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题名:合法火种   作者:捉弄   Tag列表:原创小说、BL、大长篇、完结、未来、科幻、ABO、骨科、年下   简介:违法恋人   盛皓城有一天发现,他那个被称作联盟未来之星Alpha的哥。   是一个Omega。   -----   排雷:ABO/骨科(同父异母)/年下/狗血/已经一些没提到但可能存在的雷   能力有限 背景设定伪未来科幻 基本瞎扯 第1章 秘密   黎明时代,137年。   “室内温度20C,水温40°C,偏热。”   “收件箱新收到消息十九条,分类如下:通知一条,会内事务十一条,个人私信七条,其中六条为陌生发件人,一条为宋澜副会长。”   “通知内容,学校特聘您为二年级机甲测试特招考官。“   “知道了,播放今日新闻吧。”   粼粼水波中,少年淡淡地道。   少年有着一副极佳的皮相,长得极为俊秀,一双祖母绿的双眸像透彻的宝石,干净澄澈,但声线又是那么清冷寡淡,疏远得有几分不近人情的无波澜。   他露出水面的部分只有小部分白皙肩颈,但锁骨线条已足够美丽,肩膀弧线刚刚好,虽然其余线条已深深地模糊水下的折射里,但依然能想象到它们该有如何巧夺天工,叫人有足够的欲望试图探索这幅精美如艺术品般的躯壳   浴室宽阔得不像样子,更仿佛是一个室内游泳池。装潢华丽,墙壁有繁复而细密的雕花,但色调极简,全幅像是由米色构成,成片的米黄色哑光瓷砖铺陈在地上。穹顶没有灯,但边缘浅浅的散着暖黄色光芒,像一团薄雾,给室内添上几分没来由的朦胧缱绻。   室内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显然是正沐浴着的人吩咐点上的。少年仰起头,沾水的黑色湿发在空中扬起了细小的水珠,他半靠在浴缸的边缘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新闻播报,心思却全放在了身体忽地涌起的奇怪躁动上。   其实喻南深对这股奇怪的感觉并不陌生。   这是Omega发情期到来的前兆。   极其凶狠躁动,在身体内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搅得他浑身发热,情潮翻腾。   他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因为清楚的知道,所以更懂得后果的严重性。   喻南深第一次发情是在他十六岁那年。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晚上。   那晚,驻守在军事要塞的父亲收到他发去的信息后,即刻命房内的人工智能管家送来了几剂抑制剂,还有一段录音。   当那几剂小剂量的药物陈列在他面前时,他那巨大的卧室已经爆发着浓郁而诱人的信息素香气了。   在机械手冷静地将针管扎进他手臂的那一刻,十六岁的喻南深就清楚地知道,如果他不好好地、严丝合缝地隐藏起自己的秘密,那自己的前途与未来就会从一片光明霎时间掉落深不可测的地狱。   彼时喻南深刚刚以全星系第一的耀眼成绩考入联盟第一军事学院,他是联盟总将军之子,前程光明灿烂,学业生涯和军旅之路还未开启,少年名扬万里的梦想还未发芽,就已经看到了退路已成绝路。   喻南深一直以为自己是Alpha,除了十六岁分化出不一样的身体构造,他与其他Alpha没有什么不同。   精神力也好,实战能力也好,他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他们叫他百年一遇的天才。   原来他一直不是什么天才,只是一桩丑陋的家门不幸。   喻翰丞连夜从要塞赶回来,一进门就直奔喻南深房间,看见了被打了抑制剂正躺在床上的喻南深。   喻南深的个人终端亮着,上面是联盟第一军事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页面。艾尔学院那标志性的鎏金翅膀校徽扬在那片荧光屏上,灼灼人眼。   喻南深抬眼看见父亲,挣扎着要起身:“我……”   他忘记不了父亲带着他出席各式场合时,眉眼扬起的骄傲都快上天了;忘记不了父亲被繁忙的军务缠得脱不了身,却仍然挤出各种时间悄悄带他训练精神力,教他怎么使用机甲,然后笑眯眯地拍拍他肩膀说,以后他长大了,也要参军,来接爸爸的班。当时喻南深点头点得很用力。   辜负您的期待了。   喻翰丞抬手制止了喻南深未竟的话语。   可能命运也不信喻南深应该是个omega。普通omega的抑制剂对喻南深来说并不管用,普通omega一般特效抑制剂打一针绰绰有余,他却像自带抗体,一排抑制剂打下去才稍有缓解。   不是剂量的问题,是药不对症。   喻南深去不了任何一家医院做最常规的检查,于是喻大将军动用积蓄和人脉,在遥远的偏僻星系买下一颗小行星,美名其曰新型研究所,往里头养了一支顶级死宅科研团队,专门研制特效药。   还建了一架规模堪比首都星第一医院的检测仪,定期带喻南深去检查身体。   一切还不算穷途末路。只要他伪装得足够好,加上他优渥的家境,没有人会发现他真正的性别的。   而一旦暴露,一个omega在一个尽是alpha掌权的社会,位高权重的总将军之子是一个漂亮的omega,喻南深的命运将一望而见。   他会变成一只被豢养在金碧辉煌的牢笼中的金丝雀。   “报告。”正播放着新闻,机械音突兀地响起,“盛先生已进入房屋范围。”   “……这种事就不需要通知我了。”   喻南深有点头疼。   盛先生大名盛皓城,喻南深同父异母的弟弟——喻南深也是一年前才知道自己有个血缘关系的弟弟存在。   豪门里头经常上演什么私生子和嫡子的狗血戏码,但喻大将军家庭总成员也就二位,如今变成仨,两人谈不上什么利益竞争,本井水不犯河水,应当相安无事,但这只是喻南深自己单方面想法。   盛皓城来到首都星不足一年,喻南深又不常回喻翰丞给他们买的这栋房子,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本没什么话好说。可他这倒霉弟弟看他不顺眼似的,经常给他没事找事。   喻南深可以接受天降的弟弟,但不想接受天降的刺猬,因此觉得头疼。   他感觉腹下愈发燥热了,酥麻的感觉自脊背传到四肢百骸,方才只是轻轻地依在浴缸边缘,现在却是不得不靠着才能让自己不滑下去。   可单单是靠着,也十分折磨他,此刻喻南深感觉全身上下每一处肌肤的触感都被无限放大,随便动一动都可以让他颤抖不已。   喻南深犹如翡翠似的眸子漫上了薄薄的水雾,本来水就偏烫,水温和情欲烫得他白玉似的肩头和脸染上一层暧昧的浅红。纵然情欲正在一点一点地侵蚀喻南深的肌肤,但他仍极力地保持清醒冷静。   自从十六岁那次打过抑制剂,喻南深在机器与药物的帮助下,发情期慢慢变得可控了。也不知为什么,近两年也没再发情过。   他不常回家住,有不少东西都被他存放在学院宿舍里,包括那盒极其重要的抑制剂。   而真正让喻南深担忧的是,刚刚进入房子,同在这豪华别墅屋檐下的弟弟——盛皓城。   盛皓城偏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顶级Alpha。   “帮我……立马订一剂抑制剂。动用我最高的权限,不管从什么渠道。”喻南深难抑地闭上眼,强捺下身体里一阵又一阵酥麻撩人的热切渴望,“一定要加密……嗯……。”   下一秒,喻南深感觉自己被什么压住了,温温热热的,而自己的下巴被一只凉到彻骨的手给扳了起来。   喻南深难以置信地睁开眼,一声轻佻、恶意又充满嘲弄的熟悉声音清晰地传入喻南深耳朵。   “要抑制剂干什么呀,哥哥?”   盛皓城的脸霎时撞入他的眼帘,喻南深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他是什么时候进来,又是怎么进来的,下意识抬手要推开他,反倒被盛皓城轻而易举擒住了手。   少年笑得极其不怀好意,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在盛皓城脸上却格外锋利,他四下扫视了一下喻南深。   喻南深被他封锁掉全部出路,又被这么赤裸裸地打量,哪怕下半身全浸在了水下,依然感觉被盛皓城看得一干二净。   喻南深强行压下躁动的欲望,声音依然冷淡:“你进来干什么,没看到是我在这里吗?”   “因为哥哥你在这里,我才进来的啊。”盛皓城眉眼一弯,眼神的进攻意味不再那么强。   他也是绿瞳,但不同于喻南深,盛皓城的眼睛更像一潭森林里的幽潭,危险又摄人心魄。   ……这家伙以前对他直呼大名,今天抽什么风,一口一个哥哥。   喻南深眼前越来越模糊,但身体却越来越敏感,盛皓城的吐息撩人似的萦绕着他,分明只是一句话……   浸了半个身子的水流更是磨人。   喻南深感觉每一丝因动作或因自身波澜流动的水流都像一只只细小又灵巧的手,密密麻麻地攀满他身下所有的肌肤,更别提靠近那两处私密地方的水流。   简直像小舌,慢慢地舔舐着他身下切肤皮肉。   “你……什么意思。”   喻南深自身难保,哪怕心下再抵触,也没有气力去挣开盛皓城禁锢着他的动作,正好这么一抬头,视线从水面往上,正好瞥见了盛皓城露在水面上的部分。   盛皓城皮肤很白,但不像白纸那样白得毫无生机,此刻被水蒸得也隐隐透着淡红。   少年身材极好,常年严苛的训练让他该有肌肉的地方有肉,却不是饱满得吓人的发达肌肉,在他军人似的挺直脊梁和手臂上更显精健。   十八岁,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盛皓城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的荷尔蒙,此刻浸泡在水中,不着寸缕。   “喻南深,你自己闻闻,这浴室里都是什么味道?”   盛皓城鼻翼轻嗅,明知故问道。   浓烈的柑橘味早已淹没了清淡的檀香,在大大的空间里飘着。喻南深的柑橘味淡得很清新,像雨后的清晨新生的绿芽正在抽条,而辽阔的草地上晒满了橘黄色的小柑橘,熙和的阳光洒落,悠远而安静。   喻南深被盛皓城圈在怀里,只能闭上眼,痛楚地摇摇头不回答。   盛皓城搂着喻南深,看着喻南深白玉似的身体赤裸地躺在自己肌肤之中还微不可视的不停颤抖,心理上的愉悦大大压倒了生理冲动,他扳过喻南深的脸,细细地欣赏着喻南深因痛楚拧起的脸。   “喻南深。你也有今天。”   “……出去。”   “我偏不。”盛皓城用自己的腿分开喻南深的腿,身下的人儿又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惹得他忍不住起了进一步折磨的念头。   他的手顺着喻南深的腰一路摸下去,绕过挺立的男性生殖器官,直接造访那两口隐秘的穴口,偏偏还要坏心眼地在穴口摸摸,“哥哥,你不是Alpha吗?”   “嗯啊、哈……别……”   盛皓城力道没轻没重的,让喻南深很难受。而私处被盛皓城轻而易举地在那摸个不停的羞耻感让喻南深更加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知道盛皓城就是要找茬,自己越推拒他就越来劲。   两具一丝不挂的肉体在浴室里,一个是发情期的Omega,一个是存心报复的Alpha,要发生什么,喻南深明明白白。   盛皓城被喻南深浓郁的信息素勾得动心得要命,简直就想把喻南深压在身下狠狠肏弄个翻云覆雨,可越看喻南深耻意爆棚的模样,越想让他受辱得更彻底才好。   盛皓城打了个响指,人工智能心领神会,一块墙壁松动,一只机械手伸了出来,在水池旁铺了一层又厚又软的毛巾,然后又默默缩回去了。   盛皓城抱起喻南深,把他放在毛巾上,看着喻南深深陷情欲的折磨任他随意摆布的模样,心下爽快极了。   盛皓城再度打开喻南深的腿,一手覆上喻南深女性的花穴,一手用修长的手指浅浅地刮着后穴穴口柔嫩的花肉,瘙痒得喻南深腰肢抽搐似的颤抖。   “你不是挺高高在上的吗,喻南深?你不是学院里头最强的Alpha吗?”   “你欺骗这么多人,嗯?你就不该出现在学院里,你应该在Alpha的身下,张开你这双腿,打开你的身体,给我们Alpha生下一窝又一窝的小崽子才对啊。”   盛皓城覆上花穴上的手往上,一把掐住喻南深挺翘的奶头,指尖狠狠一掐,掐得喻南深长长的呻吟一声。   逼出喻南深的声音让盛皓城更来劲了,把那颗石榴般的红乳珠在指尖反复把玩,揉捏成各种各样的形状,不一会儿便肿得比另一边大了整整一倍。   盛皓城也没放弃手下对后穴的捣弄,可能刚刚喻南深沐浴的时间长,水流已经冲开了不少,盛皓城随意地插了几根手指搅动了几下,后穴就已经泌出不少蜜液,湿腻腻地润滑了他的手和穴口。   盛皓城手上沾满了淫液,干脆用这只手给喻南深继续扩张上面那口花穴,他指尖刚没入,花穴嫩粉的壁肉便层层的缠上了他的指尖,邀请似得把他指尖咬紧。   盛皓城露出玩味的笑容,“你是第一次做爱吗,哥、哥?”   --------------------   调整了一下排版。 第2章 攻城   “……”   喻南深头拧向左侧,柔软的额发遮住不少他好看的眉眼,强捺着的冲动让他鼻音很重。   “你才是第一次。”   盛皓城被喻南深这么没头没脑地一凶,不觉得生气,反倒觉得好笑。他欺身压上喻南深,一手撑在喻南深脑袋左边,一手拨开喻南深的发丝后,两指掐住喻南深的下颚迫使他扭过头来看自己。   盛皓城笑得坦然:“对啊,这是我的第一次。既然哥哥是情场老手,是不是要多担待一点弟弟?”   一边说着,喻南深一边有意无意地用下身去顶喻南深大敞的花户,没有任何纺织物的阻拦,他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和喻南深肌肤相亲着。   这让盛皓城有种亵神的快感。   而本就在发情期,喻南深理智全然在支离破碎地败阵于生理上翻腾不息的冲动,身下还要承受着盛皓城犯上作乱的刺激。   炽热的柱状巨物抵着敏感非常的器官,若非最后的矜持和强大非常的冷静悬崖勒马地抓住喻南深神经之弦,他早已像其他发情期的Omega一样,彻底沦陷在原始的肉体冲动之中。   但单靠理智硬扛着刻在血统里的天性,是非同寻常的痛苦的。   情欲像伊甸园里的蛇,引诱着喻南深摘下那颗诱人的苹果,像引人坠入极乐地狱的致幻药物,明知不可为又存了侥幸的心思,觉得尝试一下并无大碍。喻南深如临深渊,一眼望不见底。   喻南深轻不可闻地喘息一声。   “哥哥,很难受吗?”盛皓城垂下头,问。   盛皓城微微的发丝轻轻扫过喻南深的喉结,惹喻南深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喻南深不得不承认,盛皓城是个无可挑剔的、出类拔萃的好看男孩,明知故问挑逗自己的时候还笑出一颗小虎牙,连人带身地攻得他不设防。   盛皓城吻了吻喻南深的喉结,声音轻得像气音:“你求求我,我就不让你难受了。”   喻南深闭上眼,轻轻叹息了声,道:“哎,你啊。”   喻南深感觉到了盛皓城一只手扣上了自己的腰,可温热的舌仍在自己的锁骨轻轻地舔舐着,轻得宛若蜻蜓点水,又存在感强得要命,像一只猎物到手的野狼,正在寻找在哪处神经下口能让这乖顺的猎物一击毙命。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想,你天生就比我金贵吗,这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盛皓城压低了声音,温热的吐息喷在喻南深的下颔,好像还带着盛皓城的体温。他俯身吻着喻南深白皙的脖颈,吻一下种植一个蔷薇色的烙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穿了个立领衬衫,领口绣着那个破校徽的刺绣,扣子都要扣到最上面的那一颗,一副精英派头。”   ……喻南深回忆了一下,当年他父亲告诉自己还有一个亲弟弟时,其实自己没有多大的抵触情绪,甚至因为自己血统的原因,觉得有个高血统的儿子可以让父亲抒怀更好。   只是因为不愿意暴露自己真实的面貌,所以哪怕和盛皓城同住一屋,一个学院,他都刻意保持着和盛皓城的距离罢了。   念及此,喻南深发现,自己好像知道了盛皓城和自己的误会源头。他正想开口解释,一阵凛冽的烟熏焚香味猛然直入喻南深鼻腔,肆意侵虐得让他意识空了一瞬。   像山顶。像悬崖。像无人踏足的荒境。   干枯的玫瑰被黑夜中火焰吞没,当最后一瓣枝叶燃烧殆尽,点点火星与焦黑花叶一同消弭于枯草丛生的大地。阵雨之后,自北方的寒风吹临这历经火焰洗礼的玫瑰墓园,悲怆得近乎凄凉,像遥远而决绝的悼歌。   这时,他听到盛皓城特有的,带着顽劣地嘲弄的一笑。   “你可算栽在我手里了,喻南深。”   久久抵在天堂门口的巨物脱开了束缚,长驱直入地一路直抵深处,在柔软的肉壁里没个目的地似的左冲右突,横冲直撞,每一下的冲击都大幅度地引得身下人不知是疼是舒服的痉挛。   “你怎么偷偷释放信息素!……”喻南深无意识中已经环上盛皓城脖子,语气里有冲天的委屈。盛皓城猛地挺胯深入都惹得他颤抖得不住弓起腰,企图迎合盛皓城粗暴的动作,好让这位暴君的行径不再如此蛮横,稍稍止息。   “…不要…嗯…轻、轻点。……”喻南深眼神迷离道。   盛皓城欣赏着喻南深湿漉漉的眼眸,又是一挺胯抽送:“你求我,我就轻点。”   喻南深唇都咬白了,偏偏不如他意。一道白抿在唇缝间,慢慢地晕染成更艳丽的红。   盛皓城次次深入,几近顶到喻南深后穴的阳心,囊袋拍打着喻南深的大腿根部发出淫靡的响声,Omega发情时期的身躯得到Alpha的次次满足,哪怕再坚毅贞洁的圣人都心甘情愿地屈服于情欲的诱惑,喻南深承受着盛皓城在自己体内的横冲直撞,心里想,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就这么被弟弟压在身下,肆无忌惮地肏弄着。   年轻的少年好像有无穷尽的精力,而又不分轻重,把人摁在身下,随心所欲,完全不顾对方的想法。   盛皓城吻上喻南深,喻南深顾着减轻盛皓城带给他的失控感,一时忘记上方的守卫,盛皓城几乎没费多大气力就撬开了喻南深雪白的牙,他舌头轻而易举地缠上喻南深柔软的舌,连带着占据了喻南深唇腔内的氧气。   喻南深被他亲得略略失氧,雪一样白的脸庞不仅有动情的潮红,还蒙上了微微窒息的痛红色,宝石般的绿眸氤氲上薄薄水雾。   喻南深挣扎着要退出这场盛皓城单独掌握着胜负权的博弈,不料盛皓城比他更猛烈地先发制人,完全禁锢了他企图的预设动作。   少年莽撞,冲动,直接,直接碾过所有规则,偏偏这种直球得不能直球的家伙能具有压倒一切的气场,喻南深的挣扎徒劳无功,一直到盛皓城吻够了,放开喻南深,细长的银丝悬在两人舌尖,像这个疯狂湿吻的赠礼。   喻南深被盛皓城吻得丢盔弃甲,一截粉红的舌尖摊在下唇上,胸口微微地起伏着,两只手无力地放在耳侧。   盛皓城拔出性器,伞蓬似的顶部被自己哥哥穴内狂泌的爱液浸得水光发亮,他在喻南深雪白的大腿随意蹭了一下,就要肏入Omega特有的那一口娇柔雌穴之中,这时一直躺着任由他肆意妄为的喻南深痉挛似的一颤,抬手扣住盛皓城的发旋,声音隐约有哀求。   “…不要在这里。”   已经够糟糕了,不要再进一步地下去了。   喻南深少年时知道自己是omega后,也曾找过相关OA关系研究论文来看,有一些爱情小说不知道为什么混进去了,于是年少无知的喻南深还涉猎了几本。   他记得学术论文写“爱是性爱的基础”,小说故事里omega和alpha都是心意相通,浪漫地私定终身后,柔弱的omega郑重其事且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珍贵的、这辈子无法复刻的第一次交给他即将要共度余生的人。   哪怕少年的喻南深知道以自己特殊的身份,这辈子永远也不会拥有可以走过一辈子的伴侣。   他不会爱人,也没怎么被爱过,但是文学太美好,把他骗得相信了一点。像遥不可及的童话,明明知道自己没希望,可总有一种吉光片羽的向往。   也许真的有个人会爱不是典型omega的他,会给他自由、天空和大海。   他和他是平等的,他尊重他所有的选择。   而现在,已经不是对的人,他不想…在这么随意的地方把自己拼命隐藏的秘密和那么一丝丝向往弃之如敝履地发生在这个浴室。   尽管这种坚持有点可笑。 第3章 报复   喻南深一手勾住盛皓城的脖颈,一手扣着盛皓城的发旋,精致的脸埋进盛皓城的肩头,话语随着浴室暖热的白气蒸腾着盛皓城的耳廓,又酥又软。   喻南深的身体烫得可怕,发情期的信息素对Alpha有着致命的摄人吸引。即便是顶级的Alpha也难以自抑,被撩拨得难耐。   虽然盛皓城一次次深入破开着肉壁,但狭小的后穴却是难以满足他进一步征服的欲望。   还想要。   更多。   “这里不好吗?”盛皓城一把将喻南深捞进怀里,喻南深没有气力推拒,任着他胡作非为。   盛皓城手指探入喻南深漆黑如墨的发丝,轻轻地摩挲着,像顺毛似的感受着哥哥的轮廓在发丝的遮掩下呈现在他掌心的弧度。   “…哈啊……”   陡然的动作更换,盛皓城滑入得喻南深体内更深,一往无前地碾开层层噬咬而上的肉壁,强硬的抽插之间无意地途径那处小小的凸起。   盛皓城是第一次肏人,又偏偏是凭着天性让莽撞的力道在喻南深柔软的下身肆意冲撞,自然是没顾及如何让身下的人感受到快感,好几次无意识地狠狠地碾磨过前列腺。   更深处的结合掀翻起铺天盖地的热浪情潮,烫得喻南深浑身酥麻,身下却隔着一层薄毛巾,每次的动作幅度蹭得臀部生疼,像遭受蹂躏般泛起了蜜桃一样的红色。   又一次激烈的冲刺,喻南深睫毛猛然颤动,强烈的快感灼烧着他残存的意识。   喻南深本能地感觉到了盛皓城接下来要做的什么事。   “…不要在这里,去床上。”   “去床上干什么?”   盛皓城明知故问。   他手掌往下,骨节分明的手划过喻南深修长的脖颈,顺着脊梁慢慢而下,途经他肌肤的感官知觉被无限放大,周遭皆是模糊,像失焦的镜头。   唯有这只手在打开着他的身体。而这只手偏偏在两瓣臀缝间停下,掉头,掌心又沿着原路而上,抚过寸寸肌肤,连同地带动着喻南深失守的情欲。   喻南深快疯了,刚刚的盛皓城莽撞地一往直前,此刻又漫不经心,游刃有余。   有时候身体的直白往往和思想的理智分家,喻南深的脑袋晕晕的,宛若低烧,仿佛微醺,他听见自己的沉静冷漠溃退千里,像一根弦猛然断裂。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出违背着意识的语言。   “…去床上,干我。”   “你说的。”   盛皓城声音沙哑,在回音辽阔的浴室里有种别样的性感意味。   喻南深不说话,浴室里只有两人低低的喘息声和肉体拍打的声音。   从盛皓城十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喻南深起,这是他第一次从喻南深脸上看到脆弱的神色。   当年他父亲,著名的第一利刃喻将军亲自领他来到这座堪称豪华的府邸,告诉他从此他和他哥两人生活,同上那座被誉为最高学府的帝国军事学院。   初次见面时,盛皓城别着个新生徽章,刚从学校报道回来,意气风发。然后一照面发现他这天降的哥就是那个三年级学生会的会长,一个小时前正在礼堂的发言台上,代表所有高年级学生作迎新贺辞。   满座皆是顶级血统的Alpha,身世非富即贵,偏偏只有喻南深一人有这殊荣,他站在讲台上,穿着挺拔的军装,云淡风轻又谦和有礼的诵读千篇一律的欢迎词。晨光从穹顶的花窗照入礼堂,金色的阳光摇曳在喻南深肩上的流苏上。   那时,喻南深璀璨宛若天神。   盛皓城冷笑了一声。   现在高高在上的天神身无寸缕地被自己骑在身下,往常漠然冷淡的精致面孔晕着情欲的暧昧,眼角发红,被他折磨出阵阵呻吟,虚虚地偎在他肩头。   在挨操。   盛皓城托着喻南深蜜桃似的臀瓣,径直站了起来,骤然的腾空感吓到了喻南深,下意识地一双长腿环上盛皓城的腰,不料正中对方下怀,肉棒在体内瞬间又进了几分,擦过内壁某一处敏感,喻南深像是被电流击中般一颤。   盛皓城觉得好玩死了,这个哥哥表面一本正经不动如山,现在一发情就根本碰不得,一碰就颤抖得不行,眼角彤红,睫羽扑扇。   盛皓城抱着喻南深走,却抓住了刚刚引得喻南深战栗的位置,边走边坏心地往那处顶。喻南深整个人被圈在盛皓城怀里,明知盛皓城存心捉弄自己,却又躲避不得,任凭对方对着自己的软肋来回冲击。   “哈啊…哈、你……”   盛皓城抱着喻南深刚走出浴室,转身上了楼梯。偏偏这楼梯还是一层层旋转而上,盛皓城踏上一阶台阶,喻南深就被狠狠顶弄了一下,盛皓城再上一阶,迈左腿,于是肉棒捅插的地方便向左倾。再走一阶,插弄便又转换一个方向。   穴口情液不住的分泌更是有如天助,让青筋贲张的巨物捅插得更为肆意,爱液顺着大腿根蜿蜒而下,滴落在盛皓城走过的楼梯上。   而喻南深感觉到了自己前头的昂首挺立,两人此刻距离极其亲密,自己那根东西就这么抵在盛皓城的腹前,随着两人动作摆动顶端时不时被腹肌蹭过,本就涨得不行,再加上一重刺激,喻南深真的要缴械投降了。   前后两方的狂热让喻南深难以启齿一件有可能的事实。   ……他快要被盛皓城操射了。   混蛋,就知道他不走电梯没好事。   兴许对喻南深被自己抱着上楼梯时十分满意,上到第三层楼梯时盛皓城就抱着怀里已经失神了的哥哥走进了他的房间。   以前喻南深的房间是盛皓城从未涉足过的禁地,喻南深礼貌而克制地保持着和他的距离。唯一一次的最近距离是他倚在门口那个门框上,充满敌意地看着喻南深,质问他为什么要向别人承认他们的血缘关系。   既然缺席了他前十七年的人生,也不必再像上车补票一样在他人生里填上那座虚席。   盛皓城记得很清楚,当时喻南深那双波澜无惊如玉石的双眸听完他怒气冲冲的发火后怔然了,好像言语是一把凌空而来利刃,他陡然被刺得狠了,无声息地无措和受伤起来。   盛皓城心软了半秒,然后觉得必然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喻南深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咬牙切齿道:“你看不起我就看不起,别可怜也别施舍我,我当没你这个哥。”   说完,不顾喻南深反应,拂袖离去。   盛皓城想,喻南深能有什么反应,至多一掀眼皮,看他如同看个傻子。   盛皓城把喻南深丢到床上,喻南深的黑发与近乎雪白的白床单色彩泾渭分明。   现在他要在这里操他哥哥,如同宣示领土的主权。   这个房间留下过我的印记,我要你在这个房间的每一处都能想起你被我在这个地方摁在身下操弄过。   他从喻南深严丝合缝的外表里撬开了一道裂痕,并且可以让他再无合上之日。   喻南深筋疲力尽地陷进自己熟悉的床,身边一切让他熟悉到安心,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弟弟叫他感觉到无比危险。   盛皓城嘴角勾起讥诮的笑意:“哥哥,你刚刚在撒谎,是不是?”   “撒什么谎?”   盛皓城上床,用双腿分开喻南深的腿,却不进去,在花穴穴口蹭了蹭:“其实你是第一次。”   “……”   喻南深从耳根红到脖颈,盛皓城看他嘴硬被拆穿后的羞赧,觉得十分有趣。   盛皓城慢慢地插进去,好像想让喻南深感受着他一寸又一寸的侵入,每探入些许,穴内柔软的壁肉便像欢迎似的前仆后继地裹上入侵的巨根,粉红干净的穴口开合地吞吃着紫黑色的肉棒,乖顺得让入侵者通顺无阻。   “哥。”盛皓城俯下身,十指沿着指腹扣上喻南深摊开的手,亲啄着喻南深放弃抵抗的唇舌。   暴君又变得温柔,慢慢卸下喻南深的盔甲,温水煮青蛙地将他拆吃入腹,“你今天刚发情吗?”   喻南深心想,这不是废话吗,要有征兆,我还会猝不及防地被你绞杀入网吗。   盛皓城的吻技极好,有进攻,有缱绻,有蜻蜓点水,有耳鬓厮磨。喻南深被吻得天旋地转,口腔内的每一丝空间都好像被盛皓城侵犯殆尽。   在唇齿相依又别离的一个刹那,含糊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盛皓城却皱了下眉。   一般而言,Omega的发情期到来之前总有前几日是征兆的,在发情期前几天生殖腔会软化,变得容易接纳和承受。   但喻南深分明是刚发情,身体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眼下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盛皓城起身,环视一周,这人床上干净整洁,只有一个枕头齐整地放在床头,盛皓城抬手就把那个枕头扯了过来垫在喻南深身下,摁住喻南深白皙的腰,挺胯一冲撞——   猛然加强的速度裹挟着强烈的快感袭向喻南深,私处被侵犯的羞耻感油然而生,可大于内心处羞耻的竟是别样的快意,这样身不由己地伏在他人身下被迫受辱的感觉竟是奇异地刺激到了喻南深。   “哥哥,你这里第一次进去的人,是你一直看不起的弟弟。”   他开拓了新的版图,在这疆土上撕开了最后的伪装也是第一道防线。   喻南深又疼又痛快,耳边盛皓城的话像经历了音轨扭曲,根本无法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攥紧了床单的十指泛得青白,数十次打桩似的捅弄之下忍不住喉间一松,一声沾染了情欲的撩人呻吟而出。他终究是不行了,精关一松,一股浊白从挺立的铃口射出,淅淅沥沥地落在自己的小腹上。 第4章 焚香   发情期的Omega对Alpha有致命的吸引力,而且这种诱惑仿佛是上瘾的,愈是沉醉愈是失控,方才浅尝辄止,盛皓城还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现在食髓知味地尝到了哥哥的美味,便近一步的得寸进尺起来。   “……哈、嗯…你疯了盛皓城……慢、慢点……”   疯狂的抽插深入,龟头碾开层层吸附的壁肉,竟是抵达了一处未知的柔软桃花源,盛皓城脑内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完全侵占这处地方,将这柔软的宫室里射满他的精液。   几乎是刚刚意识到这是个什么地方的时候,顶部就已然撬开了一丝缝隙,肉套似的锢住了盛皓城的龟头。   喻南深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身体痉挛似得颤了颤,盛皓城就插得他近乎失去三魂七魄,他灵魂连同着肉体臣服在天性的绝对控制之下,瘙痒,难耐,舒服。希望更深入,更深地侵占他。   冠状的顶端又是锲入进去不少,从未有异物抵达过的地方,宫肉近乎贪婪地吮着肉棒,。   “哥哥。”盛皓城的声音低沉迷人,“你身体比你自己更喜欢我。”   “成为我的omega,怎么样?”   盛皓城所谓的征求意见其实约等于走个形式,说说而已。   像狮子猎获森林里的小鹿时,把小鹿摁在身下轻轻舔舐着它的脖颈那般。其实下一秒就是要咬断小鹿的脖颈。   谁知本来眼神已经涣散失焦的喻南深陡然回神,抓住盛皓城摁在他腰上的手,力道很轻,但推拒的意味足以明显。   他说:“不。”   他说的不的时候是真的不可以,不是调情助兴,不是欲迎还拒。   不能,不行,没有商量余地的拒绝。   盛皓城兴在头上,心里也清楚自己不过是临时起意的报复,没想到成功了罢了。   对于Omega而言,子宫标记是终身性的,象征着永久的结合,一生只能给一个人。好像可以洗掉,听说很痛苦,那有什么所谓。   盛皓城显然只为自己出一口气,看喻南深难受就足够。   盛皓城不打算理喻南深,就要深入更深。   今天不是性爱,性可能沾点儿边,但绝无关爱。   盛皓城没意识到今天对喻南深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只当是一道行刑的手段,残忍地达到折辱的目的就好。   可是他不停。   怎么办。   喻南深手足无措着抓着盛皓城的手臂,身下一阵痉挛。   入侵的阴茎带着凶狠的力道直挺挺往前撞入,深层的插入让喻南深爽得又酸又麻,方才只有一点,现在冠状顶端在宫肉和淫水的双重润滑下整个顶了进去。   快感连带着惧怕焦灼地烫着喻南深,他闷哼一声,慌乱地抬起头,掐得盛皓城手臂上的肉发红。   “……如果你标记了我,你不怕父亲发现吗?”   听到这句话的盛皓城霎时间冷静了下来,动作缓慢了。   如果真正标记了喻南深,父亲那边确实…不好交代,自己儿子上了自己儿子?   况且以他的身份。   自己并不太喜欢的小儿子,趁虚而入,把他器重的接班人变成了一个一辈子离不开自己的人?   盛皓城冷笑:“你在威胁我吗?”   “不。”喻南深雾光潋滟的似水双眸对上盛皓城刀锋一样的目光,强烈的快感让他的绿眸若有若无地透着狎昵与暧昧,“你标记我,你想负责吗?…今天,只要你不成结标记,其他怎么样都可以。”   “想怎么玩,唔…都可以……你、你别标记我……”   泪水洇得那双眸湿漉漉的,像柔软的求饶。   从不示弱的喻南深向自己低头了。   盛皓城咬着牙,极其缓慢地退出来,喻南深痛楚地闭着眼,鸦睫微颤,紧致的壁肉勾勒出巨大生殖器在自己体内的形状,清晰得烙印在他每一寸感官的神经末梢。   盛皓城退出子宫后,没放过喻南深,反而加倍地,剧烈地抽插起来,恃宠而骄地在壁内左冲右突,毫不顾忌身下人的感受,宣泄似的做爱,搅得身下人柔软壁肉被他操得近乎熟透了他的节奏。   喻南深喟叹一声,皮肉与声音在快感中尽情快乐,他感觉躯壳被其他人占领,发出不属于他自己浪荡的呻吟。   盛皓城从未见过这样的喻南深,轻轻呼唤了人工智能,不知道说了什么后,望着白玉般的躯壳露出一丝顽劣的微笑。   几百次的冲刺后一腔灼热的白精尽数洒落在花穴之中,烫得喻南深本能地一挺腰,盛皓城顺手揽过喻南深,把喻南深的头摁在自己肩头,而后他吻上了喻南深脖颈。   盛皓城尖虎牙猛然破开喻南深柔软的肌肤,将信息素发狠地注入进哥哥的腺体。   “你……”   喻南深平时第一次知道有这么残暴浓烈的焚香。   而且已经进入了他身体的血液。   一楼。   大门竟似光屏般的打开了。   来者身着戎装,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长相英俊,在街上是能让人回头多看几眼的水准。   眉眼锋利如刀刻,一双眼睛却清澈得如同森林,长得像古时代里常说的“东方脸孔”的特色,眼尾却轻扬,带着攻击性。   “将军。”   人工智能问好。   身为联盟总将军、国之重器,喻翰丞的年纪算不上年轻,甚至可以算步入中年,但人类进化至今,平均自然寿命两百岁,也奇异地,大部分人生长的速度也被相应缓慢了。   从前青年时期只有短短几年,现在只要一过二十,年龄的节点就像被成倍拉长,一个年龄段的脸再过十年也依然如故。   喻翰丞的年龄好像就停留在而立了,岁月也无法摧折他。   喻瀚丞走进屋内,皱了皱眉:“诺查丹玛斯,那俩孩子不在?”   “在的。而且屋内只有两位少爷。”叫诺查丹玛斯的人生智能毕恭毕敬地说,毕竟这才是这座屋宅最高权限的主人。   喻瀚丞走到楼梯间,正打算吩咐诺查丹玛斯将喻南深和盛皓城叫下来,顺势侧身望向楼梯间。   宫廷灯暖黄灯光洒落台阶,映得木色的台阶上一路而上的水痕波光粼粼。   人工智能好像感受到了喻翰丞瞬时的僵立,重复道:“需要喊两位少爷吗,将军?”   喻瀚丞眼神暗了暗,转身走向门口。   “不必了。顺带抹消今晚我的来访记录。”   --------------------   ……政治体制应该是联邦制,之前没想好顺手写的帝国,会改掉的。 第5章 考官   盛皓城睁开眼,身旁已经空了,被窝微微隆起的弧度,仿佛还残存着离开了的那人的体温。   他吸了吸鼻子,险些被充斥着整个房间内浓郁的信息素呛到。   “先生。”贴心的人工智能适时地出声了,“请问需要为您清理房间吗?”   “……”   不知道是不是喻翰丞当初设置的时候手误了,整栋别墅的AI最高权限除他之外就是盛皓城,其次才是喻南深。   盛皓城扫了一眼屋内,三天前这间房间有多整洁干净,现在就有多凌乱不堪,赤裸裸地宣告着两个人在这短短的时光内是如何疯狂的寻欢作乐、翻云覆雨。   半透明的书桌上本列了一丛书,现在早就乱七八糟的分家了,好几本文献散在地上,又好几本摊在桌面,封皮上烫金的晦涩古文字甚至洇着许些不明的透明液体。   ……当时他把喻南深压在桌子上,逼自己哥哥在持续不断的冲撞中捧着厚重的书,用清澈得像溪水的声音在呜咽声中断断续续地给自己念古地球时代的情诗。   柜子上摆得井井有条的物品也错了位,像历经一场动荡,玻璃柜门上还留有斑斑驳驳浊白的精液。   ……这盛皓城也记得,他把喻南深顶在玻璃柜前,喻南深前额抵着玻璃柜低低地喘息,发丝黏了汗,帖在耳廓。眼尾分明晕上了红意,身体被一次次顶得撞上硬玻璃,冰凉的玻面刮蹭着他涨得挺立的粉红乳头,可喻南深偏偏嘴硬不求饶——明明都失去神智了。   更别提已经布满了爱液与精斑的床,枕头掉在地上,床单也落了一半在地上,那几滴处子血犹在最初的被单上。   喻南深的发情期是三天,而他整整三天都被盛皓城囚锢在这一角的小小房间里疯狂地做爱。盛皓城是顶级Alpha,通常不受Omega的信息素所影响,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是理智占了上风,十分清醒,甚至能从无休止的欢爱和Omega铺天盖地的信息素中抽身出来,局外而居高临下地看着陷入清潮而得不到满足的Omega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求ALpha给他。   可这三天,喻南深的信息素像一张温柔的网,轻柔又不可置疑地网住他,带着他一同沉湎于不可自拔的欲望中,就好像……两人是天生的契合。盛皓城可以选择脱离,可主观又奇异地不想,像中了什么迷魂勾人的毒药。   发情期的喻南深一如普通Omega,屈从于天性求欢,几乎失去个人神智,偶尔有片刻回神,便很有一副“刀前不低头”的毅然,但没过片刻便又丢盔弃甲,身不由己了。   但比起像个听话的性爱宠物,对他千依百顺的喻南深,不知道为什么盛皓城更钟情于那个冷淡疏离的喻南深,他更想那样的喻南深臣服在他身下,仰起那张神色往往拒人千里之外的脸,那张脸必然带着对这种低级需求的嫌恶,身体又因基因里的天性而欲求不满地迎合他。   ……可惜只能想想了。   “清吧。”盛皓城大度地说,舒展开身体,欣赏这三天的杰作,前几天他一直没肯让诺查丹玛斯来清理,“他怎么走得这么早?怕看到我?”   嵌在墙壁的奶白色类似砖块的东西动了一下,一面墙径直裂开,好几只机械手从内里伸出,另一面墙也缓缓分割,几只机械手探出,它们开始复原屋子的原先陈设并清理。   “接下来我需要进行消毒与清洁工作,先生,我诚恳地建议您可以先进行沐浴,再到餐厅用早餐。”诺查丹玛斯的言外之意是如果盛先生不想变成落汤鸡的话还是请移驾为上,“在那里我可以详细为您解答所有问题,而且不会耽误您的上学时间。”   “行。”回答完,盛皓城一愣,“上学?——我记得没到时间。”   诺查丹玛斯恭敬地道:“是的,您本来替您和喻先生请了五天假期,但今天早上喻先生将假期取消了。”   ……你妈的,喻南深。   盛皓城早餐吃得并不安生,即便身为居家型人工智能的诺查丹玛斯的厨艺在口感上从不出差错。   “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盛皓城脸色沉了几分。   “是的。”人工智能并不会看脸色,仍然实诚地回答,“从面部微表情和肢体语言分析来看,喻先生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在确认今天的行程后,喻先生沐浴了一个小时,用餐十五分钟,接着就出门了。”   “通过计算,如果您在五分钟内不出门,今天会迟到。”   “闭嘴。”   盛皓城正想禁言这罗里吧嗦的人工智障,突然个人终端一条消息蹦了出来。   他抬手就要丢到垃圾箱,但看到发送者名字,还是放了这消息一马。   “!!!紧急消息!”发件人查理斯,纵观全军校,找不出第二个比他小道消息更灵的人了,而且往往准确率还不低,这家伙恬不要脸地自称A校百事通,“今天有机甲突击测试。”   盛皓城咬了一口培根:“哦。”   盛皓城到机甲演练模拟室的时候,好几人已经结束了第一轮的测试,正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蹲在角落。   盛皓城自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又因为优越政/治出身,在学校周围人对他是忌惮中   查理斯一见到盛皓城,像狗见了主人,兴奋地凑他身边,眉飞色舞道:“盛,你看角落那几个人的脸色,啧啧啧。”   “离我远点。”盛皓城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侧身躲开了查理斯的爪子,“不就是个测试吗,大惊小怪什么。”   “不一样啊哥!”查理斯叫道,“看伊瑟尔那家伙,要是普通测试过不了他早嚷得全世界都听见了,现在就臭着脸色蹲角落,一声不吭!”   盛皓城声音冷下来:“你拿我和那种货色比?”   查理斯顿时怂了,急急忙忙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哪里配!”   伊瑟尔·哈里斯要是听到自己被盛皓城称为“那种货色”,恐怕得气到暴跳如雷。   哈里斯这支姓氏是出身高贵的皇室血统的象征,代表着久远的古地球时代的血脉延续。   虽说现在已进入新纪元的“黎明时代”,人类的足迹已经踏上了众多未知的星系领域,距远古只蜗居于一颗星系的旧时代已过去了好几个纪元,人类的进化也轮换了数回,进化出了全新 的人种,划分出了不同的阶层,但归根结底,最初的“火种”才是人类最初的本源。   “哈里斯”作为在浩劫中保存下来的唯一一支古地球血脉,毋庸置疑地被推上了联盟中的皇座,虽然没有什么行政执政权利,是类似于旧时代的君主立宪制的君主角色。   ——通俗来讲,就是一族没什么危害也没什么大用的吉祥物家族。   但伊瑟尔·哈里斯毕竟头顶着的是正统的皇室标准,进化到现在,哪怕借的是父辈荫蔽,却也自觉自己高人几等,更何况在Beta频出的家族里他是少见的Alpha。   第一军事学院云集权贵精英,建校起的那一刻就注定是为了高阶层的Alpha服务,只面向高血统的Alpha招生,垄断式地致力于培养战斗力强悍的人类兵种,维护星际安全和绝对精英政治。   但在经历了和虫族的几场战争的洗礼和内部社会的生殖革命,在舆论滔天的声讨下,军事学院不得不宣布向平民阶层开展招生渠道。   于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参加太空军,为人类的荣耀而战”口号被堂而皇之地打了出来,也成为了第一军事学院对外的招生简章。   ——虽然这个“人人”指的是Alpha和极少数Beta罢了。Omega?还是乖乖地承担人类繁衍的任务吧,保家卫国轮不上他们。   虽说如此,但根深蒂固的阶层观念和社会规则并非一纸条例在朝夕就能更改的,第一军校内还是贵族高干阶层大于平民,正规军内少爷兵大于普通Alpha。   当今星系以联盟形式存在,各星系以联邦而居,推出“王室”,建立中央,成立专属军队。   比起哈里斯这种啃老本的破落贵族,喻翰丞喻将军是靠着自己一场一场战役打出的战绩,踩着无数人的血与白骨,坐稳了联盟总军队将军的位置。   所以盛皓城自然而然,看不起这些“坐吃等山空”,连进军校都要走后门的贵族。   “……不是,好像这次的难度比平时高出一大截。”打量着盛皓城的脸色,查理斯小心翼翼地道,“不是简单的人机测试,上面派了个考官……好像是个学长。每个下来的人脸色都很差劲,我猜是直接被对方的精神力扫下来了。他们上去了就不到一分钟!”   说完查理斯觑着盛皓城的脸色,发现自己好像又说错了话。   虽然是同级,但他比盛皓城大了三岁,真正来讲,在座的所有人都比盛皓城大了三岁。第一军校的招生年龄是二十岁,可以提前报考,但入学考试那变态一般的精神力要求和机甲操作的精准度,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能在二十岁考入军校都被称作“天才”,何况眼前这个将军之子,十七岁以第一名的成绩入学,技惊全座。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上一次是四年前,现任学生会主席喻南深。——但学院内是个人都知道这对兄弟并不对付,反正理查斯是从没敢在盛皓城眼前提过喻南深半句好话的。   再上一次,就已是七八十年前的事情了。   盛皓城的机甲实战成绩在同年级内是一骑绝尘的强悍,哪怕放到全校,也没有几个高年级胆敢放话说必胜盛皓城。   自己在这样的天之骄子面前形容对战有多恐怖,不被对方曲解成自己小看他就怪了!   理查斯正打算找几句话补回来时,广播响起了。   “下一位,学生编号4038,盛皓城,请准备进入对战室。”   “盛,打他个完胜!”理查斯衷心地道,崇拜都快溢出来了。   盛皓城似笑非笑地睨了在场的人神色,有狗腿如理查斯期待杀神降临把对面杀个片甲不留的,也有对他积怨已久盼他出丑的。   搞笑,他盛皓城会输?   这次的机甲突击测试是双人模拟战,双方拥有一定数量的机甲群,对战者如同军队里的“主帅”,坐拥一架指挥舰,同时可以通过自己的精神力强度来控制其他机甲。   考验的是对自己精神力机甲的精准把握程度和解读战场的能力。   盛皓城坐进调度舱内。   “准备好了么?编号4038,盛皓城,”   对方通过系统询问。   “嗯。”   盛皓城不喜欢废话,直接铺开了精神网。   盛皓城方才对理查斯的大惊小怪嗤之以鼻,现在却意识到了理查斯并非在弄虚作假地夸大事实,他一连接几辆重型机甲,一股潮水般的精神力就如滔天巨浪地攻向了他,无孔不入地侵入着己方机甲的驾驶权。   几架轻舟,自是顺着洪水的流势摇摆。   换作普通的Alpha,在这样直接又绝对的强悍精神力下,未免不小心丢掉这几架机甲的操控权,再被秋风扫落叶地卷走指挥舰的驾驶权。   但盛皓城本就天赋异禀,硬生生地扛住了这波攻势,抢占了驾驶权后立马往对方机甲群中丢了几枚导弹。   对方也不傻,在开场没有一击必杀后,迅速散开了机甲的队列,几经变化,摆出了个阵队。   盛皓城才二年级,还没学习到舰队阵型的攻防,但既然主动权没丢,便换了几个角度继续狂轰乱炸。   这时对方好像看透了他的意图,轻轻松松地躲避开,还附赠了几枚导弹,精准地炸掉了盛皓城右翼的机甲。   盛皓城向来仗着无与伦比的精神力,攻击都是大刀阔斧地直来直往,对上机甲直接开精神网扫落一空。   如今对方精神力和他不相上下,他这样的打法便施展不开,况且机甲还被炸了一侧,更是所处下风了。   盛皓城干脆舍弃了几架轻甲的操控权,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体积和攻击力强悍的重甲上,掉头从斜上方切入对方的机甲群。   对方机甲群被冲破了口,也不紧张,几辆小型机甲冲上,好似要对重甲视线进行干扰。   天真。   盛皓城深绿的眸倒映着屏幕蓝荧荧的光,像森林深处发亮的萤火。   其中一架重甲竟是在敌方机甲群中直接爆炸了!   敌方好像被炸了个猝不及防,哗啦啦地一散开,指挥舰暴露了一瞬,转眼间又被机甲们维护着了。   可就这一秒钟的空当,还是被盛皓城捕捉到了。   深入的重甲以迅疾的速度冲上预判中指挥舰转移的位置,电光火石间就要袭上指挥舰了,忽然指挥舰一转——   盛皓城顿时反应不过,心道不好,立马要撤,却已经来不及了。   敌方几架黑压压的重甲赫然出现在己方指挥舰周围,擦着舰体的边缘发射了炮弹,紧急防护气体弹出包裹住盛皓城。   它们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接近自己的?   盛皓城通过精神网,望向对方指挥舰,好似要透过坚硬的机身看到底是谁在操纵着这一切。   对方打了几枚导弹后竟是没了动作,静静地漂浮在太空中,像在等盛皓城下一步的动作。   模拟机甲战斗时的画面是可以公映到整个模拟室的,众人张大着嘴,都有些难以置信。   如果盛皓城没有迟到,就会发现他这一场对战打得和其他人有多不同。   前几场的战斗,这位“考官”都是以绝对碾压的姿态,摧枯拉朽的结束战斗。   现在却耐心得有点过分了。   盛皓城精神网仍然铺开,却也没了动作。   想当然的以为可以暴力碾压。   自以为是地捕捉到了漏洞。   轻敌、自大、目空一切。   盛皓城回过神来,对方这是……给自己打了个指导赛?   所谓的指导赛,顾名思义,就是指导一方循序渐进地、有目的地通过战斗,将对方技术上或战术上的缺点弊病逐一暴露出来,让被指导的一方发现自己在实战中的不足。   理论上如此寥寥几句,但在实操中可行性实在有点低。   一是指导赛极具个人化,每个人使用机甲有不同的特点,自身的精神力高低有别,要引导毛病出来需要指导一方对被指导一方极其熟悉,对症下药。   二是指导的一方人选也极其重要,在指导赛这样极度需要一方掌控主动权的战斗方式,指导一方必须得是机甲操纵里的佼佼者,出类拔萃。   所以一般学院里的指导赛组织起来得耗费大量时间,不仅要对每个人的精神力、机甲匹配、操纵手法等等进行大数据处理,还需要从军委方请来拥有丰富实战经验的军队人员来指导、磨合。   可以说一场指导赛来之不易,可遇不可求。   盛皓城咬紧了后槽牙。   他点开频道,发送了个加密的通讯请求过去。   对方接了,但没有显示形象。   盛皓城冷笑道:“怎么,这几天操你原来还操得不够狠吗?精神力和心思都还挺充沛啊,喻南深?” 第6章 等价   不出盛皓城意料,对方什么也没说就切断了联系,机甲变阵,是蓄势攻击的阵势。   盛皓城操纵着十几架大型机甲,看起来像气疯了似的不顾一切扑向对方舰队,实际上暗派了一架机甲,在众机甲的掩护下极其刁钻的角度冲向那个靶心——喻南深的指挥舰。   盛皓城的机甲成绩是真材实料的出众,之所以爱动用重火力是因为他的打法就是力量型那一类,可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剃头桃子一头热的无脑小愣青。   刚刚的情绪失控,更大的原因是……他猜出了对面是喻南深。   盛皓城不是不知道指导赛的艰难,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喻南深要这样,把他当一块珍宝似的,关心和有意退让都细心地裹起来千万层,再不动声色地送给他。   为什么喻南深现在对他这么好,以前……却又对他那么漠然得残忍。   后来的对抗,在喻南深有意无意地引导下,盛皓城进入了真正的状态,不带有私人情绪,把对方视作必须要打败的对手而全力以赴地对战。   到了最后,盛皓城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指挥舰,还有一架可怜的小轻甲,而喻南深的重甲炮火凝聚着白光,正在蓄力,亟待给予最后一击。   “对于没有学习实战阵型的二年级来说,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喻南深敲上公共频道的字看不出他的情绪。   盛皓城懒得理他这些公事公办的话,又发送了个加密通讯请求,活生生把高端军事系统用成了私人消息小窗。   那头还是接了。   盛皓城看着黑洞洞的通讯屏幕,问:“你到底为什么要截住‘他们’给我的邀请函?”   过了几秒,通讯屏幕传来喻南深淡淡的声音:“现在是考试,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间。”   “爱说不说。今晚家里见。”盛皓城说完,又一意孤行地把通讯切了,指挥舰飞蛾扑火地撞向了喻南深的机甲群,然后毫无悬念地被一炮轰落。   输了。   盛皓城退出模拟系统,从指挥舰下来,理查斯立马围了上来,刚想拍马屁,瞅见盛皓城的眼神,果断选择闭嘴。   然后他看见盛皓城竟罕见地停下脚步,观战了接下来的几场战斗,又望着屏幕出神好一会,才提步要走。   理查斯:“盛,你要去哪?考官到底有多强?而且成绩还没——”   盛皓城转身扫了他一眼,提出了个嘲讽的弧度:“如果我告诉你考官是谁,我怕你直接带着一整个班就投降了。”   等喻南深匆匆处理完学生会堆积如山的事务回到家时,盛皓城却还没回来。   喻南深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忽然意识到今天对战中那个口头约定大概是盛皓城在给他数不胜数的恶作剧里微不足道的一环。   喻南深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   …还是忍不住信了。   用过晚餐,盛皓城还没有回来的迹象,喻南深也没让诺查丹玛斯给盛皓城去消息,坐在沙发上打开个人通讯端,让诺查丹玛斯投出一个浮空的小屏幕,开始写今天进行的测试报告。   写着写着,喻南深头一歪,竟是睡着了。   人工智能没有擅自挪动主人的权利,能做的只有把关闭了大电源,留了一小盏楼梯上的灯。   ……门开得悄无声息,声音被诺查丹玛斯关掉了。   盛皓城脸色苍白地进门,发现喻南深不小心睡着在沙发上,也是微微愣住了。   前几天他折腾喻南深实在太过放肆,而今天喻南深一清醒过来就开始像个陀螺连轴转,还把自己当钢铁做的一样承接了考官的任务……他是天赋异禀,虐起二年级的菜鸡也仿佛是信手拈来,可机甲连接战斗,哪怕是虐菜,要虐的菜也是成打的来,终归是高强度的使用着自己的精神力。   始作俑者盛皓城手撑在膝盖上,缓缓蹲下来,看着喻南深在昏黄的灯光下的睡颜。   喻南深头微微地偏右垂下,长睫毛的阴影映在脸庞上,像名贵的瓷器上的几痕写意的蝴蝶。   模糊的暖黄色柔和了他脸部的轮廓,平日看起来略有距离的线条此刻却怎么看怎么无害不设防。   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喻南深睁开眼,看见盛皓城放大的脸近在咫尺,空气中还流动着若有若无的焚香味,不知道是喻南深身上的,还是盛皓城自己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没有一秒,盛皓城迅疾地站起来,三步并两步走开,假装无事发生。   一瓶状若量筒的东西被盛皓城扔了过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瓶身折射出朦胧的光。   喻南深抬手接住,这个量筒容量不小,里头的液体浓稠,颜色暧昧。   “这一天躲人挺辛苦吧?”   盛皓城背着光,半边脸庞隐匿在了人为的黑暗中,唯独深绿的眼眸明亮,倒映着远处的喻南深。   “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喻南深猛地站起来,走进了才可以看见盛皓城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恍然明白了自己手中的是什么,无端的怒意升腾起来,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你不要命了你?”   一剂大分量的,浓郁的顶级Alpha信息素就在喻南深手上。   自从十六岁的二次分化后,各个性别的信息素便从此盖棺定论。   一个Omega的信息素再怎么肆虐狂暴,在Alpha的眼中依然是最好的发情剂,是勾引出自身征服欲的完美诱导。   而Alpha的信息素却无论气味如何,释放出来时依然是碾压其他性别的霸道。   以盛皓城的血统,平日放出来一点早就可以吓跪好几个Omega了。   现在,他却慷慨地豪赠了这么一大瓶。   喻南深平时是不常和其他人亲密接触,也不像其他Alpha发情时像孔雀求偶一样把信息素炸得满大街都是,也没人闻过他的信息素的味道,私下里也被不少人议论猜测过他的信息素,甚至学校地下赌庄里还开过“哪个Omega能得到禁欲的喻主席垂青”的盘,但终究都没个所以然。   可他的信息素还是在那,万一在某个必要场合必须释放信息素,他必然“死无全尸”。何况现在盛皓城还标记了他,别人凑得他近一点就轻而易举地可以闻到温热的东方香辛料味道。   ……现在这个保险栓交到他手上,他大可在这方面的掩盖上后枕无忧了。   可是,这么大剂量,一次性地抽取出来,他这么点年纪,能承受得了吗?谁帮他抽取的?过程安全吗?   还有,他疼吗?   盛皓城插着兜,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走到电梯,忽地一顿,侧过脸来。   “咬痕标记时间是不长,但凡事总有个万一。”盛皓城笑了笑,无意瞄到喻南深攥紧他信息素瓶的手略略暴起的青筋,顿时有点笑不出来,“放心吧,我血气十足,抽这么点死不了的。倒是你,以后别突然发情再让人乘虚而上了。例如像你那个什么副会长,叫什么来着……宋澜是吧?我看他垂涎你挺久的。”   喻南深:“盛、皓、城!”   盛皓城走进电梯,抬头看喻南深的身影逐渐被从缓缓变窄的视线吞没。 第7章 一梦   盛皓城刚沾上床,困意像蛰伏已久的巨兽转瞬扑了上来。   他和喻南深那一场机甲战打得并不轻松,喻南深虽是用的是指导赛的方式,但一点也没手下留情。结束战斗后他又立马去了他一个“科学怪人”的朋友的实验室,放血似的抽了一大管信息素。   饶是他这样的顶级Alpha,也稍许体会到了疲惫。   灯光渐次暗下,诺查丹玛斯早把床调整成契合盛皓城睡眠时骨骼适宜的柔软程度,盛皓城眼一阖,便滑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意识模糊之间,盛皓城透过合上的眼皮,隐约感觉眼前有光。   起初只是一点聚集的光源,像不稳的镜头,摇摇晃晃的。过了一会,光源慢慢放大,笼罩了盛皓城的全部视线范围。   盛皓城感觉自己要被光晃瞎了,迷迷瞪瞪地想,诺查丹玛斯这个破人工智能是死机了吗?   困得不行时还被人打断了睡眠,盛皓城无名火暴蹿而起,感觉自己的起床气可以把整个星系来回炸上四五遍。   他一骨碌坐起来,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几百种想法,恨不能立马把诺查丹玛斯连机带核地扔出去,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正要站起来去找诺查丹玛斯的主机徇私枉法。   突然,门被敲了三下。   盛皓城穿外套的动作一滞。   半夜三更的,谁敲门?   这栋别墅里有生命的活物就他和喻南深,两人参商似的,互不打扰地把对方当空气,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   而且在科技高度发达的当代,门口站了人,诺查丹玛斯必然会通过个人通讯终端告知盛皓城,没必要敲门。   他妈的。盛皓城磨了磨牙,心想着立马卸载这人工智障,这辈子再也不重装回来。   盛皓城丰富的心理活动把一个突如其来的敲门演变成了颇为悬疑的恐怖故事走向,一抬头,电子表明晃晃地显示19:40。   ???他一觉睡了他妈一整天?   愕然之间,门竟然自己打开了。   来者竟是——   一个高度约等到盛皓城腰际,宽正好够门槛的立体礼物盒。   礼物盒包装精美,像皇室专用的献礼用纸,顶端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红色的丝带正好垂落在他手心,好似邀请他亲手打开。   仔细一看,礼物盒最下方印着一行烫金的字。盛皓城从未见过这个语种,却在此刻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上面文字的含义。   “你的哥哥,献给盛皓城先生十六岁成人礼的礼物。”   盒身微微地在颤动着。   这他妈真是好哥哥,一个礼物迟到了两年才送。   不知道这盒子是电动的还是成了精,盛皓城没来由的心中一悸,红丝绸静静地躺在他掌心,像一段鲜红如血的引线。   说不出是对未知的好奇心作祟,还是天降的神秘礼物盒太过拥有致命诱惑,盛皓城鬼使神差地握紧了手中丝绸。   轻轻一扯。   盒子仿佛只差这临门一脚,盛皓城力道轻飘飘的这么一拉,缠绕的红绳像多米诺骨牌似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系得精致的结瞬间就松了,礼物盒从上而下的丝带顺着立方体慢慢滑落,散了一地。   这个神秘礼物像惊喜盒子,自动地把顶给打开了,四面的纸缓缓降下。   时间忽然被拉得很长,像被手动调慢成一帧帧的电影。   纸散开到一定程度,不动了,但真正的礼物已经露了出来——   盛皓城瞳孔猛然缩了一下。   柑橘香气争先恐后地占据了所有空隙,裹挟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冲进盛皓城的嗅觉感官。   礼物是一只螃蟹。   白皙的身体和赤红的绳结颜色上形成了鲜明对比,像顽劣的艺术家在纯白无暇雪原上淋了一大泼肮脏的油漆,油漆顺着雪原的坡度流成了弯弯曲曲的蜿蜒迷宫,大面积的白上脏了如同绳索的红,亦洁亦垢。   这不是单纯简单的捆绑,红色的镣铐在恰到好处的打上绳结,捆扎得人像待宰割的螃蟹,狼狈又弱小,连暴力是温柔而怜悯的,居高临下,人畜有别。   喻南深的眼睛被精巧如包装上的蝴蝶结同款的红丝绸蒙了起来,虽看不见他眼神,但可以看到在眼睫周围布面有几处的颜色变得异常的深,未干的泪痕残留在脸颊上。   仰起的下颔像个小悬崖,透明的涎液顺着小悬崖滑落,拉出了几线晶莹,随着身体的起伏而颤颤悠悠。   涎液还在被不停地从呻吟喘息的嘴里分泌,还伴着叮叮当当的脆响声。   喻南深被塞的口球很大,满满当当地撑了他全部口腔,堵塞了所有又疼又痒又舒服的呜咽,球体内的小铃铛倒清脆地响个没停。   白净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胸口两粒精致的粉乳珠被磨得微微红肿起来,禁锢着这两个可怜小玩意儿的绳索还恶意地左右绑上了两枚圆滚滚的东西,这东西疯狂地震动着两头红红的、胀大的奶头。   礼物的两条长腿被折到了腰侧,膝盖窝被绳索勒得白里透着粉红,脚趾疼得蜷曲。   他身不由己般摇摆着屁股,绳索陷入蜜桃似的两瓣臀瓣中间,粗暴地摩擦着臀缝那娇生惯养的肉。   确实,这么淫荡如摇尾求怜的动作并非喻南深主动要做出来的。   红绳并非抵着女穴上粉嫩的阴蒂,紧致的捆绑中竟还夹着一颗跳蛋,这颗跳蛋体积比刺激乳头的那两颗大得多,甚至形状也十分讲究,像给喻南深量身定做似的,形状完完全全贴合他阴部器官的模样,全方面的覆盖着,同时又猛烈的颤动着。   这一重刺激已经够喻南深难受了,况且红绳还拘束着他所有动作,迫使他展开身体,展露自己所有的狼藉。   Omega的下身的嘴巴何止一张,另外一口穴更是淫靡不堪。   只见一个尺寸可怖的按摩棒尾身露在外头,其余皆隐没在外翻的壁肉内,无法知道它抵达的目的地到底多深,只能从尾部不停的抖动幅度推测出它震动的频率到达了如何无以复加的地步。   身前阴茎挺立昂扬,可柱身被红绳一同捆得密密麻麻,不知准备礼物的人是谁,还在马眼的位置打了个绳结,坏心眼地堵住了高潮的通道,让他无法释放,只能靠后穴来获得满足。   喻南深的手被束缚在身后,无法动弹,更别提去把按摩棒弄出来,他抽搐着流泪,却又无可奈何这一切,纵容着各种人造的机械产物在身上肆意妄为,将自己弄得一塌糊涂,汁水淋漓。   他的下身一片狼藉,显然是已经被折磨得高潮了好几轮。   他受罪怎么会这么好看,连苦痛都是大写意的,舒服和难受都成了抽象的东西,悉数交错着在他白玉的,名贵如瓷器的身体上盛开。   强烈的视觉冲击瞬间刺激了视网膜,盛皓城连信息素都忘了放,脑子一炸,居然结巴起来:“喻喻喻喻南深…你发什么疯!”   你的哥哥,原来不是送礼人的落款,而是被赠予的礼物名称。   喻南深疯了吗,刚发情期完一天不到,现在就赤身裸体的上门送炮?   喻南深口不能言,盛皓城俯身,拇指与食指一钳,从喻南深嘴中把被吃的水光发亮的口球拿了出来,拉起的银丝荡漾着暧昧的光。   盛皓城另一只手顺势一拉,把盖住眼睛的红丝绸也一把扯了下来。   喻南深一怔,从盛皓城的肢体语言里读到了他没出口的话。   他提了提嘴角,声音是被折腾得没力气的发软,还犹有点委屈,像一个刻意营造了惊喜却被对方识破后强行掩着失望的懂事孩子。   “哈…哈啊,啊,你…你不喜欢…嗯、嗯哈…吗……?”   “哥哥,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你会搞色诱这一套。”盛皓城眉眼弯弯,一笑,咧出白白的小虎牙,看起来又天真又朝气:“我喜欢啊。怎么会不喜欢?”   下一刻,残暴的气味自盛皓城微微垂下的颈后汹涌地爆发而出,以雷霆之钧压垮了喻南深那好闻的柑橘香,霸道又不讲道理地迅速占领了狭小的空间。   “呃…啊哈…哈…”   喻南深猛然一颤,下一秒他被握起膝盖窝,被自己弟弟用小孩把尿的姿势直接抱了起来,缠绕全身敏感部位的红绳这么一牵扯,更是狠狠地刮过喻南深细皮嫩肉的皮肤,乳头上和阴蒂上的跳蛋跳动着恐怖的节奏光顾了各个方位,惹得他不由得低吟连连。   …而且,身为长兄,却被弟弟以这样的姿势抱起来,哪怕喻南深是主动地把自己送入虎口,这样也不禁羞耻不安。   “不…不要以这个姿势…哈啊……啊…”   他又慌乱又无措地试图制止道。   “这也是色诱的一环吗?”盛皓城拎起喻南深,笑着在他耳边道,很是谅解的语气,“你说不要就不要吧。”   从门口到床并不需要几步,盛皓城把动弹不得的喻南深就着自己的胯给抱着坐下了。   盛皓城上本身靠着床头,让喻南深背对着自己,坐在他的腰上,喻南深穴里还插着个按摩棒,这么一坐下更是把这根高速震动着的销魂玩意儿毫无余地地全数吞下。   喻南深腰一软,几乎要往前倒,盛皓城顺水推舟,把他头往下一摁,直接对准了自己胯间。   喻南深声音隐约有哀求:“你先把那东西拿出来好不好?”   盛皓城从他身后探出手,捏住一边乳头的跳蛋,把嗡嗡作响的跳蛋摘下来,对着那颗挺立肿胀的红豆子变着方位地摁下去:“从哪里把什么东西拿出来?”   “我……”Omega的一双奶子的触觉神经本就发达,此时小小的一个地方却被各个角度的刺激换着方式才刺激,喻南深眼前一空,竟是这样又高潮了一次,“你饶了我吧。”   “那你回答我的问题嘛。“盛皓城用力一拧哥哥红到不行的乳头,好像蛮不讲理的不是他。   “啊…哈啊不…把,把这个电动装置从我的生殖器官里拿出来。“   盛皓城第一次听这么清新脱俗还一本正经的床上用语,差点没被哥哥的纯情气笑了,这人怎么一点情趣都没。   喻南深比发情期那三天乖得多,叫起来都分外好听。   这时候盛皓城就有点痛恨自己为什么还钟情于连体的卡通恐龙睡衣了,一点也不方便,好不容易脱下,他一把把按摩棒从喻南深喷得汁水狂流的后穴拔出来。   “嗯……嗯啊啊啊…慢点啊…”   体内巨物突兀地被拔出,喻南深声音带上了哭腔,几乎有些失神了。   按摩棒不知道被插进去了多久,又粗又长的茎身竟被爱液浇得水光发亮。   盛皓城抬起喻南深,穴口已经被操开了,正微微地翕张着,邀约他的大驾光临。   盛皓城丝毫招呼不打,钳着他的腰把喻南深径直往下一摁,让这张淫荡的小嘴对他的入侵照单全收,直接全部吞吃掉了他肉棒。   喻南深实在没有力气,往前一栽,又被盛皓城掐着肩膀搂了回来,迫使他挺直腰骑在他身上。   他一掌拍上喻南深软若脂膏的屁股,扇出一道彤红的掌印:“乖乖坐好,是你自己送上门的,礼物先生。”   “不是我……呃、你!”   喻南深整个人都被挑在了顶级Alpha粗大的生殖器官上,话都说不完整,陡然间被喻南深搂着腰,转了个一百八十度,体内的肉棒也随之掉转,在他柔软的壁肉里狠狠冲撞了一周,其中碾过敏感的骚豆子,舒服得喻南深一时丢了话语。   盛皓城搂着自家哥哥的腰,节奏地律动着,就是不太老实,四处乱撞。   敏感的大腿根被红绳摩擦着,又被身下少年的囊袋拍打着,喻南深试图迎合着他的节奏,却始终不得要领,情迷意乱忽地想起先前断掉的话题,轻声道:“不是我要当这个礼物的…是父亲让我这么做的。”   本享受着极乐,抽插着温柔乡的盛皓城听完,本稍稍温柔的动作变得变本加厉的残暴,他摁着喻南深,像摁着一个被人肆意拿捏的布娃娃:“好哥哥,撒谎撒得真没水准,你说谁都可以,说喻翰丞?至今他都不让我用他的姓呢。”   喻南深失神的眼睛看着他,好像不知道怎么安慰一般,顺从地凑上前,主动吻上盛皓城的唇。   “…我爱你。”   换作平常,盛皓城听到诸如此类肉麻的鬼话都会先被酸掉一层皮。   可现在从喻南深嘴里说出来,好像怎么听怎么安心,像世上最海誓山盟的誓言,不会更改的承诺。   喻南深眼睛是干净清澈到极致的绿色,干净得像全世界最原始最纯粹最生意盎然的森林倒映在他瞳孔中形成的树海。   此刻因为情欲,微微的氤氲上淡薄的水雾。   盛皓城心念一动,不再强迫喻南深非要坐直,继而抬手搂上了他,顶撞的动作却不减分毫,肉体拍打声交杂着淫靡暧昧的水声,持续多次的高潮后喻南深终于撑不住了,头歪倒在盛皓城的肩上,轻轻地喘息着。   盛皓城罕见地由于心疼,没有继续不要命地操弄他了,狠狠一捅,操入穴眼极深处,释放的精关。这对盛皓城来说已是温柔至极的动作了,喻南深还是被灼热的精液烫得浑身一颤栗。   盛皓城双手搂着喻南深,两人胸膛相贴,他忽然感觉自己似乎透过虬结的红绳,皮肤血肉,听到了怦怦直跳的心跳声,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喻南深的。   盛皓城:“我十六岁遇见你的时候,是真的把你当过上天送我的成年礼物的……”   盛皓城话音未落,周遭兀地安静下来,头顶的主灯熄灭了,成片的黑暗笼罩下来。   “然后呢?”喻南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盛皓城刚要开口,一股极强的力从后方传来,像不可抗拒的引力,撕扯着他往后不停地倒退,倒退——   盛皓城突然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怎么了,先生?”   在他坐起来的那一刻,一盏微弱的光就随着诺查丹玛斯轻柔的语调出现。   外头繁华的灯光透过细密的栅栏照进来,像一片漆黑的地面上生长的五光十色的砖,又被房间内的灯光切割得像树枝。   梦醒了,旖旎也不在了,只有先前被活生生抽离信息素的疼痛还如附骨之疽般噬咬着身体。   盛皓城摁着太阳穴,回忆起刚刚的梦境,只觉得自己丧心病狂,心像山谷,一句我操从山谷间一圈一圈的循环上来,还自带回音。   低头一看。   操,全世界的Omega是死光了吗?   自己春梦要梦见那个人?   --------------------   just拆出上一章内容 重发 第8章 争吵   盛皓城看起来要杀人越货:“……闭嘴。”   人工智能完全遵守主人的指令,立即化身哑巴。   喻南深抬起眼皮,远远地看盛皓城掉头去了洗手间,还啪地摔上门。   个人通讯终端跳出一条待读消息。   自从被迫背井离乡跋涉到新星系定居,也许是上帝垂青这苦苦挣扎的人类,不仅令他们拥有再一次生物“进化”的机会,还让科技领域的进程爆炸式地推进了好几轮。   在上一个被称作破晓时代的纪元里,个人无线实时通讯终端就诞生了。   起初是把通讯的零件装入随手携带的物品里就可以实时地在空气中投出小小的荧幕,现在技术发达,只要在手腕的皮肤里种植一枚小小的芯片就可以连接精神网实现信息的传达。   而在这个时代,现在往身体里整入任何东西都不足为奇。   喻南深选择的是后者。   “你拜托我查的事情我查好啦!”   发信息的人正是昨天盛皓城口中被说对喻南深“垂涎三尺”的那个宋澜。   虽然是精神网进行的活动,但喻南深下意识看了一眼盥洗室。   “嗯。”   学生会的主席和副主席都是怪胎,一个冷淡得让人感觉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一个跳脱话多得一点也没有掌管整个全军校最大学生社团的副主席的样儿。   好像在稳重这个值上,宋澜缺得那一块儿全叠喻南深那了。   “话说这种事干嘛不去找二年级的那个理查斯约翰逊?这家伙能把你祖宗三代挖出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有这种信息网的!听说上次还查到了主王的情史去了还说什么主王暗恋过你父亲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谓主王,就是哈里斯这个吉祥物家族里头最吉祥的那一位,坐在联盟供奉的无实权王座上,没事可以当锦鲤拜拜。   “我很清楚我的祖宗三代构成。”喻南深曾经给联盟关于个人通讯终端的开发部门致信,希望他们出一个信息聊天关键词筛选功能,宋澜实在太吵了,“据我所知,主王没表现过对家父有任何私人感情。说正事。”   “没有任何问题,你弟弟确实是在摇光星上长大的,而且和他母亲一起居住,生活环境不错,有一栋独立的屋子和一座花园。十六岁自己跑了出来,来首都星报名参加考试,成绩公布那天刚好是他十七岁生日,成了一百年以来除了你第二个提前被录取的。”   喻南深问:“还有别的吗,说点我不知道的。”   “有是有。”宋澜欲言又止,“但是小道消息和流言混杂,你要听吗?”   “听听看。”喻南深说。   宋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刻也有些犹豫:“你可别是对你弟弟起什么怜悯之心吧?”   喻南深一向不讲废话,装聋作哑的不回他。   宋澜牌打字机闲不住,自己把话接上去了:“…查询居民信息登记内部系统,我发现,喻将军婚姻状态两年前才改的已婚。”   喻南深捏住餐刀的指节倏然一紧。   “也就是说,盛皓城很大几率是…。”宋澜不说话了。   是他私生子,考了独一无二的成绩,才被承认了身份,光明正大的认祖归宗。   以前喻将军缄口不言盛皓城的来路,婚姻状况也不和他说。   毕竟十六岁后,喻南深是自己心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情,主动地让父子关系从本就浅淡,到更加不熟。   喻翰丞军务繁忙,驻守军事重地,缺席了喻南深童年很多的时候,但喻南深的童年并不算太悲惨,他十四岁那年生了一场病,把以前的事情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无烦恼。   十六岁考上军校后,又得主王罗尔维德的垂青,让喻南深认他为老师,每月都抽出时间让喻南深进入宫殿。   那封盛皓城耿耿于怀的邀请函,是喻南深亲自截下的。   罗尔维德不问世事,深居宫殿,突然代表着皇室邀请盛皓城进宫参加晚宴。   盛皓城才来首都星两年,少年得志,却又有初生牛犊的稚嫩,怕他失言得罪某个上流政界人物,或是掌权者们不怀好意,喻南深思量许久,还是自作主张地替他拒绝了。宁可错杀不可误杀。   也不知道盛皓城是怎么发现的,气势汹汹地找喻南深讨说法。两人之前也有摩擦,喻南深又是那种不问就不说,问了他觉得不应该告诉你也不说的性格,让盛皓城又记恨他多一点。   只是没想到可以持续这么久的仇恨罢了。   喻南深不咸不淡地回覆:“知道了,谢谢。”   “这么客气干什么!”宋澜说。   他沉默了一会,喻南深正要关掉对话窗口时,宋澜又来了一条消息:“可以问问前几天你为什么没来学校吗?”   这个问题就有点私人了。   宋澜算是喻南深这个“我和世界不太熟”的孤僻分子在学校里仅有的朋友了,在校五年,唯一和喻南深熟的全校独一份宋澜。   而喻南深愿意和宋澜熟,除去两人特别的投机外,更是因为他的分寸感。平时跳脱,但不该问的一定不问。   虽说两人关系比较亲近,但喻南深和他人交往的亲近,也顶多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白开水,远远不到可以这么问。   宋澜可以知道喻南深的理想和执着,但一定不知道他到底爱不爱吃糖。   喻南深不回复,宋澜也明白他性格,自己解了围:“我好像也没看见盛皓城啊!干嘛,喻老将军抽查你俩作业呢?说起来,‘比赛’的报名最近要开始了,你报的吧?”   “嗯,我报。”喻南深挥挥手,示意诺查丹玛斯备车,“到学校了跟你说。”   黎明时代的夜到来时,和数个纪元前的夜并没有什么不同。   灯在夜幕中亮起了五光十色的珠链,渐次燃烧了鳞次栉比的楼宇。   喻南深在进门的那一刻,怔住了。   天花板,地面,全部的墙,甚至乎桌面椅子背面,所有可供显示的屏幕上,都在播着视频。   而视频的主角,正是他自己。   人工智能在这座房子里无处不在,发情期三天的性爱过程在盛皓城的授意下被诺查丹玛斯三百六十度的全面记载下来,如今密密麻麻地投影在四面八方所有可供投射的屏幕上。   有放大喻南深失神的双眼的,有他趴在地下如同原始野兽交媾的,有放大两人交合的部位看着他是如何被进出,被凌虐的。   视频还有声音,但数百个视频的音频夹杂在一起无疑喧杂,此刻其他视频都静了音,只有一个还播着,正是喻南深身侧那扇门上的。   视频中盛皓城把他摁在那张白桦木桌上,握着喻南深的脚腕,身下不停地抽插着他,喻南深手上捧着一本古地球时代的诗集,在噗呲水声和黏腻呻吟中念着诗。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遥远而且…哀伤,仿佛…你……已经死了。”   还未反应过来,喻南深就被人扑到了沙发上。   盛皓城撩起喻南深衣服下摆,手伸进他衣内,摸在小腹上。   喻南深的肌肤触感和他这个人一样,冰凉,如同摸在大理石一面。   “…做什么。”喻南深的手被盛皓城擒着,整个人被盛皓城压着,沙发柔软得无处着力,他声音一冷,“发情上别处发去。”   “那不行,哥哥你发情的时候我可没袖手旁观。”   盛皓城手顺着喻南深腹部往上,分明是摸到胸上,却是大面积的抚摸,也不集中在那两点上,只是掌心边缘若有若无地蹭过那两点敏感。喻南深挣动了一下,却被盛皓城钳制得更紧了。   说实话,盛皓城搞不懂潜意识为什么只敢在午夜里悄悄地在大脑皮层给他搞什么神经生物电刺激,事实上只有盛皓城自己想,靠着等级的压制,他轻而易举的可以到手,像现在这样。   盛皓城轻轻地含着喻南深耳垂,声音倒有几分软糯的口齿不清了:“书上说,Omega怀孕后,胸部会短暂变大,富含…以便度过哺乳期。你说你会这样吗?”   喻南深轻轻地喘息了一声,空气中流动着淡淡的信息素的味道,提醒着他发情期所产生后遗症产物。   盛皓城捏着喻南深下巴,迫使他看着一幕幕淫乱的画面,里头的主角无疑是他自己。   此刻迎面二人的屏幕镜头正是对准了喻南深下身,一整面墙都是他的屁股,一览无余的展现在两人眼前。也许已经经历了太多次操干,两口小穴都布满了斑驳的浊白精液,褶皱的粉嫩壁肉都被操得外翻了,随着紫红的的粗大肉茎径直捅入连带着被捅回去,又因为再次的抽出而外翻。后穴穴口一张一缩的翕动,像是欲求不满自己被冷落。   喻南深:“…滚。”   不知喻南深做了什么,盛皓城感觉精神网如同被针刺了一下,下意识地松了手,回过神来,喻南深已经在一尺开外。   盛皓城起身,双手插兜,隔着咫尺的距离,没有动,胜利在望地笑笑:“喻南深,别去什么军校了,做我专用的Omega不好吗——就像那三天一样。”   “还是不要太自作多情了吧。”喻南深冷笑道,没有去整理凌乱的发丝,敞开的衬衫领口依稀可以看见淤青与红印,“让你三天是因为我发情期,属于先天缺陷,Omega发情期是没有理智的,你不知道吗?”   保守多年的秘密一朝被人拿捏在手作要挟,喻南深不是什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绝世圣父,那三天实际上让他难以启齿,从众星捧月的神坛一下子跌落到连神智也无法自控的泥泞,心中落差可想而知。   盛皓城看着他,牙尖嘴利地反驳道:“哦?终于想起来你是Omega了?说那么大声干嘛,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吗?需不需要拿个喇叭到学院上给你宣扬一下?”   “Omega怎么了,天生低人一等吗?”喻南深后退几步,手撑在沙发边缘,把视线堪堪往窗外搁去,好像屏幕上的画面刺人眼目。   喻南深神色越来越冷淡,变成了盛皓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漠然,“虐垃圾的Alpha比随手抽一张纸巾还简单。”   他的漠然带着许些若有若无的嫌弃,像清楚地知道他人的愚昧粗鄙,却又大度地不计较。   盛皓城最烦这种死人脸,当即炸毛:“哟,这语气,听起来待会就要上街去O权游行了!到时记得蒙着脸,别他妈丢人。”   他知道喻南深心里这个疤提不得,却非要去掀,还要痛快地撒上几把盐。Omega就是天生低人一等,要能和ALpha、Beta平起平坐,喻南深煞费苦心地瞒天过海这么多年干什么。   “我还是觉得你发情期好一点,又乖又软,张腿乖乖地求我去床上操你。”盛皓城乘胜追击,“怎么,爽吗,穿上裤子不认人啊主席,别忘了脖子上还有我的味道呢。”   眼见他的话越发露骨,喻南深也不反唇相讥,垂下眼帘,置若罔闻地任刀子一般的话朝自己毫无阻隔地投掷发射。   “我知道你为什么死活不让我成结,还降尊纡贵地求我了。说实话,你不会还做着不被标记就不会成为真正的Omega的春秋大梦吧?”   喻南深神色一动,眉毛轻轻皱了一下。   盛皓城见他终年冷淡如冰山的盔甲似乎裂出一条细微的缝隙,激得他一瞬间好奇起喻南深是否会有勃然大怒的一面。   他盯着喻南深,笑了。   “放心,没有第三次分化,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成为Alpha的。”   七八岁的小孩捉住一只蝴蝶,戏谑地去扯它的翅膀时脑海里只会有觉得好玩这一个念头,是不会去想蝴蝶疼不疼的。   喻南深好像累了,不想和炸毛的小狗计较似的转身走向电梯,把盛皓城一个人留在客厅。   他知道盛皓城闯入浴室是本想靠着顶级Alpha的优势羞辱他,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直接撞上他的发情期。   这羞辱他的目的盛皓城达到了,现在还捉着不放。也是,难怪成为他把柄。   就知道他是个喜怒无晴的定时炸药,好的时候可以将信息素大把抽出来送给你,坏的时候你在他眼里就是天生低贱的生育牲畜,绝对对立。   积怨已成痼疾,他们面前鸿沟如天堑。   一封来自皇室的邀请函不过是导火索,被偏爱的孩子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被爱的一方,还以为自己没有的都是最好的。   他这么多年费尽心思把自己的秘密讳莫如深地藏进黑夜里,和所有人都冷静而克制地保持着疏远的距离,把自己画地为牢地锁进一个空间中。失去顶级血统父亲的关爱,最亲密的挚友也只能流连在表面,骨肉血缘的弟弟对自己怀着莫大的敌意。   喻南深不是不知道盛皓城心有芥蒂地觉得父亲偏爱自己,觉得自己在万众瞩目的世界中心发光,被无数人知道着姓名,被无数人仰慕着才华。出身光明正大,皇室的主王都亲自为他颁发荣誉。   可是,越光明耀眼的地方,越在暗处有数不清的目光蠢蠢欲动盯着的。   如果他生来就是Omega,他大可不必有理想,不必望着太空出神,不必把青春和时间都一股脑的耗费给万千星辰。   他会成为一个如同哈里斯家族一样的吉祥物权贵,度过人生漫长的三百年。   喻南深曾经把新闻翻到了二十年前,那一天,全星球的报道争先恐后地报道帝国将军新生儿高到称作奇迹的精神力。   进化后的人类在内里性别的分化上要经历两次,通常在十六岁最终分化后才会做鉴定,很少有在刚出生就进行鉴定,但会例行测量精神力——而通常经过每一年检查的精神力就可以对性别推测个半九不离十。   所谓二次分化,不过是加深生殖器官的特征罢了。   可他的童年和少年都在鲜花和掌声中顺风顺水地度过,坚信自己可以入驻太空军要塞,戎马一生。   喻翰丞一直很忙,甚至在二次分化该进行鉴定时,没及时预约,导致时间一推再推。   十六岁那次的发情,喻南深毫无心理防备,猛然跌落尘埃,唾手可得的理想霎那间破碎成了遥不可及的水中月。   …现在,眼前这个顶级ALpha,自己的亲弟弟。   一而再,再而三。   拿着自己卓越的资本,居高临下的看着失去一切一无所有的自己。   都是一样的十六岁,盛皓城光芒万丈地登顶,光明正大的接受千万人的祝福。而自己垂死地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对着斑斓的抑制剂,往手臂上扎下第一管针。   剑拔弩张的对立争吵,过去后就像生了一场伤筋动骨的大病,彼此都拿最恶毒的语言口是心非地攻击着暴露出来的软肋,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宣泄,因而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来让见了血的伤口慢慢愈合。   喻南深越来越少回家,在学校里,喻南深也刻意避开他一般,平时盛皓城怎么看怎么碍事的人现在如同消失了,只能各项优秀成绩榜单看见喻南深的名字,此后再无瓜葛。   偌大的别墅只有盛皓城一个人。   他尽情地在家里举办派对,邀请一大波人来把家里搞得翻天覆地,   多快乐,再也没有一个面无表情的人在这里无声地管束他。   有时酒过三巡,整个人被酒精麻痹得醉醺醺的时候,也会想起在客厅里的争吵,那个清瘦挺拔的少年当时站的位置现在躺满了横七竖八的人,像横陈的尸体。   也不是没有觉得自己做的可能太过分的时候,只是下一秒被酒精泡得昏沉的大脑便停止了思考,陷入了无限断片之中。   每次醒来,盛皓城都会发现自己被“搬”进了卧室,狼藉的摆设也恢复了原样。   “人工智能不是没有权限移动主人的吗!?”某天宿醉后的清晨,盛皓城朝诺查丹玛斯发脾气,“谁允许你动我?”   诺查丹玛斯还真回答了:“是喻先生。”   “他凭什……他回来了?”盛皓城坐起来,声音尾调略略上扬,忽而觉得自己这举动太二百五,轻咳一声试图掩盖。   “不是的。”诺查丹玛斯说,“是喻先生输入设置的第一条指令,当您失去自主意识并周围可能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时,我有权将您转移到安全位置。”   翻译成人话就是怕他喝多了玩嗨了自己不知道自己事,特意设置了全方位贴心的人工智能管家变成“保姆”。   第一条指令?那得都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吧。   喻翰丞把他从偏僻的星系千里迢迢接来首都星,指着这座房子说从此你和你哥哥一起生活,他看着他突如其来的哥哥,正陷入“这不是刚刚那谁吗”的震撼之中,喻南深却是一伸手,非常官方地说请多指教。   盛皓城像是发了会呆,然后猛地站起来,三下五除二地整理好仪容仪表,对着空旷的卧室命令道:“诺查丹玛斯,定位一下我哥位置。”   --------------------   如果发现bug 那必然是作者金鱼脑了(……)   感谢阅读555555 第9章 独家   诺查丹玛斯堂堂一个居家高级AI,在盛皓城的嘴里就这么变成了个宝宝智能定位的GPS。好在人工智能向来尽职尽责地恪守主人的指令,诺查丹玛斯在功能库搜索了不到一秒,就一板一眼地报告道:“喻先生的定位权限并未开启。”   “温馨提示,您已经超过最晚出门时间五分钟,综合交通情况和出门方式,建议您在十分钟内启用……”   “给我取消掉你这种废话提示。”盛皓城感觉眉头在跳,“给我调一张喻南深的行程表总可以了吧?”   诺查丹玛斯缓缓道:“…七天内无喻先生行程录入记录。”   盛皓城足足沉默了五秒,咬牙切齿:“你还叫什么‘诺查丹玛斯’,拗口死了,给我改掉,就叫A。”   被盛皓城当成出气筒的无辜人工智能:“……好的,资料库命名更改成功。”   与此同时,一颗距离首都星几万光年,几乎偏僻到了星系边缘的小行星上。   “主王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学生吧?”宋澜踢起一粒小石头,石头色泽黯淡,泛着灰粉色,滚到地面上没有响起丝毫声音,“居然慷慨到送给了你这么一大个星球来练习机甲!啧啧啧,要不是比赛要求必须自己改造机甲,我看他估计给你整一机甲队过来。”   喻南深瞥了一眼他和宋澜开过来的那座轻型机,没说话。   宋澜早就习惯这种说话单机模式,反正他一人可以嘚啵上半天:“我真心觉得比赛机制很傻……傻瓜啊!需要自己在原有提供机甲的基础上进行改装,那他……他们没考虑到上了太空战场搞群战的时候谁管你单兵实力啊!再说了,虫子又不搞精神力那一套!”   “我只觉得比赛最大的弊病是十年才举行一次。”喻南深说。   杳无人迹的星球一派荒凉,但云层极薄,很容易看到天空。由于地理位置和公自转速度的因素,这颗星球的天空是浓郁的玫瑰色,色调厚重得像泼上去的油画原料。   喻南深侧头看向宋澜,笑了笑:“在原有基础上进行改装这一点,我认为是组委会想要观察入选者能力的一项要求。每个人都有操纵机甲不同的习惯,而从他们改装机甲的侧重点出发,就比较容易得知他们战斗喜好和手段。”   喻南深眼睛颜色很浅,周围环境色饱和度又低,衬得他眸子里头的绿意更亮了,笑的时候弯起来,犹如揉碎了点点光芒,悉数洒落他的眉眼之中。   他的笑又那么难得。   宋澜一怔,也笑一下,笑得非常不正人君子。   “会长,说真的,你突然一笑,笑得我……很有非分之想。”   喻南深早知道宋澜满嘴瞎跑火车,不怎么往心里去他的玩笑,说:“Alpha和Alpha有生殖隔离啊。”   “所以就只是想想嘛!”宋澜说,“要你是个Omega,我玩命也要追你。不过也难说,像你这样的Omega估计全联盟的Alpha为了你都想打一架。”   喻南深:“……”   这瞎猫碰上死耗子给他说对了前头,乌鸦嘴宋澜。   宋澜往前走了几步,天空一览无遗不假,但此刻没有光,玫瑰色的天空越发灰暗,暗成了荒芜的败色。   宋澜回头,问喻南深:“你知道这颗星星叫什么名字吗?”   喻南深不假思索地说:“K97-293。”   “这么没情趣,以后哪个Omega肯和你一起。”宋澜背着手看他,“这颗行星连续十五年在星球景观排行榜位列前十,除了K9什么什么名字之外,它更被人叫作‘黄昏玫瑰’。”   “听起来像不畅销的爱情小说名。”   “‘黄昏玫瑰’由于特殊的轨道,一天只有二十分钟能被日光直射,其余时间都只能靠附近卫星反射的微弱光芒维持低亮度。”   “而这二十分钟,不是白日,不是午后,而是……黄昏。唯一有光的时段却只有落日,美丽之中却带着衰败色彩,一瞬而逝。恰巧,‘黄昏玫瑰’的天空颜色特殊,有人拍摄过它,像落日余晖中燃烧的玫瑰火焰。很浪漫,对不对?”   “…盛皓城说你垂涎我很久。”喻南深似笑非笑,“看来是真的?”   正在夸夸其谈的宋澜,突然傻了。   喻南深会开玩笑了?   现在是黎明时代吗,这是哪,我是谁?   等等,盛皓城说……?   “那个,你俩什么时候建交的?你那炸药桶弟弟肯和你好好说话了?”宋澜结结巴巴地问。   喻南深被“好好说话”这四个字刺了一下。   他莫名想起盛皓城把那瓶信息素强行丢给他的那个晚上,插着兜,若无其事似的,走到电梯口还回头朝他笑。   又想起另一个晚上,盛皓城也是在那个客厅,也是那个轻狂又张扬的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这辈子不会有机会成为Alpha。   “总有交流的时候。”喻南深轻描淡写地接过去,“看来我老师真的很周到,连以后和对象约会的地方都一齐给我了。”   宋澜摊手:“不过老师大概没想到他的得意门生连首都星的大气层都没出过,还得委托垂涎他的跟班来带路。”   “…谢谢。”喻南深说。   “别客气嘛会长,我开玩笑的。”宋澜说,他变脸极快,话锋一转,扯回正事,“机甲大赛十年一次,其中卧虎藏龙的人绝对不少,毕竟可以一步登天。你树大招风,现在又过了预赛,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嗯,你也是。”喻南深微微颔首,领了他好意的关心。   “我嘛……天赋有限,走一步看一步。倒是你,直接扫他们精神网就可以扫到决赛了吧!你知道吗,你在赌庄赔率高得吓人。”   喻南深把他的话重复一遍:“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如果拿了第一,你还念第六个学年吗?”宋澜忽然问。   喻南深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宋澜没头没脑的随口一问,却问住他了。   所谓机甲大赛,全称是“未来火种”联盟机甲竞赛。   由联盟官方举办,组建大赛专门组委会,宣称全联盟管辖星系的二十岁至四十岁的合法公民均可参加,意在从全星系选拔出最优秀的机甲操纵者,直接授予太空军高阶军衔,送入军队前线。   听起来像比着选拔人去送死,但在与虫族进行了数百年战斗的历史中,太空军像一把利刃,破开了战争的阴霾,为人类的希望斩出生的血路和希望前程。   有能力的Alpha的人生归宿,不是进入那座冰冷的太空要塞,就是入伍陆地军队。   而无法征召入军的Alpha往往是无能的代言词,他们强悍于Beta和Omega数百倍的精神力让他们承担着无可比拟的社会责任,他们是天生的高位者,管理者,战斗者。   比赛十年一度,参赛者又是千里挑一的Alpha,竞争激烈,优胜劣汰。   而联盟第一军校的学生是Alpha中的精英,旨在培养优秀的单兵作战和军事素养合一的人才。优秀毕业生保入太空军,但军衔如何,得看个人造化。   而进入和平年代,军队工作以维稳为主,偶尔打打域外的非法武装军队。   而平息的岁月往往颐养废物,管理层也早已更新换代,若非亲自经历与虫族争斗上百年的喻翰丞坐镇最高将军,联盟的军事相关布署也许还要松懈几分。   喻南深作为总将军之子,自然引人瞩目他的大赛成绩。   目前赛程已过三轮,他晋级得轻松,但也不敢丝毫怠慢。   入选赛必须先经过人机模拟对抗,而初赛赛制制前期简单,两两随机机甲实战对决,胜者进入下一轮。   宋澜吹捧他“轻松决赛”的说法空穴来风,也并非喻南深自大,以他对对手掌握资料来看,他进前十确实不难。   皇室那边对他的成绩也十分上心,主王罗尔维德甚至亲自把他的私有土地转赠给喻南深供他实操演练。   可是,如果真的获得第一,他会选择直接进入太空军要塞吗?   喻南深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盛皓城的脸。   他要是进了全封闭式管理的军队,那个还在读二年级的弟弟怎么办呢,   盛皓城脾气又臭又任性,来首都星不到三年,脚跟没站稳,自尊心又强得要命。   他们父亲是军委高层,可一年从太空下来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谁去教他该怎么做?任由他自己撞个头破血流后再学会人情世故吗?   可喻南深不舍得。   “再说吧。”   宋澜点点头,没多问,他又道:“这里位置真的很好,距离学院一个废弃的实战测试基地很近。听说最近虫族又蠢蠢欲动了,学院打算重启实战基地,让低年级也有战争的危机意识。”   --------------------   盛皓城:果然你还是和宋澜在一起! 第10章 抉择   首都星,联盟驻军要塞。   作为首都星的军事要塞,它并非单枪匹马,好几条军用飞行航道围绕着它,构建出密不透风的防御堡垒。   当年要塞选址的目的,就是要守住首都星系的“咽喉”,防止虫族一举入侵整个星系里最紧要的战略重心。   人类与虫族的战争旷日持久,从遥远的银河系旧纪元时代延续至今。   但由于科技发展和文明延续的进程差异,双方位置互换,人类从被打得流花流水被迫迁徙的丧家犬摇身一变,变成了上位者。   不仅找到了虫子的母星,还趁高级虫族外出巡逻时,全军过境,把母星活活炸成了个宇宙烟花秀,逼得虫子以舰为家,流落太空。   偶尔寻觅到可以短暂栖息的星球落脚,还得谨慎防御人类再来炸他们老家。   虽说如此,虫族自身的战斗能力和生存手段比还是哺乳动物的人类强上不少,因而休养生息,重新繁衍,虽没以前所造成的威胁大,但它们依旧有着扩张版图的野心,隔三岔五就来人类的领域掠夺物资,狂轰滥炸。   首都星名副其实,位于全星系的交通枢纽,地理中心,被层层叠叠的星球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虫子的触角伸不到这儿,可星系边缘的末等小星球就没等庇护了。   虫族的机甲全都是强攻型的,要入侵它们机甲的操纵权非得要靠Alpha的精神网,而本星球原产的高级Alpha削尖了脑袋要去首都星,破庙安不下大神,人才严重外流。   于是,袭城时Beta们只能硬着脑袋用普通的机甲防御,死伤惨烈。   联盟不是没有派过军队前往,但虫族生性狡猾,打一枪换一个地儿,又专挑偏僻的小行星下手,长期以往,正规军打这些游卒散兵宛若大炮打苍蝇,颇有“杀鸡焉用牛刀”的意味。   除去军队开销,还有人心的问题在。能参军入伍的Alpha是人类的佼佼者,哪里愿意捉虾兵蟹将玩,只想找到虫族在宇宙航行的大本营,打出史诗般壮丽的宇宙机甲战争。   联盟左右为难,开会讨论了好几轮,最终敲定,下放部分军事权利,批准部分小行星的军事自治权。   但掌握全军管辖权钥匙的,还是首都星的驻军要塞。   秘书长进门,发现联盟第一劳模的喻将军罕见地在工作时间里在开小差——   喻将军坐在沙发中,背脊因长期习惯,哪怕半个人都在沙发中也仍然直挺,他手肘撑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的墙壁。   墙壁上倒映的不是军事部署的航线阵图,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阳光和煦,看起来是摄于晴天。草地上,两个小男孩并肩坐在一起,一个在叠纸飞机,神采飞扬,笑得咧出虎牙,另一个男孩也在笑,但笑得比叠纸飞机的小男孩内敛许多。   “是将军的两名爱子小时候吗?真可爱。”秘书长用称赞的口吻夸奖着,又有点小心翼翼地意味。   喻将军作风果决,日常里也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像一尊冷硬的雕像。秘书长跟喻翰丞也有十几年了,第一次在喻翰丞脸上看见这种近乎温情的神色。   杀伐决断的铁血将军,私底下也不过是一个会悄悄看儿子童年照片的普通父亲啊。秘书长有点欣慰地想。   “来了?有什么事?”喻翰丞把个人终端的投影关掉,起身。   秘书长立正,一碰鞋跟,报告道:“据‘红玛瑙’星系巡逻军发来的通讯,发现距K97星团附近存在虫族族群飞船的航行痕迹,数量不少于五十架重型机甲。根据时间差推算,预计在十至十五个航行日之前到达过K97星云,但根据反馈,没有入侵的痕迹。”   “K97星云?”喻翰丞指腹摩挲过沙发边缘,“他们真是半步都不敢越雷池。想来那种偏僻的小星球也没有什么物资值得他们出动那么多机甲。”   喻翰丞意味深长地看一眼秘书长,示意他继续说。   秘书长道:“根据‘红玛瑙’星系自卫军资料,显示他们域外常年存在非法武装的小型舰队,干得也是烧杀抢掠的勾当,不是恐怖袭击,也是像虫族那种以物资抢掠为主。而在军事学院将红玛瑙的一个行星设置为军事演练基地后,这些武装舰队就销声匿迹了。是最近又才冒出来的。”   虽然眼下联盟军事方面缩水不少,但一般情况,这种地方的狗咬狗,内外通奸并不需要报道给喻翰丞知道,他下面的卫队长一样会处理妥当。   今天却上报给他。   喻翰丞面无表情:“小型非法舰队成不了什么气候,虫族却大费周章地和他们结盟,为的是什么?而我们就算出兵,也要至少五天才能到达,先不说到时候会不会扑一个空——地方军干什么吃的,这也查不明白?”   秘书长拭了一把汗,然后才鼓足勇气,一字一顿地说:“而且这个消息是第一时间传给军方高层,现在,首都星的军事学院已经派遣他们一二年级的学生抵达K97星团的201号行星了。”   喻翰丞神色一凛,几乎是怒喝一声:“你说什么?”   K97-202行星的气候环境与首都星相似,白昼与黑夜平分二十四小时。   时间换算,现在是凌晨四点。   盛皓城仰面看着机甲驾驶舱里浅灰色的天花板,睡不着。   不是失眠的困顿,而是那道直接从肋骨划到小腹的伤痕实在太疼,让他仅仅是呼吸,也感觉刀锋顺着他的喉管一路割到皮肉上的每根毛细血管。   真他妈痛。   盛皓城身体素质很好,当时已经见了肉,再深几寸估计就直接捅了个对穿,而现在已经略略结了一层层薄痂,覆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   现在距离他被偷袭,也没几小时。   伤口匆忙的清理过,愈合的愈合,衣服上的血,却仍然未干,把盛皓城的制服染得红红的。   来这里已经五天了。   他还没来得及找喻南深,就被连人带机甲打包丢到这个偏僻的破星星上了。   还美名其曰实战演练,他妈内斗大逃杀还差不多。   第一军校的培养军种以太空军为主,但机甲的操纵原理是互通的,因此,在陆面上的实战能力也是考校的一部分。   军校统一派发机甲,怎么改造看个人的想法了。盛皓城不是捣鼓这方面的人才,倒是理查斯很带劲,殷勤地帮他的机甲也改成能上天入地的“变形金刚”。   测试规则很简单,一方机甲被毁坏或操纵者无法行动,即出局。   最后留下的五人是胜利者。   允许投降,但让Alpha投降,无异于把他们的尊严踩在脚底下挑探戈。   第一军校百年建校历史,往军队输送的是人才,不是废物。   权贵如云不假,但不是混吃等死来了,基因里的天性让Alpha们本能地渴望战斗,对抗,成为赢家。   基地里还装了信号屏蔽器,盛皓城的终端接收不到任何消息。   虽然他本来也没有喻南深的联系方式。   “报告一下机身状况。”   盛皓城忍着因起身的动作伤口被牵拉撕扯的疼痛,压低声音命令道。   “能量储存80%,可供跃迁,不可进行曲率前进。”   “备用舱状态良好。”   “医疗舱剩余睡眠针五只,麻醉剂九只,酒精……”   “好了。停。”盛皓城喘息一下,感觉肺叶都在上下晃动,“搜索十公里范围内有没有机甲,没有的话,起飞。”   “报告,周围存在机甲,数量不明。”   盛皓城嘴角一勾,冷冷地笑了一下。   刚才的阿猫阿狗得手了就觉得自己牛逼坏了?现在还不远不近地缀在他周围?   “连接我的精神网。”盛皓城说,“看看有几只阿猫阿狗。”   机甲虽然拥有基础功能,但要发挥其最大的作用,必须连接上操纵者的精神网。   而精神网犹如展开在宇宙里的千万只眼睛,直接进入操纵者的大脑皮层。   精神网的范围能铺开多大,取决于机甲操纵者的精神力。   三种性别的社会地位和社会分工的划分并不只在于生理性别特征,还在于精神力的高低。Alpha无可置疑的最强,Beta的精神力聊胜于无,操纵操纵日常的小机器还有余力,天赋异禀的还能上上战场后方,其他真的不能更多了。   刚刚盛皓城借于机甲本身的搜索,只能得到模糊的判断,此刻连接上精神网,黑夜笼罩的大地在他脑海里犹如扫上红外线的版图,清晰可见。   他一寸一寸地扫过去,像巡视领土的王储。   接着,盛皓城头一回怀疑自己的扫描出现了误差。   “等等。”一股寒意顺着盛皓城的脊梁骨蹿上,指尖的温度一点点褪去,“这个机甲型号…”   人工智能很贴心地替他补充完了整句话。   “报告先生,十公里内存在不明型号机甲十五架,根据数据推测,其为虫族高阶战甲。”   为什么学院的演练基地会有虫族?   为什么没有人觉察?   学院的负责人员去哪了?   虫族的高阶战甲不是烂大街的玩具,黎明时代一百多年历史,在官方战争统计中,人类与虫族最大规模的战争里虫族出动的高阶战甲是五十架。   现在,仅仅一个星球里的十公里内,就有十五架战甲。   还有多少架机甲蛰伏在未知中?   盛皓城敛了心神,道:“随时准备飞行。”   个人通讯终端被屏蔽,让他无法联系到任何一个人,也完全不清楚地面与空中的状况。   像蒙上了眼,一个人在无边的黑夜里摸索。   虫族高阶战甲的资料在他脑海里飞快地过一遍,盛皓城握紧了拳,指尖嵌进皮肉,刺得掌心发白。   冷静。一定要冷静。   虫子没有精神力,因而盛皓城的精神网铺展得肆无忌惮,无边无袤。   精神网铺到了极致,极目望去,却只有十五架重甲,毫无人类的痕迹,像集体人间蒸发。   盛皓城舌尖舔过上齿一周,口腔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启动飞行。”   话语如同子弹上膛般推出的同时,盛皓城心念一动,精神网收拢,蛮横的精神力不讲道理地直接向距他距离最近的虫族机甲们扫去。   汹涌澎湃的精神力直接接管了两架重甲,盛皓城一秒也不耽搁,迅疾地操控重甲炮口一转——朝他精神网里定位的其他虫族重甲掉去,火光一闪,直接连发了导弹!   虫族不是吃素的,面对人类精神力的攻击,它们自有一套对抗方法。盛皓城刚打出八枚反追踪导弹,就被从虫族机甲上强行脱落精神网了。   盛皓城闷哼一声,精神层面受伤和皮肉之痛无差,甚至更加会令人更加直面地承受痛苦。   刚才他又受了重伤,在急速升空的失重感下,五脏六腑来了个乾坤大挪移,震得他几乎有点晕机甲了。   盛皓城硬扛着不适,阖上眼,肋骨像散架,在疼痛的边缘反复摩擦。成千上万的马蹄呼啸而过地践踏着他的大脑,视网膜像黏上一层血雾,看什么都带着红彤彤的重影。   “已脱离K97-202,目前加速过载,已自动降低航行速度,同时,诚挚地建议您尽快进入医疗舱。”   盛皓城深呼吸了几次,感觉自己稳定了心神,然后把系统诚挚的建议当作耳边风丢脑后了。   不知道学院那边情况如何,也不知道地面伤亡如何,当务之急是发出警告信号。   机甲的武器库里有一枚远程信号弹,隐蔽性极强,不会暴露发送者位置。   往地面投,可以通知异变。   往太空投,可以传递他想说的消息。   盛皓城绕行出星际航道,更改了机甲涂装,把自己变成了个“三无”机甲,慢慢地航行到另一边——   K97-202外本该停驻着学院的舰队,此刻取而代之的,除了几十架虫族重甲外,还有一小撮陌生的机甲群。   说陌生,并非陌生在它们的番号或是别的什么。盛皓城的直觉告诉他,这是联盟所有星系,所有机甲里从未被记载过的机型。   不止流线型的外表……   仿佛,它所有的构造和组合都和现有的技术并不吻合。   像师出同门,又炯然相悖。   忽然,一架机甲出现在盛皓城的机甲视野内。   这座机甲设计得极为精巧,拿到机甲售卖会上几乎可以卖出一个在首都星定居的价格,非常完美的战斗机器。   这座机甲想得和他差不多,一样绕行,开得角度很刁钻,切着重甲的视线角度走。   盛皓城没来由地从这航线里觉出了熟悉的意味。   ……那三个字就在他嘴边,不费什么力气就可以念出来。   他敢赌吗。   他有筹码吗。   眼看着那座机甲从机甲群外悄无声息地绕道,竟然不要命似的,就要往盛皓城刚刚飞出去的小行星里扎去。   盛皓城一撩眼皮,声音很轻,不知道像和谁说话:“远程信号弹数量只有一个。”   电车难题的道德困境从古地球时代就存在,现在转型升级,从电车变成了机甲,像细密的丝线般纠缠住了他。   盛皓城手上有一杆天秤。   左边是几百名精英Alpha,他们是人类的火种,是万一挑一的人才。   右边是一个人,叫作喻南深。   秤砣就是那枚生死攸关的信号弹。   他是决定天秤往哪倾斜的神。   就数量来看,选择哪方,似乎一目了然。   --------------------   下午好~ 第11章 天秤   ……盛皓城也不知道为什么,笃定那就是喻南深。   他和喻南深有熟到这种地步?   仅仅凭借几个操作就知道是他?   然而,人的感觉有时就是如此吊诡,一旦某种可能性——特别是这种可能性在本人心中成了个念想——露出那么一点的端倪,就像疯长的野草,霎时就可以把心里头其他未知存疑的位置全都挤掉。满心窝就剩这一种可能性,在心里反复横跳,再也没另一种猜测。   他想,自己疯了吗,怎么会以为那是喻南深?横竖想都不可能,喻南深跑这么老远干什么,他又多管闲事地来当个考官玩儿吗?   ——学院派的是老师在外围守候着,让学生内斗,哪来的考官,再说,就算有,考官又不是他这点年纪就能当的。   盛皓城在心里给自己编排了一大堆理由,合乎情理的有,胡搅蛮缠的也有,就是不肯信那个往那破星球里义无反顾地冲过去的就是喻南深。   眼看着,那机甲就这么往里头送死去了,盛皓城眉眼一动。   他沉声道:“B,向东南方向那架战斗型机甲发送信号弹,加密发射,别暴露我们坐标。”   “信息内容……”   “附近有虫族,别送死,我的Omega哥哥。”   “好的,先生。”B说。   人工智能没有智商高低之分,但有人性化的模式设置,但对于盛皓城这种给机甲命名都是按字母表顺序瞎选的人来说,他不需要贴心的类人伙伴,太烦,有个乖乖执行命令的AI就足够。   科技发展到现在的水准,机舱内的机械运作在主指挥室里是完全听不到的,盛皓城闭上眼,仿佛听见信号弹被数字程序调度着抬上了炮筒,被推出发射的声音。   …信号弹顺着指定的轨迹发射,在浩瀚真空的宇宙里悄无声息地接近那架高级而完美的机甲,在它即将冲进散逸层的瞬间,嵌入了它的通讯系统,强制发送了消息。   盛皓城通过精神网,“看见”了那架机甲一个急刹,从善如流地掉转方向,像坠海的星,以反常的航线前进。   也不知道怎么走的,没几下就匿入了群星之中,连盛皓城都捕捉不到他的位置。   也算暂时安全。   眼下通知是到位了,可是……K97-202的具体状况仍然未卜,他为了一个人,放弃了可以弥补损伤的机会。   而在他一念之间,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命运就此被改写了。   盛皓城的手停在指挥的面板,有点茫然,像戛然而止的停顿。   盛皓城今年刚满的十八,虽然是什么百年难遇的机甲天才,但在人类漫长的和虫族你死我活的历史里,他只是个刚出新手村的小年轻。就算住在不怎么繁华的摇光星,但也好歹属于个治安不错的星球,让他没有机会接触到虫族,也没有机会经历死生的二元选择。   虫族也好,死亡也好,他对它们的了解仅限于教材,模拟战,军事新闻,遥远而飘渺。   现在,一切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告诉他你刚刚所作的选择是这场猝不及防的战争里重要的一环,你把信号弹给了你的私心,就要准备承担所造成的后果。   喻南深的机甲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无端地给他一种失去庇护的无安全感。   真空的宇宙没有任何一点声音,周遭一片漆黑,精神网延伸到茫茫宇宙里,更空了,全世界好像只剩他一个活人。   心底像缺了一块。   少有的,盛皓城会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时,一直安静如鸡的B吱声道:“信号弹接受舰发送通讯请求。”   盛皓城:“接。”   眼前的电子屏幕蓦地出现喻南深的形象,宇宙中的信号不太稳定,闪了闪影像才清晰了,露出他的完整轮廓。   喻南深穿着军装,显得很笔挺,看起来瘦了些,下巴线条变得锋利了,头发有点乱,应该是座位压的——他那过山车似的开机甲方式,不乱才怪。   虽然摸不清状况,但他眼神依然很静,没什么波澜。   喻南深那边的信号好像也不太行 ,过了一会儿才说话:“你还好吗?”   盛皓城下意识地站起来,好像这样就能离那个人更近一步。   站起来的动作太着急,又撕扯到伤口,疼痛感从心口猛然炸起。但疼痛未尝不是好事,像透过肉体直接磕到了方才盛皓城几乎浑浑噩噩的意识,他一下清醒过来。   随之自嘲地想,不愧是乡下人,心理素质够差。   “我挺好。”盛皓城斟酌了一下用词,“但我不清楚K97-202的情况。我在陆面时,发现十公里内有近十辆虫族机甲,密集得过于诡异了,于是准备到太空观察一会。但是,你来的时候也看到了,现在那边还停着这么多的机甲,除去虫族外,有几架机甲我都没见过他们的型号。”   机甲不是炼丹,一炉鼎下去瞎篜都可以随机蹦出来不知名的丹药,任何机甲的构造都是经过大量的模型和实验才出厂的。   不是没有新型号,而是所有的机甲都是一套通用的运行原理,像一道公式,也许代入不同的数得出的答案不尽相同,但从千万个差异性里必然存在有迹可循的普遍性。   然而这个公式在这群新型机甲里失效了。   盛皓城没过多解释,但喻南深听懂了。   ……未知的机甲意味着陌生的系统,无法估测的火力强度,难以判读的战力比对。   好在现在他们在暗处。   “你……”盛皓城很想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鬼地方,话到了嘴边,兜了个山路十八弯,“你觉得这支武装力量是反政府分子的吗?”   “不太可能。”喻南深说,“这批机甲装备精良,属于比较高端的配置了,他们造出来的可能性很小,一是技术,二是经费,都是大问题。”   任何社会里都不缺乏游离于社会体系之外的人,也许是被迫无奈,也许就爱反人类,在上流星系中这类情况鲜少,但在物资匮乏的末流星系里,不是每个人都甘愿一辈子钳制于贫穷中。   于是,一些人试图揭竿而起造反,虽然大多数被军队武力镇压以失败告终,但总有漏网之鱼在宇宙里流窜。   不管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走上这条道路,总体来说这些小鱼小虾都有个共同名字,叫作反政府分子。   喻南深的影像占了一屏的荧幕,虽然他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险峻的形势也没让他眉毛皱上几分。可莫名的,给狭小的指挥舱增添了不少人的活气,同时给盛皓城多了几分镇定的安心。   盛皓城无声地笑了,正准备说什么,屏幕上倏地蹦出了一个请求对话框,把喻南深的脸遮上了一大半。   盛皓城呼吸一停。   ——通讯请求,来自,西北方向,坐标440,33。   和刚才录入虫族机甲的坐标一模一样!   冷汗瞬间就从盛皓城的脊背下来了,他把对话框移开,喻南深依然没什么表情,他可能以为盛皓城这边信号不大好,也没说话。   盛皓深呼吸一口气,放慢语速:“有通讯请求,我先断开。”   不等喻南深说什么,盛皓城就把连接给切断了,转手接上了那通来自异族的通讯。   突然断线的喻南深:“……”   这人什么时候才能停下听听别人的意见,别那么专横决断擅作主张。   盛皓城做好了屏幕里即将出现拥有一双复眼和恶心形状的虫类的准备,虚与委蛇的心思方铺排好,忽然就这么原地死机了。   因为接通屏幕的那瞬间,他发现屏幕里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长得还挺帅,像个模特儿。   那人看起来还挺生气,温文尔雅的面孔皱成一团,一建立连接劈头盖脸地就骂上了:“盛皓城,谁允许你擅自脱离学院可控范围的?!”   …你哪位。   “学院规定学生退出考试前必须要提前报备,你搞什么特殊?”   盛皓城冷着一张脸,听他跳脚够了,才好整以暇地一掀眼皮,语气十分欠揍:“阁下哪位?”   “我是学院本次负责测试的教师之一,编号72。”那英俊男人咄咄逼人,“除了你还有谁跑出来了?”   盛皓城抱臂:“没别人了,就我一个。”   然后他好像放下心来,舒了口气,有些后怕地望他:“老师,那你怎么是虫族的机甲啊?还有地面上也有不少呢。”   72看他这副认错的样子,好像消气似的,弯弯眼睛:“这是这次测试内容之一,模拟虫族入侵的场面,这还没正式开始呢,就发现有个机甲逃逸出来了。你啊,不是将军之子吗,怎么胆子才那么一点大。”   “老师,这也太吓人了。”盛皓城露出个释然的笑容,他不知道自己面部肌肉的演技如何,背部训练服已被冷汗涔湿了,贴紧着他的肩胛骨,“我能申请退出吗,我自愿放弃学分。”   72看起来有些意外,沉默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可以。但是我需要和上级请示。”   盛皓城:“辛苦老师了。”   接着,他看见72咧开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眯眯地说:“你要退出的话,那接收到你信号弹的那一位也要一起退出。麻烦你们一起来到我们的舰上,我们需要判定你是否有违规行为。”   完蛋。   信息量太大,炸得盛皓城思路都有些凌乱。   首先他发现虫族竟进化到可以模拟人形了,其次,他的绕行原来全暴露在对方眼皮底下,更要命的是,对方知道他是谁。   也因为和他的通讯,喻南深的位置暴露了。但他们应该不知道喻南深是谁。   言语往来之间,盛皓城也得到了一些信息。学院的机甲不知道为什么被他们肃清了,地面也被他们的力量控制住了。   虽然自己和那个父亲关系远得犹如八竿子打不着的五服外亲,但在虫族的眼中哪来怎么多弯弯绕绕的复杂关系,知道他们的父子就够了,说不定还以为擒拿住自己就捏住了喻翰丞那无坚不摧的家伙的命门。   盛皓城很想骂脏话。   盛皓城提起嘴角:“你们知道我爸是谁吗,敢判我违规?滚!”   72笑了:“好了,小盛同学,你也别装没认出来了,我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们知道,小喻主席也在这里,只不过我们暂时能定位坐标罢了。但是你说,如果我们一炮打向你,能不能诱出他?”   “我们的目标不是你们,上级也不想杀你们,如果你们乖乖听调度,别来坏我们事,你们可以安全回去。”   盛皓城内心嗤笑一声,放屁放得还挺好听。   --------------------   感谢阅读和评论的天使   4.23 大无语事件发生 我发错章了…已替换 第12章 暗度   “口说无凭啊,老师?”既然都撕破了遮掩的纱布,盛皓城也懒得再装出唯唯诺诺,受惊至极的怂样来演戏,他本来就不是个好演员。   盛皓城双手插在口袋里,眼里甚至含上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看着既挑衅又慵懒,单看他神情,仿佛眼下不是一场进行在太空中里的剑拔弩张、虚与委蛇的博弈,而是盛小少爷在层层守卫的首都星军事学院内一个不怎么重要,甚至他胜券在握的模拟赛。   盛皓城此人,拽起来周身的气势都不一样,嚣张跋扈,像千军万马都在他身后,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天降神兵,杀对方个片甲不留。   ——这是一种天然的,不加修饰,与生俱来的自信。   于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感震慑到了72,让他一时猜不透盛皓城到底是十面埋伏在周围,还是唱一个唬人的空城计。   他和屏幕里的少年遥遥对视。   虫族的社会构造与生理构成决定了它们情感方面的必然缺失,和人类相比,它们简直毫无心机可言。千百种套路与城府对它们而言,比机甲的高级构造还要晦涩。   低级服从高级,全族保护虫母的安全,全力扩张领域版图,这三项就是虫族生存的基本法则。   72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次高级,但是他出生后,长期漂浮在宇宙上,和人类打交道的经验还停留在百年之前。   刚刚根据系统分析盛皓城肢体语言,他确实属于一个紧绷的状态,而现在没有征兆地放松下来,这让72不免多疑。   “我们会安排你们…和我们一起。”72笑一笑,“等我们‘清除’结束,ji就会送二位到就近的一座行星上的。”   盛皓城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控制板上,距离荧幕更近了几分。他机舱光线很暗,荧幕微弱的光垂落进他眼眸,把眸中的暗色调浇得厚重,近乎偏黑了。像两颗黑珍珠,泛着翡翠的光泽。   72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他看着这个年龄是他五分之一的少年,年轻,陌生,甚至稚气,可他仿佛透过那双如出一辙的暗绿色眼瞳,和那个笼罩在他们种族百余年的阴云遥遥对视。他不易察觉地颤栗了片刻,铭刻在骨血里对死亡的本能恐惧顺着他的复眼流经他的每一寸骨骼。   ——简直像喻翰丞借他的眼睛,睥睨着这群爬行生物。   “我要怎么信你?”盛皓城笑起来真的很无害,像所有首都星里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兵,“我知道你们忌惮的是喻南深。但没有我,你们也别想找到他。”   “抱歉,我们谁也不忌惮——”   72忽然笑了。他像换了个灵魂,嘴角越扬越上,几乎翘到了与耳朵齐平,配合他标致的模样,看起来十分阴森,像三线星球里旧百货店的劣质模特人偶,“只是‘妈妈’对你们很有兴趣。”   屏幕对面的盛皓城被这样的笑容恶心到了,一句“怕不是有生殖隔离”冲到嘴角,又活生生地给刹回去了,他余光向通讯页面底下一行微不足道的小字瞥去,而后又不动声色地挪回屏幕。   “这么荣幸,可以接见……”盛皓城讲到一半,又打了个磕绊,难为他还要给对方想一个像样的敬辞,“…呃,令堂。”   “妈妈是不会亲自见你们的。”72他的嘴角继续咧开,难以置信地上扬到了几乎接近眼角,白得标准的牙齿像白森森的森林,内里藏的是见不得人的嶙峋骨节,“你们将在我们的巢…飞船上,度过这些天。”   “你没有选择,盛先生。”   明明是虫族,话语却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盛皓城妥协一般,问:“那我要怎么过去?”   “卸下所有武装,减速飞行过来,我们自然会捕捞你。”   盛皓城终于点头:“那我准备一下。”   “我不信他。”切断信号后,盛皓城转身,抱着臂对驾驶舱右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说,“你的监听系统还挺发达,我过了一会才发现。”   三秒后,那个看似是舱内一块微不足道的珠灰色的壁亮起了光芒,是一块隐藏的通讯屏幕。屏幕很小,只露出了喻南深一只眼睛,还有他又长又翘的半帘灰黑睫毛。   “这条通讯链加密性很好,他们不会发现。”喻南深说,“信号弹已经投射地面了。”   盛皓城沉默了一下。   喻南深:“现在地面已经不安全了,要把握局面只能在太空。而现在他们不知道我的具体位置…”   盛皓城打断他:“你可以顺势到最近的一个跃迁点,不知不觉的没人知道你离开。红玛瑙星系通讯基础设施很差,你得去其他星系。如果信息传输得够快,从首都星到这里只需要五天。”   “我已经通知父亲了。”屏幕那头的人好像动了一下,睫毛扫过镜头,仿佛历历可数,“我和他有通讯密钥,不受空间的阻隔,但估计要一两天才能传到他那里。”   “这个时间差太长了,你去附近星系调个兵回来说不定他还没收到。”盛皓城说,“你现在没暴露,别出来,直接走人。他们讲得那么甜甜蜜蜜,谁信谁是傻白甜。”   傻白甜说:“他们没有骗我们的必要,真的要杀要剐开一炮就可以了的事情虫族是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我在想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虫族一开始来到古地球,目的就是侵略扩张,他们并不费尽心思鲸吞蚕食地渗透人类社会,奴役人类,而是像发现一个巨型的矿产宝库,企图占山为王。而按照现在的数据分析,他们也只是掠夺物资以自保生存罢了。”   “虫族的行为逻辑很好解读,因此人类对抗他们的主要阻碍也只是力量上的强弱悬殊。可是K97-201是一个要物资没物资,甚至水源补给都得靠学院人工建设的不毛之地。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突然被上了一节历史课的盛皓城:“……”   “总之。”喻南深顿了顿,“我不信他们的是‘没有忌惮’这句话,你我身上一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所以他们才劝降一般把我们哄过去。”   盛皓城挑眉:“所以?”   喻南深抬眼,和盛皓城对视了几秒,缓缓道:“我要进入他们的医疗舱——你联系不到我,你独自前往,我不知此事,以为你被抓了,决定和虫族螳臂当车,决一死战。在中央军到来之前,要拖延时间,而既然都是要去,不如多获取有利信息。”   “医疗舱是虫族机甲唯一设置可供精神网连接的地方。”   “你要获取信息也得有条命传出来!”盛皓城气笑了,“你怎么知道他们舍不得杀你?”   “嗯,我不知道。”喻南深微微弯一下眼眸,“但我赌他们舍不得。”   盛皓城的机舱屏幕切断通讯后一直亮着,一半屏幕匀给了航行图,一半被设置成半透明的,犹如一小块嵌在各式数字代码的冰冷机械中的干净玻璃,映出浩瀚宇宙的只鳞片爪。   K97星云是一个被各式星云包裹起来的小行星带,宇宙本没有光亮,可自它催生而出的星云却拥有着各色诡谲瑰丽的光团,遥遥望去,好像浩瀚星辰之中此起彼伏,层层叠叠开绽的各色烟花。   盛皓城心想,喻南深真够阔气,他好歹惜命些,那么金贵的出身,竟敢全盘押上命运的俄罗斯转盘,比任何一个豪赌的赌徒还要疯狂。   “我说不行。”盛皓城说,“按我的来。”   喻南深看着他,唉,真是个小孩,你说不行全世界好像就会遵循你的不行,按部就班地按你的规划来,一切顺顺利利,幸福美满。真是孩子气的理想主义。   盛皓城抬眼,梭巡过喻南深显示在屏幕里的每一寸曝露在荧幕里的内容。   “知道你无所不能,喻主席。”他喉间一动,松口了,“希望我们活着在敌人的巢穴见面。”   “到时候,告诉你一个秘密。”   喻南深微微一怔:“好。”   三十秒后,数十发高能量子炮被操纵者大刀阔斧地消耗掉了,同时毫无爱惜环境的自觉,往宇宙里发射了数枚堪称太空垃圾的火力驱动装置。   完成这些后,那架看起来很精巧的星际机甲像剥了壳的鸡蛋,又漂亮又没战斗力,朝远处机甲群慢慢航行过去。   这架机甲航行到机甲丛之中时,宛若小白兔进了狼群。其中一枚体量庞大,而不属于任何现有机甲构造的机甲开出了一个小口,将小白兔捕捞入囊。   与此同时,一架机甲破空而来,裹挟着一股强大而浩瀚的粒子流冲入阵群,未等它有所行动,排在前头的机甲炮口一转,向那架不速之客迸发出强烈的、夺目的白光。 第13章 密谋   盛皓城旋开乳白色按钮后,温度才渐渐升了上去。   他走进睡眠舱。睡眠舱很宽敞,足以让他侧身再滚上几圈。   他来到这座巨型重甲已经有两天。   这庞然大物与其说是重甲,不如说是一艘外强中干的宇宙旅行星舰——活像富得流油的暴发户会买上一艘用来私人航行的那种。   两天下来吃好喝好,盛皓城觉得虫族简直是给他报了一个小众星系双人游旅行团,贴心地为他提前结束残酷无比的临时考核,然后就可以开始转头享受人生。   不过,旅行团的另外一位游客状态并不太好。   不知道虫族是不是存心的,当时喻南深的机甲在他们射程之内,明明只要随手一小发炮弹就能截获它,结果虫族的某个舰艇直截了当地一炮重火力轰炸过去,仿佛不把对方炸个机毁人亡不罢休。   盛皓城当时刚从捕捞舱走出来,抬眼望见中央指挥屏就是这么个画面——一团橘红色的火花砰然炸裂,方才设计完美,几乎是顶尖配置的机甲霎时碎成残骸,爆破在宇宙中。一个捕获手像掐点似的慢慢悠悠地晃过去,从炸得差不多是个太空垃圾的机甲残骸里捞出了个灰黑色的救生舱。   旁观完明目张胆的杀人现场,盛皓城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抬眼看了看周围这三五个伪装成人类的虫族,再望了一眼荧幕上其他漆黑如铁的虫族战甲。   然后他心想,一个也别想活。   也奇怪。   之前在军校时,他怎么看喻南深怎么不顺眼,不是脸的原因。   喻南深的相貌基本上无可挑剔,笑一笑或只是表情稍稍动一下都能让人惦记上好久,想看这样一张脸露出其他表情会是什么模样。   可惜喻南深这人有如雕塑一般的精致脸庞,也有和雕塑如出一辙的不动如山。眉眼都是淡淡的,不爱笑,笑也是极浅,像放置了几刻的大吉岭茶,七分涩里轻描淡写的三分沉淀的麝香葡萄。   理查斯入学典礼站盛皓城身后,快要结束时,和盛皓城套近乎,说感觉主席跟个AI似的,不笑,就念稿时声音还有点感情。盛皓城没说话。   后来某次高年级组织了个校内机甲演练赛,四年级以上都可以报名,天才互殴,神仙打架,名场面多得让一年级新生“心向往之”。盛皓城几个狐朋狗友撺掇着他逃了一节生存历史课,几个刚入学没几个月的初生牛犊混入五六年级的模拟厅,一起观摩了一场……单方面的碾压。非常没意思。   而宣布胜利者的那一刻实时转播正好切向喻南深,给了个特写。   校内模拟是全息的,喻南深带着个红外线扫描的单边眼镜,荧光绿的光屏遮不住他过分长翘的睫毛,一绺柔软的黑发垂过耳廓,喻南深顺手挽开。   泛着光的露指手套让五根指尖前端洁白如玉,在黑发和黑漆皮的强烈色差对比下有种别样的视觉冲击。喻南深一撩眼皮,正望向镜头,无意地和全场人单方面对视了一眼。   盛皓城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忘了走。喻南深从模拟室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他,然后手起刀落,非常不徇私枉法地在学院违纪系统给盛皓城打了个早退的报告。   …梁子好像就是这么结下的。   但盛皓城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也好,快两年来,喻南深几乎是战无不胜的,强大到无可置疑,理所当然的所向披靡。   所以他看见喻南深负伤,甚至是重伤,第一个浮起的念头就是,这他妈是我哥,是你们这群虾兵蟹将能打的?   星舰软件尚佳,硬件却有点说不过去。在这个机器几近全自动化交给AI的时代,这座星舰的AI像是远古年代的杀毒软件,基本就是装饰着玩儿,连调个温度都得自己手动。   喻南深的医疗舱就放在大厅正中央,全封闭。睡眠舱在大厅旁边,邻近指挥室,虫族到凌晨会撤离,第二天大厅上的电子计时器显示六点才来。   盛皓城闭眼,再次铺开精神网。   可惜他还是没能找到可以连接精神网和机甲的那个入口。喻南深的计划太大意,他们根本没有被常规机甲捕获,就算有,他人都半死不活地躺医疗舱了,哪有气力去连接精神网。   虽说精神网是人类的第二双眼睛,但在军事领域里对个人身体素质和精神状态要求极高,哪怕是天生种族具有优势的Alpha,能成为太空军的也是精英中的精英。   就在这时,盛皓城感觉到有一股气流若有若无的萦绕在他身侧。   就好像有人在他身边轻轻呼吸似的。   黑暗里盛皓城手臂绷紧,他装作睡觉,实际上屏住了呼吸,注意力高度集中,警觉地提防着藏在暗处的未知者。   一个熟悉的声音贴着他耳廓响起:“睡了?”   距离很暧昧,音色很平静,还有点轻轻的疑惑。   什么鬼,盛皓城闭着眼,自己是不是魔怔了,居然出现幻听,还他妈又是喻南深。   那只鬼自顾自地说:“是我。虽然他们有人盯着这边,但传过去是影像我可以加工。”   盛皓城卸了力道,睁开眼,对着一片黑暗的睡眠舱沉默了片刻,还是对着空气道:“还活着?怎么不早说。”   盛皓城发现喻南深的声音并不凭空出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喻南深的精神网覆盖进了睡眠舱系统,通过里头的语音功能来和他说话,喻南深声音听起来很近,“前几天不行,没有完全入侵。”   “他们……”盛皓城顿了一下,“受伤这么重,还行吗你。”   “障眼法而已。”   “障眼法?”盛皓城想起自己瞥见喻南深身上插满了颜色各异的输液线。   “多亏了伤势掩护,他们没有防备到医疗舱的精神网入口让我有机可乘,通讯系统和武器库已经被我接管了控制权。不过能骗的也只有这架机甲了。”   喻南深说得很轻描淡写,盛皓城心里却好像被刮了一刀,刮出的无名火忽然蹿起几丈高。又是这种不把自己命当命的话,好像一副肉体都是身外之物,受再重的伤,喻南深都跟局外人一样不在意。   盛皓城又觉得自己神经病,喻南深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关自己什么事。   盛皓城没发现自己让对话空白了一段时间,他问:“有什么有效信息?”   “他们已经监测到了中央军的动向,准备撤离。但是…”   “他们准备带着我们一起。”盛皓城猜测。   “是的。”喻南深说,“还有,我推测这次来的并不只是虫族。”   “为什么这么说。”盛皓城枕着手,心不在焉地问。不知道为什么,关于虫族这种人类宿敌,甚至关于他们俩生死存亡的问题此刻都进不去他大脑的思考范围,喻南深的声音贴着他耳廓,像有温度,把心里的火气越撩拨越高。   “这座机甲运用的通讯虽然采用的是虫族内部的交流模式,但它的初始设置其实是另外一套独立的语言系统。”喻南深没注意盛皓城的走神,继续道,“但是这套语言系统我见过。”   “是什么?”盛皓城随口道。他略微回过神,发现自己突然智商下降,水准直逼十万个为什么。靠,Omega的信息素还会从声音里渗透向Alpha的精神吗。   喻南深说:“是古地球时代的人类语言。”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大半夜的,在渺茫无际的湮灭在数千年前的语言文明死而复生,出现在几艘来路不明的机甲群中,确实是过于诡异。   “最近的跃迁点在K…‘黄昏玫瑰’上,它虽然处在星系边界,往外就是宇宙乱流。但我们可以由此跃迁到圣安娜星系。”喻南深把航道图显示在睡眠舱的荧幕上给盛皓城看。   “黄昏玫瑰是哪个小行星的名字?听起来像什么情人节广告的巧克力。   喻南深轻声道:“它的正式名称是K97-293。”   也许是错觉,盛皓城听出喻南深声音里含了许些被逗乐的笑意。   “我们在这里没办法给中央军传递信号。”盛皓城就着航道估算了一下日期,“他们打算什么时候撤离?”   “就在明天。”航道消失了,一切重归黑暗,“目前我可以扫落他们至少三架虫族高级机甲的精神网,走得掉。”   盛皓城脱口道:“凭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这样会反噬的!”   “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喻南深说,“现在的体检报告有经过我的改造。”   想到明天早上还会有低级的虫子打开医疗舱,例行检查喻南深的身体,盛皓城就无端暴躁:“明天动手的时候这艘机甲上的那些虫子…”   “杀光就行。”   喻南深很自然地说。 第14章 先破   宇宙里没有破晓。   低级虫子很怕盛皓城,基本任由盛皓城睡到自然醒才端上备好的营养餐。   但是今天盛皓城睡得过于晚了,电子钟指向了下午一点钟,他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低级没有自我思考能力,基本靠上一级传达旨意,72——也许是其他高级——透过监控看到这一幕,下达了命令:“准备备用医疗舱。盛皓城好像进入脱水状态。”   低级应声而入,打头的一只低级打开睡眠舱,正准备注入镇定剂,一只手迅疾地伸出,以强硬的力道扼住低级的脖子   ——应该说是凹凸不平的甲壳枝节了,低级被恐怖的压倒性力量控制得没法维持人类的拟态,变回了原原本本的形态。   一只身长足有一米六,还在疯狂地扭动着躯体的漆黑虫子!   与此同时,同感同源的感应瞬间将事变传递到高级的中枢,未等他们动手,海啸般的精神力倏然像他们席卷而来,像滔天的浪潮轻而易举地冲毁高筑的堤坝,多米诺骨牌似的虫族重型机甲的操纵权霎时易位。   虫族操纵机甲并不仰仗精神力,它们的机甲设计得宛若自己的三头六臂。   所以哪怕被袭夺走操纵权,它们的打击也不像人类被对方夺走精神网的操控权那样致命。   然而,喻南深只是要一个时间差。   几辆机甲互相开炮,火力的重量级比两天前高高在上地轰喻南深还要过犹不及,虫打虫炸了锅。   喻南深无暇回头欣赏宇宙大型烧烤现场,趁着还有余力,立即屏蔽掉定位联系。   一艘星舰机甲,单枪匹马,穿越浩瀚的星辰之海,带着硝烟与战火,向那颗美丽的、无人问津多年的瑰丽星球全速前进。   盛皓城拎着一只虫族被折下的口器,轻轻地喘息,脚下是一排低级的尸体。   泛着恶心的腥臭味的紫黑色汁液浆得他半边身子都是,乳白色的睡衣与黏黏糊糊的汁液对比鲜明。   大概两天前给他递上睡衣时的低级并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小少爷可以直接手刃掉它们。   盛皓城脖子和手受了伤,血液不断外流,睡衣也被划出几道口,深深浅浅的血痕布在他的胸膛上,结了痂的旧伤疤,也被一同撕扯开了。   盛皓城啧了一声,干脆把上衣撕掉,走到医疗舱前。   “调一个备用的医疗舱给我,喻南深。”   “唔。”   喻南深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像没睡醒,迷迷瞪瞪的,有种慵懒的困意。   “没有备用舱,你用我的这个吧,顺带接管一下精神网。我需要休息一下……”   他话音未落,医疗舱突然打开了阀门。   一个苍白如同纸张般脆弱的人径直跌落下来。   盛皓城动作比反应快,立即伸手将人揽进自己怀里。   被盛皓城猛然圈进怀中,喻南深也没有挣扎,带着温热的轻缓气息贴着盛皓城的胸膛,眨眼时睫毛搔过盛皓城衬衫下的肌肤,隔着皮肉,好像和那颗跳动的心脏息息相关。   他本就白净的脸没了血色,像暴风雪后的雪原,茫茫干净。眉目也寡淡,刺眼的舱内灯光照得他脸部边缘的线条都变得逐渐透明。   “给我。”喻南深突然说。   盛皓城没来得及发火,手腕就被喻南深捉住。   喻南深垂下眼帘,高挺的鼻梁轻轻抵着盛皓城的腕骨,冷淡的声音里沾染上黏糊的语调,连吐字都不甚清晰,话里的吞音像不经意的嗔呢。   “给我一点你的信息素。”   喻南深脱离精神网的那一刻,盛皓城就接管了操控权,现在他的精神网通过连接入口可以轻而易举地监管到这座星舰上的每一个角落,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喻南深轻轻地嗅着他手腕上散发出来的信息素,而尽管喻南深有刻意压抑,但盛皓城还是能感受到喻南深身上萦绕着若有如无,隐隐约约的Omega信息素,干净的柑橘气味。   啊,他差点都忘记了。   被标记的Omega是需要Alpha的气息抚慰,像缺乏安全感的脆弱玻璃花瓶,要靠Alpha的信息素来被给予强大的被保护感。   否则会极度不安,感觉自己下一秒即将粉身碎骨。   盛皓城捏了捏喻南深的后颈,原来分化后的喻南深也不例外,也有Omega的各种特征……他原以为喻南深除了生殖器官,其他都是个“非典型Omega”。   像小动物一样。   “不是说恢复得差不多了吗?”   盛皓城秋后算账起来。   这人撒谎真是不眨眼,什么好得差不多,刚刚扎得跟个刺猬似的,还嘴硬。   超负荷的身体还要承担过载的精神网,当自己钢筋铁骨,无坚不摧。如果不是真的无以为继,盛皓城知道,喻南深必然会撑到黄昏玫瑰后,再交出精神网。   如果不是真的无以为继,他也不会向自己伸出要信息素的手。   喻南深不置可否:“航线设定好了,全速前进就行。”   “现在我就是个精神网的电力源了是吧?”   盛皓城视线下扫,喻南深的嘴唇也失了色,透明中带着点浅粉,像晶莹剔透的果冻,“跃迁后你就给我躺进去。”   喻南深撩起眼皮,扫他一眼:“这是和哥哥说话的态度?”   “现在就哥哥了?”盛皓城把手抽回来,一只手搭上喻南深的腰,把他搂得更紧,另一只手扳起喻南深的下巴,“你是我、的、Omega。”   喻南深想推开他,手上却像脱臼,绵绵软软的,他声音冷下来:“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那你性别这件事还能让谁知道?”盛皓城眼看着争吵的历史又要重演。   但一想喻南深的语气,一颗心像胀满了酸水,随便一抽气都会溢出来泛滥的妒意,“宋澜就行了是不是?”   方才盛皓城的信息素维持到一个很低的浓度供喻南深用,现在气急攻心,一个没注意,情绪垮台得让信息素顿时铺天盖地的失控爆发了。   冲天的暴戾气味袭向喻南深,让他几乎没站住脚,重心全都跌在盛皓城身上。   盛皓城发现自己的失态,立马收敛了气息,想起喻南深这几天的疲惫,一种莫名的感觉在他心里翻了天,这种感觉……大概叫心疼。   午夜那个暧昧难明的春梦、时常出来刷存在感的占有欲、学校里处处为难的针锋相对,看见喻南深受伤想发的脾气,还有现在自己莫名其妙的心疼走马观花地在盛皓城脑子里过了一遍。   一瞬间,盛皓城怔住了。   一种他先前从没往那方面想的念头从心底浮了起来,像涟漪,然后直接荡漾成了个无底漩涡。   这时,电子女音响起:“检测到附近不存在跃迁点。”   适时的紧急打断了盛皓城的一头乱绪,喻南深趁机挣开他,退远了几尺距离。   “怎么回事?”盛皓城问,同时机身一侧,躲开了来自虫族战甲的一发高能粒子炮。   星舰比起战斗,更像是后勤补给的,两人进了驾驶室后还得手动调节重力模拟。   “看来他们知道我在黄昏玫瑰,在我走之后就炸毁了跃迁点。”   机身不停躲避炮火好几次几乎是三百六十度花式翻转让喻南深额角留下冷汗,墨黑色的头发落在额头,几丝遮过眉眼。   佩戴安全系带勒得他皮肉发红,和未完整的愈合伤疤交叉遍布在手臂和脖颈上,看起来又脆弱又易碎。   身后机甲群穷追不舍,对方的炮火交叉袭来,精准地落在他们的每条可以逃离的路线上。   星舰躲开一波火力袭击,所有退路都被封锁了,盛皓城的视线落在航线图上,所有的荧光点都显示有一架重型等他们自投罗网,只剩下——   黄昏玫瑰再往外,就是人类未曾涉足的域外宇宙了。   域外宇宙危险丛生,隐藏在中的有黑洞、行星乱流,还有一切未知的定数。   “您收到一条通讯请求……”   盛皓城没接,径直越过黄昏玫瑰,向域外义无反顾的冲去。   身后的火力像不要命似的朝他们吞噬而来,盛皓城的精神网前所未有地张开,像脱于现在的视角拘束,俯视着宇宙里的万物万物。   人类文明已经被他们抛之身后了。   一只冰凉的手扣进了盛皓城的指缝间。   冷得像没有温度,像贮藏在溪底成千上万年的玉石。   “检测到未知的未命名跃迁点,是否进行跃迁?”   一枚时空炮弹裹挟着超宇宙的速度,向星舰呼啸而来。   “进行跃迁。”盛皓城说。   他回握了喻南深,五指紧紧地陷入对方的掌指骨节中。   一切流速好像也一同减缓,时间的节点被分割,一点被拉得无限长。   在炮弹即将击中他们的刹那,星舰消失了。   跃迁成功。   陌生的星域像一副被新读取的地图,在盛皓城脑内展开。   盛皓城无暇顾及,第一时间把喻南深从副驾驶座上解下来。强烈的能量波动终于让喻南深坚持不住,在盛皓城怀里昏了过去,喻南深长得高,骨架却不大,轻而易举地被盛皓城抱起来,放进医疗舱内。   “把跃迁点炸了。”盛皓城按着太阳穴,一字一顿地问:“这里是哪里?”   “很抱歉无法为您解答这个问题。”   女声里带着很强的机械杂音。   “这里没有被任何联盟地图记录。”   她话音刚落,送出的几发炮弹已将刚才的救命跃迁点炸成了个坟。   “报一下物资和这艘星舰的型号。”   “报告,本星舰为VI-301号娱乐型旅行星舰。能源储备剩余90%,本舰并不适合军事领域,方才的战斗几乎耗尽所有火力。”   “舰艇人员2,性别为Alpha,Omega。据检测,适宜旅游模式为情侣模式。本舰提供个性化星舰私人游服务,可以根据您的个人爱好进行定制服务。”   盛皓城:“……”   可以再说一遍吗,我好像听错了什么。   --------------------   今天看看能不能把存稿发完( 第15章 宇宙   三天后,K97-202星球,联盟军临时布署地。   “还是没有任何痕迹?”喻翰丞问。   林洛特鞋跟一碰,行了个军礼:“报告将军,再次搜查过了,还是没能找到失踪学生的下落。但第三卫在202星外航道捕捞到非虫族机甲残骸,据测算分析和数据比对,是属于喻南深参加‘火种’机甲赛的战斗机甲。”   不知道是不是林洛特的错觉,喻翰丞的声音干涩了那么一瞬。   “喻南深生还可能性多大?”   “…我们未捕捞到救生舱。”林洛特说,“无法下定论。”   显示光屏黯淡的蓝光映在喻翰丞高挺的鼻梁上,他略有疲惫地捏了捏鼻翼,叹了口气,将模拟喻南深飞行航道的演算模型关闭,挥挥手示意林洛特退下。   林洛特今年七十八岁,正值当打之年,喻翰丞大他正好一百岁,他是听着喻翰丞如同神话般的人生经历长大的。   也正因为对偶像的崇拜,他才参的军,然而和平年代里并没有什么可歌可泣的战争能打,林洛特参军四十年,被派往红玛瑙星系驻军后便扎根下来,成为了红玛瑙分军的总统帅。   这是他第一次和偶像这么近距离接触,喻翰丞的模样和四十年前他在英雄传记看到的宣传照片几乎没差。   甚至可以说,喻翰丞和现在七十八岁的他比起来,好像他还比喻翰丞老上不少。   将军是杀神,但帅得基本可以原地出道。在林洛特的学生时代里,他记得印有喻翰丞的宣传册基本是被学校里Omega和Beta们哄抢一空,哪怕到了军校,喻翰丞的军事战役在历代经典战役里最受欢迎也不仅仅是精湛的战术能力。   但是……喻翰丞的配偶问题却始终像一个被浓雾笼罩的秘密。当年喻南深备受瞩目地出生,皇室和联盟都送上祝福,却都不约而同地对“生母”缄口不言,主次流媒体也心照不宣地绕过这个话题。   当时体外胚胎培育技术方兴未艾,于是不知怎么传出将军之子是体外培育的,虽然最终与将军结合的基因来源还是没有定论,但体外培育却因此风靡。   林洛特看着喻翰丞那双自带风流的桃花眼里掩不住的疲惫,在心里叹息一声,告退了。   他参加过喻南深的百日宴,那时候小男孩白白的,被主王抱在怀里接受神父的祝词,他记得他长着一双和父亲如出一辙的翡翠石一般的眼睛。   至于后来将军还有的一个正版儿子,林洛特觉得,不过是偏远星系的野种强行攀关系罢了。   联盟军联合地方军赶到时,虫族只有断后的几架机甲,全数被歼灭,没有活捉的余地。   202星伤亡惨重,除去负隅顽抗而受伤和死亡的学生,失去行踪的学生共计15名。搜寻行动已经过去整整一夜,挖出了三具尸体,其余12名被认定失踪。   其中一名是喻翰丞之子,盛皓城。   还有一名同星系不知为什么赶来,也莫名失踪的喻南深。   联盟议会的通讯请求像一柄鲜红的刀剑在喻翰丞的通讯终端玩命地闪,喻翰丞没有理会,视线聚集在分析数据上的显示五天前被投掷的两枚信号弹上。   与此同时,喻南深煎着煎着鸡蛋,差点把星舰厨房给炸了。   盛皓城赶过来三下五除二地把仿真煤气迅速熄了,然后面无表情地一勾手,在浮出来的控制面板上迅速敲了几个字符,那堆乱七八糟的厨房器具就自动收缩起来,几盒营养压缩餐盒从舱壁被推出。   盛皓城:“想要同归于尽的话不必用这个方式。”   喻南深耳根微红,想说什么,又吞回去了,伸手拿了两盒餐盒,递给盛皓城一盒。   两张简易的白色椅子和一张小圆桌从地面升起,小圆桌上还铺着砖红格的蕾丝桌布,看起来可爱极了。   于是,两个腿长手长,宽肩窄腰,勉强算成年男人的少年,坐在田园风的桌椅中,拿着太空航行必备的无色无味营养餐,面面相觑。   换算成首都星历,他们已经在这座“豪华双人游”飞船上待了三天。   而指挥室的封锁揭开后,两位“顶尖技术人员”将这艘星舰开发到了极致——先前虫族给他们的待遇都是简易版,现在一下升级到了3.0。   睡眠舱解除掉后是一张双人床,医疗舱各种繁复的设施是临时加工的。   除此之外,系统还自带了游戏和电影,储备仓更令人惊奇……只见里头零食饮料娱乐设备一应俱全,甚至还有颜色味道五花八门的安全套。   二位杀胚双双沉默,彼此互相看了一眼,继续沉默。   喻南深在黄昏玫瑰时,也住过机甲里好几天,但他的储备仓是真枪实弹的各类重武器,忽然一对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喻南深和盛皓城两个人要说在军事战斗上各有优势和天赋,如果是你死我活的生存战,必然是最后的赢家。但现在突然被扔来度假,还是双人游,实在不是他们的长项。   “巡航这片星域要多久?”喻南深打破沉默。盛皓城快刀斩乱麻地把跃迁点给炸了,虽然防了虫族追击的后患,但也让他们没有了回去的退路。   喻南深在逃脱时过度使用精神力,被盛皓城强行塞了医疗舱两天才出来,因而对星舰的情况并不了解。   “按首都历估算,大概需要……”盛皓城声音闷闷的,显然觉得无聊,“六十年。”   “有生命活动迹象吗?”   “存在过,但是消失了。”   盛皓城咬着勺子补充道:“不过系统内有一个高级加密文件,我在尝试破解。”   喻南深掀起眼皮看他,盛皓城挑衅般回望回去,两人彼此视线一交汇。   “说的秘密是什么?”   “当时你怎么来的?”   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双方古怪地互看一样。   “你先说。”   两人又异口同声地道。   盛皓城:“……”   “我当时在‘黄昏玫瑰’上训练机甲实战。”喻南深把餐盒折叠好,放入从墙壁中伸出的机械手掌心,“因为‘火种’。”   “啊。”盛皓城显然知道,几乎每个对太空军抱有念想的人都对它念念不忘,“那你来得这么巧?”   “当时检测到了异样的能量波动。”   喻南深双指交叠并在下颔上,垂下眼帘,盛皓城坐在他对面,咫尺之间很容易注意到喻南深的睫毛在颤动,接着他发现喻南深身体都在小幅度的颤栗。   “怎么了?”盛皓城皱眉,停下手上进食的动作。他想,不舒服?   盛皓城很自然地伸手要抓过喻南深的手腕看看怎么一回事,喻南深猛地缩手避开,然后起身,摇头:“不是。”   盛皓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喻南深不说话,他走到医疗舱旁几乎是迅速点开面板,他几乎像和谁抢夺时间的流速般快速地浏览清单,翻动页面时手腕微微颤抖。还没等到喻南深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就被捉住了手。   “没有的,我看过了。”盛皓城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喻南深耳边的响起,盛皓城的声音很干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可喻南深听来却犹如像想要玩死猫咪的无知男孩,天真和残忍兼备,“哥哥,你怎么又发情了?”   盛皓城站在喻南深身后,轻而易举地就把他哥哥罩在怀里,然后不紧不慢地放出信息素压倒性地钳制着喻南深,手顺着喻南深胯骨往下,透过绵软的布料去摸他开始滥情的肉体。   “不行。”   Omega天生被Alpha的信息素压制,特别发情期,特别顶级Alpha,喻南深被盛皓城吃得准准的,喻南深没法反抗,身下汪成一滩春水,哑着声推盛皓城,   “给我抑制剂,我不要做。”   盛皓城大度地笑笑,将他的推拒当笑话一般谅解。然后将嘴硬的哥哥打横抱起,然后丢进睡眠舱变成的床。   馥郁的柑橘味从喻南深颈后的腺体喷薄而出,也许是被标记了的缘故,原本轻盈剔透像被清洗后装进琉璃器皿的信息素沾染了盛皓城独有的暴烈的焚香气息,变得粘稠暧昧。   不是简单的雏橘了,如同一刀切下的橘切面,汁液犹如流出如注的血河。 第16章 当局   喻南深试图蹬开他,修长的腿在空中晃,盛皓城就把喻南深的腿拉过来架上臂弯,他俯下身,喻南深的腿就被迫不得已地往下压,整个人像被对折。   喻南深伸手想要推开盛皓城,反被盛皓城一把捉住手,一齐压在头顶上。   病号服的裤子很轻易连同棉质内裤被卸到脚踝,露出白净的大腿根,和腿间对Alpha而言的天堂。   臀部由于压迫的姿势被迫腾空,隐蔽在两瓣雪白臀肉之间的后穴就这么暴露在盛皓城的视野中,雌穴躲在前面,被小巧精致的阴蒂遮住,粉粉嫩嫩的。   像上帝构筑他时特意挑选了最漂亮美丽也是最能勾引Alpha的Omega部位嵌进喻南深的双腿之间。   因为发情,穴口简直不能多看了,已经汁水横流。   泛滥的透明淫液顺着臀肉流下大腿,在极盛的白光照射下漫着剔透的光泽。身前的阴茎也悄悄勃起挺立,马眼渗出水光,情色淫靡。   “好突然啊。”   盛皓城抚摸着喻南深的阴茎,指尖若有若无地搔刮过铃口,他在性爱上也是无师自通的天才,把交配变成做爱。   “这里也很可爱。”   他笑笑,上下色情地撸动喻南深的阴茎,屈起的骨节和略薄的掌肉胜过所有自慰玩具。   喻南深被抚慰得压抑地小声抽气,耳根被不正经的话臊得红红的,和他的阴蒂一样,不完全的腻红色,其实敏感也如阴蒂,捏一捏,下身的肉缝就会不停流水。   Omega的男性性器都这么可爱吗,盛皓城想,还是只有喻南深的才这样?   盛皓城夸喻南深可爱,是真心实意地夸他可爱。   哥哥的身体比哥哥可爱多了,多情又滥情,诚实又直白。不像喻南深这个人,想照顾人也不说,要对他好也不说。   “我说了我不想。”   喻南深眼尾都红了,声音略微沙哑,情潮初期他还能勉强控制自己意识不受结合热的影响,试图和盛皓城好好说话。   “不要这样。”   “到底为什么?”   盛皓城忽然来气了,解开裤链,庞然大物被释放出来,筋络恐怖地贲长在Alpha里尺寸都算巨大的阴茎上,盛着少年人旺盛的荷尔蒙与炽热滚烫的欲望,抵在后穴入口上,像粗犷的巨兽随手准备狩猎公主的秘密宝石矿洞。   “为什么不想!”   盛皓城没等喻南深回答,一挺胯,野蛮地侵入狭小的后穴。   后穴猛然吃进这么大尺寸的阴茎,顿时失守,疯狂地分泌着淫液来以润滑,好像处心积虑地讨好这根恐怖的肉棒,让它息怒,别肏坏了娇气的肠壁。   喻南深的话被突然的顶弄肏散了,什么话也忘了说,手捂住嘴,不让黏腻的呻吟喘息出卖自己。   盛皓城冷笑一声,抽出阴茎半身,只留着饱满圆润的龟头顶着穴口,而后用力肏入,再全副拔出,盛皓城抽出来问一句,想不想?然后又大力地捅到底,又问,要不要?   喻南深是不是也嫌弃他。   觉得他是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上不了台面的做爱。   这么大开大合的完整抽插了好几轮,噗呲噗呲的水声溅拍在肉体媾合的动作中,简直不是疼爱,这是赤裸裸地用性交来拷问喻南深。   膝盖几乎被压倒肩膀,这样的姿势让喻南深清晰地看见盛皓城是怎么仰仗着硕大的肉棒在他身体内来去自由的,喻南深几乎把唇都咬破。   肉具玩命地碾进后心,爽得喻南深浑身痉挛,前端淅淅沥沥地喷出浊白的精液,洒落一小腹。   盛皓城手撑在喻南深大腿根大片的肌肤上,他看见喻南深粉嫩的肉洞层层叠叠的皱褶都被硕大的巨物撑平,像个可爱的圆环。   盛皓城压着喻南深耸腰挺胯,喻南深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和世界的距离好像只维系在下身那不断进出的异物上,天花板是盛皓城黑色的发丝,地底是被盛皓城操到最尽头的穴心。   他似乎感官也随着被阴茎捅开的壁肉而一同散开了,下一秒就要在狂风骤雨般的做爱里被操到死去,喻南深被撞得到处乱动,床下的皱褶像裂开的地面,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的欲望狂浪中。   喻南深只好用腿勾上盛皓城的小臂,这样一来又显得像他缠着盛皓城在主动求欢。   “慢、慢一点…”喻南深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话语不像请求又胜似乞求,“啊,我要坏了。”   盛皓城把喻南深抱起来,让喻南深面对面地看着他。   喻南深坐在盛皓城的阴茎上,全部含下去,被盛皓城贯穿到尽头了,壁肉被烫得不停收缩,热腥躁动得喻南深感觉自己真的要死掉了。   盛皓城从喻南深下颔吻下,途径一小块凸起。   他连喉结都秀气。   接着,他像接吻似的,深深浅浅地啄喻南深玉白色的喉结,唇瓣轻巧地打圈,惹得喻南深低低呻吟。   喻南深轻轻喘,扯动声带,喉结也那么一动,磨蹭过盛皓城滚烫的唇珠,像挣开了缱绻暧昧的缠绵。   盛皓城偏不放过他,紧随着再次舔舐而上,是早安吻似的轻浅,又是蛮狠的啃咬,让他弄出千百种意味,亲密狎昵得仿佛丝丝缕缕的唇纹一同纹上肌肤。   烫得喻南深感觉喉结连着声带一起被盛皓城驯服了。呻吟出来的声音娇软黏腻,像发情期的猫一样骚动,色情得不像自己的。 第17章 易碎   喻南深在喘。信息素黏腻地在整个星舰散开,味道如同腌在蜜罐里的盐渍橘子,吃起来甜甜的,但已经不新鲜了。和喻南深这个人一样,外表俊秀漂亮,撕下衣襟后才发现他早已被侵犯被占有。   喻南深觉得自己如果此刻要融化,那第一个部位必然是喉结。盛皓城湿热的吻烫得他仿佛喉管都要烧穿,先一步自燃在热烈如火的情欲中。   有一瞬间,喻南深怀疑供养装置坏掉了。空气好像一块被煮熟的黄油,滋滋地挤压着流动的气体,分明唇舌鼻腔还呼吸着空气,大脑却有失氧般的凝滞感。   盛皓城掐着喻南深的臀把他抬高,雪白的臀肉被手指掐成好几股,在修长的指缝里像成群山峦里流泻的瀑布浪花。前头的屄已经很湿了,黏糊糊的水液成片的流,把肉蒂都润得湿湿滑滑。盛皓城果断转移阵地,阴茎抽出来,扶也不用扶,那口肉穴渴求似的张开一条缝,盛皓城插进去就随随便便地就快没入到尽头。   喻南深被他陡然的捅入吓得一抽气,泪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操了出来。   哪还有当时在模拟训练室一骑当千把一众Alpha打得落花流水的模样,现在Omega的媚态全都显露,骑在盛皓城身上,脸上神情像崩溃到极致。   当时被露指手套包裹的掌心搭在盛皓城肩膀,指尖用力到泛白,臀部被盛皓城不停抬起又放下,又白又软的臀肉被手指锢得发红。粗大的茎身在喻南深股间被吞吞没没,喻南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撑开,像在坐过山车,高高腾空又重重落下。   热,哪里都热,眼前画面像被蒸化了,失焦而模糊。喻南深听到盛皓城的喘息,低沉撩人,却又非常灼热似的,他的听觉都要被烫化掉。   他已经不是他自己了,他是呈放盛皓城欲望的器具,最好不要有自己意识,只管快乐,不要道德。   盛皓城拉过喻南深的手,带着他摩挲他自己平坦的小腹上隐隐约约凸起来的脉络:“哥哥里面好舒服。”   喻南深崩溃道:“别弄了。”   他的手徒劳地四处抓,想推开盛皓城,却被盛皓城一把擒住,两只手一同被反剪在身后。   “哪里要坏掉。”盛皓城笑,虎牙磨过喻南深细嫩的皮肉,激得喻南深颤栗不已。他一路往上,找到喻南深刚刚被咬得红彤彤的唇,舌尖仔细地描摹了一遍他的唇形,“明明很喜欢。”   喻南深的唇像熟透了,红粉红粉的。刚刚他自己又咬了那么久,唇瓣都被他自己咬肿,水光洇上去一层湿滑的光泽,光影掠过,像水彩纸上晕染的桃花。   “我不喜…”   喻南深被盛皓城诱得开口反驳,他不知道自己一张开口就是掉下盛皓城的陷阱,这让盛皓城轻而易举地就进去到他的口腔里去。盛皓城也不是特别热衷接吻,但用细细的吮吸喻南深温热的舌尖,再抵入他的上颚,搅起湿靡的水声,总让盛皓城有一种奇异的快乐。   他们想让喻南深开口多说些话,想研究他为什么可以如此寡言少语。   但他不必如此费尽心思,他现在正在发出话语的口腔内把严密的词句都弄散,崩溃成单音节的嗯、啊、哦。这是他的特权。   他啃咬喻南深的舌尖和唇肉,喻南深要躲,可口腔就这么小,不适合躲猫猫,适合正大光明的交缠和舔弄。喻南深的躲避只是送给盛皓城新的入侵空间,最终还是要被他吃得干干净净。   盛皓城的舌强迫性地压住喻南深,模仿性交似的伸缩抽插。喻南深被他弄得连嘴巴都合不拢,津液顺着嘴角淌,像散乱的银丝。   他的眼神涣散了一瞬,像机械的接吻玩偶,任由盛皓城掠夺他口腔内稀薄的氧气。   喻南深无处可支撑,全身上下的着力点一分为二,但支点都叫盛皓城。上头的唇被盛皓城衔着,肆意凌虐,下半身的重力全副压在那杵破开他身体的茎身上,吃得太深了——他几乎可以感觉到生殖腔的打开,而坚硬腥热的性器挺在他体内,盛皓城再随便用力一下就可以直接捣入进那狭窄湿热的生育温床。   如果在情色玩具商品城上架,那么以盛皓城的阴茎为模型的鸡巴一定在Omega的自慰玩具销量榜上一骑绝尘。   喻南深有那么一刻恍惚茫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发自内心地抗拒。但是没用。盛皓城就这么任性,这么不讲理,他想要的东西他一定要到手,他想做爱他就拉着喻南深,他管他是不是他哥哥,他管是不是背德。他不在乎。   可喻南深至始至终不明白盛皓城到底为什么要找他麻烦。   这次是没有抑制剂,勉勉强强可以说情有可原。   ——但是这不是第一次。   喻南深手被剪在身后,想推开盛皓城却也没用,馥郁的信息素无形地镇压着他。   “戴套,啊,不要在射,呃,里面。”喻南深几乎说不出成句的话。   盛皓城捏他腰上软白的肉,轻轻哄着似的,阴茎却几乎在喻南深体内贯穿到底,把他整个人都钉在肉具上,再怎么挣扎都是无用功,只是摇摆着雪白而柔软的臀部徒劳地在这支点将盛皓城吞得更往进去,倒像自己逢迎,热烈地骑着摇晃。   “看你表现。“盛皓城咬他的耳垂,喻南深一阵颤栗,敏感得要命。   粗大滚烫的茎身捅到尽头,喻南深体内又湿又热,爱液喷了好几回,早就适合盛皓城插入。怒涨的龟头顶在宫口,轻轻松松就捅进去了。宫腔壁肉淫热动人,又娇又嫩,把杵进去的硕大肉棒全都裹起来,随着抽插的动作淫贱地吞吃着。   喻南深一下失了神,眼神像失焦,定在盛皓城脸上但他几乎看不清楚盛皓城的脸,又舒服又酥麻,顷刻就能被盛皓城操得潮吹。   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双手揽住盛皓城脖颈,腰窝塌陷的弧度起起伏伏,插得狠了脊背会过电似的一挺,然后又倾颓下来。又因坐的角度太深,泥泞不堪的穴几乎要把两颗热腥滚烫的睾丸也一同吃进去。   征服感的极致满足对于上位者而言是一支大剂量的肉体催情剂。   喻南深律动的幅度由他决定,白玉似的躯体是船,在情欲的汪洋里起起伏伏,不能自已,而盛皓城是掌舵的船主,他想让喻南深高潮喻南深就不能拒绝,他想让喻南深流泪喻南深就不能冷静。   烙在盛皓城视网膜,像视觉的春药,起伏的身体让喻南深的发丝反复擦过盛皓城的耳廓,烫得他耳廓与眼角一齐发红。   其实盛皓城说不清自己对喻南深的想法。   偏见是真的,有过期待也是真的。   那时候他还很小,六七岁,属于记事情记三分忘七分的年纪。他记忆里缺失掉“爸爸”这个形象,爸爸缺席所有游戏、游乐园和童年合影。   忽然有一天父亲回来了,带着一个和他看起来年纪相仿的男孩,说是他哥哥。哥哥还给了他一枚戒指,说这是许愿的戒指,只要盛皓城许愿他就会出现。后来发生了什么,盛皓城忘记了,爸爸带着那个哥哥突然消失得如同他们突然出现。   盛皓城再次见到男孩是在摇光星的官方新闻频道。   男孩长开了,有少年人的轮廓在,盛皓城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里头的机器人主持热烈昂扬的赞美那个男孩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主王罗尔维德要成为他的专属教师。   主持人还说,这是将军的独子,一脉相传的优良血统。   里头的喻南深璀璨如星,名扬万里。   明明他身上也拥有喻翰丞一半的血液。   落差大如天堑。   喻南深可以做到的事情,他也可以。   盛皓城吻他,喻南深不推拒了,这是他溃退失守的第一表现。盛皓城一顶入生殖腔他就像被拿捏了把柄带着温度的舌尖终于放过了他的唇舌,循着脖颈而上,吻得喻南深发麻。   “哥哥,你得到了全天下的爱,为什么不能把你的爱分我一点。”   盛皓城固执又痴迷地问。   盛皓城试过把一枚一比一打造的戒指有意无意地在喻南深眼前晃,喻南深没有任何反应。   盛皓城想,他忘掉了,只有我记得这个可笑的约定。   喻南深被原始欲望包裹着,听不清盛皓城在说什么,他只看见盛皓城的嘴唇在咫尺张开又合上,他的唇覆着他的液体。   当盛皓城那颗尖尖的虎牙抵在喻南深后颈的皮肉上时,喻南深心底猛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求感,这股油然而生的欲望毅然背叛了他的理智,促使喻南深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脖子往前送去。   刺破腺体。   注入信息素。   多熟悉的步骤。一切又重蹈覆辙。   盛皓城把喻南深抱着换了角度,方便自己埋入更深,喻南深无意识地挣动了一下,盛皓城呲起牙,眼眸一眯,十分具有恐吓性地威胁他。   “乖一点。不然待会就把你抱起来操死你。”   喻南深被吓到似的,伏在盛皓城肩上,像翅膀被打湿的水鸟,看起来又乖又可怜。   一如所有被Alpha标记了的Omega。   绝对服从。   尽管盛皓城知道这不是喻南深的本意。   盛皓城不是没有见过Omega,他母亲是Omega,来首都星后也不是没有和纨绔子弟逛过专供Alpha挑选Omega的夜总会,甚至他还进去过地下私人脔奴的拍卖会。   Omega大多纤细又柔弱,像被温柔抚养大的鹿,乖顺而温柔。   ——喻南深是他见过那么多Omega里最漂亮也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个。   喻南深除了精致到过分的外表外,谁也不能把他和Omega沾上边,包括一开始的盛皓城。   他那么强大,高高在上,疏离冷漠,像名贵的瓷器。哪有半点需要Alpha保护孱弱无助。   可他是盛皓城的。还被他标记了两次。   众人把喻南深当作圣洁的白玫瑰,小心翼翼地放在殿堂上珍藏。   其实喻南深是每片花瓣都沾染着盛皓城精液味道的石楠花。   盛皓城低头吻喻南深锁骨,轻轻浅浅地咬,身下挺胯拔山扛鼎地顶,像玩玩具。凉凉咸咸的泪从下颔滑落,滴在盛皓城的睫毛上,盛皓城的睫毛被这轻微的重量压弯了些许弧度,更翘更挺。   “怎么哭了?”   喻南深不说话,眼泪从眼角泄洪,湿湿地浸了半片脸颊。   明明他都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上他。   盛皓城搂着喻南深的头,柔软的发丝从他的指缝渗出来,他有点手足无措地轻轻摸着喻南深的头发:“别哭,别哭了……有那么不愿意吗?”   喻南深不说话,头埋在盛皓城肩窝上,肩膀轻微地抽动着。   尽管知道发情期的Omega就是陷入情欲泥潭的小野兽,以标记他的Alpha情绪起伏为准则,用尽一切气力去讨好在自己身上寻欢作乐的Alpha,可盛皓城的心还是抽动了一下,像被泪水打湿,变得沉甸甸的。   做爱时候的喻南深好喜欢哭,绝不是生理性眼泪。像把以前的泪一同流尽,哭得不成样子,呻吟里有软软的哭腔,半透明的泪痕干涸在脸上,像玻璃器皿上起了雾的水渍。原来Omega这么依恋标记了他的Alpha。   眼泪把眼睫浸得湿漉漉的,重重地耷下,漫着水光,遮过眼眸。   现在,盛皓城才品鉴出来,原来Omega的纤细与柔弱不止流于表面的体态特征,它是喻南深的锁骨、手腕、脚踝,是轮廓宛若两轮新月的腰,是那双雾了又晴晴了又雾的森林绿双眸。   “我是你的泄欲工具……”喻南深轻轻地吐字,像迟缓又清晰地认知真相,“是吗?“   --------------------   感谢阅读留言和评票> 第18章 拨云   这时,喻南深身后的墙壁颜色逐渐变成半透明,星舰外的景象缓缓展开。宇宙黑暗,万籁俱寂。   明亮的玫瑰被呈现在屏幕上。   那是一朵漂亮的发射星云。   年轻且炙热的恒星们在中心绽放出的光晕,红得像是从心脏滴出的鲜血。焦灰的叶是萦绕着它的黑暗尘埃带。   “星舰捕捉到特别的景象。”   “据计算,非常搭配二位此刻的情侣出游氛围。”   星云遥远,也许盛皓城看到的,只是它数千光年前的模样。   这不是适合彼此剖白的时候。   “就因为我是Omega你才…”喻南深揪住盛皓城的衣服,比起质问更像抓着他害怕掉下来,声音带着绵软哭腔的余韵,听起来委屈至极。像没做错事却无端受惩罚的小孩。   盛皓城一手抚他后脑勺一手搂过他的背。喻南深好瘦,肩胛骨像线条优美的小山峦,供他拿捏。   喻南深泪水垂落眼尾的河湾,神情很哀伤,随时准备枯涸的模样。盛皓城知道的喻南深从来不会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可现在的喻南深是提纯出一个发情期被标记的Omega的喻南深,害怕他,又服从天性地爱他。   他的难过是隐性因子,遭遇发情期,基因突变了,被盛皓城千年难遇地捕捉到。   原来你不是不会笑不会哭,你只是擅长隐藏和克制。   喻南深捏着衣服的力道紧了,屈起的指节磕在盛皓城胸膛上,带着高热的温度。   “为什么。我只是想做一个好哥哥。”   他轻轻地问,又像谁也没问,只是在自言自语。唇齿相碰,磨出一片真心。   “我想对你好。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样去爱你。”   谁来教他怎么去做好,这又不是靠网络和书籍能得知的事情。   是不加掩饰的爱,是孤单时候需要的陪伴,还是大雨瓢泼时在巷尾发现一只被雨淋湿可怜兮兮的小狗时动的心?   他只知道冰凉的机甲,他人无尽的阿谀奉承和一年四季只有他一个人的家。   第一次见到盛皓城是在夏天,屋外有仿真的蝉鸣,少年人虹膜颜色是近乎黧黑的绿,眉眼弯弯的,嘴角要笑不笑,他伸出手,说请多指教。   他是真的想对他好,可惜弄巧成拙了。   盛皓城一直没说话。   喻南深的话像一把珠子撒进广袤的湖,波澜不惊的水面微微荡漾起白线条的涟漪,听是听了,但没往心里去。   而从他说想爱他的时候,湖面开始剧烈的波动,像沉眠在湖底的活火山轰然爆发,岩浆滚滚,泼溅得整个湖地震山摇——   喻南深说他不知道要怎么去爱自己。   “错了。”盛皓城轻轻地凑过去,一字一句,“是因为Omega是你,我才这样以下犯上。”   也许是玫瑰星云色彩太过浪漫,黑暗的尘埃带在盛皓城的眼中浮沉,光线柔和了他过于锋利的眉眼,一双桃花眼此刻难得的温柔起来。   盛皓城轻轻地亲上喻南深的唇。这次是浅尝辄止的柔情,没有攻城略地的嚣张,只是唇珠吻了唇珠,柔软的唇瓣邂逅另一片柔软。   “早说不就好了。”   喻南深呆呆地看着他,好像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将内心剖出来展览了一遍。他刚刚哭得眼睛红彤彤的,觑着盛皓城,无辜茫然得跟望见猛禽的小白兔似的。   “别亲了。”喻南深小声地说,“当我是工具的话,继续做就好了。”   喻南深拉过盛皓城搁在他背上的手,放在他胸前。小巧的乳珠受了情,挺挺立立的一颗凸起,被有薄茧掌心磨擦,喻南深小幅度地颤栗了一下。   “做呀。”喻南深看着他,温柔地逼供。   暧昧的氛围已经很重了,喻南深像寡淡星空里浓墨重彩的情色,空气里的信息素水乳交融,正如现在叠在一起的两个人。   可盛皓城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了。   “你不是工具。”盛皓城几乎是有点艰难地说,“我们都别彼此厌恶了,现在打平,我们和好,一笔勾销。”   他不擅长坦诚,不擅长交心,光是这样的一句话都得从尊严和别扭的壳里挤好半天才挤出来。   喻南深有点不解地看着他:“可是我没有讨厌过你。”他眉毛皱起来,像思索一道晦涩难懂的机甲设计题,走进了弯路,始终无解。   盛皓城好一会没有说话,摸了摸喻南深的头发,他的和他这个人截然相反的质地柔软。   “谁让你不说清楚。”   盛皓城把喻南深放倒,喻南深背对着他,蝴蝶骨像收拢的翅膀伏在肌肤之下。   “跪得住吗?”   喻南深摇摇头。盛皓城捞起他,往喻南深身下垫了两块高高的枕头,让他分开腿跪好。喻南深被他摆动着肢体,像乖巧的玩偶,腿在枕头两侧打开,腰被他肏得早就软掉了,整个人塌陷在枕头的雪山上。   肉阜经历了激烈性事,肿得像成熟的果实,捏一捏可以捏出饱满多汁的水分似的,肥软可爱。   两瓣臀肉堆叠在枕头上,被迫高高拱起,像白雪皑皑的山丘,粉嫩的后穴就是娇小的山洞,山洞的目的地就是喻南深的身体尽头。   学院官方网站的娱乐匿名版区有一个问题经久不衰:喻南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Omega?   联盟成立已有百年,过去Omega无权无势,靠攀附Alpha获得地位。如今解放,Omega也可以自由择偶,但放眼联盟各方势力盘踞的首都星,不得不说还是政治联姻占了主体地位。   大多数Alpha到了成年,配偶问题也会被提上日程,他们常常是挑选的一方,选中幸运的Omega结合伴侣,军队里甚至可以因为伴侣的发情期特批假期——当然,军队里也有特殊的Omega部门,专程满足单身Alpha的生理需要。   所以,盛皓城才是二年级,身边却已经有不少同窗人已经有了稳定的性伴侣。时常互相吹嘘着妻子的穴是多么嫩多么窄多么销魂,又说Omega最大的快乐就是假期里丈夫回家后把鸡巴狠狠地插进他淫荡的穴肉。   喻南深作为学院里风头最盛的知名人物,人又活像个性冷淡。大家表面上毕恭毕敬,私下里也是热衷八卦喻主席的性生活。   大多讨论五花八门,天马行空,甚至还有喻主席和某些知名Omega明星的同人文。最终,最多人认同的说法是必然是那种骚浪贱的放荡货色才能激发主席这种不动如山的禁欲系的冲动。   当时盛皓城只是嗤笑他们做梦,现在他可以笑得正当,全世界独一份的美味已经被他由里到外地吃抹干净了。   被穴肉吞吃过两回的性器狰狞得可怕,才刚顶进去一个头,喻南深就哭着说受不了。怒涨的茎身借着流得汹涌的汁液挤压进去,如同凶莽的巨兽,瞬间就侵占了狭小湿润的甬道。   喻南深感觉自己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后穴像填满了的羊皮袋,肠壁的轮廓都几乎被顶成了盛皓城阴茎的形状,进一寸就更膨胀一寸。   “太涨了。”喻南深摇头拒绝,泪水簌簌地掉。   盛皓城伸手,十指扣入喻南深的指缝,贴进他掌心:“放松一点。”   喻南深小声地喘叫,嗯嗯啊啊的,雪白两臀之间夹着Alpha恐怖的性器,那器官还在持续肏弄着,往更深处入侵。   盛皓城的阴茎并不像其他的Alpha那样凶悍得近乎粗野,简直像人类胯下生长出原始而格外强大的交配器官,黑得粗犷,如同圣经里地狱非人的野兽器官。   他的虽然凶悍,却剔除了凶悍里原始的成分,像更高阶的进化,甚至是美学里的漂亮精致,带着蛮横的侵略性,激发Omega无尽的性欲。   “盛皓城。”   喻南深叫他的名字,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喘息抽气着。   盛皓城俯下身,把喻南深后颈腺体所在的那块皮肉嘬进嘴里,用牙齿反复地搓磨,本意是安抚,又撩出喻南深黏腻不止的呻吟。   他刚刚找到了喻南深的后穴内那一小块饱饱的凸起,然后玩命地碾,左冲右突地变着角度去操它,力度大开大合,操得喻南深无意识地拼命摇头,身下又敏感地潮喷一次。   抽插时搅合起来的水声更响了。   感觉前后都要麻掉,酥软的感觉从后穴一路蔓延到全身,舒服像过电,烫得人浑身颤抖颤栗又禁不住继续索求。阴阜到腰都感觉被浸泡在全糖的蜂蜜里,腰部以下都被泡发,涨软酥麻,难以着力。   “盛皓城。”   喻南深哭着喊他,腰肢随着盛皓城的频率摇,试图迎合他的节奏,好露骨的动情。   盛皓城眼角发红,他觉得喻南深并不需要学什么床上的下流话术来讨Alpha欢心,他露出柔软而脆弱的神情呻吟,就已然是纯情天真的勾引。   盛皓城喜欢这样的喻南深。   前列腺的高潮比操进屄里的更爽,喻南深眼前的灭顶的空白,被丟上了云霄,又长久地悬在半空。他腿痉挛似的颤抖,跪不住,软得塌倒在床褥上,垫起的枕头迫使他屁股撅得更高,腰弓成流线,像融化的冰激凌。   身下又湿又滑,淫液无法控制地从体内喷溅出去,水淋淋地打湿了一枕头,流出液体的感觉像失禁。耻意更助燃的情欲。盛皓城坏心地顶他最受不了的地方,惹得他像身体是泄洪的堤坝,内涝成灾的城,水流泛滥,湿得一塌糊涂。   喻南深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什么时候,后穴比阴茎更学会了高潮。   “盛皓城。”   喻南深第三次叫他,“呃,别,别顶那里。”盛皓城吻他脖颈,“怎么?”他爽得要死怎么还说不要。柱头在体内撞,撑得喻南深受不了,摸着肚子,好怕他破体而出,大腿打着颤,“…我想要。”   “嗯?”喻南深话很短,三个字,每个字都像要点燃火折子的一粒火星,盛皓城感觉自己就是那即将被点燃的引线,强忍着毁灭的欲望,若有如无地抽出一些,“要什么。”   “我想要你。”   喻南深轻轻说。   盛皓城红了眼,扶着阴茎狠狠顶进去,巨兽整根悍然没入,破开层层叠叠的红粉肉浪,猛顶尽了穴心狠狠地操弄。   壁肉得了甜,淫媚地拥上茎身,欲求不满地伸缩颤抖,吸吮着肉棒。刚刚嫩得像花蕊的穴口被操得松开,像成熟满溢的花汁,根本合不拢,任由粗狞的肉具抽插震动,将它撑得圆圆的,任人采摘亵玩。   喻南深叫得哑声,蝴蝶骨上流的汗水津津的,像刚刚从水里捞起一样。   盛皓城把他的头从堆叠的雪白床单里挖出来,喻南深失了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泪痕干在脸颊。   “以后哥哥不用抑制剂了好不好,有我在,我替你保守秘密。”   盛皓城卖乖地吻吻他睫毛,邀功道。 第19章 花言   做爱,要么是爱到了极致的进一步发展,要么是为了满足肉体的生物本能的“做”。显然,盛皓城缠着喻南深,比起说爱,更像贪恋那具供人玩弄的身体,人是顺带喜欢的。   “人形抑制剂”尽心尽力,说到做到,把哥哥伺候得很好,绝不让发情期的omega独自难受,连洗浴都要钻进浴缸把人摁在光滑洁白的缸内干几次。   几天下来,本来喻南深干干净净的身体印满了没个轻重的青紫红痕,腺体处和锁骨处更是重灾区,印子刚要消就被咬上吻上新的。   “……啧。”喻南深背对着镜子,回头看后背,抬手覆上坐落在脖颈上腺体的咬痕,室内温度不冷不热,可手碰着的那块玫红色咬痕,烫得灼人。   他似乎都能感受到盛皓城在制造它时的温热吐息。   发情期的记忆像受热膨胀的气体,把喻南深脑袋里的储存空间塞得满满当当。   内容不外乎是Omega发情期遵从本能的活塞运动,想了也是自己尴尬,喻南深干脆不再全盘回忆,捏了捏眉心,轻轻叹了口气。   由关系冰点到负距离乱伦,不是一个极端就是另一个极端,没有中间项。   他用冷水简单的洗了个澡。本想像之前那样仔仔细细地将身上每一寸肌肤都用水反复冲洗的,想到有限的能源,还是作罢。   军服已经不能穿了,这星舰自带了个简单衣橱,喻南深检测了一遍后,选择了一件高领米白毛衣和简单的长裤,把身上的痕迹遮得严实。   出来后,盛皓城已经坐在长沙发上了,看见喻南深出来,视线便在他毛衣的领口上梭巡,似乎要穿透衣料结构看他给喻南深盖上的专用印章。   自然收到了喻南深的一个眼刀。   “哥。”盛皓城举起双手像要投降,同时自动往后挪移到沙发另一头,给喻南深腾出好大的位置,“对不起嘛,这次真的是迫不得已。”   他看着喻南深,神情要多无辜就多无辜。   喻南深冷淡地睨他一眼,走到沙发另一头坐下,调出个人终端,显然没有要搭理盛皓城的意思。   “哥,原谅我这一次自作主张好不好。”盛皓城稍稍往前倾,我道歉,原谅我行不行。”   喻南深的眼神动也没动。   盛皓城得寸进尺,又往前战略性挪了一点,声音软下来:“哥,你千里迢迢跑过来和我生气吗?我们要是不再商量对策就要殉情——我说的是殉亲情——在这陌生地方啦。”   喻南深抬手在个人终端点了一下,仍然置若罔闻。   盛皓城干脆直接窝在了喻南深身侧,打量他的侧脸,想用眼神把此刻的喻南深描摹下来。   眼神专注,简直把他的存在当空气……鼻梁高挺,再往下,嘴唇薄薄的,没什么血色。   盛皓城色心一动,很想亲上一口。好在理智压住了歹念,不然这一口下去估计自己就要被喻南深丢出舱外。   “我知错了,我关心则乱,我不理会你感受,我不是人。”   盛皓城认错起来人模狗样,小时候被喻翰丞丢进贫瘠的摇光星不闻不问十几年,母亲对他关心也实在有限,本来人是愤世妒俗的不太会好好说话的,但在联盟学院这一年,从他那怂得要命小跟班查理斯的身上还是“近朱者赤”了一些服软的话。   “我看书上说omega如果发情期的生理需求得不到纾解,就会生不如死的难受,甚至也有出现脱水或精神失常的先例。我知道哥哥你能忍受痛苦,我也承认我有私心,但我是真的不想你难受。对不起,哥哥。”   盛皓城扯扯喻南深的袖口。   “哦?你还把我当你哥看了?”喻南深一把扼住那只不安分的爪子,脸彻底沉下来,口吻带着刺骨凉意,“无论我是不是Omega,发情期多痛苦,都和你盛皓城没有任何关系。”   --------------------   还是没赶上七夕 但是字数控到了1314(…… 第20章 得寸   盛皓城怕喻南深沉默,怕喻南深冷淡,偏偏就不怕喻南深凶他。   “怎么没关系。“盛皓城认真起来,“你是我哥哥,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有血缘的第三个人。”   喻南深没吱声,盛皓城的触觉雷达耸动着得出结论:喻南深的肢体语言微微松动了。   盛皓城忽然想起了小时候。   喻南深大他两岁,又喜静,他们一开始认识的时候全靠盛皓城找喻南深,喻南深才肯说说话。喻南深喜欢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书,盛皓城觉得无聊,经常去闹喻南深。盛皓城打小就没什么朋友,长大是自己心高气傲不结交,小时候纯粹被排挤。   因为摇光星那堆小屁孩他们爱管他叫小野种,嚷嚷完盛皓城是没爸的小孩,又说他妈妈是公交车,谁都能上。   小盛皓城有一天忍不了,把小屁孩们教训得屁滚尿流后回家得意洋洋地以为自己出了口恶气,谁知第二天家门口就被人拿电子油漆涂了一天一地的红色马赛克,妈妈鞠着躬挨家挨户地去道歉。   小盛皓城宁愿自己找一处没人的地方自己和自己从早玩到晚,再也不愿意再看见妈妈弯下来的腰。   但是喻南深出现了,他不仅有了朋友,还有了一个哥哥。   每次喻南深板起脸说要看书让盛皓城安静的时候,盛皓城就撒泼打滚,他知道哥哥不忍心自己受冷落,只要他装委屈装可怜,就能把哥哥从书的手里抢回来。   想来和现在没什么两样,虽然过了十年,但盛皓城觉得可以一试。   盛皓城皱起眉,同时悄悄放出微乎其微的信息素,他倒吸一口凉气:“嘶……”   喻南深赏了他一个视线的余光:“怎么?”   “没什么。”盛皓城勉力笑了笑,额头适时滑落一滴冷汗,“当时被虫族划到的伤好像复发了,不碍事。”   虽然喻南深眉眼挑都没挑,但盛皓城笃定喻南深九分的注意力都撇自己身上了,目光若有实质的话,他肋骨那块可能都被沉甸甸地压实了。   盛皓城些许得意自己在喻南深内心的地位。   然后他得寸进尺:“哥,你还记得我要和你说的秘密吗?”   喻南深脸上就差写了“不想听”,但盛皓城知道他关心。   “你是不是觉得刚来的时候我像个神经病找你茬?”盛皓城问。   喻南深垂眼,不看他:“没。”   “明明就有。”盛皓城抱臂,“当时我很生气,可现在我确定了一件事。”   喻南深把终端收了起来:“当时我故意避开你,你生气…很正常。”   “不对。”盛皓城站起来,走到喻南深面前弯腰和他平视,他把嬉笑的语调给收起来了,神色认真,“你十四岁之前的事情是不是完全不记得了。”   “是。”喻南深承认得很快,他坦然地望进那双摄人的眼睛,“我十四岁那年生过一场病,十四岁以前的事情什么也记不得了。”   盛皓城笑了:“所以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喻南深愣住了。   盛皓城今年十八岁,第一次见到喻南深是在他六岁,小时候最后一次见到喻南深是在他八岁。   距今十年。   喻南深是和爸爸一起回来的。   爸爸回来的时候,盛皓城开心得不得了,恨不得告诉全天下他爸就是那个顶天立地的镇国将军。可是妈妈捂住他的嘴,让他和谁也别说,“爸爸是大英雄,如果告诉别人的话坏人也会知道,坏人就会来害爸爸”,六岁的盛皓城信这句话信了七年,然后在电视上获知了残忍的真相。那时的他再也不会高高兴兴地宣告全天下他有个超级厉害的爸爸了。   他不再相信爸爸顶天立地、无所不能了。   “哥哥,你确定你失忆真的是生病吗?”盛皓城不自觉地握上了喻南深的手腕,他知道自己全身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那是无法抑制的怒火带来的副作用,“为什么喻翰丞把一年前我们的重逢搞得像初次见面?他明明知道我认识你。”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丢在那种破地方那么多年啊…”   明明记忆应该随着时间变得模糊,可盛皓城一直记得他们分开的场景,每次在脑海里想起,都像鲜活的凌迟。   当年走的时候,喻南深被喻翰丞牵着,两个小东西念念不舍极了,本来不爱说话的喻南深一步三回头,非要看着盛皓城的身影越变越小。   被喻翰丞抱上机甲的时候,盛皓城听到喻南深有史以来最大的音量:“盛皓城!不要忘记我!你要来找我!”   闭上眼,稚嫩的童音似乎还要穿过十年的光阴,不依不饶地在他耳边响。   一阵清新沁人的香气如同三月的春风破开三尺霜雪,和风细雨地飘入盛皓城的嗅觉系统,像沾了雪花的玻璃盏,有雪一样的凉,让人不禁清明回神。   柔软的黑发近在咫尺,仿佛一双温柔的手抚摸着盛皓城的脸庞,让他不由得闭上眼,想搁浅在一温暖的怀抱中。   明明做爱做过那么多次,这好像是第一次他把喻南深拥入怀中。他靠在喻南深的肩窝,蛮横又骄纵地索求喻南深的爱意。   喻南深从不和人有亲密的肢体接触,陡然僵硬了一下,叹了口气,手指插入他的发丝,轻轻抚摸这只大型犬,真没辙,盛皓城就是往他软肋上长的。   盛皓城任性地享受怀抱特权,咧出一双虎牙,笑是笑着的,但喻南深感受到了他语调变沉了:“你要了解你不认识的我吗?”   喻南深声音轻而坚定,好。   然后他听见盛皓城低声道:“我真的很恨喻翰丞。”   “我知道你很痛恨自己的性别,可是喻南深,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就是我们没有办法决定的。你以为我想自己的身份是私生子吗?”   “明明都是同样的一半血缘,为什么我就是得在一个破星球长大,就因为我身上另一半的血来自一个普普通通的omega吗?”   十六岁的盛皓城偷偷乘坐了支私人商船,怀揣着一终端的第一军校报名资料和梦想,逃离了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家乡。他知道他哥哥在那个第一军校,所以他才去的首都星。   没想到去到的时候被告知今年军校的报名季已过,而他的个人信用和财产太低,根本拿不到出入许可证,达不到踏入首都星的门槛。盛皓城的钱在来路已经用光,最终搭上了一辆娱乐型星舰,靠给别人打机甲赛挣点生活用钱。   ——以他的相貌和血统,不是没有有钱的omega找上门暗示他些什么,盛皓城懒得说话,释放信息素就把牵线的吓走了。   每晚他就睡在星舰的工具舱,没有窗也没有灯,只好靠门缝的那一线流泻而入的灯光来看终端上的资料。因为没钱,他的终端安装的是最低级的,没有自带灯光。   身下是硌人的单薄床单,映入眼帘的是无尽黑夜。   “在现在这个以alpha为权力中心的社会里让一个omega独自抚养小孩长大的困难之巨,喻翰丞知道吗?他只贪图春宵一刻,却不经意改变了两个人的人生轨迹。”   “因为家里没有成年alpha,我们就没有购置房产的权利,拿着喻瀚丞的钱缩进最狭小的楼里;因为家里没有成年alpha,一旦到了妈妈的发情期,我就得眼睁睁看着不同的alpha进入我家占有我的妈妈。而我知道他们不是我的爸爸。”   受苦的时间是靠熬过去的。盛皓城没到一个月就病了,长身体的年纪,偏偏日夜颠倒的过载使用精神网,加上里头的机甲型号太旧,于是更耗费心力。   加洛就是这个时候来的。盛皓城知道他,从电视里见过,是一位跟随了喻翰丞很久的一位老将军。加洛把他接到另一个繁荣的星球,把他安排进了当地最高级的学府,让他进修学习。   一年后,再把他带去了首都星。   期间喻翰丞从未露过面。   “我觉得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我不喜欢那片贫瘠的土地,也不喜欢我费尽心思来到的首都星。家乡是我的囚笼,首都星是我的刑架,我的出身是我人生的最大污点。”   “学院天空上方飞来飞去的轻型小机甲在首都星是个人都会骑,因为在这里这是最简单也是最便宜的空中工具了。但是在我的家乡,能买到一架能在地面跑的机甲就已经算是大户人家了。”   “对,一开始我很讨厌你,是以为你像其他人一样觉得我是撕不掉的狗皮膏药,臭不要脸地非要黏上你们喻家。你的冷淡让我以为是嫌弃,你的公正让我以为是针对,我以为你装作不认识我,和他们一样看不起我。我为这个道歉,我为我冲动报复你道歉,我知道这是道一万次歉都不够的错误。”   十三岁的盛皓城在电视上看到和主王站在一起的哥哥,他握紧了手指带的戒指;十六岁的盛皓城颠破流离四处没有落脚,他在星舰最黑暗的房间打开喻南深接受采访的影像;在陌生的学府接受军事化管理的时候,在温暖的壁炉旁烤火看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图纸时,他都想到喻南深在等他,他要成为可以和他站在一起的人。   十七岁,他终于见到喻南深,喻南深却不认识他了。   像一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小兽,害怕保护不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只好呲开所有的獠牙,带着全副武装的敌意来全世界作对。   盛皓城把喻南深搂在怀里,像守护宝石不让盗贼夺走的巨龙,他几乎是耳语道。   “别不喜欢我。”   “哥哥。”   喻南深承认,在此刻他的心就好像被呼啦啦地灌了满腔的蜜。他第一次知道一颗心脏可以承载那么盈满的甜意,像来年春天化冻的河流,他几乎是笨拙地体会胸腔里的激流涌动,好像心脏复苏,第一次鲜活地开始跳动起来了。   他心想,这就是被爱的感觉吗?   这时,骤然响起的尖锐警报声凄厉地划破寂然的室内,像晴天霹雳投下的炸弹。   --------------------   好久不见喔 第21章 死灰   首都星,联盟驻军要塞。   战略分析室落地的全面屏泛着淡淡蓝光,屏幕上的联盟首脑们大多一副被火烧了屁股似的焦急,如出一辙的恼怒目光瞪向分析室中坐在一把普通转椅上、穿着军装的男人。   男人处在视线焦点,身上军装笔挺,脊背挺直如竹,脖颈仰起的弧度干净而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线条。   神色坦然,甚至近乎嚣张了。他下巴微微抬起,一言不发地睨着屏幕,更像一位审问者。   这副明明白白地不把这一群大人物的怒火放在眼里的模样,毫无疑问是火上加油,更加激怒了在场的其他人。   一个穿着军装蓄着一字胡,肥腻得两腮都汪着两窝油似的中年男人叫道:“将军,半个月了,alpha是社会的宝物,您要怎么向社会交代?”   这句话像一道引线,在座的人顺着话头炸开了锅。   “航道路线预测图今天非交给我们不可!喻翰丞,你在军队专断独裁我们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在这事上你别不识好歹。”   “小喻,这么多年是黄叔我看着你长大的, 你一向以大局为重,这次是真的拖不得了。再拖下去,学院的名声和声望怎么办?!”   喻翰丞不动如山,置若罔闻,眼底流露出一层显而易见的倦意。   忽然,吵闹的群口剧破出了一声嘶哑的哀求。   “求求您,将军,连您都毫无头绪那其他人还能找到吗!我的孙子也在名单上啊!您知道的……就说出来吧,一点点信息也好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和一头银发的老头声嘶力竭道,声音凄厉,似乎支棱在他体内的骨头都在一块儿悲恸颤抖。像暮年的马嘶嘶哀鸣。   喻翰丞望着白发皑皑的老人,眉毛不易觉察地微微上挑,正要开口,一道悦耳的声音如同飘过寒冬时节的和煦春风,蓦地打断了这场吵吵嚷嚷的批斗大会。   “诸位,请安静。”   omega特有的温柔嗓音在一群五大三粗五花八门的alpha里格外突出,像钢筋水泥的城市中心区里忽而出现的一片绿洲。   出声的omega眉眼如雕琢,鼻梁高挺,睫毛长翘。一头耀眼的金色长发垂落肩膀,宛若披拂着流动的日光。   塔夫绸衬衫上打的褶雪浪似的缀在肩,他白净如雪,矜贵而圣洁。相貌无上,不像凡间存在的人,像被天神钉在教堂的画框后的圣人神像。   方才争相嚷嚷的alpha们顿时噤声,毕恭毕敬地一齐道:“陛下。”   罗尔维德玫瑰色的薄唇微微抿起,他凝着眼,目光的靶心是喻翰丞。   “陛下。”喻翰丞无惧地迎上主王的视线,弯着眼笑了,“您来了。”   “嗯。”罗尔维德很轻地应了一声,“将军,报告我看了,有什么就说吧。”   听到这句话,喻翰丞的表情有所松动,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刚刚怀柔着诘问喻翰丞,自称“黄叔”的联盟新闻部现任部长黄戌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喻翰丞的声音毋庸置疑的很好听,总将军的好皮囊和上佳的嗓音让他在出席面向民众的军事座谈会上的实况转播赢来了居高不下的收视率,曾经有记者夸夸其谈“枯燥的形势分析和军事理论,经过喻将军的声音加工,简直可以当作“睡前来自情人的安抚”。   而刚刚那低沉的笑声,让在言语交锋里摸爬滚打、见过各路牛鬼蛇神的黄部长不由得心惊胆颤,他印象里的喻翰丞是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哪能想到他能笑出这种如同在暮霭重重的地狱深处的艳鬼的笑声。   “报告我写得很明白。”喻翰丞善解人意地把数据页面投屏到会议里,“诸位的战场经验是喂狗了?”   “这太荒谬了!”一开始的老胖子嚷嚷道,“这事早在三十年前就结束了!”   方才喧嚷的人却没有一个应和他的,不约而同地不出声了。   这时,不知是谁悄声道:“离离原上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声音很轻,却像一把细小的针,扎入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引起尖锐而刺痛的寒战。   “以诸位的年龄,应该都是参加过‘火种之争’的人啊。”喻翰丞睨了一眼全场,包括主王,“才三十年,不至于都忘了吧。”   方才白发皑皑的老人突遭重击,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竟是一声招呼也不说,径直退出了会议。   “……‘他们’真的回来了?”黄叔难以置信地说,他眼里光芒闪烁,似乎在调试出很多分屏来核算数据的准确。他喃喃道:“他们又回来了,又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很大几率他们还和虫族联手了。”喻翰丞打断了他六神无主的念叨,“刚收到技术部的文件,测算数据我已经发送过去了,各部门有序安排好工作。”   在场的人里有几名老者,都是联盟里权高位重的掌权者,他们面沉如水,盯着喻翰丞。没听见喻翰丞殷切的表忠心,模样许些恼怒意味。   其中一位正是本次会议的发起人,他咳嗽一声,缓缓开口:“喻将军,事关重大,希望您……大局为重。”   “将军,联盟需要你。”   “散会。”   人接二连三地退了,其中不乏有私聊喻翰丞表示同在一条战线者,参会者人数渐渐像零趋近。   喻翰丞刚要退出,忽而弹出一道对话请求,他顺手接了。   不是意料之内的人。   罗尔维德的脸在屏幕内,被蓝色的荧幕勾勒出他无可挑剔的脸庞。   “十六年了,你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俊俏的omega神色很淡,口吻好像在谈论一桩失败的买卖。眼神却把他出卖,他的眼里是剔透晶莹的痛楚。   喻翰丞抱着臂,没说话。   两人无声对峙了一会儿,喻翰丞最终缴械,很轻地叹了口气:“你又何必。”   何必问,何必在意。   罗尔维德笑了笑。   很天衣无缝的笑,把失落和绝望滴水不漏地掩进了微微扬起的唇沿。掩饰反而显得他脆弱极了,好像一尊失手一摔就会碎得拼不起来的玻璃瓷器。   omega的脆弱最能招惹得起alpha的垂怜,更何况眼前是最顶级的omega。喻翰丞却不为所动,兀自疏离在这场浪漫而悲壮的久别重逢的戏码之外。   罗尔维德说:“皇室和联盟的意思——喻南深必须安全回来。至于老家伙们说的什么声誉和舆论,都是次要的。”   “他们把你推出来当代言人了?”喻翰丞深深地望了一眼罗尔维德,语气难得有点波澜,“真是比我还在意我儿子。”   罗尔维德意味深长地说:“将军,你我都知道……”   “喻南深,他可是联盟的孩子啊。”   喻翰丞笑了,笑得很像罗尔维德记忆里那个年轻而张扬的少年将军。洁白如皎月,皎月悬在遥不可及的天际。   “嗯。”喻翰丞和声细语地说,“小朋友,你现在学会威胁我了。”   罗尔维德说不置可否:“我只是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这件事上,高层的老狐狸提防着你。”   喻翰丞淡淡地说:“应该的。”   罗尔维德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不会跳动了。眼前的喻翰丞模样没什么变化,比起他在学院读书的时候更要长开了,眉目轮廓也更深邃了,可是他的语气和气质截然不同了。   以前的喻翰丞骄傲而自信,干净如明月,热烈如骄阳。现在却好像陡峭的悬崖下一渊深不见底的深潭,无论投什么进去也无动于衷地无波无澜,昏黑深沉的湖面危险得要噬人。   他忽然想起刚刚的老者说联盟需要喻翰丞,但是似乎看起来过于一厢情愿。因为现在的喻翰丞,看起来……并不需要联盟了。   可以前的喻翰丞,视联盟的存亡胜过自己性命。   -   域外,星舰。   “是陨石乱流。”喻南深按了按眉心,柔软被紧急叫停,他冷静而迅疾得宛若肌肉记忆般从温情中毫不留情地抽离出来,迅速连接精神网。   盛皓城搂住喻南深不让走:“我来!你伤没好又刚刚经历发情期!”   喻南深想从这个活似无尾熊的紧实怀抱里挣脱出来:“别闹。”   盛皓城不肯撒手,两个人贴身搏斗,最终双双倒进柔软的沙发里。   角度原因,盛皓城恰好压在了喻南深身上。他脖颈腺体里浓烈蛮横的信息素近距离地灌进喻南深嗅触觉系统,和注入他体内的、属于盛皓城身上一部分的信息素遥相呼应。突如其来的入侵令喻南深短暂地失神了一下。   盛皓城捕着这空当接管了精神网,躲避来自宇宙的进攻。   他炫技似的左突右进,偏偏星舰还平稳无恙。盛皓城离喻南深的睫毛不到一厘米,不正经极了的距离,他非要这姿势来干正事。   喻南深感觉自己看到了盛皓城背后长开了一扇五彩斑斓的大羽毛尾巴,活脱脱太空新品孔雀。   --------------------   好久不见~ 第22章 自相   未涉足的领域是黑夜里遍布迷雾的原始森林,谁也不知道里面会冒出什么东西。   陨石乱流还算可计算的成果,躲过这一阵的冲击后,喻南深甩开盛皓城的手。   “你知道‘火种之争吗?”喻南深问。   盛皓城默然,从谈情说爱到家国大事,就挺……无缝衔接的。不过,这很喻南深。   “不知道。”眼下正事要紧,“我只知道有个叫火种的机甲比赛。”   喻南深说着的事情像枯燥的军事理论课。以往每逢这节课,“实干派”盛皓城就在底下打开个人终端建机甲模型玩,要交论题作业时才草草地打开战争史的书应付过去。   今非昔比,现在理论课的“老师”不是个铜齿钢牙的精英派老头,而是一个长得出类拔萃的Omega帅哥,盛皓城便开始动用他脖子上那颗脑袋该有的功能,认真地想了想。   “我们来的时候有一个跃迁点——问题是,这个跃迁点是谁设置的?”   喻南深:“不是联盟建立的。”   “为什么?”盛皓城听喻南深语气笃定。   喻南深:“我当时的机甲连上我的精神网可以搜索到附近的跃迁点数量,但我在黄昏玫瑰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这一个跃迁点。也就是说,这个跃迁点是加密的。”   “而这艘星舰却能进入。”盛皓城顺着他的话说,“虫族莫名其妙的突袭,加上之前你说这艘星舰初始语言是古地球时代用语……”   盛皓城沉默了,喻南深给他掀开了联盟光辉历史里不为人知的黑暗秘辛的一页。   只是这页太过可怕。   人类当年为了躲避虫族的战火,忍辱负重地丢弃宜居的地球,向遥远而未知的星系开启征途。可是,除去不可抗力的因素之外,人类真的全员迁徙了吗?会存在没有登上诺亚方舟的人吗?   虫族自从被人类反杀后落荒而逃地登上机甲,偶尔散兵游卒地袭击小行星也只是为了掠夺物资。可盛皓城他们考核的地方不过是红玛瑙星系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行星,甚至没有城市,只是划入联盟资产的未经开发的土地。   它们大费周章的重兵侵入,是为了什么?   喻南深的语气正经严肃:“接下来我说的,要保密。”   “‘火种之争’,这是一场被联盟封锁的战役,它的保密级别是最高机密。在这场战役中死去的人们,没有人为他们建造墓园,也没有人能悼念他们,他们不能留下任何姓名。”   “而你知道,我是被当作将军的接班人来培养的,所以我从主王那里见过这场战役的全纪录文件。嗯,不是从父亲那里。”   “为什么这么命名?古地球时代的神话里记载,天神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送给人类因而获罪。而你应该记得我们是怎么从古地球迁徙到这个星系的。”   “大迁徙耗费的人物财力是巨大的,当时的政体制度和现在的联盟并不一样,独立国家和各联邦各怀心思,举全地球之力来进行保存‘火种’的大迁徙的难度是不可估量的。”   “有人抵达新的世界,自然也有人在这段漫长的征程里被抛下。始终是物资有限,最终穿越虫洞抵达这里的人,是淘汰了原先一同迁徙的人们的。而先祖们想得很周到,搬迁定居到这里的第一件事不是恢复生产力,研究炸毁穿越而来的虫洞的武器。他们成功了,连接新旧定居地的虫洞被他们炸毁了。”   “迁移成功的人还没能迎来和平,因为虫族仍然如影随形。人类和虫族的斗争过程不用我再说了,在胜利之后,联盟以为终于迎来和平年代——也就是三十五年前,他们发现了第一例,当年被他们抛在遥远旧家园的同胞的后代。那是一名alpha。”   “也许不能算同胞了……”喻南深垂下眼帘,栗褐色的睫毛阴影投在绿荫般的眼瞳上,像阴霾与乌云停驻在森林上空,“因为我们和他们,已经有了生殖隔离。”   凉意从盛皓城脊椎蹿上耳骨。   喻南深声音没有起伏,陈述得很轻描淡写,这是他一贯的语气。可是字字句句如排山倒海的巨浪,在这艘漂泊在宇宙海洋的星舰上刮起了万丈飓风。他们在谈论文明,也在谈论废墟。   “但是很神奇,从体检结果来看他们和我们无异,只有在联盟最顶尖的医学实验室里进行的基因组测序实验才能检测出我们的细微密码差异。他们也分化出alpha、beta、omega三种性别——这是联盟的猜测,因为三十年前中央军捕获的‘他们’全都是alpha但是alpha是没办法孕育的。”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役。而联盟叫他们——旧人类。”   他们找不到回家的路,也走不到目的地。他们众叛亲离,异族企图毁灭他们,同胞转身将他们遗弃在虫洞的彼端。   他们是亘古的银河系里举目无亲的流浪者。   盛皓城注意到了喻南深的措辞:“联盟的文件并不是这个角度去书写的。”   喻南深看着他,眼神许些无奈,看他洞察得如此水落石出。   “所以,他们回来了。”盛皓城双手撑在沙发上,“还和虫族联手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   喻南深伸手,面前落地的墙变成了一面可供投影的屏幕,他调出星舰的系统设置。盛皓城一看就明白了,有个加密的文档,路径通往航道图和星舰生产信息。   “我需要在物资降到红线前解密这个文档。”喻南深说。   盛皓城没有问解不开的结果。他好像受了学院那堆人对喻南深的狂热崇拜和无条件信任的影响,对于喻南深说出的话深信不疑。……也可能是荷尔蒙作祟。   “那我要做什么?”盛皓城问。   喻南深扫了盛皓城上下一眼,仔细思考了片刻,说:“你负责不要捣乱。”   盛皓城炸毛:“啧。”   宇宙黑得要命,死掉的行星遗骸和摇篮中的婴儿银河彼此交错。一艘星舰沿着设定好的航线悠悠航行,活着的、死去的、坍塌着的、诞生着的,一概与它无关。   他们的生命尺度互不关联,因而互不干扰。不停演变的宇宙冷眼旁观蜉蝣似的两个碳基生物彼此交缠结合,像宇宙里数千万恒星,绚烂地自燃后沉寂下去,成为黑洞,脉冲星,或者其他什么太空垃圾。   --------------------   专业解说喻南深 第23章 世外   星舰里很难分清楚白天黑夜,但他们过得从不昏昏沉沉。   舰内的资料库很包罗万象,但很久都没有更新过了,甚至像一座存放了数千万年的史料博物馆,盛皓城打开时都感觉落下的灰尘几乎可以呛到自己。里面有傻得冒泡的小游戏,也有五花八门的电影,可以供盛皓城自娱自乐很久。   喻南深连接入精神网破解文件程序的时候,盛皓城就坐在旁边打游戏。   杀得起劲的时候会用个人终端的录像功能把自己的高光时刻录下来,然后趁喻南深不备,再偷偷地把自己的决胜界面传到喻南深的终端里头。   盛皓城拥有喻南深个人终端的进入权限是在某天下午。   喻南深在根据星舰的航行地图寻找补给站的假设航线,盛皓城游戏打得无聊,和他告状似的说自己的终端空空如也,回去万一要考试没有复习会挂科,想看看喻主席浩如烟海的资料储备。   喻南深就把自己个人终端权限给了盛皓城。第一是因为私心,第二是因为盛皓城原来吵起来话真的很多。   为防止喻南深发现,盛皓城给自己帅气的战绩文件夹命名成“关于行星引力坍塌的探讨”,他当时思维特发散,开始想象喻南深某一天因为学术原因翻找自己的资料库,点开这个文件时他那张扑克脸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想着想着把自己逗笑了,笑声惊到一旁的喻南深侧脸睨他,盛皓城就赶紧敛了笑声,整个人从外放到开启了震动模式。   喻南深不是机器人,一天到晚连轴转不停。喻南深没事的时候就被盛皓城口蜜腹剑地占用了空闲时间,拉他看电影打游戏。   电影旧得要死,里头全是盛皓城和喻南深没看过的片,人种和现在的都不一样,全世界生理性别大多数都是两种。盛皓城总能像雷达一样精确地在不计其数的电影目录里找到的无厘头喜剧片,找到了就拉喻南深一股脑地看。   喻南深对此评价道:“同性相吸。”   他们看里头的小人暴跳如雷的叫,男男女女带着名人的面具热舞,神经病拿着玩具枪恐吓广场上的人自己是凶手。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甚至有点浪费时间,可万事都有明确的意义就是最没意义的事情。   入电影院要黑,光都熄灭掉,窗口那个人造光也被关了。两个人背靠着可变形的沙发坐在一起,投影到墙壁的电影光线落在喻南深的脸像笼上了一层柔和的纱。   盛皓城不是没看过电影,可是感觉看喻南深的反应比电影还有趣。喻南深干什么都很专注,看动画也像观摩学术研讨片。   两人一开始坐得挺远,像彼此直接有一条马里亚纳海沟。某次不小心调出了恐怖片,喻南深就像炸了毛的猫,身后的尾巴都要竖起来似的,但脸上还极力维持镇定。   盛皓城主动缴械,假装自己很怕,顺理成章地窝在喻南深的旁边。喻南深肢体僵硬了几秒,任由他靠着了。   黑暗浓得像雾,把所有事情蒙得隐隐绰绰。盛皓城用了很久才控制住自己不把手伸进喻南深的衣服里,其实只有他想,他真的可以轻而易举。   Alpha的信息素对Omega是绝对压制,他大可把电影换成爱情片,甚至三级片,然后蛮横地放出信息素,喻南深没有办法拒绝他,他就把喻南深压在沙发里尽情地打开他的腿,进入他,做和电影里一样的事情。   以前的他可能会这样,但现在绝对不会。   盛皓城一手造成越过一般恋爱的亲密流程,直接抵达最后一步。现在他亡羊补牢,想把事情拨回最开始的地方,循序渐进地发展。   换而言之,年少轻狂的alpha弟弟想泡他好看又好吃的omega哥哥。   虽然哥哥是信号绝缘体,基本不导电。   有一次盛皓城心血来潮,要教喻南深做蛋炒饭。其实他横竖就只会五六个简单的菜,喻南深落了地面有万全的人工智能在他就不需要亲自做饭,但最终喻南深还是答应了和他学。   盛皓城第一次见这么笨手笨脚的喻南深——这双手当年在机甲操作的键盘上灵巧如飞,几乎快出残影,拿起锅碗瓢盆简直惨不忍睹。   最终,盛皓城实在看不下去这生化危机现场了,从后面伸出手帮他。   他一手覆上喻南深掌勺的手教他怎么翻面,下巴不小心搁在了喻南深肩膀上,他听见了喻南深变得略微急促的呼吸。   盛皓城心中有鬼,感觉气氛要变得暧昧,暧昧意味着搞砸和完蛋。他大脑忽然短路,鬼使神差地伸手挠了一下喻南深的腰。   喻南深猝不及防,被他偷袭得手,生理比心理先反应,一下被痒得笑出来,下意识伸手要打这个恶意捉弄人的罪魁祸首。   抬起手喻南深又愣愣地停在半空,好像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动作。动作起来了也没有放下去的道理,喻南深中途易辙,手指曲起来在盛皓城额头上敲了个板栗。   盛皓城被敲了还在笑,因为被挠痒痒而笑的喻南深真的很珍贵,跟小孩子似的,这样的画面像一生仅有一次见。   喻南深坚持不和盛皓城睡在一张床,虽说兄友弟恭,但始终AO有别。   但今天他跟到了盛皓城的床边。   “怎么了,哥?”盛皓城掀开一角被子故意逗他,“你是要和我讨论电影内容吗?”   喻南深抿着唇:“不是。”   喻南深耳根子很红,神色却貌似如常,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我们之前做的时候,你是不是没带套?”   盛皓城不是脸皮薄的人,听完脸却蹭一下红得发烫。喻南深站在他床边,略略颔首,白皙的耳尖耳根红扑扑的……怎么搞得好像是他的可爱情人和他之间亲密自然的家常对话。   “我……我……”盛皓城又愧疚又抱歉,语无伦次的说,“对不起……我没有……”   “哦。”喻南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身要离开。   盛皓城拉住他的手,欲言又止。   Omega二次分化后的三年正是成熟期,最合适孕育小宝宝,生育会让他们的器官变得更为完美,信息素也更加诱人可口。   喻南深现在正是这个年纪。   盛皓城鬼使神差地问:“哥哥,你会怀孕吗?”   喻南深沉默了一下,慢慢说:“可能会,可能不会。”   喻南深的手很凉,被盛皓城这么紧紧攥着,依然很冰。   “体验报告说我是易孕体质。”喻南深说,“但是我的精神力、身体素质,还有其他方面都和alpha没有太大差别,所以不好说。而且这里…没有验孕棒。”   怀孕。这个和喻南深看起来风牛马不相及的词一旦由他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夜幕降临的街道上第一盏亮起的路灯,猛然把深不见底的夜色照亮了。   他怎么想象,才能想象到喻南深白皙的腹部会隆起一丘小小的、鼓鼓的坡呢?那一丘软而鼓的小坡摸起来一定很柔软。一开始可能像吃胖了才涨起来的小肚腩,后来就会变得浑圆,喻南深的脊背会因为它的重量而不由得向后仰。   他明明穿着熨得笔挺的军装,腹前却还要挺着一个小肚子。像所有漂亮迷人的omega,他要做一个新手妈妈了。   ……这不该是他。   盛皓城抬手,环过喻南深的肩膀,猝不及防的给了他一个怀抱。   喻南深下意识拧肩要逃。   “别躲。”盛皓城低低地说,“欠了我那么多年的拥抱,现在补回一个给我好不好?”   喻南深没有动作了,但很僵硬,盛皓城能感觉到他细微的颤栗。   盛皓城释放出一些安抚意味的信息素。   “不会怀孕的。”他的口吻很笃定,“怀孕的几率那么小。”   喻南深枕在盛皓城的肩上,睫毛陷进睡衣褶皱的小小漩涡里头。   盛皓城轻轻说:“以后会有很多alpha和omega爱你。”   “伴侣吗?”喻南深轻轻嗅着空气中对他有致命吸引力的信息素气息,腺体肿胀得疼,像生长在后颈上的慢性肿瘤,“我没考虑过。”   盛皓城捏着喻南深的手腕,很白很软,白是在机甲舱内常年不见阳光的白,软是omega与生俱来的细皮嫩肉的软。他想,那我呢?   盛皓城轻轻摩挲喻南深掌心的纹路:“那你有很想很想和一个人待在一起吗?”   “唔……”喻南深眯起眼,漂浮的信息素分子真容易让人变得软弱,让他很想沉溺在充满了盛皓城气息的怀抱里,意识像慢慢化掉的棉花糖,逐渐化成了一滩没有形状的糖水。   是他和盛皓城相性契合度其实很高,还是被标记过两次后生理性的依赖?   上眼皮忽然变得像糯米,黏黏糊糊地要粘在下眼皮上了,喻南深唔了半天,像奶乎乎的小孩半天没法回答大人提出的问题,只好含混不清地试图蒙混过关。   “我很想一个人待着……”喻南深最终说。   盛皓城:“……“   “因为好困,想一个人睡觉。“喻南深脑袋耷拉下来,声音软成毛绒绒的毛球了,好像还有点委屈,好不容易能好好休息一场,还要被人强行拉过去问问题。   盛皓城把迷迷瞪瞪的哥哥按在床上,凑过去在喻南深耳边说:“为什么不想和弟弟睡觉?”   他的吐息吹拂起喻南深耳边的碎发,碎发搔刮过耳廓,引起喻南深小小地颤了颤。   “弟弟……”喻南深口齿不清地说,“他在床上喜欢欺负我。”   盛皓城现在就很想欺负他。   喻南深睡着了,身体却还是紧绷的,一副随时候命作战的模样。   盛皓城手从他棉质睡衣的下摆探进去,顺着小腹往上,一手捏住了左乳上那粒小巧的乳珠。喻南深不舒服地动了动,反而让被盛皓城拿捏在手的小小凸起上下摇动了一下。   盛皓城拇指搭在凸起的红莓果上,把它往下摁,然后顺时针逆时针的揉。喻南深被他撩拨得睡不安宁,挣扎着要往床另外一边躲,被盛皓城掐着腰一把搂得更紧在怀里。   另一只手顺着腰腹线条滑进睡裤里,握住omega精巧的性器上下撸动,盛皓城手法很随意,像逗弄家养的小猫咪。   身体沾染上情欲肢体动作便渐渐放松了。喻南深难得睡得这么沉,被这么弄还没有要醒的意思。   只是轻轻从鼻音里哼咛了几句,像责怪盛皓城的以下犯上。   盛皓城看被圈在自己怀里的喻南深的睡姿逐渐卸下防备,也不逗他了,撤了手,起身走向沙发。   空气里流动着若有若无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闻起来比安神香还能让喻南深安定。盛皓城轻轻嗅着,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回头看阖上眼睡着了的喻南深。   喻南深头发有些长长了,遮过他一些眉眼,盛皓城就轻轻把他的额发撩开,在露出的一小角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亲吻。   --------------------   以前的章节 发过的 修到后面来了 第24章 生日   在电源显示不足60%的时候,解密的文件被打开了。   盛皓城想看,喻南深却不让。然后喻南深默不作声地走到驾驶室,把自己关了一天。出来的时候他极力掩盖脸上的疲惫之意,身体却摇摇欲坠。盛皓城一把丢下游戏机,三步作两步跑上前扶住喻南深,把他扶到沙发上。   可塑性的沙发立马变形成两人座。   “到底怎么回事?“盛皓城气不打一处来,“这艘船有两个人,我也有知情权!”   喻南深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挥挥手。一支机械臂垂落下来,毕恭毕敬地挽起喻南深的衣袖,往他胳膊上扎了一针葡萄糖。   “能不能别一副天塌下来都是你扛着的样子!”   “我想休息一会。”   喻南深不想和他吵。   “喻南深!”   盛皓城叫他,喻南深叹了口气偏过头去,发现盛皓城眼角有点红。   “我生气了。”盛皓城一字一顿地宣布,他垂下脑袋,像被抛弃的大型犬,可怜巴巴的,“你知道我生气的点在哪吗?你做事,包括以前,从来没有要和我商量的意思。不要默认我什么都不懂好不好,我也是……有资格和你站在一起的人。”   盛皓城思维笔直得像一条直线,没什么城府,难过了生气了就气鼓鼓地宣布出来,丝毫不委屈自己生闷气。   喻南深沉默了。他本来就是个做多于说的人,他行事一贯如此,也从未有过什么人让他停下脚步让他和那个人商量过。他向来是决定的独裁者,倒真不是针对盛皓城。   做习惯的事,往往在脑海里顺理成章地就过去了,哪会想到还会惹小男孩生气难过呢?   喻南深无言了半晌,才干巴巴地说:“哦。”   “加密的文件是一份地图。”喻南深组织了一下语言,面不改色地略过了一些他不想让盛皓城知道的部分,“里面标记了在这片星域还存在一个可供跃迁的虫洞,安全系数在96%左右,但是目的地未知。”   “一定是返回原路的。”盛皓城笃定地说,“存在正式的出入口,就必然有备用的。不过…他们也太谨慎了,只储存了一个备用口。或者说,太大胆了。”   “嗯。”喻南深屈指敲了敲沙发,“我看到你修改了几个信号切口。”   “因为那几个程序是监测这艘星舰的乘坐者的体态特征的,我改掉了,免得他们发现你是omega。”盛皓城很坦然,说着说着他好像忘记了自己还在生气,“之前那艘虫子的机甲的身体检测仪我也顺手炸掉了。”   喻南深没想到盛皓城心思还挺慎密,无声地笑了笑。   他的弟弟,以后一定是能接替父亲的位置,成为左右战场局势的人物。父亲不必为自己这个劳心费神的omega儿子伤心后继无人了,盛皓城才是值得他们期望的那个人。   “谢谢。”喻南深说,“主王邀请函的事情,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了。回去后我带你去见他。”   “见不见无所谓。”盛皓城不怎么在意了,那件事本来就只是一个导火索的借口罢了。   “要见。”喻南深坚持,“老师一直很期待可以看见新生代的alpha里面出现联盟的中流砥柱,你不会让他失望的。”   盛皓城看着喻南深认真的样子,觉得他可爱极了,狗胆包天地忍不住揉揉哥哥的头发:“你不都是了。”   喻南深没说话。   盛皓城以为喻南深睡着了,凑近看发现喻南深垂下眼,睫毛微微地颤抖,浅绿的眼眸弥漫云翳,像碎掉的翡翠。   “我不是。”喻南深小声地说,他声音很轻,仿佛一用力整个人会像经久失修的古旧神龛一样散架成无数瓦砾,“我只是一个不自量力的omega。”   “你那天说,我应该打开腿给alpha只管给alpha生孩子才对。”喻南深视线落在地板,眼神却是无焦距的,看起来像无机质的翠绿琉璃,他喃喃地说,“我以前不承认,可是我现在觉得,你说得对。”   话一说出口喻南深就觉得不太对了。他干嘛要把脆弱平白无故地暴露给盛皓城?   盛皓城明明是他弟弟,他得保护他不受日晒雨淋,愈合掉小时候受的伤,无忧无虑地在首都星长大。他是兄长,要保护弟弟,干嘛像讨要安慰似的把自己的软肋和伤口掀开给盛皓城看?   盛皓城脸色沉下来,他扳过喻南深的肩膀,迫使喻南深面向他。   “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盛皓城声音很冷,alpha语气带上凶戾的意味活像要吃人,“我认识的喻南深从来不是这样的。你在文件里看到了什么?”   “航道图。”喻南深说,“我只是累了,你当我没说。”   “喻南深。”盛皓城抓起咫尺间喻南深的手,“我是alpha,我知道我这样说很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但是我保证我是真心的——”   “你的精神网扫过那么多alpha,你的身体素质,行动速度……根本就不是omega,只是身体构造不一样而已!想那么多干什么?”   “你是omega又怎么样?在我眼里,你比学院里任何一个alpha都要强。你就是最独一无二,最无所不能的喻南深。”   盛皓城的体温和个小太阳似的,温度传递到喻南深的手上,这双常年冰凉的手都被烘得暖洋洋的。   喻南深笑了一下:“嗯。”   可是因为身体构造不一样,他每次实战都小心翼翼,把精神网铺到最大,谨慎谨慎再谨慎。   他生怕出任何一丝差错让自己受伤昏迷,这样就会被送进学院的医疗舱,机械一扫描就知道他是欺世盗名的大骗子。   明明其他都和alpha无异,上天却像和他开了个大玩笑,送给他夏娃的子宫。   “还有多久航行到备用跃迁点?”盛皓城见他笑了,以为喻南深释然了,连忙转移话题。   “十五个航行日,撑得住。”喻南深叹了口气,“别掐着我的肩膀了,我要休息一下。”   盛皓城赶紧撒手,然后发挥人形香水功能,让自己的信息素四散。他发现喻南深睡眠很浅,但闻到他的信息素时就会睡得格外安慰,尽管喻南深并不承认。   慢慢,喻南深的呼吸声渐渐均匀了,盛皓城看着睡着的喻南深,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跟前,俯身悄悄在他唇边啄了一下。   十五个航行日后。   跃迁准备就绪,舱内自动调节到了夜晚,灯开了起来。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   “没有。”   盛皓城话没说完就被喻南深截断了,喻南深的眼神告诉他他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但是,不要想。   既然在他们的猜想中旧人类和虫族有合作的可能,为什么这个虫洞跃迁点就不可能是通往虫族大本营的呢?   喻南深语气斩钉截铁,盛皓城本来就不怎么害怕,兵来水挡嘛,他只是想逗逗喻南深多说话。   “待会跃迁我来操作!”盛皓城宣布。   意外的,喻南深并没有驳他,嗯了一声,就随他了。   盛皓城正诧异,忽然头顶的灯倏地灭了,整个星舰猛然陷入一片死寂的黑里。   盛皓城后背一凉,最坏的打算在他脑海里炸开,他下意识要扑向喻南深的方向——   忽然,无边的黑夜里亮起了一点烛火。   盛皓城怔住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喻南深捧着一个小小的蛋糕,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盛皓城。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那一小撮不怎么明亮的蜡烛火光照映出喻南深的下颔轮廓,他微微笑着,眼里含着光,烛火的投影在他明亮的眼瞳里摇摇晃晃。   “生日快乐,盛皓城。”   喻南深走到盛皓城跟前,站定了,双手托着蛋糕举到盛皓城的唇前。   盛皓城忽然很想笑,什么啊,他都不记得今天是自己生日了。在宇宙里流浪那么久,谁还会对着日历数联盟星历啊。   喻南深这个面瘫的家伙连唱歌都能唱得那么认真,得私下练习了多久啊。   还有这个蛋糕,也太迷你了,比喻南深的巴掌还要小,但还挺可爱的,是一只小熊立在蛋糕上,这炸厨房的家伙得捣鼓多久才能搞出来那么一个像模像样的小蛋糕呢?   最要命的是喻南深的眼神,那么认真地注视着你,好像你是个什么值得品味好久的稀世珍物得让他献宝一样把蛋糕送到你面前,想要讨你一个开心的笑。   见盛皓城不动,喻南深眨眨眼,说:“许个愿,吹个蜡烛,愿望就能实现。”   我当然知道生日要许愿吹蜡烛一条龙,我只是不知道你会给我准备这个生日,捧着小蛋糕插上小蜡烛给我来一个简单的仪式。   盛皓城笑了:“好。”   他闭上眼,双手交握成拳举在唇边,人生中第一次许愿如此庄重,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吹一口气。   蜡烛熄灭了。   一切都好像融化在黑暗中,在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角落,全世界只属于喻南深和盛皓城。   --------------------   我居然写了快八万字…第一次写那么多东西真没想到我能坚持下来( 第25章 回航   许完愿,灯亮了。小小的蛋糕被盛皓城从上到下劈开了等份的两块——左右各一半。   立起来的小熊巧克力被盛皓城理所当然地划分给了自己。   “为什么要做成小熊?”盛皓城边吃蛋糕边问。他没舍得吃那只看起来憨憨的熊,新拿了一个纸碟把小熊呈进去。   喻南深伸手揩掉盛皓城吃到鼻子上的奶油,想了想,觉得说来话长,干脆长话短说。   他含糊道:“感觉你和它很像。”   其实是在他的老师主王罗尔维德那儿“学习”的。   主王身为联盟最高贵最顶级的omega,举手投足万种风情,哪怕只是花瓶,也是联盟价值千金的名贵花瓶,结果当年十五岁的喻南深在主王的书桌上发现了一本书。这本书摊开在一个什么“性格测试”的一页,神奇的是这一页还被折起了角。   科技发展到现在,书籍早都电子化储存进个人终端了,高高在上的主王还在捧着一本纸质的、看起来不怎么科学的“性格测试——测测你是哪种动物”的测试栏目在看。而且还看得很相信的样子。   十五岁的喻南深理所当然地觉得老师看的东西必然是值得学习的,于是认认真真读完了。不仅如此,他那极强的记忆力还把这个不靠谱测试给深深烙进了脑海。   做蛋糕的时候,这个“性格测试”不打招呼地从记忆深处蹦出来,顺理成章地把盛皓城的性格按着测试题目分门别类,最终测出来是一只呆呆傻傻的小棕熊。   盛皓城“哦”了一声,低下头去。喻南深看他不追问,觉得不像盛皓城的性格,想凑近点看他神情。   谁知喻南深刚靠过去一点,埋首吃蛋糕的盛皓城忽然乍起,张牙舞爪地朝喻南深的脸袭击而去。   喻南深猝不及防,被盛皓城五根爪子逮个正着。五根爪子暗藏玄机,每根上面沾满了奶油,盛皓城这么一挠,给喻南深脸上挠下了五根猫咪胡须似的奶油印子。   “你……!”喻南深话没说完,盛皓城飞快挨过来比了个耶,“咔嚓”一声响起。   盛皓城笑着跑开了,嘴角的虎牙还没来得及收起,就站在不远处朝喻南深笑:“照片回去发给你!”   喻南深:“……”   不想要。   闹了会,喻南深不爱吃甜的,蛋糕没碰多少。盛皓城把蛋糕都吃完了,把那只巧克力小熊放进冰箱。   两个人走进驾驶舱。   喻南深倚在驾驶座抱臂看着盛皓城:“不紧张了吧?”   盛皓城愣了愣,刚刚喻南深做的都是为了消解他的紧张……?   “我哪有紧张过。”盛皓城大声说,下意识刮了刮鼻子,坐进正驾驶座。   喻南深好像轻轻笑了一下,也不揭穿他的欲盖弥彰,随之坐进副驾驶:“跃迁点设置好了,只要保持精神力的稳定就不会有问题。”   盛皓城听懂了喻南深话里的安慰意味,心想你要是要安慰我的话就给我一个亲亲,保证超常发挥。   他点开面板:“这个跃迁点叫……‘钢琴家’?”顿了顿,“算了,管他叫什么,能用就行了。”   AI女音道:“跃迁将在60秒后启动。”   “59。”   盛皓城无声地笑了笑。他还记得他们当时来的时候,在枪林弹雨里挣出一条生路,喻南深重伤还得强把控着驾驶权。   现在他肯把驾驶权给自己。   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吧。   “40。”   他在喻南深的心里是什么样的地位呢?   从天而降的弟弟吗?可是在他眼里,他们是久别重逢。   “30。”   喻南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太难想了。   可是他们做过那么多次,omega会和自己不喜欢的alpha做爱吗?   盛皓城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好像也是会的。   “20。”   没空分神了。   等回到首都星,他要拼尽一切地去努力,要成为站在喻南深身边的人。   喻南深一个人去中央军多危险,这是omega孤身直入alpha狼群。他在学校这几年撑得够辛苦了,现在自己回来了,怎么能让他再一个人呢?   “10。”   倒数声一步一步迫近,盛皓城越来越兴奋,他急于在喻南深面前证明自己。   精神网和星舰匹配值飙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喻南深不知道盛皓城内心在演小剧场,看见指数微微一怔。   “他们说我的机甲战斗方式是野路子。”盛皓城说,“可是没一个人能打得过我。”   喻南深来不及说话,只听AI女音冷冰冰地播报道:“跃迁启动。”   不同尺度的维度坐标重叠交合,粒子们聚散漂浮,眼前的白光像利刃劈开视网膜,喻南深短暂地陷入了失明的状态。   他悚然一惊,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状况。Omega的身体还是太过脆弱了吗?锥心的刺痛伴随着尖锐的耳鸣扎进喉管,喻南深喉间一甜,险些呕出一口血。   失重感只维持了一会,强大的地心引力便把他从触觉拉了回来。整个星舰从半空砸进地面般引起地震似的剧烈震动,他感觉周身的温度猛然升温变热,心道不好,伸手朝盛皓城的方向抓去。   他捞了个空,喻南深的心里也一空,驾驶座的安全气囊弹出,不分由说地把他抛了出去。   爆炸声在身后响起。   喻南深落地后借着惯性翻滚了一下,气囊替他抵御了大部分冲击,稳定身形后,勉力想要站起来。结果腿发软,差点要跪下。   在一瞬间,他被人拦腰抱住了。   肌肉记忆做出动作,他下意识屈肘要给对方腹部一击。   “受伤没有?”那人环住他腰,语气急切。   是盛皓城的声音。   喻南深对盛皓城抱住自己这个动作略感意外。   好像很少见他这么亲近自己……是因为作为“弟弟”想要关心“哥哥”……?   喻南深试图对盛皓城每个令他匪夷所思的举动作出解释,好让自己能对盛皓城摸透些许。他不太会通过情感的沟通建立联系,于是习惯性地把人当作像机甲一类的物品,他的解释就是了解盛皓城这座运行复杂的“机器”的说明书。   “没有外部伤势,不过我现在失明了。”喻南深轻描淡写地说,“可能是应激反应。”   “是跃迁距离太远启用能量反应过大导致的吗?”盛皓城的知识库也没有这类情况发生的案例,他着急地说,“我们现在去医院!”   “别急。”喻南深示意他看周围,同时悄然挣开了盛皓城环住他的手臂。   盛皓城这时候倒很听话,没注意喻南深是怎么从他手里跑掉的。他环视四周一圈,又用终端扫描了星舰残骸。他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没想到是这里。”   爆炸声响之前喻南深个人终端的信号就恢复了,精神网不假思索地接入终端,精神网是他的另一双眼睛,人使用眼睛时总会格外地娴熟。   他们运气很好,上帝没有和他们开玩笑,真的把他们从遥远的域外遣送回了联盟管辖范围的星系。   而这颗星球,和他们有千丝万缕的渊源。   终端显示坐标,摇光星。   跃迁虽然成功了,但星舰作为一艘旅游型星舰,无法负荷过载的时空引力,在坠入地面的那瞬就失控了。安全系统尽职尽责地将两位“旅客”保护好丢出来之后,整艘舰体便原地爆炸了。   所有的资料与影像一同销毁在滚滚尘烟中。   喻南深疑惑地嗯了一声。   “怎么发不出去?”喻南深问。   盛皓城耸耸肩:“摇光星没有对外的信号基站,如果要向首都星发送信号的话,得去隔壁。”   “你对这里熟吗?”喻南深往旁边走,想要观察四周环境,结果踉跄几步,摇摇晃晃地几乎要摔。   盛皓城伸手一揽,揽住喻南深的腰,喻南深只好撑住盛皓城的肩膀当作支点。盛皓城笑得张扬,有所预料似的,仿佛在说,让你别逞能了吧。   “摇光星的每一寸我都熟。”盛皓城大言不惭地说,他凑近喻南深耳廓,用气音轻轻地道,“恰好,这里离我家很近。你想不想……见见我妈妈?”   喻南深特别不习惯盛皓城挨他那么近,偏偏盛皓城又喜欢分寸拿捏不准似的凑得近近的,太近的距离总是催生出亲昵的语调。他太不习惯过分热络的感情了。   喻南深“唔”了一声,从亲密口吻里逐字逐句地想他话里意思。   “哥哥你以前也住我家的。自从我被接走后,喻翰丞就买了个新别墅给妈妈住,不过妈妈住不习惯,还是搬回去原来的地方了。”盛皓城的气息在喻南深的耳廓结雾了一样,声音吹进耳朵里朦朦胧胧的,“哥哥不好奇我以前住什么地方吗?不好奇你忘掉了什么吗?”   喻南深被他撒娇的语气弄得心软,又想摆脱现在的距离,下巴一抬,算是首肯。   盛皓城平时凶得像小狼崽,现在又像乖乖听话的大狗狗,得了主人施舍的甜头就吐个舌头满足得不行,心满意足地跑去勘察星舰情况了。   去见盛皓城的母亲……以他的身份,似乎有点不太合适。不过他连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都不知道,看在这份上,上一辈的爱恨情仇也无法牵连到他们俩。   喻南深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但这也算是他的家事之一。喻翰丞向来对他的母亲缄口不言,那么联盟的镇国将军当年是如何在这样一个破落星球爱上一个omega的?为什么那么多年,他又不带对方回去联盟?   而盛皓城又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成现在的模样的?他又因为什么而失去了那么多年的记忆?   从虫族突袭开始,谜团接二连三地出现在喻南深的眼前,像乱作一团的毛线球,不知源头在哪,因而无从解起。喻南深不是听天由命的人,既然路已经铺到现在的地步,那他便对命运见招拆招。   --------------------   月更作者 第26章 见见   喻南深的眼睛过了两三天都不见好,打算回首都星再医疗。   好在他已经习惯用精神网代替视觉。这两天他租了个轻型家居用机甲,开到旧人类的星舰废墟旁边,权当搭筑了个野营地。   他派盛皓城去隔壁星发讯号,盛皓城不放心喻南深一个人——爱情上头的小年轻就是关心则乱,把军校第一看成了个弱不禁风的普通omega,一天得通三次视频来确认他安全。   盛皓城用一天三通的视频传讯硬生生把自己挤进了喻南深的生活节奏里,喻南深一开始还不习惯接,打多了便也慢慢习以为常了。   摇光星所在的星系算是联盟发展较为落后的星系了,而摇光更是贫瘠星里的一等困难户。在早就用上量子悬浮推动的联盟,摇光星还在坚持使用老式轨道。交通线路也仍然各自为政,走一趟得先绕摇光自己转半圈,让人合理怀疑线路规划其实是从上一个时代沿用至今的。   它确实是一个被文明进程抛下的星球。   大约十二通视频后盛皓城回来了,还带着政府的机甲管辖队。   “总有一天我会让摇光的交通和首都星相差无几!”他气冲冲地宣布,生怕政府的工作人员听不见,音量提得很高。   喻南深懒得对臭屁虫的豪言壮志发表什么看法,转身就和工作人员对接起机甲了。   旧人类所制造出的机甲是珍贵的军事资料,哪怕现在炸成了一堆破铜烂铁,也有至高无上的研究价值,喻南深不能让整个环节出现任何纰漏。   又是折腾了三四天,星舰残骸才整理完毕,运上了准备移交至联盟中枢的轨道。   临走前,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走在了队伍后面,看了喻南深好几眼,才支支吾吾地问:“请问您是喻南深吗……我,我属于文职的,这几天没和您直接接触过……”   “我是。”喻南深意简言骇地说。   “可以代我向喻将军说一声谢谢么?”女孩突然深深地鞠了一个九十度躬,高马尾起落,“我……我是出身白马星的,二十三年前全联盟都放弃了白马星,喻将军的到来……是白马星的曙光。”   她说着,语气没有哽咽,反倒是眼神坚定地看着喻南深:“我代白马星全体居民向喻将军致谢!白马星有很多人因为喻将军,自愿参军,是喻将军传达给了我们守卫家园的信念。”   “我会转告他的。”喻南深点头。   女孩转身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回头朝比了个拳头:“喻长官,这几天谢谢您。您身上的气质和喻总将军的很像,您一定是可以带领我们战胜虫族的领头人。”   不等喻南深纠正她称呼上的错误,女孩子蹦蹦跳跳地归队了。   喻南深目送他们远去,等他们走远了,终究绷不住,脱力一倒,盛皓城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他。   喻南深歪在他肩头,胸口微微起伏。连轴转的工作持续压榨他身体,加上一直不中断地连接着精神网,精神和肉体双管齐下的负荷沉甸甸地压在他脊梁上,责任是维持他这几天精力的支柱和发动机。   方才任务完成,未免松了口气,疲惫便趁虚而入,排山倒海地将他压垮掉了。   “唔……”喻南深嗅着盛皓城肩颈间淡淡的信息素的味道,神情略有些恍惚。   盛皓城笑眯眯地反手搂住他,毫不吝啬地给喻南深一个大大的怀抱:“走,跟我回家!”   盛皓城的信息素像一剂强有力的安定剂,在喻南深摇摇欲坠的精神网上竖起一壁牢不可破的钢墙,支撑着他不至于昏迷。   怎么那么奇怪。喻南深迷迷糊糊地靠在盛皓城肩膀上想,明明只有伴侣之间的信息素才能给予对方抚慰安神的效用,可是他只要微微呼吸到关于盛皓城的信息素,就会有种莫名安定的安全感。   喻南深垂下眼,没有回抱盛皓城,只是轻轻靠在他肩头兀自出神。   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以他的情况,应该孓然一身孤独终老的命才是最好的。偏偏出意外,偷尝禁果,越过雷池。现在好了,身体食髓知味,甚至无比贪婪,略一疲惫就止不住地想要alpha信息素作安慰补偿。   他身体依赖的对象,又偏偏是他亲生弟弟。   盛皓城作为“地头蛇”,很快就叫来了一架代步类机甲,三下五除二设定好目的地。   以他的水平,根本不用怎么费心操作,只要保证精神网和机甲稳定连接就可以了。他拍拍喻南深:“睡吧哥,睡醒就到了。”   喻南深嗯了一声,根本没动。   他们离开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他得看看现在的社会发生了什么。   虫族突袭训练基地似乎是个导火索,事情发生至今,沉寂已久的虫族像忽然睡醒般,在联盟的边缘星系发动过几次不小的局部战争。   他们作为虫族突袭事件的重要在场人员,理应是要立刻赶回首都星录资料的。但联盟最近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审批还未下来,喻翰丞让他们在摇光多休养几天,特别是喻南深。   他们在域外流落太久,换算成联盟历已经四个月过多,“火种”赛事即将拉开帷幕,喻南深作为参赛选手,要好好恢复身体,以保障到时比赛状态良好。   盛皓城听后,当即自告奋勇要当喻南深的陪练。喻南深自然随他去,两人又物色了许久场地。   一番折腾,当系统提示已到达目的地时,两人才从他们的世界里醒来。   门自动打开了。   喻南深第一眼就怔住了。   见他发愣,盛皓城笑了笑:“哥哥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房子吧。”   首都星出生,在皇室和联盟悉心栽培下长大,总将军家养尊处优的学院派少爷何止没见过这样的房子,甚至连这种地方的都去过。   天空乌云密布,像一面积潮难返的破土墙横在了天上,根本见不到一丝一毫的阳光。   上了年纪的楼房像一群群成群结队的蚂蚁,紧密而繁多地卧在灰黑的水泥地面,仿佛将死的蚁巢内垂垂老矣的蚁群,让人看不出一点希望与生机。排污水管像这颗即将死去的城市心脏上凸起来的脉络,肆无忌惮地爬满了地表,随处可见,惹人眼烦。   机甲只能停在这些拥簇在一起的楼房的街口。古老的楼房们太排外了,容不得现代化的机甲挤进它们的生态圈子。   喻南深刚踏上地面,就惊扰了伏在水管底下的一只老鼠。老鼠满怀怒气似的用黑芝麻一样的瞳仁瞪他一眼,而后迅速窜上了水管,要去寻找下一个埋伏的地方。这里的老鼠根本不怕人。   或许它能感知到这里直立行走的动物其实在本质和它们是同类,都一样不受待见、浑浑噩噩、日复一日躲在不可告人的黑暗中。   “首都星有这样的地方么?”盛皓城锁了机甲,大喇喇地把一只胳膊搭喻南深的肩膀上,给他带路,“我好像没见过。”   “联盟应该也没几个这样的地方。”喻南深认真地说,“这里的政府不作为,应该被追责。”   他失去视力,精神网却能看得很远。   他看见某一处拐口有穿得很艳的beta,笑得招摇,嘴唇猩红,抓紧了机会朝每个过路人抛去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他看见某一户房子的窗口里,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在哄襁褓里啼哭的婴儿,还没哼几句歌,又匆匆把婴儿放下,冲过去把一个碗状的塑料盆递给她身后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   “你妈妈……为什么还要住回这里?”喻南深不知道这个问题会不会刺痛盛皓城。   谁知盛皓城爽朗地笑笑,他雪白的虎牙在潮灰的楼宇里显得格外惹眼,是不属于这块沼泽的明亮:“妈妈是个很念旧的人,她说在这里住得太久了,就算这里再破旧再烂,也是有感情的。”   “但是我和妈妈不一样,就算在这样的环境待了十几年,我还是很不喜欢很不喜欢这里。”盛皓城带着喻南深在七拐八绕的街道迷宫里走,他定了定,“我想和哥哥住在一起。”   喻南深被他突然的停顿弄得惯性往前一倾,头不小心磕在盛皓城臂膀上,他一边给盛皓城揉了揉被他撞到的地方,一边不解:“现在就住一起啊。”   “想一直住在一起。”盛皓城闷闷地说。   喻南深不明白为什么盛皓城都十几岁的人了还那么黏他,自然道:“来太空军,就一起了。”   “说好了?”盛皓城眼睛发亮,“那我为了哥哥要来太空军。”   喻南深发现事情发展不对劲,扳过他肩膀,认真道:“我们进军校、参军不是为了我们自己,入校时宣誓的宣言都信誓旦旦地是要效忠联盟,为人民而战。参军不是儿戏,不是私人感情能左右的决定。”   盛皓城望着喻南深浅绿如宝石般的眼睛,一点也不想探讨宏大命题,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捉下来,走路生风:“知道了!”   喻南深轻轻叹口气,这家伙还是没往心里去。   不过和他说这个也许是太早了,他才在军校里待了一年,还有四年时间呢。人的想法不是一成不变的,等他长大了就自然明白他要担当的责任了。   盛皓城回家,不像阔别已久,反倒像刚刚下课回到家里。   他带着喻南深停在一座握手楼七楼的门口。门口是一层电子屏,盛皓城象征性地按了按门铃,准备直接刷脸开门。   谁知门一下自动打开了,喻南深有点措手不及,他还没做好准备。   一张化了淡妆的脸从黑暗中浮现,冲他俩笑了笑:“皓城,回来了?这是……?”她看了一眼喻南深。   她好像就是那么随口一问。女人总给人一种很淡的感觉,声音淡、语气淡,连眉眼都极其寡淡,像白纸上水沾太多的墨水,痕迹有是有,但只是浅浅一缕。   “夫人。”喻南深颔首,“我叫喻南深。”   “小喻呀。”盛夫人引他们进来,又是很淡地笑了一下,“现在长那么大,我都认不出来了。怎么叫得那么生疏?你小时候都是叫我妈妈。”   喻南深无所适从地眨眨眼。盛夫人理解为害羞,谅解般笑笑。   房子里黑得纯粹,开着精神网的喻南深什么也看不见,直觉觉得这里很窄。   盛皓城轻车驾熟地把灯打开,抱怨道:“怎么不开灯,黑漆漆的。”   盛夫人旋身走进厨房,理所当然地说:“省点电呀。你小孩子家家的,以前从不说这些话。”   “妈妈,那是以前。”盛皓城嘟囔道,“我们现在又不缺钱。”   灯亮了,喻南深精神网铺开,盛夫人的家犹如平面图徐徐在他眼前展开。房间近乎逼仄了,他和盛皓城两个人站在大厅都略显拥挤。大厅和厨房是连在一起的,盛夫人梳着黑色发髻,正在水龙头旁洗水果给他们吃。两个卧室。洗手间甚至不是干湿分离的。   喻南深想进一步看看盛皓城的卧室,却被大厅电子显示屏下的相片框吸引了。他确实……没见过纸质的照片。   “想看小时候的我吗?”盛皓城上前说。   喻南深失去视觉,其他感官便成倍放大,盛皓城身上的信息素的气味像覆盖在他周遭所有空气上一样。喻南深既想要,又觉得不自在。   “有我吗?”喻南深问。   盛皓城失望地说:“没有。”   喻南深随手拿起一张,他以为这里摆满的相框都是盛皓城的,没想到居然是一张喻翰丞和盛夫人的合照。   右下角标注:喻翰丞、盛冬,于摇光星。   照片上的喻翰丞年纪很轻,看起来不过二十一二,穿着军校校服,对着镜头笑得意气风发。盛冬绑了个麻花辫,穿着土土的鸢尾花蓝的背带裙,拘谨地抓着头发,看起来才十四五岁的样子。这是一张半身照,背景是一大片向日葵花田。   盛皓城也很意外这里什么时候多了这张相片:“咦,这是我妈妈和那个渣男。”   他眼不见为净地把那张照片从喻南深手里抽走,不分由说地往喻南深左右手各塞了张自己的照片:“别看渣男,看我!”   喻南深看着左右手上短胳膊短腿的婴儿盛皓城和穿着宽松运动服用鼻子看人的小学生盛皓城:“……”   两人吃完水果,又被盛夫人拉着问盛皓城在首都星的表现。盛皓城应付完准备要拉喻南深参观自己房间时,被盛夫人叫住了。   “我的发情期快到了,你们这几天就别住在家里了。”盛夫人道,她修长脖颈下的锁骨像一尾多情的鱼,“盛皓城,带你哥哥到处去玩玩。”   盛皓城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趁现在没天黑,赶紧找家旅馆,啊?”盛夫人叮嘱,“这里晚上不太安全,你也是知道的,你们两个小孩子家家的,多危险。”   “好好好!”盛皓城只管应母亲那确实多余的叮咛。心窝里又觉得一暖,无论他变得多厉害,在盛冬心里,他和喻南深还只是“小孩子家家”。   盛皓城拉着喻南深走出门。   喻南深告辞,下意识地回头多看了一眼那张立着的梨木相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许些诡异。但是他又说不上来,摇摇头,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走出门口几步,喻南深忽然明白了他觉得莫名诡异的原因了。   喻翰丞和盛冬那张相片,看起来像是专属两个人的合影。但是盛冬的肩膀是微微侧着的,还被截掉了一半。   ——其实这是一张被纂改后的三人合影。   灯又熄灭了,盛冬悄然隐入黑暗。她站在阳台边上漠然地看着两个少年越走越远的背影看了片刻,捧起方才喻南深的无意拿起来她和喻翰丞的合照。   她望着合照上笑得无忧无虑的少年喻翰丞,无声地笑了。视线缓缓挪移到相片边缘,似乎可以透过木质相框看见相片里少女肩膀挨着的那个人。   “为什么他们连一张关于你的照片也不给我留下来。”   “我好想你……但是翰丞哥哥肯定比我更想你。”   怎么会有人热爱这肮脏而混乱的破旧街道?还不是因为曾经在这里有过美好的回忆。   这些美好的回忆是散落在这里的珍珠,走到回忆里一处就能拾起一颗,它们可以驱散笼罩在这里的阴霾与绝望,将美好的过往更替掉现在残破的街道。这些美丽圣洁的珍珠就是供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坚守在这里的意义。   虽然是饮鸠止渴。 第27章 夜深   夜已经很沉,月亮已经悄悄地睡去,隐在云后。雨后的云层很厚,像天生挥不去的辽阔而苍莽的雾。   无名巷口的握手楼排水系统简陋,这座廉价小旅馆正是隐藏在密密麻麻的矮楼中不起眼的便宜生意。   空气闷而潮湿,沉甸甸地拱入鼻腔中,像蓄满了水的海绵。   盛皓城失眠了。他听见躺在他身边的喻南深翻了个身,怕冷似的把自己团进被子里,裹得活像个小粽子。   天花板失修很久,木板不齐,还有一些虫蛀的缺口。他们俩一个alpha一个omega,躺在这样一个便宜而隐秘的小旅馆,让一切都很意味不明。   好像是一对临时出来开房寻欢作乐的情侣。   完事后,疲惫至极的omega睡着了——也可能是做得太厉害,把柔弱的omega做得晕过去了。   盛皓城一开始并不是想和喻南深来这种廉价旅馆的,他内心底线起码是个酒店。可惜他好久没回来,作息认知都已经是首都星那一套了,早就忘记摇光这颗小破球在八九点就已经停运所有交通工具了。   所以两人吃完饭,对着没剩什么电的机甲和没剩什么人的街道面面相觑。饶是喻南深再神通广大,现在瞎了眼受了伤,人生地不熟,也没办法找到落脚的地方。   两人在终端搜了搜,发现机甲的能量不足以支撑他们开到最近的酒店。   盛皓城喻南深只好折回去刚才吃饭的小餐馆,好在老板刚收摊没走,给他们指点了一下最近的一家私人旅馆。   老板露出了一个“我懂你们”的暧昧笑容。   盛皓城抓狂,他一看就知道知道老板把他们误认为情窦初开的AO学生情侣了!趁喻南深没对笑容作出什么反应,盛皓城便拉着他落荒而逃。   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所谓的“私人旅馆”,发现只是一个隐匿在居民楼里的破旧小店。老板娘在前台打哈欠,甚至没开灯,就一柄蜡烛微微弱弱地摇着暖黄色的烛火。   “一间房?”老板娘低头登记。   “两间。”盛皓城说。   “可是我们只剩一间房了。”老板娘把钥匙拍在盛皓城眼前。   故事最开始都是由越过雷池的浮想联翩揭开序幕的。   盛皓城蹑手蹑脚地靠近喻南深,试图从被子的褶皱走向分析出怎么才是最合适的抱住喻南深的姿势。   ——进了房间后,盛皓城一直秉承非礼勿视的原则,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就是突然很想拥抱他。   今天很累,但很开心。今天的结束应该以拥抱落幕。   但是喻南深睡眠向来很浅,盛皓城没把握自己会不惊动他。   等等。   他不是能释放信息素吗?   盛皓城心念一动,偷偷把信息素的浓度升高了。   他听见喻南深的呼吸声。   盛皓城摸黑挨到喻南深背后,喻南深似乎有所察觉,手往后随便摸了一把,正巧摸到盛皓城的头,于是喻南深安抚似的揉了揉盛皓城的头发。   盛皓城顺势把头埋到喻南深的颈间,蹭了蹭。   被信息素拖入酣睡梦乡的喻南深发出几句软绵绵的呢喃,语气比起不舒服的抱怨而更像是黏腻腻的撒娇。   原来喻南深睡着了也会变得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在被窝里乖乖的、软乎乎的,变得很好拿捏。   夜已经很沉,云层仍然像堡垒似的筑在天边,路灯一排排整齐地码在街道。它们是地上的月亮。   喻南深脖颈上的柑橘香味道很淡,淡得不像omega的信息素,反倒是他个人的体香。盛皓城仔细地去嗅,似乎还能闻到很浅很浅的奶香。   喻南深这样的性格,为什么信息素那么无害呢?盛皓城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把喻南深身上所有的角落都视作优点,变着花样找它们值得去爱的地方,然后千方百计地在心里一一下注解。   喜欢,想要,想占有。   他很想亲吻喻南深。不是出自性欲需求,是喜欢,就算藏起来也会溢出来的喜欢。太满满当当了,十八岁少年的心底太浅,根本兜不住这么生机勃勃的感情。   盛皓城轻轻咬住喻南深在发梢间露出的耳垂。   “唔嗯、嗯……嗯…”   那么轻的动作,都逼得喻南深深深浅浅地发出带着溺爱意味的呻吟,好像是默许——甚至是鼓励——盛皓城动作似的,。   软软的、不省人事的呻吟煽动着盛皓城进一步对他实施犯罪。   喻南深难受地哼唧了几声,手无意识地抬起,挡住脸庞。   盛皓城的手从喻南深的衣摆底下探入,循着小腹往上摸,摸到手才发现两粒小小的乳头已经敏感地挺起来了。盛皓城的手指刮过,引起浸在深度睡眠里的喻南深本能的颤栗。   他的腰下意识地弯起来,正好更深契进盛皓城的怀里,让盛皓城不费气力地就把喻南深抱了个满怀。   盛皓城愣了一下,他本来就是想悄悄抱抱喻南深而已。谁知道夜晚太长、太沉,云雾和路灯也朦胧和暧昧起来,把无声的夜晚变成含混不清而又无名状的诱惑。   盛皓城圈住喻南深,一只手拧着喻南深直挺挺的乳头,另一只手也撩开他衣摆,别有企图地顺着小腹拉开腰上的裤边,隔着内裤去揉捏omega小巧的性器。   “嗯……唔、嗯……”   喻南深无意识地喃喃。他不是在娇喘,他发出来的呢喃是近似于舒服的哼哼声,像刚出生没满半个月的小猫崽窝在温暖的母猫怀里那种舒服和无防备。   这是alpha听了会疯掉的声音。   喜欢。好喜欢哥哥。想要更多的触碰。   盛皓城磨了磨牙,心里疯狂燃烧的火焰把理智燎得快要融化掉,腹下的欲望昂然挺立,抵着喻南深被毛茸茸的睡衣包裹的臀部。   喻南深对此毫无知觉,好看的眉毛颦在一起,像白纸上忽然被揉皱出来的纹路。   他乳头和性器被玩得难受,他扭着腰要躲开这些莫名而至的袭击,小幅度的动作更是磨蹭着背后的盛皓城。   他这些举动就是在年轻的野兽的獠牙上搔首弄姿。   喻南深的性器被盛皓城握在手里被挑逗得抬头,他难受地呜咽几声,omega的欲望并不只来自于前端的阴茎,他臀瓣之下深埋了一口秘密的泉眼,支配着omega其余的高潮感觉。   喻南深的身体多情而滥情,远比一般的omega甜美多汁。   身体无论哪个敏感点被触碰,花穴那口秘密的泉眼都会像不息的喷泉一样汩汩喷涌出春潮似的爱液,混着柑橘味的信息素,成为诱惑alpha侵犯的最致命的毒品。   方才遭受着亵玩,花穴里早就春情似水,不停分泌出来的淫液把内裤濡湿得水淋淋的,紧紧贴着被包裹住的部位,隐秘而淫靡地勾勒出阴蒂的轮廓。   如果喻南深醒着,大抵是脸色通红地把盛皓城甩开,不让他看腿间又丢人又色情的景象。但他被盛皓城“暗算”成功,即使身体早就对alpha渴求不已,他却仍酣然在梦。   盛皓城吻他耳垂,吻他耳廓,最后吻他腺体:“喻南深,你是最漂亮的omega。”   睡着的脸安然得像天神,被他掌握着的身体淫荡如娼妓。   他吻得很轻,怕落下痕迹。手下却没那么多顾忌,修长的手指挑开内裤边缘,将食指就着泛滥的淫液轻车熟路地插了进去穴口。   一切都是摸黑探寻,像他和喻南深的关系。是深伏在蔚蓝海平面之下大陆架,它深不见底,埋葬了很多深海生物的尸骸。可海面风平浪静,只在微风吹拂的时候波浪会皱上那么一点儿。   手指被柔软的肉壁吸附,吃过alpha粗硕阴茎的花穴格外乖顺,温暖的肠道容纳着这根外来的、秀气的手指,似乎要和手指水乳交融。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喻南深心里占据一份位置,但他已经进入了喻南深身体里。   盛皓城轻轻地笑了一下,插进去第二根手指,他进入得很顺利,几乎是滑进去的。盛皓城得寸进尺,把无名指送了进去。   喻南深在他怀里显而易见地瑟缩地抖了抖身体。   盛皓城在他耳畔吹了口气:“乖啊。”   喻南深更为明显缩了缩脖子,长长的睫毛也随之颤抖。   掌控的感觉比伏特加还要让人失去理智。   盛皓城大胆地抽动着手指,进入又离开,离开又进入。喻南深的身体抽搐着,腰肢挺起来又伏下去,好像被手指玩得受不了似的,动作起伏全由盛皓城掌握。   进出的动作搅得丰沛的爱液哗哗作响,发出近似搅动糖浆的黏腻水流声,在狭小的廉价旅馆的双人房响起,犹如情色电影的惯常前戏。   摇光星大晚上没什么人出没了,只能偶尔听到从公路上传来摩托车发动的声音——这儿的人很少能买得起机甲。破旧路灯的光代替了缺勤的月光从半扇窗内蔫蔫地照进来,像一块腐烂的白色鳞片。   这块鳞片恰好打在了喻南深的侧脸上。他可能真的是掉在人间里被拔掉翅膀的天神,连不知名的路灯都愿意把所剩无几的光亮匀一点给他。   而盛皓城就是亵渎天神的罪人。   盛皓城把喻南深的睡裤连同着浸湿的内裤拽到喻南深的膝弯,握着他纤瘦的脚踝往上推,把膝盖推到了腰前,打开他的腿,腿形张得像个大写的M字。   光溜溜的omega下体毫无遮蔽地展露在alpha眼前。   喻南深的意识沉入海底,但敏感的反应催动身体神经的警钟,脸色开始潮红,大腿根部开始颤抖。穴口在替眼睛流泪,像哭得红肿的眼眸,眼眶嫣红而盈满泪花。   看起来可怜又动人。他身体任何一处都远比嘴唇直白。   盛皓城居高临下地望他,手指轻轻掐住喻南深早就起了反应而立起来的阴蒂。他手指有薄茧,越是温柔地缓慢摩挲,反而给胆怯的阴蒂带去绵长的刺激。   喻南深每次几近要夹起腿,盛皓城就猛地一掐,喻南深浑身痉挛,小声地呜咽呻吟着又把腿打开。他毫不留情地训练睡梦中喻南深的潜意识,他是情色版的巴普洛夫实验。   盛皓城玩了一会就不舍得再下手了,他解开拉链,扒开哥哥雪白柔软的臀瓣,把狰狞饱涨的阴茎就着肆流的淫液缓缓顶了进去。   “唔嗯……”遭受了刚刚的蹂躏,喻南深不敢再合起腿,可这实在是太大了——他的腰不由得拱起一个月牙似的弧度,腿根到小腿小幅度地抽搐着,像被操得狠了。   喻南深闭着眼,唇瓣没闭紧,微微打开,好像在等待一个抚慰的吻。   盛皓城俯身搂紧喻南深的腰,继而吮住他柔软的唇珠,用齿间轻轻地磨。   他只进去了蓬状的龟头。娇软暖热的壁肉把勃起的肉棒裹得温柔妥贴,好像一点也不怕他侵略得更深。   盛皓城小幅度地抽插,他只用龟头去肏喻南深。他把喻南深弄得在梦里高潮,却在实际下手时留有三分柔情的余地。年轻的野兽在不合时宜的地方调整分寸。   “不要了……唔……嗯啊……”梦里的喻南深叫得比他清醒的时候乖,也更诱惑盛皓城犯罪,这么轻地肏弄都让他说出他以前深陷发情期才能脱口而出的呻吟,“好大……嗯…哥哥要坏掉了……”   身处现实的深夜,盛皓城却觉得像蒙太奇手法下的春梦。路灯,月亮,寂静的天空,无人问津的街道,好像写意诗具现化的画面,意义都被解构掉,成为印象派画作朦胧而瞬时的光影。   这个时候,盛皓城脑海里头的浪漫与喜欢是属于十八岁的少年的,他只看当下,他自顾自地承认喻南深对他的纵容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他一刻也没想过假如喻翰丞发现自己的大儿子早就和那个私生子的小儿子上床过好几回会怎么样。他盛皓城喜欢一个人又不耽误这个世界的运作秩序,他们又何必插手这段畸形的迷恋。   “我不插进去太多。”盛皓城低声去哄喻南深。   喻南深好像听懂了似的咬紧唇,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盛皓城又去亲亲喻南深的唇角,喻南深被过热的唇吻得丢了神,乖乖地张嘴,想要更多充盈的眷顾。盛皓城便吻进去,交换柔和的柑橘和暴烈的焚香的气息。   “其实,今天我们走过的地方,在小时候我们都去过。”盛皓城凑在喻南深的耳边说,“我真的很想让你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哥哥,要是你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会不会就对我更好一点?”   盛皓城没发现自己在钻牛角尖地问问题。人是欲求不满的,他得了偏爱还不够,还想索要更多意味的喜欢。   顶级Alpha的性器埋进omega身体内已经是个不小的快感制造器,盛皓城说话时身体会不自主地略有轻微的挺入,他本来就小幅度地摆腰抽插,这样更是对喻南深的一种痛苦而食髓知味的性爱折磨,让喻南深又舒服又觉得被侵占。   喻南深脸红得像熟透的树莓,眼睛却依然紧闭,意识和身体分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入侵着。   盛皓城不住地想要触碰他,亲吻他,他着魔于无知觉又无从追究责任的越界暧昧。   最终,盛皓城还是没操进去。帮喻南深清理完,他去浴室淋了个冷水澡,草草地用吸水毛巾把头发拧干,把纸巾团带去楼下销毁证据。   盛皓城站在垃圾桶旁,想抽烟,发现自己其实不会。他胡乱地抓了抓头发,头发被抓乱了,支棱起来,像刚睡醒的炸毛。   兴奋退潮后,脑袋就像被浪花席卷后的沙滩,变得一片狼藉。盛皓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钻进了被窝里,最终还是没忍住,把手搭在喻南深的腰上。心里已经盘算好,假如第二天喻南深兴师问罪,他就承认自己确实睡相不好。   --------------------   本章含有睡奸play 第28章 经年   联盟,皇家后花园。   人工湖波光粼粼地映着太阳的光斑,湖畔,盘着头发的beta女仆戴着蕾丝手套,手里执一把象牙白齿梳,毕恭毕敬地给她身前坐在椅子上尊贵的omega梳头发。   她捧起罗尔维德金色的头发——太柔顺了,她几乎捉不稳——由上至下仔细地梳着。   沉默而静谧,似乎天地间微风吹拂过树冠时风声与树叶那轻微的气流声。   罗尔维德惬意地倚在原木椅背上,omega漂亮的曲线隐藏在样式考究、牛奶白的长睡裙下,裙摆在脚踝处垂下蕾丝。他膝上枕着一本翻阅了四分之三的纸质书,但他神情略显乏味,好像只是打发时间才无聊看看。   “王,该回去休息了。”女仆道。   罗尔维德揉揉眼睛:“现在还不到四点。”   “您的生育期快到了。”女仆语气平淡,却没有商量的余地,“您需要遵循时间表来作息,不然会影响您生育的后代的质量的。”   罗尔维德放在书脊上的手微微一蜷,脸上仍是春风拂面的笑,伸手搭在女仆举起的手臂上:“走吧。”   两人正走着,另一名女仆匆匆穿过草坪,跑到罗尔维德面前,喘着粗气道:“王……!喻总将军请求见您。”   罗尔维德瞳孔微微一缩,短短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揭开了他温和的神情的伪装,他眼睛一亮:“他在哪里?”   传讯的女仆怯怯地抬眼看罗尔维德身侧的beta女仆:“他就在花园门口。”   “您生育期是不能见别的alpha的!”Beta女仆眉毛一皱,严厉道。   她的话一点也没被罗尔维德听进去,罗尔维德提起裙摆就走:“喻翰丞算‘别人’么!”   从好远的地方罗尔维德就看到喻翰丞了。   喻翰丞还穿着军装,似乎刚从太空下来,满身风霜刀剑的萧杀意味,和他这个春意融融的繁茂花园怎么看怎么不搭边。   “来了?”喻翰丞看见他,视线从终端上移开,笑了笑。   “来了……”罗尔维德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可是看见喻翰丞的那一刻,所有的话都偃旗息鼓。   罗尔维德本以为他见到喻翰丞可以无情得如同那天他们在联盟会议的交锋,谁知道这是异想天开。他一见喻翰丞就满腔的柔情无从安置,好像和喻翰丞多站在一起一秒就是多赚到了一秒有意义的生命。   “喻南深怎么样了?”罗尔维德问,“我……我听说他们回来了。他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喻翰丞说。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好像彼此间都没什么话好说。   毕竟距离上次这样面对面的聊天也有十六年了。十六年,不是一个短数目,足够一个人分化两次了。   “你知道他这次不是一个人吧。”   喻翰丞语速不紧不慢,好像他刚刚只是发了会呆,没注意到两人的谈话有了个莫大的断片。   “我知道。”罗尔维德把目光从喻翰丞身上撕下来,投向远方,“我之前还想见见盛皓城,可惜没见成。”   “如果喻南深和盛皓城在一起,你会同意吗?”喻翰丞的问题来得兀然。   “他们两个都是alpha,怎么能……”罗尔维德想起了什么,立即住口了,咬咬唇,心一横,“我不同意。”   喻翰丞抱臂,桃花眼勾起,似笑非笑:“哦?为什么?”   “性别是其一。”罗尔维德捏着裙摆,肉粉色的指甲上有一轮浅色的月牙,透着光,浅浅地在指甲边沿绣了层花边,“喻南深你也是知道的,联盟的老家伙们把希望全押他身上了,不会同意他和omega意外的人在一起的。更何况他们是近亲,盛皓城又那么有天赋,将来地位可不低。都是喻家的人,你觉得联盟会放任你的势力生长到他们无法控制的地步么?”   “真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啊。小朋友,真的是长大了。”喻翰丞眼神微动,“都是我的基因,两个人结合其实也不是一种坏事,他们上哪找配得上我的血统的配偶。说起来,盛皓城……有没有让你有熟悉的感觉?”   “将军!”罗尔维德感觉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他大声地叫住喻翰丞,第一次那么失态,“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他回不来了。我见过盛皓城这个小孩的样子,确实,长得和他很像。可是你不应该找盛冬来当他的替代品……谁都不应该是别人的替代品,你这是疯了!”   他向喻翰丞使眼色,让他别忘了自己这里有数百个监听器。不同于昔日了,这里不是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地方了。   “我真不喜欢你叫我将军。”喻翰丞不再笑了,正了正神色,“但是你想叫我将军,就叫吧。我说过要保护你,但是却什么都做不到。”   他的桃花眼真的好适合笑,随便弯起一个弧度都是千万种意味的俊俏。但喻翰丞没那么做,垂下眼,视线在地面迅游,一派冷淡与拒人千里之外。   罗尔维德的心霎时软了,走过去,碰碰他的手:“你保护联盟就是保护我。”   “我说的保护并不是你的安危,而是,我想要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现在穿裙子,生育期又要到了吧……”喻翰丞下意识摸了摸烟,什么也没摸着,长长地吁了口气。   罗尔维德想笑,我要选择有什么用,你又不爱我。   “嗯。”罗尔维德轻轻说,“虽然不知道这次是谁,但我已经不怕了。”   “为什么说他们两个要在一起?”   罗尔维德和喻翰丞并肩站着,两个人却隔了一小段不远的距离,话音都由吹拂的微风来替彼此传话。   喻翰丞说:“我只是预想了最坏的可能性。”   罗尔维德沉默,等他说下去。   喻翰丞面无表情:“我打算让盛皓城回去,他不适合这里。”   “可是他……”他能来首都星很不容易吧。   他抬起眼,几乎是征询地看着喻翰丞,这是要为喻南深的仕途铺路吗?可是会不会太残忍了, 用另一个少年的前程来换。   喻翰丞却没有看他。   “你会帮我的,是吗?”   “……是的。”   “一年了,多少有点感情。到时候喻南深那边你帮我劝劝他。”   喻翰丞不容置疑地下了最后通牒。罗尔维德知道喻翰丞的性格,既然他没法欺骗自己内心说不帮他,那就只能顺着他。   反正他向来都是听喻翰丞的。从七岁到现在,他一如既往地相信喻翰丞做出的决定是最优解。   “将军……在你心里,我是什么地位?”   罗尔维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句话。嘴唇比意识要先一步反应,替他把这句话说出口。   也许是他看不透喻翰丞那双幽深的绿眸里倒映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   心里的期待摇摇欲坠,他想知道答案,又害怕得到答案。   十六年了。   喻翰丞若有所思,扳过罗尔维德的下巴。   罗尔维德仰起头,呼吸急促。   期待的吻并没有落下来。   “我把你当我弟弟看。”喻翰丞捏捏他的鼻梁,“早点回去,别着凉。”   他面庞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好像所有能牵动真心的情绪早就在他脸脸上死去了,他看了看罗尔维德,欲言又止。   然后喻翰丞转身走了。   喻翰丞的表现那么淡然,好像空白的十六年根本不存在。他也没给罗尔维德一个空隙问他,为什么要躲他十六年。   是因为自己终究是omega,还是太弱小了   无力感如涨潮时刻的大海,慢慢淹没过罗尔维德的四肢,蔓延过他的头顶。他忽然觉得自己被丢进了一个真空的玻璃罩里,氧气被一点点抽离,那么多年了,他还是只能看着喻翰丞的背影。   ……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坐以待毙地看着喻翰丞头也不回的渐行渐远。   罗尔维德多想追上他,以对等的姿态追逐喻翰丞的步伐。   可是他不能,毕竟他是omega。   他的血统是囚禁他的无形枷锁,他一辈子都是联盟家养的傀儡、金丝雀和生育机器。   --------------------   悄悄丢文:) 第29章 身不   十六岁以前的罗尔维德很喜欢夏天,因为在夏天他可以被允许离开宫殿去外面稍微玩一会。   小喻哥哥就是带他出去玩的,而且小喻哥哥总是知道很多很好玩的地方。   对罗尔维德来说,外面的世界就像仙境一样。   每次小主王都高高兴兴地和小喻哥哥出去玩一个夏天,然后这个夏天的所有回忆都被他好好地保存在脑海里,在剩下的三个季节慢慢地把回忆播放,慢速播放,循环播放。   可是十六岁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自己二次分化已经完成了……不能随随便便和alpha一起玩了。而且小喻哥哥考上联盟第一军校了,还是全封闭式的,不能常来看他了。   阳光很大,是一个暖洋洋的晴天。夏天的蝉鸣叫得不要命地响,近乎聒噪了。风从松林传来,哗啦啦,像簌簌掉屑的碎纸片。   喻翰丞来了,穿着一身新军装,整个人利落得不得了,像一株挺拔的白杨。他大步迈进来,手里提了一袋牛皮纸袋,看起来沉甸甸的。   “这是什么!”罗尔维德本来在缝一个布娃娃,一看见喻翰丞出现,便蹦跳起来,欢欢喜喜地凑过去。每次喻翰丞来都会想方设法地给他带点外面的东西。   “给你买的书,看看喜不喜欢。” 喻翰丞把纸袋放在雕花白木桌上,一本本把书拿出来,“你没有个人终端,没事做的时候看看书也好。”   罗尔维德扁扁嘴:“书库里有好多书呀,都读不完。”   他说是那么说,两只胳膊都叠在桌子,脑袋枕在胳膊上,乖乖巧巧地看喻翰丞把书一本本摆好。   罗尔维德常年都在宫殿不出门,肤色雪白,又穿着白色睡裙,把自己团成一团,看起来像白白的兔子球。   “哥哥,军校生活好玩吗?”罗尔维德眼睛亮晶晶的,“训练辛不辛苦?”   “当然辛苦啊,但是也很好玩。”喻翰丞笑嘻嘻的。   “啊!”罗尔维德替他高兴,“小喻哥哥应该是学院里最厉害的alpha了吧!”   “这还用说吗,我肯定是最强的。”喻翰丞说,“不过我认识了一个家伙,也挺厉害,但比起我来,他嘛,稍微差那么一点点。今年夏天,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玩吧,我知道有一个新的很好看的星球。”   罗尔维德高兴的神情像被水兜头一泼,眼神黯下去:“……今年我不能出去玩了。”   喻翰丞的动作顿住:“为什么?”   “汉威尔叔叔说,分化完成后‘生育期’就到了,以后……都不能出去玩了。”罗尔维德蔫蔫地说,头埋进胳膊,只露出一双眼睛,眼里是掩不住的低落。   “‘生育期’是什么?”喻翰丞问。罗尔维德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喻翰丞的脸色蓦然变了。   罗尔维德拼命摇头:“叔叔不让说。”   “那要什么时候才结束?”   “怀上宝宝就可以了……”罗尔维德掰着手指慢慢地说,忽然发现自己说漏嘴,连忙捂住嘴巴。   那是他第一次看喻翰丞的眼神变得那么凶。   “怀上宝宝?”喻翰丞拍案而起,“怀谁的?!”   Omega被暴怒的alpha吓到了,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喻翰丞连忙收敛气息,释放出一些安抚性的信息素。   “我……我也不知道……你先把信息素收一收……”罗尔维德嗫嚅道,“他们不喜欢我沾上其他人的味道。”   罗尔维德把自己卷成小小一团,抱着膝盖,雪白的小腿肚被椅子烫得微微发红。顶级omega的身体就是那么娇弱,随便碰一碰就容易落下印记。   罗尔维德慢慢地挪到喻翰丞身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喻翰丞的手腕,不肯撒手,可怜巴巴的:“小喻哥哥……我害怕……”   他短暂的十六年里,只见过喻翰丞这一个alpha。而这座宫殿,也只有他和贴身女仆生活。   可是在今晚,就会有陌生的人踏进来……好像还要做一些alpha和omega之间做的事情……他好害怕。   害怕陌生人,害怕上床,害怕怀孕,害怕……再也见不到喻翰丞。   喻翰丞抱住瑟瑟发抖的omega,边拍他背边轻轻哄:“我不会让它发生的,我待会就去找老爷子!”   “好……”罗尔维德抱着喻翰丞,喻翰丞的体温总是比常人高一点,格外暖和,也让人格外安心。   刺痛和快感把意识猛然拉回冰冷的现实。   眼前是俊美的Alpha的脸,他的脸庞和肌肤像巧克力浓浆,非常健康的黑棕色。长眉如鬓,眼神凶狠暴戾。   他好像叫长青吧……   联盟军的新星,是少有的出身非权贵的年轻将军。   长青用力地干进罗尔维德身体深处,腹肌撞击上罗尔维德白皙的小腹,活生生把omega的眼泪逼出来。他扳起罗尔维德俊俏的下巴,目光冰冷,语气阴毒得像拷问:“在想什么?”   “真没想到……他们选的是你。”罗尔维德望着长青眼角划到下颔的疤痕,边喘边说,眼尾嫣红,像金鱼绽开的鱼尾,哭腔是生理性泪水的赠品。   他抬起腰,这个姿势更方便alpha顺势肏进来,雪白的大腿在强烈的抽插动作中不住打颤。   “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选中平民么?”长青把罗尔维德直接翻过来,毫无怜惜地把他摁在床尾后入,阴茎抽插时搅动淫液的水声和睾丸拍打在臀肉的撞击声两相合应,将情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罗尔维德趴伏在床上,死死攥紧了床单。雪白的床单被他攥出了纹路,像一座座重岩叠嶂的雪山,白金色的长发散落在床,如同雪山山峰的阴影。罗尔维德被撞得不住往前,周身的皮肉都被情欲的火烤化了,还要乖巧地挪回来给长青肏得更称心如意。   他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长青就疯狂地吻他耳垂,掰过他头去咬他唇,像饥肠辘辘的野兽终于觅到活物,兴奋地去掠夺它每一寸肌肤。长青压上omega雪白的身体,从他的腺体一路顺着后背摸到股沟,手上柔情地摸,胯下发狠地撞:“我是你的第几个配种对象?”   “唔……不记得了。”罗尔维德的哭声和娇喘被他弄得支离破碎,但他笑得像花团锦簇中的艳鬼,眼波流转勾人,“联盟安排让谁操我,我就张开腿挨操,再生下联盟想要的婴儿……何必数呢?”   他用圣洁的脸吐出这种污言秽语,反倒让alpha更为兴奋了。   “你要……呃,嗯……干什么!”   竟是锁住了他两侧的手腕和脚踝,锁链很短,左腿脚踝和左手手腕被锁在一起,右腿脚踝和右手手腕被锁在一起,像一只趴伏的蟾蜍。   长青阴森森地笑:“我老家那些人贩子贩卖omega淫奴就是这么绑的,屁股翘起来,方便客人验货。”   他毫不在乎地欺君犯上,将皇室最尊贵的omega被摆出这等下贱的丑陋姿态。   在他眼里其实或许也没差,都是没选择地张开腿,只不过主王是披了层华丽表皮。   “你老家……”罗尔维德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抬起手,好像要抚摸长青的伤疤,“南沃星……?嗯、唔嗯……我以前好像去过……哈啊……”   “是啊,您圣巡过那里。”长青把脸伏在罗尔维德的手上,让他修长的指尖触碰自己早已愈合的伤疤,然后把指尖含进嘴里:“主王应该不记得当年您还在一个巷尾从一群黑帮里劫下过一个少年alpha了吧。因为那群狗人绑架了和alpha相依为命的姐姐,从那个alpha刚分化完就逼着他用精神力去替他们做事。那天,alpha因为过多使用精神网,精神力透支得太严重,根本没法连接机甲了。”   “但是那群人简直不把alpha当人看,硬逼他用精神力连接机甲。Alpha实在用不了了,被打得奄奄一息。然后他们在他面前,轮奸了他的beta姐姐。你知道吗,他们还强行架着alpha去强奸他自己的姐姐。”   “一切结束后,可怜的姐姐被带走了。”   长青把被他嘬得沾满涎液的手指吐出来,用力一挺胯,径直肏进了生殖腔内,罗尔维德猝不及防,直接被肏得潮喷了一次,瘫软在长青怀内呻吟喘息,长青搂住他,不顾罗尔维德绵软的喘息,把他钉在自己的性器上用力地肏干。   “当时他们想把我杀了,正准备把我拖到河边呢……王,我的王,您就出现了。”   他像最虔诚的信徒,拼了命去吻他的信仰,动作却粗蛮残暴,像要活吃了罗尔维德。Alpha布满着虬结筋络的粗大阴茎尽数捣入,蓬状的顶端不留余地地猛然挤进娇嫩的宫口。   罗尔维德像行将溺毙一样呻吟,媚态透进了骨子里,长发贴在汗湿的脊背,好像一张透明的网,网住他的脊背,不得动弹。   长青粗暴地肏进去,在娇嫩的子宫里胡作非为,贲张的阴茎在生殖器内报复性地狠命戳弄,罗尔维德无力地任他摆布,被他抱在胯上,瞳仁失神,像个被肆意玩弄的断翅神明。   长青阴恻恻地笑:“没想到吧,你从地狱里救出了一个疯子。” 第30章 风平   摇光星。   喻南深的生物钟一向准时,因为它的主人一直有一套严苛而精密的作息时间表:六点准时起,晨起锻炼一个小时再去洗浴和吃早餐。无论日晒雨淋,这一个小时训练从不缺席。   但今天,喻南深一睁眼就知道现在早过了六点。   感受到挂在身上那只无尾熊沉甸甸的分量,心里五味杂陈。   ……睡相真差。   也许这几天太奔波了,喻南深感觉四肢像被人卸下又装上似的,又酸又软,连胸口都是酥麻一片。   空气中还萦绕着淡淡的alpha信息素气息。   信息素混着空气吸入鼻腔,哪怕喻南深心里不愿意承认,但alpha的信息素对于被标记过的omega来说,就像童年时代最喜欢的陪睡娃娃,是说不出的依赖和无法割舍的眷恋。   喻南深鼻翼轻轻抽动,生理上基因的本能背着强硬的理智偷偷摸摸地多嗅了几口alpha的信息素。   盛皓城不仅这么扒着他,手劲还很大。喻南深试了几下,挣脱不开,力道再大又会弄醒盛皓城。   他很少有这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真没辙。   旅馆的设施太过简陋,喻南深没有办法连接精神网,失明的双眼无法提供给他视觉,他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中。   他很习惯黑暗,在太空里,黑暗是常态。   但是现在有盛皓城环紧了自己的手,盛皓城睡熟后平稳的呼吸声,盛皓城比常人稍高的体温……不需要刻意地去触摸,去听,去闻,它们无孔不入地环绕着喻南深。   窗外有隐约的吆喝声,床单上有洗涤剂的味道,早晨的阳光暖融融地敷在眼皮上,这一切在盛皓城给予喻南深的触觉与听觉中好像都微不足道了。   在星舰漂浮的时候,盛皓城本来要和喻南深分床睡,没睡几天就揉揉肩膀捏捏腿地嚷嚷沙发睡得他腰酸背痛,和喻南深约法三章说他保证自己是个好alpha绝不趁喻南深睡着的时候动手动脚。   喻南深刚开始不信他,睡了几晚,发现他家泰迪除了睡相不怎么样之外,确实挺安分。这也是他昨天没有坚持分开睡的原因。   喻南深无声地叹了口气,凭着感觉,顺着盛皓城的手去摸他的脸颊,再去抚摸他高挺的鼻梁,垂下的睫毛,再到额前的发丝,再到柔软的耳骨。触觉在脑海里描摹出一个盛皓城。   他想,这个距离是不是太近了?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和一个人那么近那么近的越界接触,虽然如此,但他生活里似乎已经习惯了有一个叫盛皓城的闹腾家伙了。   可能感觉到了耳朵上冰冷的温度,盛皓城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手覆上耳骨上的手:“几点了?”   “我看不见。”喻南深把手抽回来。   盛皓城好似没发觉,赖在床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慢悠悠地打开终端瞥一眼:“啊,九点,好早。”   “身体牢笼”打开后,喻南深摸索着下了床。之前都是靠精神网来当眼睛,现在才是真成了个实打实的瞎子,光是走到洗手台都有点费劲。   但喻南深这人十分擅长有事装没事,虽然差点被绊倒好几回,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好困好困好困啊哥!”盛皓城还赖在床上打滚,“今天有什么安排?我还想睡——”   喻南深洗漱完,已经找不到去往床上的路,只能靠盛皓城的声音来辨认位置:“我要去模拟训练场,你接着睡吧。”   人形喇叭一听不乐意了,立马鲤鱼打挺跳起来:“不行,我也要去,我是你的金牌陪练。”   喻南深坐在床上,心想,金牌喇叭还差不多。   盛皓城把自己收拾了一下,随便抓了几把黑灰色的头发,几个月的太空漂泊早把他做的发型磨没了。两个人的衣服也随着星舰在爆炸里化作灰屑,摇光的网络购物服务乱七八糟,两人只好先去购物中心买衣服。   喻南深不是一个注重穿搭的人,随便买了几套。盛皓城虽有意,但衣服可供选择的余地太少,只得按着喻南深买的配色硬着头皮买了几件。   喻南深还买了一个能供精神网连接的视觉感应器,相当于一副眼镜。   打点好这些,两人去到昨天物色好的模拟训练场已经不早,训练对战了几个小时,天已经沉沉地暗了下午。   训练场设施配备不怎么样,歇业倒是很早,工作人员客客气气地过来说打烊时间到了,请他们离开。   两人搭的小巴士已经是末班车,开一半还没有能量不得不停车了。喻南深看地图这里离昨天的旅馆也不远,提议走回去。   盛皓城没什么意见,晚上的摇光虽然不太安全,但他觉得这里没人能伤到他们俩。   两人沿着街道走。路灯很暗,惨淡的白光打在他们俩身后,像一束游鱼的尾巴。   下水道或是不知道什么角落里,老鼠吱吱地在叫,晚上的风很冷,刮在脸上像刀锋一样尖锐。两个人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主要还是盛皓城讲自己,喻南深没什么话,但听得很认真。   盛皓城非要逼喻南深多说话:“哥,你小时候的事情一点都记不起来吗,到底是什么病那么严重啊?”   “记不得了。”喻南深垂下眼。   “一点也想不起来?”   喻南深停下脚步,闭上眼,沉默了好一会,再睁开眼,摇摇头。   “那你平时都做什么?”盛皓城的好奇心立马蹦到了其他地方。   “处理学生会的事务、训练精神网、模拟演练……太多了。”喻南深摇摇头。   “我是问你喜欢做什么!”盛皓城走快几步,回头看向喻南深,“在这些事情之外的,你喜欢做的事情。”   喻南深一怔:“喜欢…?”他轻轻地笑了笑,嘴角微微扬起一点弧度,淡得几乎看不见,“没什么喜欢的,也没什么讨厌的。”   盛皓城的表情像见到了长着兔耳的猫咪一样,满是不可思议。他冲到喻南深身后,嗅嗅喻南深脖颈:“你是机器人吗,可是有信息素的味道啊?”   喻南深已经习惯盛皓城突如其来的拉近距离,反手拈起他下巴一推:“去。”   盛皓城颔首,在他指腹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喻南深:“……”   这个亲昵的举动让他心里警铃大作。第六感好像被一双手轻轻地拨动了,像一个蓄谋已久的盘算忽然露出一丝马脚,而这份漏洞一直被他用其他借口来忽略,现在不得不正视起来。   没等喻南深在他所十分不擅长的领域深究下去,这时,从他们前方的巷口传来一声黏腻勾人的呻吟,安静的夜色骤然变得浓稠暧昧起来。   盛皓城顿住脚步,和喻南深交换了一个眼神。   声声撩人的喘息里夹杂着低低的啜泣。   “不要…嗯、啊……别碰我…滚、滚开!”   甜蜜的奶糖气味愈发明显,如潮水般向喻南深他们蔓延而来,然而没有几秒,一股辛辣扑鼻的劣质啤酒味也从巷口乍起,瞬息淹没过了奶糖的香气。   紧接着是带着促狭笑意的声音:“小美人,发情期不带抑制剂出门,这不是摆明了发骚吗?”   喻南深从求救声就开始加快脚步,谁知盛皓城早已经冲上去,那个啤酒味信息素的alpha刚大放厥词下一秒已经被人提起领子掼到墙上了。   “操!你他妈是……”剃着寸头的alpha连眼前的人都没看清,又被摔到地下,他骂骂咧咧地抬头,下颚又被由下而上一拳冲撞。   一颗牙带着血水在空中飙出弧线。   盛皓城面无表情,毫不手软,继续暴揍。   “你们是谁……”omega被眼前这尊杀神吓坏了,三下五除二地搂紧了自己,哭哭啼啼地要打开个人终端,“你们也是alpha吗?别……别碰我,我有性病!”   他惊恐地看着来的两个人,一双茶色的眸子被泪水洗涤得几乎透明,呈满了明晃晃的恐惧。   喻南深走到omega面前,把怀里的抑制剂递给他。   Omega颤巍巍地接过,眼神里又是惧怕又是怀疑,但还是打了下去。   空气里浓得似乎化浆的腥甜味慢慢消退,变成了干净清透的、似乎摆放在商店最明亮的橱窗里的奶糖零食的味道。   等他缓了片刻,喻南深伸手要拉起他,omega已经哆哆嗦嗦到腿软,拉了好几把才站得起来。   那边强奸未遂的alpha已经被盛皓城揍晕过去了,喻南深头疼地看一眼他,打开终端:“我报警。”   盛皓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上头起来才不怕什么打架斗殴被关多久。   没想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omega一把抓住了喻南深的手,哀求道:“不用,不用了……谢谢您……我、我不追究,算了吧……”   Omega把自己团成一团,瑟缩地鞠个躬,小跑着跑掉了。   喻南深欲言又止,看了眼不省人事的alpha。   “在这里报警没用。”盛皓城耸耸肩,“我的信息素渗透了他的信息素里,估计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一要做爱信息素里全都是我的味道,啧,也算一种化学阉割。”   喻南深忍俊不禁,转身掩盖自己嘴角的笑意。   盛皓城快步追上他:“哥……走那么快干嘛!”   “你不是说omega就是要张开腿给alpha生孩子么?”喻南深没回头,皮笑肉不笑地逗他。   盛皓城面红耳赤:“快别提了!我当时是傻逼!”   --------------------   还有六章存稿 也许能当个日更博主? 第31章 安全   在摇光搁置的日子不算长,联盟军的舰艇在第四天到来,接走了盛皓城和喻南深。   “请谅解。”给二人装入电子定位芯片的长官面无表情地说,“二位情况特殊,需要进一步观察。”   “‘观察’是什么意思?”盛皓城叫道。   “驾驶未知的星舰在未知的领土漂流了五十五个首都星日,而且喻主席的眼睛还因为不明原因失明。”长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盛皓城,“这还不需要观察吗?”   盛皓城没了话。等长官走远,盛皓城问喻南深,为什么连负责接送任务的人都叫他主席。   喻南深一听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没好好上校史课。艾尔军事学院作为直属军委管理的联盟军校,出任校学生会的主席,其实也相当于在军委了有了一份正职。   回到首都星,才发现虽然没有离开很久,首都星的氛围却好似变了,颇有几分战前预备的危机感。   两人没有在地面待上几个小时,就被带去录口供。从虫族出现到他们落脚摇光星的整个过程就必须重复三遍,每一次都有专人核验其有出入的部分。   加上必要的全身检测——喻南深只需要检测视力部分——和喻南深传输个人终端上关于星舰的资料,一套流程下来,两天才得以结束。   喻翰丞也来了,难得穿得不是军装。他穿着铅灰色大衣,神色冷淡,睨一眼盛皓城,转身走向喻南深所在的医疗舱。   喻南深失明原因最终归结为由于当时驾驶者的精神网情绪波动导致星舰内磁场混乱,从而干扰了副驾驶座的精神网,导致生理机能紊乱。   特效药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几率。   好在喻南深是幸运的百分之五十。   “父亲?”喻南深带着眼罩,从脚步听出了来者。   “怎么样了?”喻翰丞走上前,关掉了医疗舱的监听功能。   “还有二十分钟就能摘下了。”喻南深说,“失明的原因可以不告诉他吗?”   喻翰丞意简言骇地嗯了一声,没有很关心这个问题:“‘火种’就要开赛了,你准备时间短,要私下多努努力。这次选手没什么太值得一提的,但是段家那小子也参加,他你要稍微注意一点。”   “好。”   “机甲上有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需要就和你老师说,皇室和联盟那边都很在意你的成绩,好好比。”   “嗯。”   “比赛之前抽空和我再去做个检查。未知领域里不知道有什么意外,会不会对你身体造成伤害。”   “好。”   一父一子沉默了片刻,两人彼此无话。   最终,喻翰丞叹了口气:“最近虫族入侵的规模越来越大,你能早点入伍最好。”   喻南深颔首:“明白。”   “和盛皓城相处怎么样,有没有比以前好?”   “……嗯。”   “好。”喻翰丞伸手想摸摸喻南深的头发,伸到半途又收住了,若无其事地插回口袋,“我先走了。”   盛皓城按捺不住,终于跑进来,刚好要喻翰丞要离开,满是敌意地盯着喻翰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道。   “没什么事。”喻南深先说。   “我不信你,你很嘴硬。”盛皓城凑前来,“这是几?”   喻南深无奈地说:“还要再等等。”   “那我给你念念比赛的赛事安排?”   首都星设备比摇光强不知多少,喻南深精神网能连接终端看,但盛皓城已经喋喋不休地开始念了,喻南深便随他去。   恢复视力后,两人便回归正式的学院生活了。   “火种”的造势很猛,加上众多精英参赛者,学院内也随处可见比赛的宣传横幅与赛事交流,甚至有些课程还会拿比赛的视频作为上课内容。   盛皓城见喻南深的机会变少了,甚至比他俩冷战时还要少得多。   好不容易见一次喻南深,还是盛皓城下了课,看见喻南深站在学院穹顶拱形走廊的尽头,旁边是一个梳着马尾的alpha,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辆代步机甲。后来盛皓城才知道,原来的副会长宋澜已经参军了,这是新任的学生会副会长。   早就习惯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居生活的盛皓城哪里忍受得了那么久不见面,连上课看见老师拿喻南深的比赛视频作教材时,他都觉得自己能透过漆黑的机甲外壳看见里面不动如山的喻南深。   喻南深忙比赛,盛皓城又不想打扰他日常备战,通过“百事通”的信息渠道拿到了主席秘书的联系方式,靠他自己——自认为的个人魅力——得到秘书对他再三保证,如果喻南深在办公室她就给他去信息。   于是,十八岁情窦初开的alpha日常生活就是上课、等信息、打开终端看AO两性关系的书。   年少的野兽已经沾染荤腥,品尝过omega可口的味道,再让他清心寡欲,实在强人所难。   少年年轻气盛,不懂分寸,不懂等待,想要的东西就一定得到手。   在半个月没见面的下午,气温太高,闷热让盛皓城看不进最近一期的机甲物理学期刊。   他烦躁得恨不能把个人终端的芯片从手腕里挖出来丢掉。   就在这时,通讯录蹦出一条新消息通知。   喻南深:最近怎么样?   盛皓城顿住了一秒,盯着信息眼睛发直,手都忘了放哪。   “不好。好久不见你,好不习惯。”   那边好像有点无语,半晌才回:我在办公室,圣诺耶楼顶楼。   盛皓城自己不知道,他当时的表情,就像一只眼巴巴的哈士奇,忽然瞥见了飞碟飞的方向,整个人便有了靶心,快马加鞭地就往楼边去。   盛皓城冲进来的时候喻南深正在翻文件,看到来人,微微一抬下巴算作招呼。   盛小少爷殷殷勤勤跑过来给喻南深揉肩:“最近比赛我都看了,所向披靡呢哥。是不是金牌陪练陪得好!”   “是。”喻南深的视线屹然不动。   盛皓城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委屈,他那么久不见喻南深,想得抓心挠肺的。喻南深倒好,没事人一样。   这么想着,手上的力道不自觉重了几分。   喻南深嘶地吸了口气。   盛皓城连忙撤回爪子:“疼吗疼吗?”   喻南深的眉毛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不是疼的问题。   第二次发情被标记后落下的后遗症,盛皓城一旦和他有太密切的肢体接触,他就像有皮肤饥渴症一般,皮肤干辣辣地痒,想得到alpha的信息素抚慰。   这时,盛皓城仿佛听到他内心翻来覆去的纠结,低下头,在喻南深耳畔吹了口气:“哥,你打比赛那么辛苦,放松一下嘛。”   喻南深打了个冷颤。   盛皓城的手,从肩膀缓缓游弋到喻南深藏在笔挺西服底下的锁骨位置。   “我看书,听说omega和alpha做爱会得到放松。”   --------------------   我错了QAQ 第32章 落地   “别闹。”   挑逗性的动作像点燃火焰的导线,喻南深感觉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火星顺着血液一路蔓延燃烧到毛细血管,皮肤泛上一层浅浅的嫣红,好像真有那么一阵大火在皮肤底下熊熊燃烧。   肉欲的渴望常年被他用无懈可击的克制镇压在理智下,如今接二连三的纵容alpha标记自己,终于自食其果,盛皓城的信息素一旦变浓,喻南深的生理本能就蠢蠢欲动着造反。   喻南深想推开盛皓城,反倒被他擒住手腕,推倒在椅背上。少年Alpha热烈的信息素莽撞地冲入鼻腔,把喻南深要说的话都搅得稀碎。   他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似的,堪堪挽住了盛皓城的脖子。双腿被分开在盛皓城腰侧,整个人被盛皓城严严实实地抱在怀里。   “会舒服的,啊?”盛皓城拢一把喻南深后脑勺的头发,轻轻道。   喻南深第一次听盛皓城用这种哄人的语气说话,不由得愣了愣。盛皓城顺势衔起喻南深的唇,慢条斯理地去吮他苍白的下唇。   “唔……”温热的鼻息近在咫尺地扑在脸颊上,这份黏腻的亲密已经让喻南深受不了似的,   漆黑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动着,“嗯……痒……别!……”   盛皓城从来学不会的就是浅尝辄止,他一只手就把喻南深的两只手捉过头顶,另一只手去解喻南深的领带和熨得笔挺的白衬衫扣子。   他动作粗鲁极了,像饿了三四天的野兽,从西装革履的衣着中剥出喻南深雪白的皮肉,迫不及待地想要饕餮而后快。   “可爱。”盛皓城放过喻南深的唇,一手将衬衫的缝隙扯开,去吻那又红又娇的小巧乳头。   他不咬,唇舌触碰乳头深情得像接吻,好像那真是喻南深的另一张含苞待放的唇。   绵密细腻的进攻把喻南深磨得不行,腰肢触电似的起伏,这捉弄太富有技巧性了,在omega身体的柔软点处处下狠手。   敏感的乳头被含进湿热柔软的唇瓣中吸吮,灵巧滚烫的舌头去舔舐那翘挺的乳头,喻南深被盛皓城弄得浑身颤栗。手哪还需要盛皓城去捉?早已经没有力气地垂在椅背上了。   一双长腿绷得紧紧的,脚上的皮鞋早就蹬掉,白袜裹着绷紧的脚背,在空中挺着优美流畅的弧线。   盛皓城用胯部顶了顶喻南深的下体,把深陷情潮的omega顶得湿湿的,西裤都洇湿了深色一片。   喻南深去推伏在他胸膛上的毛茸茸的脑袋,结果湿透了的下身对压在自己身上的alpha昂然的性器形状感受得一清二楚,盛皓城又去顶他,他被上下夹击得腰酸腿软。   “…盛、盛……嗯哈…皓城…”腰肢被快感支配,不受控地上下起伏,可盛皓城忽然抽出手,把住了他的腰不让动。喻南深整个人被固定在椅子上,接受盛皓城隔着裤子却又意味分明的隐性侵犯。   他低低喘息,又被快感撩得理智发烧,整个人被架在冷静和情潮的边缘接受欲火的灼烤,只能发出含混的呜咽:“……好痒…不要弄了……”   两个人的动作让椅子不停地发出摇晃的声音,听得喻南深耳根通红。盛皓城见状,笑得灿烂,用雪白的虎牙去噬咬喻南深的耳垂。   纳米背椅承受两个成年男人绰绰有余,盛皓城居然还分出神来,坏心地去调座椅的承重范围,调成了个摇摇欲坠的木椅所能承载的重量。   椅子分明的摇晃声分明是对喻南深的一种耻意的深度鞭笞。盛皓城倒是真的很喜欢看冷静的哥哥被这样那样的交合证据弄得面红耳赤的模样,激起他的保护欲的同时也成倍的助燃他的破坏欲。   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天空像新经洗涤的蓝玻璃。阳光毒辣,酷暑的燥热热气腾腾地透过层层叠叠的仿真树荫从大落地窗浇进来,在喻南深裸露的肌肤上烫出一个又一个斑点似的烙印。   烙印随着动作的起伏摇曳。   盛皓城托起喻南深的两瓣臀肉,将他直接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喻南深周身疲软,骨头都被吻得酥掉,整个人溶化在盛皓城怀里,无力地任他折腾自己。   被吻得红肿起来的唇合不上,微微打开,绵软地呜咽出没什么气力的喘息,虚虚地偎着盛皓城的肩膀,还在前戏却已经是被肏熟了的模样,惹人怜惜得要命。   眼看着盛皓城走向落地窗,喻南深下意识地要挣开:“干什么!”   盛皓城的臂膀圈紧了喻南深,让他的挣扎好像撒娇般的打闹,反倒将自己更往盛皓城怀里送。盛皓城笑眯眯地不回答,没个正经样,暗绿色的眼瞳戏谑地打量喻南深,然后把喻南深抵在了落地窗面上,解开他皮带的搭扣。   两筒西裤顺着大腿滑下来,松松垮垮地落在了地面,露出雪白的大腿根和被淫液濡湿的浅灰色内裤。盛皓城顺势拽下他最后的防御。   “这样就很兴奋了吗,哥哥。”盛皓城咬住喻南深的耳垂,在omega哥哥不住的颤栗中边揉他臀肉,边故意压低了声音,释放着信息素去逗他。   喻南深拧腰要躲,盛皓城擒住他腰窝,直接顶到了玻璃面上。喻南深重重地喘息了一声,他前端早就被挑逗得抬了头,顶得高高的,骤然被摁在硬质地的玻璃上,又痛又舒服。   “唔嗯…滚……”喻南深反手要推拒盛皓城,深陷情动的omega动作仿佛灌了糖浆的木偶,所谓拒绝都变成了勾引的欲拒还迎。   盛皓城轻松地抓住他的手,把喻南深的双手分开在肩膀两侧,恰好可以一只手握住一只的手腕,抵紧了不让动。   裹在西服底下的性器恶趣味地横伫在被剥得光溜溜的臀缝中,明晃晃的威胁与玩弄。   喻南深被他强行锁在窗前,身体被挤压得贴紧了玻璃窗。还好材质特殊,窗面不会太滚烫,但也足够热,暖得他觉得身上残余的衣物要被烤得化浆了似的,黏糊糊的,要化不化的溶在身体上。   脸也贴着玻璃,视线不由自主地下落。   办公室的位置很高,从落地窗居高临下地望下去,能看到没课的军校生们成群结队走在路上。今天不知道举办了什么活动,行政楼底下聚集了一堆学生,人头攒动。   “楼下怎么那么多人啊?”盛皓城知道喻南深在看什么,很无辜地问。   喻南深的耳根红得要滴血。   皮带上的金属搭扣铛地一声摔在地上,腥热滚烫的性器直戳戳地顺着臀缝打圈,在雪白的臀肉留下暧昧难明的亮光水痕。   直挺挺的阴茎贲张着紫黑色的脉络,灼热如火,在穴口打转却没要进去的意思。   盛皓城的手扣着喻南深的手腕,紧紧地贴着他,说话的气息喷烧着喻南深的耳廓:“哥哥屁股翘起来一点好不好?我进不去。”   盛皓城十分不要脸,喻南深早就被他弄得湿透了,随便插一下就能贯穿他,可盛皓城偏不用手扶,硬是要喻南深翘起屁股,摇尾乞怜求他肏似的。   喻南深不想理他,舌尖扫了一圈后槽牙,偏过头剜盛皓城一眼:“你想继续说这些废话,还是要干我?”   “我…我……”本来气势汹汹的盛皓城被喻南深一句话堵得正着。他可以大摇大摆地闯进来办公室,可以痞里痞气地弄喻南深,但喻南深反客为主稍微用言语撩拨他一下,他反倒不行了,脸腾地冒红,“我…要…呃……”   喻南深感觉到alpha浓烈的信息素中的侵略感猛然地弱了下去。   盛皓城支支吾吾地说不下去,匆匆忙忙地把脸埋进喻南深的头发丝里,小小声地说:“想干哥哥。”   下一秒,信息素就像被引燃的炸药,又浓又烈,分明是清淡的焚香,却比最烈的酒更能灼烧喻南深的神经末梢。   盛皓城猛然挺胯,喻南深的身体早就被驯得乖软服贴,让盛皓城轻而易举地就肏到了底,性器的头嵌进宫口,   可喻南深还没习惯盛皓城的尺寸,狭窄的甬道骤然被填满,像凌空劈下的闪电,大脑霎时一片空白,下身袭来无法受控的失禁感,黏腻湿滑的爱液淅淅沥沥地喷了一整个大腿根。   光是插入就让他直接潮吹了一次。   喻南深羞得不行,想要合拢腿,可是下身早就被粗大的阴茎伫着,失去了对身体的把控权,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宫腔的淫液顺着大腿流向地面,混着腥甜的柑橘信息素的气味。   盛皓城被他夹得低喘一声,安抚地去吻他肩膀:“我轻点。”   说着,性器的肉冠在生殖器口慢慢地顶,磨得喻南深眼眶发红,他咬紧了唇才不让自己发出呻吟,半天才从唇缝里挤出一句:“我待会有会,快些。” 第33章 蒙眼   其余的都抽出来,只留了伞状饱满的龟头埋在屄肉里,然后盛皓城用力地把全部用力地插进去,又全部地抽出来。   他一次比一次干得更深,几乎不带任何技巧,只是纯粹地直接操进最深处。   喻南深哪里受得了这样大开大合的操弄,身体不由得被盛皓城顶得往前,撞击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然后又被盛皓城拽回怀里继续操。   说真的,盛皓城一开始并不喜欢后入这个姿势,因为这样他就看不到喻南深的脸。他之所以想做爱是因为omega是喻南深,背过身去谁能知道谁是谁呢?   后来,声音代替了相貌成为无形的识别。喻南深的哭声,喻南深的呻吟,喻南深被他欺负得狠了软绵绵的喘息,都是让盛皓城可以精准地辨认出这是喻南深的最独一无二的标志。   他从他身后抱着他,禁锢着他,让他钉在自己性器上不得动弹,只能塌着腰大张着腿无力地接受他的侵犯和占有。   Alpha怒涨的性器在喻南深体内长驱直入,一下比一下操进去得更深,每次他都故意碾压过那块软软凸起的前列腺,把喻南深干得不住摇头,眼泪汪在眼角,看起来诱人得要命。   “哥哥,你好骚,好漂亮,我好喜欢。你看,你当着学院这么多人被操到潮吹了。”   底下聚集的学生们不知道为什么,越围越多,好像在开什么派对,乌泱泱的一群人。   这群人时不时地还抬头,大约在欢呼或庆祝,可这样的动作仿佛是齐刷刷地看着喻南深被抵在墙面上挨肏。   明知道落地窗是单面玻璃,但盛皓城的话还是狠狠地刺激了喻南深,让他有一种自己被剥光了衣物赤身裸体地被丢在全校面前的强烈羞耻感。   喻南深大腿根部沾满了淋漓的淫液,被这么狠狠地肏弄,早潮喷过好几回了。他眼神失焦地望着天花板,陷入高潮后短暂的空白,任盛皓城把射完精的性器就着湿滑的爱液不依不饶地继续埋进柔软的屄内。   理智像被龙卷风席卷过后的城镇,破碎得短时间内无法再修复。喻南深只能倒在盛皓城的怀里,有气无力地摇头:“不要了……不要了……”   仿佛摇头就能拒绝暴风骤雨般的性爱和快感。   他甚至掩盖不了声音带着些许被玩弄出来的哭腔。   喻南深的求饶反倒让刚刚才发泄完的alpha又硬了起来。喻南深害怕,他清晰地感觉到盛皓城的阴茎在他体内再度怒涨,把狭小湿热的甬道又撑开了一圈弧度。   滚烫腥热的阴茎似乎把肠壁都顶着了它的形状。   “嗯……啊、别弄了……”喻南深委屈极了,他拉起盛皓城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这里……这里都顶出来了……”   平坦白皙的小腹被alpha巨大粗壮的阴茎顶出了一个凸起,仿佛像龟头的形状。   “这里?”盛皓城恶意地按了按喻南深的小腹,喻南深抽了口气,泪眼汪汪,不知道是生理性的还是爽的。   “嗯…唔嗯……不要按…。”喻南深又去推开他的手。   喻南深带了情热欲望的声音似乎像强有效的催情剂,一听到喻南深说话,什么处心积虑的表白,什么按部就班的追人,全都被抛在脑后了,盛皓城就想欺负他。   他操进去更深。   喻南深颤栗着,腰挺起来,他往下看自己小腹被盛皓城弄出来的罪证,却恰好能看见紫红的性器深深埋进自己双腿之间,两颗浑圆的睾丸顶在大腿根部,被他方才高潮潮喷得湿漉漉的,泛着旖旎的水光。   喻南深脸一下红了,羞耻感如影随形地攀上脑中。   什么样的哥哥才会坐在弟弟身上,还被操得潮喷好几次。   盛皓城好像感受到了喻南深忽然的情绪变化。   他低下头,凑在喻南深耳边说:“哥哥不想看就不要看。”   喻南深以为盛皓城要结束。   谁知盛皓城把喻南深脖子上松松垮垮的领带解了下来,然后把领带贴在他眼睛上,直截了当地蒙住他的眼睛。   喻南深:“!”   盛皓城把领带在他脑后打了个结,还怕不牢固似的,又紧了紧。   “你干什……唔、哈啊……不……”   忽然被剥夺视力让喻南深措手不及,就在这时,盛皓城偏偏坏心地一挺腰,把喻南深色厉内茬的质问径直捅成了色情淫靡的呻吟。喻南深腿一软,整个人往下坐,不料把盛皓城的阴茎整个吃了进去。   喻南深被骤然的插入操得字不成句,躺在盛皓城怀里软得像一汪化掉的春水。   盛皓城揽过喻南深的腰:“哥哥不要急。”   五感是连在一起的,忽然视力缺席,其他四感补偿似的彰显起来。   仿佛回到了在摇光星时盛皓城一凑近他,他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盛皓城触碰他。   盛皓城说话时喷在喻南深耳畔的鼻息热得过分了,烫得喻南深耳廓热辣辣的红。他的信息素不加压抑的释放在办公室内,浓烈得可怕,像筑巢时雄兽往往提前布下的迷宫。   最为致命的是喻南深感觉每一次抽插的感觉都成倍的放大了。他清晰的感觉到盛皓城每次微妙的动作是怎么摩擦过肠壁,是怎么缓慢的碾过前列腺,是怎么一点一点挤入柔嫩的宫口。   喻南深闷哼起来。触觉被放大,随之而来的是强烈而刺激的快感,情潮似乎代替的空气成为喻南深呼吸供氧的来源,从盛皓城慢慢地操入宫口入侵生殖腔的那刻喻南深就开始喘息了。   他下意识地弓起腰,却被盛皓城蛮横地摁回去,盛皓城把着他腰窝如同把着把手,丝毫不怜惜地把他往下按以便于自己操进去更深。   “别射进去……”喻南深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一句话被喘息碎得七零八落,他还非要说话,一说话就带出更多挠人的呻吟,“嗯、哈啊……我不想怀孕……呜、唔……”   喻南深感受到年轻的弟弟的阴茎是多吓人。蒙着眼睛让他从骨髓到神经在向他发出警告,告诉他可怖的尺寸是怎么样拓宽他生殖腔的入口把饱满的龟头严丝合缝嵌进去的。   他能感受到怒涨炙热的青筋布在年轻的猛兽的性器上,这根硕大的性器是怎么淌着汁液进攻着和他骨肉相连的哥哥柔软的子宫之中。   他们血液里流动同样的基因。现在他想在和他血液里流着同样基因的哥哥的子宫内射精。   “别怕。”盛皓城温柔地哄喻南深,他柔情地去吻喻南深的脖颈,手上却分别拧住喻南深两手的手腕,把他的手摁在玻璃上,身下更用力挺胯去操他,“我不射进去。”   喻南深无处着力,整个人被盛皓城抵在墙上干,腰不自觉地跟着摇,迎合盛皓城的频率。   喻南深半张脸贴在玻璃上,体温的温度早把本就不冷的玻璃温得热了,他一喘息就会在玻璃上留下一团圆圆的雾气。   雾气散了又凝,凝了又散。喻南深的喘息根本没法停,盛皓城把住他的软肋,然后在他孕育生命的地方兴风作浪。   盛皓城动作很大,睾丸拍在穴口两侧,把穴口的肉都扇肿了,疼得喻南深只能打开腿,更像是他在乞讨求欢。   随着动作,喻南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在玻璃上起起落落。硬质地的玻璃把乳头都刮得红彤彤地挺立起来,盛皓城又顶一下,乳头又碰撞在玻璃上,刺痛中夹杂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痛得喻南深脚趾蜷曲。   喻南深哭得鼻尖红红,眼泪把蒙眼的领带洇成了深色。   “哥哥,不要哭鼻子,我疼你。”盛皓城无限温柔地去亲亲喻南深脖子上不设防的腺体,手下却一巴掌扇上omega挺翘的臀瓣。   雪白的臀肉一下子被扇得肿起来,留下指头的红印。怎么那么好蹂躏。   “我没哭……哪里放松了……”喻南深开始拆穿盛皓城一开始的谎话。他一说话就更没力气,又往下坐了点。   结果被插得更深。   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琢磨盛皓城一开始的提议的真心还是虚情,性和爱何必相辅相成,自己已经被盛皓城由里到外贯穿到底了。   喻南深眼前雾蒙蒙一片,明明刚刚是纯粹的黑……   他仿佛可以透过玻璃看到树林像被打翻了的绿色颜料,流得满地都是。楼宇也像发酵的面包,模模糊糊的膨胀起来,和绿色颜料一起在眼前鼓鼓地放大着。   压在自己身上的alpha压低了声音,略有压抑感的喘息,和交合抽插时溅落的爱液声混杂在比酒还能麻痹人的神经,让喻南深飘飘然。他好像一张被水泡发泡软的纸张,随着水波渐渐地张开自己的纤维。   他感觉后颈上的腺体没命地在跳动似的,浓烈的信息素不受控地往外大股大股地涌,是发情期的雌兽渴望交配的求爱信号。   身体被盛皓城填得满满当当,每个细胞都在雀跃欣喜地蠢蠢欲动,大脑所有的逻辑都失效,唯有本能而原始的渴望在教唆理智脱轨。   好想让身上的alpha射进来,让他在自己的身体里灌满精液,然后就能怀孕,生下他和盛皓城的宝宝……想一辈子都被盛皓城囚在床上,才不管什么军队,什么战争……   喻南深的意识渐渐地眩晕了,盛皓城的眼睛,盛皓城的信息素……omega和alpha性交是放松……射进来。怀孕。哥哥好骚,好漂亮……当着那么多人被肏到潮吹……会被看见。顶到了……不射进去。这样就很兴奋了吗……潮吹了,好骚,好漂亮。   盛皓城就着插入的姿势把喻南深整个翻了过来,让他正面对着他。   喻南深重重地喘息一声。体内的性器还埋在他的子宫里,骤然来了个周转,强烈的快感冲破疲惫的神经最后一道防线,意识被快感的洪潮冲得溃散,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散成拼接不起来的一滩又一滩搁浅的零碎。   盛皓城看着昏过去的omega,像看一道绝无仅有的艺术品。   喻南深的背抵在玻璃上,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手腕上有被盛皓城勒出来的红痕。他的腿敞开,露出一片狼藉的腿间,两瓣雪白的臀部中间夹着alpha紫红粗壮的性器末端,满腿都是爱液,把喻南深身下的地毯都濡湿的一片。   盛皓城信守承诺,不内射,好几只鼓鼓的安全套散在一边。套口没系紧,泄露的精液滩了一地。   喻南深嘴唇红红的,蘸着涎液,像透明的水彩。眼睛还被蒙着。   黑色头发,黑色的领带。红色的嘴唇,红色的乳珠。白色的身体,白色的精液。   简单的色调沾了水就是看不清的爱欲迷雾。   盛皓城把领带解开,吻了吻他艺术品哥哥的眼皮。   他想起了摇光星那个廉价旅馆的一夜,想起了漂泊在无袤宇宙里的星舰,再往前,想起了两个人独处别墅时荒诞而强硬的初夜。   搞砸了。   他们好像真的不太适合谈情说爱。   他们的做爱,不是爱了再做,是边做边爱。   一边做爱,一边说我爱你。   --------------------   晚上好噢 第34章 黄昏   情热褪去,盛皓城知道自己又闯了祸,仗着喻南深是omega就精虫上脑地去欺负他。   每次做完盛皓城就自责。   他们的关系那么畸形,没名分,不明不白。   在兄友弟恭的关系背后上演着alpha与omega惯有的戏码。   虽然喻南深不能暴露他是个omega,可是哪有omega一辈子不需要alpha的?   盛皓城忽然想起来喻南深刚刚说他有会议。   赶紧把哥哥抱到沙发上,用清洁物品仔仔细细擦干净。给他系扣子,穿裤子,扣皮带,昏过去的喻南深就像睡着了,睫毛长长的阴影落在脸颊上,像一条条无声的黑色小溪流。   盛皓城干脆坐在沙发边上,把喻南深一只手拿起来玩。边玩边登进去喻南深的个人终端——喻南深在星舰的时候给他权限——他去查喻南深的日程,发现喻南深今天根本没有会议。   好哇,原来是想让他早点滚蛋。   盛皓城自己把自己想气了,回头想找喻南深算账,看见喻南深睡着的样子又顿时成了泄了气的气球,只好化悲愤为力量地去亲了亲喻南深的手。   盛皓城不知道的是,喻南深最近忙比赛和学院的事一直没怎么好好睡过。   比赛事关重要,学校里的事务和参军的文件他也要在意,加之喻南深本来睡眠质量很就很差,浅眠的背后已经酗了好久的补给针。   这次被盛皓城折腾得晕过去,还算的是他这半个月以来第一次进入深度睡眠。   其实盛皓城说“Omega和Alpha做爱后对身体好”也不全是歪理。omega本身柔弱无比,发情需要alpha抚慰,生活需要alpha信息素,精神力也基本没有,还得靠alpha保家卫国。   Omega确实是依附alpha而生。   喻南深悠悠转醒时,发现已经接近日落了,盛皓城坐在沙发边神情专注地在看个人终端。   落地窗的窗帘没拉,血橙色的黄昏骤然降临在学院最高楼的楼顶,没开灯,盛皓城半张脸被暗暗的橘色余晖覆盖。   喻南深刚从深度的梦境中起来,眼珠还没适应光线,除了近在咫尺的盛皓城,其他都成了晦暗不明的剪影。   而盛皓城,是这无边黑暗里唯一带有色调的事物。   他突然好想吻他啊。   如果这个吻,可以不要带任何意义。   只为那么一刻短暂的心动。   喻南深的动作很轻,盛皓城甚至都没有发现喻南深醒过来了,认认真真地把文献翻到下一章。   喻南深透过盛皓城的发丝看他屏幕上的内容,发现居然是以前盛皓城想方设法翘掉的星际历史课的推荐书目。   首都星的夕阳其实平平无奇,更何况喻南深还见过黄昏玫瑰的景色,可很多年后他回想起这个下午的黄昏,却仍然觉得是那么格外不同,是他见过最漂亮的日落。   “怎么还在?”喻南深坐起来。   他掀开盛皓城给他盖的小毛毯,对着等身镜理了理西服,睡了一下午,还是皱了,走进更衣间换了一套校服出来,可还是觉得身上仍然残留着盛皓城信息素的气味。   “赶我走吗?”盛皓城缀上来,没脸没皮地笑,“我看哥你下午其实没有会议嘛,刚好我想复习,就顺便坐这啦。一起去吃晚饭吧!赢那么多场比赛,必须请客!”   喻南深:“……随便你。”   盛皓城没事人地就像刚刚就真的好像只是哥哥午睡后弟弟在他办公室复习一样。   可是每一次做完,喻南深就不得不去思考他和盛皓城的关系。   也不是没想过盛皓城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眼前的盛皓城眼睛亮亮的,打开个人终端搜学院餐厅哪家好吃,选中一家后就一脸求答应的表情,期期待待地把个人终端亮给喻南深看。   喻南深垂下眼帘,尽量不和盛皓城对视。他怕自己被那绿色的漩涡卷进去,鬼迷心窍地答应他所有不可理喻的要求。   仔细回想起来,那么多蛛丝马迹都有迹可循,不过是他以为盛皓城对他是普通弟弟对兄长的情感。   他不是不信盛皓城。他知道盛皓城现在是真心的,但是真心也是仅仅限定在此时此刻的。   十八岁少年的承诺是纸糊成的海誓山盟,是海滩上精心搭建的砂砾堡垒,看起来精致又漂亮,实际上只是新鲜感的堆砌,风一吹海浪一卷,就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盛皓城信心十足,可以说地久天长。喻南深却信不起,他不能去想盛皓城是不是爱他一会就不爱了。   他没有这个成本去对赌一场价格高昂又风险十足的投资,踏出去了就不能回头。他不想再一次尝试关系破裂了,如果一瞬间的快乐要以长久的痛苦去偿还,那不如就此收手,不越雷池,亲情比爱情要更加地久天长。   如果盛皓城只是单纯喜欢他的身体,那就好办得多了。   盛皓城想和喻南深上床,那喻南深陪他上床。他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的性别,那在盛皓城面前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盛皓城想要他的身体,那他就跟他做爱。   只要不掺进去感情,不过是一次源于本能反应的肉体运动。自己小心一点,不要怀孕就是了。虽然omega会对多次标记和占有自己的alpha产生依恋,但喻南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忍一忍就过去。   就当是自己和喻翰丞对亏欠盛皓城的补偿。   吃完饭,盛皓城想喻南深回校外的别墅住,但喻南深要研究一周后比赛的对手,时间刻不容缓,他拒绝了。   盛皓城就借消食的名义和喻南深在校内慢慢地走,送喻南深回机甲模拟室。   时常有飞行与陆面机甲从他们身边掠过,机甲速度飞快,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匆匆忙忙地赶来赶去。而盛皓城和喻南深慢吞吞地走,仿佛是在摇光的那个不知名的街道一般。   临别的时候,盛皓城叫住他。   “哥,就算打比赛也要和我多联系!”   委屈得很。   喻南深愣了愣,想说你可以找我,想到今天,又止住了,嗯了一声。   想了想,又说:“你有空的话,可以陪我演练。像之前在摇光那样。”   盛皓城虽然年纪轻,手段少,而他在同龄人中已经是佼佼者了。况且他的“同龄人”还是联盟军事学院里的同辈,假以时日,他就是军委里前程万丈光明的新星。   盛皓城的眼神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   喻南深背过身开门进模拟室,没看见在他身后,盛皓城是怎么咬了咬唇,眼睛又四处看看,一副欢兴雀跃憋都憋不住的模样,耶了一声,开开心心地转身,走路恨不能蹦着走。   三天后。   喻翰丞约喻南深在首都星一处快要拆迁的停泊港口见,喻南深向来准时,刚到就看见喻翰丞靠着星舰吞云吐雾。   彼此点了点头。   喻翰丞熄了烟,登上星舰,喻南深随之而上。   星舰启动时没有丝毫动静,悄无声息地载着联盟总将军和被联盟视作新生代希望的人就这么离开了首都星。   “最近不太平,所以拖延了那么久。”喻翰丞解释道,他当时说好带喻南深在比赛开始前就去检查身体。   喻南深:“……嗯。”   他很习惯喻翰丞的缺席。   喻南深的“懂事”让他从来不会去问喻翰丞为什么在他该出现的时候不在。   十六岁时第二次分化也好,失忆后每个独自度过的夜晚也好,他都习惯了自己去面对。   喻南深还记得在有一年,首都星博物馆里一款最新型机甲推出展览,限时一天,没满十六岁的要家长陪同才能进。刚好那天喻翰丞终于有假,答应喻南深陪他去看。   哪个心向往太空的小男孩心里不会对最新型的机甲抱有最大的幻想,闷骚如喻南深也不例外。于是,喻南深那一个月都好开心,军事作业快快写完,模拟演练也早早做完,在被窝里打开个人终端翻来覆去地看那款机甲的设计图。   小喻南深心里有本小日历,每过一天就撕一页,慢慢地数离展览开始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要近。   可展览当天,喻翰丞不回信息也不接电话。喻南深就坐在家里等,父亲一定言出必行,说带他去就一定会带他去。   喻南深从白天等到天黑,最终,喻翰丞在最后半小时回到了,军队临时有事,他不得已迟到。最后两个人极限赶到博物馆,结果展览要闭馆了,两个人只有远远地看了一眼。   可哪怕只有一眼,对当时一年半载看不到父亲的喻南深来说都是莫大的开心了。   毕竟喻翰丞是联盟的总将军,位高权重,肩负着整个联盟九个星系人口的生命。他作为总将军之子,可以体谅父亲顾大家而稍稍失去对小家的关注的。   上次来到这个秘密的医疗基地已经是一年前了。   自从喻南深分化成omega后,喻翰丞便调动私人关系,加急买了一个小星球专供喻南深身体检查。   喻南深知道自己不用问也不能问喻翰丞是怎么样暗中调动人力物力去为他一个人构建这么庞大的医疗机械。   机械是全自动化的,喻翰丞站在港口,等喻南深自己进去。   喻南深知道例行检查的流程,可这次未免有所担心,他已经……和alpha有过多次交媾,如果被机械检查出来,他要怎么和喻翰丞坦白。   --------------------   好喜欢废文的页面和排版…   (感谢捉虫~(*ˉ︶ˉ*) 第35章 例行   躺进检查舱,从乳白色的圆柱体通过,这是第一项检查。   做完常规的检查后,喻南深知道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他被推到一个水滴状的座椅上,咔哒一声,腰部环上灰色的束缚器。随着机械作响,喻南深的手吊起来不能动弹,腿被机械分开,M字型地固定在身体两侧。   机械很快将他的衣服剥了下来,omega雪白的身体就这么暴露在灰白色的机械丛林中,人体柔软的皮肉和钢筋铁骨的机械交错,分外惹眼。   喻南深的脚踝被锁住,omega的两口蜜穴就这么被大喇喇地敞开在医学光照灯下。两条机械手臂降落在喻南深的胸脯上,而后不分由说地张开两个吸盘,径直覆盖上了他两颗嫩粉的奶头上。   喻南深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先前他来检查从未有过这样近乎狎昵的部分。可是手被死死地固定住了,他一挣扎,反而机械还加大了对他控制的力度,把喻南深牢牢地禁锢在了这一个小小的座位上。   “唔……”   一条机械臂伸下来,分开两条金属支架,一边一个驻在喻南深的两边嘴角,一左一右地扯开喻南深的嘴。两条金属支架的中间,居然缓缓地探出一个状似alpha生殖器的硅胶器物,不容置疑地慢慢插进喻南深的嘴里。   “呜嗯…哈啊……”   喻南深被迫仰起头接受着机械阴茎的插入,舌头被顶得无处放,只能舔在它伞状的肉冠之上。嘴巴合不拢,涎液顺着嘴角流下。   这时,喻南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顶在了身下的穴眼。他低不了头,但可以从它的形状上感受到,这又是两个人造性器。   如他所料,两个阴茎一大一小,慢慢地挤进他前后两个肉阜之中。Omega敏感的下身感受到有性器的光顾,立马开始淫贱地分泌出爱液去讨好即将施暴的肉柱,推着它进一步探索体内的深度。   “啊…唔嗯、嗯……”   插入女穴的阴茎尺寸硕大,一路前进,慢条斯理地嵌进了宫口;而插入后穴的性器,则是停在前列腺那块软软的凸起后就没在动作。   纵然它们不动,它们所在的位置已经给予了喻南深极大的快感。喻南深无法自控,现在压在他身上的不是盛皓城,不会说些话来逗弄他,可这些冰凉的器物就这么蛮不讲理地开垦着他的身体,让他真实地感觉到自己是在被侵犯。   冷静,只是检查罢了。喻南深安慰自己。   接下来底下一条机械臂伸到了喻南深的阴蒂处,它缓缓开合,形状十分讲究,像给喻南深量身定做似的,形状完完全全贴合他阴部器官的模样,全方面的覆盖着。   喻南深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呼吸之间,快感骤然而至,像天地之间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大块的雨滴残暴地砸下来,把土地砸成一片透明的疮痍。喻南深的身体就是接受着狂风骤雨快感之雨的土地。   吸盘就这么生生地吮吸住了两粒奶头。贯入口腔的硅胶阴茎直接深喉,打桩机似的抽插。贴合在阴部的机械如同一颗活了的跳蛋,玩命儿地震动。   捣入柔软的蜜穴的两根人造阴茎轮流抽插,瞬间激起淫液被搅得哗啦作响的水声。负责后穴检查的那根模拟性器就这么贴在凸起的前列腺上,嗡嗡地疯狂震动着。   喻南深痉挛似的颤动,看起来可怜极了,一个白嫩的omega就这么一丝不挂地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地接受机械产物的侵犯,每个可供性交的部位都被物尽其用地使用着,喻南深几乎瞬间就被弄到前端射精后穴潮喷。   如潮水般袭来的快感灭顶地浇在他的意识中,如影随形的还有一阵不可名状的失控感,喻南深这辈子对失控深恶痛绝,可是他束手无策,只能被束缚在椅子上任机械肆意进入他的身体。   “唔嗯…哈啊……嗯……”   喻南深第一次前后穴同时潮吹,爱液如同失禁一般淅淅沥沥地喷出来,前端的精液射到了自己小腹上。他把自己弄得好脏。   眼神也失去焦点,涣散地散落着。在他潮吹后机械手相继撤离,可喻南深仍旧陷入高潮后的空白,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像被使用得坏掉的性玩具娃娃。   椅子慢慢降下来,喻南深被送入浴室,机械手给他洗浴时,浴室里响起了舒缓的音乐。人工智能告诉他每一个omega在第二次分化后都得接受这么一个测试,这是来检测omega的身体构造是否健康。   喻南深知道现在喻翰丞把这个测试往后延迟了两年,他知道喻南深可能接受不了这样的方式。   但入伍将至,他必须做这个测试。   在音乐里,喻南深忽然想起了盛皓城。如果是盛皓城和他做爱——虽然刚刚不是做爱——他至少能触碰到盛皓城的体温。   出来之后,喻南深知道喻翰丞已经拿到了检查结果。检查结果不能传输到个人终端,有被联盟读取到的可能,所以在这么一套高科技运转下的医疗设备里产出的结果居然仍是纸质化。   喻翰丞看完给喻南深看,喻南深心提起来,看到数据之后心又静下来。   虽然那层膜没有了……但也有可能是自慰玩具弄掉的。至于盛皓城的二次标记,不知道机器是认为这标记太短了还是如何,并没有呈现在报告上。   回去的路上喻翰丞没说什么,喻南深要走的时候才叫住了他:“喻南深。”   喻南深正要上机甲,回头看他一眼。   喻翰丞沉默了片刻,意味深长地说:“我相信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的内心会有把握。”   喻南深对上喻翰丞如同翡翠般的眼睛,微微颔首,表示听到了。   现在首都星已经入夜。   喻南深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干脆把机甲停在置存处,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   他知道明天有比赛,也知道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处理,可是独自走在首都星的街道上,就好像和一切都斩断了联系。   五光十色的灯悬在空中极尽姿态地闪,像天空中四散的星星。层层叠叠的楼宇像拔地而起的树木,密密麻麻地栽种了一排又一排,喻南深路过它们,彼此只是山水相逢。   他以前不喜欢闲逛,不喜欢没计划,不喜欢人群。   现在一个人走在路上,又无来由地觉得有点孤单。   这大概是喻南深这十九年以来第一次觉得一个人是会孤单的。   这时,一辆感电摩托气势汹汹地从空中降了下来,气势浑厚得像一颗流星猛然砸入地面。   --------------------   *非常规身体检查:含道具插入omega身体部位 第36章 夜行   俯冲而至的感电摩托来了个急刹,早就摒弃排气管的机械构造活生生地造出了白色尾气的气势。   摩托骑手双手托在耳侧,慢慢地把头盔摘下来,一头黑发脱离了头盔的束缚在空中扬起,露出面罩里头一张恣意张扬的脸。   “上来。”盛皓城一抬下巴。   他冲喻南深笑,雪白的虎牙很轻易地就笑出来了。流光溢彩的灯光映在他深绿的瞳中,像瑰丽的宝石。   “做什么?”喻南深微微皱眉,怎么这家伙出现得那么适时,不知道他又搞什么幺蛾子。   “带你兜兜风。”盛皓城笑得张牙舞爪,“来嘛。”   不等喻南深说什么,盛皓城径直把喻南深扯进了怀里,三下五除二给他套上装备。让喻南深坐在自己前面,然后握住把手转动几下,模拟引擎发出隆隆的轰鸣声,轮胎和车身亮起霓虹的光。   喻南深来不及抗议,呼啦一下,感电摩托甩着彩色的拖尾猛然冲向了空中。   首都星的空中摩托有限速,盛皓城就偏偏开到踩着限速红线的速度,车头朝上几乎是垂直地上升,把摩托自带的AI都惊坏了,在智能头盔里警告了好几回。毕竟头一次有人把感电摩托这种赶路耍帅工具生猛地搞成了竞速型赛车——空中赛车不允许在首都星驾驶。   几乎是九十度的上坡换作普通人早就犯恶心了,但这俩怪胎开机甲开习惯了,一百八十度的旋转组合都是家常便饭,区区垂直上升不过是过家家。   盛皓城把摩托上升到一定高度,避开了高耸入云的建筑物群。   喻南深:“怎么,平时机甲实操还不够,现在来户外的?”   盛皓城坏笑几声,凑到喻南深耳边说:“坐好咯。”   喻南深无奈,还能怎么坐好,他都被这家伙紧紧的圈进怀里,左右都是他的手臂。盛皓城的胸膛贴实他的后背,他似乎能透过衣服的阻隔感受到盛皓城胸腔内鼓点似的心跳。   像过山车风驰电挚到达顶点的忽而一下的停顿是为了接下来更恐怖的冲势,现在的定点是热烈激昂的行进曲的顿音。   感电摩托疾冲而下,把五光十色的建筑丛林遥遥甩在身后。   夜晚凛冽的风把夜景一股脑地灌进两人的眼睛,浅橄榄绿的面罩上染上了五光十色的灯。像一盘被画家随手打翻的颜料罐,首都星鳞次栉比的楼宇群灯光闪烁,在黑夜之中绚烂如白昼。   他们从矗立的楼与楼之间的间隙飞驰而过,旁侧高楼的粒子屏今天投映的是暖色系的渐变色,菱形的屏面缀着绮丽的色彩瀑布,像光洁的有色镜面。   盛皓城驾驶着感电摩托飞速穿越过一栋摩天大楼。比起其他魔方似的建筑,这栋楼颜色搭配十分撞眼亮丽。这栋楼设计得像一种贝类,曲线柔软流畅,正面的大屏幕上一个光彩照人的女omega穿着精致的搭配,手上持着新一季的包,不笑,显得更加迷人。   盛皓城这么一闹,刚刚无端的烦躁被现在驶过的风吹得烟消云散。   “落泉online。”喻南深看起来对这座建筑颇为熟悉,“这里号称几乎供应整个首都星衣着饰品,一切能穿在身上的东西他们都有。”   “那他们的工厂在哪里?”盛皓城问。   车速慢了下来,甚至环了落泉online这个全首都星人的衣橱一圈。   喻南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们的生产技术不需要工厂,而且首都星人口数量很少。”   首都星的建筑规格严谨,和盛皓城在他那个栽满了只要能住人就行的奇奇怪怪建筑的乡下小破球不一样,每一块土地都恪守着联盟土地资源局给它们划分的职能准则,准确地被施工成建筑图纸上的模样,然后严密地按照格局排列。   盛皓城觉得首都星井井有条,同时也觉得它死气沉沉。   超高速的驾驶速度把风都卷得锋利了,微冷的晚风小刀似的刮过两人的脸颊,像无处不在的暗器。   喻南深的头发被风吹得蓬起来,又在倏然的俯冲下被地心引力摁得绥下去,像小小的、柔软的蒲公英丛。   喻南深柔软的头发触碰盛皓城的脸颊,如同搔过他皮肤底下的毛细血管,细细密密的,像无数只小爪子在他心底不住地挠。   淡淡的柑橘香似有若无。   盛皓城垂眼很轻易地看到头发森林覆盖不到的那片雪域似的一截脖颈。   那么白,那么干净,那么脆弱。轻轻一咬就可以烙下莓果红的痕迹。   盛皓城鼻尖碰在喻南深的后颈上。他感觉到喻南深冷不丁周身一颤。   “哥。”   盛皓城的鼻息喷在喻南深的脖颈上,温热而深厚。喻南深簌簌地颤,好像察觉危险,怕他好言好语地图谋不轨。   盛皓城雪白的虎牙和淡色的唇贴着他脖颈的皮肤,灼热得要烧穿掉了。腺体像有生命的花苞,蠢蠢欲动着,乞求alpha灌一点阳光似的信息素,它挣扎着要发芽开花。   “怎么了?”喻南深捏了捏盛皓城搭在把手上的手,克制住声线里的一丝慌乱。他感觉自己下身湿敷敷的。   喻南深觉得是自己敏感得太过可怕,只是距离太过近而已,怎么会这样。omega对于alpha的信息素太过顺从了,是面临无法抵抗的诱惑时从上到下的自我崩溃,怪不了盛皓城。   盛皓城的声音闷闷的:“下周六有空吗?我想去游乐园。”   他在咬牙切齿地控制自己不要对那颗柔软的腺体下手。   就快了,就快了。表白是浪漫而声势浩大的典礼,他的层层铺垫就是盛大典礼开场时一束束璀璨的庆贺烟花。   喻南深去过他见证他长大的地方,见过陪伴他的母亲,好像把十年的空缺一步步像拼图一样渐渐拼合上了。   他想他们一起去一次游乐园。他从漫画、电影和童年小伙伴的口里知道游乐园是能让人变回小孩子的地方,每个人都有一段纯粹而美好的回忆是关于游乐园的。   小时候摇光星只有一座破破烂烂的游乐园,虽然很破,但是盛皓城一直很想去。可是游乐园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的合家欢项目,小时候的盛皓城没有爸爸也没有哥哥,去了的话只有他和妈妈孤零零两个人,会很伤心的,游乐园不能出现这么煞风景的伤心家庭。   现在他倒不怎么期待游乐园里傻得冒泡的娱乐项目,他期待的是和他一起去的人。   既然十年前不能一起去,那么现在去吧,现在不迟。   “游乐园?”喻南深一怔。   在被荷尔蒙折磨到腿软的时刻出现那么童真的一个词,像大灰狼要抓小白兔的时候小白兔发现其实大灰狼是灰太狼,一种很奇妙的差错感。   喻南深再次为自己的敏感羞愧,白皙的耳根红得像红水晶果冻。   如果是小白兔的话小白兔可能两根兔耳朵的尖尖也一并红透了。   盛皓城误以为喻南深的脸红是心动,内心像启程的蒸汽火车,咕咚咕咚地冒着蘑菇云似的泡儿。   “怎么不和你朋友去。”喻南深问。   摩托的速度慢下来,首都星的夜景流光溢彩地像副长卷轴的画徐徐铺开在两人身侧。   盛皓城哼了一声:“我没朋友。”   看着盛皓城这犟样,喻南深倒也能猜出来这家伙眼界比天高,看得入眼的人一只手可能都数得过来。头发支棱起来和刺猬周身的刺似的,带着警觉的目光扫视四周陌生的环境。   可能这就是天才身上必须有一点小瑕疵,盛皓城的骄傲和锐气太锋芒毕露了,喻南深怕他碰壁碰得太狠,把自己撞得遍体鳞伤。   他会为他疼得感同身受的。   “我真没有朋友。”盛皓城以为他不信,“学院年末的模拟战不是可以两两组队吗,消息放出来那么久都没人找过我。要不我们一起——选我吧选我吧,我们就是强强联手嘛,打得他们头破血流!”   “好。”喻南深很干脆地说。   这是喻南深第一次想也不想就答应别人一件事。   他听到盛皓城欢呼一声,本来慢下来的摩托信马由缰,把交通管制机器人当成了摆设,急吼吼地又来了个回旋俯冲。   唉,幼稚鬼。   喻南深头疼地按了下太阳穴:“回去了,我明天下午有比赛。”   “走走——”盛皓城一个神龙摆尾的掉头,打鸡血似的想要冲,顿了一下好像反应过来什么,连忙把摩托开稳,也不炮弹似的乱飞了,保持着快速前进而又平稳的坐感向前,“哥你累了就休息一下,我开慢一点。”   盛皓城的腹部在惯性下无意贴紧了喻南深的后腰,明明有衣服的布料相隔,他却仿佛像赤裸着腰抵在盛皓城的腹部之上,他甚至很想……让盛皓城摸摸他,不要隔着衣服的那种。   标记过两次后引起的反应怎么这么严重。   “没关系。”喻南深咬紧牙关,极力忍耐着omega身体带来的不合时宜的动情。   注意力的分散让他忽略了他那不懂事的弟弟难得一见的温柔,盛皓城什么时候学会了顾及他人感受这回事的?   回到家后喻南深赶紧进房间打了一剂抑制剂。   比起之前,这次打抑制剂时带来的副作用要强多了,像一排尖锐的针扎透了腺体,深入骨髓。喻南深疼得弓起腰蜷缩在墙角,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衬衫,缓了十分钟,才勉强能扶着床沿站起身。   看来是他两次发情都得到了alpha的满足,惯得这具身体太娇弱。日常训练量还要要再提高强度才行。   再过不到一年他就要去前线,而战场上不需要有弱点的士兵。   腺体还在隐隐作痛。   人造的抑制剂终究拙劣,显然忤逆天性需要付出的代价是高昂的。 第37章 山雨   美好的休息日上午,盛皓城正被教授揪去做苦力。   该教授叫艾奎因·曼,是战略院的老教授,资历在校内里能排得上前五,教过的政坛和军委大人物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艾奎因教授三十年前就到了退休的年纪,但坚持着留任到现在,也算老骥伏枥,发挥完余光余热。   一开始盛皓城很不乐意,老东西要退休就退休,是现在机器人水平发展得不够高吗,还得一个大活人去给他打杂收东西?   然而,艾奎因教授他老人家一捊花白胡子,瞪盛皓城一眼:“你爸,喻翰丞,当年我教他的时候,叫他帮我做点什么可勤快了!”   盛皓城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就这么被这句话激起来了,跟着教授跑到他落满了灰尘的小杂物间开始了苦力生涯。   “怎么那么落后啊?”盛皓城抱怨了一句,替艾奎因教授找他的什么“烫金标题砖红色笔记本”。堂堂联盟第一军校,原来体现百年底蕴的就是和古地球时代如出一辙的纸质化记录?   艾奎因教授佝偻着身子坐在轮椅上,反倒坐出皇座的气势来,从鼻子里哼一声:“电子档的早存我终端里了,要找的笔记本也是给你的。”   “给我?”盛皓城无端觉出了一点黄鼠狼给那啥拜年的歇后语,他上学期把军事战略与联盟历史的课翘得一片空白,总感觉老头不安什么好心。   艾奎因教授露出一点怀念的神情:“那本子是你爸做我学生的时候做笔记的本子,我也是留下当个纪念。”   盛皓城当即一句“谁他妈要他的”的气话就要脱口而出,可看老头子一脸忆往昔峥嵘岁月的模样,话又收回去了。   人活到一把年纪的时候,往前看,只能看到一条平铺直叙的大路,不远处的终点就是死亡。路上的风景再怎么样美丽,也终究是看腻了,对未来已经看得风轻云淡,反正也不会再掀起什么波澜。可是一旦回想起年轻时一些美好的时光,总觉得那些回忆也一同鲜活了起来,过去那么好,好得现在根本无法回头再过一遍。   盛皓城翻翻找找,翻得自己灰头土脸,这个杂物间太乱了,像几十年没人光顾一般,积压了满室的灰尘。   等他翻出已经褪色成灰色的笔记本时,艾奎因教授已经在他的看护轮椅上睡着了。   既然教授说了给他,盛皓城便顺理成章地打开看了起来。   哪怕过了那么多年,内里的纸张却还是工工整整的。里面大多是机甲模型的临摹,有一些标注,也有一些喻翰丞自己对这些机甲性能的看法。他的字很飘逸,飘到几乎有点鬼画符的程度,一看就是用惯了电子产品后不常动笔的风范。   盛皓城看了看,也没觉得有有多大价值。翻到后面的时候,这篇笔记本已经完全变样,变成喻翰丞信手涂鸦的菜谱,上面还标注了哪个食堂做得好吃一点。有几页的边边角角被撕掉了,盛皓城还以为是什么秘密,发现那些被撕掉的纸张其实也夹在笔记本封皮里,内容更是令人无语:   *训练后去吃什么?*   *假期回家吗?*   *今天机甲实操,我帅不帅?*   堂堂联盟总将军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少年时代写了没扔出去的纸条在数十年后被看自己不顺眼的小儿子翻了个底朝天。   盛皓城憋住笑,看起了纸条。   看着看着,盛皓城一愣,他发现有张纸条上出现了一行并不属于喻翰丞的字迹。   **   *“怎么了今天,不舒服?”*   *“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   下面的那行字迹工工整整,像一排挺拔的小白杨。   鬼使神差地,盛皓城把页面翻回去刚刚匆匆略过的“喻翰丞独家菜谱”。   指尖在喻翰丞儿童画一样的图画上慢慢下滑,滑到了画着焦糖布丁的那面,下面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二十岁的喻翰丞在那个黑色爱心旁写道:盛老师喜欢吃的布丁。   “找到了没有?”   盛皓城做贼一样把本子啪地合上,慌慌张张地朝刚睡醒的爱奎因教授递过去,出手之快,将拾书不昧的气势发挥到了极致:“喏。”   爱奎因差点被书戳到眼睛,闹心地摆手:“找到就行,赶紧收好来。”   盛皓城怕他反悔,摆出很乖的笑脸:“谢谢教授。”   爱奎因被这反常的甜蜜笑容弄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眼不见心不烦地把盛皓城赶走。   盛皓城抱着书走了,回宿舍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又暗搓搓地跑去做了个发型。“盛老师”三个字如同一片阴云笼在他心上,不碍什么大事,可心里总觉得多了片什么,哪里怪怪的,第六感不停叫嚣着让直觉急速解疑答惑。   个人终端蹦出一条新信息,盛皓城低头看了眼,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个胜券在握的笑。拐了弯,路过郁郁葱葱的灌木丛,清透的阳光一股脑地流泻下来,将成群的树荫浇得近乎透明了,映入眼帘是满目的光。   盛皓城抬起头,在出门必经的拱形长廊的尽头,喻南深倚着一辆机甲车,难得穿了休闲的衣服,纵然如此,他整个人依然挺拔而利落。他站在树荫和日光交错的光影里,好像随时一个不留神,就会融化进冬日中这一片刺目的白光。   盛皓城冲上去,朝喻南深招手:“等很久了吗!”   喻南深替他拉开车门:“没有。”   *   喻翰丞打开终端,首都星的卫星地图上,两个小红点朝着首都星的边角去着。   首都星不大,所谓的边缘地带实际上只是较中间那些按功能严谨划分的区域而较为不那么“野生”罢了,并不会荒凉到哪里去。   最终,两个小红点停在了一个名叫“永无仙境”的地方。   喻翰丞知道这个地方,一个破游乐园——当然,游乐园并不破,只是在喻翰丞眼里不值一提。   “永无仙境”是首都星一大娱乐商区,目标对象是还没完成第一次分化的小崽子和他们的冤大头父母,小崽子们玩点游戏设施,看点自然美景,开开心心,首都星的先生夫人们扮演好一个完美父母,各得其所。   古地球时代有部童话叫《彼得潘》,主人公就是一个叫彼得潘的小少年,他永远长不大,和朋友们生活在一座叫永无岛的岛上。而首都星的权贵家庭们,他们将在这“永无仙境”里完成童话故事里歌颂的“美好与爱”的美好回忆,然后被“美好与爱”好好地敲一笔大竹杠。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秘书长走进来,敬礼道:“喻将军,就差您了。”   喻翰丞轻轻地笑了:“好。”   秘书长走在喻翰丞的左方略略偏后一点的位置,喻翰丞甚至闭着眼睛,也可以准确无误地走到会议厅。   距离上次十二位上将共聚一堂,也有四十八年了。   当年老爷子带着刚从艾尔学院毕业的他参加上将会议,他虽然只是旁听,却信誓旦旦地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也会坐到这个位置。   联盟将上将的授衔数目固定在了十二位,历经那么多场战争与风霜,昔日的战友们老的老,死的死。新生代的接班人接踵而至,这次再聚,有大半的人已和昔日陌生了。   萧伯元帅也来了。   喻翰丞很随意地落座,基本忽视了在场所有人投向他的眼光。   萧伯老元帅年近一百五十岁,白发生了半鬓,目光却依旧炯炯有神,不显丝毫老态,他摇了摇铃。   席间本就一片沉默,衬得铃声更加清脆。   “诸位,才四十八年不到,我们的和平时代就要结束了。”萧伯说,他声音很沉,像狂风呼啸而过地下城的编钟,从音色里就可以听出宏大叙事的沉重,“自虫族突袭K97-202行星,造成艾尔学院十名alpha学生失踪后,蛰伏已久的虫族又开始大张旗鼓地入侵了。”   “半年不到,已经有六个星系在内的二十五颗行星和七十二艘舰艇遭受虫族的攻击,伤亡达近万人。最近一次袭击是三个小时前的朗贝星系上一艘星际商舰,死亡人数三十。”   “新闻部已经尽量将舆论范围压缩到最小,但纸包不住火,联盟必须保卫效忠联盟的每一位公民。”   “战争时代,又要到了。”   “是!” 第38章 永无   首都星的一月本该是干燥而寒冷的,但恒温系统覆盖了整个星体,因而温度被调整成古地球时代时北回归线以南的冬日气温,冷得恰到好处。   可“永无仙境”的标榜招牌便是:“找回久远时代的那份快乐”,其气温独立于首都星,倒很有寒冬的意味,山谷里的树枝上挂满了皑皑雪花,盘山公路边堆着被铲开的积雪,颇有银装素裹的氛围。   喻南深开着车,像风一样掠过崇山峻岭。   永无仙境建在深山中,有点古地球时代里所说的“桃花源记”的遗风,它的原始化程度和首都星中心区高耸入云的钢铁森林迥然不同。   ——虽然山水云雾也是刻意而为之的。   “总感觉这里不好盈利啊。”盛皓城摇下车窗,霎时被风吹成傻子,立马合上了。虽然摇光星是一片大平原,但他也去过周围的星系,未开发的地方荒无人烟,和这个什么永无星系差不了多少。   喻南深没说什么,因为盛皓城的这个问题恰好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喻南深接受的教育与战争息息相关,除此之外,他对其他行业了解几乎是零。   他们不知道,其实永无仙境这个首都星唯一的游乐园在首都星的经济领域也算占一份大头。人类经过那么久远的迁徙,背井离乡,可是根终归还是埋在了地球。   永无仙境这样一个复古模式的游乐园,在首都星这群有钱有闲的富人家很讨甜头,来一个游乐园既能扮演其乐融融的合家欢场景,又能表现自己对故乡的情怀,何乐而不为。   很快就到了,门口有机器人接替他们把车泊在专门的区域。   盛皓城率先跳下了车,三步并两步跑到售票处买票,喻南深跟在他身后。   盛皓城把一张长方形的硬纸片递给他,喻南深接过,表情明显一愣,他不知道这是什么。   纸片花里胡哨的,印着“永无仙境游乐园”几个字,这几个字也不安分,饱满得像七个泡泡。好像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一样,那七个大字从纸上一蹦一跳地跃到了空中,排列成一个半圆形,异口同声地说:“欢~迎~光~临!永~无~仙~境~游~乐~园~!”   声音很童稚,好像七个小孩子站成奶声奶气地欢迎他。   “永”字摇摇晃晃地跳到喻南深眼前:“欢迎来高空区玩!”   下一秒“无”字蹦起来,把“永”字挤到一边,急急地说:“来森林区和海洋区玩呀,南深小朋友!”   “乐”字也不甘居人后,一个屁股墩坐在喻南深的眼前:“冬季还有温泉开放喔!不要错过!”   南深小朋友忽然受到来自七个小东西热情的邀约,不知所措地看着盛皓城,眼神微微恼,意思是怎么买了张儿童票?   盛皓城一点也不在意,食指一弹把“乐”字弹回门票里,其他字见状,乖乖地像个鹌鹑一样蹦回门票里头了。   喻南深抬眼看向城堡建筑后,从米白色的塔顶边缘似乎看到了一个U字的机械,上面还有一个小圆盒子,从U字的右顶端唰啦一下滑到左顶端;远处有个机械好像一柄打开的伞,伞檐垂下丝丝缕缕的线,线连着个座位;山谷之间,似乎还有来回的缆车。   盛皓城吹了个口哨,握住喻南深的手腕,干脆拉着喻南深跑起来:“走啦,哥!”   *   会议散场后,萧伯元帅望了眼仍坐在原来位置上的喻翰丞。   一块电子浮光界面甩到喻翰丞眼前。   是K97-202虫族突袭事件的报告书。   “盛皓城为什么要把信号弹发给喻南深?”萧伯用的是质问的口吻。   喻翰丞眼神微动:“喻南深是他哥。”   “这就是问题所在。”萧伯双手拢在唇前,“当时的整个星球上有艾尔学院一年级的学生和随队教师,如果他把信号弹投向地面,目前伤亡的人数会大大减少,但是他选择了投给喻南深。几百个人和一个人的性命安危,你说他作出的选择理智吗?”   喻翰丞没有说话。   单听老元帅这话,便很咄咄逼人了。两个人都是喻翰丞的亲生骨肉,又是艾尔学院五十年来唯二破格录取的学生,于情于理,将信号弹投送给喻南深的选择对喻翰丞来说是可接受范围内的。   但喻翰丞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老元帅看似把矛盾焦点置于救一人还是救一百人的电车问题上,实际上他要说的,是喻南深和盛皓城的关系。   “盛皓城把信号弹发给南深,做得很不妥呀。”萧伯感叹道,“如果南深因为没有这颗信号弹而丧命,那他也不配得到这个地位了。”   喻翰丞等老狐狸说出他的意图。   “翰丞,你我都很清楚,喻南深之于联盟来说意味着什么。”萧伯果然放轻了声音,“他是有史以来最强的alpha,才二十岁精神力就远在你我之上。我们以为和虫族的恩怨在四十八年前已经了结,然而现在他们卷土重来了。”   喻翰丞脑海里忽然响起了那天的联盟会议时,罗尔维德说的那句话。   罗尔维德当时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喻南深,他可是联盟的孩子啊。   “喻南深不能和任何人建立亲密关系。”萧伯终于把话抛出来了,把这话当作他和喻翰丞早就达成的共识一样讲得斩钉截铁,“我不知道盛皓城什么时候喻南深关系变得那么好,但应该控制控制,你说是不是啊,小喻?情感只会成为南深的绊脚石,他俩可以兄友弟恭,南深也可以娶omega为妻建立家庭,但都要等战后,以大局为重。”   原来他们一直在监控喻南深。   喻翰丞听到最后五个字,神情变得凝重,站起来很恭敬地一欠身:“我明白,以大局为重。”   *   盛皓城和喻南深从第三个机动游戏下来,彼此脸不红气不喘,互相看一眼,面面相觑。   盛皓城一拍脑门,他怎么就没想到呢,他俩都在域外滚了一圈,区区这点高度和离心力,还能给喻南深心跳加速不成?   不过喻南深倒很开心的样子,虽然他依旧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可从一开始对小孩子云集的设施略微嫌弃到主动地张望下一个游乐项目,表明喻南深还是挺喜欢的。   两个人边逛物色玩什么的时候,恰好路过了一个卖气球的老奶奶。   老奶奶手里攥一把氢气球,被一群不到两人膝盖大的小屁孩围了个水泄不通,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边从小屁孩们七嘴八舌的要求里挑出适合的气球递给他们。   盛皓城拽着喻南深蹿到老奶奶跟前,仗着身高优势明目张胆地插小朋友的队伍,嘴甜极了:“奶奶,我要一个小熊的气球,可爱一点的!”   那老奶奶大概没被那么大的两个小朋友讨要过气球,哎哟了一声,给他俩开了个小灶,在一蓬蓬的气球里给盛皓城找小熊气球。   扒拉老奶奶腿的小朋友们看这家伙居然插队成功,气鼓鼓地扭头瞪盛皓城,喻南深也被连坐地瞪了几眼。   忽然有个小朋友认出了喻南深:“这个大哥哥不就是,就是!就是我昨天在电视里看到的大哥哥!”   小朋友里只要有一个人抛出话题,剩下的小家伙们就会顺着这个话题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另一个小朋友也认出了喻南深,嚷嚷道:“哇哇,这个大哥哥会玩机甲!他、他还是八强!八强还和小朋友抢气球!”   喻南深:“……”   看盛皓城干的倒霉事!   盛皓城笑倒在喻南深的肩膀上,拿了气球和老奶奶道声谢,就拉着脸红红的喻南深跑走了。跑了一半才发现老奶奶两眼昏花,把小狗气球当成小熊的递给了盛皓城。这只小狗气球长得很憨,米白色,耳朵奇大,风一吹两个耳朵就开始自己打架。   盛皓城说要回去换,喻南深却制止了。   喻南深表情漠然,手上却牵着一个憨比得要命的小狗气球,看起来又反差又可爱。盛皓城偷偷给拍了张照。   他们来得晚,太阳快要下山了,盛皓城想和喻南深去玩划船,玩完划船就去坐缆车上山。   谁知两人正要走的时候,一个小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点也不将喻南深生人勿近的神色当回事,一把扒拉住喻南深的裤腿,昂起巴掌大的小脑瓜:“妈妈。”   然后另一只小肉手攀上盛皓城的裤子,脆生生地道:“爸爸!” 第39章 幸运   盛皓城一眨眼就多了个儿子,但是这奶乎乎的小崽子叫他爸叫喻南深妈这点把他逗得很开心,他弯下腰和小家伙平视,笑嘻嘻地问:“宝贝,你看我俩风华正茂的样子,哪里像你爸爸妈妈了?”   小男孩浅绿色的眼睛转了转,伸出食指点点盛皓城:“眼睛!绿绿!”   得。盛皓城没话说,新发现,眼睛颜色可以做亲子鉴定。在这小崽子空白的知识里,大约他和喻南深一样是绿眸,就是一对夫妻。而小崽子自己眼睛也是绿的,于是顺理成章地是他们的儿子。   “送他到广播站。”喻南深说。   他刚刚打开终端,把游乐园各个部门的功能浏览了一遍,发现永无仙境落后非常,不能虹膜认定这个小男孩的身份然后通过系统通知他父母孩子走丢,只能把小男孩牵到一个叫什么广播站的地方,通过园内的通讯设备广而告之——   “某某小朋友的爸爸妈妈,你的孩子现在在园内森林区的广播站等你。”   没想到这小屁孩疯狂摇头:“唔唔!”   盛皓城见他耍脾气,瞬间烦躁,一提小家伙的后背衣服,准备强行搬迁。   “哇哇哇!”小屁孩双脚一离地,开始嚎啕大哭,两只拳头在空气里瞎挥舞,“要气球!要气球!”   “不给,气球是哥哥的。”盛皓城没有一丝商量余地,语气冷硬,俨然一个动画片反派。   小屁孩哭得更大声,给喻南深盛皓城惹来了路过的人打量的视线。   喻南深叹口气,掰开攥成一团的手指,往肉肉的掌心里放上气球的引线。   小家伙立马收声,握紧了线,见风使舵地朝喻南深张开手:“要妈妈抱抱!”   边说边打哭嗝。   盛皓城醋天醋地:“不给你抱。”   小家伙闻声又开始了新一轮发作,一边哭叫着坏爸爸,一边拳打脚踢。小孩子使劲没轻没重的,踹得盛皓城一呲牙,手上没抱稳,小男孩挣脱他的控制,跳到地下,然后立马抱紧了新的靠山喻南深。   喻南深被乳燕投怀投得浑身僵硬:“……”   他还没习惯除了盛皓城以外的人的近距离接触,可小孩子抱得他死死的,好像全天下就仗着他这一点依赖似的,喻南深心软了片刻,没抽身成,只好手不是手地没点开终端查广播站在森林区的哪里。   盛皓城甩甩胳膊,凑过来看。   突然,喻南深感觉身下一轻,低头一看,刚刚的小朋友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下子没了踪影。   “绝对是过来坑蒙拐骗气球的!”盛皓城低头也是一吃惊,但他迅速作出判断,哼了一声。   喻南深有点不放心,说还是去森林区广播一下,盛皓城就继续握住喻南深的手腕,像牵小孩子一样去拉喻南深的手。   明明天气很冷,盛皓城的体温一点也不高,可是喻南深还是觉得被盛皓城握住的那一圈手腕热得发烫,像被烧得火红的煤炭烙着了,轻轻一碰就是令人心惊胆战的滚烫。   两人去了趟森林区,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天已经暗沉下来,夕阳也落得只留余声,山峦被最后的晚霞镀上暗金色的轮廓,好似隐隐发光。随着夕阳渐渐西沉,山峦也慢慢被无边的黑暗淹没,仿佛层层消散在黑色海洋里的浪花。星星逐个逐个地亮起来,像被潮汐冲上落日海岸的贝壳珍珠,零零散散,又怀有随意的美感。   盛皓城说去厕所,喻南深坐在长椅上等他。   他一手拿着一个吃了一半的单球甜筒,左边是他的原味,右边是盛皓城的芒果味。   手上的个人终端自动打开了,是喻翰丞的通话请求。   喻翰丞一般只给喻南深发信息,就算是打电话也会提前说明,还是第一次那么突然地找他。   盛皓城前脚刚走,喻南深想他应该没有那么快回来,走到角落处接通了电话。   “在哪里?”喻翰丞单刀直入地问。   个人终端连接着精神网,喻南深不必用手去接,但手上的冰激凌有点要化掉地顺着筒身往下淌。   想了想,喻南深决定撒谎:“学院。”   “八强,恭喜,但别放松。”   “嗯。”   喻南深把冰激凌拿开一些,以免滴到衣服,但无可避免地流进了他五指的缝隙里。   他听见喻翰丞说,战争要开始了。   喻翰丞的声音很冷,让人想到雪原峭壁上冰封数尺的冰锥。冰锥刺入耳膜时,喻南深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   喻翰丞幽幽地说:“你我的共识,就是保护盛皓城,对吧?”   喻南深回到方才的长椅前先去丢掉了冰激凌,洗了个手。冰激凌化完了,淋了他一手黏糊糊的,不能再吃了。   长椅上没看见盛皓城,反而看见了一个高高大大的焦糖黄色棕熊坐着,膝盖上枕着一个小木箱。   玩偶服?   喻南深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下。   小熊……大熊玩偶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圆溜溜的黑眼睛望向喻南深的方向,另一只爪子举起了个小木牌,木牌上的字体歪歪扭扭:幸运抽奖箱。   “让我抽?”喻南深指了指自己。   大熊玩偶用力地点点头。   喻南深:“你一直在这里?”   大熊玩偶更用力地点头。   “那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一个男孩子在这里?比我高一点,绿色眼睛,黑色头发。”   大熊玩偶抗议地举起木牌,把幸运抽奖箱五个字晃来晃去。   喻南深不想耗费时间,转身要走。   大熊玩偶赶紧揪住他衣角,喻南深回头,这次大熊玩偶举牌可没那么气势汹汹了,蔫蔫儿的,举木牌像举白旗。   木牌上的字变了:你抽完我就告诉你。   喻南深对这些神神叨叨的小把戏没兴趣,去意不改,大熊玩偶慌了,死死地拽住他衣摆不放他走,小木牌摇得快快的,像个小风车。   喻南深回头和这只犟大熊对视了十秒钟,认输一般叹了口气,将手伸进了木箱顶端开的口。   虽然这只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玩偶,可无端地,喻南深从它那么执着地要自己抽一奖的动作时,似乎窥见了熊脑袋那固定微笑里的可怜巴巴,好像它真是从童话世界里钻出来的一只熊仔,带着自己特殊的使命来到这场人间。   喻南深的手摸到好多纸条,他随手一抓,抽出一张。   上面写着——今天是你的超级幸运日。   喻南深瞥了一眼就抬头去看这只大熊,抬抬下巴,示意它兑现诺言。   大熊挠挠脑袋,再次举起了木牌。   字又变了:   “闭上眼,你想的事情就会出现。”   喻南深本来就不信这熊能把盛皓城藏哪里去,可也许是他今天怀有重重心事,无端的迷茫在一瞬取代了本有的理智,又或者是那团白白的纸条上“今天是你的超级幸运日”让他乱了阵脚,在那么一刻,他信了这只无厘头的熊说的无厘头的话。   他闭上眼,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只听黑暗里有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哥,可以睁眼啦!”   喻南深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睁开眼——   他看见少年眼眸带着璀璨如星的笑意坐在焦糖黄色的棕熊玩偶服里,熊头套被他摘到一边,脸被不透气的头套闷得粉润润的,头发丝残留着被头套压得微微凌乱的弧度,盛皓城把箱子举到喻南深的鼻畔,桃色的唇弯起来,亮出雪白的虎牙,笑得十分少年气。   “我就是你超级幸运日里的超级幸运!”   少年和男孩,用情总是深,也不管在对方眼里是不是和破铜烂铁没什么差别,总之他一腔真心就是这么赤裸裸地全捧出去给那个人了。   喻南深看着他,眼睛比嘴角先笑了。   盛皓城蹦起来,把手扬得高高的,好像准备航海前加油打气的舵手:“请问小喻主席,愿不愿意和超级幸运去坐缆车呢?”   他哪里需要回答呢?喻南深今天就是他盛皓城的小朋友,小朋友无论多冷淡多不可靠近,都是他独一无二,喜欢得不得了的小朋友。   园内的喇叭闪过滋滋的电流声,面向全体的广播开始播报:“请有意乘坐缆车的乘客注意,登山缆车将在十九时整停运,请有意乘坐的乘客把握时间,谢谢。”   喻南深的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终端,现在是十八点四十分,他们现在在森林区,距登山缆车所在的海洋区有好大一段距离。   盛皓城不在乎地笑笑,很自然地拉过喻南深的手:“我们坐缆车上去雪域区玩,玩完坐雪上列车回家,行不行?”   这一次,抓住的不是手腕,而是手心。   喻南深心乱如麻,他不能看盛皓城的眼睛,他看不了。盛皓城此刻的眼睛太干净了,那一片深绿好似无人涉足的原始密林,纯净而自然,从未遭受过人为的苦难,充满着一片蓬勃的生命力。   盛皓城拉着喻南深,就这么快跑起来。   他们一前一后,跑过无数游乐设施,跑过无数男女小孩,好像把一切阻扰他们的东西都遥遥地甩在身后。那么多景色被晚风从喻南深身侧吹过,他一个也没有注意,他目光唯一的靶心是盛皓城的后脑勺,他看见盛皓城的黑发随着动作高高扬起又高高落下,好似神鸦的羽毛。   如果这是一幕电影,那应该它的拍摄手法一定是一镜到底,喻南深的眼睛就是摄像头,无论哪一帧都有盛皓城的背影,每一瞬都被拉得好长好长。   明明已经失去了以前遇见盛皓城的记忆,可喻南深忽而恍惚了,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盛皓城就这么牵住他的手往前方决绝地跑去。   他想不起来那是早春还是晚秋,想不起来那是草原还是花海,唯独想起来是他和盛皓城交错着的掌心,依然是那么温暖滚烫,是那么毅然决然地把喻南深拉回到了这个蒸腾着阳光与明亮的世界里。   --------------------   以上就是今天的青春疼痛文学^ ^ 第40章 烟花   女仆在郁郁葱葱的草地上摘下一朵蒲公英递给罗尔维德。   罗尔维德接过,漫不经心地吹了一口。   先前的雪白睡裙如今变得宽松,却依然能看出omega的身体曲线,唯一不同的是罗尔维德的小腹微微隆起一个小小弧度,看起来像娇憨的omega过于贪嘴稍稍多了点肚腩的肉肉。   “喻南深目前在比赛里的积分排名是第一,先前因为积分累计过高,小组赛轮空进入了八强。”女仆继续念。   罗尔维德眼神微动:“挺好的。”   女仆开始读八强赛的赛制,罗尔维德却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又让女仆摘了一把蒲公英回来,他一齐吹,毛绒绒的蒲公英便四散地漫天飞,有些落到了罗尔维德白金色的长发上。   “说起来,今天是喻南深的生日。”罗尔维德忽然问,“你也算是看着喻南深长大的吧。”   女仆双手交叠在围裙前,颔首道:“是。”   罗尔维德闭上眼:“你还记得他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情景么?”   “记得,当时喻……喻主席才十三岁,是萧伯元帅带着他来的。”   “嗯,距离喻南深出事不到一年。联盟对喻将军看护不力谴责了很久,又不能让他和同龄人接触,就把他送到我这里来了。”罗尔维德叹口气,“联盟让我教他生活,真好笑,我这样的人生还能教他怎么生活呢?”   他的手无意识地抚上小腹,那里孕育着一个新生命,虽然他更像承载新生命的容器。   女仆:“您是联盟不可或许的一部分。”   罗尔维德像没听见,桃色的唇微微抿起:“喻翰丞带喻南深从第七星系返航时遭到了虫族的突袭,喻南深当时重伤,花了一年才能重新站起来,而他也忘掉了所有事情,整个世界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他要第二次认识这个世界。”   女仆双手合掌,垂眼道:“古地球时代有句话叫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喻主席也许是经历了这些磨难才有今日的成就。”   “可是这如果是无妄之灾呢?”罗尔维德挥挥手,示意女仆将他推回室内,“他当时之所以被攻击,一个原因是他和喻翰丞在一起,另一个原因是他的身份,可是这跟他本人并没有任何关系。所谓树大招风啊……虫族动不了喻翰丞,就抓住他的软肋去攻击,这比伤害本人更致命。”   自己被伤害,撑下去就是了。可是如果是自己爱的人因自己受伤、死亡,愧疚、自责、对自己无能的追悔等等的负面情绪就如同附骨之疽,将深深地埋进余生里。   “这是总将军说服喻主席同意让盛皓城回去摇光的理由么?”   罗尔维德笑了笑:“你什么都听到了。”   “是的,我听到了。”女仆扶上把手,面无表情,“但不会有第四个知道的人了,殿下。”   “小喻啊……”罗尔维德慢慢地又闭上眼,孕期反应让他格外嗜睡,声音轻地好像要飘进风里,“整天什么也不说,让人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不知道他开心不开心,也不知道他难过不难过,什么都揽自己身上……”   *   暮色四合,两人赶上了最后一辆缆车。   山谷里的灯做成了萤火虫的造型,呼啦啦地一片散开,把黑色幽静的夜景映得宛若春日降临。缆绳是藤蔓,整条山谷带栽满了渐变的花卉,乍一看看下去,像一条从山顶流泻下来的彩虹瀑布,与周遭的巍峨雪山形成了鲜明对比。   萤火虫灯跟随着这缓缓上升的小小车厢飞舞,好像漫山遍野的花海都是为他俩而开的,走到哪里哪里才欲说还休地绽放自身的美。   喻南深看着盛皓城,盛皓城又看着喻南深。   喻南深默不作声地把视线挪开了,盛皓城却仍旧死死地盯着喻南深的侧脸,目光黏上去了似的。   喻南深被看得不自在:“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没有。”盛皓城连忙说,心里又小小声用另一个声音说,只是想看看你。   喻南深扫了他一眼。   盛皓城又低头瞄了眼时间。   “哥,你以前有喜欢过什么人吗?或者你有想过自己喜欢的人是什么类型吗?”盛皓城很单刀直入地问。   喻南深定定地看着他。   盛皓城下意识觉得自己唐突了,可是他的计划本就是今天摊牌,想到这又打算继续发起进攻。   盛皓城不知道,喻南深恰好在这个当口走了个神,没听见他别有用心的逼问。   盛皓城俯身起至喻南深跟前,眼睛微微眯起,深绿的瞳仁露出某种侵略意味,他在喻南深的耳畔用气音道:“哥哥……我偷看了你的个人档案,你是今天生日吗?”   盛皓城坏就坏在他一手撑在喻南深脑后的栏杆上,另一只手撑在喻南深腰旁的座位。这个姿势把喻南深整个人都罩在他身体的阴影中。   盛皓城居高临下地睨喻南深,喻南深的鼻尖和他的鼻尖只有咫尺距离,他清清楚楚地听见喻南深的呼吸变得粗重。唇与唇也贴得好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闻到喻南深那干净的信息素的气味在空气里挥之不去。   “是。”喻南深承认了,“但我不……”   他话音未落,就被骤然乍响的声音截断了。   喻南深慌忙地一抬头,他看见盛皓城后方的天空上猛然升腾起璀璨的烟火——仿佛一颗逆向的流星。   这颗从地面发射的流星曳着明亮的拖尾呼啸而至在空中,嘣地炸开,一泼又一泼的烟火好像雪花,缓缓下坠。下一秒,在缆车的左方,山谷之间又燃起另一束烟花。烟花们此起彼伏,接二连三地炸响在空中,一幕接一幕,涂染了喻南深的四面八方。   根生的花开满地面,无根的花长满天际。   烟花似银河。   “生日快乐,哥哥。”盛皓城轻轻地在喻南深耳边说。   山谷很寂静,只有烟花乍开又落,盛皓城的声音在喻南深耳边无限放大,好像风也要替他传话。   喻南深被烟花吸引了一瞬的注意力,眼眸如水,千万烟火在清澈的水面荡漾。   盛皓城不容拒绝地吻袭上喻南深,从桃花似的唇,皓月般的齿,迅疾而热烈地掠夺着喻南深口腔内的每一寸空气。   喻南深没有挣扎,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就这么任盛皓城在自己唇上胡作非为。任他撬开自己的牙关,任他探入温热的口腔,任他缠上自己的舌尖。   他嗅到了盛皓城狂热的信息素气息,盛皓城的手摸上他的腰,轻轻地摩挲着陷下去的软嫩腰窝。   五光十色的烟火将喻南深的眼睛映得近乎透明了,好像还有一层不太清楚的波光随着睫毛的颤动微微荡漾,在明明暗暗的光影之下看不太真切。   他们一直接吻到缆车到站。   山顶的风很大,吹得衣角猎猎作响。   喻南深走到一边,风呜呜地刮,刮得他衣领也翻起来。   盛皓城追过来。   “我小时候——”   盛皓城的声音淹没在呼啦作响的烈风里,他扯开了嗓子,才能让喻南深听清楚他说话。   “没人陪我来过游乐园——”   “谢谢你,哥哥。”   烟花余烬的光照在盛皓城的脸上,在黑夜中隐隐绰绰地勾勒出一圈盛皓城的轮廓。   喻南深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在心里说,我也是,谢谢你。   他们走到游乐园雪上列车的候车站,听到好多小孩咕咕唧唧、手舞足蹈地和爸妈表达刚刚那场烟花表演有多好看。   “听说这里的山景别墅式的酒店很漂亮。”盛皓城跃跃欲试,“下次我们来的时候去泡吧。”   墙砖红的漆皮火车嘎吱嘎吱地冒着蒸汽进站,车门缓缓打开,车厢内的热气散发出来。   盛皓城迈步要登上火车,被喻南深拽住了。   “别走了,我们去开房。”   永无仙境的夜晚是一片暗蓝色,从群山往上看,犹如望远镜的那一面镜面。四周山峦环绕,夜空有成片的仿真星空,独栋别墅的地热温泉口是椭圆形的,仿佛是嵌在山里的一小片海洋。   海洋上,日落色路灯的光影与月光交织,彼此融化成柔软而朦胧的光影漂浮在水面,像一滴又一滴的深色泪水。   丝丝缕缕的雾气从泉面蒸腾而上,盛皓城开了一瓶酒,喻南深也喝了一点点,已经有点醉的模样,像整个人被水流裹挟着往他处冲,离水面中央的盛皓城越来越远。   盛皓城潜下去又浮上来,气势汹汹的,好像一头初生的小鲨鱼。   他把问题再问一遍:“哥哥,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喻南深直直地望向盛皓城,温泉氤氲的雾气将他眼里若有若无的暧昧蒸发干净,他就这么坦诚地看着盛皓城,目光近乎赤裸裸了。   “喜欢?我不懂喜欢啊。”喻南深低低地笑,暧昧的酒精作用把他的神经连带着舌头一齐麻醉掉了,讲话必须拖着黏糊糊的尾音,像刚学会说话而说得不利索的小孩,“喜欢就是很想很想和一个人一直在一起吗?”   “怎么说呢?”盛皓城的表情忽然变得很认真,“你会想和他去做好多事情,连平时觉得很普通很日常的事情也会想要一起去做。想一起刷牙,一起吃早餐、吃午餐、吃晚餐,想拥抱想亲吻,你根本没法控制自己,就像得了皮肤饥渴症一样。”   “哦…”喻南深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   他慢慢地、慢慢地朝盛皓城游过去。平时势如破竹雷厉风行的喻南深居然也可以笨拙地像在地面上的小海豹,慢慢悠悠的,都让人担心他会不会在温泉里溺亡。   盛皓城在温泉中央浮着,月光在他身上刺下满背脊的惨白纹身。   喻南深游到他面前,太近了,盛皓城一低头就可以亲到他嘴唇。   盛皓城呼吸变得粗重,从未有那么一刻担忧是否自作多情。   时间好像停止,喻南深的动作被拉成一帧又一帧的慢动作。   冰凉的手指抚上盛皓城的颈和他的后脑勺,由远至近的吐息温热绵长。   冰冷的,有点干的嘴唇试探性地覆上少年饱满的唇瓣。   盛皓城脑内嗡地一声。   喻南深侧过头,笨拙地去亲吻盛皓城。唇绵密地互相触碰,轻啄重咬,吻若珠落。   月光像落叶,轻轻飘飘地落进喻南深双眸里那汪浅绿色的水潭中。水潭清澈透亮,却无端地呈着刺骨的寒意。   是这种让月光都显得滚烫的眼神。   可不得不承认,主动索吻的喻南深是那么漂亮。他是第一次不吝啬自己的性吸引力,大大方方地苍白,大大方方地脆弱,大大方方地讨要盛皓城的爱。   哪怕这份爱太过热烈,热烈得让他死无全尸。   哪怕这份爱那么没有名分,不仅令他死无全尸,还死无对证。   喻南深赤裸的胸膛贴上盛皓城的胸膛,动情地吻他。盛皓城仿佛被他勾住,手越界地搂过喻南深的腰,回以更激烈的吻。   他们在月下接吻。   惨淡而冰凉的银辉洒在被雪原山峦环抱的山谷温泉中,随着被搅起的水花,淡色光影浮动来浮动去,一会浮上喻南深的后背,一会慢慢地流下去,好像无声无形的银白色藤蔓缠绕上喻南深,将他捆在了盛皓城的怀里。   温泉波光粼粼,好像谁把天上的星河复刻在大地。白雪皑皑的群山寂静无言,雕琢精美的冰灯高悬在披了一身雪的冷衫和落叶松上。   亮亮的,好像一处处小小白昼。   --------------------   提前给大家拜年啦!!!!! 第41章 同床   盛皓城把喻南深从水里捞起来,给他穿上浴袍,自己则随便披上。   穿着洁白浴袍的喻南深不如不穿,宽大的领口处淌出一片白净如雪的胸膛,轻轻地挽出他瘦弱的腰身,锁骨挂着没擦净的小水珠。   喻南深的酒量真不好,被盛皓城托着腰都站不稳的样子,白玉色的脚趾踩在烟墨色的石头上,被烫得粉润,好像踩在刀山火海上受难般。   进屋后,喻南深跪在榻榻米上给盛皓城斟烧酒。他们定的房子是古地球时代的东亚风格,竹屋木席庭院,竹林鹅卵石曲水流觞。   喻南深从潺潺溪流里捞出骨质瓷酒杯,持着酒器的手和弯曲的手肘形成一个特别的弧度,细嫩的皮肉贴着腕骨,随着的动作牵拉肌肉,婉转蜿蜒,软若丝绸。   盛皓城的深绿色眼睛也湿润润的,好像把那么柔软的喻南深连同度数不高的烧酒一同咽下喉咙。   喻南深连灌自己三杯,眼神已经醺醺然,似笑非笑地望向盛皓城。   眼波勾人得很,清纯而娇媚,好像从一轮雪白的月影下脱胎换骨,是司情欲的神明或是掌诱惑的艳鬼附了喻南深的身。   盛皓城盯着这样的喻南深,已然飘忽,眼神有些痴。   喻南深爬过去,跪坐在盛皓城的大腿上,藏匿在月下牡丹的妖精要摄人魂魄,酒气混着腥甜的柑橘气化进盛皓城的耳里:“喜欢我吗,弟弟。”   盛皓城的呼吸渐渐急促:“……喜欢。”   雪白的浴衣滑下喻南深的肩头,露出一大片光滑的脊背。喻南深把手伸进盛皓城胯间,不安分地乱摸。   解开盛皓城的系得松垮的腰带,撸直了勃得坚硬的性器,喻南深另一手分开下身穴口,对准了肉棒就这么坐下去,把伞状的顶端连同虬结紫黑筋络的根部一同含进狭窄湿热的雌穴里。   喻南深把盛皓城推倒,手撑在自己身后,艰难地扭腰上下摇起来。   虽然没有前戏侍弄,可omega的身体早已尝到性爱的快乐,顷刻泌出大量湿滑黏腻的淫液去润滑肠道,为肉棒的进攻推波助澜。   盛皓城钳住喻南深的腰,喘息开始乱了。他深深浅浅地喘,性器在喻南深体内深深浅浅地捅。   喻南深的腰力很好,骑着盛皓城,摇摆的频率却愈加快,肉体拍打声也愈加浪荡。他脸很红,好像第一次被表白的十八岁少女,姿势淫荡地榨取alpha的精液也被他的脸色弄得好像是蹬摇摇车的小孩儿,一派无畏的天真。   雪白的腰身在盛皓城眼前乱晃,小洞一样的肚脐眼也随着乱晃,盛皓城第一次和喻南深用这个体位做爱,第一次看见他的肚脐眼剧烈地颤,像一弯月,一道泉眼,一个未知而又意味深长的句号点。   他抬手去揉捏喻南深的臀,饱满的两个臀瓣在他修长的指节里被掐成千奇百怪的肉团,喻南深露骨的勾引激得盛皓城如食饵上钩的鱼,心甘情愿地品尝性与爱的饵。   喻南深自己把自己操射了一回,浊白的精液射出来好像一滩粘稠的油画颜料。盛皓城就把自己小腹上喻南深的精液物归原主,抹在喻南深的乳头和嘴唇上。   他支起腰,反客为主,把喻南深摁在榻榻米上操。   喻南深的两瓣臀肉就在他眼前晃,白花花的肉随着猛烈的抽插招摇出摇摇欲坠的残影。   “盛皓城,太快了,我不行……”喻南深嘟嘟嚷嚷地求饶,小声地啜泣,“你喜欢我和我做吗?”   “喜欢。”盛皓城直白地承认,喻南深吸得他好紧,吸得他喘息变得很重,他的手撑在喻南深的身侧,另一手把上喻南深再次勃起的性器,“哥哥的小穴在深深地吻我。”   喻南深眼神已经迷乱,听到盛皓城说喜欢,就把腰塌得更低,把被蹂躏得发红的臀部和汩汩冒水、被塞得满满当当穴眼上供一样献到盛皓城眼前:“喜欢你就用……”   盛皓城把安全套的方形包装递到喻南深嘴前,喻南深乖乖地张口咬住一侧,盛皓城一扯,包装袋顺着锯齿痕被扯开。   喻南深闻到安全套不是平常里一贯的味道。   “定制成了我信息素的味道。”盛皓城在他耳边说,低沉的嗓音里含着喘息,有种无端的沙哑,惑人心魄,“信息素就这么插进哥哥的身体。”   盛皓城的手握着喻南深的性器,色情而故意地上下撸动,身下也发狠地撞击,狠狠地往生殖腔内干。   喻南深前后都坠入狂风骤雨般的性爱狂潮,好像一尾深海的鱼,身不由己地被潮汐与海啸推上海浪之巅,他在高潮里颤栗抽搐,哭喘着又被弄射。   喻南深把榻榻米搞得脏污,前方是浑浊的精液,后穴底下的榻榻米被染成了一块又一块圆形状水渍阴影,被干得潮吹所喷出大股大股的爱液罪证。   盛皓城握住喻南深的膝盖窝,小儿把尿一样将他提起来,一路提到了挂在墙壁的长镜前。   中途,喻南深没有好好吃肉棒,夹在肉穴里的性器滑出来,在股沟与臀峰抹上发亮的水光。   盛皓城把喻南深抵在镜子前,还是后入,把滑出去的阴茎又塞回粉嫩的穴眼里,又把小小的穴眼塞成满满的圆,嵌紧了还没得到发泄的粗硕欲望。   盛皓城掐住喻南深的脖子,迫使他抬头看镜子。   镜子里的喻南深满脸泪痕,眼尾湿漉漉的红,鼻头也发红,好像没有干掉的水彩画。   长镜照得很清晰,可喻南深哭得眼前挂上朦胧的雨幕,因而他看镜子,镜子就像大团大团的光影朦朦胧胧的糊在一块,只能看到肉色的人体交叠,野兽般的交合。   庞大高热的阴茎在体内发狠地冲刺,捣进生殖腔,蛮横地在温柔地接纳他的体内作威作福为所欲为专横跋扈。盛皓城压上喻南深的背,手捉牢了喻南深细白的手腕,唇从脖颈上的腺体一路吻到喻南深的唇。   盛皓城的吻痕路径令喻南深滚烫,他被滚烫的爱意掣肘,唾液在交换,情欲在燃烧。余光情难自抑地落在镜面。   镜子里的喻南深是黑色、白色、粉红色的色团,因为面容模糊,因而无悲无喜,怜悯着这对畸形的恋人,隔岸观火地看自己蛮勇而荒唐的献身。   第二天,盛皓城醒来的时候发现喻南深还在睡。   盛皓城的手沿喻南深的小腹向下摸,男人晨勃很正常,他像玩玩具一样轻轻地揉捏喻南深性器马眼,另一手从股沟滑进肉缝,三两根手指插进去搅弄。   喻南深闷闷地呢喃几声,扯了扯被单。   盛皓城干脆钻进被窝,头埋在喻南深的小腹下,用舌尖咂弄omega肥厚的阴唇,把一弯肉阜吮得桃粉桃粉,染着透明津液。   “唔……”   睡梦里的喻南深下意识把腿夹起来,大腿根无意识地磨蹭盛皓城的脸颊,似乎是他将盛皓城引诱在自己堕落而浪荡的腿间来替他自慰。   盛皓城干脆含住了,吃一颗不怕甜到蛀牙的糖果一样,让每个味蕾都充分体验到omega的美味。   “唔你……!”   喻南深被他舔醒,睁眼就被盛皓城毛茸茸的头发搔到下腹,脸涨得粉红,要推开盛皓城。   盛皓城变本加厉,舌尖捅进女穴,轻柔地去舔穴眼里层层叠叠娇媚无比的壁肉,喻南深的推拒变成欲拒还迎,手无力地搭在盛皓城的发旋上,膝弯架在盛皓城肩头,装腔作势地蹬腿。   盛皓城猛然一吸,喻南深便整个人过电似的痉挛,下身淅淅沥沥地潮吹,是被盛皓城掌控得怎么样都好的放弃抵抗。   他耻于把omega的性器官展露在盛皓城面前,盛皓城却吮吸舔弄,喻南深情潮似水,下身也似水,被舔得受不了的时候挺起的腰像把逼送到盛皓城嘴前求他怜爱求他下嘴。   盛皓城高挺的鼻尖随着动作磨过挺立的阴唇,似无意的搔刮,引得喻南深又快感连连,手指掐紧了枕头,骨节掐到泛白,爽得欲仙欲死又不得不承认欲仙欲死。   他哭起来,大腿敞开,胸膛舒展,无人抚慰的乳头早已挺立,露出嫩粉的红来。   omega在性爱里无师自通一切让人对他下狠手的招数。   盛皓城袭上来,躺在喻南深身边,把喻南深推得侧身,再抬起他一条腿,就这么侧着后入。   喻南深被操得腰往前极大幅度地拱,像想要逃离。膝盖窝却被盛皓城钳着,并且把他的小腿往后掰开,迫使他敞露出阴阜方便他干。   喻南深的脚掌踩在盛皓城的侧腰上,身子却痉挛地曲成一道弓,整个人像前后被不同磁极的磁石吸附着,身不由己地被左右拉扯。   脚趾爽得蜷曲,攥紧了盛皓城的腰线,嘴里哼哼,像满月时吃奶餍足的小动物。   喻南深下床,没有捡起被他们扔得四处乱散的衣物,就这样光裸着,赤条条地走来走去。   好像别有用心地坦诚。   他走到小厨房,就这么系上围裙,围裙很宽松,他把系带绕过脖子绑起来,太宽松了,两颗奶子就这么敞在围裙和系带的中间。凸起来,架在围裙边缘。   他转过身,下方的系带挽在腰间,蝴蝶结两条须垂下来,正好垂进了挺翘臀肉里的那道股沟,留下令人想入非非的曲线。   喻南深在星舰时还是炸厨房选手,现在煎荷包蛋煎起来都有模有样。   可是盛皓城哪有心思吃,他的视线就黏在喻南深的身上撕不下来,喻南深就这么穿着裸体围裙在颠平板锅。荷包蛋的蛋白好像喻南深雪白的身体,荷包蛋被油煎得滋滋响,喻南深被他干时,他进入他,交合时搅起的水液声也是滋滋的。   喻南深旋了下按钮,把火关了。下一秒就被盛皓城扑在一旁的厨房台上,又开始新一轮的纠缠。   “雪很漂亮。”喻南深倚在阳台上,对着雪色群山道。   他们多留了一天,但基本腿没迈出去别墅外过。   盛皓城对着室内镜子照自己的后背。今早喻南深在庭院里赏花,他搞了个偷袭,把喻南深按在藤编秋千上操,秋千向后一荡他就操得更深,喻南深抱着他,在高潮作用下在他背上无意识地挠了好几道红痕。   盛皓城揽过喻南深:“是好漂亮。”   在冬日柔和的日光招摇下,雪安静地伏在青黛色的山峦之上。   这雪好像喻南深,这山好像他,喻南深安静地伏在他身上,那么柔那么软,那么干净那么乖顺,被太阳一照就像要化掉,流满他一身。漂亮的雪,漂亮的喻南深。   这么看,雪山的白都变成艳糜的白。   盛皓城叫他,喻南深。才发现念出“深”字的时候嘴巴变成笑的样子,原来深字是一个能勾出微笑的字。   喻南深侧过头,浅绿色眼眸像无机质的玻璃珠,看不清楚他真正的情感。   盛皓城揽过他,手指在喻南深唇侧掂量他的唇缝。于是喻南深乖驯地跪在盛皓城的胯间,用嘴去解开盛皓城的皮带,把勃起的阴茎含进嘴里。   喻南深艰难地把茎身吞进去,笨拙地吞吐。他实在吃不下那么长,虎口握住柱身末端,雪白的关节和紫红的阴茎睾丸反差强烈,手指一折就会断掉似的。   盛皓城被温热的口腔侍弄得倒吸一口气,鼓励嘉奖地摸摸喻南深的头。喻南深就抬起眼睛抬起脸去看他,要命,嘴里还含着盛皓城勃起的阴茎,阴茎把喻南深的脸颊都戳出弧度了,饱满的睾丸碰在喻南深粉红的唇边,总有要让人将他摧折的冲动。   喻南深就这么跪在阳台给盛皓城口交,盛皓城后面的绵延一片的雪山。   群山沉默地看着他们在这个远离战争与阶级的游乐园里尽情风月一场。   此刻,没有人知道盛皓城和喻南深在这里做爱,也没有人指责盛皓城和喻南深背弃世俗的秩序,只有天空如洗,山林寂静,   他们搭乘雪原列车下山。   喻南深走出车厢透透气,雪山往后褪去,花海渐入眼帘。   盛皓城跟出来,在走道里堵住喻南深,讨要一个亲吻。   喻南深怕被人发现,要拒绝,不知想到了什么,态度又放软了,任盛皓城把自己抵在玻璃窗上,闭上眼,等待嘴唇触碰。   谁知,亲吻落了下来,却不是落到唇上。盛皓城拉起喻南深的手,在他的手背轻轻啄了一下。   “逗你的啦。”盛皓城冲喻南深笑,这样的吻手背让他好像童话里的王子,恭恭敬敬地参见公主殿下,奉上礼节性的亲吻,“在外面我会小心点的,我有分寸!”   喻南深很深很深地看进盛皓城绿得发黑的眼瞳,说:“乖。”   喻南深在列车摇摇晃晃地行进时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落在脸颊上。   盛皓城很认真很认真地打量睡着了的喻南深。   他从前觉得喻南深睫毛下的阴影好似小溪流,现在却发觉更像如壑的泪痕。   --------------------   大年初一,存稿殆尽 第42章 暗通   摇光星的夜分外的黑,盛冬穿着一袭黑裙,轻而易举地融入了这浓墨般的黑夜里。   一架机甲车早已停驻在街道上,盛冬提起裙摆,款款地登上去,机甲车随之合上车门。   不到一分钟,方才停驻着机甲车的位置空无一物,它消失得悄无声息,连正在一旁啮咬晚餐的老鼠都没有惊动。   “夫人。”车门被人徐徐拉开。   不,已经不能说是人了。那是一只长约有两米、通体漆黑,模样类似蜘蛛的虫族高级。   盛冬手搭在虫子伸出的足尖,拾阶而下,她优雅地笑了笑:“怎么,这次见我不能变成人类形态么?”   那虫子的足毛悉悉索索地动了动:“夫人,我不是32号,32号在前天战死了。我叫33号,我目前还没办法变成人类。”   虫子说话的声音自腹腔发出,带着很大嗡嗡的虫鸣声。盛冬强忍着恶心,让33号领着自己往前走。   这是一座中型商舰,内里尽是黑灰色,像漫步在一只虫子的体内一般。   33号将盛冬带到一扇紧闭的门前,庞大的身体行了个笨拙的鞠躬礼,甚至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盛冬直想笑,虫族什么时候破落到这个境地了,会见一个omega人类还有模有样的行礼?   推开门,发现内里别有洞天。   狭小的门后隐藏了一个巨大的实验室,穹顶的天花板上嵌满了椭圆形的福尔马林池,一壁的虫子标本浸泡在黄绿色的液体里。   虫族本身体积庞大,福尔马林保存着它们尸首模样,黑色的壳似乎还泛着油亮的光泽,触角和腹毛历历可数,巨大的复眼紧紧地贴着墙壁。   在一堆虫子的标本下,整整齐齐地码着十个半透明的医疗舱,医疗舱里是闭着眼睛的——   人类。   整个实验室里充斥着一股怪诞的肃穆感,像一座被粉饰成教堂和实验室的殡仪馆。   而殡仪馆的穹顶之下,竟是站着一个人。   盛冬走向前,轻轻地笑了:“虫母。”   *   首都星,艾尔学院。   雷拉尔·沃得亚兹在编排今年年末的机甲演练时间表。学生科堪称养老院,雷拉尔很顺理成章地在右下角开了个“火种”机甲比赛直播的小分屏。   在线观看的人数达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这个观看人数哪怕是在半决赛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了,证明双方都是极具人气的选手。   雷拉尔倒知道,这次是一方压倒性的人气,恰好那个选手正是来自艾尔学院的,联盟总将军之子。   双方出场,挥手致意。   雷拉尔其实没在学院里见过这位天之骄子,但他情感上就千万分支持,他敢说,喻翰丞总将军庇佑过的星球里的公民,百分之百都是支持他的儿子的。他们将他视作神,于是神之子也一并地爱着。   学生科的终端上突然弹出了请求通讯的界面。   带薪摸鱼的雷拉尔吓得立马关掉直播窗口,又欲盖弥彰地调出许多文档后,才装作如梦初醒般接通了通讯。   “雷拉尔教授?迪文教授不在吗?”   雷拉尔一悚,是艾尔学院的总校长亲自拨通了通讯。   他颤颤巍巍地回答:“迪文教授他、他有事外出了。”   那边叹了口气。   “算了,你也可以。记住,动作要快,什么也别问。现在把一年级一个叫盛皓城的学生做退学处理,在学院的系统里尽可能地抹消他存在的痕迹。”   “可是……”雷拉尔犹豫,“如果是学院作劝退处理的话是需要董事会的签名。”   一个图徽缓缓地在界面浮起。   雷拉尔眼睛都看直了:“这是,这是……是,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   争吵声把空旷的别墅叫嚷得骤然狭隘了。   每一句对话的来回就像爆破弹,掷地有声地砸在黑白灰的室内。空气无声地被炸裂,被搅碎。   “信号弹、你哥的失明、你学院的出勤成绩,你要我和你从哪里开始算账?”喻翰丞冷笑一声,“真是个废物。”   盛皓城坐在沙发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爆发后进入了沉默的对峙。   然而,喻翰丞并没有让这场对峙持续太久。   他暴跳如雷,额角似乎能绷出历历青筋,忍无可忍地一拳擂下桌面:“够他妈丢我脸!”   盛皓城嘴角讥诮地上扬,第一次见喻翰丞这样失态地勃然大怒。   驳他面子?那也正好。他冷淡而讥讽地嫌弃自己,怎么,这就是堂堂喻将军吗?也会像正常人一样会生气得一副丑恶嘴脸吗?   两双桃花眼本该多情地勾人魂魄,如今却锋利无比。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造物主,怎么会给这冤家一样的父子安上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偏偏这两人都不将桃花眼用于正轨。   喻翰丞看盛皓城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很阴暗地一笑,那种拿捏住你把柄后胸有成竹的一笑。   喻翰丞冷冷地判下惩罚:“给我滚回摇光去。”   盛皓城立马跳起来:“你说什么?”   喻翰丞很乐意让盛皓城听得更清楚一些:“我说——给、我、滚、回、摇、光。”   “凭什么?”盛皓城怒极攻心,往前快走几步,走到喻翰丞跟前,脸扬起来,挑衅地质问,“我做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了?”   “还嫌不够多吗?”喻翰丞的脸冷下来,暗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最大的一件事你心里不清楚,还是非得我说破?你和喻南深——”   “是,我喜欢喻南深怎么了?他肯定也爱我,他不爱我怎么会和我做?”   “爱个屁!”   盛皓城捂着右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喻翰丞。   喻翰丞动粗得这样轻而易举,这样行云流水。喻翰丞第一次触碰他居然是给予了狠辣而果决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扇碎了盛皓城心里不知道什么东西。   “我一个没开过荤的alpha和一个omega住在一个房子下,你就没想过会发生点什么?”盛皓城阴森森地笑了,既然他要讲破,那他陪他一同撕下粉饰。   喻翰丞的左手在衣角抹了几下:“是,算我把你想得太高尚。是我走眼,你只是个连亲生哥哥都要强奸的货色。”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情我愿!”盛皓城急急忙忙地说,好像竭尽全力地证明什么,在脑海里拼命搜刮喻南深爱他的证据,十八岁的少年怎么肯在这种战争里低头认输,“他难道会主动和你说他爱我?”   “他是没和我说过他爱你,可是他和你说过他爱你了?”喻翰丞居高临下地垂怜他。   “喻南深是爱我的,他只是不会表达。”盛皓城说。   喻翰丞却无心同他争辩下去了,一摆手:“无所谓他爱不爱你或者你爱不爱他了,喻南深不需要alpha。而你,劣迹斑斑,也不必执着于哪一样了。下周日首都星第二飞行港,已经订好票了。”   “我不要回去!”盛皓城叫道,“在摇光撑死了就当个地方军指挥官,我不要!我要上战场,我要剿光虫族。”   喻翰丞嗤笑一声:“就你?”   盛皓城死死地看着喻翰丞。   喻翰丞意思太明确,明确到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一字一顿地要他滚,不是要和他打商量,只是一道既定的命令。   喻翰丞发号施令惯了,做总将军做惯了,命令发出去就不要人质疑。这是一道不允许上诉的死刑裁决。   盛皓城想,他拼尽全力从那个压抑沉闷的环境逃出来。才两年,又要被丢回去了。   他盛皓城怎么可能会认输?   盛皓城摔门而出。   “出来吧。”喻翰丞对着敞开的大门,缓缓说。   喻南深无声无息地从门扉的阴影里现身,踱进会客厅。   喻翰丞点上一根烟:“什么时候来的?”   香烟的烟草气很重,不是新型的电子模拟烟,是早无人抽的、含有真正尼古丁的烟。   “从你骂他废物开始。”喻南深承认。   喻翰丞向窗外吐出一口烟圈。屋内的空气净化系统在他吐出烟圈的那一刻就把有害物质吸收掉了。这是一个很洁净的烟圈。   “战争很残酷,没经历过的人没资格看不起它。你愿意为你的理想抛头颅洒热血,可你的父亲只想你能安稳长大。盛皓城还太年轻,对战争没什么觉悟,让他回去多历练历练。”   喻翰丞看向辽阔的远方。   “联盟会议的时候,军委要对盛皓城追责,要上军事法庭,我了拦下来,但盛皓城不能再待在首都星了。还有你在旧人类的星舰上看见的有关刺杀盛皓城的资料,联盟高层出现了内奸,让他回去是为他好,你清楚吗,南深?”   “他…下周日走吗?”喻南深问。   喻翰丞没有纠正喻南深语句里的错误。   “走”,那么冠冕堂皇,好像是盛皓城主动走掉,而盛皓城充其量不过是“被遣返”。   “是,更重要的是下周日是决赛,你别为这些小事分心。”喻翰丞把烟摁灭了,半截烟身枯萎在星星点点的烟灰里。   喻南深颔首:“是。”   喻南深没有纠正喻翰丞语句里的错误。   小事,怎么会是小事这么轻描淡写的一个词。   盛皓城可是第一个对他言之凿凿地说“爱”和“喜欢”的人啊。   虽然,盛皓城会爱他这个人多久,喻南深不知道,但他至少可以肯定盛皓城是贪恋着自己的身体的。   ——这是盛皓城亲口承认的事。   如果他喜欢,那喻南深就愿意把自己交出去。   从前的未来的都一笔笔算在账上,他欠盛皓城这么一大笔债。   在永无仙境的那一夜,在喻南深主动将盛皓城的性器塞进自己身体里的那一夜,在游乐园的这场限时限量的风花雪月夜里献上的身体是他给盛皓城力所能及的补偿。   漂浮的星舰,摇光的旧街道,上天入地的兜风,还有那夜里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绚烂烟火。   东亚庭院里的喻南深痛楚地闭上眼睛,承受着剧烈的律动,他伸手揽过盛皓城,望进他眼睛,透过他的瞳孔看见自己的样子。   好像和你继续这么生活下去,我是这么贪婪地喜欢你把你的时间分给我。   可惜,不能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第43章 吻别   现在是首都星时间十八时三十五分。   盛皓城站在距离星舰停泊口一百米的露天候机大厅。   他扫了眼个人终端,开往摇光星的星舰十九时到站。   经停站有摇光星的星舰很少,纵观航班表,未来半年内只此一趟。   加之摇光星近期有星系改造计划,要封锁整个星球长达一年。   所以,盛皓城只要错过这一班车,喻翰丞就没有办法在短期内将他扔回去。   盛皓城四下扫视,敏锐的直觉探查出附近有喻翰丞派来盯梢他的人。   起码有十个。   都是Beta。   盛皓城并没有将这些人放在心上,嚼了颗泡泡糖,漫不经心地吹出来一个鼓鼓的气球。   现在是三十六分。   两个星期以来,喻翰丞派的人明里暗里都盯着盛皓城的一举一动,他本想实地侦察一遍地形的想法也因此放弃了,但盛皓城已经将第二飞型港的卫星地图烙印进脑海中。   喻南深杀入总决赛,盛皓城想找他也找不到。公平起见,选手需要提前一个星期在备战室待到总决赛开幕。   “火种”机甲赛不愧是全民关注的赛事,连第二飞行港这个快要被拆掉的老港口的电子屏上都满是赛事转播。   总决赛在今天的十九时正式开始。男女beta主持都很热情地介绍着参赛选手的生平和机甲特色。   盛皓城漠然地瞥了一眼就不再看了,都是喻南深的旧录像,他早看过数十遍。   不过,只要他的逃跑之旅顺利,他可以看到喻南深的决赛直播。   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盛皓城双手插兜,又吹出一个泡泡。   插在口袋里的双手套着防滑手套。   他对这里的地形熟络于心,弯弯折折的街道如同他身体里的经络,他十分地熟悉它们是怎样运行着自己的秩序的。   盯梢他的人渐渐地聚成一个小圈,要把盛皓城锁在这个范围内,让他插翅难逃。   盛皓城嗤笑一声,他的逃跑线路早将这十数个人可能形成的包围圈阵型涵盖了,等盯梢者反应过来时他们的猎物早已逃之夭夭。   ——只要翻越过港口旁堆叠的集中箱群。   盛皓城矮身一个侧翻,滚进一条逼仄的地下甬道,擦着离他最近的盯梢者视线死角。   那盯梢者还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伪装成一个候机的乘客。盛皓城得意地一勾唇角,继续拎着吧,重不死你。   在全星系顶尖军事学府学来的越野技巧此刻被盛皓城拿来跑路,着实大材小用,却不得不说他将这些动作运用得娴熟至极。   他翻越过汽油罐似的管道们,双手一撑,借力跳上另一座建筑侧边的紧急安全逃生楼梯。楼梯下到最底,他掏出光子小刀将年久失修的生锈栏杆割开,侧身钻入一条羊肠小径。   太简单了。   盛皓城内心狂喜地雀跃,他沿着小路狂奔。   小路没有灯,只有首都星的人工月光将狭窄的路染得白净无垢,像流泻了一地的水银。一堵墙之外,观赏性的大树洒下婆娑树影,随着微风慢慢摇曳。   盛皓城在地面踩下暗黑色的阴影。   四十六分。   盛皓城借机扫了一眼终端。再快一点!他不想错过喻南深的每一分每一秒。   盛皓城跑着跑着,已经见到了在港口边码着的那一堆堆庞大集中箱阴影了,它们被垒得整整齐齐,好似方形的摩天大厦,将港口遮了个隐天蔽日。   它们庞大的阴影如同深渊,不知这一大片浓稠如宇宙的黑暗里蛰伏着什么怪物。   盛皓城终于冲到了集装箱底下,只要绕过它们,他就——   盛皓城的瞳孔骤然缩小。   月下,集中箱的阴影里,隐隐绰绰地站着一个清瘦而挺拔的身影,不容置疑地拦在他行将前进的路上。   月光洒在他眉清目秀的脸庞上,将他映得漠然而冷淡,如若不知悲喜的神祗。   *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让我们一起有请另一位冠军候选人——喻南深,登场!”   男解说眉飞色舞,抻长了手臂向侧倾,虽然身后只是比赛现场的全息投影,但他这架势,大有半个身子都钻进投影里的样子。   虽然男解说的动作热情得略有浮夸,但此刻首都星“火种”机甲赛的总决赛现场观众和通过终端收看的观众都热情高涨,备受感染。   环形观众席上的夫人先生,绅士淑女,脸都通红,满心期待地看向比赛场。   此刻飞驰的无人机甲群做成了喻南深比赛专用机甲的样式,带着印有喻南深照片的横幅上天入地。勾成观众席的光屏上也五光十色,展示出不同角度的喻南深。   设计成热气球机甲渐渐升空,上面招摇地印着比赛的合作商。送餐机器人们穿梭在席间,嗡嗡地递上权贵们要的各类酒品。   一座高级代步机甲车缓缓地停在了比赛场门口。   “如果您们喜欢——嗯?”男解说一怔,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不好意思?”   他朝耳机里导播询问,表情很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总调度处也炸锅了,这消息太猝不及防。   机甲车门缓缓拉开。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从车门迈出一只脚,正要出来——   就在这时,起了变故!   在门口列队的迎宾机械人们本恭恭敬敬地鞠躬着,忽然,右侧一排的机器人们一同暴起,手上竟举着亮着银光的激光刀。   它们朝那座机甲车一拥而上,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方才迈出一只脚的那个人转眼就被插成了刺猬!   “目标,喻南深。目标,喻南深。目标,喻南深。”   机器人们还不知道手下的活人已变成死尸,表情仍旧是得体的微笑,身姿曼妙,手臂机械地抬高,然后带着风声重重落下。   一如既往地在那穿着西装的人身上开洞。   那人仰面瘫倒,血流如注。   “啊——!”   观众席这才迟迟地爆发出一声尖叫。   警卫队已经将那群美艳的机器人制伏,拖出暴死在车内的尸体一看,并不是他们的夺冠候选人喻南深,而是一个高鼻深目、约七八十岁的男人。   男解说“啊”了一声:“是裁判长!”   直播已经紧急掐断,现场也在快速地疏散中。   作为首都星的永久公民,现场观众的素质极高,除去一开始爆发的点点骚动外,人们静下来后在组委会安排下有序地退场了。   总调度处仍示意男解说把未竟的结果宣布。   男解说咽了口口水,微笑调到最得体的弧度,对着镜头笑得春风拂面,仿佛方才的血案并没有真实发生:“由于喻南深选手的弃权,故在此宣布,第十一届“未来火种”联盟机甲竞赛的冠军是——段未衍。恭喜段未衍选手。”   裁判长的死似乎对这场盛大的庆典没有造成分毫影响。   庆功酒宴宣布在首都星另一处举办,直播的镜头对准了现在的胜利者,那个叫段未衍的男人。   他被鲜花、烟火和五彩纸屑拥簇者走上冠军专属的机甲车。机甲车飞驰过首都星的街道,街道站满了人,想要一睹冠军的风采。   段未衍向人群招手,笑得很温柔。   握着花束的手却攥拳到骨节泛白,手指正替他咬牙切齿。他怎么会这样胜之不武!   他等了多久啊,他这一路走来,唯一想与之切磋的就是喻南深,那么多人他都看不上,他只要会会这百年难遇的天才。   在万众瞩目中打败他,或是被他打败,无论如何,只要站在总决赛的擂台上,他就能收获以前梦寐以求的关注。   喻南深竟然敢弃权?   这比赛的冠军对他来说就这么不重要吗?   警务署正在录组委会工作人员的口供。   “选手弃权是需要向裁判长提交亲笔签名的弃权书的,然后裁判长拿了弃权书在弃权选手出场的时间段出场。我们事先不知道选手要弃权……为什么这么做?提前声明了选手弃权的话,我们的赞助和门票可怎么办呀?再说了,谁能想到他会在总决赛上弃权?”   *   喻南深站在月下,居高临下地望着盛皓城。   他轻轻地说:“住手吧,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盛皓城一声不吭地盯着他,三秒后,捂着脸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原来你也想让我走啊,喻南深。”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如此自暴自弃,如此不顾形象。   好像这样一笑,就可以让心里那点没落的期许显得没有那么狼狈。   他十八岁,应当恣意张扬,百无禁忌,如今却要被活埋在一方贫瘠小星球,白白耗费掉百年难遇的才华,和一生仅一次的少年时代。   盛皓城笑着笑着,腰弓起来,笑得无声了。心脏抽搐地疼。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疼。   它还在跳,可是为什么每跳一下就像伤筋动骨了一样呢?疼得他倒抽凉气。   喻南深走向前,手搭在他脖子上:“走了。”   盛皓城将喻南深的手抓过来,好像要溺死的人看见一块浮木,不知道它能让他生,还是让他燃起一次注定落空的希望。   盛皓城小心翼翼地又一次期许:“喻南深,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喻南深望了一眼他,抽回手。眼中意味很明显,你在自取其辱什么?   盛皓城知道了,喻南深确实对他有感觉,这种感觉叫错觉。   错觉可以美化喻南深的眼神,可以美化喻南深的行为动机,可以美化一切,把一切装饰成盛皓城想要看到的样子。   喻南深漠然地看着他,读不懂他所流露出沉重的哀伤般:“做过爱就算喜欢?”   “不是吗?在大多数情况下。”盛皓城的口吻几乎是哀求了。除去做爱他们不是还有别的很多回忆吗。别给他最后一刀。   “可是,我们做过那么多次,只有一次你不是强迫我的。”喻南深平铺直叙地说,“游乐园的时候,只是觉得都到酒店了,与其你上我,不如我主动一点。”   “不是你自己说的么,发情期你可以帮我。最多算炮友?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盛皓城怔住了。   原来他一直误会了喻南深温泉给他的那个吻。   他一直以为那首情浓至此的表白,原来那只是喻南深不想回答的推脱敷衍。   盛皓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第二飞行港的。   喻南深亦趋亦步地跟在他身后,更像一种无声地押送。   他是死到临头的罪犯,要登上流放的船舱。   他本死不悔改,现在倒好,彻底死心。横竖都是一个死。   现在是十八点五十九分,喻南深送他上星舰。   喻南深站在舱门外,盛皓城跨入舱门,转身面对喻南深。   天空飘下丝丝细雨,雷声轰鸣,看来要有一场大暴雨降临。狂风呼啸,高大的树木被吹得岌岌可危。   喻南深额前细软的黑发被风吹开,露出光洁的额头。   盛皓城沉默地回头看了一眼喻南深。   盛皓城的长相是那种很让人有距离感的长相,嘴唇略薄,眼窝稍浅,侧脸看上去颇有几分不好惹的面相。可偏偏一双眼眸是有些狭长的桃花眼,三分含情,将五官都带得有浓墨重彩的深情了。   忽然,盛皓城一把将喻南深拽到身前,扳起他的下颔,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喻南深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喻南深的眼睛霎时睁大,浅绿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盛皓城的睫毛。   盛皓城适可而止,将喻南深推回陆面,表情依旧很犟,英气的眉皱起来。   喻南深望着盛皓城这副模样,忽而心念一动,伸出手,好像要抓住盛皓城的手腕,不顾一切地要把他留下来,留在自己身边。   ——就在这一秒,舱门关上了。   喻南深的手扑了个空。   喻南深呆呆地站在原地,举目远眺,看着星舰慢慢升空,无袤的天际慢慢缩成一个小小的圆,他就这么目送它到看不见。   哪怕倾盆大雨已经瓢泼而至,天地之间只剩下雨滴砸下来的声音在鼓膜震动。   喻南深觉得自己像生了锈的机器人,手指极其迟钝地收回,一步一卡地触摸着自己的嘴唇。似乎盛皓城的余温仍残存于上面。   衣袖裤腿吸满了水,如同灌铅一样沉重。喻南深拖着它们往回走。   忽然,熟悉的感觉如潮水袭过腹下。   发情期,不请自来了。   可是他来得太匆忙,没有带抑制剂。   --------------------   送弟弟去学说话!   (喻南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第44章 雨夜   铺天盖地的暴雨浇下来,好像是自天上而来的一场海啸,雷鸣与闪电交织在乌黑沉重的云翳中,似乎要将天地倾覆。   是首都星少有的大暴雨。   喻南深踉踉跄跄地躲进一间低矮建筑。这应该是一间小商场,可也许是为了凑“火种”总决赛的热闹,里头的店铺都关停了,唯有机器人在看守门户。   喻南深周身淌下来的雨滴在他身后留下脚印的痕迹,他几乎是拖着步子前行。   下身两个穴口如同灼烧,热切地渴望着alpha性器的光顾。   额角的汗滚进领口,喻南深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之上,情欲似火海似刀山,将他腿的筋骨烤化,将他背的脊椎削软,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他,要让他卧倒在地上等alpha解救。   喻南深很艰难地顺着指示摸进洗手间。一走进最后的一间隔间,反锁上门,整个人就像被高温溶掉的泥偶,无力地坐在光洁马桶盖上。   打湿的衣物软塌塌地黏在肌肤上,好像某种湿冷的软体动物。可体内的火燃得极其旺盛,一刻不停地渴求抚慰与插入。   喻南深把嘴唇咬破,带着铁锈味的血流进嘴里,这让他微微清醒。手指颤抖地点开个人终端,开启易容的功能。   这是喻翰丞绕开官方系统在他的终端里下载的特殊后门。终端的易容技术可以干扰其他人的终端,在他们的视线里人为地加上一层滤镜,令使用者改头画面。   简言之,只要开了这个功能,其他人看喻南深的相貌就不是他原先的相貌了。至少可以不用暴露真实身份。   唤出墙壁的光屏,喻南深订了一份普通omega的抑制剂。他知道大概率无效,可好过没有。谁知居然库存不足,要从别的地方调货。   喻南深束手无策地在马桶盖上缩成一团,又冷又热,长长的睫毛瑟缩地抖。   发情期的omega是一只担惊受怕的小动物,唯有alpha的信息素才能让他安心。   下身的性器悄无声息地抬头,在裤裆顶出一个弧度。喻南深强忍着不去触碰,轻轻地喘息呻吟。   好想摸一下,好难受,在流水,好空虚。好热,好烫,好冷。再忍一下。忍过去就好了。别碰。好难受,就摸一下。不行。别。   自己在和自己斗争。   喻南深半睁着眼,灰白的门扉都好像牛奶,慢慢地融化下来。自己也好像牛奶,流,尽管流,和周围融化的事物流在一起。   太难受了,湿透了的衣服紧贴肌肤,内裤滑进阴蒂。不行,不能自慰。自慰也没有用。   喻南深迷迷糊糊地想。   耳边是瓢泼大雨扑打在窗户玻璃的声音,很喧嚣很吵闹。   忽然,门口传开大力的撞击声。   ——有人正在试图踹开隔间的门!   喻南深怔了怔,一个不可能的念头浮起。   是他吗?   门口那人吹了声口哨,顽劣地笑:“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是alpha!   喻南深浑身颤栗起来,抖若筛糠。他把自己团成一团,想要躲进隔间的阴影里。   那人还在唱,语气轻浮,童真的歌谣在只有月光的夜里显得十分渗人。   “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门锁开始有松动的趋势。喻南深拼命往后退,后背撞上马桶的抽水箱,发出砰一下的撞击声,疼得他眼泪都出来。   门外人笑了一声。   “我要进来了,小兔子。”   嘣地一下,门终于被踹开了。   那人人高马大,倒很精练。一袭军装,半张脸融进黑暗里,下颔的线条如同凌厉的刀锋。   他俯视着在马桶盖上缩成小小一团的omega,轻蔑地笑了:“你的信息素真香啊,小家伙。”   “别碰我……!”喻南深退无可退,“强迫发生关系是违法的。”   Alpha男人的袖子半挽上去,露出精壮的巧克力色小臂。一把拎起喻南深的领口,仗着omega发情期绵软无力,将喻南深整个人掼到地上去。   喻南深萎靡地跪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把喘息声压得尽可能地小,胸膛却剧烈地起伏着。   Alpha男人薅起喻南深的黑发,迫使他昂起头看向自己:“怎么能算强迫呢?”   说罢,他竟就这样扯着喻南深的头发,狠狠地将他的头撞到马桶边侧,一连撞了三下。   淋漓的血从喻南深的太阳穴顺着脸庞滑下。   喻南深被撞得眼神涣散,已经完全看不清眼前男人的长相了,一切都变成一团团模糊不清的光影,好像在温泉庭院的那面镜子前看到的一样。可是,已经没有盛皓城了。   疼痛和性欲将大脑磨得迟钝了,喻南深似乎嗅到男人开始释放信息素了。   恶心得他想吐。   Alpha在这种场合大肆释放信息素就如同雄性野兽圈出领地,告诉其他闻到omega甜腻信息素的alpha们,这只omega现在是我的了,识相的就滚远点。   左侧的光屏亮了亮,递出方才喻南深订的抑制剂:“您好,已送达。”   俊美而阴毒的alpha男人哈了一声,将抑制剂踢到地面,沉重的军靴踏上玻璃的剂身,一下碾得粉碎,紫色的液体洒了一地。   “和我做,是你的荣幸,知道没?”他凑近喻南深,开始解他纽扣。   喻南深的手无力地推开他,明知无用,仍要挣扎:“滚。”   Alpha男人被他弄得没有耐心了,干脆一把扯下喻南深的裤子,想直接操到他臣服在自己的鸡巴之下。   喻南深被血糊了半边视线,半个身体都靠在墙面,腿用力地去蹬男人要伸向他的手:“别碰我!”   男人很残忍地笑,玩味地欣赏着这只小兔子绝望的挣扎架势。   捡到宝贝了。只要他一释放信息素,普通的omega腿都软了,整个人就像水一样乖乖地求他操。而眼前这只omega呢?已经受了伤,居然还有气力去反抗他。   Alpha舔了舔唇,双手强行将眼前少年的大腿分开,低下头去闻他腿间那股omega特有的香气。   喻南深疯了一样去推男人的头。   男人抬头,将他玉白的指尖含进嘴里。挑衅地看小兔子眼里露出恶心的神情。   “很想我插进去吧?”男人的视线故意停留在喻南深被深绀色裤子包裹住的裆部,“演什么忠贞啊,爽完这一夜不好?”   喻南深趁他色迷迷地盯着自己,用尽所有力气给男人的下巴一拳肘击,站起身想趁这空挡逃脱。   这一击彻底把男人惹恼了,他双手扯过喻南深的肩,把虚脱无力的喻南深整个人摁在墙壁上:“还想跑?”   坚挺的性器顶上柔软的臀瓣。   “滚……!”喻南深反手去推他,“别碰我!”   Alpha怎么肯放过他,将喻南深的手束在后背,眼看就要霸王硬上弓。   敞开的隔间门口,兀地有人喊了一声:“长青将军。”   喻南深迷迷瞪瞪地侧头,好耳熟的声音。   压在喻南深身上的alpha骂了一句脏话,拧头看向门外坏他好事的那个人:“你他妈谁?”   那人不卑不亢地道:“我是装备研究部的宋澜,有幸见过将军。将军也明白,在首都星强迫omega发生性关系是违反法律的。”   “行。”长青一撒手,朝宋澜促狭地笑,“你不也是个alpha?怎么,要不要考虑玩个双飞?”   宋澜三步并两步接过脱力的喻南深,坦然地向长青亮出左手手腕:“报告将军,我提前打了抑制剂,现在的我和beta无异。”   手腕上有一个小小的针孔。   宋澜礼貌地向长青行了个礼,将喻南深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那么我先送他回去了。”   长青看着这个叫宋澜的小年轻在自己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劫走了到口的美味,啧了一声,额角隐隐有青筋暴起。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宋澜把机甲车内的暖气打开。   “给我五支抑制剂就行,我自己回去。”喻南深说。   宋澜有点愕然,这么大剂量没问题吗?   眼前的omega衣襟湿透,可显然无力换衣服了,光是正常地坐在座位上都已经要他的命。   Omega少年耳根红透,长长的睫毛眨来眨去,唇角抿得发白,看起来忍得很辛苦。   宋澜不无担心:“要不要叫你的男朋友来接你?”   喻南深摇摇头。   等待抑制剂送来时,宋澜给喻南深包扎完,替他敷上一块热毛巾,又递上一杯葡萄糖水。   喻南深看到热毛巾,眼中显而易见地冒出疑问。他不知道热毛巾是做什么用的。   宋澜抱歉地说:“这个机甲车太久没用,很多补给针都没有。我以前看书说古时候的人们不舒服的话会敷热毛巾,希望这样可以缓解一下你的难受。”   他眼前看到的不是喻南深,而是一个有一头柔软的茶色短发,琥珀色瞳孔,脸色苍白,孱弱受惊的omega。   喻南深了然地点点头。   抑制剂到了,宋澜替喻南深拨开他颈后的碎发,替他注射抑制剂。   “这么晚了,你一个omega回去太危险。要不你在我这里将就睡一夜好了,明早我送你回去。”宋澜好心地提议,“我本来今天回来是为了给朋友打比赛加油助威的,谁知道这家伙……算了,我今天是没事做了,你别怕麻烦我。”   低头一看,对方已经睡着了。   耳廓的碎发搭在白皙的脸颊,他睡得好似很浅,眼皮无意地抽动。死白色绷带缠绕脸侧,渗着黑红未干的血迹。本应看着狼藉,可少年的神色是那么镇定,似乎全无软肋。   宋澜怕吵醒他,蹑手蹑脚地给他盖了个小毛毯。又觉得AO共处一室还是不妥,索性下了机甲车,在外面当个护卫。   他有点操心地想,这omega看起来对他很放心的模样,唉,真不知A心险恶。   喻南深呼吸清浅,好像被噩梦所困扰。   他那时不知道,这个由他亲手炮制的噩梦将会伴随他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从他把盛皓城送上星舰的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就开始加速转动了。   他无法回头,只能向前走。 第45章 念念   位于首都星腹侧的联盟总驻军要塞名为“极光”。这个名字从破晓时代沿用至今,已有三百余年的历史。   随着时代的更迭,极光要塞的主人也会进行更换。如今掌其权柄的是联盟总将军喻翰丞,但喻翰丞年纪渐长,也有隐居幕后之意。驻军要塞的士兵讨论过新主人之席将会花落谁家,最终心照不宣地认同了同一位人选。   通往上将办公室的隧道门缓缓开合,一队人风尘仆仆地踏上圆柱形的通道。   为首的那人身姿挺拔修长,脸色冷淡,色泽略浅的眸子读不出任何感情,周身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分明被一群人拥簇着前进,却让人一眼望去像他独自行走在莽莽雪原般,有种疏离而寡淡的孤独。   驻守长廊的士兵不约而同地为他们让开同行的道路,纷纷行礼:“参见喻长官。”   那男人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却已经被破格提拔为上将。   距他入伍,不过才五年。   极光要塞的各队对此并没有任何异议。说喻上将是步步高升,那大抵是踩着无数尸骸与血海步步高升到上将的杀神。   他好像是一个不需要休息的机器人,五年了,跟随喻南深的士兵和卫队长们没有见他下过一次陆地。而几乎所有联盟军出兵的战役,喻南深都到场待命。   现在不比和平年代了,虫族势力突飞猛涨,自从三年前,将首都星炸没了一半后,占据了数十颗行星。   自那之后,这个叫喻南深的alpha更变本加厉地“疯”了。卫队长们找喻上将很简单,除去他率军出征的时间外,不是在办公室就是在各式各样的体能训练室。   这个叫喻南深的人,没有娱乐,不要休息,也不会笑。   因此卫队长们都很怕他,没有什么必要喻上将签的指令就不敢去惊扰他。可他们又从心底敬畏他,因为跟着喻上将,他们就没有打过几次败仗。   最大的一次败仗,就是三年前,虫族瞒天过海在所有人都掉以轻心的情况下,把那颗联盟之心首都给炸得只剩一半。   跟在喻南深一行人身后的,是一袭穿着白裙白衣,项上带着黑色皮革项圈的人。   他们有男有女,面容姣好,身形纤瘦,一摧就折的模样。   士兵们这下可就不安分了,可是碍于喻南深的面子,他们还是维持了原状,只是目光开始不安分地在这群人被衣物包裹的地方游移着。   这是新一批被送入军营的军妓。   Alpha们能与机甲匹配,全仰仗着自己的精神网。而如何维持精神网与机甲高度匹配,则离不开……omega。   如果alpha长期不与omega发生性行为,信息素得不到满足的话,他们和机甲的匹配度则会呈断崖式下跌。再优秀的alpha也不例外。   而omega由于天生缺陷,没法和机甲匹配,造成军队里清一色的alpha的生理需求无法解决。   于是,军妓制度应运而生。每年都会有新的omega输入军营,由于战争,今年只有三十个。   Omega本就稀少无比,加上需要为星系的生育率考虑,所以今年的军妓数量格外少。联盟那边的意思是,军营之外,由于战争造成脆弱的omega人口锐减,如今一个家族共享一个omega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军方这边也委屈点算了。   Omega们被一群alpha虎视眈眈地盯着,走路都在害怕地颤动。   一列omega就这么走进了喻上将的办公室。   “我靠,上将选妃呢?”刚结束训练的一名上校惊呆了,用胳膊肘戳戳身旁的卫队长,“你们不是说上将不近美色么?”   卫队长面露难色:“咳……也许是铁树开花呢?”   办公室内,喻南深眉眼一挑,显然也同屋外的人一样不知道还有这出安排。   “从您的精神网健康状态考虑,我向军务处申请了这批omega供您使用。”墙壁上的人工智能语调平静,“为了保持alpha战时身体素质,适当的性交是有必要的。”   喻南深:“……”   这啰里八嗦的人工智能想到了他以前在首都星那个家里的另外一个人工智能。   不过,它也随着一半的首都星被炸毁了。   喻南深刚想说不需要请滚,转念想到副官和卫队长最近经常有意无意、旁敲侧击他关于omega从不进他屋的事。   出于维护秘密的需要,喻南深一抬下巴,这出戏不演不行。   他背着手,从omega们中间慢慢踱过。   细瘦白皙的omega对他心怀恐惧,纷纷低下头来不敢与他对视。   对于他们来说,alpha就是残暴、碾压、高高在上。他们一辈子也不可能和alpha平起平坐,只能臣服于alpha的脚下。   看他们瑟缩害怕的模样,喻南深心里某个隐秘而柔软的角落狠狠一抽。   ……如果他暴露了自己是omega,是不是也会沦落到这个境地?   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看alpha的脸色行事,小心翼翼地奉上自己的身体。   人尽可夫,在偌大的军营日日夜夜供alpha泄欲。   喻南深垂下眼,睫毛垂落,遮过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同情。   他随便在一个omega身前站定,把他挑出来,遣散了其他omega。   被选中的omega细细地颤栗着身体,又努力站定,生怕得罪了喻南深。   “长官好……”他声音细如蚊呐地道,“我在这里叫浦沙黎。”   “坐。”喻南深坐在沙发上示意他。   浦沙黎姿势很别扭地坐下来了。他一头黑发细软无比,像初生羊羔的毛,绵绵地贴在耳廓和脖颈。   喻南深接着道:“放信息素。”   浦沙黎不安地低下头,更加犹豫起来。他的信息素和普通的omega不一样,不是那种乖乖巧巧惹alpha喜欢的信息素……与其说是omega的信息素,更像是alpha的信息素,所以当军方来他家里要人时,浦沙黎还大大地吃了一惊。   因为他的信息素是很烈的焚香气息。   再怎么担忧,浦沙黎还是怕喻南深等得不耐烦,索性心一横,把信息素放了出来。   半晌,都没有听见喻南深的声音。   浦沙黎手足无措地抬头,发现喻南深的魂魄不知道飞哪儿去了,望着他怔怔地出神。   “长官?”浦沙黎小心翼翼地唤他。   喻南深这才一副三魂七魄归位的样子:“嗯?”   不知道是不是浦沙黎的错觉,他感觉喻上将那没什么波澜的碧眼睛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柔。   ……啊?不、不嫌弃他的信息素很难闻吗?   浦沙黎支支吾吾:“我…我的信息素和其他omega不一样,让长官体验不好了吗?对不起。”   “不。”喻南深轻轻地说,“很特别,我很喜欢。它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需、需要我为您服务吗?”   出乎浦沙黎意料,这个面若冰霜的年轻男人拒绝了。   他就把浦沙黎丢在沙发上,让他爱干什么干什么去,两个小时后再走。回到军妓营就说已经服务过了, 不用详细说怎么服务、服务哪里。   至于信息素,喻南深闻了五分钟就让浦沙黎收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浦沙黎从喻南深叫他收起来的眼神里觉察出一种很可怕的意味,好像一个毒瘾发作的瘾君子,明知不可而为之,然后冷静而克制地割掉了这份对毒的依赖,甚至没有一点戒断反应出现。   喻南深坐上办公椅,背对浦沙黎。   心乱如麻。   这五年来,他用战争不断麻痹自己的神经,强迫自己从个人的情欲里抽身。喻南深本以为他已经很好地走出来了,谁知这一阵不痛不痒的熟悉味道就这样径直地把他从冷静克制的伪装中打回原形。   和他的不太像……他的要更浓,更烈,一开始很冷淡很萧索的味道,后来就像遥远国境的君主,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喻南深点开个人终端,打开一个被标记成特殊收藏的文档。   文档的名字很一本正经:关于行星引力坍塌的探讨。   打开却发现是一个又一个游戏视频。   喻南深深呼吸,点开了随便一个视频。   十分得意的声音在他精神网内响起:   “喻南深,我厉害吧!又是一次全胜!”   喻南深疲惫地闭上眼,让视频按顺序自动播放,少年明快张扬的声音传遍精神网的每一个角落,似乎要融进他的体内。   喻南深已经数不清自己点开这个文档多少次了,他克制着自己五年没打开这个文件夹,谁知现在还是连里面游戏界面的数据都记得清清楚楚。   ……原来,已经过去五年了。   盛皓城在他心里,原来就像一块长长久久没好的淤青。   受了伤的创口终于愈合的那天,但淤青不是,只要你不碰它,就永远相安无事。可是在某一天,一旦不小心触碰到了淤青的地方,就会疼得呲牙咧嘴,经久不散。   喻南深想起他入伍前那段时间里,学院那边已经办理了提前毕业,可以不去了。   入伍本很顺利,却因为他在“火种”比赛里的弃权耽误了一些进程。   因为弃权,学生会会长本该有的荣誉毕业生称号没有了。   因为弃权,他在联盟的公共网络上被骂得狗血淋头。   因为弃权,联盟以蔑视比赛为由,多加了几道喻南深入伍手续,之后功过相抵了数次他打胜战役的军功。   喻南深没有怨言,再给他多少次机会他都选择弃权。   他不想盛皓城一个人踏上星舰。他想送送他。原本。   于是,在那段漫长的时间里,喻南深就坐在首都星偌大的别墅中,潜心学习。   最终还是没法骗自己,翻开了诺查丹玛斯的监控看。有时觉得自己像个处心积虑的变态,在一个个画面的角落去找盛皓城存在的证据。   别墅内墙壁上的光屏都被喻南深当作播放器,放他们生活过的画面。影像放完了,整个别墅又回归空寂。喻南深第一次发觉这个别墅似乎有点大得过分了。   空落落的。   诺查丹玛斯是个不错的人工智能管家,看喻南深形单影只,干脆给自己投了个投影。   一只一点也不“1”的猫咪。   虚幻的光影靠在喻南深的肩头,陪他看虚幻的过去。   储存盛皓城光荣游戏战绩的文档是喻南深入伍时要更换个人终端时发现的。   军方有自己专属的个人终端,需要和原先的个人终端进行更替。像古地球时代盛行的“手机号码”,喻南深需要换一个新的“手机号码”。   原则是文件资料可以带进军队,但通讯相关的都不行。喻南深的通讯录被格式化。   筛选资料时,喻南深过目不忘的记忆提醒他自己并没有建立过这个文件夹。警戒地点开,视频跃出盛皓城声音的那刻喻南深都愣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偷偷塞进来的,心软了一瞬间,决定带进来。   一次,喻南深看遍了所有视频后,亲自又去了学院一趟。他的目的地是教务处,找到管理考试录像的教授要盛皓城以前在学院里考试的录像,理由是父亲需要。   喻南深说谎现在已经很流畅了,脸不红心不跳,很合格的预备军事家。   退学学生的考试录像早就被清除掉了。喻南深差点无功而返,这时旁边一个自称是理查斯的一年级男孩把他存下的盛皓城视频发给了喻南深。   理查斯很自豪地说:“我老大的实战录像必须有啊!”   喻南深拿了录像回到别墅,又发呆了几个小时。诺查丹玛斯看不下去,提醒主人到饭店了。   喻南深这才恍惚回神,把录像存进了诺查丹玛斯的数据库,再也没打开。   临近要走的那三天,喻南深又把所有监控翻出来倍速过了一遍。考量再三,将那段学院的考试录像打开了。   录像是第一人称视角的,看不见盛皓城的人。   喻南深托着腮,将自己代入盛皓城,想他是怎么用出这个操作,又想他方才那个举动又是为什么那样做。   “您想盛皓城先生了么?”诺查丹玛斯问。   “没有。”喻南深平静地回答。   “您很想,只是您不承认。”人工智能不会和主人共情。   喻南深没说话。   盛皓城这场胜利得很漂亮。他现在在哪个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继续惊艳绝才,继续做他的天之骄子呢?   喻南深走的时候没拷贝走诺查丹玛斯的录像数据,想着以后有机会再回去。   人算果然不如天算,虫族暗度陈仓,悄然炸了首都星一半。   别墅正巧位于爆炸的那一半。   学院元气大伤。   家没了。   诺查丹玛斯也没了。   喻南深以为自己的软肋也在那场浩大的爆炸里没了。   气味太神奇,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让喻南深想起他努力忘记的那个人。   封锁了四年的心脏好像再次缓缓跳动了,仿佛是春天要到来时,将化的冰河。   --------------------   给上一章结尾加了一段,不然感觉怪怪的。   关于小喻终端的“关于行星引力坍塌的探讨”啥时候投进去的,见23章。 第46章 情难   浦沙黎走后,喻南深将办公室门上锁,屏蔽了一切外部对办公室大大小小的监控。   他走到浦沙黎坐过的沙发前,漠然地看着微微凹陷的沙发。一抬手,沙发竟是从中间打开了一个圆形的切口,一盒银灰色的箱子缓缓升起。   喻南深输入密码,箱子应声而开。   这盒箱子外表坚硬如铁,内里却是质地上好的黑丝绒,黑丝绒里嵌着一大一小的两个物品。   小的是一瓶暗红色的液体,仿佛未干的血。   大的,却是一根尺寸可怕的按摩棒。   按摩棒极其仿真,形状与颜色和alpha的性器相差无异。饱满的肉冠似乎蓄满了浓浆般的精液,柱身鼓胀,萦绕着可数的脉络,光是看,都让人眼红心跳。   喻南深的动作停滞了片刻,似乎为自己的出格而倍感疑惑。   回忆在他耳畔低语,叫他走火入魔,打开潘多拉魔盒。   喻南深亲手拧开小水滴瓶的封口。   通过高端技术封存了六年之久的信息素骤然被打开,一股脑的奔涌而出。熟悉的香气似乎裹挟着烈风呼啸而过,熙熙攘攘地朝喻南深的鼻腔袭去。   高浓度的信息素扩散得极快,呼吸间,已然弥漫了整个办公室。   喻南深闭上眼,鼻翼轻微抽动。   ……周围,都是那个人的气息。   好像在被他拥抱。   军装被卸下来,肩膀的金属肩章和镀金的扣子相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扯开领带。   “哥哥,你居然忍了那么久,难道你是在我身边才会有发情期吗?”   喻南深的呼吸急促起来,如果是那个人,他会怎么样解开自己的衬衫?   笔挺的白衬衫被胡乱地揉皱,骨节修长的双手隔着衬衫去捏胸前的乳珠,狠狠地摁进去,又像戏玩珠子那般不停地摩挲。   “嗯…”   喻南深难受地闷哼起来。   贝母珠的扣子一颗一颗被解开,露出内里白净的大块肌肤。   夜以继日的体能训练让喻南深的胸部有了微微的形状,大概是omega身体的缘故,胸肌的形状并不富有健身气息,反倒像方形的白面糯米团,软熟轻弹。   娇嫩的乳头被玩得挺翘起来,凸凸地缀在胸口上,像未展开的花蕾。   “哥哥……想吃你的奶头。”   喻南深伸长了手去够按摩棒,一下推到最大档。   嗡嗡地声音霎时在硕大的怪物上响了起来,喻南深的睫毛瑟缩地颤了颤,接着,慢慢地将这疯狂翕动的巨物的龟头顶上了右侧的奶尖。   奶尖骤然被高速震动,激起喻南深极大的快感,腿一下蜷起来,沉重的军靴踩在柔软的沙发上,留下灰黑色的鞋底纹路。   “哥哥好敏感啊。”   是太久没碰过了……喻南深咬着唇,眉头紧皱,承受着甜蜜而又痛苦的折磨。   下身已经开始流水,它的主人隐忍了六年,如今久旱逢甘霖,蜜液也如甘霖,春潮般流泻晶莹黏腻的甘霖。   他轻轻地呻吟:“盛皓城……”   一叫出名字,身体就更软了。   这个名字本来叫不出,想不得,是封存着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的咒语,一旦念出来风险就不可控了。   想着他的手解开自己的皮带,想着他的手挑逗似的捏弄阴唇,想着他的手爱抚地插入穴眼。   是怎么样的力度?轻柔而粗暴,乖巧而戏弄,慢条斯理又迫不及待,进进出出,巧夺豪取。   这个时候,他该吻我了吧?   喻南深本合半睁的眼睛已经看不清天花板了,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他知道盛皓城爱看他被肏到哭得眼睛通红,他会吻他睫毛,和他说舒服就叫出来好了。   他始终迈不过去就这个槛,叫不出软绵绵娇滴滴的床话。   也许他迈不过去的槛有太多,说不出的话也不胜数,毕竟他连叫出盛皓城的名字都要心惊胆战。   褪掉的衣物散得到处都是,白皙的肉体像要被沙发吞没般陷在沙发里,皮肤上弥漫着薄薄一层蛊惑人的嫣红。   喻南深跪着,上身塌下去,将按摩棒慢慢地从穴口推进去。   他一身淋漓的汗,裹在身上,好像一层薄透的糖衣。   嗡嗡的机器震动声在办公室内响起,从进入得只剩个末尾的器具震动幅度就可以知道这样一件亵物在喻南深的体内是如何兴风作浪的。   喻南深无力地跪趴在沙发上,腰迎合似的抽送,一件性玩具就让他摇摆如狂蜂浪蝶,显得无比浪荡,无比淫秽。   他的身体登上极乐的巅峰,手甚至握住性器,上下地动。滑溜溜的背上蒙着色欲的红,一派熟透了的模样。   脑袋陷入沙发,却如同溺毙,大口地呼吸,断断续续地呻吟。眼睛却无神,一绺又一绺的黑发沾了汗,胡乱地黏在额头,看起来狼狈至极。   可他长得实在太好,眉清目秀,再怎么样的浪荡和淫秽,狼狈与胡乱,都让喻南深陡然有一种“也是凡人”的感觉,让他的距离感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神像某一天忽然多了一丝裂缝,令人并不觉得神像了无神性或是痛心疾首为什么神像会遭破坏,而是纷纷心生歹念,原来自己这样凡人也可以让不喜不怒的神受伤。   “盛皓城…”   喻南深喃喃地念这个名字。   体内的模拟阴茎不知疲倦地震动,嵌入宫口,在生育腔和肠道的连接处猛烈弄干,似乎可以将这个接口肏得更开。   失禁的感觉袭来,喻南深穴眼大张,被弄得潮吹一回。   透明的爱液糊得大腿根晶莹剔透。   “盛皓城,别弄了…”   喻南深翻过身,对身旁空无一物的沙发靠背说道。   插入体内的性器仍旧滋滋地颤,爱液被搅得噗噗响。   “别欺负我了……盛皓城。”   喻南深把小臂搭在眼皮上,弓身,另一只手捏住按摩棒的尾端,一口气将整条柱身抽了出来。   柱身猛然碾过层层叠叠吮弄着它的娇嫩穴肉,掀来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快感,精关猝不及防地一松,射了自己满腹的浊白黏液。   沾满了黏腻湿滑的淫液的仿真阴茎更显狰狞,好似被抛了一层细腻的光,愈加栩栩如生。喻南深随手一掷,这根送他上高潮的阴茎就哐当一声砸在了远处的地面。   喻南深脱力地垂下手,经久未有性生活的身体居然就这么缴械投降,迫使着精神同它一起歇息。   喻南深合上眼,坠入潜意识与梦境交织的无边黑暗中。   下雨了吗?   喻南深是被雨声吵醒的,起身一看,窗外的天都被雨下得灰蒙蒙了。   盛皓城背对他,正在穿鞋。   房间的布置是五年前他们在摇光星暂留的小旅馆。   五年前……?   喻南深有些迷茫,刚刚自己是做了一场噩梦吗?真的是一段叫人不愿再想起的噩梦,梦里他亲手将盛皓城送上了分别的道路。   “去哪?”喻南深问。   喻南深心里像一个空落落的黑洞突然被填满了,看着盛皓城的背影无端地安心起来。   盛皓城没作声。   他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喻南深鞋也来不及穿,踩了双棉拖就这么去追盛皓城。   盛皓城没有等电梯,直接走的楼梯。喻南深就匆匆忙忙地跟着他跑。   每次就差一点点就追上盛皓城了。   盛皓城走到楼梯口,喻南深恰好踏下最后一层阶梯。   盛皓城转身走上马路。   这是一个十字路口,要过到对面去就得经过三个红绿灯。   街对面是一群人,很热闹,不知道在干什么。   盛皓城走路速度很快,转眼过了马路。   绿灯变成了红灯。   喻南深只好停住脚步,等绿灯来。   川流不息的车流在他眼前经过。   绿灯到了,喻南深连忙去追盛皓城,棉质拖鞋不小心踏到低洼的水坑,飞溅出小小水珠。   结果盛皓城那边的绿灯也到了。   喻南深和盛皓城又隔了一条宽阔的马路。   车水马龙轰隆隆地碾过。   明明只有三个红绿灯,可喻南深和盛皓城之间就是走走停停,阴差阳错,他一走就要红灯。   趁着没有车,喻南深干脆违法乱纪,闯了一次红灯。   到对岸了。   盛皓城的背影渐渐在他眼前放大。   好不容易,眼看着终于要追上,喻南深伸出手,要拍盛皓城的肩膀。   谁知脚下一个踩空,摔了一跤。   再抬头时,盛皓城已经隐入人山人海之中。   喻南深找不到他了。   喻南深茫然地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乌泱泱的一大片黑脑袋,分不清谁是谁。   是盛皓城甩下他,还是他把盛皓城丢进人海的?   喻南深再度醒来。   眼前是亮堂的办公室。   ——到底现在是梦,还是他追逐盛皓城的背影是梦?   喻南深头痛欲裂,唤人工智能给他打镇定针。   针尖轻车熟路地扎进原有的注射处,喻南深白皙如藕的小臂上密密麻麻地排满了各式直径的针孔。   他确实没有什么不良爱好,烟不抽酒不沾,唯独酗各式各样的针。   镇定剂、安眠针、营养剂……   都是没什么坏处的药物,甚至很经济健康,因为能节省大量不必要的时间。   喻南深来不及清洗身体,调出终端,进入系统,申请了透支明年的调休。   然后,在这不到五秒钟的时间内,喻南深一把用光了六年的假期额度。   “帮我订一张去摇光的机票。”   --------------------   感谢收藏感谢评论感谢打赏!   会甜的会甜的! 第47章 失之   从申假到批复,再从太空落到地面,喻南深只花费了不到半天的时间。   凌晨两点,喻南深登上了要转机两次才能到摇光星的星舰。   窗口是模拟天空,宇宙里一片漆黑,如果真实投映,会给旅客沉闷压抑的感觉。   喻南深漫不经心地将视线搁在那一片模拟出来的夜景上。   一手支在脑袋上,无声无息地嘲笑自己昨天突如其来的失心疯。   原来他一直抗拒的情爱性事,在他情绪接近崩溃时居然也是救他命的稻草。以前和盛皓城做爱时他千万个不愿意,如今却是想着盛皓城来自慰。   六年的假期统共也就十二天,在来回的长途飞行要搁置八天,留给他找到盛皓城的时间不过只有四天。   喻南深把个人终端关了,他很少冲动,突然这么阔气的冲动一回,不能再让其他人来阻止他。   五年来,他很少能真正想起盛皓城。喻南深向来很能控制自己,他可以精准控制体重、精神力,甚至是很重很重的思念。战争几乎占据了他所有时间,喻南深也将自己献给了战争。想盛皓城只能很流于表面,再往下挖,后果就如现在,让喻南深很不冷静了一回。   想起来,当年把盛皓城送回摇光,也未必是像喻翰丞说的那样全盘是为了盛皓城好。   喻南深不傻,在军队里听闻过,也亲身经历过不少尔虞我诈的政治斗争。甚至他也亲手沾染过丑恶的勾当,五年前他被叫作长青的alpha按在厕所内险些强暴,他也殚精竭虑地布局要将他斩草除根。   旧人类的星舰内的加密文件有提到盛皓城的名字,但五年过去了,联盟仍然没有揪出旧人类的蛛丝马迹,也不知道他们渗透进星系了多少。   火种的总决赛上,刺杀喻南深的机器人被缴械解码,编程系统也与联盟所推行的一套不一样,仍旧是旧人类的手笔。   而虫族的机甲日益精湛,想必也是和旧人类合作的产物。   在这种情况下,送走盛皓城,真的能让他更安全吗?   接着,喻南深想到他临走前最后拜访了一次他的老师,主王罗尔维德。当时的主王已有身孕,本不应该接见任何alpha了,但罗尔维德还是坚持见了一下喻南深。   “我快解脱了,你却要开始吃苦了。”罗尔维德最后说了一句这样没头没脑的话,然后摸摸他的头,“我只希望你要快乐一点。”   喻南深当时很轻地应声。   喻南深漫无边际地想,不知道盛皓城现在过得怎么样?五年过去了,他会变化大到自己认不出了吗?他会不会赌气不见自己?   一年前联盟出台了新政策,宋澜来到他办公室报道,见他第一句话就是主席我差点不敢认你。   喻南深疑惑地嗯了一声,宋澜就慌慌张张地解释,因为实在太久没见,虽然现在人均寿命两百有余,但二十岁还在青春期的尾巴,现在真正成年,五官和气质有很大的变化。   喻南深天天见自己自然不这么觉得,可现在一想到盛皓城,眉眼不禁温柔起来,想当年凶巴巴的男孩现在也已经是个青年才俊了吧?摇光星没有军校,喻翰丞会安排他去星系的中心星球念书吗?   就算盛皓城现在五官长开了,以他的性格,大概五六年也不会改变他多少。他在摇光长了十几年长成那副日天日地嚣张跋扈的样子,五六年,大概只会变本加厉。   张扬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盛皓城就该张扬一点,无所顾虑一点。   最后,他想到将要挥别时,盛皓城突然落下的那个吻。   那么轻,当个纪念都不够的吻。   喻南深有时候怀疑那是自己的一个梦,他单方面撕毁了盛皓城说要和他一起来太空军的约定,也单方面做梦,这个吻就显得盛皓城其实没有那么记恨他。   就算是恨他,喻南深也不奇怪,第一次见面盛皓城就挺记恨他的。   喻南深不知道自己潜意识里最怕的是盛皓城忘记掉他。   四天很快过去,落了地后喻南深发现自己好像有点缺根筋。   摇光星说大不大,说小那也不小。茫茫几亿人口,他上哪里去找一个人?   循着记忆里盛皓城带他回家的那个路线走,发现那片鬼域一样的楼群居然已经被夷为平地。和喻南深对望的大黑老鼠也杳无踪影。   喻南深一落地就直奔这来,见人去楼空,忽视的疲倦倏然涌上全身。   喻南深随便找了处酒店落脚,坐在珠灰色的沙发上发呆,摇光星没有发往首都星的信号基站,哪怕他想违法乱纪地黑入摇光星的人口登记系统都没人帮手。   原来他才是个想当然的理想主义者,在太空五年如一日地过,以为地面也差不多如此,落了地,才发现已是“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胡乱地睡了一觉,喻南深故地重游了当年他和盛皓城走过的路线。   有很多路已经走不通了,在新建的楼宇里,喻南深发现他不该自欺欺人,很多事已经恍如隔世了。   喻南深产生打道回府的念头,他觉得现在很像在热恋期始乱终弃提分手的一方,时过境迁,回忆起旧时伴侣的好来,就不管不顾地跑来求复合,想要复燃一段旧情。   其实放不下的可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他什么都没有,因此对少年时代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念念不忘。   盛皓城那么才华洋溢,那么会给予他人爱,他会缺过爱缺过喜欢吗?或许他目光很高什么都看不上,但那么多年里总会有新的人出现,让盛皓城再次动心,每天会给他发好多条信息嘘寒问暖,会想给他过生日,会给他放一场全世界都看得见但他只是想哄你开心的烟花吧?   喻南深走着走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方。   他抬头,锈掉的招牌歪歪扭扭地摆成三个大字:   游乐场。   喻南深鬼迷心窍,买了票走进去。   购票时,系统提醒这是摇光星唯一的一座游乐场。   工作日的游乐场很冷清,透着一股秋天萧索的气息,还没到中午十二点就已经好似日暮西山。   游戏设备很简陋,都是几十年前的老玩意,甚至让人怀疑日常的维修是不是真实存在。   总之,这是个很普普通通的游乐园。设施比不了首都星,没有单独一个小岛,也没有那种太仿古的设备,说不上旧也也说不上新,中规中矩地让人觉得没必要踏进来在里头花费任何时间。   有两个小兔崽子蹲在一旁用干枯的树枝在地下画画,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喻南深一路往里头走,不知道自己在固执地想找什么。   不知不觉,走到了摩天轮下。   游乐园的地标建筑必须是高耸入云的摩天轮,然而摇光星的这个摩天轮毫无装饰,更像一个放大版的仓鼠球。   喻南深自嘲地一笑,准备结束这趟荒唐而没着落的发疯。身已经转了一半,视线却落在了百米外供旅客休息的长椅旁。   有个老头正在兜售他的一团气球群。   五年前游乐园的景象和眼前重叠,可老头生意冷清,孤孤单单地拽着一把子无人问津的气球。   永无仙境的老奶奶显然是园方请来的气氛组,担任老式游乐园里卖气球的角色。在摇光星这种破落地,卖气球应该是老头的谋生,可惜工作日,没什么人来玩。   喻南深提步往老头那走去,打算照顾一下他的生意。   喻南深在老头面前站定,准备随便挑个气球付款,一抬眼,整个人就像被定在了原地。   他在一簇又一簇奇形怪状的氢气球里,发现看一枚格外让喻南深瞩目的气球。   为什么会让他一眼注意到?   近六年前他和盛皓城在域外流落时,他为盛皓城亲手做了一个生日蛋糕。蛋糕上,有二十岁的喻南深用奶油和巧克力设计出来的一只小棕熊。   而这个气球,长得和喻南深亲手画出来的憨憨傻傻的小熊一模一样。   ……这个世界上,知道这只小熊的只有喻南深和盛皓城。   喻南深感觉自己的血都热了几度。   喻南深点名道姓地要那个气球,谁知老头居然不卖。   老头解释道:“这个是一个老板指定了我一年四季都得拿着的非卖品。”   “你老板长什么样?”喻南深很急促地问。   老头嗯了半天,用他半入土的脑瓜细细回忆:“很高,很帅。噢,他的眼睛是绿色的。”   喻南深的心提起来,一时有很多问题,不知道该拣哪个问出口,最终只问:“他有说什么吗?”   老头警觉地上下打量喻南深,似乎要洞穿这个漂亮男人的意图,他坚决地摇摇头:“没有。”   喻南深皱眉:“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您、您找那位老板有什么事情吗?”老头皱巴巴的脸一下耷拉下来,哭丧道,“我和他真的没有什么关系,我在这里卖气球卖了二十多年了,那个老板是五年前才找到我的,啥也没说,给了我一堆钱,只叫我每天出工时就捎上这个图案的气球。”   “他怎么确保你每天都拿?”喻南深不死心。   老头小心翼翼地觑他神色,支支吾吾道:“一开始老板每天都来,后来就隔三岔五地来,慢慢地就是一周一次,几个月一次,再后来一年一次,不过已经有两年没来了。”   他看着眼前男人眼里的光忽然就熄灭了,全身力气被抽空的样子,还要勉强对他笑一笑,说了声谢谢,买了三五个气球,然后就坐在长椅上一声不吭地望着摩天轮出神。   老头注视着男人的脸庞慢慢浮上憔悴的神色,于心不忍,几乎差一点就要告诉他,自己其实撒了谎。   卖气球是这个年迈老人维持生计的唯一方式。因为年轻时卖力气养家,他的腿落下了很大的毛病,至今根本没办法再干老本行,二十年前,儿子携着自己的家庭移民到了第三星系,把他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他只能靠卖气球得到微薄的钱财来维持日常最低限度的生活。   改变发生在五年前那个神秘“老板”的到来。   这个老板出手很阔绰,给这个微不足道的老头付了一大笔定金,就为了叫他举一个傻傻的气球。老板说,如果他遵守约定,后续的钱会定时打到他账上。   老头诚惶诚恐,接受了这笔丰厚的钱,颤颤巍巍地要磕头谢他。   老板让他不必如此,只是如果在未来的某天有一个绿眸的漂亮年轻人向他打听谁让他举这种傻里傻气的气球时,告诉那个年轻人自己的联系方式。   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对一个可爱的气球产生莫大的兴趣,怎么想怎么古怪。   老头等了五年,会特别注意那气球的也就老板一个人。不料在五年后的一个下午,真有这样的一个漂亮男人来到,寻根问底地要找出是谁挂出这个独一无二的气球。   老头此时此刻才意识到这个气球原来就是一个引路牌,五年如一日地等候在这里,给识得它的人指引正确的道路。   可是,一旦老板找到了他想要的人,这个气球不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吗?   为了日后持续打到账上的钱,老头撒了一个私心的谎言。   这个漂亮男人一直从下午坐到日落,夜幕降临时方才如梦初醒。   他将买的气球系在椅背上,走向出口。   “你……不等了吗?”老头冲他的背影喊。   “不等了。”对方没有回头,“我知道他放下了。”   *   将近九点半时,园区要关闭了,老头准备收工回家。   正在这时,一个人踏着夜色走到他跟前。   老头心跳漏了一拍,这个点会来找他的,只有那个神秘的老板。   他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   那人不过二十来岁,肤色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地白,像一尊名贵的瓷器。俊俏得一看就让人移不开眼,深色眼眸仿佛一汪悬崖下的泉,深邃而湿润。嘴唇略薄,却是很寡情的长相。   两相在脸,并不冲突,反倒多种捉摸不透的隐喻。   身形修长,衣角被风吹得扬起来。   “要收工了?”他问。   “是的,老板。”老头道。   被叫作老板的年轻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隐入黑暗的气球群,视线却牢牢地锁在那颗小熊气球上。   “最近也没人问那气球?”年轻人衔了一根香烟,手指拢起来,防止打火机的火苗被晚风吹灭。   老头面不改色:“没有。”   年轻人不再说话,微弱的火星在他玉石一样的眼里摇曳生姿。   他以凭吊的目光望着气球群,好似语焉不详的纪念。   他今天也是冲动,怀揣着一点朝圣的心思和说不清的一腔执念固执地回游乐园就为了看一眼那颗气球。   老板自顾自地道:“之前,我天天来看这气球,看一次就想起一次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后来不常来了,因为我没有再把它当作纪念品了。”   老板吐出一口烟圈,烟圈一下在空中被微凉的风吹散,仿佛融入大海的一滴水珠。   “而是我把它看成约束我的最后一道防线,让我忍住别干那些丧尽天良的事。”   他一把摁灭了烟,又留念地看了最后一眼,嘴角微勾:“好了,以后也老实举着,之后我有事,不会再来了。不过我会派人来盯着,记得信守承诺。”   老头被他的眼神吓得不敢说话,庆幸自己没有将下午撒的谎和盘托出,不然不知道自己明天将埋骨何处。同时下定决心,要将这个谎言带入坟墓。   --------------------   我要开学了QAQQ 第48章 一叶   喻南深已经很久没见过陆面的夜景了。   他的酒店在顶楼,可以从落地窗一览无余地俯瞰摇光的夜晚。   晚上的摇光突然变得热闹了,一群人在街道上举着牌子游行示威,距离太远,喻南深听不清他们在争夺什么权益。   喻南深给自己呈了一杯冰水,半倚在窗侧,小口地啜饮。   就算盛皓城放下了,他也要去找到盛皓城。至少讲几句话,当年他不该擅自伙同喻翰丞决定盛皓城的去留。   从游乐园离开后,喻南深收到了驻守摇光星附近的星系自卫军的通讯请求。   自卫军刚结束一场战役,发现一些异常之处,请喻上将第二天去他们的机甲舰艇上带资料回联盟研究。   喻南深就想起了盛皓城当年斗志昂扬的抱负。垂下眼帘,目光柔软了一瞬,不知他现在是否入伍。   刚好明天可以使用自卫军的系统调查。   上天似乎听到了喻南深的打算,决计不让他在情感上勇敢。喻南深刚上自卫军的舰艇取到资料时,就被中央要塞紧急召回了。   要塞令中将以上军衔者集中开紧急会议,气氛肃穆而沉重。   “据调查,芯片第一次出现是在第七星系。”报告员手指一点发光的屏幕,将页面切到下一张,“我们追踪到第一个使用者是大卫星的一名beta,隶属于第七星系下属的一支自卫军后勤部。芯片传播得很快,几乎不到一个星期,那支自卫军的后勤部已经全员配备了。他们所驻守的行星距联盟军驻地遥远,因而未能第一次时间发现该部队的异常。”   报告员推了推椭圆眼镜:“当我们发现时,芯片已经在民间传播得很广了,可我们却没法溯源真正是从哪里流出的。这种芯片植入方式和终端植入大同小异,都是可供入人体的。而我们发现,芯片使用人群90%为beta,10%为omega。这个受众与芯片的功能息息相关,根据技术部解析,该芯片可以使beta和omega人群的精神力短时间内提升得和中级alpha水准相当。”   “也就是说,假以时日芯片升级,军队的构成将有极大的改变。军队不止是alpha一个性别了,甚至omega也能参军入伍。”   在座的alpha们正色,感觉到潮水般的阴影缓缓漫过脚下。一名alpha中将不小心掐碎了手中的记录笔。   他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芯片是否存在副作用。   喻南深没有出声,他漠然地望向光屏,将最后一行字看了三遍。   会议结束后,宋澜私下找到了喻南深。   他还不是一个人来的,带着一叠邀请函和各部门的资金申请表。   “联盟那边还是希望你能在社交界崭露头角。”宋澜无奈地说,他知道喻南深听过就忘,“毕竟那边希望军方和民众关系联系紧密些好。”   喻南深神色冷淡:“推了。”   “小喻。”宋澜叫喻南深习惯性地将他叫得小了,他劝道,“现在和在学校时不同了,人情社交是很重要的一方面,不是你单做好你要做的事情就可以了。加上军方长期脱离民众,舆论已经有点管不住了,联盟想在军方这边推出一个形象良好的代言人。”   “新闻部是干什么用的?”喻南深拒绝得没有回旋的余地。   宋澜一时语塞,想了一下,把喻南深的机甲指挥舰新的升级方案拿给他看。   一年前,军委高层出台了一项“联合政策”,大意是说太空军的总体战力离不开机甲,因而希望装备部和太空军加强联系,互帮互助。   于是宋澜积极响应号召,顺理成章地来到了喻上将的名下,成为了他的一名副官。   当年叱咤学院的会长与副会长再次聚头,宋澜包办了喻南深的机甲。   喻南深仔细地阅读了一遍,给予肯定:“挺好的。”   宋澜让他签完同意书,没有要走的意思。   喻南深不解地看着他。   宋澜一下子笑了出来:“小喻,我有时候觉得我们现在有点像以前在军校的时候。我拿学生会的财务报表给你批预算,那时候各部门互相挤兑,都想从对方的资金里榨出一点给自己。现在也挺像的,信息部和装备部打得火热,新闻部也暗搓搓想分一杯羹。”   喻南深心不在焉地答:“是有点。”   宋澜背靠墙壁,望着耀眼的环状灯出神:“可是总感觉,在学院发生的一切已经像上辈子的事情了。”   喻南深猝不及防地被戳到死穴,一时无言。   这一周是什么好日子,一群人上赶着要他回忆一些他许久未想的过往,让他肝肠寸断好几回。   宋澜依旧雷区蹦迪:“我来到军队,见过太多人死去。他们有的人是为了理想而死,有的人为了他人而死,有的人……则是背负了上一代的希望,不得不战斗,不得不死。”   “有时候我在想,我们这一个纪元叫作‘黎明时代’,可是黎明的曙光真的来了吗?我以为我已经心若磬石,不会为战争而悲伤。可是我们这样前赴后继,真的有用吗?”   宋澜看向喻南深。   他本就长得很有书生气,好似一块如琢如磨的璞玉,在军队六年,那些腥风血雨都没在他身上留下分毫痕迹,依旧是款款少年,目光永远温柔深情。   喻南深没想过宋澜会说出这种话。就像喻南深不会找宋澜暴露脆弱,宋澜也不会找喻南深诉衷肠。   “你今天怎么了?”喻南深问。   “没什么。”宋澜摇摇头,深眸如雾,隐藏了重重心事,“人固有一死,但有人记住你的死,就显得你的死好像不会那么没有意义,对吧?”   “记住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喻南深抱臂,心想宋澜今天怎么如此反常,开始当起情感大师。   宋澜避开喻南深的视线:“可是如果有一个人死去了,全世界却没有人再提起过他的名字,他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消……就像风,把沙滩的凹陷给吹平了一样。”   喻南深听出宋澜话里有话,眉眼轻轻地舒展开:“可是会有很多旅客去沙滩玩耍,他们会记得那些凹陷。”   喻南深开始打谜语,表面是这意思,其实他要说的是:这里有系统监听。   “可是只有那一批旅客记得,而且,这些对他们无足轻重,不出两个小时就能忘掉。”宋澜说。   他的意思是:我已经关掉了这些监听窗口。   喻南深坐在办公椅上,等宋澜直入正题。   宋澜沉默良久:“我前些天轮休,因为要找东西回了趟学院,黑入学校的数据库。在数据库加密了三层的一个文件夹里,我发现在某一个时段,密集地删除了一个人的大量信息。而我退出来之后,试图在学院内网里搜索那个人的名字,发现……完全没有办法搜出他的任何信息。学院只手遮天地将一个人变成了空白。”   “为什么?”宋澜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   “那个人叫作盛秋。”宋澜道。   盛秋?   喻南深无端觉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和这个名字很相似的另外一个名字。   碎片的信息在脑海浮现。   ——盛皓城的母亲,叫作盛冬。   “你说他叫盛……?嗯?”喻南深张了张嘴,“盛……?”   他发现自己的嘴巴在发到“盛”这个音之后就发不下去了。不是心理上的问题,而是像有一道无形的枷锁卡在他的喉中,阻止他说出这个名字。   宋澜见状,苦笑了一下:“这个名字居然是你的‘违禁词’。”   喻南深皱了皱眉:“那是什么?”   “是装备部的老前辈告诉我的。”宋澜道,“联盟可以在一个人终端里设置‘违禁词’。在你不知道这个‘违禁词’特指的意义时你可以毫无障碍的将这个词讲出来,一旦你的内心对这个词有了定义后,终端就让你没法通过任何形式将这个词表达出来。”   “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喻南深眼神一冷,“为什么我的‘违禁词’会有他?”   宋澜叹了口气:“小喻,你有见过你的母亲么?你总不可能是喻翰丞将军单性繁殖出来的吧?”   “没有。”喻南深道,“你是说他可能是我的母亲?”要是也应该是盛皓城的。   “不。”宋澜笑笑,“你忘记了我一开始说的大前提——我是在军校的内网找到盛秋的信息的。能进入军校的,都是Alpha。”   喻南深心道,未必。   宋澜接着说:“这个盛秋,不是一个普通的Alpha,他算是一个非常厉害的alpha。他和喻翰丞总将军是同一届的,而且关系匪浅。他们蝉联了五年的军事期末模拟联合战的冠军,当然,盛秋自己的绩点和实战的成绩单都非常优秀。”   喻南深听到喻翰丞的名字,心下更加生疑。盛秋和盛冬这两个名字并不算多见,况且喻翰丞认识盛冬也认识盛秋,未免太过巧合。   但再怎么巧合,也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和他、和盛皓城的年龄完全对不上。   “我很奇怪的一点是,盛秋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最后去了哪里?我也在军部内网各个位置都搜索过盛秋这个名字,可也是一片空白。军方系统比学院系统构造慎密了上百倍,我根本没法黑进去。”   宋澜又叹息一声。   “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凭空消失呢?”   宋澜说得绘声绘色,最后一句话暴露了他本质只是八卦罢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喻南深把这个名字放进了心底,开始盘算待会巡逻回来找机会就开始调查。   这个人,无论如何都和喻翰丞,甚至盛皓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为什么又会是他的“违禁词”?   宋澜走之前给他装了一杯花茶叮嘱他喝。从学生时代起就是这样,每次宋澜来找他,都会给他泡各式各样的茶。   这家伙坚信茶也能润泽alpha的精神网。   *   与此同时,第七星系的中心星球最大夜总会的某一总统包间要求将上酒的服务业由人工换成机器人。   美艳beta少年们穿着一袭露胸露屁股露大腿的长旗袍,悻悻地被撵出门,气得满脸通红。第一次见那么怪的客人,放着好吃的美色不要,非得换冷冰冰的机器人。   宽阔的包厢内,灯只开着蓝绿色的冷光,烟雾缭绕,异常魔幻,像妖怪的洞穴一般。   更魔幻的大概是,在这个一夜值千金的总统包间,里头的两位客人居然在下围棋。   白玉色的棋子上蒙着暧昧不明的光,像被污染了的变种霉斑。   执黑棋的人将脸遮得严严实实,身子也裹着一层黑袍,几乎无法看清他真正的轮廓。   坐在他对面,执白棋者倒显得大方多了。穿着一身第七星系纨绔子弟标配的衬衣长裤,一手花花绿绿的戒指,看起来就像不学无术、只知风月的少公子。   他的脸,也确实让人承认他必须是在情场得利的。深色的眼眸被五光十色的霓虹彩灯渲染,不廉价,反而有种摄人心魄的光泽。   眼冒红光的送餐机器人在这个好看到过分的年轻男人耳畔叽叽咕咕地说话。   “叫长青?”年轻男人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到他下了,他拈起一枚被灯光污染的白棋,信手摆到了一个位置上。   然后他淡淡地说:“杀了吧。”   语气平淡得不像一个要人性命的吩咐,而是像很家常地说天气真好。   棋局上,声势浩大的黑龙被轻轻一颗白子断了气。   黑袍人将棋盘一推:“盛先生,应该到我们谈正事的时候了。”   那位盛先生不紧不慢地将棋盘上的棋一个子一个子地放回盎里:“我们不是正在谈么?”   黑袍人知道这位盛先生只有二十多岁,却没想到已经是推拉太极的一把好手,讲话如此意识流,和老奸巨猾的千年狐狸没什么两样。   他率先挑明:“盛皓城,我们可以给你提供盛秋的所有消息,但首先我们要知道你是不是我们的人。”   “我一直为贵方提供帮助。”盛皓城打了个响指,送酒机器人竟是像散架一般哆嗦起来,没过一会,它眼睛里的红光消失了,低眉顺目地从桌边退走。   “我是指真正的‘我们’。”黑袍人道,“很简单,只要您的一滴血就可以了。”   “哦?”盛皓城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多情极了,眸中灯光摇曳,“我可不想转头就在虫族发现第二个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黑袍人握杯的力度重了几分。为什么他会了解到这个地步?   盛冬并不知道虫族这几十年来进化出人类的拟态是可以通过人为手段改变的。难道虫族背着他们私下和这个人见过面?   黑袍人敛起笑意:“盛皓城,我们很感激你先前对我们的种种帮助,我们是满怀诚意地想要合作。但是盛秋的事,不仅联盟忌惮,在我们这里的保密级别同样极高。”   盛皓城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酒,将一小块冰块吞咽下去,喉结微动。   他笑了笑:“没什么事我就告辞了。”   黑袍人见他作势要走,顿时急了,结结巴巴地道:“行了行了,成、成交!”   盛皓城刚站起身,听他改口,俯下身,越过桌面,伸手扳起黑袍人面具下的下巴,冲他笑:“嗯,乖。那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杀喻翰丞呢?”   距离极近,黑袍人闻到盛皓城手腕和鼻翼处淡淡的信息素味道。   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他从未闻过过这样的信息素。   冰冷腥凉,陈腐得近乎瘆人了,让人想起飘着渺远雾气的铅灰色天空。   只能看见暗色的惨白。   --------------------   本来这篇文停止在前三章,不知不觉就慢慢补了那么多一开始根本没想过的情节T T   更文时间跨度也比较长,所以文的节奏可能不太好,真的很感谢大家愿意看! 第49章 譬如   喻南深销了假,回归了军队生活。   似乎一切和前五年相比没什么变化,但喻南深总觉得哪里发生了偏差,没有等他仔细想明白,战火就迫不及待地推着他往前走。   到了夜晚,喻南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可能不太需要睡眠。或者说,睡眠主动放弃喻南深。   早在五年前,喻南深就有轻微的失眠,好在当时盛皓城主动被动地都同他生活了许久, 盛皓城的信息素供给了喻南深较为稳定的睡眠。   这五年来,喻南深高频率地使用自己的精神力,又缺少alpha的信息素抚慰,失眠在五年里愈演愈烈,喻南深几乎没有睡眠针就睡不了觉。   使用睡眠针就能解决精神问题,喻南深不介意。   但自从摇光之行回来后,喻南深发现自己对睡眠针好像产生了小幅度的抗体。哪怕注入一剂睡眠针,他也不能好好入睡,好像身体睡得沉稳,灵魂却是十分清醒。   他想过是不是发情期的问题。   距盛皓城离开已有五年,期间喻南深的发情期一次也没有造访过它,如同进入冬眠的野兽,到春天才会苏醒。   喻南深不知道这只不可控的野兽的春天在什么时候,只好询问喻翰丞。   喻翰丞给他的建议是三个月打一次喻翰丞特供给他的抑制剂。喻南深像遵循医嘱一般照做。喻翰丞在不知名的星球养了一批科研团队只为了给他瞒天过海,他不是凭一己之力硬扛天性。   他情况特殊,根据健康分析,抑制剂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升级,喻南深每隔一段时间就收到一排崭新型号的抑制剂,然后冷静地将它们注入体内,以备不期造访的发情期。而他身边再没有盛皓城。   喻南深不喜欢失控。第一次第二次发情期来临时,盛皓城半哄半强迫地逼他上床,而第三次,他毫无自保之力地被陌生alpha禁锢,险些遭到侵犯。宋澜当年给他注入的五支普通抑制剂作用不大,后半夜他就被情欲磨醒,发现自己已经汁水淋漓。   他当时很怕一睁眼看到宋澜压在他身上,他知道宋澜绝不会这么干,但omega发情期是诱惑自持的alpha最有效的春药。还好醒来后发现宋澜不在。   喻南深当时强撑着打开终端,让诺查丹玛斯控制一辆自动驾驶的机甲车候在指定的地方,然后通过现在的机甲呼叫宋澜,麻烦他将自己送到一个新地方。   宋澜确实是个君子,面对周身已经通红的omega不动如山,礼节十分周到地将喻南深送了过去。喻南深下车后,几乎用尽所有理智迫使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机甲车,检查完一切,又等宋澜的机甲远去后,才让机甲车往家里开。一进门诺查丹玛斯已经举起针管,毕恭毕敬地等他伸出胳膊。   现在的抑制剂副作用一支比一支强,痛得喻南深以为自己被五马分尸后又强制重组,每个细胞都是粉碎后重新融合的产物,但喻南深觉得未雨绸缪的疼痛总好过失控。   有抑制剂在,喻南深不需要alpha,现在好像真的无所不能。   喻南深不需要alpha不意味着别人不要。   前些天喻南深应付了事而点的那只小军妓怯生生地敲开了喻南深的门。   “长官。”他分不清军队授衔的称呼,一张漂亮小脸几乎快要哭出来,“你能不能再多点我?”   喻南深看着他雪白脖颈上的显眼齿印,让了他进来。   浦沙黎央求喻南深多让他在这里待几回,因为他极具攻击性的信息素味道,没有多少alpha愿意点他。但如果是喻南深这样权高位重的人要他,那找他的人就会多一些。   喻南深不明白为什么浦沙黎想主动爬alpha的床。   浦沙黎低着头,似乎很不好意思,犹豫再三还是坦白了,他们这些被送入军营的omega已经打了“绝育疫苗”,五年里不会受孕,如果在军队待满五年回去后会有丰厚奖励。如果不满五年被遣送回去,他这样不会受孕的omega,就会被alpha买去当性奴。   在军营没人操的omega就要被遣返。   浦沙黎说到自己贫穷的家庭时喻南深就止住了他,说交易达成。   此后浦沙黎每周来喻南深这里三天,每次待三个小时。   喻南深从未主动搭理浦沙黎,浦沙黎就坐在沙发上玩一颗水晶球。   *   战争仍在继续,情况一日比一日严峻。   在一次远征中,喻南深发现地方军里出现了beta士兵。   “噢,是这样的。前些年在黑市上出现过的芯片近些年在一些星系合法了,联盟暂持观望状态。”副官报告说,“哎,没有办法,虫族的战斗力突飞猛进,我们的alpha数量不够啊。”   Beta士兵看到他时很肃静,立正稍息地一齐叫:“喻上将。”   喻南深没有任何区别对待,一概冷淡地点头。统筹时知道了这些beta士兵的作用,敢死队。   论精神力,有芯片加成的beta勉强了再勉强也没法和最普通的alpha持平,但聊胜于无,探查敌情等一些危险系数高的活动全然交付于他们。反正beta人多,死了一茬还有一茬。   喻南深率领联盟军,和地方军本就不是一个系统,听到副官描述beta是敢死队时还是略略一皱眉。   副官误解了他的意思:“联盟那边对芯片做过详细的研究,芯片不具备监听、读取等功能,而且这些beta士兵都是只做外部工作,详细机密他们是接触不到的。”   “购买芯片的资金是来源于?”喻南深问。   副官看着喻南深垂下眼帘一丝不苟地戴上白手套,说:“都是他们自己购买的,有些人填表时还偷偷瞒报性别,故意说自己是alpha。”   喻南深摆手,示意他退下。   宋澜这时走到了喻南深身边,上将的工程师按规定需要随军出征。   宋澜将一盒便当摆在喻南深跟前的操控台上:“主席,吃饭时间到了。”   喻南深有点无奈地看着宋澜,他已经拒绝了很多次宋澜带来的饭菜。喻南深对食物的欲望很低,基本要求是保持均衡营养即可,因而只使用配比恒定的营养针。   宋澜偏偏这时化身营养师,列举了营养针几大害处,此后坚决要给他“顺手带饭”。   喻南深和宋澜吃饭时不怎么交谈。喻南深对时间掌控到每分每秒,吃饭时也要做行军部署,这次和地方军联手抵御虫族中型规模军队,布置必须十分妥善。   喻南深不是第一次和地方军共同作战,本来同行的还有资历更老的前辈,但他能感受到主心骨正在慢慢变成自己。   萧伯元帅亲自来看望过他,临走时看着喻南深的浅绿眼睛,意味深长地说:“喻南深,联盟的未来就靠你了。”   喻南深可以说很擅长打仗。他人生里所受的教育都是教会他如何变成一座严丝合缝的战争机器,在需要团体配合的群战里成为不可或缺的一柄最锋利的利刃。   喻南深向来做得很好,哪怕最强弩之末时也要硬撑,透支了自己精神力也不可惜,他输不起。联盟教会他责任,象征着未来的希望沉甸甸地压在他肩头,不容许他退后半步。   他背负着胜利的期冀往前走,人类这次必定能让虫族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次却失手了。   虫族好像十分熟悉喻南深的战术布置,接连炸毁几辆重型舰艇后,高能粒子炮对准了喻南深所在的指挥舰。千钧一发之际,宋澜救下了喻南深,他们和高能粒子炮擦肩而过。   如同比赛有赛点,虫族击落喻南深正是这次战役的转折点。它们的计划失败,居然没有后续方案,被联军打得七零八落,歼灭虫族机甲数百架。   这算是一场完胜。   不出例外,喻南深在今晚失眠。   宇宙没有发光体,黑沉沉地如同一口不见底的深井。喻南深喜欢这样的黑暗,因为从黑暗里解读不出任何意义。   与死神擦肩而过,是他失眠的诱因。常胜的喻南深上将第一次那么近地接触死亡,虽然有想过这一天,但他没想过自己也有这一天。   喻南深没有数过自己已经打了多少回仗,因而无法估算自己几次接近死亡。他以往很少流血,甚至敌方机甲不曾向他近身,可这次系统提醒他被敌方机甲锁定时,他才真切地认识到自己其实也是自负的,凭什么自己可以在死亡这回事里例外?   搁置许久的念想又死缠烂打地浮现起来,他要亲口给盛皓城说道歉这回事,在九死一生是常态的战争里,真的能有实现的那一天吗?   喻南深让AI管家上了杯茶,将身边的墙壁设置成透明,他靠在墙壁上,如同陷入无袤宇宙的怀抱中。   喻南深打开从未启用过的遗书系统:“给盛皓城……”   喻南深在走廊的记录仪检查机器维修状况时,发现资料科还在亮着灯。   喻南深发现还有研究人员埋头苦战,他走进来时还吓了对方一跳。   “上将。”对方忙不迭地打招呼。   研究员看起来六十有余,在军队里应该待了好些年。   “这是什么?”喻南深问。   研究员知道喻南深的保密级别比自己高得多,没什么隐瞒:“从今天捕捞的虫族机甲里发现了一些异常,基本可以确定旧人类与虫族有合作关系。”   他调出资料投映在光屏上,侃侃而谈:“您看,这套系统与先前虫族机甲留下的资料完全不同,虫族的机甲大多粗糙而简陋,而这套系统则精湛得多。旧人类十分擅长研究与制造机甲,现在的我们已经无法估算他们的技术领先我们多少,但可以确定的是,四十五年前他们还落后于我们……真是个成长力惊人的种族。”   喻南深敏锐地捕捉到一些信息:“四十五年前?当年的‘火种之争’不是只限于信息战?”   研究员好像没听到喻南深的后半句,当着喻南深的面打开了收件箱:“诶,有一条新通知。报告上将,联盟中央发来信息,希望您出席联盟历三天后在首都星举办的火种机甲比赛颁奖礼。”   他说完,发现喻南深半晌没有回话,只好从资料里抬头去看喻南深。   研究员看见喻上将的视线早就没有落在他身上了,漫无目的地投在墙壁上。喻南深的五官轮廓比一般人立体得多,加之太空军常年不见日光,皮肤总带点无血色的白,他遥遥地看去,只觉得眼前的年轻人沉静而克制,好像不会为什么东西而特别动情。   研究员恍然想起,这男人在十年前也参加过火种机甲比赛,却以令人遗憾的方式退场,止步总决赛。   --------------------   平平无奇过渡章 第50章 久别   宋澜跟着喻南深从太空要塞下来时,已经接近黄昏了。   近日战事吃紧,他们结束指挥官会议后立马落了地。   从机甲走出来时,喻南深下意识地伸手遮了遮眼睛。   他整整五年没有踏上真实的陆面,落日的余晖对他而言都算太过刺目的光线。   两人驱车前往酒店,联盟外交部派了专职的礼仪机器人在那等候他们,为他们列出今夜出席晚会的礼服与仪表。   宋澜替喻南深拉开车门,喻南深上车后,宋澜坐上副驾驶。   宋澜调出首都星月榜流行歌单播放,一个阴柔的男声在不小的机甲车内如水流一般流淌。   “挺好听的。”喻南深评价道。   “哦,叫白慕,是最近挺火的一个omega男星,我们卫队集体休息时也会一起听他的歌。”宋澜没有回头,“今晚路易约瑟教授也会出席颁奖礼。”   喻南深半张脸隐藏在机甲车后座的阴影内,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路易约瑟教授背靠家族财阀,最近已有军费不足的风声,我们不仅需要联盟投资的军费,还需要借助外力。”宋澜接着说,“还有一点,资料上显示,路易约瑟与喻翰丞将军是艾尔学院的同窗,也许你能从他身上套出关于…那位的信息。”   销声匿迹几十年的人,也会有过同窗。   喻南深轻声道:“宋澜,你为什么那么在意盛秋。”   他用的是陈述句的语气,腔调平淡,没有丝毫质问、疑问、设问的成分。   宋澜的心却漏了一拍。   他从半透明的显示屏里打量喻南深,微弱的光线中喻南深的左侧脸被描摹上淡淡的白色光影。   “一直都有关于你生母的风言风语,怎么传的都有。”宋澜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这是你的家事,也有可能是我多管闲事,其实你早都知道了,但没有和我说。”   他想回头看喻南深,却没有勇气。自作主张和自作多情其实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都是主观能动性代庖越俎地替客观事实找借口,理性上他愿意当个局外人,情感上又不住地想帮喻南深。   宋澜听见喻南深很淡地笑了笑,说,谢谢。   两人抵达宴会举办的地点时,颁奖礼已经结束,晚宴已经开始了有二十分钟。   他们本就超时落地,联盟方又想他们出席时代表军方的面貌正式许些,因此,哪怕是迟到也得仪表堂堂。   “算了,反正我们就代表军方露个脸而已嘛。”宋澜下车后,替喻南深理了理白衬衫的领口。   宋澜换了身西装,喻南深依旧军装,在金碧辉煌的市政厅里,喻南深十分格格不入。   喻南深垂下眼,没有说话。   宋澜知道他向来不喜欢这种社交场合,随着喻南深身后便进去了。   踏入门,宋澜随意地扫了一眼,在场的大多都是alpha,极少数是beta与omega。   璀璨的水晶吊灯熠熠生辉,从墨黑色的穹顶一簇接一簇地垂落,像透明的烟花云。蜿蜒而上的旋转扶手楼梯在袅袅烟雾与灯光反射里,如同若隐若现的登天云梯。   “这不是喻长官吗!”   喻南深一走入人群就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三三两两交谈的alpha一见到他,便一团拥了上来。他们将喻南深视作天大的达官贵人,切盼地想要结交。   人群将喻南深和宋澜生生地隔开了。   喻南深很快被包围了。   宋澜隔着人海望喻南深,总觉得喻南深和他周围一大堆人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喻南深神色冷淡,在五光十色的华美舞会里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和满屋子的声色犬马都不相干,看起来疏离至极。   他举起酒杯礼貌地和各色权贵碰杯,眼角却毫无笑意。   从宋澜的角度看上去,喻南深是不喜欢这种觥筹交错的名利场。   而于喻南深而言,更大的抵触嫌恶是来自于萦绕在他身边“川流不息”的alpha信息素的气味。   Alpha们对彼此的气味远没有omega敏感,团团簇着,也不觉得有什么大碍。但里外三层,层出不穷的信息素包裹着喻南深,让他从生理到心理都感到十分不适,整个人像被塞进了五花八门的调料罐里般。   ……脖颈后的腺体昭昭然地蠢蠢欲动着。   喻南深找了个借口,甩掉了这群心怀不轨的alpha。抬眼,已经不见宋澜身影。   黑曜石的墙面映照出热闹非凡的人群,舞池里人头攒动,裙角与西裤交错流动。自助餐厅边,灯光喷泉流光溢彩,似乎有真的一口喷泉在那儿掀起行云流水似的光影。   舞会热闹非凡,宛若仙宫盛宴。喻南深一袭军装,站在那儿,如同两个世界。   他举着一杯呈得半满的红酒,视线有意地梭巡,寻找那个叫路易约瑟的中年男人。   在机甲车上,喻南深从终端找出了这个男人的照片。虽然岁数相仿,但从面部上看,根本没法想象这人和喻翰丞竟然是同龄人。   路易约瑟长相是很经典的古地球时代日耳曼人面庞,高鼻深目,五官在年纪渐长后十分显老。最近的一张照片是他上个月出席联盟举办的一场慈善晚会,他站在台上,淡金色的头发近乎花白,笑得很社交。   喻南深并不喜欢坐以待毙,他起身,主动汇入人海。   也许他的气场真的太局外,这次没有一拥而上围着他的人。其实也正常,喻南深常年不在地表,首都星的社交圈更新迭代的速度和科技发展一样迅疾,不认得喻南深非常合乎常理。   喻南深纯粹不喜欢热闹,以他的身份背景在他上军校前对这种名流群聚的场合并不陌生,常常刷脸,所以当今能认出他的人必然出自联盟中底蕴深厚的家族。   喻南深绕了半圈,仍未找到路易约瑟。   他略微有些烦躁,怎么这里就没有机甲核。如果有,他还可以入侵机甲核,直接铺开精神网就可以锁定路易约瑟这个人了。   周遭挥之不去的Alpha信息素更加增添了喻南深的不适,虽然军队里也和alpha朝夕相处,但至少有间距,没有像晚宴这样人口密度如此之大。   喻南深揉着太阳穴,找了个三层蛋糕塔的拐角角落休息。   蛋糕造型十分华丽,但也华而不实,隆重的造型实质上是大股大股甜到发腻的奶油堆砌而成,因而没什么人爱吃。   吃起来还会满嘴奶油,不好吃,也不优雅。   喻南深看着这些无人光顾的漂亮蛋糕们,不知怎么,觉得它们和这盛筵里的宾客们很相像,都是一丛接一丛,千篇一律、油腻且乏味。   他在想盛秋。   盛秋。   为什么这个名字会是他的违禁词?退一万步说,盛秋……真的是他生母吗?那为什么他姓喻,而不姓盛?那盛皓城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盛秋这个名字在所有系统里被抹除了?   就好像,世界本来不该存在他这么一号人。   “小喻将军。”   一个声音将喻南深的思绪扯回喧闹的人群。   喻南深慢慢地侧过头。   朝他搭话的人,正是他找了一个晚上的路易约瑟。   路易约瑟面带笑容,暖色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的面部曲线。   路易约瑟向喻南深举杯示意:“路易约瑟·希尔伯,目前任联盟军委高级顾问。”   喻南深挺直脊背,与他碰杯:“喻南深,幸会。”   “上次见你,你才二十岁。”路易约瑟对面前的蛋糕塔动刀了,他挖下一大块饱含糖分的蛋糕块,用铜色的贝壳勺将奶油送入自己嘴中,“是入伍礼吧。”   喻南深着实对路易约瑟没什么印象,他很慢地眨了眨眼,应了声:“嗯,十年前了。”   路易约瑟笑道:“你们这些小年轻,二十岁和三十岁没什么不一样,最多就是吃点苦,但面相还是那样,不变的。和古地球时代二十一二岁的人差不了多少。”   差不了多少?   喻南深每天照镜子都觉得自己和前一天没什么不一样,直到偶然一次翻出终端相册的照片,看到他和盛皓城的合照时,才发现自己变化实在很大。   面相是从少年人褪去青涩变成成年人,大的五官是没什么变的,眼神却是面目全非了。他自认为。   那张合照是他开机甲车载盛皓城去永无仙境的盘山公路时拍摄的。山风透过敞篷车掀起喻南深的刘海,喻南深很无奈地笑了笑,盛皓城趁机比个耶,摄像下他们很像那种很幼稚的春游出行。   至少喻南深觉得自己再也笑不出那样轻松自在的笑容了。   路易约瑟站在喻南深身侧,这个富家公子怎么可以这么健谈,转瞬聊到了在喻南深五岁的生日会上他给喻南深讲过一则童话,问喻南深现在还记不记得。   喻南深并不想说实话,说不记得了,如果他愿意可以再讲一遍。   路易约瑟当真,一本正经地开讲:“很久很久以前,童话世界是同时存在两个王国的,一个叫作地上国,一个叫地下国。”   “地下国的居民生活在地下,不能光明正大地生活,只能趁地上国的人不注意时,才能出来活动。地下国的居民很不甘心,同样都是人,为什么只有地上国的人才能享受阳光?”   路易约瑟身形高大,他和蛋糕平分了喻南深的所有视线。   喻南深漫不经心地听着路易约瑟的陈年童话,视线漫无目的地在路易约瑟和蛋糕之间的小缝隙游荡。   “于是,他们决定派出一些人假装是地上国的居民,混入地上国中,想要推翻地上国的统治。”   路易约瑟讲着讲着,发现眼前年轻上将的眼神忽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身后。   他狐疑地回过头去。   人海中,有一个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被一群人簇拥着。   穿着一袭白西装,身形高挑,面貌出众,低头正笑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怎么了?”路易约瑟问道。   方才神色冷淡、游刃有余的年轻人仿佛着了魔,浅绿色的眼睛好像被什么深深吸引,移不开视线。   喻南深的神情很恍惚,路易约瑟被吓了一跳,喻南深的神情不知为什么让他想起森林里的鹿,密林里野生的梅花鹿,从未见过人,却陡然被车灯晃了双眼的鹿。失神且懵懂。   “抱歉,失陪一下。”喻南深梦游一样地从蛋糕中错身而出。   路易约瑟望着喻南深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喻南深分不清是不是错觉。   看着远处众星捧月的人,脸很熟悉,感觉却陌生了。   当年那个雨夜里的小狼崽摇身一变变成了孟浪的花花公子,周围的莺莺燕燕里里外外地围了个三四层。   盛皓城调笑了一会儿才打发走他们,这才慢慢注意到那束自远处而来的目光。   盛皓城眉眼一挑:“…好久不见啊,上将。”   恍如隔世。   “好久不见。”喻南深第一次发现启用声带如此之困难。   他有太多的话想问,这十年好吗?最近好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问题太多,以至于盛皓城走到他面前时他都没想好要问哪一个。   盛皓城垂下头和喻南深对视,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一点也不重,反而穿戴了木质调的香水,人为地掩盖了象征着权利与地位的信息素气息。   喻南深抬眼,盛皓城他……真的变了太多太多,他在这样一个名流晚宴上认他都太过困难。在他记忆里的盛皓城是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社交场合的,盛皓城身上带着莽而野生的气息,晚会这种形式怎么能拘束到他?可方才的盛皓城是那么得心应手,似乎生来就是泡在酒池肉林纸醉金迷的花花公子。   盛皓城一笑,和喻南深碰杯。他甚至转身看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漂亮的omega们冲他风情万种地抛媚眼,盛皓城并未搭理,继而朝七点钟方向勾了勾手,一面对喻南深道:“哥,刚好,我给你介绍下我男朋友。”   --------------------   我!回来劳动啦!   (一直自我怀疑前面的节奏太慢 之后会加快节奏的 第51章 心怀   盛皓城饶有兴趣地品味喻南深的面部表情。   他极浅的瞳仁里漾着明晃晃的错愕,来不及掩饰就鲜血淋漓地披露的那种明晃晃。漂亮的眉毛和五官还是那样冷淡地出现在原位,可总让人意识到他的某部分在此时此刻支离破碎了。   盛皓城的心也跟着抽痛。   但他并不打算放过喻南深。   一个好看的omega男孩从人群里走来,身着白西,脸一点点红,带着怯生生的笑。   他发色是白,虹膜颜色也是白,整个人好似空气里的水痕作成的,透明而无害。   “白慕。”盛皓城叫了他一声。   少年像找到依靠的小雀,扑棱着翅膀飞向盛皓城:“皓城。”   盛皓城不慌不忙地侧身在白慕和喻南深中间,自然而然地介绍:“这是我哥,喻南深。这我爱人,白慕。”   盛皓城注意到喻南深的视线停在他手指尖,他没找到他要的答案,盛皓城的五根指头空空如也。   白慕?盛皓城看见喻南深微微皱起眉,有点疑惑的模样,似乎想起来什么,眉毛又舒展开。这些微表情太迷你太隐藏,除了盛皓城没有其他的人观察到喻南深这一系列的变化。   白慕率先伸出手:“久仰上将。”   喻南深也伸手,回握:“我听过你的歌。”   然后就陷入了一段沉默中。   他们三个人所处的这一方小地似乎成了一块真空,绝缘了所有歌声与欢笑的热闹。   白慕用余光轻轻地瞟盛皓城,盛皓城依旧笑得磊落坦荡:“那我们不打扰了,先走了。”   喻南深定定地望着他:“好。”   盛皓城没有说回见也没有说待会再聊,亲昵自然地挽过白慕,从喻南深身侧走了过去。   在喻南深的视线里,两人的背影越来越小。白慕仰起头对盛皓城说了什么,盛皓城便微微颔首,凑在白慕耳边回了几句,末了两人相视一笑。   语气会变,态度会变,眼神也会变。   喻南深最敏感纤细的神经在方才如同绷紧的弦,盛皓城随随便便一句话都可以像刀锋将这根脆弱而执着的弦割得一刀两断。   这个过程还不是简简单单地割掉就行,绷紧的绳子在分开的刹那是啪得一声断裂的,运气不好的人还会被弹力打伤。喻南深运气非常不好。   盛皓城看他的眼神再不复十年前那般热烈滚烫,迟钝如喻南深都感受得清晰分明。原来,十八岁的盛皓城看喻南深,是那样地将他捧上神坛,视他为全世界最特别的存在。   现在,喻南深于他,不过是一个虽有血缘关系但情感淡薄的兄弟罢了,甚至可以放在不太熟也不太想社交的一类人中。   十年,这么久不见,盛皓城应付他都懒得应付,三两句话就想抽身离去。   旧情人相见起码尴尬三分,盛皓城却如此坦然,最能坦然的对象要么是不在乎,要么是问心无愧。   他身边那么多人,来来去去,热闹非凡,又凭什么对自己念念不忘呢?   十年前的暧昧与朦胧,忘了也就忘了吧,不碍什么大事。   可是,盛皓城和世故这两个词,喻南深怎么看怎么像一对反义词,十年的光阴却告诉他别太想当然了,盛皓城已经早就不是那个……涉世未深,什么也不懂的,轻狂又张扬的少年了。   喻南深觉得心堵得难受,好像心脏跳动也得需要水分供养似的,每跳一下就觉得心脏干瘪了一分。   他想喘气,却觉得整个世界正在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抽离氧气,如同溺水,近乎窒息。   不行。好难受。喻南深在战场上透支精神力也没这么恍惚。他头痛欲裂,恍然间将手中的高脚杯随手搁置在长桌上,靠着模糊难辨的记忆慢慢摸索到了室外花园。   夜晚微凉的风吹过脸颊,喻南深渐渐回过神,心跳频率趋于正常,他捂着胸口,缓慢而清晰地透过肌肤触碰着支配他死生的器官。   花园里月季和风车茉莉淡淡的香气被晚风送来,仿若一支安魂定神的摇篮曲,映着弯月白玉色的叹息。   指腹摩挲过带着木刺的长椅,喻南深倚着长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思绪很杂,情感系统紊乱,他的大脑将近十年没有运营亲密关系,此刻忽而启动,着实有点过载。盛皓城光是出现就能让他阵脚打乱,在盛皓城面前,他不是那个百战不殆的喻南深上将,而是一个措不及防被打回原形的omega。   一阵轰鸣,不远处似乎有机甲车开来。喻南深不经意地抬眼,发现走向机甲车的人影有些眼熟。   不就是盛皓城和白慕吗?   喻南深将自己隐在了花丛之后。   第一次发现自己也会这么小心翼翼,甚至乎举足若轻地藏匿身形。   他无意偷听,两人的交谈声还是传来。   盛皓城的声音变得略显低沉,但从音色上就能轻易得知他的相貌决然不坏:“今晚你配合得挺好。”   “小盛总,我们还要假装情侣多久啊?你这样很影响我的桃花哎。”刚刚乖巧可爱的omega小帅哥褪去伪装,娇嗔抱怨道,“喻上将真的好帅啊,我好想爬上他的床!”   “做梦。”盛皓城冷笑道。   白慕也不生气,嘻嘻哈哈地笑:“行,今晚春梦主角就是我和喻上将,他穿军装好帅,我好想他解开领带捆住我的手,摁着我的头让我边给他口边叫他主人……”   白慕突然住了嘴,发出几声痛苦的闷哼。   “不就开个玩笑嘛发那么大火。”白慕剧烈地咳嗽几声,不敢再造次,嘟嘟囔囔地道,“和我假扮情侣就是为了气你哥,小盛总我认识你那么多年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幼稚。走了,拜拜。”   盛皓城的声音不紧不慢,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嗯,好好玩,今晚花销算我的。”   引擎发动,盛皓城伫立在原地目送着机甲车走远后,才不徐不疾地离开。   待盛皓城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喻南深才从花园里走出来,带着夜色馈赠的凉意返回灯火通明的晚宴。   盛皓城似乎没有回来,喻南深不见他的踪影。   反倒再次撞见了路易约瑟。   路易约瑟一见到喻南深就迎了上来,手上还拿着两杯红酒:“上将,继续聊聊嘛,我的故事还没讲完。”   喻南深心情烦闷,碍于情面不好推脱,接过酒,和路易约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主要是路易约瑟说话,喻南深负责听。   路易约瑟没有执着他未讲完的故事,反而开始讲他的omega小儿子,说什么是他这代的独子,目前单身未婚,腺体干净从未被标记,一直很崇拜小喻将军。   喻南深醉翁之意不在酒,啜了几口红酒后总觉得头脑昏沉,没听出路易约瑟的弦外之音,意识像被水泼上的书法,清晰的字迹慢慢被晕染成一大团一大团的墨点。   “我…有点不舒服,抱歉。”喻南深第二次告辞,内心很过意不去。   路易约瑟没有介意,反倒热情地将他送上电梯:“实不相瞒这座酒楼正是我的家族产业,二十五楼往上就是酒店,但今晚不巧只有25009是空着的,你去二十五楼,机器人会领你去房间休息。”   喻南深只看见路易约瑟的嘴巴开合又闭,隐隐约约听到了“房间”“休息”等字眼,“父亲的旧识”像一把钥匙,解开了喻南深防备的锁。   “谢谢。”他强撑着精神,走入电梯。   二十五楼到了,门打开,走廊一片漆黑,唯有尽头亮着一盏灯,显示屏上亮着25009。   楼下,路易约瑟打开终端,发出一条信息:已经给喻南深下药了,今晚一定得让他标记你,联姻必须成功。   喻南深脚步蹒跚,扶着墙,朝光源处走去。   走到一半,发现有个洗手间。喻南深没有在意,用尽气力想向25009走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一把将喻南深拽入了洗手间,大力地将他推入一所隔间,咔哒一声,门被锁上。   “你…!”噩梦般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喻南深的脑海,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冷了几度。   雨夜,港口,突然发情。   疼痛,失控,不认识的alpha。   喻南深颤栗起来,伸手要推开黑暗之中压在他身上的人,却被一把捉住手腕。   那人温热的呼吸栖息在他的脸颊,一如十年前亲密的肌肤相亲。   他轻声道:“是我。”   喻南深挣扎的动作刹那停止了,这使得他们现在很像在拥抱。   上一次拥抱是十八岁的盛皓城和二十岁的喻南深,他们知根知底,毫无猜忌。   现在拥抱的是二十八岁的盛皓城和三十岁的喻南深,中途间隔了十年的岁月,彼此面目全非。   喻南深的手垂下来,咫尺的距离让他轻而易举地嗅到盛皓城的信息素气息。   阴冷腥凉,让人想起雾霾天里潮湿的墓地。   --------------------   晚安 第52章 藏污   太近,盛皓城身上浓郁的酒气包围了喻南深。   喻南深背靠冰凉墙壁,身前拥着体温滚烫的盛皓城,感觉十分割裂:“你怎么在这里?”   盛皓城没说话,一只手擒住喻南深的腰肢,将半个喻南深的体重都揽住身上,这才道:“待会再说,先走。”   抬眼去望喻南深,发现喻南深已经全线崩溃。眼睛很湿热,长睫毛上洇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柔软的唇瓣红润湿渍,微微张,露出唇间一点雪白牙齿。   喻南深揪着盛皓城的衣袖:“我……”   “笨蛋。”盛皓城没好气道,回身,托起喻南深的臀,抱婴儿似的抱起喻南深,“被人下药都不知道。”   喻南深双腿环住盛皓城的腰,眼神里的意思朦朦胧胧的,好像雾里看花,怎么看也看不清眼前是谁,意识是雾,盛皓城就是那朵看不清也摸不着的花。   生理的本能反应来势汹汹,它是洪水猛兽,理智是它最爱下咽的食物,它贪婪无比,意图将理智吞吃得一干二净。   盛皓城托起喻南深,将他顶在墙壁上,喻南深的头埋在盛皓城的锁骨上,无声地流泪。   清醒如退潮般消退,一层比一层浅,自己坠入无尽的情热深渊,深渊的尽头是烈火的地狱,炙烤着他身上每一寸肌肤,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生生在地狱里出卖自己的皮肉以换取片刻的欢愉。   “好热。”喻南深主动求饶,两个字三个音节,尾音都要带着柔软脆弱的哭腔。   盛皓城的喉间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谁面对这样的喻南深能不动凡心忍住欲望?他几乎把牙齿咬碎:“忍一忍,我带你走。”   喻南深仰起头,满脸赤裸裸的欲望,因为太过无遮掩,赤裸得近乎童真了:“不要,你别再折磨我。”   他支起腰,隔间太窄,距离过近,支起腰的瞬间喻南深大腿内侧的肌肤就摩擦过裤腿,裤腿布料摩擦盛皓城的西服,西服摩擦盛皓城腰间的肉,一串细微的连锁反应却像喻南深的大腿直接赤裸而童真地抵上盛皓城的腰。   他被摁在隔间的墙上,敞开大腿,衣冠不整。   “在这里做,好不好?”喻南深可怜地和盛皓城打商量。   两腿之间的军服被淫贱的爱液染得变为深色,太湿太热,甜腻的omega信息素像过熟的橙子,饱满的橙汁泼洒飞溅到四面八方。盛皓城知道不插入不行了,再放任下去,楼下那群alpha便知道在这二十五楼窝藏了一只可爱漂亮已发情的omega。   盛皓城拨开喻南深额前的乱发,轻轻地落下一个吻:“你知道我是谁吗?”   深陷情欲的omega难耐地扭动着腰,呼吸渐渐变得暧昧而粗重:“知道啊。”   “我是谁?”解开第一颗扣子,问出来那刻却没有那么胜券在握。真怕听到另外一个名字。   “盛皓城。”喻南深理所当然地道。   金属落地的声音清脆。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喻南深的军服被半褪,露出雪白的大腿,盛皓城一把扯下喻南深铅灰色的内裤,精致而粉红的性器露出,正淫亵地吐露透明粘稠的蜜液。   盛皓城插进一根手指。   浪荡的花穴自然奉承久违的插入,黑暗里骤然响起噗呲一声,那么卖力地讨好。喻南深却是受不了,周身小幅度的颤栗,脖颈向后仰,曝露出整个脖颈紧绷的线条,砰地一声后脑勺撞击到墙壁。   “唔……”喻南深的声音沾染上险恶的情欲。   盛皓城恐吓他:“小点声,不然就被发现了。”   喻南深就拼命压抑住声音,盛皓城进到第三根手指,开始模拟性交抽插,喻南深大腿根疯狂地颤,好像海浪上一舟小船,身不由己地摇摆,光是被手指插就要被插射的模样,天真不自知地引诱盛皓城。   “别…嗯…你直接进来。”喻南深喃喃地说。   盛皓城将喻南深搂得更紧,好像这样才能确定他真的存在:“别说这样话,我求你。”他还不习惯这种污言秽语可以出自喻南深,虽然他知道这是强烈的药效作用,可这样无端勾起他黑暗的回忆。   盛皓城低头去找喻南深的唇,封住他,让他不要再说出这些自亵的话。   喻南深猛然被吻住,那头的温热渡过来,熟悉又陌生。牙齿被撬开,有人入侵到他的口腔,可是他并不警戒,十分贪恋这种柔软的温存,任由着对方吮他舌尖。   他何时体会过这种体己的、含情脉脉的水乳交融,他情愿将自己的骨髓也献给对方,只要对方想要。   下身的灼热依旧,他无意识地摇晃着腰,自己摆起来,好像一条蛇寄居在他的脊柱内,柔若无骨地求欢。   “别急,再亲会,亲得你湿了我再操你。”盛皓城沙哑地说。   喻南深的喘息像一针巨量的麻醉剂,在他的声带上狠狠注射。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其中带着那种富二代花花公子所不具有的命令感,像遥不可及的神,又似罪业深重的恶鬼。   喻南深被他磨得泪眼汪汪,上将的伪装被盛皓城用一个又一个吻剥去,露出里头赤身裸体的喻南深,每一寸软肋都被盛皓城轻而易举地拿捏。   盛皓城的热吻途径了喻南深的嘴角,掠夺式的攻击让嘴角近乎破皮,他又吻他颈后,颈后的皮肤最薄也是最敏感,体温和血液里应外合,绞杀喻南深的皮下神经。   他还将喻南深的耳垂含入嘴里,用虎牙轻轻地磨。喻南深颤抖,也不敢叫,喘息粗重,下身早已湿得一塌糊涂。   盛皓城操进来的时候喻南深早就软成一滩水了,左腿的膝盖弯被盛皓城握住,臀瓣被盛皓城另一只手托起,大敞着腿,鞋被踢掉了一只,白袜,足弓绷起。   “嗯…啊…哈啊……”   喻南深的声音随着盛皓城的动作起起伏伏,最悦耳的伴奏,最小最小的狂欢节在这个隔间上演,盛皓城被他吸得呼吸无法自持地一同变得粗重,甚至发出舒服的喟叹。   喻南深那么冷淡的声线怎么可以变得那么甜腻柔软?全世界除了他盛皓城还有人能窥见这一幕吗?他肖想了十年的人如今重逢不过数个小时就在自己身下,这么反掌观纹的事他盛皓城十年来哪有这么容易得手过?   他设想了数百种他们重逢后的计划,不料命运弄人,将他的全盘计划一击击得七零八落。   喻南深被顶得一颠一颠,双腿被打开,成一个M型,对称中心点是盛皓城。如果有人此刻推门,只能看见一双没有完全被脱下衣物的大腿在黑夜里一颤一晃。   高高在上的小喻将军现在仿佛一个下贱的男妓一样被抵在厕所隔间的角落,那副可怜又放荡模样,好像五十块钱就能买下他来操上整整一夜。   他们就像一对寻常的alpha与omega,忽而干柴烈火,在厕所里脱衣办事。   在厕所做爱是那么廉价寻常,完全配不上郑重的十年重逢,可是他们的关系起源就是随便而鲁莽的,用不着高雅。   盛皓城抽出来,他没带套,不想射在里面。   喻南深猝不及防,也随之高潮,潮喷出淅淅沥沥的爱液,糊得大腿晶亮。   “你射在…唔、我里面。”喻南深口齿不清地道,“我难受……”   “哪里难受?”盛皓城吻他的鼻尖,哄小孩似的,握着性器将精液浇在喻南深的小腿上,“乖,待会给你打个抑制剂就不难受了。“   喻南深摇头:“胸口。”   盛皓城的手从喻南深的衬衣下摆探进去,掌心覆上乳珠,愣住了。   喻南深挺胸,迎合般用奶头蹭盛皓城的掌纹,无声地寻求抚摸。   “操。”盛皓城猛地骂了句脏话,脸色沉下来,“这老东西上哪弄的药,还会涨奶。” 第53章 虚实   喻南深不知道事情是从哪里开始错位的。   他只觉得全身上下仿佛被沸腾的烫水由头顶至脚尖浇透了,每块裸露的肌肤都像是重度烧伤般,在极度的灼热里露骨地显现着难以忍耐的疼痛。   而在这地狱里,他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包裹。   就好像有人一直在保护他。   喻南深徒然地伸出手,想要去抓住这似是而非的感觉。   好像……不抓紧这个人,对方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忍一下。”   有人轻声道。   喻南深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眼前的迷雾逐渐散去,他的眼睛却依然无法聚焦,只能看见对方脸部的轮廓,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五官。   距离太近了。   面对面,只要一抬头就可以亲吻到对方的嘴唇。   喻南深不喜欢和别人靠那么近,会引起他生理上的厌恶。   但好像是眼前人……就没有关系。   再次回神,灯光与场景好像都发生了变化。   他躺在一张床上,这间房间的光线很好,灯光明亮。可他一丝不挂,像待阅览的书,赤条条地被摊开在雪白的床单上。   喻南深吃力地想坐起身,全身却如同泡发的棉球,被水撑着饱涨,使不出一点力气。   他眯起眼,想要打量四周,却发现仍然无法聚焦视线,眼前的物品在他眼里只是一团团光影。   那个人又出现了。   “喻南深。”他叫他。   称谓变了,语调变了,甚至音色也变了,但男人身上的信息素是最好的身份招供。   “盛皓城…?你怎么在这里?”   对方笑了一声,伸手拂开喻南深额前的头发,他的手停在喻南深的脸庞上,感觉却是若即若离的。   盛皓城轻声说:“你发情了,我带你回来。”   “回家吗?”喻南深问。   他声音很沙哑,发情期的声音就是这样,不是柔媚勾人的叫床就是叫床叫得把嗓子弄得近乎废掉。   “回哪里的家?”盛皓城将喻南深从床上捞起,动作还是那么轻,像捞水里漂浮的明月,“我们没有家了。”   哦。喻南深想,那确实是没有了,首都星上的那个家早就被炸没了。   他四肢无力,毫无异议被盛皓城揽收到怀里。   盛皓城的拥抱很大方,双臂将喻南深圈进自己胸膛,皮肤与皮肤相贴。和盛皓城拥抱的时候,喻南深才发现自己和盛皓城都没有穿衣服,盛皓城的皮肤很冰凉,但自己的体温很高,因而将盛皓城的胸膛也贴得滚烫。   “嗯……”   喻南深呻吟一声。   胸前肿胀敏感的乳尖骤然贴近对方胸肌,快感汹涌地奔向迟钝的神经,身体对情欲产生高热迅疾的应激反应。喻南深下身突然就开始流出晶亮的水液。   很难受。   贴得太近了。   但喻南深宁愿难受也不想盛皓城放开手。   灼热的吐息喷在耳廓:“我帮你?”   喻南深诧异,盛皓城在床上还会征询他的意见?   圈住他身体的手往下滑,像蛇,隐秘又迅速地滑到喻南深的腰窝,狎昵地揉他尾椎处最薄的那块皮肉,另一只手摸到股间,优哉游哉地造访在两瓣臀肉之下那淫靡的穴口。   盛皓城一如既往地讨厌,似乎对别人的身体十分自来熟,不打招呼地就游览了个遍。   喻南深周身不住地颤栗。   不知是欢愉,还是有一些意味不明的害怕。   盛皓城觉察到了。   他收回手,继续把握喻南深的腰窝,他的头微微低下,凑近喻南深已经挺翘的红嫩乳尖。   一只手象征性地揉了揉。   喻南深只觉得全身最脆弱的神经都被那只掌心收了去,五根手指连同掌心的纹路一起绞杀他的敏感,将最敏感最要不得人触碰的地方直接被盛皓城掌握透顶。   喻南深一阵眩晕,身下那张嘴没有盛皓城光顾,却好像被径直操开,无法抑制地流水不止。   “不…”   盛皓城笑了笑,抬头吻了吻喻南深的嘴唇,好像在安抚他。继而继续垂首,张嘴直接含住了喻南深一侧的乳尖。   喻南深呼吸一促,呻吟声顿时发不出来了,像被拿捏七寸的蛇妖,只能任人随意处置。后仰让本已曲起的腰痉挛般地颤,前后无助地摇摆,腰肢起伏得好像被人操熟操狠了,谁知他只是被人衔住小巧的乳头罢了。   “啊,放开…”   喻南深小声地斥盛皓城,心脏却被活生生地吊起来,从前的床事让他知道被乳尖被对方吃到的后续动作,啃咬吻吮,这几个动作现在的他一个都承受不了,胸部前所未有地涨,好像被填充注入了满当当的不明液体。   盛皓城千万别再动。   盛皓城没如他愿。另一只手虎口锢上喻南深的胸乳,雪白的胸腹肉被这一只手捏得挤在一块。   盛皓城的唇陡然一收——   喻南深在觉得有什么液体从自己的乳孔被吮吸出来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盛皓城刚才做的是一个挤奶的动作。   这也太折辱人。   喻南深顿时从脖子红到耳根。   盛皓城似乎很喜欢看他这个反应,抬起眼,仰起下巴,嘴唇一勾,伸出自己沾满了奶白汁液的舌头给喻南深看。   盛皓城弯起眼睛,促狭地笑了笑:“是哥哥的奶水。”   喻南深怔住了。   他怎么会产奶……   不是哺乳期才有奶水吗?   盛皓城看着喻南深表情空白了一瞬,发情期的omega真的很像小孩,大脑都被浓稠的精液糊了吧,转都转不动。   但是现在哪怕在床上,他也不想看喻南深露出一秒钟难过的表情。   盛皓城手指抵在喻南深方才被他吃出奶汁的奶孔上,看着一点点乳白色的汁液顺着骨节滑下,他舔了舔自己淋上奶汁的手指:“你没有怀孕,是被人下药了。”   喻南深现在根本直不起腰,只能靠盛皓城扶着,他慢慢地喘息,下面那张嘴也小幅度地翕动着。   怎么到处都在流水。他只知道眼睛会流泪,穴口会潮吹,怎么自己胸前也在淌着液体。   Omega发情期想要意识回笼,就必须奉献身体。   经过方才两场情事,喻南深一点点找回自己的意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盛皓城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盛皓城要骗自己他有了伴侣。   喻南深勉力支起身子,将另一侧奶头送上盛皓城唇边。   “你帮帮我吧,弟弟。”   他得通过性、精液、潮吹来将理智的喻南深找回来,那个喻南深更适合处理眼下的局面。   主观的情绪本应交给主观的心去判断,可喻南深刀枪不入,偏偏只怕这段感情出任何一步差池。他决定面对盛皓城的喻南深应该是冷静克制的喻南深。   喻南深知道和天性做对手的滋味,可是他太久没尝过情爱的果实,骤然棋逢对手,只能甘拜下风。   盛皓城并不客气,吃喻南深另一侧奶汁前先掰开了他的臀肉,alpha饱满的性器顶在蠢蠢欲动的小穴上,戳着穴口边缘。   穴口被挑拨得受不了,淅淅沥沥地又流出爱液,将冠状顶端浇得晶莹发亮。   盛皓城状似难为情地说:“要过发情期就必须插进去,你知道的吧,喻南深?”   喻南深咬牙切齿:“我知道。”   但不知道那么大。   喻南深霎时觉得自己被撑满了。   他不受控地整个人向后仰,被盛皓城毫不留情地压回来,他大腿根不停地颤动,他似乎都能感觉到小腹被盛皓城顶出一个形状了。   “呃啊…我……”喻南深的眼泪都被插出来,盛皓城摁着他的腰往下坐,好像不把自己这根巨物送进喻南深体内不罢休。   喻南深的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十分失禁地流,眼圈嫣红,光看眼睛简直委屈冲天。   盛皓城就在这时去吸吮喻南深的乳尖,奶汁很轻易就吃到了,甘甜又带着有点腥味的奶香在盛皓城的舌尖味蕾炸开。   喻南深反应很大,腰要过电般起伏,蛇妖才能扭出这样妖冶惑人的弧度,双腿玩命地痉挛,脚趾都团作一团,用力得白里透红。   喻南深所有表情在此刻被快感抹消,露出一种很纯粹的情欲来。   光是吮吸奶汁就让喻南深潮吹了。   盛皓城感觉自己被哥哥的汁液前所未有的滋润,潮吹的蜜液被正上兴头的茎身堵得无法流出,反倒有了润滑作用,助纣为虐地推动着性器向体内深处去。   盛皓城抬手把喻南深推倒在床上,握住柔软无力的膝弯,将它们推上喻南深的腰侧,花穴没有遮挡地暴露出来。   盛皓城握着滑出来的性器,直接抽插了进去,他一把捞起喻南深的膝窝,猛烈而凶狠地撞击起来。   他俯下身,寻找喻南深的唇。   当然被他轻而易举地擒拿,咬住喻南深的唇,撬开他雪白的齿关。   下身交换液体的同时上面的嘴巴也要交换液体。   喻南深用手挡着脸,十分不解,怎么过了十年盛皓城还是对自己的身体那么驾轻就熟?   囊袋用力地拍打到臀肉,将omega娇嫩的肉拍打得通红,像训戒的痕迹。   “我吃了药,别怕。”恍惚间,喻南深听到盛皓城这么说。   喻南深被撞得人往前,又被盛皓城提着脚踝握住膝盖地拽回来继续做爱,说做爱也算抬举,他是被插入方,被干的omega,挨操的哥哥。   欢愉的快感刺激着肢体,喻南深无法自持地数次想要夹起腿,又被不容置疑地拉开双腿继续被操,他的腰挺起来又跌落床上,好像断翅的鸟数次挣扎又无可奈何地狠狠摔在地面。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喻南深已经被操得昏迷过去时,盛皓城好像终于尽兴了,浊白的浓浆灌进喻南深的宫壁。   因为射得太多,喻南深的小腹甚至有些微微隆起。   盛皓城收起了带着顽劣笑容的表情,看着喻南深安静地闭上眼,似乎像睡着的安静面容,他很轻地叹了口气,替喻南深揩掉了眼角残留的泪珠。   他一手搂过喻南深的背,一手提起他膝窝,以古地球时代称谓是“公主抱”的姿势抱着喻南深去洗浴间替他冲洗。   盛皓城亲手洗掉自己在喻南深身上留下的所有印记。   替喻南深吹干头发,将他放入被窝里时已经到了后半夜了。   盛皓城走入淋浴室,水流从上浇下,他闭着眼冲洗,汹涌的水花从他肩背滑落,像古代修行的道士接受瀑布的洗礼。   忽然,终端响起了通讯请求。   盛皓城没有什么避讳地接通了。   “今晚顺利吗?”   是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音。   盛皓城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顺利。”   对面迟疑了片刻,才道:“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容我多嘴问一句,你和上将今晚顺利吗?”   “当然。”盛皓城轻佻地道,他手一挥,智能管家将水温上调了好几度,已经接近滚烫了,“白慕的戏很棒。”   “真无语。”电话那头的人忿忿不平地道,“盛皓城,真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多此一举。”   盛皓城闻言,轻蔑地嗤笑一声:“这种无聊而幼稚的把戏不是很符合喻南深记忆里的我吗?”   “你……”   盛皓城敛了眼神:“喻南深不会喜欢现在的我,那我就尽心尽力地扮演好在他记忆里的我好了。”   滚烫的水珠顺着他背部流畅而漂亮的肌群滑落。   “算了,你感情的事你自己决定,我还想告诉你,我们查出当导致你流落域外的那艘旧人类星舰的使用者了。”   “哦?那艘最终命令是杀掉我的星舰的使用者是谁?”   “是……联盟总将军,当年‘火种之争’最大功臣,喻翰丞。”   --------------------   终于有空写啦 第54章 青梅   盛皓城再次回到卧室,喻南深已经睡熟了。   白色的被褥裹着喻南深。被褥将喻南深脸庞的弧度抹去了,显得他格外柔和。盛皓城不知道这是喻南深十年来为数不多的好眠,他的手轻轻抚上喻南深的脸庞,聆听喻南深均匀的呼吸。   夜晚寂静,很适合盛皓城偷来这点和喻南深独处的时间。   “喻南深……”   喻南深的睫毛微微翕动,好像感受到了脸庞上的异样温度。   盛皓城还是没舍得移开手。   十年。   他肖想了整整十年的人,如今在他眼前安静地睡,他触手可及。   这点奢侈的独处之夜是他盛皓城费尽心思,千方百计才能拥有的一夜。   哪怕是现在的盛皓城有时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十年对于他和喻南深来说就像个坎。   六岁的盛皓城第一次见到喻南深,一年后喻南深不告而别。   十七岁,盛皓城和喻南深重逢在首都星,一年后他被喻南深亲手推上离航的舰艇,此后十年,再无见面。   好像“十年”就是一个魔咒,要他们两个短暂而热烈的相识相知,然后命运高高在上地嗤笑一声,将他们两个扔往不同的轨迹,独自度过互不相交的漫长十年。   喻南深也真是狠心。   整整十年也不来找他。   人生确实有很多很多个十年,可往后的那么多个十年都不是盛皓城的少年时代了。   如果白慕现在在场,大概会惊讶于懒散烂漫的“小盛总”的那双纤秀的桃花眼里怎么会有那么多雾的一样的浪漫。他好像对眼前的喻南深怎么看也看不够,喻南深的每一次呼吸都可以让他爱得近乎疼痛。   盛皓城在想他和喻南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那个喻南深因一场大病而丢失掉记忆的见面。   当时他们还没有搬家,住在摇光星的另一个角落。   盛皓城上的是这片贫民窟里唯一一所幼儿园,离家有点距离,天还没黑回家的街道就会出现行尸走肉般的酒鬼和流浪汉。   妈妈时常是忧伤的,她和她的名字很相像,盛冬身上永远有一季下着暴雪的冬天。   而那天来幼儿园接盛皓城的妈妈,却脸色红润,很快乐很快乐的模样。盛皓城不解,但依然努力地和妈妈说今天幼儿园的鸡毛蒜皮。   回到家盛皓城发现一切有了答案,家里多了两位不速之客,一大一小。   盛冬领着盛皓城给他介绍,这是爸爸,这是哥哥。   盛皓城头一回知道“去了很远的地方”的爸爸不是死了,是真的从很远的地方回来了。   爸爸长得很年轻,看面相很像刚毕业二十来岁的青年人,但小盛皓城敏锐地觉察出父亲的眼神出卖了他的真实年龄。喻翰丞有一双青年人绝不会有的眼神。   他也不喜欢哥哥,虽然哥哥长得又白净又漂亮,可他独占了爸爸的爱,现在又要来分走一半的妈妈。   小盛皓城觉得自己的安全感就像被虫蛀的木头,一点点地变得空心。   在一家四口的团圆宴上,父亲一来就做主人,宣布接送盛皓城的任务交给这个叫喻南深的便宜哥哥。   盛皓城不肯,这家伙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怎么能换一个妈妈?   喻翰丞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你哥哥可是alpha,有我血统的alpha。”   盛皓城当时不懂什么意思,直到他稍微长大和五个成年beta徒手肉搏才知道原来这句话的分量是什么——五个成年beta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饭桌上还有一件好事:喻翰丞和喻南深并不和他娘俩住。   所以小盛皓城见到小喻南深仅限于白天和部分夜晚。   白天盛皓城去上幼儿园,他当时并没有想过白天的喻南深会干什么,喻南深于他而言暂且只是个会准时在他放学时出现在汹涌的家长堆里的身影。   七岁的喻南深高不到哪里去,但他会一直一直站在那里。他看每个高他几乎一个人的成年人们把孩子接到手,人群将小个头豆丁似的他淹没,人群散尽时又把孤零零的一个他留出来。   喻南深一根筋得很,深信他的弟弟会出来,所以他一直一直等,终于等盛皓城磨磨蹭蹭慢慢吞吞地从校门口出来。   “你太矮了,我根本找不到你。”盛皓城抱怨道。   喻南深没有戳穿他。他往往没什么表情,像个守护灵一样默默地跟着盛皓城后面,陪他走过许多街区,护送盛皓城安全到家。   这的确是盛皓城的借口,因为他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喻南深接走。   这算什么事,人家都是成年人来接,一个小小的、和自己身高差不了多少的男孩来接自己,自己有什么面子?   每到放学,小盛皓城就故意拖拉到最后一个离开,任喻南深一直站在在深冬的寒风里等他。   喻南深脸被冻得发红,小盛皓城发现后问有没有事。   喻南深此刻的脸红并非是因为冷冻了,他腼腆地说不冷,一点都不冷。   本想让哥哥知难而退的小盛皓城于心不忍了。   结果于心不忍的第二天他就被机甲玩具车勾走了。   班上有个beta那天当寿星,寿星和盛皓城关系很好,两个人商量着最后一节课让寿星的家长和班主任请个假,让他俩去机甲玩具城玩个痛快。   计划很顺利,两个人在小寿星的母亲领着玩到天黑又吃了个晚餐,被送到家楼下时盛皓城才想起来有喻南深这个人。   他跑上楼,家里空无一人。正准备出门去找喻南深时,门被人推开了。   满脸血与泥的喻南深看到盛皓城那刻,眼睛微微睁大,冲他笑了:“你回来了。”   盛皓城一下受不了了,不顾喻南深身上的脏污会不会弄脏自己,一把抱住喻南深:“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给喻南深换衣服的时候盛皓城看见喻南深膝盖上两个血窟窿,立马翻箱倒柜地找出药水和消毒剂——自动愈合的药物太贵了,他家没有。   上药时喻南深毫无知觉,轻描淡写地说不小心磕到了,一点也不疼。   盛皓城立即发现他撒谎,因为给额头消毒擦药时盛皓城发现喻南深右眼眼角沁出一颗小小的泪珠。比他大一岁半的哥哥也是小孩子,还是怕疼的。   盛皓城永远也不知道喻南深等他等到连老师都下班走光,幼儿园所有灯都熄灭了。喻南深并不知道盛皓城在哪个班,根本没办法找老师问情况。   喻南深穿得不厚,傻等时冷风硬吹几个小时,整个人冷得哆嗦。   他看着活生生的弟弟就从自己眼前活生生的消失,担心得不行,摇光星的照明设施垃圾无比,几十米才一个路灯,喻南深就在路灯与路灯间隔的黑暗里笨拙地向盛皓城给他介绍过自己爱去的几个地方摸索去。   没留神摔了好几跤,喻南深全没有放心上,他唯一记挂的就是盛皓城人在哪。   他必须要找出盛皓城。天那么黑了,他一个人多危险。   喻南深跑遍了所有有可能的地方也没找到盛皓城,他心灰意冷地回家,打算找盛冬一起想办法,要怎么罚他他都认。   推开门看到盛皓城全须全尾地站在灯光下,小喻南深长舒口气,朝弟弟笑了笑,说你回来了。裤腿下的膝盖鲜血淋漓,但他毫不在意。   第二天,盛皓城得到了一枚小戒指。   喻南深眼睛到处看,就是不看他:“这是一个很神奇的戒指,你拿着它,无论什么时候呼唤我,我都会出现来保护你。”   七岁的盛皓城信以为真。   二十八岁的盛皓城现在想起这件事,仍然又愧疚又心疼,他握住喻南深骨节分明的手,仔仔细细地感觉自己的手心里的这份温度,不肯放过一丝触觉。   盛皓城俯下身,含住喻南深的嘴唇,心想,这份时间真的太奢侈了,但为了拥有这份时间,叫他盛皓城刮骨取肉也不在话下。   盛皓城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这场细腻的吻。   人们喜欢赋予亲吻很多意义,清晨有早安吻,睡前有晚安吻。当下正值凌晨,时间不三不四,该给它取什么名字?   太没名分了。   正如他和喻南深的关系。   捉起喻南深的手腕,盛皓城唤出喻南深非军用系统的终端,尝试性地输入了密钥。   一下进去了。   盛皓城在联系人里添加了自己。   不经意地,瞥到消息栏里名叫“宋澜”的人发来的数十条消息:你在哪?   ……怎么还是你。   盛皓城心情复杂地关掉终端,一想到有人代替自己陪伴在喻南深身边将近十年,十分不爽。   但他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说被遣返就被遣返的少年了。   现在他要喻南深,说要就一定要拿到手上,谁也夺不走。   “现在换我来保护你。”对着熟睡的喻南深,盛皓城终于可以卸下部分伪装,他胜券在握地笑笑,好像一位年轻的君王,“哥哥,等我创造出一个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的世界。”   “很快的。”   盛皓城起身,离开了房间,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   不会再随随便便地消失几个月了(我) 第55章 意味   喻南深醒来的时候屋内仍然是一片漆黑。   盛皓城临走前给他掩上了窗帘,光透不进来,可以赠他黑甜一觉。   可惜十年的军旅生活让喻南深保持严谨的作息,天才蒙蒙亮,喻南深便从睡梦中醒来。   环视一圈房间,喻南深还是有点懵的。   怎么在这?   昨夜的记忆姗姗来迟地涌上脑海,宿醉的人第二天早起大脑早是一片浆糊,被下了浓烈药物的喻南深更不例外。   他吃力地回想着昨夜的细枝末节,却是混沌不明。但结果指向十分明确,他昨夜尽情风月了一场,和盛皓城睡了。   喻南深慌乱地摸了摸身侧的被子。床没有凹陷的弧度,床单也没有那人残留的温度。   他怎么走得这么迅疾?   喻南深掀开被子,身上的吻痕便是床事最好的罪证。   盛皓城很小心,避开了他衣物能露出的肌肤去吻。但这样更分外暧昧,喻南深不与外人知的身体肌肤全布满了隐秘的玫瑰烙印,宣告着这片领域只一人踏足。   喻南深试图下床,腰身一软,整个人重重地跌下床去。   硬质地的地板硌得他皮肉发疼,喻南深并不是属于娇嫩无比的omega,但不知为什么,他此刻却无力爬起来,只能将自己团成小小一团,蜷在床边。   良久,冰凉的地板都被喻南深的体温烫暖了,他才勉强支起手肘,非常吃力地支起上半身。   雪白裸体的omega跪坐在空无一人的酒店房间里,模样可怜,好像是被抛弃掉的家猫,不明白主人为什么不要自己了。   喻南深打开终端,宋澜的消息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宋澜是个太好的人,对他事事照顾。   喻南深回给宋澜一句没事,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在哪,我去找你。   视线往下滑,看到联系人里多出的那个名字,呼吸一滞。   几乎不带思考的,一条消息就发出去。   “我想见你。”   想见你,想了十年。   “衣服让管家烘干了送过来,在衣柜右数第二个格子。这家酒店有自助早餐,现在刚好可以去吃。你在陆地待多久?”盛皓城居然是秒回。   喻南深对着信息出神,他有点必要怀疑这是不是盛皓城了。   “临时的假,今晚就要走了。”   “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如果喻南深稍微面部表情丰富一些,他就会做出一个苦笑的表情。可他只是垂下眼,睫毛难以觉察地颤了颤。   战局瞬息万变,人类与虫子剑拔弩张,前线兵力不足,后方联盟补给跟不上。   喻南深说:“战争结束。”   可是他也不知道战争结束时,他是解甲归田,还是战死沙场。   “那就今晚,我去找你。”   对面说。   *   铅灰色的机甲内舱里,居然被布置得仿佛一场低配版皇家私人下午茶现场。   两个人面对而坐,桌子上铺着色彩明快花格布,各色餐点错落有致地摆在桌面,陶瓷餐具一看价格不菲。   “在给谁发消息?”   盛皓城抬眼,俊秀的眼睛一弯:“我哥。”   罗尔维德并不计较他在对话中的走神,他谅解般笑笑。   “这场下午茶欠你太久了,本想在你第一次来首都星时就请你来坐。”罗尔维德穿得很简单,丝绸般的金发随意地挽成马尾,完全看不出分毫主王的显贵。   盛皓城轻啜一口茶:“没事的,比起进去前要搜查全身并注射alpha抑制剂的主王府邸,我还是更喜欢这样简单的会面。”   “你长得真的很像他。”罗尔维德说,“很像你父亲。”   盛皓城盯着他眼睛,目光近乎有攻击性了:“父亲吗?我还以为你会说,盛秋。”   罗尔维德不置可否:“你说是就是吧,你这次找我也是为了盛秋吧。”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一个?”   “我还想知道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今天我有问必答。”罗尔维德很大方。看这喻翰丞的份上,他知无不言。   ……还有看在这个人有着和喻瀚丞相似眼睛的份上。   盛皓城屈起手指,意味深长地敲了敲桌子:“为什么你是主王,或者说,为什么联盟授予哈里斯家族继承式的主王。”   罗尔维德抿了抿唇。   乍看之下,盛皓城和喻总将军长得十分相似,眉眼、五官、甚至是眼瞳那抹深绿,都是那么张扬夺目,没有盛秋的半分温柔。   盛秋确实有个妹妹…   可他记忆里的喻翰丞怎么会干出将所爱之人的妹妹当作替代品的这种混账事呢?   盛皓城后仰,将所有重心都丢到了椅子上,姿态放松,整个人一副跋扈少爷的做派。   他漫不经心地问:“我该叫您主王呢,还是叫您…继母?”   罗尔维德猛然站起,像被踩中尾巴的猫。   “谁是你继母?”   “噢。”盛皓城欣赏着罗尔维德的神色,字斟句酌地道,“那哥哥的妈妈应该叫什么呢?”   罗尔维德在那一瞬意识到了眼前只有二十八岁的年轻人并非善茬,他是满嘴獠牙的怪物,正在高高在上地一只只收割他的猎物。   罗尔维德知道自己失态过头,缓缓地坐下,他看着盛皓城的眼睛,试图从那一片熟悉的绿里找寻过去辽远而刻骨铭心的记忆。   “叫我罗尔维德就好了。”他慢慢地说,“盛秋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最好的人,喻翰丞是比最好最好还要好一点的人。你的两个问题我可以一起解答,这要从‘生育期’说起。” 第56章 麻木   罗尔维德看向盛皓城:“你养宠物吗?”   罗尔维德忽然横插一句这样莫名其妙的话让盛皓城很摸不着头脑,但他不慌张,见招拆招好了。   “养。”盛皓城答道。   罗尔维德并不意外,猫咪一样的眼瞳微微眯了些:“联盟里的小少爷们都爱养点像猫或蟒蛇这样的小东西。”   “我不想养。但没办法,为了成为一些人眼里的我,我得养点小玩意儿来玩玩。”盛皓城往后仰,肢体语言很是嚣张,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罗尔维德面前不由自主地放弃全副武装,“没人愿意养从路边捡来的猫猫狗狗,要养也得养那些流传名贵血统的宠物们,不是吗?但我偏不喜欢‘蓝血’的宠物们,因为它们被送到我手上,肯定不是爱啊什么虚无缥缈的原因,是我得花大价钱才买来的。”   他这时候倒人道主义了起来。   也许是眼前人给予了喻南深一半的基因。他盛皓城再怎么爱喻南深,也没法让喻南深真正地融入自己的血肉里。   他不愿意欺瞒喻南深降临这个世界时和他共度了最亲密无间最骨肉相亲了十月的人。   “是啊。”罗尔维德赞许地一笑,“你们这些权贵啊,对品种和血统的追求真是令人发指。”   “比如说狗,狗的血统也分三六九等,越稀少自然越珍贵。可是要牟利就意味着必须量产啊,种马是给其他母马配种,反之也有被配种的,例如说‘繁殖犬’。”   罗尔维德又笑了笑。   “繁殖犬终其一生被关在狭小的笼子里,只有在交配时才被放出来,唯一的作用就是生下血脉优异的下一代,生完孩子就被喂药打激素继续发情继续交配,然后无休止的生育。”   “全都是为了满足你们的需求啊。”   罗尔维德语气淡然而平静,仿佛只是在科普宠物市场的内幕:“针对哈里斯一族制定的生育期,大概也就是这样吧。”   罗尔维德作为omega,漂亮到一定地步了,他朝你笑一笑、蹙一蹙眉,又流露出明目张胆的矜贵气。他不该在人世间,也不该做神仙,反倒美得像一只怪物。   怪物的存在注定是被人染指,或是猎杀。   盛皓城无法抑制地去想喻南深的诞生是否源于这样丑恶畸形的交易。   “喻翰丞对生育期深恶痛绝。”罗尔维德静静地说。   他猜盛皓城猜得太透。   没什么理由的,眼前浓眉秀眼的男人身上流着喻翰丞一半的血脉,他从七岁就认识喻翰丞,遗传了喻翰丞眼睛十成十的盛皓城只有一抬眼,他就读透他了。   现在盛皓城的眼睛垂下来一点,好像在说,那他怎么愿意和你结合呢?   “他没有愿意过,他也从来没有爱过我。”罗尔维德很惨的一笑。   繁殖犬还想要爱?他从来对爱情无望,是喻翰丞是出现才让他对爱情这一桩事有了期待。   爱情太奢侈,罗尔维德只要一半,爱或者情都可以,人类对陪伴了自己好几年的小狗多少都有点怜爱或情意。最终无望的等待,等来了情爱。   罗尔维德给面前的吐司片淋上了厚厚一层的蔓越莓酱,吃进嘴里发现甜到发腻了,尝惯了珍馐的味蕾一时半会没能适应这种劣质糖浆,舌尖霎时钝了一大片。   “可是他们为什么非要你不可?追求出身的话,名门望族里的omega也有不少。”   “和出身无关。”罗尔维德还在回味那甜腻的果酱,他很想和盘托出,那么多年了痛苦过也怨恨过,明明应该麻木了,可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况,造成一支血脉变成宿命般的囚徒,是联盟建立至今不宣的秘辛。   罗尔维德敛了眼神:“我们哈里斯一族直系一代只有一个omega,而这个omega生出来的孩子无一例外全都是alpha,而当他生出一只omega后,他就无法再生育了。而生出来的alpha孩子们注定了都是alpha,几次分化也不会改变alpha 的性别。而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精神力极高,与机甲匹配度可以达85%以上的优质alpha。”   “所谓主王,不过也只是个光鲜亮丽的名号罢了,被授予的人就是哈里斯一族里那被命运选定的omega。只要新一代omega出生,旧王就会退位,退位意味着结束作为生育机器的大半辈子。”   “那您……已经退位几十年了?”盛皓城试探着问。   罗尔维德懵了懵:“没有啊?我……我半年前才生出了那名孩子。”   想到那名呱呱坠地的小婴儿被检测为omega时,他心中陡然生出脱身的愉快。事后他为这一丝歹念鄙薄唾弃自己。无期徒刑终于迎来了头,以一个新生儿的自由来换取的新生。他被软禁了大半辈子,那是不断生育不断榨干自己的一大半辈子。   盛皓城的眼神霎时变得非常汹涌,深绿色眼珠浓稠得像一潭深水,布满青苔污垢的深水,叫人胆战心惊。罗尔维德没有看错的话,这深不见底的深水域里极快地闪过一瞬杀意。   “你接着说,你还没说为什么喻翰丞愿意…”盛皓城艰难启齿,“服从联盟命令。”   罗尔维德短暂地沉默了。   人心里头说到底还是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对喻翰丞无望的守候,无望的爱恋,又怎么与外人说?   眼前的盛皓城眼睛是喻翰丞的,神情却是属于盛秋,从来都是不紧不慢的。盛皓城方才明显受到强烈的冲击,但他此刻很快调整了过来,好整以暇地往后一仰,仿佛他眼底出现了的杀意不过是罗尔维德的错觉。   可是盛秋死了几十年,也绝非盛皓城的生父,怎么冥冥之中就如此相似呢?   盛皓城的名字又是谁给他取的,盛秋的姓氏,喻翰丞的名。连名字也要至死不渝地黏连在一起,让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罗尔维德承认自己燃起了怨毒的妒意,妒意死灰复燃,从十六岁的夏天穿越了数十年的时空在现在的罗尔维德血液里面目全非地复生。   “我明白了。”盛皓城拍拍手,“喻翰丞不爱你,他爱的至始至终都是盛秋吧。”   罗尔维德冷战般一颤,被他的话语在身体里击穿一字一句一个音调一个平仄的血洞。   盛皓城看在眼里,无声地叹息。他必须硬下心,必须要罗尔维德被言语弄得遍体鳞伤,这样盛皓城才能从这些淋漓的鲜血里得到赤裸裸的真相。   “是的……”如他所愿,罗尔维德的肩膀一点点萎靡下去,眼神黯淡了,“喻翰丞眼里从来只有盛秋一个人,哪怕盛秋是不折不扣的alpha。但我也至始至终没有恨过盛秋,盛秋他……温柔又强大,喻翰丞和他站在一起,真的很般配。”   “那盛秋现在在哪里?”盛皓城问,“我知道盛秋这个名字,从来都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完全没有见过有关于他的任何资料与档案,我甚至连他长什么样我都不清楚。我甚至怀疑过他是你们的集体癔症幻想出来的一个不存在的人,或者是你们串联好的弥天大谎。”   “你这辈子也别想找到盛秋的照片了,联盟早就封杀掉了盛秋的一切。”罗尔维德端起红酒,“他早死了,是喻翰丞亲手杀的。”   --------------------   再也不熬夜了 第57章 牙牙   盛皓城叉起一块蛋糕往嘴里送,脸上仍挂着轻浮的笑,后槽牙却狠狠地碾过柔软的蛋糕。   他现在没什么心情去理清盛秋、喻翰丞和罗尔维德三个人复杂的情感关系,从罗尔维德说半年前那个omega孩子才出生时,他的大脑“嗡”地一声陷入了短暂的真空。   后续和罗尔维德的一问一答,也全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盛皓城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叫提心吊胆的状态了,心跳若战鼓:“其实我不关心盛秋。我之所以来,是想告诉您,我一直喜欢喻南深——哪怕他是alpha,我也想和他在一起。”   盛皓城能感觉到罗尔维德刹那间变得僵硬了,举起酒杯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好半天才稳住。   “喻南深?我个人会祝福你们。”罗尔维德口吻中居然带着许些笑意,“但是别想了,他是被联盟选中的那个人。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联盟未来的希望。而联盟早就为他挑选好了和他度过一生的伴侣,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但一定是一位omega。”   ……看来,主王也是坚信喻南深是alpha的。   可是怎么会呢。   盛皓城感觉罗尔维德和自己的声音逐渐变小,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周身的血液朝大脑涌去,阻断所有思考的可能性。   “我们两个alpha,一定不能在一起么?” 他必须确认他的喻南深是不是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不折不扣的alpha。   罗尔维德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他见盛皓城不死心,于心不忍却又无可奈何。   普通人,哪怕是军方高层,其实出现两名alpha情投意合也并不会真的拆散他们。可喻南深和盛皓城的出身,就注定了他们无法厮守。   哪怕自己永不变心,社会重压也不会成人之美。   “我一直带喻南深带到他四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以前我生下的孩子,一出生就会被联盟带走,唯有他,联盟将他留在我身边那么久。”罗尔维德垂下眼,不忍心和盛皓城对视,“他们不允许喻南深的成长过程里有任何差池,因为他是他们计划里培养出来的顶级alpha。”   盛皓城捕捉到一个词:“计划?”   “都说乱世出英雄,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喻翰丞,所以他们就想制造新的‘喻翰丞’。”罗尔维德心里一阵绞痛,“可是他们不需要完美复刻喻翰丞,他们只要喻翰丞身上的血统和精神力,喻南深也不用是个人,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没有情绪的战争机器。”   喻南深他那么多年来真实感觉到和自己血脉相连的骨肉,是带着血迹从他身体里活生生分离出来的那一小部分。他看着他从一个皱巴巴的小肉团出落成俊秀挺拔的少年,可终究不能相认。   喻南深那场病也许是命,让他忘记掉自己。奶乎乎的小家伙趴在他怀里叫他“妈妈”时,他心真的软得一塌糊涂,他第一次做生产以外的工作,哺乳、拥抱、一起睡觉……他生产过那么多生命,是的,生产,唯有这次,是实实在在的生育。   十年后,联盟允许喻南深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他毕恭毕敬地喊罗尔维德“老师”。罗尔维德那么多的疼爱,总得有个出路。罗尔维德牵起喻南深的手,说,噢,你叫喻南深?   他的孩子在那群权高位重的大人物眼里,只是一个重要的兵器。   盛皓城确认了。实实在在地确认了。   所有人眼里的喻南深,背负着联盟,背负着战争,只能孤单地战斗,走上联盟给他设定好的命运。   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喻南深是omega,是被他催熟的omega。   “如果说,我非要和他在一起呢?”盛皓城阴恻恻地问。   罗尔维德第一次对盛皓城刮目相看。眼前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alpha年轻人原来玩得一手好伪装,再次抬眼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他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来,十年前喻南深给他看的照片里的盛皓城,和眼前这个好看的男人似乎不是一种生物。   当年十八岁的盛皓城面相看起来是不好惹了点,但怎么看也是个凶就凶了点的小狼崽。   现在近在咫尺的盛皓城,眼神里有一股盛怒之下压不住的狠辣,这是一双恶徒的眼,可以透过他眼睛里的阴翳得知他如何罪恶满盈,手下血债累累。   “要么你推翻联盟,要么联盟推翻你。”罗尔维德绞着手,他还是不太习惯睡裙之外的服饰,下意识想要理裙摆,却摸到了裤子上的斜纹,“喻翰丞和盛秋是后者,但其实我希望……你可以成为前者。”   罗尔维德还是没有明说喻南深的诞生是一桩怎样的买卖。   生育期残酷而黑暗,而联盟对待喻翰丞的手段,则是给这笔买卖蒙上一层更晦暗的阴影。   而在这个过程里,罗尔维德从来没得选。   当年的他甚至满怀期待,以为终于可以和自己暗恋了一整个少年时代的喻翰丞真正交融。那么厌恶生育期的喻翰丞愿意服从,这不是喜欢吗?   甚至在那一刻他有点感谢生育期了,可以让他和喻翰丞真正做一回爱人。有点苦尽甘来的意思。   殊不知只是自我感动。   联盟对喻翰丞开出光鲜的买卖:和罗尔维德配种,他们就放了盛秋。   喻翰丞锁了自己三天,答应了。   “我想听听喻翰丞和盛秋的前车之鉴。”盛皓城忽然说。   罗尔维德不虞,伸手将鬓角垂落的发丝挽到了耳后,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   盛皓城注意到他脖子上有一圈未消的咬痕:“您……被标记了吗?”   咬痕是淡青色的,换作其他人就不明显,但罗尔维德太白了,牙齿痕迹便突兀了。   “只是短暂标记了。”罗尔维德笑笑,有点局促地拉高了衣领,“我二次分化后就做了腺体手术,终生无法成结标记的。”   毕竟发情上头的alpha可没什么意志,只想疯狂占有身下的omega。但罗尔维德注定是公用物品,没办法被私人所有。   “但是没办法,omega喜欢被标记和占有,长期不被标记的成年omega会面临焦虑、失眠、躁狂等症状。于是他就给我咬痕标记了。”罗尔维德隔着厚重的布料触碰腺体。   “他?”   “萧伯老元帅啊。”罗尔维德轻轻地说。   盛皓城无法想象头发花白的老alpha在美得近乎罪恶的罗尔维德身上作乱,他觉得这是一种亵渎。   “能想象吗?他还是第一个拥有我的人。”罗尔维德挥手,让机器人新上一桌吃食,他不喜欢残羹,漂亮的残羹会让他联想不好的事情,“现在我能见你也全都是靠了他帮忙。抱歉,喻翰丞和盛秋的故事需要那么多的铺垫。毕竟我被软禁在后花园几十年,联盟也不许我有终端,很多事情只能从那些生育期里外头来的男人获知。”   “喻南深完全不知道这些事吧?”盛皓城问。   罗尔维德冲盛皓城眨眨眼。自己怎么会允许喻南深知道这些肮脏的事?他也清楚,盛皓城也不会和喻南深讲任何有关今天这场对话的事。   他们都是情愿自己吃苦受罪都不想喻南深受到半分伤害的人,在这点上他们是永远的同盟。   “只有委员会高层知道。”罗尔维德扫了一眼勤勤恳恳清除桌面的机械手,“还是先从我认识喻翰丞说起吧。”   他都快记不清自己第一次见喻翰丞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那是一个人的世界里,忽然第一次出现了另外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   一个人呆得太久有时候就会忘记时间,罗尔维德常常坐在拼图室一坐就是一下午。贴身女仆在罗尔维德幼年期是不能和他太亲近的,免得产生多余的感情。   除了贴身女仆,萧伯老元帅也偶尔会来看看他,除此之外罗尔维德的世界里就没有其他什么人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有着绿色眼睛黑色浓密头发的少年忽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了。   拼图室光线不太好,空旷寂寥,灰尘粒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漂浮,更像一座无人问津的地下室。   少年惊讶:“这里居然真的有人住!”   童年的罗尔维德对突然蹦哒出来的活物一愣,手里安装到哪一步都忘记了,大眼睛无助地眨呀眨。   “你是人吗?”八岁的喻翰丞虎头虎脑地问,发现自己这么问没礼貌过头,结结巴巴地补充,“呃,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太好看了,呃……”   罗尔维德摇摇头,听不懂。但眼前很少出现会动的、还那么大个的玩意儿,他好奇地爬过去,左摸摸右摸摸。   喻翰丞觉得不对劲,蹲下来看这个漂亮可爱的小怪物。   在罗尔维德即将摸到某个不可说的部位时,喻翰丞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面红耳赤道:“没人教你这里不能碰吗?”   小怪物又眨眨眼。   喻翰丞发现哪里不对劲了,小怪物不会说话,动作也怪里怪气的,怎么还用爬?   “很荒诞吧,当时甚至没人教我走路,我六岁的时候女仆还是抱着我走路的。”罗尔维德自嘲道。   联盟对他很放养,只要他正常长到十六岁二次分化就可以了,分化后性器官成熟,就可以张开腿被alpha操了。   精神健康?不疯就行。   喻翰丞每隔几天都偷偷跑来找罗尔维德。他说他在附近跟着父亲学习,“他们都不让我来这边,说私闯禁地要被处刑!连接精神网破解半天,还以为是什么秘密武器库呢,原来就是个托儿所!”   罗尔维德不明所以。精神网是什么,武器库是什么,托儿所又是什么。   “认识的人之间打招呼都是要叫对方名字的,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我叫喻翰丞。”喻翰丞说。   罗尔维德啊啊几声,表示知道了。   “你叫啥?”喻翰丞又问。   罗尔维德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只好无辜地回看他。   “算了……”喻翰丞面对个小哑巴,只能放弃,“那你记住我的名字吧,喻、翰、丞。”   罗尔维德又啊啊了一声,继续玩他的积木。   喻翰丞打卡似的来,有时带一大把糖,有时带些玩具,他还让罗尔维德和他头并头地看个人终端。   终于有一次喻翰丞从角落里钻出来的时候,罗尔维德看见他,笑得牙不见眼:“喻翰丞。”   声音带着小孩儿特有的黏糊糊,但十分字正腔圆。   喻翰丞惊喜地笑了:“是我。”   “不过我比你大,你得叫我哥哥!”   喻翰丞陪了他有半年,某一天郑重地和他告别,说自己要去上学了。   罗尔维德不知道上学是什么意思,但知道是不会再见了。   后来,在罗尔维德十岁时,联盟给他安排了老师,教他一些联盟常规教育里七岁入学时学习的内容。他们致力于将他变成一个与世界脱节的废人,这样即便他想逃跑,也走投无路。   如果没有喻翰丞,可能罗尔维德十岁了仍然在“啊啊”。   十三岁的某一天,老师带了个小助教。   他们在专门为罗尔维德搭建起来的一人教室上课,课室有好几扇窗,刺目灿烂的阳光经过玻璃与树荫,在书本上烫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斑点。   老师不在时,喻翰丞悄悄对他说,不要说出去喔,我好不容易才能来的。   也许是喻翰丞暗度陈仓,联盟甚至允许罗尔维德能和无数护卫的保护下和喻翰丞在夏天里小小地出去玩几天。   而喻翰丞不在时,老师教给他的内容却是另外一番面目。   内容完全、完全离不开alpha的生殖器。如何讨好alpha、如何完美受精、如何快速怀孕……   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生育期。   罗尔维德潜意识里对生育期恐惧和抵抗。   而老师发现了罗尔维德害怕:“怎么了?”   “分化后,是不是就见不到小喻哥哥了?”   “只要怀了小宝宝,就能和小喻哥哥出去玩了哦。”老师笑眯眯地说。   罗尔维德眼睛战战兢兢地燃起希望。那只要十六岁那年怀上宝宝,十七岁生下来,十八岁就可以见到小喻哥哥了。   虽然很害怕,可是只要能见到他,他可以忍。   可罗尔维德没想到他的第一次做爱对象就是和那位慈眉善目的大叔叔,德高望重的萧伯元帅。   他还记得萧伯元帅一年里会来看他几次,宽厚的大手掌摸摸他的头,心也被他摸暖了似的。   他在自己心里,就和老师说的父亲差不多。   原来生育期里,所有道德伦常都不算数了,父亲也可以和自己性交。   华美的主房里,罗尔维德褪下衣裳,为了初夜,他换上了联盟要求的轻薄的雪白蕾丝内衣。   上衣完全是由几根绳子组成的,绕过脖颈,在腺体处打上一个轻巧的蝴蝶结。下身是三角式的花边内裤,内裤布料很少,只能裹住两颗睾丸,软嫩的性器敞露出来,腰线上镶着层层叠叠蕾丝,却在股沟收缩勒紧,露出两瓣明晃晃的臀肉。   罗尔维德跪坐在门口,他不喜欢那么空那么大的房间,总觉得自己要被吞噬。   老师说了,对方一进来就得看见他。   所以罗尔维德看见那双军靴时,还舒了口气,而当他看到萧伯沟壑分明的脸,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他忘记自己是怎么样被抱到床上,也忘记自己是怎样被剥开衣物的。   在极致的快感中,罗尔维德下意识地呢喃:“父亲……“   体内的阴茎更粗大了几分,径直顶撞进了宫口。   罗尔维德彻底绝望,在心底说,忍一忍,忍一忍,闭上眼,过去了就好了。都会过去的,他就能和小喻哥哥一起出去玩了。   ……   --------------------   其实这章标题很想叫指O为A… 第58章 休戚   盛皓城在听他叙述时一直很安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机甲飞船在首都星附近航行,模拟成窗口的仿真电子屏映照出点点星辉,仿佛他们穿梭在发光星群之中。   罗尔维德不愿细想自己第一次怀孕时的那十个月。   和萧伯上床时,他又胆小又害怕,既生疏又爱哭。   真正怀上宝宝时,他看着自己的腹部一点一点变得鼓胀,却变得没有实感了。   随着月份的增长,体内的胎动变得越来越明显。他才刚成年,就要感受另一个肉体在自己身体内缓慢成形。   有时候罗尔维德更把自己看作一具种植苗床,他还不能接受自己将分娩出一个崭新的“她”或“他”。毫无疑问,他们都会是强大的Alpha。   而这具人体苗床的养分,则是那个承诺。   生育期过后,就可以见到喻翰丞。   第一个孩子出生那天没有任何征兆。罗尔维德忽然腹部剧烈地疼痛,贴身女仆见状立即拨打了某个人的终端。   终于,关于十六年新生育期韬光养晦的第一个成果诞生。   罗尔维德虚弱地躺在手术室,联盟最顶尖最精密的接生设备都在这间手术室内了。他闻着血腥味,身体被怎样的舒张又被怎么样打开,都无所谓。他闭上眼,心底最后一点温存的念头是终于可以见到喻翰丞了,孩子,脐带断了一切也就断了。   当被捧出来的孩子发出啼哭,罗尔维德还是忍不住睁开眼了。   “我……”他几不可闻地开口,想要看看这从自己身体里抽离出来的小肉体到底是一团什么样的东西。   只听冰冷的声音命令道:“给他打睡眠针。”   罗尔维德视线一点一点收缩,血色的小新生儿在他视网膜留下最后的一刻画面,它被人抱走,离罗尔维德远去。   ……   “从此我不会再为任何孩子产生任何一点眷恋,他们只是联盟委员会希望我制造的一些什么东西而已。别急,盛秋要出现了。”罗尔维德看出盛皓城眼神游弋,误以为他不耐烦,“我真想给你看看盛秋长什么样,他是我见过的alpha里印象最特别的。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当我注视盛秋的眼睛时我第一次知道alpha也可以有那么温柔的眼神,而且他有不输给喻翰丞的强大。”   盛皓城把玩手上的茶杯:“是喻翰丞介绍盛秋给你认识的?”   “嗯……之后不久,我被诊断出严重的产后抑郁。委员会——也许是委员会吧,就是代表联盟决定我命运的那帮人——同意喻翰丞带我出去‘散散心’,他、我和盛秋,一起去了一个叫星烧的小星球游玩的几天。”罗尔维德嘴角微提,自己没留意地露出笑容。   “星烧?”盛皓城说,“听说过,四季如夏,却不干旱,有原生态的海洋和沙滩,听说所有的沙滩都是洁白无比。”   “它热得让人眩晕。他们两个是alpha,身体素质比我强很多,而我到了那里白天出门就会中暑。”罗尔维德说,“但好在我很喜欢夏天。”   那是一次不完美的旅程,但因为是最后一次的出游,所以在罗尔维德心里他是完美的。   “那么多铺垫,盛秋终于要出场了。”罗尔维德笑眯眯的,“他们和我在私人飞行船里碰面,两个人都扎了一剂抑制剂,我们的飞行船旁边萦绕了一大群隐形的护卫机甲,真像一场真人秀。盛秋在喻翰丞后面出来,他头发比黑色要浅一点,垂到肩膀,后面束了一个小马尾。他看到我第一面,眼睛比嘴角先笑了。喻翰丞介绍他叫盛秋,让我也叫他哥就行。现在想想,应该叫嫂子。”   “可是,联盟不允许我和喻南深在一起,当年为什么就允许盛秋和喻翰丞在一起?”盛皓城皱眉。   “从来没允许过啊,你忘了,我说最后是喻翰丞亲手杀掉盛秋的么?”罗尔维德道,眼神黯了黯,“那个旅程其实并不算太愉快,我们甚至受到了当地一些混混的袭击。但有他们俩在,只要不是虫族高级,这个世界上就没谁能伤到我。当我看到他们俩一同出现时,我就清楚他们是天作之合。”   他们的住处是一栋靠海的五层大别墅,别墅底下就是无尽的白色沙滩,像一片白色海洋。   盛秋和罗尔维德独处只有一晚。那天晚上,罗尔维德被噩梦惊醒,再也睡不着,总觉得有无数双手在他身上游走。他单独下了楼,坐在沙滩椅上吹夜风。   “你也睡不着吗?” 盛秋在夜色里出现,两眸一弯,街灯蛰伏在他浅黑色的瞳仁中,似乎月光流动。他穿得单薄,衣物被夜风吹得飘摇,一个人身上莫名存在强大和易碎两种截然相反的质地。   罗尔维德“嗯”了一声。   十六岁的小母亲羡煞极了眼前这个自由的alpha。盛秋享有那么慷慨的自由,坐拥健康的人生,还有着和喻翰丞并肩站立在世界顶端的权利。   盛秋侧过头:“我听喻翰丞说你很喜欢夏天,我也是,太巧了。”   这样站在金字塔顶尖的Alpha还记得他一个小小omega的喜好。   罗尔维德赧然地躲避他的目光,用力点点头。长发被清爽的微风卷起,又缓缓跌落进颈间,痒痒的。   盛秋忽然觉得眼前的omega很像一只小兔,胆小、怕人、怯生。他说出自己的感觉。当然只说了前半部分。   罗尔维德惊慌地眨眨眼,他还是没有改变这个习惯性动作。   兔子?他惊恐于盛秋的敏锐,他是怎么发现自己亟待如同母兔一窝又一窝的生崽子的命运?   “你……你这样的alpha,为什么还会睡不着呢?”他终于开口。   盛秋耸肩,无奈地笑笑:“因为最近有一些事困扰着我。”   “可以说吗?”他这么幸福,也会烦恼吗?   “那我告诉你,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盛秋伸出手,“拉勾,约定好了,连喻翰丞也不告诉。”   自己可以分享盛秋的心事?罗尔维德伸出手:“拉勾,我一定保密。   怕他不信,罗尔维德抢先道:“我……我也把我的秘密告诉你,这样你也有我的把柄了。其实我一点也不自由,能这么出来玩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盛秋一怔,显然喻翰丞并没有告诉他罗尔维德的身份。   罗尔维德凑近他,低声道:“一个孩子,我给联盟生了一个孩子。而且我不能被标记,因为我要给不同的alpha生孩子。”   盛秋望着眼前这个漂亮的omega把生孩子说得和下蛋一样轻巧,顿时呆住了:“首都星里成年的omega都要这样?呃,我是从很偏僻的星球来的,我知道omega处境很差,可是……”   “只是我是特殊的。”   盛秋摸了摸罗尔维德的头,带着点兄长式的抚慰,他误解了罗尔维德意思:“我妹妹也是一名omega。”   “亲妹妹吗?”罗尔维德歪头。   盛秋斟酌了片刻:“不是,她是我领养的。我们两个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罗尔维德对父母没什么概念,但他很羡慕盛秋口中的妹妹。   “有你在,你的妹妹一定很幸福。可是我的话,哪怕是喻翰丞,他也保护不了我。有时候我在想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听女仆念每日新闻时觉得外面的世界好精彩,同样是活在这个世界上,却觉得我的人生和所有人的都不一样。”罗尔维德忽然觉得很孤独,“就好像和这个运作的世界完全背离。”   “这些也是最近在困扰我的事。”盛秋撤回手,他微微弓背,与罗尔维德平视,“有时候我也在想,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和你也许不同,有时候我分不清我是谁,我总觉得我不属于这里。”   说完,他似乎有些头痛,食指屈起在太阳穴,神色半是痛楚半是迷茫,眉目却仍旧温和,似乎怕吓到罗尔维德。   “那你会孤独吗?”罗尔维德问。   后半夜的夜晚下,只有他们两个人坐在无袤的沙滩里,罗尔维德有一瞬间的错觉,孤独就像现在,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和盛秋。   盛秋点头,而后又摇摇头,望向别墅。   他什么都没有说,但罗尔维德却明白了。   “之后,我们相处得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但我有种隐秘的满足,因为我和盛秋之间有一个连喻翰丞都不知道的秘密。后来我再也没有出过后花园,喻翰丞每年都来看我一次,直到喻南深出生。”罗尔维德又啜了口红酒,“而盛秋惨死的消息,是萧伯告诉我的。”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罗尔维德意识到死去的盛秋将永远隔在他的喻翰丞之间。   “是什么时候?”   盛皓城觉察出哪里不对劲,罗尔维德告诉他的是个人经历,但从他的一生里似乎能捕捉到一些涌动的暗流。   “三十年前。所以我知道你不可能是他的孩子,不仅因为盛秋是alpha,还因为时间根本对不上。”罗尔维德眼里出现一丝迷惘,“可喻翰丞并不是会这样做的人。”   盛皓城嗤笑:“无论怎么说,盛冬都是我的母亲。也许您是不信喻翰丞自愿和一个不太熟悉的omega生儿育女,也不愿和您在一起。”   他记忆里的喻翰丞和罗尔维德所说的喻翰丞相差太大了,那样开朗外向的少年将军怎么样也不像他记忆里抛妻弃子的冷漠男人。   “不、不是的,我没有祈求过喻翰丞对我的爱。”罗尔维德紧张地眨眼,慌乱地解释道,他脸上出现当年那只小白兔无措又怯弱的神色,“我的意思是像喻翰丞这样的人,他一旦爱上了什么人,就绝对不会再变了。所以我不信他会杀死盛秋,也不信他会……”   “够了。”盛皓城忍无可忍。   罗尔维德口吻软下来,哀求道:“看在我今天说了那么多的份上,算我求你,帮帮我,帮我找出盛秋真正的死因。当年联盟以盛秋的生死来要挟喻翰丞和我配种,他怎么也不可能置盛秋于死地的。”   盛皓城轻蔑道:“那关我什么事?”   “你不想知道喻南深的出生到底意味着什么样的交易吗?喻南深入伍前最后一次来见我说的话题也是关于你的,他给我看你操纵机甲的视频,单单一个第一人称视角,他就可以从个几分钟的视频里分析你的意图,他对你也是有感情的。”罗尔维德掩饰不了语气里的卑微,“哪怕是为了喻南深……”   盛皓城捏了捏眉心,不耐烦极了:“不用您说,我也会保护好他的。行了,我会查的。”   罗尔维德长舒一口气:“时间不早,那我……先不打扰你了。”   让手下的人送走罗尔维德后,盛皓城的表情登时一变,烦躁和轻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眉眼间淡淡的一些愁。   随从识趣地离开了。跟随盛皓城好几年,第一次见盛皓城眼里有这种意味的愁绪,风流孟浪的盛皓城居然会为了一个人眼里出现心碎般的愁。   盛皓城没有注意到四周的变化。他调出终端,指尖无法抑制地想去摩挲那不存在的荧幕中,淡淡的那一行字。   我想见你。   想见你。   喻南深居然也会发这样的话。   盛皓城无数次想过他们重逢的场景,他一定要抓住喻南深的肩膀,质问一样冲他喊:“你好狠心啊喻南深,舍得把我扔去几十万光年之外,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再见我?”   但到了真正重逢的时候,他却问不出口了。   岁月是上好的磨砂纸,将盛皓城打磨成了另一个模样。   他再也没办法对喻南深近乎热切地表达爱。漫长的时光和他十年晦暗的经历是一方沃土,让盛皓城对喻南深的爱意与恨意杂糅在一起肆意生长,开出郁结沉疴的花朵。   想要他,想要喻南深。要和他亲吻,要和他做爱,要和他在一起。   推他上飞船的那支手,他要牢牢地捉住,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拽进自己身体里,掰碎了揉烂了也要让它属于自己。   他的爱已经从少年单纯的喜欢,演变成扭曲、畸形、变态的爱,这是亲情成长为爱情的最终形态。恨和爱别想单独分开要,它们是一体的,在盛皓城对喻南深的感情里。   被光污染照得惨白的夜色里,喻南深站在港口的尽头,回过头,看盛皓城从直升机走下来。   周围有飞行船与星舰起飞发出的轰鸣声,在这个机械船只停泊的港口,每次来不是你送我,就是我送你。   喻南深还没开口,就被盛皓城蛮狠地揽过肩膀,一把裹进怀里。   喻南深矮盛皓城半个头,额头恰好枕在盛皓城的肩上,两个人亲密无间的距离,让彼此闻到对方的信息素。   喻南深的信息素仍干净如旧。   盛皓城的手从喻南深的肩膀游移到他后脖颈,状似无意地抚摸过他暴露在空气里的肌肤。   错不了,喻南深是货真价实的omega。   盛皓城的手覆上了喻南深的后脑勺,发现他发尾底下居然还有一层薄软得和胎毛一样的发丝。   喻南深难得没有挣扎,偎在盛皓城怀里,他闭上眼。盛皓城的手摸过他腺体时不禁颤栗。   “为什么骗我你有男朋友后还来见我?”喻南深认命地闭上眼,声音闷在盛皓城的风衣里。   他听见盛皓城叹息一声,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我只是怕你又不要我了。”   --------------------   拼死拼活还是没赶上世界亲吻日,那就…下章再亲吧(。 第59章 心甘   喻南深沉默半晌:“……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盛皓城的手摩挲着喻南深胎毛般柔软的后颈碎发,“我昨晚……不是故意的,你被人下了药,我记得你说过普通抑制剂对你没用,所以我才……”   喻南深仰起头,直直地望向盛皓城:“我知道。”   声音干脆,眼神坚定。   盛皓城不得不承认,他见不了那么干净的眼神。   他不受控地被那双浅绿如荫的眼睛吸引,不由自主地向它坠落。   他的嘴唇就这么触碰到了柔软而温热的嘴唇。   该死。   盛皓城猛然回神,想要往回撤,谁知一片湿滑的舌扫向他唇瓣。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喻南深,喻南深却闭上了眼,脸颊与耳尖嫣红。   肖想了十年的人如今站在自己眼前,曾经将他推走的喻南深仰起头,主动地伸出舌尖邀吻。盛皓城再不动如山再正人君子都扛不动这份诱惑,何况他本来就心怀不轨。   喻南深感觉盛皓城拥抱自己的力道变大了,唇上动作也变得凶戾起来。他的色诱很笨拙,吻技也懵懂得一塌糊涂,这下直接溃不成军。   喻南深舒服得眼睛半眯,下意识地要偏头躲开。   盛皓城觉察到他的意图,径直伸手扣住了喻南深的后脑勺,一把固定住喻南深,让他只能仰起头受着。   喻南深被亲得狠了有些小动作,盛皓城也自然有。一手扣住喻南深,一手往下滑,顺着被白衬衫裹住的腰线游移到了喻南深的腰侧。   他手抚摸的位置很暧昧,恰巧在臀部与腰际的交接线,轻而易举地掌握了哥哥的两个敏感地方。   喻南深挣扎了一下,反倒被搂得更狠。   “不要……这里很容易被发现……”   喻南深的抗议被口齿舌尖的触碰淹没。   “换个地方就可以‘要’了吗?”盛皓城叼起喻南深的舌尖,用犬齿柔柔密密地反复磋磨。   *   九点半,飞行港口旁的一家音乐餐吧。   在木制的小舞台上,一支小有名气的乐队正在演奏,低沉的乐曲配着主唱沙哑的声音流淌在着不大的餐吧内。餐吧装饰得颇有自然气息,加之暖色灯光,更像一个温暖的小家。   谁也没想到在角落那最不起眼的一桌上坐着联盟军方鼎鼎有名的人物。   “部长哎,我是真不想回装备部。”宋澜摊手,“在喻上将那儿挺好——别看喻上将一副面瘫脸,但他对我很好的。”   被称作部长的男人看起来一点也没部长的样子,鸟窝似的黑发,浑身邋邋遢遢的。衣服上各色混搭,仔细看好像还有一些机油落在那。   部长瞪着宋澜:“好个屁呀!你他妈过去给人当副官,讲得好听点是副官,不好听点不就是个打杂的么?我就不信什么副官得非你当不成!”   “副官也是要有技术含量的嘛……”宋澜嘿嘿地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脸。   “要有多技术含量啊!?”隔壁桌客人瞪了他俩一眼,这部长才把声音微微压了低,“值得让我装备部未来部长跑去当他一个上将的副官?”   “瞧您这说得……”宋澜赔笑道,“您别用这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嘛,说得我怪可惜似的。”   “不可惜?”那部长的声音又拔高起来,一头乱发都跟着颤,“我在装备部也有几十年了,什么天才疯子我没见过,可我见过最有潜力的就是你啊,宋澜!你在装备部前途无量,我搞不懂你为什么偏偏要打申请跑去前线啊?!”   隔壁那桌又回头,下一秒就要骂人的架势,宋澜连忙打几个抱歉的手势。   “你图那里什么?你告诉句我实话,我绝不再缠你。”部长这次非要刨根问底了。   装备部部长叶路是个老油条,才不信宋澜之前说什么“关键时刻,得为联盟贡献微薄之力”“自己发现自己不是研究机甲的料”这些鬼话。   这辈的年轻人里,他就没见过比宋澜在机甲研究上更有天赋的了。他甚至暗暗决定了,等自己退休后就把部长授给宋澜。   谁知这小年轻平时挺好说话的,一到申请转走就绝不二话。   抽风抽了几年,也见识到战争的残酷,该回来装备部了吧。   “说出来还挺不好意思的。”宋澜做了一次深呼吸,才缓缓道,“我就是为了喻南深才走的。”   “喻南深?”叶路怪异地看着他,“你可别说你是因为喜欢他才申请调走,就为了待着他身边。”   宋澜深深地看了一眼邋遢的男人:“就是这样。”   叶路:“……”   他是听错了吧!   “等等等等等等!你们都是alpha吧?你你你你你喜欢他?”叶路太过震惊,连嗓门都变小了不少。   Alpha和alpha之间还有性吸引力?他就没听说过!   Alpha之所以会和孱弱无助的omega结合,不仅是因为omega能生,还因为alpha和omega之间存在一种特殊的联系——腺体匹配度。   Alpha天生就会被omega吸引,而他们的匹配度决定了他们相恋、结合的几率,如同磁场的正负极。同性相斥异性相吸,随便抓个小孩都懂的道理。   Alpha爱上alpha,也太罕见了吧。你好歹爱个beta都没那么离谱。   宋澜听不见叶路心里的话,但从他的表情也能读出八九不离十。   宋澜叹了口气,承认道:“是啊,我喜欢他。”   “那,他对你有意思吗?”叶路问。   “没有一点意思。”宋澜无奈地笑了。   “你小子!”叶路啧了一声,想点烟,又看到了禁烟标志,只能烦躁地转打火机,“我还是那句话,你图什么啊你?要是你俩情投意合比翼双飞就算了,敢情你这单恋呢,放弃大好前程就跑过来单恋?”   “我没想要什么。”宋澜眼神微动,“我喜欢他,所以我这么做,就够了。”   “那他知道吗?”   “他?他肯定不知道。不知道也挺好的,以他的性格我怕他觉得他欠我什么,心里愧疚。”   叶路长长叹了口气,行吧。   喻南深这名字,他再怎么不喜欢社交身居其位也都知道喻南深是什么人。这么年轻有为的上将,最终都是要娶omega的,两人没有两情相悦也是件好事,不然就要做苦命鸳鸯了。   “今天我不是什么部长,我是你叶哥,叶哥请你吃顿饭。”叶路说着,已经在终端上结了账,“什么时候想回装备部了就回来吧,装备部是你永远的家。”   宋澜想要说什么,最终只是微笑:“谢谢部……叶哥。”   *   “嗯……盛皓城,那里、不要……”   “不要?”可是哥哥看起来很舒服啊。   “舒服吗?”   “不、不舒服……”   “骗人。”   “嗯哈…哈啊……舒、舒服……不要顶了……   太舒服了,脑子要变得奇怪了。   萧索的白光从落地窗照映入室内,被玻璃折射过的光线变得柔和,与淡橙色的柔和灯光水乳交融,在盛皓城的脸上描摹出明明灭灭的光线。   盛皓城双手撑在喻南深的肩侧,欺身压在他身上。   喻南深轻轻喘息着,看着盛皓城的眉眼出神。看不够,怎么也看不够。   他的少年情人已经变成一个完完整整的男人了,会用快感捉弄他,会用情爱驯服他。可这时他不会抱着他说爱他了。   眼前的……真的是盛皓城吗?   喻南深忽然恐慌起来。他想起四年前自己鬼迷心窍的那次自慰,他陷入了情欲编织的幻境里。在那个幻境里,盛皓城伏在他身上,操纵着他身体的快感。   幻觉里盛皓城如同情人般在耳边窃窃私语的声音和当下盛皓城的喘息声重叠在一起,仿佛两个不同的影像被剪辑到了同一个画面。   他怎么能确定眼前的是真正的盛皓城。   而不是他的幻觉。   “盛皓城……”他微弱而痛楚地唤道。   “嗯?”盛皓城的声音沾染了爱欲的粘稠。他抬了头,声音离喻南深近了。   喻南深闭上眼,眉头微蹙。   如果这是梦魇,他必须要清醒。可是他好舍不得。   体内的巨物抽插的次数缓下来,慢慢变得温柔。   “怎么了,哥哥?”盛皓城觉察到喻南深不对劲,抬手,轻轻抚摸喻南深的脸颊,“弄疼你了?”   喻南深感觉得到,盛皓城的手搭在他的鼻梁上,慢慢抚开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皱起了鼻梁,又去揉喻南深蹙起的眉头。   轻得近乎柔情蜜意了。   “对不起……”盛皓城凑上来,乖巧地道歉。   “我不疼。”喻南深的脸蹭了蹭盛皓城的手,“你别走。”   喻南深的两条长腿屈起,试探着环上了盛皓城的腰。他感觉盛皓城在自己体内嵌得更深入了,好像也更大了。   盛皓城俯身去吻喻南深的额头:“这次,我没有强迫哥哥哦。”   “当时我说的都不是真心话。”喻南深握住盛皓城小臂的手紧了紧,“我当时太自以为是了,我错了。”   “你没错。”盛皓城提起喻南深的腰,小幅度地进出,动作金鱼点水,内心却是急风骤雨,“你不把我送走我就不知道我当时多弱小。”   “是么……”喻南深睁开眼,替盛皓城抹去下巴上要滴落的汗珠。   盛皓城发现喻南深眼角有泪。   不是生理性的泪水。   他哭了。   “那你上次操纵武装类机甲是什么时候?”   “记不清了。”盛皓城避过喻南深的眼睛。   猛然一撞。   “啊……你……”喻南深猝然被操进宫口,快感汹涌而至,他再顾不得去追问盛皓城,脆弱的呻吟绵绵密密地顺着喘息流淌。   盛皓城每次进出都会摩擦过前列腺,柔软的肉团被粗暴地对待,快感密布的神经无法承受着摧枯拉朽的愉悦,喻南深直接被盛皓城操射了两次。   浊白粘稠的精水喷溅在彼此的小腹上,盛皓城手指沾了些许,摸在喻南深的乳尖上。   “别……”喻南深推拒,这太像流出奶汁一般。   他的声音被盛皓城堵住。   盛皓城又来亲他,上下两张嘴他都要占据。   喻南深感觉身下已经失去控制,一股失禁的感觉汹涌而至,恰好这时盛皓城顶入生殖腔,隔着套射了。   喻南深感觉体内一热,被烫得全身痉挛,大股大股爱液失禁似的流,他浑身湿漉漉地潮吹了。   “呼……”   盛皓城退出来,谁知因为射得太多,竟然将肉棒拔出来后安全套漏在了喻南深的穴眼内。   喻南深呜咽一声:“唔嗯……”   被操得红彤彤的穴眼张开小口,套子口恰好从穴眼伸出,浓稠的精液从安全套那如同气球口般的尾部淅淅沥沥地流出。更像失禁了。   “拿出来……”喻南深喘息。   安全套塞着穴口,爱液无法流出去,胀得肠壁难受。   “好好好。”   盛皓城轻轻一提一拽,安全套被他拉了出来,他起身,睨着躺在床上被操得腿合不拢、小腹与乳头全是精液的喻南深。   心里强行压抑下去的黑暗蠢蠢欲动,眨眼间如涨潮似的,淹没了心口。   喻南深隐约觉得不好:“你要干什么?”   盛皓城没说话,圈着安全套的手慢慢举起。   喻南深眼前一道阴影。   “呃……唔嗯……”喻南深猝不及防,呛咳起来,“咳……你干什么……咳咳……”   盛皓城手腕倾斜角度越来越下,套子里装着沉甸甸的精液就这么顺势全数浇在喻南深的脸上。   喻南深边说话,那洒落的精液就越滴在他嘴中。   一套子的浊精都被盛皓城淋在喻南深的脸上了。   喻南深又吃进去不少,嘴角残留着斑白的痕迹,他浑身的精液又布满了红肿的吻痕,简直就像某个alpha圈养起来的玩物。   盛皓城咬破了舌尖,铁锈似的血腥味才让他从一种可怕的状态苏醒,他连忙用被子将喻南深团团裹起,也不解释,直接将喻南深扛去了浴室。   喻南深:“……”   “现在和虫族什么战况啊,你们?”   浴缸内,盛皓城把喻南深圈进怀里,替他洗头。   喻南深垂下眼。   盛皓城本该进入太空军,而不是在这里作为局外人来发问。   他没有办法不让自己这么想,只要触及这类假设,他总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将盛皓城从本该属于他的康庄大道上推开。   这块心病就像反反复复发作的旧疾,让喻南深陷入不可自救的牛角尖里。   喻南深说:“快结束了吧……虫族几大高级部队已经被歼灭了,几十年了,它们还是没恢复过来口气。”   “这些告诉我可以吗?”盛皓城替喻南深抹上护发素。   喻南深任由他折腾自己这颗头:“看来你不看联盟新闻。”   想了想,还是没告诉盛皓城虫族和旧人类联手的事。   “那……”盛皓城快乐地说,“战争结束后你能和我结婚吗哥?”   喻南深:“……”   “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盛皓城拿起花洒,替喻南深洗掉头发上一丛一丛的泡沫,“都十年了嘛,我们都有变化的啦,交往都不一定呢。”   喻南深骤然转身。   盛皓城一愣,只见喻南深像只小猫一样,手脚并用地爬近了他。   喻南深眼神也是猫咪的,警觉、防备,还有些无辜。   “我记得你说过,喜欢就是想和一个人一直待在一起。”喻南深歪头,“那我喜欢你,盛皓城。”   盛皓城却没有说话。   如果是十八岁的盛皓城,现在应该摆什么表情?应该很雀跃很兴奋,恨不得把喻南深说他喜欢我这件事昭告天下吧。   可是不行啊,这件事上他不能当十八岁的盛皓城啊。   “哥,当时我信口开河的你也信,喜欢就根本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盛皓城把手按在喻南深肩膀上,“我还是你的人形抑制剂,我也可以随叫随到,但我们现在还是——”   “先当炮友吧。”   --------------------   下午好 第60章 居心   浴室很大,水声静止,以至于似乎有回声。   喻南深盯着盛皓城,不想放过盛皓城细微的表情。   “当炮友?”喻南深平静地重复了一遍,神情透着迷惘,干脆又往前移了些,整个人要撞进盛皓城怀里一般。   盛皓城下意识地抬手要搂住喻南深。   他没有预料到喻南深接下来的动作。   喻南深伸出手,动作搅动起水声,接着他的手停在盛皓城的脸上,捏住盛皓城一侧脸颊的肉,大力拧了一把。   “疼!”盛皓城吃痛地躲开。   喻南深压根不撒手,又揪着那团肉左右拧了拧,纤秀的眉毛挑起:“你不喜欢我?”   “我、我喜欢你啊——但是喜欢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盛皓城双手举起,投降招供,“别捏了哥哥,我这张脸待会得肿成猪头了。”   喻南深置若罔闻,又问:“你有伴侣?”   盛皓城倒吸一口凉气:“绝对没有。”   喻南深皱起眉,更不解了:“你喜欢我,又是单身。我也是。那为什么要当炮友?”   “先放手,先放手。”盛皓城感觉自己一边的脸都要被拽下来,“喻南深,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人吗!你连我干什么都不知道,就不怕我其实是个造反分子随时准备掀掉联盟?”   喻南深一怔,手下懈了力,盛皓城飞快地将自己的脸从哥哥的魔爪下移开。   盛皓城拨开喻南深湿漉漉的头发,手滑到喻南深的后颈上,他捏了捏柔软的后颈肉,试图安抚喻南深。喻南深没有望他,兀自垂下眼帘。   盛皓城居高临下地看,只能看见喻南深高挺的鼻梁,和纤长的睫毛上挂着的一颗颗小水珠。   “你说得对。”喻南深声音萎靡下来,微微颤抖,“可是我的身体,我的腺体,我的信息素,它们都告诉我它们想要你。”   喻南深的腺体在后颈蠢蠢欲动地发热。Omgea喜欢被标记和占有,这是刻在基因中的天性,喻南深负隅顽抗,可在眼前的男人那里,他缴械投降。   从前说不出口的话,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就顺理成章地讲出来了。   “盛皓城,你现在让我觉得很危险。”   喻南深感觉得到,盛皓城搭在自己后颈上的手僵硬了。   “我总觉得现在的你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默不作声地飞走掉的那种危险。”喻南深轻轻地说。   他感觉到盛皓城又恢复自然了。   盛皓城双手环住他,一只手圈脖颈一只手揽住腰,将水淋淋的喻南深完完全全地锢在怀里。   他们赤裸相对,肌肤相贴,体温黏连。   喻南深认命了,自己在面对喜欢的alpha时就是会暴露出omega的软弱。   “我永远在你身边。”盛皓城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喻南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这句话狠狠一戳,仿佛有什么人拿着尖锐的锥子将他心脏这柔软之地划开,从缺口处流出内里鼓胀酸楚的液体。   喻南深伸出手,不知所措,犹豫再三,最后如试探着般,小心翼翼地环住了盛皓城的背。   他仿佛完成一个壮举,身上忽然一空,好像背负了那么多年的沉重包袱突然消失不见了。   自己也可以……表达爱意了吗?   “那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喻南深说。   “当然可以在一起,只是我臭名昭著。”盛皓城拢起喻南深头顶的碎发,轻轻地吻了吻喻南深的发丝,“而且我贪得无厌,我要你有一个清清白白的名声。”   喻南深默然地挨着盛皓城,想了想,说:“战争后,如果活得下来,我打算承认我是个omega。”   “计划多久了?”盛皓城问。   “刚刚决定。”喻南深道,“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就不想一个人了。”   盛皓城笑了:“我印象里你可不是这么个冲动的人。”   喻南深耳根子又红了,组织语言半天,只说了四个字:“为情所困。”   “那上将大人愿不愿意和我发展一段地下情呢?”盛皓城捏起喻南深的下巴,悄悄释放了一些信息素。   认认真真的正式告白喻南深尚且招架得住,对于他来说就像一道定理有着对应的公式,理所当然合情合理。可这种轻佻的告白却是他的死穴了。   喻南深登时从脖子红到脸,整个人被蒸熟一样,白里透红的。   本就不好使的语言系统彻底崩溃,待盛皓城把他像卷饭团一样卷起来扔到床上时都没回过神来。   自动烘干机将两人烘得清清爽爽,盛皓城穿上衣服:“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喻南深把鞋穿好,沉默片刻,还是确认:“刚刚,说话算话?”   “算话,我盛皓城对天发誓!”盛皓城一本正经地打手势。   “哦。”喻南深从怀里掏出一剂针管,“等我一下。”   说罢,他挽起袖子,娴熟地往自己胳膊上扎上一针花花绿绿的药物。   喻南深没发现盛皓城罕见地沉默了。   等他收好东西,才发现眼前的人好像有点……火山要喷发的征兆。   喻南深没注意到自己赤条条的胳膊就这么展露在盛皓城的眼前。   先前两次上床,灯光太暗以至于盛皓城没看清,这下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喻南深白皙的手腕,瘦削的小臂,都有针孔的痕迹。   新的旧的,愈合的结痂的,可以开一个展览馆了。   “哦没事,我自己弄的。“喻南深把袖子拉下去,“抑制剂阻隔针睡眠针之类的而已。”   他被盛皓城一把擒住了手腕。   “你怎么这么爱折腾自己啊喻南深?”盛皓城冷冷地笑了,“扎抑制剂扎阻隔针扎睡眠针,你他妈属刺猬啊!”   喻南深有些错愕。   先前的盛皓城总给他一些说不上的、怪怪的感觉,但这个尖锐的质问,却让盛皓城那种感觉烟消云散了。   ……好像之前的盛皓城在努力扮演着什么人,现在一时气急攻心反倒没了那层伪装,却叫他熟悉了。   盛皓城意识到自己凶喻南深了,可对喻南深这么不把自己当人看的行为仍然无法消气,只好率先走到前面,不让喻南深看到自己脸部表情。   喻南深没有说话,扣好袖口扣子,跟了上去。   盛皓城走到一半,诧异身后的脚步声渐渐弱了。他回头,喻南深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   盛皓城赶忙架住喻南深:“怎么了?”   “没什么。”喻南深声线不稳,听起来极力在镇压某种痛苦,“嘶……抑制剂的副作用罢了。”   盛皓城替喻南深抹去额角沁出的汗珠,将他背了起来。   喻南深乏力无比,趴伏在盛皓城背上。   “你的抑制剂从哪来的?喻翰丞那?”盛皓城问。   喻南深:“嗯。”   到港口时,药物的副作用已然消退。喻南深虽面色苍白,但行动无碍。   盛皓城看见伫立在远处的宋澜时,没忍住“啧”了一声。   还是你还是你还是你。   宋澜看见喻南深,朝他们走了过来。   “咦。”宋澜有点意外盛皓城的出现,“小盛,好久不见。”   盛皓城眨眨眼:“宋……宋澜哥?没想到你还和我哥一块呢。”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宋澜微微一笑,站在喻南深身侧,“时间不早,我们就先走了。”   喻南深微微一点头,朝盛皓城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嘴角,要说的话车上已经说完了。他转身向港口深处走去。   宋澜快步追上喻南深,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在两人快消失在盛皓城视线时,宋澜忽然回了头,朝盛皓城看去。   盛皓城的视力很好,加之他一直注视着二人的身影,他清楚地看见宋澜的回头。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再彼此不动声色地滑开。   盛皓城点火,点燃烟。   他知道他们都看懂了对方的目光中的那点意思。   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在战场这种争分夺秒的竞争里,喻南深要处理的事务很多。   等处理完所有事情已经是后半夜了,军舰已经航行到距首都星三个星系之外的边缘地带,只有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从“联盟的上将”变回“喻南深”这个人。   和盛皓城在车上短暂的交谈,他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因为信任,忽略了一个本该注意到的问题。   当时盛皓城坐在驾驶座操纵机甲,没有回头,问了他一个问题。   他从来没有细想的问题。   “喻南深,你有没有想过,当年明知道你是omega,喻翰丞为什么还要把身为alpha的我和你安排在一起?”   喻南深双手绞在一起。   没有被标记过的omega和没有标记omega的alpha都是未尝情欲的雏兽,圈养在同一个笼子里,会发生什么昭然若揭。   办公桌桌面冰凉,喻南深的手搁置在上面,被冷得十分清醒。   如果喻翰丞是有意的,可他所求的是什么?   他和盛皓城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乱伦之恋本就不被世俗接受。更何况他对外的身份是alpha,联盟也绝不会允许他和同为alpha的盛皓城相恋。   “哥,无论如何你都要提防一些喻翰丞。”临下车前,盛皓城要了一管喻南深的抑制剂,说要找朋友研究一下能不能改良它的副作用,盛皓城在喻南深耳畔轻轻地说,“喻翰丞虽说是你和我的父亲,但我猜他居心叵测。” 第61章 无中   门突然亮起请求进入的信号灯打断了喻南深的思绪。   “宋澜?”看见来人,喻南深有些意外。   宋澜抱着一些文件,军装笔挺,脸上许些倦意。   “早啊主席。”宋澜从怀里抽出一份文件,放在喻南深桌子上,“你没睡就正好了,我刚刚收到装备部发来的资料——他们还特意叮嘱要用纸质直接打印后递交给上将级别及以上的军官,刚好见你灯亮着,我就先给你送了。我记得你今天不值班?”   “嗯。”喻南深撕开封条,牛皮袋里装着一份厚厚的资料,雪白的纸张上印满了数据。   宋澜看喻南深的神色越发凝重,猜测道:“是芯片研究有进展了?”   喻南深将面前看完的部分推给宋澜:“……不全是。”   宋澜知道自己顶头上司兼十余年好友喻南深私下四舍五入等于个哑巴,干脆闭了嘴,认真将资料看了遍。   “我明白了,芯片本身并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黑科技,事实上只要投入一定的财力物力和时间是可以研发出来的,只是这触及了‘血统红线’才没有被研发。”宋澜阅读完,把资料整齐叠好,码在了喻南深手侧。   喻南深摁下一个按键,望着他:“血统红线是什么?”   桌边的地面裂开一个正方形的口,一把椅子缓缓升起。   “唔,这是我自己取的词啦。”宋澜坐下,手动调了调椅子高度, “我们的社会构成里,beta才是占居大多数的群体,而精神力和肉体更强的alpha处在顶尖,所有能力都很弱的omega在社会最底层。虽然当今联盟的主席是一名beta,但参议员和委员会都多数由alpha掌控,beta基本是普通民众,而omega大多数被alpha圈养,没错吧?”   喻南深不动声色地观察宋澜的肢体语言和微表情,在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和宋澜是平等的。   可涉及性别问题时,他明知宋澜不像那些对omega视作宠物家畜的alpha,却仍旧下意识地提防自己会不会在宋澜面前露出破绽。   喻南深道:“没错。”   宋澜没有注意到喻南深无形之中紧绷的神经,继续讲解:“这就是我们现在社会的规律,alpha和omega少,beta居多,各个性别各司其职。可那个芯片可以让beta拥有alpha的精神力和体能——虽然只是短暂的——但如果大面积的传播的话,beta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半alpha’了。   “‘半alpha’逐渐变多,而本数量稀少的alpha独特的能力又可以为beta所用,血统人口的比例就会出现大变动,当它们的变动大得超出社会承载范围时,就越过了所谓的‘血统红线’。”   “社会有社会的规律,这种人为的变动算什么啊。”宋澜叹口气,“联盟现在也没调查出新片源头,而且最新的数据表明芯片已经蔓延到首都星来了。”   “漏给你一张。”喻南深抽出最底下的一张纸,他面无表情,浅绿的眼眸状似某种瑰丽但无生气的宝石,“委员会认为,人类与虫族大战即将进入决战阶段,为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他们建议将拥有芯片的beta编排入军队。”   明明没有风,彻骨的寒意顺着宋澜脊椎缓缓爬上,像有一只阴冷潮湿的手慢慢抚摸着他。   “他们都没有受过训练。”他下意识抓住了喻南深的手腕,脱口而出,“委员会这是想一石二鸟吗?灭了虫族,同时杀掉这些拥有芯片的beta们……”   喻南深挣脱了宋澜的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腕上被勒出的红痕。   宋澜没有用力,他的身体却……趁宋澜注意力不在此处,喻南深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到宋澜看不见的地方。   “委员会给我们的不是建议,是命令。”喻南深淡淡地说,“军人要做的是服从命令。”   宋澜看向喻南深的眼睛:“我们守卫联盟,不是为了守护民众吗?”   喻南深垂下眼帘,不与他对视。   “喻南深,你不是有人给你下命令你就一定得去执行的机器人,你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宋澜声音轻柔,“他们和你一样,是一个人,会哭会笑会爱人,联盟提供给他们生活,他们为了民族和联盟背井离乡自愿参加战争。他们可以战死沙场,但不可以被利用着去死。”   喻南深站起来,走到门侧,是送客的姿势。   但当他侧目看向宋澜时,神情不解:“我不明白。”   他看见宋澜也站起来,快步走向自己。   然后宋澜张开双手,揽住喻南深的头与背,蛮不讲理地将他圈进怀中。   喻南深怔住了。   “我、我不是性骚扰你。”宋澜慌忙解释,“小喻,你闭上眼,什么也不要想。”   喻南深:“……”   夜深人静,星河沉寂。咫尺之间,他听见宋澜的心跳声。   挨得太近,仿佛心房就在耳畔跃动。   “听到心跳了吗?我也有心跳,我也是人。我们都是人,不是一把枪或一架机甲,不是被用来作什么用途的物品。”宋澜轻轻地说,“虽然每个人都会死,可没有人注定是为了战争而死。”   喻南深很难形容这一刻他的感受。   明明……委员长也好,老元帅也好,甚至是主席……他们在他十四岁有记忆起,就对他说,你是联盟的希望,联盟不能没有你,你注定是要为战争献身,毕竟你是喻翰丞的儿子。   是,他父亲是国之重器,联盟总将军,身为他的儿子,他为了这沉重的希望,必须不断的战争。   不选择为战争而死亡,也是可以的吗?   一升起这个念头,猛然之间,一股剧烈的疼痛自脑海深处传来,像一根长针,自上而下地贯穿喻南深。眼前的宋澜成了好几道重影,喻南深控制不住自己的躯壳,仿佛灵魂脱离肉体漂浮在空中,眩晕而失重。   “喻南深,你必须不断战争,你必须为战争献身……”   是谁在他耳边滔滔不绝?   这个声音又如此之耳熟,好像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就听过这个声音。小时候?可是他不是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了吗?那声音又在窃窃私语了:“你是联盟的希望,喻南深。牺牲有什么,每个人都得牺牲……你就做带头牺牲的那个人,做好榜样……”   那声音起初是一道,慢慢变成了很多种声音,都是沙哑而低沉,仿佛一群人围着他交头接耳,又像是一齐诵读某种经文。   “我……”喻南深眯起眼,他似乎要溺死在这片声音里了,他近乎梦呓般顺从地说,“我必须为战争献身。”   “你说什么?”   所有声音这时候齐刷刷的消失了。喻南深恍然回神,宋澜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   喻南深语塞,他出现幻听了?   “没什么,你听错了。”喻南深的老本行,装聋作哑。   他后退几步,脱离那莽然的心跳声与温暖的怀抱,对幻觉心有余悸。   “刚刚冒犯了,对不起。”宋澜收回手,抱歉道。   喻南深理了理衣襟,摇摇头:“…下次先打个招呼。还是谢谢你,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事。”   宋澜笑了笑,抱起资料要告别。   喻南深犹豫半晌,叫住了他:“宋澜,装备部有没有可以强行恢复人记忆的设备?”   “恢复记忆?”宋澜愣了愣,“装备部那群家伙都是捣鼓机甲武器这方面的,我印象里没有这类的设备。”   喻南深默然,他知道人的记忆会自我修复,而失去记忆的人在回到熟悉的场景时,很大概率可以回想起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   可是他跟着盛皓城回过摇光,却毫无触发记忆的迹象,反倒是方才宋澜开导他的几句话,却让他模模糊糊地想起些什么。   “我觉得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喻南深道。   宋澜若有所思:“小喻,你的过去能对我讲讲吗,也许我能帮助你。”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悉悉索索的沙哑声音,恍然间喻南深想到盛皓城,十八岁的盛皓城委屈冲天地对他说你怎么可以把以前都忘了。一想到盛皓城,脑海里作祟的低语顿时云消雾散,如果能想起什么,就等于多拥有了和盛皓城相处的记忆了。   喻南深点头:“可以,但很无趣。”   宋澜发现喻南深讲着讲着,声音渐弱,接着没声音了。   一抬眼,发现喻南深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现在五点半,距离集合时间只剩一个小时。宋澜揉揉上将大人毛茸茸的脑袋,唉,睡一个小时也是休息。   宋澜替喻南深关了室内的灯,又把温度微微调高,免得喻南深着凉。   给喻南深披外套什么的,太暧昧也太没分寸了,虽然以喻南深的性格觉察到自己对他的心意不太可能,但宋澜还是不想喻南深觉得困扰。   舰艇已经航行到军方驻扎的大本营了,才一天不到,首都星已经距他们万千星球,为了守卫那遥远的和平,他们回到了战火纷飞的前线。   等喻南深再度睁开眼,他们要面临绝地反扑的虫族,被编排成“敢死队”而不知情的beta军和正统联盟军共同作战。   虫族苟延残喘,气数已尽,灭族只是早晚的问题。   和平,好像真的快来了。 第62章 凯旋   第五星系边缘地带,联盟驻军前线。   “昨天打得可真解气!我看,虫族很快就要不行咯!”   “你别大意,虽然高级虫族部队被我们重创后已经撤退超出安全范围,但谁也不能确定它们会不会拼死反扑。”   “不——可能——喻总将军亲自率兵追击虫母舰,虫母重伤,没虫母,它们准完蛋。”   “明天深入虫族腹地那一场,必定就是最后一役了……成败,在此一举了。”   “操,今天必须去军妓营好好补补。啊,喻上将!”   总补给舱的过道里,两名士兵正在闲谈,看见匆匆经过的人影,立即后脚跟一碰行了个标准军礼。   喻南深颔首示意,眉目冷淡。   两名alpha立马噤声,这次追击能大捷,喻南深喻上将的功劳不必老喻将军低多少,一人牵制住一师虫族部队,这是人类能完成的事情吗?他们能侃侃而谈的谈资,可是年轻的喻上将用自己的精神力换来的。   喻南深并没有心情不佳,相反,他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不错。   毕竟胜利在望,而身处前线战场的士兵,几乎没有不盼望早日迎来和平,早日归家的。   在军队,他没有办法给盛皓城发信息。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好像听人喊过他小盛总,是经商吗?   “小喻。”宋澜刚好从拐角走出来,看见喻南深,笑眯眯地敬礼,“今晚队里打算办个联谊,哎,也就是一块吃个晚饭,毕竟明天就是‘最后一战’了,主要目的呢,就是为了鼓舞士气。”   联盟太空军按照各师所擅长的战场行动编排出不同的护卫队与师团,但由于本次战役特殊情况,按战略布局重新划分了师团。   十师里,喻南深统领主攻的四个师团。   喻南深摆手:“行,批准了。”   “我不是来请求上将批准的,这可是总将军特意下令的‘壮行酒’。”宋澜晃了晃手里的终端,“我是来提醒上将不要忘记时间,今晚七点,五号舱大厅。”   喻南深:“我训练,不去了。”   宋澜今日胆子奇大,往前站了一步,试图堵住喻南深的路:“小喻,你去了就跟个定海神针一样,才能稳住士气啊。没听说过壮行酒没主将的。”   喻南深无奈:“好,我去行了吧。让让,你今天怎么跟个多动症似的。”   宋澜往侧一站,挺纳闷,喻南深今天不是往外蹦三字经就是损人,还挺话多。   喻南深往前走了两步,好像忘了什么,回头问道:“总将军没有让我去找他之类的命令?”   “总将军?没有啊。”宋澜打开终端的军事系统消息栏检查了一遍,“战术布置什么的,不是都说过了吗?”   “知道了。”喻南深点点头,消失在走廊尽头。   还没到七点,五号舱大厅已经一派热闹了。   战时高度戒备状态下难得的放松,让alpha们躁动难安。想必在晚餐结束后,他们将在军妓营继续热闹。   晚餐是壮行酒动员士气,军妓营就是温柔乡,还美名其曰“补充精神力,为第二天的苦战做准备”。   喻南深到的时候恰好机器人正在上菜。   说是“菜”,实际上并不丰盛,虽然有一两道纯正肉类餐,但更多的则是压缩罐头里的营养餐。   军队并非度假,联盟食品安全委员会开了一轮又一轮会议,严密制订出来营养均衡搭配的罐头套餐,是军旅生活里必不可少的一环。   “上将。”五号舱大厅的餐桌是临时搭起来的圆桌,士兵们见了喻南深,纷纷让座。   喻南深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后,才发现宋澜离自己十万八千里。   座位很挤,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挨很近,哪怕左右两边的士兵有意躲着喻南深,也难免胳膊碰着胳膊。   喻南深不习惯这种越界距离,加之面对的是一大桌alpha,心下难免有几分烦躁。   “好吧,本来打算今晚一个人偷偷当夜宵的,但既然上将肯和我们这些低级士兵一块吃饭,我就拿出来吧。”坐在喻南深左手旁的男人忽然站起来,下定决心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我的家乡叫云母星,这是我家那边的特色小吃,别看它长得丑,实际上可好吃了。”   喻南深看着那男人将盒子摆在自己面前,目光期冀。   喻南深举起筷子,夹了一块到自己碗里:“谢谢。”   那alpha目光仍旧期冀,好像觉得上将大人只吃一块那怎么够。   喻南深不知所措,只好转头对另一边的alpha示意:“吃。”   “吃吃吃!上将,说真的,我没想到您愿意和我们一块吃饭。”喻南深右边的alpha士兵摸摸鼻子,“您平时不说话,看着冷酷极了……我、其实我都没想到我战争结束前可以和您说上一句话呢。”   喻南深:“……”   “哟,还挺会拍马屁!”有alpha壮着胆子打趣道。   “我、我没有!”身边的那alpha憋红了脸,“上将不苟言笑,又那么厉害,我哪敢和上将说话啊。不瞒你们说,我现在大腿还是打颤的。”   “我作证啊。”另一头有士兵大声道,“这家伙跟我说过,他宁愿和虫族高级部队硬刚,都不敢去上将那儿作汇报。”   众人哄堂大笑。   喻南深忍俊不禁,嘴角轻轻地提了提。   他抬手想掩饰,从余光中注意到了一缕追随自己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地追寻那目光而去,发现目光来自于宋澜。   大家都在笑,宋澜也在笑,但是看自己做什么?   Alpha们进食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吃完了。   以军方的战略布局来看,明日那场硬仗就是与虫族的最后一战,因而连物资里那几箱酒都被放上了桌,每人都有一小杯。   Alpha的代谢很快,轻酒精对他们而言与白开水无异。但兴致上来,喝白开水也能喝得像高度数的酒一般,让人醉得飘飘然。   这群alpha就仿佛喝大了,开始大放厥词。   “我……我真想赶紧打完仗,嗝,这破伙食我他妈真受够了。”一名金发alpha士兵仰着头,醉醺醺的模样。   “伙食?我看不见得。”另一名alpha揭穿他,“文森特你是想老婆了吧。”   “什什什么老婆!”文森特立马大舌头起来,“我们还没结婚!只是订婚,订婚!”   “你入伍多久了,文森特?”宋澜问。   “报告长官,我数数,一、二、三……”文森特眯起眼,竖起手指,“十四年了,但是我们是七年前订的婚。他……他等我七年了……战争结束后,我存的钱刚好就能在首都星周围的小星球买个房,世纪婚礼是办不了了,‘半世纪‘婚礼还是可以的,再在去十大浪漫圣地度个蜜月了。我婚礼,大伙都得来啊!”   有人朝他挤眉弄眼:“干嘛不先结婚,生米煮成熟饭啊,爽了再说。有了标记,还怕他跑了不成?”   喻南深一点也不想听alpha们将自己的omega放到台面供其他alpha评头论足,正准备找个理由走人,就听到文森特道:“终身标记后万一我牺牲了,他怎么办呢?”   声音不大,但喻南深听得清清楚楚。   有人不屑地嘀咕道:“说那么冠冕堂皇,有本事别找军妓补精神力。”   “我希望明天一切顺利,联盟太空军凯旋而归。”文森特举起杯,“敬大家,敬将军,敬联盟,敬太空军!”   他起了个头,众人被鼓舞着,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自己的愿望,说完便敬众人敬将军敬联盟,而后一饮而尽,如同一个庄重神圣的仪式。   愿望五花八门,单身的想要伴侣,有伴侣的想长相厮守;家乡被战火毁坏的希望不再流离失所,安稳的希望联盟福利完善;有后的希望孩子顺利长大,无子的祝愿自己逍遥自在……   他们眼里有光,对明天之后的未来满心期待。他们不谈论死,只做美好的梦,哪怕只有一晚,也希望这一晚不沾染任何鲜血。   到宋澜了,宋澜举起杯,向来好说话的宋长官微微一笑,举杯:“我希望大家心想事成,敬大家。”   然后一饮而尽。   慢慢的,终于轮到喻南深,喻南深抬眼望着酒杯。   透明的杯身纹路嶙峋,反射着深浅不一的光,仿佛一块被雕琢的冰。   喻南深想了想,道:“我希望明天能够歼灭虫族,迎来和平。大家……”   有人轻声道:“格局,这就是格局。”   “大家都可以和自己爱的人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喻南深慢悠悠地补上,“敬大家,敬将军,敬联盟,敬太空军。”   --------------------   八月快乐~ 第63章 勾心   第六星系,第九商用航道旁的一家小酒馆。   酒馆规模十分小,除却吧台,只有不到七八张圆桌。   这在不算富饶的第九商用航道附属行星上是一家小得如同麻雀的酒馆,大家都知道这家酒馆的老板浅田同时兼任调酒师。包括他,店内一共两名调酒师,两名酒保。   除了经常跑长途的熟客外,没人会光顾这种小众酒馆,因为太不热闹了,虽然收费正常,但氛围安静,更像情人私会的场所。   今夜的人也并不多,三三两两的人坐在小圆桌上低声漫谈,昏黄的灯光摇摇欲坠地在吧台荡漾着,像流动的水波。   浅田擦拭着吊挂的高脚杯,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吧台上什么时候出现了那名年轻男人。   那男人轻车驾熟地坐下,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苦橙。”   浅田抬头,笑了:“好的,盛先生。”   剔透的浓橙色液体很快就被高脚杯呈上来了,块状的冰慵懒地浮在水面,像融化的冰川。   这杯度数不高的酒原名叫苦橙岛屿,实际上并非混有苦橙,只是用其他品种的橙子添加色素调料模拟成苦橙的口感罢了。   苦橙岛屿在浅田的酒馆一点也不受欢迎,毕竟苦橙又酸又苦,主要还是做香精用,谁来喝一大杯色素消愁?   盛皓城点了,却没有喝。   浅田默然,从衣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方正的纸张。灯光昏暗,替他的动作打了绝佳掩护。   浅田俯身,拿起那本厚厚的酒水单,从旁人的角度来看至多是浅田在和盛皓城介绍每款酒,事实上浅田不动声色地将纸张递到了盛皓城的手上。   盛皓城不甚在意地直接将那秘密的纸张在桌子上铺开。   浅田:“……你!”   盛皓城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别紧张,这里都是我的人。”   浅田的目光飞速在在场的酒客中梭巡,每一张都是他熟悉的面孔,基本都是三年以上的熟客。   那些酒客们自顾自地在交谈,好像一点也没注意到这边。   “你还真是心机重。”浅田长呼一口气,替眼前的男人调了杯招牌鸡尾酒,北国之春。   盛皓城一点也不担心他往里头做手脚,浅啜一口:“承让,这叫运筹帷幄。”   浅田无言,没好气道:“拿了这图赶紧走。”   盛皓城眯起眼,慢慢地扫视了全图,眼梢一挑:“哦,我可不知道旧人类的诸位对待合作伙伴是这个态度。”   “那是那群冥顽不灵的家伙怕你而已。”浅田继续擦拭他眼前的高脚杯,“你和他们是合作伙伴,但你在我这里只是我的朋友。”   “好朋友,你们现在还挺神通广大。”盛皓城的眼神并没有他眼睛形状那样多情,“例如说这联盟太空军的总布署,好像在军方里也只有少数人才能得到吧?”   浅田看着眼前男人,长相和声音都属于风流倜傥的二世祖,眼神却不是。   恶者目露凶光,圣者神采奕奕,而盛皓城的目光介乎二者之间,看不清,也摸不透。那是一双不会为任何人与事倾注自己心血与情感的眼睛。   “对。”浅田坦然,“是我们的人。”   “你们不是和虫族合作么,怎么又和太空军一同剿杀你们的好盟友?”盛皓城饶有兴趣地问。   浅田的动作停下来,默然片刻:“只是想从虫族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罢了。人类和虫子,终究是世仇。别一口一个‘你们’,你那滴血想好了没有?”   盛皓城敲敲杯壁,不说话,浅田不知道为什么这男人小动作可以这么多,这点上他又可以很二世祖了。   “是或不是又怎么样。”盛皓城笑了,“只要我们目的一致,是要弄死联盟就够了。”   浅田敛起眼神,低声道:“很怎么样!如果你身上流着是他的血……那群老人会把你推上救世主的位置的。你以为我们和你交易是觊觎那个东西?”   “流谁的血,盛秋?他怎么生我?”盛皓城懒散地伸了个懒腰,“我不想当什么救世主,我也当不了,在机甲上我现在只是个废人。”   他一口饮尽对他而言只是一杯有味道的水的鸡尾酒,眼尾带些笑。   浅田不明白盛皓城怎么还笑得出来。   “我就不信你真的十年空白在机甲上什么也没干。”浅田说,“为了避免叛逃,我们内部有些信息并不互通。你如果真有旧人类的血……那我们会提供更多的帮助。”   盛皓城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带上一双白色手套:“好啦,知道你为我好。”   盛皓城的敷衍毫不用心,浅田无奈,当他以为盛皓城要走时,盛皓城忽然俯身,凑到他耳边,声音仍旧带着笑意:“不用检测,看都看得出来,你以为那帮人是谦谦有礼的君子么?要是没有我的血液样本,他们早就通过暴力手段来获得了。”   浅田怔住,盛皓城却站回原位了,他依然眼里嘴角尽是轻松的笑。   浅田问:“他们哪来的血液样本?”   “当然来自叛国通敌的联盟总将军喻翰丞啦。试我试够了没有?我和他从没串通好过,倒是你们,很会渔翁得利嘛。”盛皓城好整以暇地耸耸肩。   浅田啧了一声,看了眼悬挂在酒柜右侧的时钟。   他跟着盛皓城耸耸肩:“你再不去可就没时间搅浑水了。”   盛皓城了然地点点头,朝他挥了挥手,转身悄无声息地隐入港口的夜色中。   第九商用航道上,一排商务船舱整齐有序地起飞了。   盛皓城匆匆登上靠后的一艘船舱的驾驶室,命令道:“理查斯,给我查第五星系行星带[231,349,44]附近有几个跃迁点,这些跃迁点对应的是哪里!”   驾驶室棕色卷发的alpha回头:“是,老大。”   盛皓城揉了揉眉心,点开总通讯频道,发号施令:“轻量级及中量级舰艇跟我走,全速前进,重量级和补给舰随后,注意控制能量波动,别被发现了。”   理查斯闻言立即按动几个光键,分明是商用的舰艇内部竟缓缓移动,慢慢构筑成战斗机甲的内舱配置。   这是一群——被精心伪装过的战斗机甲群。   *   虫族已经退至第五星系的边缘地带,它们退无可退,再退就是域外了。   一艘太空母舰被虫族高级的机甲团团保护住,机甲舱内,一只浑身褐黑色的巨大雌虫正在剧烈颤抖着。   是虫母。   它被联盟总将军喻翰丞重创的第二天,人类预谋已久,终于大举进攻。经过三四日的鏖战,它们被逼得退无可退。   雌虫长细的触须簌簌地颤抖着,嵌在头部的复眼滴溜溜地转动。   “妈妈。”高瘦的男人冲进来,“人类开始第十五轮进攻了,最外层的部队要坚持不住了!”   “什么时候了还伪装成人类!”雌虫发出尖啸,“战争的事情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不如去问三十三和三十四号它们!”   那高高瘦瘦的有着日耳曼面孔的男人应了一声,顿时他的脸庞如同溶化的蜡烛慢慢滴落,白皙的肤色渐渐地深了……转瞬,它从一个人类变成了一只站立的虫子。   “妈妈,三十三号已经牺牲了。”那长毛的虫子窸窸窣窣地报告。   虫母望着它,阴毒地笑了。在刚刚从人化虫的虫族将领面前,那丑陋可怖的雌虫屈起腿,庞大恶心的身躯慢慢收缩,一点一点化成了一个人类男人的模样。   他赤裸着身体,坐在大厅中央。   虫母拧过头,嗤了声:“这血液还是派上用场了,七十九,虽然呀,喻翰丞临时撕毁盟约和我们翻脸开战,但我们另一个好盟友旧人类一方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他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编号为七十九的虫子望着眼前相貌出众的人类男人,腿脚不由得颤抖,多年的战斗让他看见眼前人的样子就止不住地发怵。   喻南深……   “大概、大概还有一个小时。”七十九颤巍巍地道,身体抖若筛糠,“妈妈,你怎么可以变成他的样子?”   “上回看到这么激动的神情好像是我变成盛秋的样子见盛冬,结果那女人一下子就崩溃得话不成句。”顶着人类上将喻南深脸的虫母看着七十九没出息的样子,笑了笑,舒展开身体,“十年前的靠一个小计谋得到了他的血液罢了,还以为用不上了呢。”   雪白的肌肤在明亮的光线中分毫毕现,虫母眯起眼睛,手抚摸上“自己”裸露的胸膛,见七十九仍在发呆,叱道:“愣着做什么?通讯连接三十四号!”   另一只通体漆黑的虫子出现在荧幕上,看见变成人类形态的虫母,也是一愣:“妈妈……”   “三十四,现在怎么做?”虫母已经换上了联盟太空军的军服,没骨头一般倚靠在七十九毛茸茸的身躯上。   那边沉默了片刻,而后毕恭毕敬地回答:“您先坐着,待会行动可能需要您冒一点险。人类再发射炮火时,我们趁高能粒子流造成的视觉差错混入人类队伍,到时候我们登上盟友提供的和一批和太空军编制相仿的机甲,请求通讯,然后您用喻南深的脸出现在频道里。”   “我们打的就是一瞬间的时间差,当他们接通通讯看见您没反应过来的那一瞬,前锋就趁此突击他们!他们到时候肯定想不通,为什么喻南深上将要攻击己方!”   “哦……”虫母嘟囔声,掰过七十九的大脑壳,柔情似水地抚摸着它坚硬的外皮,忽然想起了什么,勾起嘴角,“对了,三十四,我变成喻南深后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呢。”   三十四的触须动了动。虫母不仅是全虫族唯一一个有生育能力的雌虫,而且也是虫族在漫长时光中进化出易容能力后,唯一一个能真正意义上模仿被易容对象到“克隆人”这种神乎其技的地步。   而这,只需要被易容人足够的血液。   虫母神秘地笑了笑。   这种诡异的笑容出现在喻南深的脸上,七十九不寒而栗。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撵得我们屁滚尿流的喻南深上将居然是个omega。”虫母欣赏三十四和七十九那惊恐到乱串的复眼,“你们说,人类联盟那边知道这回事吗?” 第64章 万无   人类联盟军,前线。   已经快到联盟领土的边缘了,再往前,就是无袤的域外宇宙了。   域外如同一片大型黑洞,潜伏着无数明里暗里的危险。可观测到最近范围内的域外就已有颗巨大的死星。   星体已经燃烧殆尽自身的能量,演变到奄奄一息的进程,但周围仍萦绕着反应强烈的能量场。以人类目前的技术水平来看,舰艇一旦靠近,就会被能量场撕碎成齑粉。   能够被指派为先锋,Beta部队兴致高昂,摩拳擦掌。在他们的高歌猛进下,虫族大军节节败退,目前似乎已经不成队形了。   一艘前锋战斗舰上的beta士兵们就是这么认为的。   “精神网也没多难嘛,嘿嘿,这群alpha别以为自己全他妈天下最牛逼,到头来还是我们打前锋。”一名精神网连接着舰艇的beta在小队的聊天频道发消息。   很快有人回复他:“注意一点!别大意!”   那名beta正要反唇相讥,在输入框里用精神网输入完,正要敲回车键时,他眼前——不,应该说精神网探测范围内——猛地闪出一大片白光。   Beta脑海里第一反应:不好了,是虫族的攻击!   然而,未等他想完,他所处的舰艇连着打前锋的beta战舰群就被电磁脉冲炮与高能粒子流的大片扫射,如同割韭菜般,一茬又一茬的舰艇化作飞灰。   宇宙中登时涌现出可怕的磷光洪流,势不可挡地冲向人类联盟军。   有beta炮火和他们的舰艇在前面挡着,驾驶高阶机甲的alpha们借着“人肉掩护”,迅速地调整了行军队形。   师团一的通讯频道里,文森特率领的alpha前锋部队发出信息:请求支援!   作为卫队长的文森特一马当先地将机甲开在了队伍前方,作为尖刀部队,他们是劈开虫族的利刃,归进师团一的alpha精神力不容小觑。   文森特带着队伍在beta部队的残骸里纵向前进。   没想到很快有通讯请求发来了。   文森特不虞有他,接通了。   他有些意外:“上将?”   屏幕里的喻南深颦着秀气的眉,语气有些不悦:“汇报师团一几个前进号的坐标。”   文森特第一次听见喻南深的怒意如此明显,忙不迭地报上了自己和几名副官的坐标。   屏幕波动了一会,文森特知道太空里信号不好,特别是这种接近域外的太空,影像有波动是很正常的。   又有一个通讯请求进来。   文森特疑惑地接起。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看见——   接通通讯后,对面影像显示的人,还是喻上将。   文森特头皮一炸,毛骨悚然。   两个喻南深?   第二个喻南深没管文森特的表情,一接通便下令:“师团一前锋部队听令,敌方已破译我方通讯设备,全体后撤。”   文森特很想回复“收到”,可是来不及了,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他听到最后的声音,是第一个通讯频道里的那个“喻南深”发出一阵阵愉快的笑声。   暗无天日的宇宙里,忽然放起了一簇又一簇的烟花。   每一簇烟花的燃料,是无数alpha的血肉和造价高昂的太空机甲。   此刻,喻南深的精神网铺开到最大,他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内连接了几十台太空机甲,又几乎是在瞬息之内查阅了他接管的太空机甲的屏幕,确认他们是否有接到“冒牌喻南深”的通讯请求。   先前的战斗里,虫族并没有使用过这种手段。这意味着这是他们困兽犹斗的最后杀手锏。   而这杀手锏十分有效,先趁着beta部队被歼灭时产生的磷光波动混入人类联军中,再通过捕捉信号,利用伪装后的舰艇和通讯频道套取人类联盟军真正的布局坐标,而后逐一击破。   喻南深一阵头晕目眩,双手撑在指挥面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他精神力使用得太过厉害了,短短几十分钟,他已经连接又断开了数百台机甲的精神网。   普通alpha和机甲精神网建立联系,再保持匹配度在85%以上已经十分困难。而喻南深要在抢夺他们机甲的精神网权限的同时注意不弄伤他们,又要迅速地检查机甲信息安全,这无疑透支了他许多精神力与体力。   “宋澜,你排查右[335,40]开始的四十个主序列机甲。”喻南深撩起衣袖,让机械手在自己小臂上扎上一剂强效针。   宋澜应了一声,侧目望他:“上将,你这是第三剂。”   喻南深没作声,用力地闭了闭眼睛,掩护舰艇群后退的同时继续扫己方精神网。   胃部泛起难以忍受的恶心感。   屏幕上出现了喻翰丞的影像,他作为最高统帅,有直接接通通讯的权限。   “喻南深。”喻翰丞的声音冷酷,仿佛他和喻南深的关系只是普通的上下级,统帅与上将,“师团一将近全灭,目前行动保持不变,你率领师团二三断后。”   宋澜难以置信地抬头。要两个师团力抗虫族大军掩护一整个联盟太空军走人?   喻南深:“收到。”   喻翰丞的通讯断得十分干脆。   “师团二师团三卫队长,存活报数。”喻南深转瞬投入排兵布阵,迅速安排起机甲们的阵型。   在通讯挂断后,宋澜看见喻南深捂着嘴,手离开唇时,他掌心里尽是血。   “强效针。”喻南深抹了抹嘴角血丝,声音依旧沉着冷静。   宋澜冲到他面前,他看见喻南深的眼睛阴沉到可怕:“和上一针才间隔不到二十分钟!强效针对身体反噬有多严重你不是不知道!你疯了么喻南深?”   喻南深深吸一口气:“顾不上那么多了。”   针头扎进皮肤,宋澜眼睁睁地看着喻南深布满针孔的小臂上,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历历可数。   整整五轮的攻击后,人类太空军终于通过跃迁点迁移完毕,只剩下断后的师团二了。   这无疑是一场鏖战,师团二三元气大伤。战前一起吃过那场壮行酒的人,活下来的没有一半。   好在虫族弹尽粮绝,整整十分钟没有再发出高能量的攻击。   “师团三正在跃迁,虫族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你先休息一下,我来接管精神网。”宋澜自己也不好受,但仍想扶喻南深坐下休息一下。   喻南深默然让出精神网,但仍站在指挥面板前调出卫星图浏览,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浦沙黎还好吗?”喻南深一开口,声音已经哑掉了。   由于先前发生过虫族袭击军妓聚集的舰艇导致太空军失去重要“补给”而惨败的先例,之后的行军过程中军妓omega便分散到各将领的机甲上的救生舱中。一旦将领身遇不测,救生舱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弹出,将军妓护送到指定的跃迁点。   而救生舱的构造恰好能使omega能承受跃迁的能量波动。   宋澜打开机甲内监控,救生舱内,浦沙黎在座位上蜷成一团,安静地抱膝而坐。除了面色不太好之外,看起来没什么损伤,头发微微凌乱。   “咦,他挺好的。”宋澜也有些诧异。   他们刚刚躲的几个导弹角度诡秘,是高速旋转着擦过去的。角度十分不好受,beta都要吐上三回。   宋澜没说出后来的话,可能浦沙黎已经将自己的呕吐物清理干净,才如此安然干净。   喻南深凑过来看,有些安心地笑了:“是挺好的。”   宋澜这时候才看见喻南深眼球上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你先休息休息,啊?”宋澜看着喻南深抬起胳膊,又毫不犹豫地想扎上一针,连忙拉过他的手,“都快到跃迁点了,你就别挑战身体负荷极限了。”   任谁都看得出此时的喻南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喻南深倔强地摇摇头:“不行,我要保证万无一失。”   宋澜指着路线图:“看,虫族已经没追上来了。”   喻南深拧头去看,腿下却一软,差点跪倒。他支起手撑在墙壁,勉力挺起身体。   “我……”喻南深松口了,挥挥手,让举着针管的机械手退下“那我休息一下。”   前方显示师团三末尾的舰队与机甲群悉数完成跃迁,作为断后的喻南深和宋澜要在师团二跃迁完才能跃迁。   目前来看,两败俱伤,而虫族似乎没有逆转的可能了。   喻南深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下来,就在此时,机甲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检测前方有大量能量波动!”   喻南深周身一颤,连接上了精神网。   而他有生而来第一次,怀疑自己精神网是不是出了问题。   密密麻麻的机甲群从天而降,将已经无以为继的师团二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机甲是……”宋澜也从副驾驶的精神网看见了。   喻南深:“旧人类。”   躲躲藏藏,似乎只做点小动作的旧人类登场竟如此声势浩大,然而手法依旧,十分“趁人之危”地捕获了联盟精锐的第二师团。   与此同时,强效针不分由说地再次扎入喻南深的小臂。   喻南深目眦欲裂,在通讯频道下令:“全体后撤,不要恋战。我和第一小队断后,其他人,走。”   宋澜本以为,刚刚就是喻南深的极限。   而当他看见喻南深在大量闪着刺目白光的高能粒子洪流中以各种角度驾驭着机甲,还能一边指挥部队一边控制核弹导轨发射攻击时,才明白为什么联盟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眼前这个年轻而漂亮的男人身上。   而宋澜负责有条不紊地计算武器舱和剩余能量,再以最小又最精确的用量推算他们的路线。   然而再顶尖的战力,面对如此数量的对手,搏出生天似乎是一条死路。   而旧人类似乎盯准了喻南深的机甲,无论如何都会有一发电磁脉冲追着他们而来。   越逼近跃迁点,身边的机甲就越少,而旧人类的火力就越密集。   在宋澜有空关注喻南深的时间到来时,他们已经不知道挨了多少发攻击。   “宋、宋澜。”喻南深忽然叫住宋澜。   在这么高密度的攻击之下,机甲的能量不足以支撑他们前进到跃迁点。   而旧人类是有意冲自己来的。   宋澜:“我在。”   喻南深道:“接下来是上将喻南深给你的命令,现在立马给我去救生舱。”   他一双血目,直直地望着宋澜。   宋澜不说话。   “军人要服从命令。”喻南深不容置疑地道。   下一秒,喻南深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用手去掩,血滴就从指缝里飞溅出来。   喻南深已经数不清现在是第几次呕出血来了,omega的身体好像濒临极限了,更别提自己精神力和体力两者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   喻南深身体一晃,手慌不择路地扒住操控台,这才没有滑下去:“咳……听命令!咳、咳……现在去救生舱……”   宋澜快步走到喻南深跟前,眼神晦暗不明。   喻南深见他冥顽不灵,叹气一声。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什么秘密不秘密的,不重要了。   他死后联盟说他欺世盗名也无所谓。   “你回到联盟后我只要你把我的遗书给盛皓城。”喻南深准备和盘托出,“听着,宋澜,其实我是……”   “我是旧人类。”宋澜淡淡地说。   喻南深瞳孔一缩。   在他失神的刹那,宋澜把精神网的主操控权夺下,同时抄出一针麻醉剂,扎在喻南深颈侧:“短效麻醉剂,虽然效果很明白,但你到逃生舱的时候估计药效就退得差不多了。”   宋澜语速又疾又快,手下动作也不停,单手捞起没有行动能力的喻南深,把他按在机械椅上:“要和盛皓城说什么,你自己说去。”   喻南深内心一空。   宋澜替他绑上固定身体的带子,然后在机械椅上把逃生舱设成了目的地。   喻南深一下子反应过来宋澜为什么要骗走他的精神网。   “你违抗命令,宋澜…!”浑身的力气快速地从身体里抽离,喻南深试图挣动,可他感知不到自己脖子以下的身体。   宋澜给理了理喻南深额前蜷曲的黑发,生死攸关,他还有闲心去做这些动作。   宋澜:“装备部居然真的有唤醒记忆的设备。你回去之后,去找装备部部长叶林,我和他打过招呼了。”   喻南深怔怔地望着他。   宋澜作为喻南深的副会长、副官那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不服从命令,还偏偏是这种时刻。   宋澜微微屈膝,这样他和喻南深的视线便齐平了。他伸出手,用洁白的袖口抹去喻南深嘴角斑驳血迹:“小喻,虽然现在场合时机都不对,但我想现在不说,就再也说不了了。”   喻南深眼神剧烈颤动,喝道:“你别说!“   宋澜眉眼弯了弯,慢慢退到控制台。同时,喻南深身下的椅子开始以恒定的速度向后移动。   宋澜目送喻南深离自己越来越远,深吸一口气,道:“喻南深,我喜欢你。”   喻南深:“宋澜!”   短暂的特效麻醉效果实在太好,喻南深全身上下只有头部能动。他就这么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地看着宋澜在自己视线一点一点变小。   也许是阻隔剂和麻醉剂注射的间隔太短,产生了副作用。喻南深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宋澜的声音,好像化作风里一缕轻飘飘的气流,喻南深不仔细听,就会错失他的声音。   “如果有来生……” 宋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却如隔天堑,“真希望我们之间不再存在无法逾越的距离。”   “喻南深徒劳地挣扎,声音也破掉了,喉间又无法抑制地涌起浓郁的铁锈味:“宋澜,不许违抗命令,放开我!”   他哇地一口,又呕出淋漓的血。   鲜红的血液与干涸的血迹交杂在喻南深的领口上,宋澜脸色露出不忍的神情,但他没有办法再去帮喻南深擦掉。   喻南深离传送口越来越近,传送口泛起淡薄的白光,准备将他传送到逃生舱。   宋澜背过身,点开操作面板开始清算剩余的子弹与燃料。   尖锐的耳鸣在喻南深耳边骤然炸响,他死死地盯着宋澜的背影,不肯错开一丝一毫的视线。   他与这个世界,除了战争之外,好像也没别的什么联系了。   父亲是属于联盟的,也没有母亲。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有特别厌恶的事情,猫咪和蟒蛇,在他眼里并无太大分别。都说人活在世上一辈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唯有挂念的,不过是一生一世的爱人和三五知己。   喻南深此人,生性寡淡,够得上离群索居。除了盛皓城之外,在这个世界好像真的没多少算得上亲密的人,更别提朋友了。   所以,宋澜在他的生命里,好像也算定义里所谓的“挚友”。   可因为他不够强大,他生命中唯一的一个朋友就要因此在自己的眼前死去。   身后的传送器嗡嗡震动,准备开始传送。   宋澜也听到了声响,但他依然没有转过身。   他只是又笑了笑,一如喻南深往日里听惯了的那种带着笑意的温柔语调:“再见啦,喻南深。”   那么轻松自然,好像他们只是在艾尔学院学生会办公结束的黄昏,自然地互相道别。   仿佛第二天相同的时间里,宋澜还会照常出现在喻南深的办公室中。   白光如潮水,将喻南深视网膜中的背影吞没。   浪潮散去,极目之处,空无一人。   原来已经是永别。   “上将,上将。”   喻南深费了很大的劲,才依稀辨认出那是浦沙黎的声音。可他依然睁不开眼睛。   “昏过去了么?”浦沙黎好像在自言自语,“那我还是得给您汇报一下,目前逃生舱已脱离主舰以最快速度朝最近的跃迁点前进。”   已经传送到逃生舱了么?按照舰艇设置,他甫一传送至逃生舱,逃生舱就会自行脱离主舰艇前进。和浦沙黎汇报的一致,但是喻南深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浦沙黎继续道:“我将您放在了备用医疗床,虽然逃生舱里的医疗设施是简陋了一些,但是上将您现在身体和精神网状态都比较脆弱,医疗设施还是能启一点保护作用的。”   不对,哪里不对。   “好,到达跃迁点了,准备跃迁。”浦沙黎的声音镇定。   喻南深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浦沙黎是一个……各项指标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omega。   在经历方才险象环生的战争后,任何一个普通omega都无法承受如此之大的太空压力,下了太空后疯傻痴愚都是最轻的症状。   为什么浦沙黎安然无恙,还有余力去支撑舰艇的操作?   “你到底是……”什么人?   喻南深话音未落,跃迁恰好启动。   巨大能量脉冲击碎了已是强弩之末的喻南深最后一点神智,喻南深眼前一黑,陷入无边的黑暗。   第六星系,魔术师跃迁点。   森然的舰艇群无声地在跃迁点四周密布,跃迁点的能量反应逃不出它们的眼睛。   跃迁点的能量反应忽而达到一个高波动,没过一会,一架通体漆黑的逃生舰出现在了跃迁点。   它出现不过一秒,就被最前端的舰艇迅速捕捞。   逃生舰登陆舰艇后,如同完成使命般原地罢工了。   浦沙黎灰头土脸地被救出来时,还死死地抱着逃生舱里那破医疗床不放手。   舰艇的主人驱散了大部分随从,只领了一小拨人到逃生舱前。   而当浦沙黎趴伏在医疗床现身时,舰艇的主人不再冷静,快步冲到了医疗床前。   浦沙黎毕恭毕敬,低声唤道:“大人。”   那主人连赏他一丝目光的意思都没有,他朝浦沙黎抬了抬下巴,浦沙黎识趣地让开。   在他的世界里,好像一切都不复存在,视线只牢牢地锁在医疗床上的那个男人身上。   那男人面无血色,连嘴唇都苍白了,衬衫领口上濡着一大滩一大滩的血。   逃生舱无法承受跃迁的巨大能量反应,里头能碎的都碎了。浦沙黎在驾驶舱有气囊保护,其他的物品也就没那么幸运了。   包括那几乎散架的医疗床。   还有床上伤痕累累的那个人。   医疗床上密密匝匝的手术管缠绕在那年轻男人身上,如同纠缠他不放。   浦沙黎看着主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这钢铁藤蔓从将喻南深挖了出来。   他听见主人命令人工智能接医疗舱。而浦沙黎觉得不可思议极了,在他心目中杀伐决断的喻南深,在叫作盛皓城的主人怀里,却那么孱弱。   盛皓城抱起一身断骨的喻南深就像抱起一只羔羊。   特殊质地的机械手应声而下,从盛皓城的怀里轻轻接过喻南深。   浦沙黎愣在原地,盛皓城走了很久,他才想起来刚刚主人经过自己身边时,好像说了句“表现很好,没白赏你进化芯片。”   --------------------   不更则已一更6k( ′▽`) 第65章 洁白   盛皓城站在医疗舱外,双手抱臂,半个身子倚着墙,看起来十分漫不经心。   舰艇恢复了商用模式。除了这间医疗舱被命令为不允许靠近外,舰艇内又成了一派井然有序的模样。   走廊尽头,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向这边走来。   盛皓城眯起眼,懒懒地招呼了声:“来了啊。”   “还是晚了点——没办法,地面上现在太乱了。”那男人瞄了眼手腕上浮起的终端,摊掌无奈道,“小年轻,别着急嘛。”   男人黑发褐眼,一身黑衣,脸部线条棱角分明,一双剑眉飞斜。虽实际年龄比盛皓城起码大了两个辈,但眼神锋利,比他嘴里的“小年轻”盛皓城还要精神抖擞。   盛皓城慢慢支起身子,走向男人:“能不急吗我,喻南深昏迷三天了。”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男人见怪不怪地摇头,和盛皓城肩并肩站在医疗舱的玻璃前注视正在沉睡中的喻南深。   喻南深脸上的呼吸面罩已经撤离了,只留下一记吊针扎在手背。他的睡态安然极了,没有皱眉也没有抿嘴,眼睛安安静静地阖着,长翘的睫毛悄悄栖息在脸颊,投下花叶一般的阴影。洁白的病号服衬着洁白的舱内光,好像躺在里头的不过是在草原上休憩的羊崽,干净且无害。   男人扫了一眼医疗舱旁的电子屏:“心率正常,精神力也逐渐恢复到了一个正常的水准,怎么还不醒呢?”   盛皓城:“问我?我还想问你。”   “好吧好吧,看在我比你大着两轮的份上,本过来人呢,也不是没这种情况的经验。”男人大言不惭地道。   盛皓城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身体各项机能都完好的情况下,人却没醒来,通常呢是有两种情况。”男人的目光落在喻南深循规蹈矩的心电图上,“一,这个人太久没好好地睡一觉,现在要睡回本;二,现在的他……潜意识里不想面对这个世界,他想要逃避醒来后的一切,所以干脆不想醒过来了。你的喻南深,属于哪一种呢?”   盛皓城想起喻南深手上密密麻麻的针孔痕迹,语气柔软了些:“我不知道。罢了,他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吧,他是太久没好好休息了。”   “那不能。”男人话锋一转,“联盟那群废物被打了个落荒而逃,旧人类趁起造势,已经控制了好几个星系的地面了。你们过几天路过港口时必然要通过港口的安检,而据我所知,第六星系已经被旧人类占据了。”   “睿哥,你说的我知道,他们是挺着急。”段睿闻声侧头,发现盛皓城的目光依旧望向舱内,似乎所有的目光都被那里黏住了,丝毫不肯少看,好像喻南深会稍纵即逝,“他们靠技术占领,我们用芯片入侵,说好了结盟实际上各有手段。我一直以为是他们、我们和虫族三股势力在蠢蠢欲动,没想到,联盟伟大的救世主喻翰丞总将军早已上了旧人类的贼船。”   “不过很可惜,喻翰丞也被旧人类抛弃了。”盛皓城眼神一凝,“而我也太自大,以为算得万无一失,可偏偏还让他受那么重的伤。”   段睿拍拍盛皓城:“谁能想到旧人类不管是对谁都可以说丢就丢呢,丢垃圾都没他们那么顺手。我看他们是和喻翰丞说好一致对外,结果来了个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得了,别再内疚了,事已至此,还是想想下一步吧。”   盛皓城:“例如?”   段睿冲他挤挤眼,语气登时猥琐起来:“我记得某人上次不是说‘他不会喜欢这样的我’,怎么现在冒着暴露的风险救下人家,还遮得严严实实谁都不给看?”   盛皓城额角青筋一跳:“滚。”   “我滚了,我真滚了?没有别的什么要向前辈请教的?”段睿作势要走,见盛皓城完全没有挽留的意思,又贼兮兮地溜回来,语气十分像什么推销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提前说了本人除了是曾经令虫族闻风丧胆的段·精通军事与机甲·上将外,实际上退役后还曾任联盟中央心理协会特别顾问哦!”   “停,别倚老卖老啊。”肉眼可见地,盛皓城被忽悠得心动了,鬼使神差地开口道:“我有个朋友觉得他的爱人……”   段睿:“你觉得你爱人怎么了,不是好好地躺咱俩眼前么?”   “我一直觉得喻南深有哪里不对劲。”盛皓城也不装了,“这种不对劲不是能具体地说是哪里不对,而是我们那么久地相处下来后我才慢慢意识到是有什么东西错位了。”   莫名的,他突然有了一个比喻。他和喻南深在一起时,好像是牵着彼此的手在森林里的大雾之间行走。雾气很重,夜色晦暗,明知目的地,可总觉得有种无头绪的不安。   “用不对劲这个词也不准确。”盛皓城垂下眼,“很多时候,喻南深表现得不像一个完整的人,我的意思是,他在情感这方面太缺失了。不是缺爱,也不是过分不苟言笑,而是喻南深好像对人类拥有的所有情绪都很陌生。”   “你是说,他情绪太稳定而没有波动?”段睿猜测。   盛皓城摇了摇头:“我曾经对喻南深做过非常过分的事,过分到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再对我抱有好感。那事很过分也很脑残,而喻南深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可是……他基本对我一如既往,甚至很快地接受了我那没诚意到极点的道歉。”   段睿思索片刻,道:“也许是你父亲让他履行作为哥哥的责任,要包容弟弟。”   “包容也是有限度的。”盛皓城又想起了十八岁的他,幼稚又冲动,做事不计后果,莽撞地闯入浴室,近乎强暴式的威胁发情期的喻南深做爱,“但凡是人都会有逆鳞,可喻南深却好像从未想过离开我——无论我对他怎么过分——按照我们当年的感情基础来说,这不合理。”   段睿没说话,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包烟,示意盛皓城,盛皓城拒绝了。   段睿慢悠悠地点上一根,再很慢很慢地吐出烟圈:“人类最伟大的情感就是爱,你爱他吗?”   盛皓城没好气:“问的什么废话。”   “法律又没规定只能让你一个人忠贞不渝。”段睿翻了个白眼,“他爱你啊。”   “你会爱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私生子弟弟么?他还脾气臭,有事没事找你茬。”盛皓城道。   段睿耸耸肩:“小子,一见钟情听说过没?”   盛皓城:“……”   要他信喻南深对他一见钟情,不如让他相信明天全世界的alpha开始可以生孩子。   “算了,和你说不通。”盛皓城很后悔开启这个话题,“就你会一见钟情吧。”   “本人不仅一见钟情,还死心塌地了。”段睿一根烟很快抽完,他又看了眼喻南深,“走了,根据本心理专家的经验,他很快就能醒了。”   段睿大摇大摆地离开,盛皓城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声道:“身体完好,人却不愿意醒来,你当年……”   段睿的脚步一顿,高大的身影好似被一句话给扳倒,整个人萎靡下来,良久才道:“是他。如他所愿,他没再醒过来。那么柔弱的人,居然说死就死。他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死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毕竟他就再也不用想起作为‘主王’的前半生,也不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成为新的‘主王’。那孩子现在也退位了吧,真快,一下就几十年了。”   “千万记得,把喻南深藏好,旧人类不知道发什么疯,很着急要找到喻南深。”   借段睿吉言,他没走几个小时,医疗舱就检测到喻南深的精神网开始产生小幅度的起伏了。   盛皓城依旧不允许其他人踏足,而在他迈进医疗舱时,他将医疗舱的透明玻璃设置为实心的墙壁色。   医疗舱内的喻南深仍旧安静地躺着,和下午似乎别无二致。   盛皓城打开医疗舱,双手撑在边缘,道:“别探测了,是我,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盛皓城。”   那人依旧不动,呼吸起伏平稳。   盛皓城不废话,俯下身,肆无忌惮地朝面前装睡的人来了个深吻。   “唔……”喻南深迫于无奈地睁开眼睛,想后撤,可没有退路,只能原地就范。   他被盛皓城捧起脸咬了好一会,吻到喻南深觉得自己又快要晕过去时盛皓城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他。两人嘴唇分开,还悬着一缕浅浅的银丝。   喻南深的脸泛起红晕。   盛皓城意犹未尽地又舔了舔喻南深的唇珠,手不安分地按在了喻南深的腰上:“白雪公主醒啦。”   喻南深的脸更红了,耳垂最红,像被咬狠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我可以按下不表吗?”盛皓城没做更逾矩的事,他扶着喻南深的腰让他起来,自己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喻南深:“太空军那边怎么样了?”   盛皓城摊手,表情无辜:“我就是一介平民,怎么知道联盟中央的事呢?”   “一介平民可以将自己的人安插进要层层筛选的太空军里?”喻南深拔下针,面无表情。   盛皓城拉过喻南深的手,又看他的手臂,好像又多了一些新鲜的针孔:“说来话长。”   喻南深在盛皓城的眼睛里看见苍白而疲惫的自己,他知道盛皓城远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可他无来由地对盛皓城信任,盛皓城把自己携来这艘机甲上,无论手段如何,总归不是害他。   “盛皓城,你还记得宋澜吗?”喻南深突然问。   “记得。”盛皓城在喻南深耳边到,他感觉到喻南深缩了一下,也许是被吹拂耳垂的气流痒到了。   喻南深说:“宋澜死了。”   盛皓城什么也没说,轻轻地抚摸喻南深的后颈,无声地安抚着。   “那时我已经快撑不住了,他就骗我说他是旧人类。然后他趁我精神网不稳定的空当夺走了机甲精神网的控制权,而那一瞬间,我居然真的怀疑他是叛徒。 ”   盛皓城安静地听,不时地摸摸喻南深的耳垂或者揉揉喻南深的头发,肢体上的安抚小动作可以帮助人放松。   喻南深没再说话,两人沉默的相对而坐,正当盛皓城以为喻南深睡着了时,喻南深音量很低地说了一句话。   盛皓城听清了,喻南深说的是,我真恨自己为什么是omega,可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又希望自己是omega。   “喻南深,你不是神,不能百分之百完美的。”盛皓城捧起喻南深的脸,吻了吻他的鼻尖,“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喻南深闭上眼,认真地感受这个温柔的亲吻。   *   一天后。   “……所以为什么我要穿成这样,盛皓城。”   喻南深从更衣室出来,他从头到脚地打量全身镜里的自己,镜子里的……是一个相貌熟悉的“陌生人”。   喻南深带上了深黑色的瞳片,又按照盛皓城的计划,接上了及腰的黑发。经过特殊的妆容技术处理,他的五官有些微妙的变化,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唯一能想出来的,就是更像一个omega了。   而重点是并不在这里。   喻南深满头黑线的看着镜子里带着带着珍珠白喀秋莎的“陌生omega”,脖颈上系了一圈黑色颈圈,深黑色的灯笼长袖与过膝的长裙。   胸前排了一排层层叠叠的整齐蕾丝,腰间围裙上也镶嵌着纷繁的蕾丝装饰,腿下没有肌肤露出,只有白袜黑皮鞋。   盛皓城笑眯眯地接下哥哥的眼刀:“挺好看的嘛。”   喻南深感觉自己受到了欺诈。   接下来将他送回首都星的路程中不免有安检环节,而旧人类势力不知道已经渗透了多少,安全起见,喻南深要变装易容逃过旧人类的眼睛。   可是——   盛皓城敛起笑意,一双桃花眼陡然凌厉起来,他的气质瞬间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意味。   “好了,刚刚不懂事不怪你。”盛皓城拉了拉白手套,“听好,出身低贱的你被本少爷看上了,我要把你留在身边当女仆。和你的故乡说再见吧,忘记你原来的姓名,你只要记住你是我的奴隶和宠物就行了。”   他俯身,很像那么一回事地用两根手指钳起喻南深的下巴,命令道:“从今以后,叫我主人。听明白没有?”   喻南深被迫仰起头近距离看这家伙耀武扬威,然而再不情愿也无济于事。   喻南深的长发落在盛皓城的白手套上,他垂下眼,应道:“明白了,主……人。” 第66章 离弦   喻南深的新身份叫作小鱼。   omega,来自一颗难民星,因美貌被小盛总看上,收为贴身佣人。   而佣人服侍小盛总什么,不言而喻。   盛皓城做戏做全套,特意绕行到了附近的一颗难民星上,将“小鱼”当着众多人的面“强夺豪取”到自己身旁。   配合完一套演技后,“小鱼”被顺理成章地带到了小盛总的床上。   “演完了?”明知没人,喻南深还是压低了声音。   盛皓城:“演完了。”   喻南深起身要走,被盛皓城揽过腰又摁回床上。   喻南深:“……”   总感觉进了什么圈套。   盛皓城理所应当地把喻南深搂到怀里:“着急什么?”   他的手停在喻南深的小腹上。   “我不着急。”喻南深面无表情地扒拉开盛皓城蠢蠢欲动的手,“着急的是你。”   盛皓城没否认,手顺着怀里的腰往下滑:“我是急,好久没和你待在一起了。”   喻南深翻过身来:“那你好好看我。”   盛皓城闻言,很认真地垂下眼,凝神去看喻南深。   大脑逐字拆解喻南深的话。   好好看,好看。   喻南深真的很好看。好看到虚幻,好像飘渺不实的华梦,一睁眼就会烟消云散。   “唔……”喻南深眼见着盛皓城的脸越来越近,带着温热的鼻息和潮湿的信息素,柔软的唇与唇之间无距离、无生分地贴近。   在这时他们失去了所有语言,仰仗最本能的肢体交流。   原始的热望是靠感觉去驱动的,不需要任何的附加词去给它润色修改。   盛皓城撩起喻南深的裙摆,喻南深的睫毛细微挣扎。长裙,一掀起来就像浪花似的堆叠在腰间了,露出一双修长匀称的腿。   腿很知羞,它仅仅吝啬地露出大腿根的肌肤,其余的面积都被雪白长袜包裹。袜口将肉微微勒出了点弧度,肉边从袜口溢出来了少许。   很少许,再多一分累赘,再少一分又太骨感。   臀肉从那蕾丝的内裤露出来,也是很少许的,有几分意不在言中的意思。若是全包裹着,就像一截小小的安全裤;可若是两瓣臀肉全数展露,就是带有情色意味的挑逗。   它只露出一些,不经意,随性,却是最纯洁也是最邪恶的勾引。   盛皓城从喻南深背上那微微下限的沟壑一路向下摸去,引起喻南深不住地颤栗,他的手停留在臀肉上,十分随意地揉了揉。   他感觉到喻南深顿时缩起来了。好像小时候玩的含羞草,轻轻碰一下,叶片就瑟缩地团起来。很低成本的欺负,很及时满足的反应。   “别……”喻南深小声地说,盛皓城又揉了揉,尾音立马化作没有分量的喘息,   盛皓城的手向前,把握住了喻南深被柔软布料包裹住的前端:“主人的话是命令,你应该很清楚命令的意思。”   说到主人,喻南深不知为什么,有了轻微的犯罪感。   盛皓城轻轻地抚摸着喻南深的前端,喻南深半难受半舒服地闷哼几声,前端开始昂起头。   “别弄了……”喻南深的呼吸起伏明显不稳,“主、主人,请您别弄了。”   盛皓城另一只手从布料的缝隙钻进去,摸索到那隐秘的肉洞。   才插进去一个指节,柔软细嫩的穴肉已经殷切地含了起来。   喻南深的呼吸立即就乱了。   盛皓城一手撸动着喻南深的阴茎,一手替他扩张。   已经进到第三根了。随着抽插速度的增快,水声也渐渐地噗呲噗呲作响。   喻南深的眼睛顿时潮湿了,耳根柔弱的红,他的手抓得床单皱巴巴的。腰肢过电似的抽搐,反倒向迎合。   “不要两边一起……”他无助地抗拒,“不行、不行了…要高潮了。”   大脑舒服得快要失去思考,疲惫的身体发疯似的渴求着性。透支了精神力而身心俱疲的omega单靠药物的治疗远远不够,十八岁的盛皓城给过他正确答案。   肉棒、精液、高潮,这些最本能的欲望才能让喻南深的状态彻底恢复正常。他不想要也得要,再下贱也得乞求,他身是omega,逃脱不了基因里的天性。   喻南深感觉身体已经逼近狂浪之巅,下一秒就要高潮射精,就在这时,盛皓城的指尖抵住了马眼。   喻南深浑身痉挛,腰在空中已经成了下弦月的弧度,都是即将迎来高潮的姿态,可就在这时,这舒服到极点的高潮被人活活打断。   “呜……“喻南深的腰软下去,重重地塌在床上。   被堵住了,好难受,好难受,要高潮了,想射出来,好舒服。   盛皓城不仅不放手,还扯下喻南深胸前的丝带,认认真真地在喻南深的性器顶端绑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想射吗?”盛皓城笑眯眯的。   喻南深:“……想。”   “不行哦,哥哥要学会用后面高潮。”盛皓城刮了刮喻南深的鼻尖,“待会就让你舒服。”   喻南深看着机械手自天花板垂下,递给盛皓城一根细小的、精巧的金属棒。   盛皓城握着喻南深的膝盖:“不要乱动,不然会受伤。”   泛着银光的金属棒抵在喻南深高高翘起、得不到发泄的性器顶端。   盛皓城爱怜地揉了揉性器的肉冠,娇小的马眼细微地张开了些许。   喻南深忽然意识到了盛皓城要做什么:“不要!”   似乎听见了他的话,床上霎那间伸出了四只机械手,力量奇大,将喻南深的四肢死死地拘束起来。上面的两只机械手摁住喻南深的手腕,下面两只机械手提起喻南深的膝弯,将两只腿对折到腰侧。   盛皓城笑:“不要乱动。”   他一手握住喻南深的性器,缓缓地,将那根金属棒插进了尿道之中。   “嗯啊……不……”喻南深徒劳地挣扎着,腰剧烈地起伏,可被机械手固定着四肢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整条金属棒没入尿道,“哈嗯……顶到了……”   在金属棒插到尽头的瞬间喻南深就哭了出来,碎发沾了汗,湿漉漉地黏在额头上。   虽然金属棒很细,可从未有异物如此完全的侵略进入,喻南深受不了,生理性的眼泪断线似的落下。眼尾嫣红,像失手洒落的胭脂在眼尾晕染开。   舒服与痛苦夹杂,喻南深一时辨别不清到底是哪个成分多,可总觉得大脑要乱掉。   连机械手什么时候撤去都没觉察,大腿仍旧兀自敞开。   他断断续续地发出一些自己觉得奇怪的声音,腿想合上,但盛皓城不让,只能敞开腿接受手指肆无忌惮地进出,听着肉穴被迫发出咕啾的水声。   “要,呃、呜呜……要高潮了……”喻南深从阵阵喘息中发出破碎的求饶,他从未体验过如此纯粹的快感,大脑一片空白,前端从根部被抵住,只能依靠着后穴独自酣畅淋漓的高潮。   爱液失控的流淌,正是插入的时机。   盛皓城解开腰带,褪下裤子,就着爱液泛滥的小穴径直捣了进去。   “不要,啊……才高潮过……”刚刚经历了极致快感的身体再次被入侵,如同已然布满了蜘蛛纹的玻璃,随便敲一下就会尽数碎裂,喻南深觉得自己的身体要坏掉了,“不行……受不了的……”   “哥哥你是军人,受得了的。”盛皓城善解人意地道。   狂热的、属于alpha的肉棒不讲道理地碾过柔软凸起的腺体,与此同时,尿道棒捅到底端正巧也抵在了柔嫩的前列腺上。不经调教过的前列腺骤然间被前后夹击,登时失控,令人发狂的快感汹涌地袭向喻南深,摧枯拉朽地磨灭了所有理智。   “嗯……啊、哈嗯、不要了……”涎液和眼泪一同失禁,在白里透红的脸颊上干涸成透明的河流,喻南深再一次高潮,脑海里已经空白,“顶到了……哈啊,要坏掉了……”   盛皓城被他夹得也很爽,声音沙哑,也沾满了露骨的情欲:“舒服吗?”   他每次一插进去都会特意地去撞击喻南深那脆弱又敏感的前列腺,而一旦喻南深被微微碰到一点前列腺,整个人都会一身颤栗,穴肉收缩,吸得盛皓城几乎经不住。   几回下来,盛皓城没射,喻南深已经高潮了很多次,全身水淋淋的,满脸泪痕与唾液,像被高度使用的性玩具。   盛皓城也觉得自己玩得太狠,看喻南深已经肿胀到发红的性器,低声道:“想射吗?叫主人。”   喻南深委屈极了,他明明叫过很多声了。怎么盛皓城那么入戏呢?   见喻南深不说话,盛皓城慢条斯理地解他女仆装的扣子。没全解完,胸乳已经袒露出来,他捏起一旁小巧的乳头,随意地捏了捏:“啊,哥哥上次还会喷奶呢,怎么这次没有?”   喻南深的身体现在本就被玩狠了,敏感得不行,偏偏乳头还被盛皓城捏起来弄,摇着头,哭腔已经出来了几声:“主人……”   盛皓城得逞,眼睛亮起来:“喻南深,你叫我哥哥,好不好?”   喻南深得不到被射的允许,体内还吃着男人的肉棒,已然被快感折磨得快疯掉。可扭扭捏捏,还是叫不出哥哥这两个字。   “叫哥哥嘛。”盛皓城没得到答复,手不怀好意地捏起尿道棒的顶端,提起来,插进去,反复几回,“说,求哥哥让我射出来。”   喻南深几近崩溃: “呜呜,又、又要高潮了…”   喻南深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爱液几乎是潮吹般喷了出来,将两人交合的地方濡湿得水光粼粼。   短时间内再次高潮,喻南深已经不太清醒了,小小声地照着念:“哥、哥……让我射出来……”   盛皓城饶有趣味地把喻南深抱到自己腿上:“叫我什么?”   体位骤然变化,让盛皓城插得自己太深了,已经快顶到宫口了。而喻南深多次高潮,承受不起更大的刺激了,他无力地躺在盛皓城的怀里,垂下眼:“哥哥……”   盛皓城看着喻南深这一副被玩过头的模样,欲念愈加深重,如果喻南深此刻抬头,会发现盛皓城眼底似乎蒙着一层猩红。   盛皓城低头,将喻南深的耳垂含到嘴里:“说……想要主人射在我里面。”   喻南深看透了盛皓城狼来了的把戏,可他实在不想再高潮了。   高潮太舒服了,再高潮下去,脑子和身体就都要变得奇怪了。 第67章 心潮   盛皓城又顶了顶,这次他肏得更深,硕大的龟头在穴肉与爱液的滋润下不费力气地就嵌入了柔嫩的宫口。   喻南深不得不承认,他无法抑制地爱上了这种本能中的快感。   欲望如深不见底的海洋,无法预测触底会是什么样的陆面,可他已沉湎。呼吸吐息,似乎一串又一串的气泡从他的唇齿之间噗噜噗噜地往上冒。   “啊,盛、盛皓城……”喻南深口齿不清地,“你射进来,求你……”   声音有了缴械投降的趋势,有意无意地钝化了每个字词的棱角。每一个发言好像也被那水泡圆熟包裹,顺着浮力向没有尽头的水面漂浮而去。   盛皓城眼睛猩红,手指拉住了喻南深身前性器上的扣环,在射入的同时将那扣环往上一拉,将整条尿道棒从勃挺的性器上抽离。   喻南深剧烈抽搐,在这灭顶的快乐中无暇思考任何事情。   淅淅沥沥的精液发泄出来,悉数射在自己的小腹和长长的白袜。   盛皓城射进他的生殖腔,明知精液没有温度,可他总觉滚烫腥滑。   腹部和耻骨的三角区熊熊燃烧起火海,舒服快乐得要融化了。汹涌的爱液灭不了火,成了险恶犯罪的火上浇油。   过度高潮的喻南深没有分量地依偎在盛皓城的怀里。肚子被灌满了精液,沉甸甸的,很难受。   但盛皓城没有抽出去,射精之后的性器没有疲软的迹象,蛮夷地塞满了狭小的甬道,堵着浊白浓浆的所有出路。   喻南深小声地抽了口气:“每次都得做得要弄死我一样吗?”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盛皓城的声音里有未尽的情欲,性感迷人,“一看到你,就想对你犯罪。”   他不算撒谎。   心底似乎有一口贪婪的深渊,一见到喻南深,就迫不及待地想将他吞食。   喻南深没说话。也许做过头了,有点蔫蔫的。   盛皓城手指插入喻南深柔软的发丝,揉乱了,又顺回去。   他的语气很平常:“不如和我分手吧。”   喻南深很轻地摇头。   细碎的发丝滑过盛皓城的胸膛,痒得略微暧昧。   盛皓城: “你爱我吗,喻南深?”   “爱啊。”喻南深想也不想,“可我说爱你,你又不信,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爱。”   距离很近,喻南深的声音格外清晰。   盛皓城将喻南深的手拢在手心:“如果联盟和我,你只能选一个,你选哪个?”   喻南深疲乏得很,上眼皮重重地要垂下,听到盛皓城莫名其妙的问题,大脑更是转不动了。   “唔……”喻南深哼哼几声。   盛皓城见喻南深唔了半天也没唔出个答案:“选我吧。”   喻南深迷迷糊糊:“嗯,选你。”   趁人之危这件事盛皓城干得十分地道,扳起喻南深下巴,干涸的泪水像一层肌肤覆盖在喻南深泛红的脸颊,形成一种格外湿润的半透明质地。   盛皓城的舌尖舔了舔他眼角的泪:“好咸。”   喻南深擒住盛皓城的手腕,没什么力道,好像只是顺势而为寻找一个借力点:“哪有不咸的眼泪。”   “爱哭鬼。”盛皓城说。   喻南深闭上眼,屈起手指敲敲盛皓城的锁骨:“始作俑者。”   这么乖的喻南深总让盛皓城觉得稍纵即逝。   盛皓城心理那点怜惜又在作祟,千载难逢的,他没有生出丝毫的破坏欲。   心底那口深渊此刻也无波了,安静得如同所有森林山涧。   喻南深的眼睛,就是驯养它的森林。   “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喻南深的手上移,他支起身体,跪坐在盛皓城的腿上,体内的性器微微滑出些许,无意顶撞过敏感的腺体,让喻南深的声音多了些赤裸的欲望,“还有,你的信息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做到情浓时,二人的信息素自然而然地流泻,也自然的,都沾上了对方的气味。   像两只互相标记宣示主权的兽。   “难闻么?”盛皓城嗅到喻南深颈间上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他的声线不稳了。喻南深突然的动作让他舒服到了,快感过电似的酥麻。   喻南深捧起他的脸,视觉缺席,触觉与嗅觉愈发灵敏。他不仅闻到盛皓城的信息素,好像还触碰到了他信息素的质感。   雾和雨一同丛生的阴天。   下身立即潮湿了。   “不难闻。”喻南深挺起腰,进攻一般靠近盛皓城,“可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盛皓城被他逼得一手扶着喻南深的腰,一手撑在腰侧。这个姿势更像喻南深骑乘,上位者掌握着主动权。   喻南深嗓音哑了些,像雨后的风擦过桑榆叶,沙沙的,还带着适宜的湿度:“别骗我。”   盛皓城从前的信息素是明目张胆的侵略,像一位无畏的君主,一往无前的征伐;而如今时过境迁,信息素的气味天翻地覆,从前说是太阳神般的君王,那现在便是地狱深处的魔物。   阴冷,诡谲,不明不白。   信息素是alpha身上来自腺体隐喻的宣言。   信息素发生如此强烈的改变,盛皓城的腺体……怎么了。   盛皓城顺势躺了下来,喻南深没有戒心,没有骨架似的一同倒下。   盛皓城的衣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褪掉了,锁骨像一脊凸起的山脉,贴着喻南深的脸。   “七八年前的事。”盛皓城像在说别人的生平,还有闲心搂住喻南深的肩膀,将他往上带了带“你知道的,omega需要alpha的信息素抚慰,同时alpha也不能长期没有omega。那时我不想沾上其他人的味道,就想把自己的腺体切了。”   喻南深的眼皮一跳。   “没切成,所以信息素的味道变了。”盛皓城轻描淡写地说。   喻南深:“你的精神力呢?”   盛皓城揉揉他毛茸茸的头顶:“受损了。对不起啊,明明当时说好了要去军队里保护你的,我食言了。”   “是我毁约在先……”喻南深说不下去了,“现在怎么样了?还能开机甲吗?机甲匹配度呢?腺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盛皓城无声地笑,没回答。还是第一次听喻南深一口气问那么多问题,难得到有点千载难逢了。   喻南深从盛皓城的沉默里意识到自己的疑问来得太迟。   十年,这尺度太长了。盛皓城多么不明不白地出现,又多么游刃有余地对过去闭口不谈。他顺理成章得让喻南深快要忘记自己一意孤行的抉择带来的是什么后果。   好像盛皓城依旧安然长大,对过去既往不咎,不计前嫌地又要和喻南深在一起。   这十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现在不好好的。”盛皓城拍拍喻南深的肩膀,“有胳膊有腿,除了信息素难闻了点,其他都挺好。”   喻南深并不信他说辞:“你摘除腺体的手术是自己做的还是找了谁帮忙?”   他经不起骗了。腺体可以说是alpha的第二个大脑,术后恢复非同小可。他在军队时,见过腺体严重损伤后脑瘫的案例。   盛皓城笑嘻嘻的:“算不上手术,当时比较冲动,直接拿了把刀就捅上去了。”   喻南深:“……”   盛皓城没事人一样,凑到喻南深耳畔,用气音道:“心疼我了?”   喻南深想摸摸盛皓城脖颈上的腺体处,几次相处下来,他是没有发现盛皓城身上的异样。   “能不能把自己的命当命?”喻南深无奈地问。   盛皓城半路截获喻南深的手,把他的手别到了身后,束缚住行动:“不知道是谁,重伤被我逮个正着。”   喻南深没辙了,眼前的人呼吸平稳,看起来活得挺活蹦乱跳,一手擒住自己,性器还插在自己身体内。   “不过,你能在我身旁,对我来说好像梦一样。”盛皓城眨眨眼,“在摇光的时候,我总喜欢抬头看天空,我觉得我们总有相望的那一刻。虽然距离着万千星海,遥不可及。”   喻南深无言。盛皓城此时躺在他身侧,于他而言何尝不是像梦一样。   他以往看见盛皓城出现在自己眼前,就知道是在梦里了。   “我找过你。”喻南深说,“五年前,我去摇光星找过你,但是没找到。”   盛皓城笑了笑,随口胡诌道:“那时我还在做腺体修复的治疗,不知道在摇光哪个破医院躺着呢。”   喻南深信以为真,哦了一声。   “找我干什么?”盛皓城问。   喻南深:“也没有具体地要干什么,就是突然想见你一面。我……不知道怎么表达。就是不见你,我好像就撑不下去了。”   “但没有见到我,你还是撑过来了。”盛皓城说。   喻南深回忆了片刻:“那时,军方突然有点麻烦,有一批带着生物芯片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那个芯片能帮omega和beta短时期提升精神力,达到alpha的水准。”   盛皓城饶有兴趣地听。   喻南深望了他一眼:“如果你看见了,不要试。虽然目前没发现什么副作用,但未来说不好会有什么并发症。”   “都听上将的。”盛皓城从善如流。   喻南深的手又动了,游弋到盛皓城后颈,轻轻摸了摸腺体位置的皮肤:“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盛皓城嬉皮笑脸:“看到你就控制不了自己,算不算后遗症?”   喻南深认真起来:“真的吗?”   “真的。”盛皓城翻过身,把喻南深压到身下,“看见你就无法控制地想把你锁在床上,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是和我做爱。”   喻南深还想说什么,嘴唇已经被盛皓城覆上,能发出的,只有情潮暧昧的呻吟。   “乖点,小鱼。”   --------------------   好想完结…不过也快了() 第68章 一心   第二天,喻南深是被盛皓城弄醒的。   “八点了。”盛皓城理直气壮地说,“不要偷懒啊哥哥。”   ……如果说这话的时候手从他因晨起而微勃的性器上拿走就更好了。   昨天云雨得太过火,喻南深现在身体敏感得惊人,随便碰一下就会产生一小阵幅度极小的快感。他当即推开盛皓城,免得这家伙心血来潮又把他弄得乱七八糟。   洗浴的时候,喻南深发现自己的精神力恢复得很快——原因不言而喻,正是因为昨晚激烈而持久的床事。Omega的身体太会食髓知味了,吞吃进腹的精液就是恢复精神力最好的补给。   喻南深有些担心的摸了摸小腹。也许是心理作用,他似乎感觉粘稠的精液仍然在子宫之内,满满当当地填了一肚子。   刷牙的时候,他对盛皓城说出了自己忧虑。盛皓城正存心他挤同一个镜子,两个人在同一个洗手台面前洗漱,像极了一对普通的同居情侣。   “不会怀孕的。”盛皓城对着镜子刮胡子,他没什么新生出来的胡茬,更像是没事找事干,“我吃了避孕药。”   喻南深:“药的牌子我看看。”   盛皓城开始洗脸,洗完脸用毛茸茸的毛巾擦脸上的水珠:“待会我找找,没随身带着。”   新换了一身衣服的喻南深正在穿新的袜子。   这套新的女仆装比昨天的简单很多。去了累赘的蕾丝,黑裙底裙长到了小腿肚,雪白围裙上缀着一排波浪式的花边,白袜黑皮鞋。   接的黑色长发垂到脖颈,将腺体遮了个严实。盛皓城还是不满意,从衣柜找出一个黑色的皮革细项圈,亲自给喻南深扣上。   雪白的皮肤和反着光的皮革项圈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他的脖子更纤细了,生出几分使点劲一把能折断的脆弱感。   喻南深端详镜子的自己:“…好像宠物的项圈。”   “是有主人的象征。”盛皓城纠正。   用早饭时,喻南深才知道自己这个“女仆”不是做做样子的。盛皓城说做戏做全套,安排他去照料一下自己的宠物。   随着盛皓城走过复杂结构的星舰,他们来到了第二层的一个房间。   “有些宠物太娇贵了,不好养。”盛皓城抱怨道,用手摸了摸缠在自己肩臂上的蟒蛇。   喻南深:“……”   为什么一个商用舰艇上会有一间专门养宠物的房间。   这房间甚至比盛皓城和他睡的那间房还要大,像个迷你动物园似的,按着不同生物生活的习性划分了不同的区域。   而每个区域还建造了一个小小的生态园。   比如说此刻缠绕在盛皓城肩膀与上手臂的那只蟒蛇。它体长不大,色彩很花,斑纹瑰丽,远处看像身上镶着琳琅满目的宝石群。   而与此同时,盛皓城正把一只短绒的白兔子放在喻南深的手心。   “这只蟒,是只生活在蛇吻星的稀有品种,漂亮吧。”盛皓城提起喻南深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那蛇竟然就这样慢吞吞地顺着喻南深的胳膊游了过来,“这只品种的格外亲近人,明明是冷血动物,却钟情于人的体温。”   喻南深感觉肩膀一沉。   “它在认主,等熟悉你的气味之后就会离开了。”盛皓城领着喻南深往深处走,“亲人又食草,这只蟒真给它们属丢人。”   盛皓城所言不假。这只看起来很像凶猛动物的蟒,对喻南深怀抱着的那只小白兔一点兴趣也没有。树懒似的挂在喻南深的肩膀和手臂上,一颗脑瓜子顶在喻南深的头顶,看起来在睡觉。   这兔子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哪里特别引人注目。喻南深想可能是自己不太懂宠物。   盛皓城一路给喻南深介绍:“这是郁金香鸟,早些年买的,现在买都得犯法。”   喻南深:“……”   对你来说犯法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这里养的都是些小动物,例如说这条仙鱼。”   喻南深看了看高达两米的水族养殖箱,沉默。   走到房间深处,竟然有一片模拟草坪。郁郁葱葱的草,烂漫的小花,还有一座藤编的吊椅。   甚至背景,都是午后的田园风光。   “这兔子祖宗喜欢瞎蹦跶,不给蹦它就抑郁。”盛皓城说。   喻南深看了看在自己怀里乖巧可爱的一团小兔,看不出多能蹦。   盛皓城:“不对啊,这家伙平时可闹腾了,怎么你一来它就这么乖?”   喻南深猜测:“怕我?”   盛皓城否定:“可能觉得你是它同类。”   “为什么?”   “你和他一样可爱。”盛皓城趁机摸了一把喻南深。   喻南深被肉麻到不行,立刻和盛皓城保持距离,坐到了吊椅上。   脖子上的花蟒仿佛意识到自己会压着主人似的,除了尾巴还缠在喻南深的肩膀上,其余的一溜烟游到了吊椅的藤制支架上。小白兔依旧很乖地伏在喻南深的掌心下。   “我下午有事要处理,晚上才回来。”盛皓城干脆坐到了喻南深腿边,汇报行程。   喻南深:“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旧人类发现了喻南深这条漏网之鱼,正大肆追捕他。陆面很危险,太空也不安全,保险起见,喻南深的个人终端关掉了——以免被擅长信息战的旧人类定位到他。   而个人终端在这个时代如同人的双眼,喻南深断掉了终端,无异于信息上的盲人。   盛皓城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野花:“乱。一股不明势力——可能是你说的制造芯片的势力——占据了首都星,首都星上的人紧急迁移到了其他星球。迁移的过程中,委员会几名高级官员遇刺身亡。太空上,喻翰丞不知所踪,旧人类这时亮了相,说希望尽量以和平的手段推进统一。”   “虫族呢?”   盛皓城:“不知道。下午去就是为了这事。”   喻南深:“我等你回来。”   盛皓城转过身,亲了亲喻南深的耳廓,又一路沿着下颚线亲到嘴唇。   喻南深呼吸急促起来。   这时,乖乖休息的兔子忽然扑棱起来,肉肉的爪子扒上盛皓城的衣领,好像要把他推开。   盛皓城失笑:“小家伙,这么快就胳膊往外拐了。”   “你买这只花了多少钱?”喻南深突然问。看盛皓城那么宝贝它,也不知道这只兔子是什么名贵品种,被发现了是不是能坐几年牢。   “啊。”盛皓城思索一下,“好像是随便捡的。”   喻南深:“……”   行吧,豪门少爷的心思你别猜。   下午临走前,盛皓城又特意来了趟宠物室。   “好像丈夫上班出门之前和妻子告别啊。”盛皓城笑。   喻南深:“一路顺风。晚上才回来吗?”   盛皓城在喻南深的额头上亲亲一吻:“嗯。”   确认盛皓城真的离开这座舰艇后,喻南深垂眸,用最隐秘的方式潜入了这艘舰艇的精神网。   ……不能让盛皓城发现。   他喜欢盛皓城和他不信任盛皓城并不冲突。   盛皓城来路不明地出现,把他从天罗地网的战场上劫走。   盛皓城绝不像他表面上所表现的那么单纯:被喻翰丞丢回摇光星混日子,靠喻翰丞做靠山发些小财,成了个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小盛总”。   喻南深闭上眼。   眼睛最容易出卖一个人的心理状态。他知道盛皓城必定会透过宠物室的监控盯着他,他流露的蛛丝马迹都会让盛皓城起疑心。   喻南深不露痕迹地通过所有的精神网连接口侵入了这艘舰艇的资料库。他先是过了一遍在职人员的名单,没什么不妥,几乎beta。商船配置beta作为员工是一件很常见的事。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喻南深开始在脑海扫描船舱用室的规划图。   一间间的查阅过去,他几乎通过监控录像游览了整座船。而扫描到底层的房间时,他遇到了阻碍。   ——有一间房,因权限设置无法查阅。   房间类型,储藏室。用途,未知。   “乖。”喻南深躬身将怀里的兔子放到草坪,又驱走肩上的花蟒,“我出去喝口水,一下就回来。”   他语调轻轻的,看似在温言软语地和兔子与蛇解释,而实际上,他在和监控那端的人说话。   兔子不依,又蹿上他膝盖。   喻南深又把他放到草坪。   兔子又蹿。   几个来回后,喻南深投降,把兔子兜进怀里。   怀里的兔子又安分起来。   喻南深小心地绕开人群,朝船舱底走去。他边走边利用精神网修改监控录像,伪造了一段自己走去茶水间的录像。   途中还遇到了熟人,那个叫理查斯的alpha。   喻南深差点没认出他是十年前那个给自己提供盛皓城战斗录像的少年。   和理查斯走在一起的,居然是浦沙黎。   理查斯和浦沙黎一点也没认出来那个揣着兔子的漂亮女仆是喻南深,擦着肩膀过去了。   喻南深松了口气。   越往下走,越没有人。   喻南深下到深处时,连灯也没有了几盏。通道走廊光线微弱,显得尽头那间未知的房室更加幽暗诡异。   那只兔子祖宗如果有人类的情绪,大概此刻正在骂人:本以为能溜达出来玩玩,谁知道现在是一副送命的架势?   然而它胆小兔怂,只是瑟缩地团在喻南深的手心。胡须翕动,这人类的手也太冰凉了吧……   终于走到了那扇门前。   如果不是喻南深知道它的查阅权限只盛皓城本人才有,恐怕也会误以为这是一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杂物储藏室。   它的门没有任何稀奇之处。门上的锁,却是精神网专用锁。   喻南深屏声凝神,静下心,慢慢地用精神力探入。   不知解密了多久,才堪堪“骗过”智能的锁,让锁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唯一的权限者盛皓城。   悄无声息地,门打开了。   就算是喻南深,此刻也忍不住屏住呼吸。   他的手按在门扉上,用很小的力道推开。   他的心脏突突的跳。心脏高高跃起,又狠狠砸下,仿佛心室是一面战鼓,擂出震天的心跳鼓点。   他不知道自己推开会看见什么。   至少能肯定,他会看见一部分真实的盛皓城。   里面很暗,没什么光线。房间很辽阔,辽阔到深处几乎是无尽的黑暗。   喻南深进来时带上了门,光源被阻隔在门外。等他眯起眼睛适应了眼前的亮度,看清室内摆放的东西时,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怀里安静的小兔子暴动起来。它看起来惊慌极了,柔软的毛登时炸开,左右扑腾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喻南深按着它,又往里走了几步。   一个幽幽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喻南深……咳、咳,喻南深,救我……”   声音嘶哑,说是垂死也不为过。 第69章 如鲠   直觉告诉喻南深,进来的不是一个布局寻常的房间。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清四周的器械后,发现这里更像是一间……实验室。   没有等他往深处想,就被身边兀然的一声求救打断了思绪。   喻南深登时全身紧绷起来,将那躁动不安的小兔崽子往怀里护了护,警觉地辨别声音的来源方向。   以他的敏锐,竟然没觉察到身边有活物。   而那人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奄奄一息,却清晰明了,好像就在喻南深附近不远处。   “咦,我为什么会说出喻南深……”那声音有几分困惑,“你是怎么闯进来的,omega?”   为了掩饰假身份,喻南深这几日有意无意地在身边释放微量的信息素。   那人认出他是omega并不奇怪,让喻南深暗暗吃惊的是他刚刚脱口而出自己的真名。   可是易容和装束还是好好的在身上。   那声音见他不动,又:“你……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那人语速快,嗓子却是不太行了,一说完自己连咳几声。他的声音粗粝嘶哑,喻南深只能勉勉强强地听出那是一个男性的嗓音,而其余的特征则完全没办法听出来。   他认识自己,而喻南深印象里从未出现过这样一把嗓音。   喻南深没有搭腔,暗中挪动脚步,悄无声息地朝那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   他的眼睛一时还不太适应这么浓厚的黑暗,为了不碰到什么从而发出声响,只好慢慢地移过去。   “哦,你看不见。”那人意识到了什么,低低地笑了,“灯的开关就在你右手边,打开就行了,呃咳……。”   喻南深没有照他的话做。且不说那人会不会存心害他,他只是不想冒着被盛皓城发现的风险擅自去动房间内的任何东西。   这人的声音为什么这样他也听出来了。大概是肺部受伤过重,而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只能留下这样如同破风箱发出来的残旧嗓音,一说话,就像带着呼呼作响的气流。   “你过来我这呀。”那声音说。在寂静的实验室响起,十分渗人。   喻南深慢慢靠近那个男人所处的地方。   喻南深:“我是负责检查这里的清洁人员,别故弄玄虚。”   他要诈一诈对方。在这用途未知的实验室,遇见一把不知底细的声音,而且喻南深现在还不知道那人在哪。   还是小心为上。   那是一个经过改造的医疗舱,舱体横放,平稳地悬浮在半空。舱底冒着荧光蓝,大概是正在运作的标志。舱体透明,内部一览无余。   怀里的兔子又在狂躁,喻南深轻柔地给它顺了顺毛,它便乖巧地安定下来。而喻南深刚刚分神去照顾兔子,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个医疗舱的异状。   而当他将目光正式地投向医疗舱时,不由得怔住了。   一个古铜色的人体正躺在医疗舱中,浑身上下接满了银色的管状物。而让喻南深彻底愣住的是那具男性躯壳显然是个alpha,可他似乎对现状无能为力,眼睛闭起来,面色痛楚。   至于他痛楚的原因,喻南深也看到了:那男人的肉体显然是年轻而鲜活的,可他该有双手的地方,却是空荡荡的。肩膀处的切口平滑而完整,好像那男人天生就是没有双臂的一样。   而由于长期躺在舱内的缘故,那男人腿部的肌肉萎缩,和强壮有力的躯干完全不符,就像有人拿着两具迥然的肉体拼接在了一块似的。   喻南深看着他双目紧闭的脸,心下一紧,他是认识这个人的。   与其说认识,不如说这个人曾经给他带来了极度的恐惧。   ——是长青。   十年前的那个暴雨夜,凭借alpha的绝对威压把正逢发情期的他堵在港口厕所中的长青。   而喻南深记得很清楚,长青将军在五年前的一次回航中遇袭身亡了。   正当喻南深出神,那个嘶哑的声音又幽幽地响起了。   “保洁人员还得这么偷偷摸摸的进来? 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潜伏进来的,你可以进来,自然可以顺利回去。请你一定要汇报给你上级,告诉联盟立即抓捕一个叫盛皓城的alpha。”   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诡异。   喻南深悚然一惊,眼前的人明明陷入沉睡,又是什么东西在讲话?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没有第三个人了。   喻南深:“…你在哪里?”   声音立体环绕着他,可面前叫长青的alpha依旧沉睡,似乎还带着温热的呼吸:“我就在你面前呀。”   几乎是下意识的,喻南深往后撤了一步。   而对方似乎能“看见”他的动作,叹息道:“你不用怕我,现在的我肉体完全坏死,和植物人没有什么差,只有精神可以在这医疗舱的精神网里小范围的活动罢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喻南深完全想不到盛皓城和长青会有什么交集。   长青短暂的沉默了:“我也想知道答案。”   “如果你想获救,就把你的遭遇和我说一遍。你我都知道,我不能在这长留。”喻南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自己暴露得越少越好,“少点废话。”   长青沉默的时间更长了,确实,喻南深掌握着主动权。   他斟酌了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最终开口道:“如你所见,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残废——不止是肉体,还有精神上的——如果你没有出现,我这一辈子也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了。”   喻南深什么也没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面前躺着的人长着一张长青的脸,他无法想象当年那个残暴而邪气的青年如今沦落到这个境地。   长青没有注意到面前omega的沉默,他尽量不使自己再发出那种令人作呕的吸气呼气,“他和他的势力,不是我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久病成疾,他讲了如此长的一句话后就连咳了半天。   “现在按首都星历现在是几几年?”   喻南深告诉了他年份。   长青顿了顿,才接着说:“那距离我被抓进来,已经五年了。”   “抓?”喻南深注意了他的用词。   “咳…咳……五年前,我带兵在第七星系边缘星群例行巡逻……回航途中,中了埋伏。等我醒来,我已经躺在一架医疗舱内。”长青回忆道,“当时的我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双手完全不见,就好像我从来没有过双手一样。”   那个男人,盛皓城,当年就站在他的医疗舱旁。   盛皓城睨了他一眼,五年前的长青看到那眼神几乎快要暴起,那种眼神他太熟悉了。他从小就是受着这种眼神长大的。   嫌弃、恶心,还带着轻蔑,就好像看着垃圾堆上飞舞的虫蝇。人们本可以不去在乎它们,但它们的出现就足以让人轻微的感觉到反胃。   “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终于落我手里了。”逆光中,长青听见那清秀的、看起来绝不超过二十五的年轻男人说,“这手是额外和你算的账。”   长青听出来,自己双手被废被捉到这里并非飞来横祸,盛皓城是有预谋的挑中他: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当时的长青又惊又怒,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在联盟有得罪过谁。他没有只在信息频道里见过盛皓城,根本没有实际接触过,就连信息频道都是一瞥而过。   他接着想到了两个人:喻翰丞和喻南深,他有听说盛皓城是喻翰丞私生子这一传闻。以当年他的地位,见喻翰丞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至于喻南深,那更别提了,不是贵族出身的他怎么有机会接触到喻南深?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因为得罪了谁才被抓过来的。”长青道。   喻南深给小兔顺毛的手在空中停滞了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放下:“接着说。”   “接下来,简直是地狱。你还记得那一段时间里有进化芯片的传闻吗?”   喻南深告诉他,现在装备了进化芯片的beta已经被纳入了联盟军。   长青深深地叹了口气:“联盟完了。”   为什么突然提起记忆芯片?   喻南深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不可能的念头。   好像一块浩大的拼图突然找到了那块怎么找也找不着的碎片,一下子拼上去,空白了许久的席位被填充完整。而完整的拼图此刻徐徐在喻南深的眼前展开,只要喻南深一抬眼,他就能看见事情的全貌。   他竟有一丝犹豫,不愿意抬眼去看那明摆着的事实。   而长青一开口,他就知道和平美好的表象到此为止了。   第一次不想那个人的名字出现在他人嘴里。   “可以使omega和beta拥有alpha级别的精神力的进化芯片,幕后主使,就是喻总将军的小儿子盛皓城啊。”长青讥讽地笑了,声音逐渐低沉,“至于我为什么知道,那是因为我参与了他们实验的全过程。我和他们不同的是,他们是实验者,而我是实验品。我的腺体在多次的实验中已经严重损坏了,能连接到这个精神网和你说话,几乎耗费了我所有精神力,你走后,我都不知道我会沉睡多久。”   “实验的内容有什么?”喻南深咬紧后槽牙,“就在这里?”   “不,这里最多只是一个中转站。”   喻南深闻言,抬头扫视了一圈,仅他目测范围,这间房间几乎占据了地下一层的三分之二面积。这种规模只能达到中转站的标准吗?   “就我所经历的,起码有七八个实验室,而这里的实验室几乎是规模最小的。也正常,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们把我存放在这里,我估计只是为了作一个备用记录。”长青似乎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实验内容太多了,在我身上做的大多是人体实验,而实验的样本绝不止我一个。我见过的最多一次有二三十个人。”   “都是alpha?”   长青回忆了一会,道:“不全是,我们大多数是被抽离信息素和对腺体进行实验。他们的目的似乎是要提升omega和beta的精神力,所以也会让omega和beta来实验室,当然,他们是获利的一方。”   喻南深喃喃道:“如果芯片成功,那三种性别的区分就不会那么明显了。”   当beta也可以加入太空军,甚至omega也可以参加。   Alpha的优势不再一边倒,beta和omega的社会分工让他们拥有更大的话语权。如此一来……   他喻南深是不是omega这件事就会变得不再重要。   他欺瞒性别参加联盟军,不会再上军事法庭,更不会身败名裂……   “我怎么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从声音上,听不出喻南深内心的动荡。   长青笑起来,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嗽连连:“你打开终端将这四周看看不就得了。这里肯定不止我一个实验体,只不过是他们初始精神力没我高,被实验折磨得都快死了,连不了精神网。”   喻南深站起来。怀里的兔子好像被这阴冷的实验室吓坏了,见风使舵地压低身子把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两只兔耳耷拉下来,浑身写满了“我很乖别抓我”。   喻南深牙都要咬碎了,手下却已经没有用力,顺着兔子绒毛的方向轻轻的摸,无声安抚这只被吓坏的小动物。   适应了黑夜的眼睛现在能看清周遭环境轮廓,他叫出终端,将照明系统的光调到最低,绕着实验室迅疾地巡了一圈。   长青并没有骗他。   喻南深见到了很多奇形怪状、并不知道用处的实验器械。在靠右边的区域,是一排又一排的标注了编号的试管,试管里的信息素颜色五花八门,像世界上最齐全的色卡。   ……这要多少人的腺体才能抽取出如此数量的信息素?   走到最里头,他发现了和长青一样的“实验品”。有五个一模一样的医疗舱并排陈列,里头无一例外沉睡着人。   从面相上,喻南深分辨不出他们的性别。   更能佐证长青的话的是医疗舱旁的信息面板,里面的资料库分门别类的码着进化芯片的实验内容。   喻南深的手细微颤抖。   这些都是盛皓城做的吗?   当年那个少年意气的盛皓城,那个说要保护联盟的盛皓城,那个没什么城府喜怒都表现在脸上的盛皓城,原来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喻南深忽然明白了那天在浴室里,盛皓城说的那句话。   “当然可以在一起,只是我臭名昭著,而我要你有一个清清白白的名声。”   他要他的哥哥清白,可其中,又要多少人的哥哥去做代价?   小兔似乎感觉到了眼前临时主人的情绪波动,用脸蹭了蹭喻南深的掌心。   除了兔子渐重的呼吸声,周围好像都没什么变化。喻南深却觉得空气似乎稀薄起来,大脑出现缺氧似的阵痛。   有一个瞬间,他想,如果世界上有可以穿梭时光的机器就好了。他要回到十年前的那个暴雨夜,在那船舱即将合上的时刻,他要把盛皓城从开向摇光的星船上拉回来。   如果他那时能抓住他的手,把盛皓城从命运的十字街口拉回自己的怀中,自己保护着他无忧无虑的长大。   他就不会走上这样一条极端的道路。   光是一想,喻南深的心就像悬在陡崖峭壁之上,破破烂烂的。风一吹,就从心上细细密密的罅隙中漏出刻骨铭心的愧疚和痛苦来。   长青见喻南深好像在找什么,声音多了几分着急:“你看也看了,趁他们没发现,快点走!”   “知道了。”喻南深应了一声,将从柜子中找出的枪托绑带绑在大腿上,放下长裙。   谁也看不出他裙底下藏了一把漆黑的枪。 第70章 守株   盛皓城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他似乎很忙,一个晚上也没有找喻南深私下说过话——连两人一起用晚餐时,都罕见的沉默了。   盛皓城商船上的用餐待遇比军队好多了,两人隔着长桌吃饭,上头摆满了新鲜肉类和目前算得上稀有的绿色蔬菜。   而两人,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喻南深本来就是少话的人,现在心里有事,言语更少;盛皓城一直打开着个人终端,注意力大部分都用在了终端的信息上。   盛皓城深绿色的眼睛上晕着终端淡蓝色的光,喻南深无法得知他在和谁说话,也无法得知他们说了什么。   ——下午闯入那个封锁的实验室后,一切好像都解释得通了。盛皓城行为动机似乎变得有迹可循,成批的商舰、大量的资金、捉摸不透的行踪……眼前的迷雾像被驱散,视线豁然开朗。   然而,另一重更深的阴霾如影随形。如果盛皓城一手建立了一个芯片的地下帝国,他一个人不可能在短短十年内就建立稳固的势力基础,他至少有一个以上的合作伙伴。   或者说,合作集团。   盛皓城自然不会和联盟联手,除此之外,还有谁能给他提供互惠互利的帮助?   虫族?喻南深第一反应就排除掉了这个可能,当年的雪山,盛皓城拉起他的手,信誓旦旦地说要剿灭所有虫族。再怎么时过境迁,喻南深都不觉得他会做这样的决策。   “哥?”盛皓城疑惑地喊了他一声。   喻南深回过神来:“怎么?”   “今天下午怎么样?”盛皓城对他的走神并不计较,弯弯眼笑着问他。   喻南深握着刀叉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面上自然:“唔,兔子不太乖。”   “哦。”盛皓城笑笑,两颗雪白的虎牙露出来,“它很乖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反常,平时我让它不要去的地方它都不会去。”   二十八岁的年轻alpha笑起来极其无害,一双眼睛深绿得近乎乌黑,像干净剔透的宝石。   喻南深后颈上却滑落一滴冷汗。   ——“我让它不要去的地方它都不会去。”   大概是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多想了。   出乎喻南深意料,盛皓城另外给他安排了一间房间。   “这个房间有针对性的精神力训练的程序组,我记得哥哥一向有固定训练时间的。加上快回到联盟了,哥哥应该要保持状态的?”盛皓城领喻南深到房间,介绍道。   “这是……”喻南深注意到了信息墙的一角。   那是一副定格的画面。看起来像监控录像,在永无仙境那个豪华游乐园,盛皓城穿着焦糖棕色的熊玩偶服,捧着一纸箱的签子让他抽。   喻南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个纸箱里应该都是幸运值最高的上上签。   他看着十几年前的盛皓城和自己,那时候发生过矛盾,但是现在看,那是多小的一件事情。   盛皓城还没变得满腹心思城府,笑起来露出虎牙;自己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抽到幸运签时眉毛微微不解地皱起来。   ……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情了。   “你——”喻南深话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不妥,硬生生地转了个话头,“下午打听到什么了吗?”   盛皓城好像没觉察到喻南深的改口,弯腰替他调试着程序:“除了虫母死了,其他没什么太大变化。”   “虫母?”你杀的?   “嗯,旧人类下的手。”盛皓城的侧脸线条流利,程序组的各色光影打在他的脸上,如同瑰丽奇谲的纹身,平添了几分深邃感。   喻南深抱臂,默然地注视他。   盛皓城站起来:“今天白跑一趟,累死了。我先回去洗白白睡觉觉了,哥你训练完过来睡就好。路还记得?”   他走上前,把喻南深搂进了怀里。   动作还是那么亲昵自然,喻南深的心提起来。   盛皓城的手搭在他的腰上,再往下摸,就可以摸到他大腿上绑着的手枪了。   喻南深整个身子僵住了,生怕他跟往常那样亲密搂抱。   还好,盛皓城也许一下午来去劳累,只是寻寻常常地将头搭在喻南深的颈间,什么也没动,好像闻着他脖颈上腺体散发出的淡淡柑橘味就觉得安心似的。   他感觉到盛皓城的鼻翼耸动。   “嗯?”盛皓城的语气听不出来有特别的情绪,“你身上怎么有其他信息素的味道?”   喻南深呼吸一滞,大脑急速飞转。   ……是下午他查看那堆信息素排列柜不小心沾上的?还是他距离长青太近,长青严重损坏的腺体信息素乱飘?   “可能今天去接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谁。”喻南深说。   喻南深不知道自己撒的谎水平如何,他在说谎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新手。   所幸,盛皓城只是哦了一声,没有细究,随手揉乱了喻南深的长发,离开了。   喻南深在房间静静地坐到了将近十一点半。   模拟窗户外,夜色静谧。他扭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夜景,挺熟悉的,应该是盛皓城特意调成了十年前的首都星夜景。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掀开裙子,利落地卸下枪托绑带,单手提起手枪。   避免走火,喻南深枪口往下。深夜的走廊没有人,喻南深不必遮掩手中枪械,顺利地来到了盛皓城的房门前。   静悄悄的走廊忽然让他想到他在联盟军办公室外的那一条,只是无论再怎么走,他也不会遇到同样熬夜的宋澜给他递过一杯安神的茶了。   盛皓城给门口的人工智能系统录入了喻南深的权限,喻南深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就进入了盛皓城的卧室。   喻南深更愿意换种说法,潜入。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窗外拟态出来的月光隐隐绰绰地洒落在雪白的被子上。喻南深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他甚至比下午的行动还要小心,   中央的床上,盛皓城已经睡着了。   他兴许太过疲惫,睡姿很不怎么体面,四仰八叉地仰面躺着。   过度随意的睡姿和那张安静俊秀的睡颜形成格外强大的对比。   可即使如此,他仍给喻南深留出了左边的一大片面积,睡姿是很自由,但没逾越他划分出来的那条透明分界线。   喻南深静静地立在床尾,盛皓城离他不过几米,可岁月与阅历让他们从此楚河汉界。   手腕没有一丝颤抖,喻南深抬起了枪。   枪口准确地瞄准了睡熟了的盛皓城。   惨白的月光刺穿窗户,在喻南深手指青白的骨节上留下明暗。   扣下扳机,联盟的敌人就会一命呜呼。   盛皓城呢喃几声,翻了身。   角度太好了,黑洞似的枪口直指盛皓城的眉心。   只要一发子弹,联盟的安稳就能维系。   盛皓城又翻了个身,树懒似的,抱着枕头。   他这样动来动去,身上的被子早没了一大半。   喻南深的手开始不稳。   枪口往上抬了几寸。   夜太静,思绪就蔓延了。   他想到他们在宇宙漂流的那几个月,和全人类失联,在宇宙域外的深夜里互相拥抱,肢体交缠;想到在摇光星那个廉价的小旅馆,两人挤挤挨挨地凑在一团睡。   ……枪被收起来了。   喻南深走到床脚,他步子很轻,幽灵似的就走过了几米。盛皓城毫无知觉地安睡着,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生死一线的安然无恙。   喻南深很轻地叹息一声,替盛皓城掖好被角。   就在这时,一只凉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喻南深一惊,慌乱地朝上看去,只见盛皓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睁开了眼,一双绿得乌黑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在月光下,像无机质的硬玉质翡翠。   --------------------   耶难得的早上更新( 第71章 烂醉   下一秒,喻南深就被推到了床上。   枪被遥遥地甩出去,砸落在地时发出沉闷一声重响。   盛皓城翻身压了上来,哪是有什么睡意的样子,他像一只埋藏在黑夜里的野兽,神色上是终于捕获猎物的那种极致狂热。   “小鱼,别杀我,我怕死。”盛皓城口吻一点也没怕死的意思。   不知佩戴了什么物品,他伸手一下就抹去了喻南深脸上所有的易容:“不乖的时候,要主人怎么惩罚你?”   喻南深的双手被盛皓城擒住,摁在了头顶上。   “……你骗我。”喻南深哑声道。   盛皓城好整以暇:“骗你什么?”   他有大把的狡辩,大把的辩论,关于他干了什么好事。他没有骗过喻南深,他只是不对喻南深坦白而已。   “你骗我说你这十年挺好。”喻南深的声音里听不出特别的情绪,但他死死地盯着盛皓城,似乎要穿透他面相的伪装,看见真正的盛皓城。   “不好吗?”盛皓城不解,“以我现在的势力和地位,要什么有什么,可以好好地保护你,不是那个弱小的就知道瞎叫唤的废物。”   喻南深感觉盛皓城的力道松懈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机械手托着托盘自天花板伸下来。   托盘上,是几瓶包装精美的洋酒、一小桶食用冰块、两支高脚杯。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盛皓城给自己倒了一杯,浅啜几口。   他正要给喻南深也倒一杯,喻南深径直夺过手中的杯子,信手一掷。   玻璃碎裂的声音清脆。   喻南深抬手握住刚刚开了盖的洋酒,仰头决绝的灌进了半瓶。   “你很能喝?”盛皓城再去夺已经晚了。   “……我听说过一句话,‘酒后吐真言’。”喻南深伸手抹了下嘴巴,omega的身体新陈代谢不如alpha,酒精作用很快生效,他歪着头,“盛皓城,我……我对不起你。我知错了……”   盛皓城看着喻南深眼神逐渐涣散。   喻南深冲他傻笑。   醉意把字句的棱角变软,喻南深说起话来口齿不清:“我、唔……你走后,我一直在想一个无聊而且永、永远没有答案的假设,就是如果我当时不让父亲送走你……会、会怎么样?”   盛皓城用手指梳开喻南深额前汗湿的头发:“我就会变弱啊。”   “可是……我宁愿你变弱,我也不想你变得不开心。”喻南深醉乎乎的,拉过盛皓城的手往自己裙里探,“都怪你,身体变得好色情……闻到你的信息素,都、都湿了……”   盛皓城的指尖摸到被某种液体浸透的布料,透过布料,他轻而易举地感觉到了那部位的柔软。   喻南深变得柔软又豪气,趁盛皓城不备,把那剩余的烈酒一股脑地灌下肚。   他的脸红透了,耳根子也一同红熟,被黑白相间的衣物裹着,衣物很是明显的束缚。   盛皓城解开喻南深领口那颗珍珠贝母扣。   “等一下。”喻南深按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伸到背后不知道摸什么。   盛皓城以为喻南深不想做:“怎么?”   喻南深终于找出了他要找的东西,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扣上系好。   盛皓城看着喻南深的手满意地在皮质项圈上摸了摸,眼睛几乎发红。   眼神涣散,眼睛蒙上一层氤氲水雾的喻南深带点天真的笑起来:“还是戴上比较好。”   “毕竟,有主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身体无法抑制地爱上了这种本能中的快感。   它们在他的基因里蛰伏数十年,只为了在这一瞬间,将他吞没。   盛皓城欺身压上来,剥开喻南深的衣物。摸他赤裸的胸膛时,滚烫的肌肤几乎像是高烧。   是发情期来临时omega的状态。   盛皓城的手指插入那流得汹涌的肉洞,穴肉很轻易地被撑开扩张,渴求着插入更粗大的肉具。   “唔、嗯……”喻南深笨拙地应付着盛皓城的唇,几乎无意识地叫他,“盛皓城……”   喻南深反应敏感无比。盛皓城亲他一下他边颤抖一下,像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腿慢慢地缠上盛皓城的腰,胸腔起伏,嘴里呜呜咽咽,光是亲就被受不了了。   升温转及过火只要一眨眼,如果这是一场战役,那喻南深早已体无完肤。   “标记我吧。”在盛皓城进入到深处时,喻南深忽然拽住他的衣袖,闷声道,“成结标记我,我就永远离不开你了。”   盛皓城的动作一顿。   “这样我就不能随随便便地把你丢去什么地方了。”喻南深用气音接着说,。   他说这话时看起来一点也没醉,要不是盛皓城闻到喻南深身上浓郁的酒气还以为他清醒了。   “别闹了。”盛皓城释放出更多的信息素,试图安抚喻南深。   醇厚的酒气和柑橘味信息素交融在一起,使喻南深现在很像一瓶柑橘口味的果酒。   “我没猫。”喻南深的“闹”字说得像“猫”,“我……对不起,盛皓城……你给我啊,射给我……”   在爱与欲交织的战场,喻南深不敌本能,败于情感。身体里每个细胞都不容他负隅顽抗,坚决命令喻南深去迷恋盛皓城对他身体的所作所为。   要不是盛皓城自制力达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他几乎就咬着喻南深的腺体再肏进宫口将他的生殖腔灌满精液。   盛皓城边顶,手掌边按着喻南深肚脐以下的耻骨三角区,有一搭没一搭地揉:“标记你,我死了你怎么办?”   “你怎么会……嗯啊……死?”喻南深喘息不已。   盛皓城的实在是太大了,他觉得放在自己腹下的手是存心和体内的肉棒里应外合的。   喻南深不知道耻骨的那一小块三角形的肌肤是omega六大敏感点之一,加上他发情期,身体比平常敏感数倍不止,边按着小腹边被操让他极易就高潮了。   如果盛皓城故意这么玩,多训练他身体几次,到时候不用插入,只要轻轻柔柔地反复玩那块地方的肌肤喻南深就能哭着高潮。   “舒服吗?”盛皓城没有刻意压抑声音里的喘息起伏。   喻南深高潮得说不出话。   舒服,怎么能不舒服。   他舒服快乐到极点了。Omega在性爱的放纵犹如毫无节制吃糖的小孩子,糖分促成身体化学成分的分泌,让他毫无节制地快乐。   可以让人产生快乐的化学成分太多了,多巴胺给予他快感,内啡肽令他满足,肾上腺素让他兴奋不已。   这是哪一种?   又好像哪一种都不是,他只是单纯的快乐。而快乐太纯粹,已经近乎堕落。   快乐地堕落着,也许是一种狂欢,也可能是一种解脱。   “唔嗯、嗯…不行,嗯,脑子、脑子要变得奇怪了…不要碰那里…啊嗯!”   总感觉意志和尊严都无所谓了,就这样过余下的未来好像也没关系。   每天被锁在床上,不停发情不停高潮,和盛皓城交配一辈子……除了吃饭睡觉之外都是做爱,他射进自己里面,身体…要变得奇怪了……总、总觉得自己变成了弟弟的性玩具,不行了,好舒服,要沉沦了……要、要变成雌性omega了。喜欢被粗暴地对待,喜欢被弟弟使用,请把自己当作飞机杯吧……alpha……alpha天生就是凌驾于omega之上的……   他的身体在高潮中登上极乐,意识与理智却极速下坠,随时坠入万劫不复。   这是一种粉身碎骨的快感。   快感贯穿于全过程,不论粉身碎骨的结局,还是粉身碎骨的过程。   抽插过程中肉体撞击的噗呲水声让喻南深更加艳糜,盛皓城想起一个莫名其妙的比喻:肏喻南深就像吃一只过熟的油蟠桃,牙齿触及果肉的刹那,桃汁就流得满手都是,擦都擦不完。   黏腻的透明液体流满了两人的交合处,最淫荡色情的一层抛光。   喻南深美好柔软的身体大方地宴请了盛皓城。   “喜欢我的肉棒吗?”盛皓城的声音沉而不钝,哄小孩似的问。   他撞进柔嫩的子宫,小幅度地在宫内抽插。   喻南深被磨得眼眶发红:“喜欢…嗯哈…哈啊、喜欢……”   盛皓城浑身的血骤然热了起来,他第一次那么清晰得感觉到alpha对omega的绝对碾压。   连喻南深都可以这么下贱。   “哥哥好会吃。”盛皓城仿佛被逗开心了,食指和中指捅进喻南深的嘴里,捊着喻南深柔软的舌头搅动。   喻南深被他堵着嘴,叫也叫不出来,只能含混不清地吐露一些喘息。   潮水的快感从脊髓漫延到全身,喻南深实在受不了了,酒精让他没法勃起,可他的高潮蛮不讲理,露骨的连同着性器想要一块愉悦。喻南深总觉得要被肏到射了,每每如此,却只是后穴迎来狂乱失禁般的干性高潮。   可盛皓城还是不放过他。   在那一刻喻南深好像才真正亲吻了盛皓城,真正拥抱了这辽阔而孤寂的爱意与恨意。   他忽然明白了,盛皓城是恨他的,恨他亲手断了他光明的前程。   可盛皓城又是爱他的。爱得盛皓城自己也晦暗不清,没有光明的前程,那盛皓城就下地狱。罪恶满盈,历尽劫难也要抵达喻南深这则执念。   为了一个冲动而幼稚的报复,他们纠缠不清,暧昧难明。   盛皓城付出的代价够多了,他们互不相欠了。   走过千山万水,终于可以正常开始一段恋爱了吧。   “现在换我和你说,身上的担子,卸下来一点吧。”已经忘记高潮几次,盛皓城又射在自己体内几次了,喻南深忽然主动贴近盛皓城,凑在他耳边,用悄悄话的口吻和音量对他说。   他满脸泪痕,眼睛却亮起来,好像没有醉,“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扛着……有我在。”   十年前盛皓城歇斯底里的对喻南深喝道,你别什么都自己一个扛着。   哪里想得到,十年后被喻南深如数奉还。   盛皓城侧过头,轻而易举地吻上喻南深柔软的唇瓣。   喻南深垂下手,随便盛皓城怎么弄自己。   ……他好像攒足了力气只为了和盛皓城说这一句。   盛皓城无奈的,又似乎感同身受的,乖乖应了一句:“好。”   “哥哥,你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做坏事了。”盛皓城两指掐上喻南深的大腿根,狎昵地拧了一把。   喻南深的喘息变得粗重。   盛皓城扯了一块枕头垫在喻南深的腰下,换了个姿势肏进去。   新姿势抵达的深度很可观,喻南深被肏得想要夹紧腿,谁知越夹紧反而将肉棒含得更深。   手无意识地挠盛皓城的背:“太深了……不、不行……真的……”   任凭他怎么剧烈挣扎,盛皓城不为所动。   他钉在粗硕可怖的肉棒上被按着往内里肏,腰跟着抽插幅度摆动,诱人至极。   “喻南深,你真以为我舍得放你回联盟吗?”盛皓城替他揩了眼角边流出的生理性泪水。   喻南深眼睛里水光潋滟,醺醺然地望向盛皓城。   盛皓城笑得开心:“我要你一辈子都在我身边,脑海里只有我一个人。”   醉醺醺的喻南深什么也没反应过来,咔哒一声,手腕就被拷上银色的手铐。   手铐将他与床拷在一起。   他下意识地挣动了一下,无果,只有白皙的手腕平添了一圈浅红色的划痕。   喻南深的脑筋被酒精泡得很钝,一双浅色眼睛孩子似的茫然。   茫然地看着盛皓城再次压上来,茫然地感受着盛皓城再次进入自己,茫然地被吮吸舌尖。   潮湿气味的信息素裹挟而来,他听见盛皓城的声音低哑而温柔:“我们继续,哥哥。” 第72章 身败   自己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这是喻南深回想起一切时浮起的第一个念头。   虽然醉酒到意识昏沉的地步,但却没有断片的迹象。   在意识清醒后,他却能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喝醉后零零碎碎的细节。忍着太阳穴若有若无的钝痛,喻南深缓慢地想起来他被盛皓城推到床上后的一切情节。   他鲁莽的喝下一整瓶烈性酒,亲手带上项圈宣示自己已经被占有,揪着盛皓城的衣服自顾自地忏悔和示弱……当时的举动有多大胆,想起来时就有多不可思议。   而喻南深再一次审视当天的举动,才明白自己踏入实验室的第一步时恐怕盛皓城就已经发现了。   而那共进的晚餐,必然有猫腻。   盛皓城用了什么药物他不得而知。   他被盛皓城推上床的那刻,其实发情期就已悄然降临在他的身体了。酒不过是他失神的导火索,发情期的障眼法。   喻南深很难去形容那一晚他的状态。   他躺在柔软的床垫上,却像坠入深海之中的一叶小扁舟。一层又一层的滔天巨浪向他扑打而来,身下是蓝到发黑的海水,他身不由己地随着扁舟在海浪上翻腾起伏——   这时,天空下起如注的暴雨,拳头般的雨点一股脑的砸下来。他四肢乏力,仰天而躺,任由雨滴在重力作用下有力地在他身上袭击。   衣服被雨浇得湿透了,吸饱了水分的布料沉甸甸地黏在他身上。鼻腔里弥漫着海水的咸味,他没有一点儿想要挣扎的欲望,听天由命地让小船载着自己在暴风雨里沉浮。   想来,那是盛皓城的信息素和发情期给他带来的情欲意象。   只不过这次沉沦得更深,像使用了致幻药物后产生的迷幻反应。漫天的雨幕将他包裹,意识坠入深海,他安心舒适地让自己躺在天地之间。   偶尔清醒时,他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把看似作检查用途的巨大座椅上。   有点像当年喻翰丞带他去的医疗基地的那把,但拘束力度强上了不止一倍。   椅背很柔软,喻南深几乎整个人陷进去了。然而,椅背深处有几只强有力的机械手,圈住喻南深的腰部,将他牢牢地固定在椅背上。   手也被从椅子后面伸出了的机械管拘住手腕,束缚在头顶。   脖子也不例外,一条钢铁般坚硬的项圈从椅背上伸出,从腺体处后往前地卡在喻南深的脖子间。   从那天他发情以来,他就被盛皓城锁在这把椅子上了。   发情期的自己像一只屈从于快感的雌兽,没等盛皓城走近就张开腿淌着水,近乎乞求的请他标记自己。   淫贱的姿态让喻南深回想起都羞耻得脸热。   今天,盛皓城再次走入,看见喻南深已经清醒,露出有些意外的神色。   “哥哥,你这次发情好久。”他微笑着说。   喻南深扭头,不和盛皓城对视。   盛皓城还有一点没说到。自己这次不仅发情期格外长,理智和情绪也前所未有的崩溃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喻南深有些惘然地发现,自己的发情期好像一次比一次长。   盛皓城扳起喻南深的下巴,将他的脸拧回来。   看着喻南深不情不愿的样子,盛皓城倒是觉得很有趣:“这下我可没骗你了,我要你回不了联盟,只能待在我身边。”   喻南深盯着笑嘻嘻的盛皓城,一个字也骂不出来,只觉得身心俱疲。   他能怪盛皓城什么呢,怪他丧尽天良,以活生生的人来做实验吗?   可说到底,盛皓城是为了自己。芯片的影响显著:联盟引入beta军,更多的omega走上工作岗位,除alpha以外的两种性别在社会上取得了比以前更高的社会地位。   当弱势群体掌握一定比例的话语权时,喻南深暴露是omega后就不会身败名裂。   往大里说,盛皓城牺牲了一小部分人,但换来的是这个占据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性别人口的权利。喻南深无法否认盛皓城推动了平权运动的重大进程。   “你至少让我回联盟述职。”喻南深说,“等我报告完,我就回来待在你身边,再也不走了。”   “如果我说你已经回不去了呢?”盛皓城将喻南深拉到自己眼前,轻轻地说。   带着盛皓城体温的气息扑向喻南深的脸颊,他的睫毛下意识的翕动。   成年后的盛皓城嗓音变得偏向低沉,带着笑意说话时,语调里总有些挥之不去的诱惑意味:“忘记喻南深这个身份,作为小鱼,永远待在我身边好不好?”   “不。”眼前的盛皓城变得如此陌生,“我除了是你的哥哥外,还是联盟军的上将,我得为我在战场上的决策和行为负责。”   喻南深不明白,之前的盛皓城分明是支持他,说哪怕他是omega也有选择的自由;现在却一意孤行地将自己禁锢在他身侧,如同囚禁一只喜欢的宠物。   “我不管。”盛皓城的语气变得任性起来,“以前,一学院人的命和你的命,我选你。现在整个联盟和你比起来,我还是选你。”   “那我呢?你怎么不问我我选什么?”喻南深问。   盛皓城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喻南深:“你现在没有选择权,哥哥。”   盛皓城一走出喻南深所在的房间就被守在房门前的段睿截住。   段睿的脸色很难看: “喻南深是omega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连我也不能说?!”   盛皓城神色如常,似乎早预料到了段睿会找他兴师问罪,他挥开段睿抓在他肩膀上的手,反问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现在好了,全联盟都知道了——喻翰丞这条疯狗,临死前还要将自己儿子的身份通报全宇宙。”段睿在联盟数十年,饶是阅历丰富,也没见过如此肮脏的人,“他一死,喻南深是omega的所有证明资料就同时发送到了联盟各大新闻站,资料图文俱全,还有他本人亲自签名。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句他挺贴心。”   “我很赞成你说喻翰丞是疯狗这比喻。”盛皓城淡淡地说。   段睿瞟了眼紧闭的房门:“没和喻南深说实话?”   “说了。”盛皓城想了想,补充道,“让他这段时间待在我身边。”   段睿赞同地点点头:“那就好,待在你身边是现在最安全的选择。毕竟联盟现在要送喻南深上军事法庭,旧人类也集全力要找喻南深。”   两人说着,已经并肩走到了商船光线明亮的第二层。段睿扫视一圈,嫌人多耳杂,和盛皓城走到了四层的酒吧。   两人的身份属于这伪装成商船的地方的权力中心,在这时,盛皓城并不想引人注意,两人转到了酒吧最右过道尽头的卡座坐下。   “你还是喜欢这种犄角旮旯。”段睿显然和盛皓城不止一次坐过这种布局的位置。   盛皓城随意应了声:“在角落很好,可以观察到全局,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你。”   机器人酒保给他们端上早已录入系统喜好的酒。   “第一次见你时,真没想到你会是这种性格。”段睿顿了顿,“当时的你,脖子上缠着一圈纱布,我问你怎么回事你说只是给自己做了个腺体摘除手术。我就想,这小子看起来就二十岁出头,人倒挺狂。”   盛皓城看起来并不想回顾往事,亮出手上的终端,说道:“喻翰丞没有死,算他命大。刚刚收到消息,联盟捕获到了他当时所在的机甲残骸。”   段睿扬了扬眉。   “不过他现在算赖活不如好死。”盛皓城的语气一点也不像说自己的亲生父亲,说到“好死”二字时,还不住轻笑了一声,“脖子以下高位截瘫,精神力严重受损,人嘛,昏迷不醒。”   “简单来说,他成了一个植物人,正无知无觉的躺在中央第一医院。”   段睿哑然半晌。   纵然认识盛皓城那么多年,但这是第一次对他们的家事深入了解,不免感叹果然一家子祖传的心狠手辣。喻翰丞想让喻南深永无翻身之日,而盛皓城则想置自己父亲于死地。   “联盟和旧人类很快会查到喻南深并不在对方手上。我不如放出个消息,说喻南深被我杀了。”盛皓城的语气听不出玩笑的意思。   段睿目瞪口呆:“杀父弑兄,说句那啥的,第一次见你上赶着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   “算了,伪造尸体糊弄不了他们。”盛皓城很快放弃了这想法,他划了下终端,调出一段录像,“对了,本来想给你看这个视频的。但既然喻翰丞没死,那就算了。”   视频定格的画面是喻翰丞御用机甲的内部。   机甲里只有喻翰丞一个人。他仪容仪表干净整洁,一身的军装依旧笔挺,丝毫没有折损军队一半以上士兵后乱了阵脚的狼狈。   喻翰丞的目光停在正前方——正好是视频镜头的方向——瞳孔剧烈地缩小,神色十分错愕。   盛皓城的手不小心碰到终端上的画面,视频自动播放起来。   喻翰丞不知看到了什么,从他面部表情就能看出他的内心正在经历一场不亚于地震的强烈震荡。而后,他竟然舒了口气,放松下来。   段睿:“他在干什么……”   盛皓城没有暂停。   眨眼间,喻翰丞就被耀眼的强光吞没了。段睿很熟悉这种光线,是高能粒子炮攻击后产生的磷光流。   最可疑的是喻翰丞的反应,他竟然就这么站在那,靶子似的让对面打!   盛皓城没作声,将进度条往前拖,在高能粒子炮的刺目能量将喻翰丞吞噬干净前的一刹那,他调成了零点零三倍速。   段睿愣住了。   他看见喻翰丞的嘴角一点一点提起来,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口型像在说:   “对不起。”   盛皓城将视角切到喻翰丞的机甲。喻翰丞的机甲上,还停留着他和一个人方才的通讯频道。   通讯频道上的人也面带笑意。   段睿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他疑惑地在脑海里搜寻这人的相貌。记忆灵光一现,他乍然想起来了。   段睿难以置信地将目光一寸寸转移回终端上的画面。   和喻翰丞通讯的,赫然是早已死在四十年前的盛秋。   --------------------   盛皓城:和哥哥说了,但没完全说:) 第73章 回光   ……喻翰丞听见周围的吵闹声。   声音来源太多了,冰冷的电子音,机械臂摆动的声响、拥挤人群所发出七嘴八舌的声音、信息频道的新闻台上主播的晨间报道……声音纷纷杂杂的从四面八方袭来,在喻翰丞的鼓膜上震荡出一层一层的波纹。   好在,它们在离自己远去。就好像将汽车开到最快时速的时候,车窗外的风景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而现在,喻翰丞觉得自己在往一个既定的方向前进着,那些喧闹声已经被风席卷着朝身后奔腾。   他仰起头,无声地注视着四周的画面。   一条条状如胶卷的通道从他周围铺展开来,像是井然有序的链条,徐徐滚动着各种场景。   而喻翰丞刚刚迈步而过的那格胶卷上,正显示着小男孩蹲在一个有着一头白金色头发的小豆丁面前,弯着腰问你叫什么名字。   喻翰丞认出来,那是小时候的他和小时候的罗尔维德。   他知道这种说法——人在濒临死亡的前几秒,一生的记忆就会像走马灯一样飞速地从眼前掠过。   他诚心诚意只求一死,走马灯却拖延成了慢镜头。好像上帝知道他这一生不如意之事太多,死前顺手再赠他一桩。   喻翰丞手插口袋,在自己的一生里闲庭信步,像一个漫游在博物馆的观光客。   偶尔,喻翰丞会在一条通道面前停留个三五分钟,再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走进来时,好像一切情感都成了身外之物,从前愤怒的、无力的、痛苦的情感就好像落在肩上的灰尘,他随手一拍,它们就烟消云散了。   他在生命的某一节点停下了脚步。   他发现,在那格画面之后所有滚动着影像的通道都有了新的变化。先前的记忆都带着声色光影,而那格画面之后,无数条通道就像遭遇了故障,画面全都变成了水底的景物。   扭曲而模糊。   喻翰丞驻足的那处画面也如此,哪怕喻翰丞凑得鼻尖都快贴到景象上了,也只能看见大致的色块。   ……也没说万一触碰到了这些通道会怎么样。   喻翰丞试着将指尖贴在了画面上。啵地一声,他的食指尖消失在画面里,冰冰凉凉的,却又带些暖意。就好像伸手探入正午的小溪,溪水吸收了阳光的温度,清凉又温暖。   喻翰丞心念一动,径直走入了画面。   映入眼帘的是碧蓝如洗的天空,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热烈的仲夏阳光陡然撞入视网膜,刺得喻翰丞眼睛发疼。他匆忙用手挡在眼前,试图遮住阳光。   喻翰丞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正在一架机甲中。   机甲陌生又熟悉,是他十来岁时考入艾尔学院父亲赠他的高级战斗型机甲。   喻翰丞一时五味杂陈。就像遇到了多年前的旧友,熟悉感扑面而来,心境却变化了。激动的同时,又有几分近乡情怯,生怕一开口交谈,那些风干在记忆琥珀里的微妙感觉霎时面目全非。   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如一阵干燥清爽的微风:“看路呀。”   几乎是条件反射,喻翰丞的手搭在身前的键盘上,快速地按了一个键。强大的惯性推得他往后一个趔趄。   他狼狈地稳住身形,朝眼前的屏幕望去。   那个熟悉的相貌出现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屏幕中央。   “可能他在赶路吧。”那个人并没有看他,蹲着在和什么人说话,“下次小心点啦。”   那人淡色的及肩发随意地挽了个小辫子披在颈后,有几缕没束好的发丝垂落在耳廓。身上穿着和自己相同的校服,胸章绣着一样的金色校徽。   不知道为什么,喻翰丞觉得眼前的人很熟悉,却完全想不起来他是谁。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喻翰丞感受得到,自从进入画面后自己的情感和记忆渐渐地当下十来岁的自己融为一体。十来岁的喻翰丞并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他便也无法得知。   那人没有看他,起身朝反方向走了。   喻翰丞操纵着机甲转动视角,才发现那个人刚才原来在和一只栗棕斑纹的小花猫说话。   小花猫从路边一溜烟儿地跑掉了,似乎生怕再被这些大家伙们撞上。   他茫然地操纵着机甲往前走了几步。   “喻翰丞,你在发什么呆呢?别追着我跑了,我是不会替你改装机甲的!”一个气冲冲的人在通讯频道嚷嚷道。   “你不是刚改装过你机甲的引擎吗,我看也没比我的快多少嘛。”喻翰丞的嘴比他的大脑先反应一步,立马针锋相对地说道:“你别耍赖,说好我追上你你就帮我的!要不是刚刚那个人挡在我面前,我早就击中你了!”   “刚刚那个人也是个神经病!什么护具也不佩戴就闪进在两个高速前进的机甲里,就为了救一只差点被撞飞的猫。” 被撵了一路的叶路没好气极了。   喻翰丞愣了愣,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刚刚的路线:“不过,我刚刚真没看到有一只猫咪突然冒出来。”   叶路趁喻翰丞说话间,赶紧操纵着机甲跑掉了。   喻翰丞回神后才发现眼前没人了,立马也命令机甲往前追去。   当时他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直到分宿舍时——   彼时的艾尔学院的学生宿舍条件不算太好,得要两个人挤在一间卧室内。   喻翰丞向来是个外向开朗的人,优渥的家庭背景和显贵的出身让他在爱里沐浴着长大,丝毫不觉得前路会有什么阴霾险阻。   “是你!”喻翰丞推开宿舍门,看到正躺在床上看书的少年后,非常俗非常套路地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那少年被新舍友的“热情”吓到,犹豫片刻后,才试探着道:“……这种搭讪方式我以为现在没人用了?”   “哦,不好意思,我看你和我一个朋友长得有点像,认错了。”喻翰丞从善如流地无中生友。   卧室不小,两张床对立而设,旁边是两面大衣柜。没有桌子,阳台面积适宜,还摆了几盆盆栽。靠阳台的左手边是一个简易的半开放式厨房,洗手间在门口旁。   喻翰丞收拾好行李后坐在桌子上,和对面的盛秋面面相觑。   盛秋眨眨眼。   “你好,我叫盛秋。”盛秋伸出手。   “喻翰丞。”喻翰丞和他握了握。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好尴尬……   刚见面的两个少年想不到在未来的几年里,他们会推搡着走入房门,将对方近乎粗暴地压在床上,进行一番见血式的搏斗后——喻翰丞暂无败绩——在这两张只容纳得下一个人的床上狂乱而热切的肌肤相贴。   年轻的预备役军人将青春蓬勃的活力和远超常人的体力在这个房间发泄着,哪怕是生理的隔阂也不能让他们分开,喘着炽热的吐息,进入热恋期的爱人体内。   叫世俗和门当户对都见鬼去,同性别间最懂得彼此的自尊,势均力敌的爱情此生不换。   *   两人是一个系的,但属于不同的班。   新学期伊始,喻翰丞每天除了去精神力模拟室,就是去机甲演练舱;盛秋则泡在机甲学的实验室和图书馆。   两人都不怎么呆在宿舍,也不好开口打听对方,都当室友是艾尔学院里的路人甲之一。   一直到学期中两人查看学院的积分榜,才发现对方并不是什么善茬。   当年虫族势力远比现在强大,全面战争迫在眉睫。作为联盟第一军事学院,艾尔学院战备化极高,采用了“积分榜”的机制。   一个月组织一场小型的单人模拟机甲演练战,三个月一次多人大型演练战。在读学生都强制进行演练战,系别与年龄都不算在随机匹配的考量范围内,只有精神力强弱纳入随机分配对手的依据。   ——在这方面,喻翰丞也没有败绩。   学期末的演练战是分数的换算百分比最大,因此算是举校关注的赛事。   这场演练战排名分量非同小可,排名靠前者甚至会让首都星的权贵注意,某种程度上来说它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而喻翰丞一路高歌猛进,在踏出决赛战场时,他对于对手的想象和盛秋没有半分关系。   他不看赛事积分,当年的他心高气盛,兵来将挡,遇神杀神。   而载入赛场,他看见对手的名称显示为“盛秋”时,还恍惚了一下,觉得这名字格外耳熟。   “嗨,舍友。”对面的盛秋还打了个招呼。   喻翰丞大脑顿时卡壳,怔了怔,回复道:“好巧啊,哈哈……”   台下德高望重的教授们:“……”   伸长了脖子不想错过高手对决的学生们:“……”   过来看看新生代的艾尔学院校长和校董:“……”   巧什么巧,你们当这里是哪里,第七食堂?   而二十分钟后,喻翰丞看着自己落败的界面,脸色晦暗不明。   获胜的盛秋走到他面前,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两人并肩走出赛场,穹顶的礼堂中,无数的欢呼与掌声包围着他们。   校长对着身旁的名誉校董欣慰地道:“我就是特意为了这两个家伙才来看的,说他们是双子星,名副其实。”   名誉校董萧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台上,一直一言不发的喻翰丞忽然扯了扯盛秋的校服袖口,盛秋有些疑惑地侧过头。   “我居然输了。”喻翰丞深绿色的眼眸睁得大大的,嘴巴也很甜,“你好厉害哦,盛老师。”   盛秋:“……”   你谁?   --------------------   人之将开学,其更新也勤。 第74章 白驹   真正和盛秋接触后,喻翰丞才发现自己的前十八年好像白过了。   从小就是集万千宠爱长大的他,又拥有着现今联盟内数一数二的极高精神力,他一直毫无败绩。而他第一次,遇到了一个和自己实力不相上下的对手。   Alpha天生好勇斗狠,难得有水平相逢的对手,自然是忍不住想一较高下。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停。”盛秋在被喻翰丞缠着去模拟室的第三十五个回合时,终于不堪重负,手掌推着喻翰丞凑近的额头,“再找我练就是有偿了。”   喻翰丞:“好呀好呀,多少钱?”   盛秋无奈,只好埋头在终端上输入什么。   一张时间表出现在喻翰丞和盛秋的对话框。   “除去我去图书馆和打工时间,喏,这些时间可以陪你练。”盛秋解释。   喻翰丞看了看时间表:“你打什么工?”   “给一些机甲公司的新品做试用,或者去一些机械厂组装机甲,哦还有给一些机甲设计大赛布置场地什么的。”盛秋以为喻翰丞也对他那点微薄的外快薪水感兴趣,认真地给他讲解,“你要来吗?机械厂比较累,你可以试试新品试用,我帮你问问主管还缺不缺人。”   喻翰丞抓狂,为什么一个机甲天才要去干这些廉价劳动力的活啊?还有,他喻翰丞给人做新品试用?他去给他们公司代言都绰绰有余!   喻翰丞:“他们最高工资给你多少钱一小时?我出十倍。”   盛秋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喻翰丞。   “盛老师,你很缺钱吗?”喻翰丞一手撑在盛秋的头侧,右半身略略下伏,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将盛秋抵在了墙角,勾起嘴角冷笑道,“你卖身吗,我买你来陪我练机甲。”   喻翰丞忽然发现,盛秋虽然高是高,但是骨架很小,身体薄得可以被他一把圈住。   缩在喻翰丞身影下的盛秋:“……”   这人没救了。   盛冬这时害怕极了,哪怕已经来到了首都星近一年,她还是对这里的事物有种本能的颤栗。   她哥哥第一次带陌生人来他们的家。   还是个首都星出身alpha。   “哇,这是小盛冬吗?”喻翰丞笑眯眯地和坐在桌子上的小女孩打招呼。   因为他很帅,盛冬的害羞一下子转成了羞涩。   她低下小脑瓜,眼睛盯着鞋尖,声若蚊呐:“你好……”   别说盛冬,盛秋第一次看喻翰丞穿常服,也觉得很新奇。   喻翰丞看出盛秋的好奇,立马尾巴翘到了天上似的,给他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今天穿着。   内心得意:昨天挑了两个小时,没亏。   对于盛秋,他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想那个人为他而牵动情绪,想那个人的目光永远有且仅有独一寸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盛秋从矮矮的冰箱里端出做好的焦糖布丁,喻翰丞早已自来熟地坐到了桌子上,好像他已经来过很多遍。   盛秋招呼房间里的盛冬也出来吃。   “虽然房子和吃的都比较简陋,但是呢,我的全部家庭成员都在这里给你共进下午茶了。“盛秋给喻翰丞递小勺子。   在宿舍时,喻翰丞听盛秋说过,他是孤儿,来自偏僻落后的摇光星。   小时候没什么力气,干不了重活,只能靠还没发育完全的精神力去给摇光的地下机甲城做点精神上的苦力。   有天在地下的拳击场门口发现了一个装在纸箱里弃婴,里头是一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姑娘。显然是哪家养不下去发现也没什么利用价值后丢出来的,她襁褓里留了个性别鉴定,beta。   自己叫盛秋,既然这个小女孩是自己的妹妹,春夏秋冬,不如叫盛冬。   “Beta也挺好,希望她将来不要分化成omega,太辛苦了。”盛秋当时躺在床上,向对面同样躺在床上的喻翰丞说,“我和她相依为命长大,作为哥哥,也没什么背景和金钱帮她,至少得让她可以无忧无虑点。”   所以才要拼命在课表的空余时间里打工赚钱吗?   盛冬乖乖坐好,盛秋煞有介事地点上香薰,盛冬立马被过期香薰的“余香”味道连打好几个喷嚏。   喻翰丞哈哈大笑。   桌底下,喻翰丞的一只脚忽然轻飘飘地踩在盛秋穿着棉袜的脚踝上。   酥麻柔软的触感让盛秋背脊一颤。   “干什么。”盛秋色厉内茬,用口型向喻翰丞警告道。   喻翰丞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结果在看不见的桌布下,腿勾上了盛秋的脚心,明目张胆地“骚扰”起盛秋。   盛秋又痒又怕盛冬发现异状,瞪了喻翰丞好几回,结果惹得他变本加厉。最后盛秋只得放弃,就当一只大型金毛犬在自己腿肚子旁打转好了。   当天晚上,他们跑去了首都星一家知名酒馆里看乐队演出。   恰逢周末,人流如潮,宽阔的酒馆内人群摩肩擦踵。   两人一路上沾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古龙香水味,好不容易在人群中站稳脚跟时,发现彼此挨得极近。   喻翰丞到了中年时,回想起那天的画面依然觉得鲜活得带有体味和温度。   盛秋被周围的男女挤得只能靠在他手臂上,而正巧这时的他手搭在盛秋的腰。   乐队的主唱正将一首摇滚曲目喊到高潮部分,声嘶力竭。暗蓝色的光影在灯光黯淡的酒馆内漂浮,明明灭灭,让人恍然若置身海底。   也许是为店内的AO情侣助兴,空气中掺杂了一些燃情的香气,香气分子在人海里不断漂流。   喻翰丞的余光里,都是盛秋的侧脸。   盛秋认真地听着那首他压根没听过的摇滚曲,手垂在身侧,喻翰丞的手臂传来盛秋的体温。   直到现在,喻翰丞也没办法用言语去形容他那一刻的心动。而心跳愈快,愈是像一种冲动。   来自他世代传承的家族里,那股压抑了无数代血脉的离经叛道。他的血液在血管里奔腾,他听话长大,如所有人的愿以偿,如今心血来潮,出格出得离谱了。   他爱上了和自己同样是alpha的少年。   没有理由。也许是千万个闪过的瞬间一朝堆叠,也可能是无数个循规蹈矩一朝分崩离析,总之,在那一刻,他想亲吻身旁的盛秋。   盛秋有点讶然的回头。   他感受到了喻翰丞的手指正循着自己掌心的纹路,嵌合进他五指中空缺的那部分,并牢牢吸附。   喻翰丞微微张着唇,擦过他的发丝,在他的耳廓上落下滚烫的一吻。   这时,酒馆的灯光暗影掠过,在喻翰丞深绿色的眼眸里淌过流光溢彩的一瞥。   盛秋顺其自然地仰起了头。   柔软而温热的唇瓣贴合,滚烫炽热的舌尖纠缠,在乐队吉他手与贝斯手休止符奏响时。   如果喻翰丞的人生只能保留一个时间段的记忆,他想,他的选择余地有很多。   第一次和盛秋见面,第一次去盛秋家,第一次和盛秋接吻……都可以选。   可他记得最牢的,还是他亲手击落盛秋的机甲的时候,盛秋所在的机甲发出绚烂夺目的白光,如同宇宙里最初的那场大爆炸。   温暖的鼻息在二人咫尺间的狭小距离变得更加湿热。   像受到某种指引,喻翰丞的手慢慢地搭在了盛秋的腰上。分明隔着布料,他却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了那人的肌肤,熟悉得仿佛已经经历过数百次肌肤相亲。   “嘀嘀嘀……嘀……嘀嘀嘀……”   他们明明还在舞池中,眼前的光影仍然在荡漾交错,喻翰丞却听见了冰冷的警告声。   好像是有谁正躺在重症抢救室,身旁的机械发出病人濒死体征的报告。   眼前的盛秋慢慢变得透明,周围的场景像是被水冲洗得掉色的旧图画。   浓烈的色彩一点点褪去,纷杂的人群渐渐消失在空气中,刚刚经历了的几年校园时光如同一场栩栩如生的幻觉。   周遭,入目之处皆是一片空白。   盛秋身上的色彩也黯淡了,只剩下一个人形的轮廓。   “盛秋!”喻翰丞叫了一声。   “我在啊。”   声音从喻翰丞身后传来。   喻翰丞蓦地回头,发现盛秋正站在不远处。   他的五官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刚刚的少年盛秋要年长几分。   一身白衣和柔软发丝被微风吹拂而起,脸上笑意不减。   “好久不见啦。”盛秋说。   喻翰丞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再也忍不住了,拔腿就向盛秋跑去。   “好久不见啦。”   喻翰丞在盛秋跟前站定,轻声回道。   盛秋微微笑着,伸手替他整理好凌乱的发丝:“你过得还好吗?”   “没有你在,我好和不好又有什么意义。”喻翰丞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赌气,好像他又回到了十八岁,正在发着小孩子脾气。反正盛秋总会包容他。   盛秋替他拍去肩膀勋章的灰尘,又替他重新打上领带:“我们不是拍了很多照片么?这些照片替我陪着你呀。”   “……你走之后,他们把所有和你有关的影像和图片都销毁了,什么东西都没留给我们纪念。我想你只能靠脑海里的那一点点回忆。”喻翰丞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出征的军装,“还只能偷偷的想,用尽一切心思藏着掖着,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还爱你。”   “我也还在爱你。”盛秋替喻翰丞揩去眼泪,“小冬呢,她还好吗?”   “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小冬。”喻翰丞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盛秋抬手抱住了喻翰丞,在他后背上轻轻拍着。   “这些年,辛苦你了。”盛秋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   喻翰丞垂下眼,回抱了盛秋。   “你走之后,我走了歧路,做了很多错事。活着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煎熬,但我这条命被报复心续着,我也觉得自己很可憎,一个人居然要靠仇恨才能活下去。”喻翰丞轻轻说,“不过现在好了,我来找你啦。”   时隔四十年,他们在一片苍茫的空白里再次相拥。   “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盛秋依然在笑,声音柔和,“但不是现在。”   喻翰丞倏然抬头。   怀里的盛秋一点一点变轻。   他的轮廓渐渐模糊,化作一粒粒光点消逝在空气里。   “盛秋!你——你别走——”   喻翰丞着急的想去抓眼前的人,却穿透了变得透明的盛秋,抓了一把空。   “回去吧,喻翰丞。我会等你的,但别太着急来,你还有一些做错的事要弥补他们呢。”   盛秋微笑着说。   *   ——段睿看完视频,双手交叠在唇前,沉思着什么。   已经过完百岁生日的段睿隔着桌子望眼前这个在两百岁的生命尺度里只走完了十分之一路程的小青年。   盛皓城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似笑非笑。   “那么你呢?”段睿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上了警戒,“为什么旧人类会给你这段视频?你用什么来和他们交易?”   “不需要交易,因为我身上就流着旧人类的血。如果我没有自毁腺体,我现在的精神力应该远在喻南深之上——因为我是旧人类和联盟最高精神力的人的后代。”盛皓城平静地说道。   --------------------   9.9更新:这章结尾重新写了,对剧情不怎么影响,但我还挺喜欢这段… 第75章 刻舟   段睿感觉得到,在盛皓城说出他身上有旧人类的血脉后,自己浑身的肌肉骤然紧绷起来。   盛皓城有旧人类的基因,加之他与旧人类近年来交清笃深。   在“新人类”与“旧人类”之间,盛皓城是属于哪一方的?段睿忽然有些看不清盛皓城了。   最重要的是……   “你说你是盛秋和喻翰丞的儿子?不对啊。”段睿思索道,“按理说你出生时盛秋早已去世多年了。”   当今联盟和旧人类的那一场“火种之战”已经过去四十年了,可盛皓城今年不过二十八岁。再者说,盛秋如果是omega那他何以进入联盟联军。   虽说喻南深也是omega,可他和盛秋的身份悬殊。盛秋出身低微,军委里没有总将军这种只手遮天的人物替他修改档案。   盛皓城:“我也想知道。”   段睿双手交叠在下颔。他的唇瓣很薄,眉眼又长得极富攻击性,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极为诡异。   “我们要统治权,旧人类也想要,两者注定要你死我活。但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和他们势均力敌。”段睿深深吸了一口气,“而你如果和他们站在一起,那他们就拥有了压倒性的胜算。”   盛皓城笑了:“放心,我不会叛变的。”   酒馆正播放着流行音乐,是首都星最近大热的omega歌手白慕的新曲。唱歌的人声音轻柔,像温柔的溪水抚慰在场的人的耳朵。   盛皓城弯起眼睛,笑了个真诚的笑。   “旧人类里没有喻南深,我和他们一起干什么?我做了那么多,说到底只是为了喻南深而已。你就当我为了喻南深才要做个好人吧。”   段睿知道他们断然不是好人,已经掀翻了喻南深效忠的联盟。但在盛皓城嘴里,比起已有生殖隔离的旧人类,他们足以是好人。   盛皓城去看喻南深已经到了后半夜。   喻南深在并不舒适的医疗椅里睡着了。   室内的温度调得正宜,不盖被子也不会着凉。巨大的机械椅将喻南深圈着,他像窝在一个茧内。   盛皓城拉了张椅子坐在他身边,像陪护伤员的家属。   他释放出适量的信息素。喻南深身体被摆成了规定的姿势,睡起来一定不舒服。但他的表情却近乎乖巧了,盛皓城俯视着看下来,觉得喻南深看起来像小了几岁。   “对不起啊,哥哥。你太厉害了,我不这么抓着你,你会跑掉的。”盛皓城趴在医疗椅的扶手上,手肘被冰凉的器械硌得发疼。   看喻南深的眼睛近乎柔情了。一双黑绿的眼,像水重的墨。眼瞳极处,是喻南深的脸。   首都星,市政办公大楼。   明媚的日光照耀着整个市政大厅,它们欢欣鼓舞地从一扇扇窗格洒落,委员长艾弗森的心情却并不美好。   出身各大家族的议员们呈环形坐在房间内,距离不近不远,用正常音量交谈正好。   之所以座椅之间空出间隔,是因为他们开会必须存在的那种必需品——   七八名名肤白胜雪,身形纤瘦的omega少年。   他们有的跪坐在地面,有的坐在沙发旁的小圆桌上,还有一些分开大腿,好似骑马般坐在沙发的扶手上供议员们边谈事情边摸他们的大腿肌肤。   跪坐在地面的omega穿着薄如蚕丝般的吊带裙,双手被缚在身后,不时被命令站起来。站起来,才能从被干净到反光的大理石地面上看见他们裙底的风光——花穴含着粗硕的按摩棒,正嗡嗡地剧烈作响。   坐在圆桌上的omega和扶手上的omega们近乎什么也没穿,只被允许带着手套或佩戴项圈,目前流行的允许服装是一双扣在大腿环上的黑色吊带袜。   他们被迫露出大片裸露的肌肤,却又不完全一丝不挂。他们离议员们很近,议员们随时可以在他们身上留下点什么痕迹。   例如坐在圆桌上的omega,他脖子上带着皮革的项圈,小腹如有孕般微微隆起。一条透明的长管从他的臀肉中伸出,管子连接着一枚巨大的玻璃瓶,玻璃瓶里盛着溶液。   管子中部被他身侧的alpha议员握着,每当他捏一下那如同气球一般的东西,就会有液体从管道中流过,注入少年的体内。   Omega呜咽几声,面部细微的抽插了一下。Alpha就爱看他们露出这样微量的痛楚,像一丁点就让人满足而上瘾的吗啡。   处在这里的omega不是人,只是供上流阶层alpha取乐的一件物品。   “关于喻南深是omega这件事……”   艾弗森开了个话头,手却停在手侧那骑在沙发扶手的omega身上。   他的下身穿戴了一套完整的贞操带,艾弗森玩弄他被禁锢的性器,他只得低声啜泣。下身充血勃涨,却被堵着不能射出。   一名议员扬声道:“让他做军妓,回到他原有的地方去!军人们补给到精神力这么高的omega,肯定效果很好!”   他顶着被发胶喷得过分的背头,嘿嘿笑着搓手。   “妈的,绑住他的手脚,让他被昔日的下属操,想想就硬了。”另一名议员说得自己红光满面,他们都是艾弗森一支的亲信,在这里说话不需要顾及什么,“还要费心操控整盘法庭,不过下法庭之后嘛,嘿嘿……送来我们的床上先玩几天!”   艾弗森对他们的性幻想不置一词,若有所思地问:“为什么喻总将军突然要将喻南深是omega曝露出来呢?”   背头道:“喻翰丞将军心系联盟,自然替联盟扫平祸患。”   正当几人探讨着如何操控审判喻南深的军事法庭时,室内忽然暴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玻璃砰然炸裂,大门被残暴的枪声打成了密密麻麻的蜂窝。艾弗森惊恐地往四周看,才发现不知何时整座市政大楼都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机甲群为了起来。   筛子般的大门被人破开,一群身着作战服的人冲了进来。   艾弗森的瞳孔猛地缩小,带头的那几个人他认识——   不、不就是联盟军后勤部的那帮beta吗!   “你们干什么?这里在开会!”艾弗森喝道。   “哦,开会吗?不好意思啊,麻烦暂停一下,我们忙着造反呢。”   为首的那个梳着高马尾的女Beta笑眯眯地将枪口抵在艾弗森的脑门上。   “小盛总说要机甲库的密码,委员长,得罪了啊。”   第三星系,熔岩星球港口。   一批商船刚通过安全检测,正停泊在港口规定的航道内。   旧人类的政权已经渗透了第三星系的半数行星,熔岩星的大部分信息系统已被旧人类掌管。即便如此,他们也猜想不到被他们全星系搜寻的喻南深此时正处在一艘并不起眼的小商船上。   准确来说,是躺在。   喻南深躺在盛皓城卧室的床上,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拘束了,但坐在一旁的吊椅上喝咖啡的盛皓城看起来并不担心喻南深会逃走。   和前几周担忧得不行的盛皓城不像一个人。   喻南深用白色的枕头蒙住脸,嗅觉却背叛大脑,饮鸠止渴般地呼吸着盛皓城释放在空气中的信息素气味。   他脖颈的腺体处有一圈浅浅的牙印。   “今天的体检报告已经传你的终端上了。”盛皓城走到喻南深身边说。   喻南深有气无力的抬起手,扫了眼终端上的表格。   盛皓城把喻南深拉在自己怀里,喻南深没骨头似的靠着他。盛皓城此刻像哄小孩睡觉,给小孩讲睡前故事的妈妈,拉着喻南深的手给他看自己的终端。   “每天都有和哥哥做,哥哥的身体也吃了很多精液,为什么健康数值和精神力指数也越来越低?”   盛皓城调出曲线图,下巴枕在喻南深的头发上,划给喻南深看。   “甚至还咬痕标记了一次。不过标记似乎有效,那晚标记后的一周精神力保持在一个平稳的数值,可比哥哥以前的数据还是差上不少。”   喻南深看着滑坡似的精神力数值图,沉默不语。他仿佛看着自己滑向一个不可回头的深渊。   “可能是强效剂的后遗症。”喻南深闭上眼,轻声说。   困意袭向眼皮,这几天他格外嗜睡。而且身体发疯似的渴求盛皓城的触碰,像这样只感受到信息素,下身就已开始湿润。   “发情期……好像也频繁了……”   喻南深的声音渐弱,边说,他边坠入梦境。身下轻飘飘,神智也轻飘飘。   盛皓城伸出胳膊,揽着喻南深躺进被子里:“那今晚插着睡,好不好?”   喻南深模模糊糊地回了句什么。   听不清是应允还是拒绝,反正盛皓城总按自己想理解的去理解。   盛皓城的视线略略下移,终端还亮着微弱的光。   他扫了眼终端通讯箱内,被置顶的一条信息。   “喻南深的抑制剂数量有限,想拿更多的,来这里。(星系坐标)”   发件人,喻翰丞。   发件时间点,恰好和喻翰丞遇刺的时间点吻合。   也和他上传到各星系内广播电视台的,公布喻南深是omega的全套文件时间点完全一致。   ……这是两封有预谋的定时发送信件。   而目的迥然相反。   喻翰丞就像一个人格分裂的神经病,刚和全星际广播完自家儿子是个欺世盗名的大骗子,转身就向自己不学无术的继子求援,让他保护好自己那omega哥哥。   盛皓城看不懂喻翰丞的目的。   他和自己卧在病床尚在昏迷的父亲隔着数万颗行星与恒星交手,彼此包藏祸心,步步为营。   盛皓城目的很清楚,他只要喻南深。一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喻南深。   不要上军事法庭,也不要关进牢狱。不要因为身份暴露担惊受怕,也不要因为发情期孤立无援。   可喻翰丞的底牌仍然未亮。   新的消息跃出来。   盛冬:你在哪?摇光已经被旧人类占据了,妈妈想……来找你,妈妈一个人害怕。   --------------------   周末愉快 第76章 难言   喻南深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盛皓城这里待了多久。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弱。自己的身体像一个被扎了小孔的气球,精神力如同气球里的气体,正缓缓的从体内流逝得一去不复还。   喻南深看见盛皓城在回复信息,强打起精神,问:“盛夫人要来吗?”   “嗯,地面现在不安全。”盛皓城说,“但是你们不能见面。”   “……为什么?”   “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在我这里。”盛皓城将喻南深放在身侧。   喻南深拉起被子,没说话。   “就算是妈妈,也是‘其他人’。”   盛皓城关掉床头的小夜灯,也钻进被子。   黑暗之中,两人听见对方的呼吸声起伏十分均匀,甚至都能数出自己和对方的呼吸声中途的间隔——他们的心思都不在睡意上,耳朵代替眼睛,观察对方动静。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想明白了。”喻南深说。   “什么?”   “以前都是我照顾你,现在你变成了主导者。”   “你非要做操心的那个人么?”盛皓城轻轻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喻南深摇摇头,他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兀地想起以前一些事,“我一直觉得你比我小,身为哥哥,我知道的应该比你多,也应该要做多照顾一点的那个人。”   盛皓城侧过头,喻南深没有觉察,仍呆呆看向天花板。   “现在你比我多了解很多事,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喻南深说,“你把我关在这里,有你的原因。你还有事瞒着我。”   盛皓城正想胡诌几句,喻南深这时转过头来,手枕在脑袋下,一双干净的眼睛赤裸裸地看向他。   “是不是因为我暴露了身份,所以回不去联盟了。”喻南深问,语气轻描淡写。   盛皓城承认:“是。”   喻南深这么聪明,他再编什么也无济于事。   喻南深的右手放在了盛皓城的脸颊上,顺着他的鼻翼摸到了眉骨。   盛皓城微微一颤。   “你觉得你长大了,我也是,这十年我也有变化。”喻南深甚至笑了,“对你,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我没有力气再被你骗一次。所以,别把你想要的东西违着心愿拼命往外推了。”   喻南深的手顺着盛皓城结痂的腺体滑到他的右胸膛,屈起食指敲了敲。   “还跳着呢,别敲了。”盛皓城笑着去拢喻南深的手。   喻南深的手被盛皓城捉着,没有抽出来。距离太近,那股诱人的柑橘气味又在隐隐弥漫。   “我保证,以后一定对你坦诚。”   盛皓城亲了亲喻南深眉间,然而喻南深感觉得到,盛皓城并没有放松下来。   喻南深垂下眼:“你……”   “可是,你以前喜欢的盛皓城,我真的没办法给你了。”盛皓城轻声说,“现在连自己也没办法自控的我,你还敢喜欢吗?我也觉得我有病,你知道吗,我每次触碰你时脑海里就像有另一个人在我耳边低语,叫我囚禁着你,别把你放走。”   “你喜欢的那个明亮自由的盛皓城,我真的演不出来了啊。”   盛皓城苦笑一声。   喻南深没有说话。   盛皓城心里一阵凄楚。   他是一个称职的强权者,但不再是喻南深喜欢的那个直率的少年。   他预谋过要和喻南深摊牌自己,但绝非现在这个场合。他所安排的场景应该是比现在的氛围开心百倍的,时间也不对,等一切尘埃落定他才要讲出这番话。   那时,他黑暗怨毒的另一面就再也没机会作祟了。   喻南深要离开他,寻找新的爱人也没有关系。   只要喻南深没事就好。   现在喻南深不说话,是在措辞怎么和他分手吧。   对着他,喻南深不用措辞的。   盛皓城开口道:“哥,你要离开我,没问题的,我不会拦你。但是现在你离开不安全,而且你身体也有一些小毛病。等我解决了麻烦,你治好了身体,到时候你想去哪,想和谁在一起,我……我都可以的。只要你幸福就好。”   他语速急切,生怕喻南深这时就要走。   不可一世的盛皓城软肋是他的一颗真心。   十年前,他把真心赤裸裸地捧出来给喻南深;十年后他也依然甘之如殆。   只是十年前的真心在飞行港被“践踏”得万劫不复,如今再度血淋淋的将心挖出来献上,便怕了。   怕那人不要,怕那人鄙薄。   他从虫族手里救下喻南深,他神秘莫测的将喻南深囚禁在他的船上,这些事都被一层一层的设计和布局包裹起来,里头藏着的,是真诚而无保护的一颗真心。   他真怕喻南深又不要它了。   “傻瓜。”喻南深说,“我是你哥哥,为什么要离开你?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我说了我不会再放手的。”   难为了情感迟钝的喻南深,眼前的盛皓城从满嘴谎言里犹豫担忧的挑出了那一丁点的真心话说给他听,他生怕自己哪一句刺激到了盛皓城,盛皓城又变回那个千军万马的小盛总了。   喻南深的手指抚到了盛皓城脖颈后的疤。   他当时怎么舍得剜自己那么深的?后颈的皮肉那么薄,疤痕却深得仿佛在骨头上已经结痂。   “你不信的话就标记我。”喻南深的指腹按了按盛皓城的疤痕,“……迟早都要标记的。”   已经结疤的陈伤本来不会疼,但盛皓城的伤是在致命位置,虽然好了,却仍有痛感。   喻南深的力度很轻,可他的指腹因常年征战留下了薄薄的一层茧。他轻轻的摩挲盛皓城的伤口,痛感之下,还有一丝麻麻的痒。   盛皓城浑身酥了一下。   喻南深可别再挑拨他了,尽管是无意。   “我怕我标记不了你。”盛皓城闭上眼,说,“我的腺体伤得太重了。”   声带发育完全后,盛皓城的声音相较少年时代低沉了。他的声带里藏了一个几十年烟龄的瘾君子,但沙而不哑。慢条斯理的和你商讨时,像最温柔的情人。   “当时发生了什么?”喻南深问。   盛皓城自嘲的笑笑:“当时你不是要入伍么,又怕被发现是omega,那我就想,反正我在摇光也没什么出人头地的机会了,不如把我的腺体给你。”   喻南深闻言一悚。   在哪能做这些骇人听闻的非法手术?盛皓城居然还信?   “成年后的alpha必须要和omega做爱才能补充精神力,当时我不愿意和其他omega上床,哪怕是这种只走肾不走心的我也不想。”   “手术都已经开始了,我看着镜子里的手术刀已经朝我脖子上落下时,我妈冲进来叫停了手术——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盛皓城的声音里有几分无奈。   喻南深轻声问:“然后呢?”   “我眼前一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在一个手术室了。全身都被机械臂固定,动弹不得。”   盛皓城的睫毛翕动。他想起那黑暗而不堪回首的一个小时,伤疤已经愈合,可锐利的疼痛仿佛穿越了时光,再次刺入他后颈的肌肤深处。   喻南深看见盛皓城的额头骤然沁出几滴冷汗。   “……很疼吧。”喻南深的指尖下移,指尖轻轻地梳着盛皓城的睫毛,“别想了,都过去了。”   “是挺疼的。精神力衰竭实在是太痛了,好像大脑里所有的液体都被放干了一样。什么都看不清,眩晕得很,就像有人把你的眼珠拿来当弹珠玩。后来,我看到了一个人,就放弃了挣扎。”   “谁?”   “你啊。”盛皓城眯起眼睛,回忆起那天,“太疼了,我下一秒就想死掉。我听到,妈妈说,‘给他打点药’,然后门被推开了……”   一个他朝思暮想的人影从门口走了进来。   痛到面容扭曲、神志不清的盛皓城缓缓抬起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喻南深,你来了……?   这只致幻药剂一定很昂贵。   因为作用实在太逼真了。   面前的喻南深军装乌发,朝自己很淡很淡的笑一下。   ——和他想象里的军官喻南深一模一样。   柔软白皙的手捧起他的脸庞,喻南深慢慢靠近了他。   这么近的距离,他还是这么像喻南深。   盛皓城在那一刻忽然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常年酗致幻药物了,一些得不到的人在美好的幻境里唾手可得。   只要他耽溺于此。   “那你……”喻南深没有接着说下去。   盛皓城感觉到停驻在自己睫毛上的手传来一阵小幅度的颤抖。   他抬手握住喻南深的手腕,睁开眼冲他笑:“我知道,那时的我能见到你,就一定不是真的。”   那是他最后一次感觉到精神力像用之不竭的瀑布喷涌,周身力量突破了以往的极限。   他没有依靠任何工具,徒手撞裂了拘束着自己的机械臂,他一把推开弯下腰正要亲吻自己的陌生omega。   趁所有人目瞪口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盛皓城冲到手术桌旁,三秒内就相中了一把很锐利的手术刀,想也不想的就朝自己的腺体刺去。   这一刺,洞穿了层层叠叠的皮下组织,万念俱灰的透过了神经血肉。   后颈的血液飞溅而出,他浑身是血,还有兴致笑。   他十分无害笑出虎牙,朝在场的人道:“好啦,现在没有后顾之忧了。”   盛皓城将喻南深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像你说的,都过去了。我腺体恢复得还行吧,虽然精神力不比你了,但偶尔还是可以当当战神的。”   喻南深垂下眼。   他睫毛纤长,垂下眼来,盛皓城就看不清他的眼神了。   忽然,喻南深挣脱盛皓城的手,一个翻身,压在了盛皓城的身上。   喻南深坐在盛皓城的胯上,两腿根贴紧了盛皓城的腰侧,居高临下的望着有些错愕的盛皓城。   他的腰轻轻一摆,好似一尾搁浅在沙滩上人鱼。   喻南深的腰前后动起来,模拟着骑乘的动作。   真空的裙摆下,淋着水的肉穴隔着衣物布料摩擦着盛皓城的性器。   “现在在你身上的,是真的我。”   喻南深轻声道。   “所以,标记我吧。”   --------------------   改了部分情节 第77章 终身   喻南深棉质睡裙的裙摆垂落在盛皓城腰际。   他的举动,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勾引。   浪荡的摇摆中,大腿根细嫩的皮肉贴着盛皓城的衣物摩擦,湿乎乎腻乎乎的水液洇湿了布料,黏腻的贴在盛皓城的皮肤上。   盛皓城登时面红耳热,他像一个从未经历过情事的少年,忽然不知道拿自己身上放浪漂亮的美人怎么办了。   “哥,我……”盛皓城告饶道。   喻南深闻言微微一歪头,双手撑在盛皓城肩膀上,上身倾下来:“你怎么了?”   浓郁的信息素随他一同倾倒,浓墨重彩地泼上盛皓城的全副嗅觉。   盛皓城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想要你。”   他闻到了信息素中的腥活气息,动情的痕迹太生动。   颈后的腺体蠢蠢欲动的高热起来,没留神就已经充斥了整个房间,仿佛骤然而起的大雾。   喻南深的身体对他面目全非的气息像认识了许久,omega喜欢被alpha的信息素侵染。他们的信息素在空气里交融,像两条支流忽地汇于主干,才发现彼此原来同源。   盛皓城的手不知不觉已经攀上喻南深的腰,搂着他向下贴合自己身体。   “我记得,你上次这么主动,是因为你已经计划好了要离开我。”盛皓城低声说。   喻南深伏在他身上,盛皓城吐息之间的气流便毛茸茸的钻进他的耳朵里,痒得他浑身酥麻,不住小幅度的颤抖着。   “这次不会了,是不是?” 盛皓城另一只手探入喻南深的发间,透过层层叠叠的黑发,试图抚摸被发丝包裹的深处。   他不知为何,觉得这个动作带有一种隐秘的狎昵。只有最亲近的人才有资格享有这份独有的触觉,在隐秘感上,它无异于柔嫩的大腿内侧。   喻南深簌簌地颤,声音和呼吸也起伏:“你标记了我,我怎么离开你。”   他就算要逃,也逃不走。   一旦盛皓城在他体内成结标记,他就像拥有了风筝的线轴,喻南深再怎么往高处飞,盛皓城只要轻轻的把线轴上的线一圈圈耐心去绕,喻南深就会无可奈何的被他收回到身边。   他们之间的爱再怎么势均力敌,生理构造也永不平等。   盛皓城在喻南深的唇珠蜻蜓点水的啄了一下:“我不标记你就好了。”   “为什么?”喻南深想不明白,“因为腺体?”   “我的腺体只损坏了我的精神力而已。”盛皓城搂着喻南深的肩膀,将他慢慢放在床上,转身温柔的压了上来,“我身上有旧人类的基因,我也许可以标记你,但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后代了。”   喻南深怔住,眨了眨眼:“旧人类和我们有生殖隔离,怎么会有混血的情况……盛夫人是旧人类?”   “不是她,说来话长,我几乎查不到那个人的信息。”盛皓城意简言骇的说道。   他所知道和盛秋有关的事,全靠旧人类那一方告诉他的。   “虽然我的存在就说明旧人类和我们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盛皓城望着喻南深,“你想要个孩子吗?”   喻南深不自觉地攥紧了盛皓城的衣服:“以前不敢想,可是如果可以,我想。但无论如何,我只要和你能在一起就好了。”   “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是个怪物。”盛皓城自嘲的笑了笑。   喻南深抬起头,鼻尖正好和盛皓城的鼻尖相低。温热的气息在他们之间流动着,像一股小小的地热温泉。   喻南深轻轻地提起嘴角:“我也是。”   两个人都笑了。   一个分明是不折不扣的omega,却拥有alpha望尘莫及的精神力;一个是前所未有的天才,身上流着的却是敌对阵营头目的血液。   他们都不能正常的恋爱、结婚、生子。   怪物和怪物,才是最般配。   冰凉的手抚上喻南深无名指上指骨。   “喻南深,你愿意成为我的合法伴侣吗?”   柔软的掌心将分明的指缝温柔亲昵的包裹起来,像一汪湿冷的海水吞噬他手掌这片狭小的洲地。   喻南深心甘情愿的被他淹没。   “我愿意。”   他声音很轻。   你知我知,天地都不知。   他们再度接吻。   一开始只是试探,仿佛第一次和恋人接吻,青涩地碰了碰,然后分开。再触碰,再分开,玩点浓情蜜意的小把戏,一些些浅尝辄止。   后来盛皓城贪心了,往更深里要。腻热的舌尖缠绕,好像喻南深的舌尖上有珍贵的蜜糖似的,他舍不得吃尽。   两人纠缠之间,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褪去。   喻南深的乳尖被盛皓城掐揉得挺起来,两粒诱人的桃红。盛皓城凑下去将其中一颗含入口里,喻南深半边身子就软了,像一束敏感的含羞草,四肢都想团起来。   他这一收,恰好撞“枪尖”上。膏脂一样白皙的手臂和大腿全部搭盛皓城的脊背和腰上,自己兜头逢迎上去的姿态。   “唔……”   喻南深又舒服又痒的哼了一声。盛皓城见状,另一只手也去玩哥哥涨起来的奶头,指尖快速的拨弄。   高频率在敏感部位的玩弄让快感一浪高于一浪,无法抑制的冲动失禁般涌向喻南深的下身,喻南深失神了一刹那,肉穴已经先喷出透明的爱液。   盛皓城顺着湿滑的爱液顶进去。紧热的甬道对他非常欢迎,肉浪挤叠,拥簇着粗大可怖的肉棒朝更深处去。   盛皓城本想温柔,可喻南深的身体在娇滴滴的邀宠,他放任自己碾过穴道里那颗凸起的小肉粒,喻南深顷刻过电般痉挛。   盛皓城揽起喻南深,发现他脖子汗津津的一片。   就这么插着的姿势,盛皓城将喻南深翻了过来。   喻南深呜咽着趴在床上,头埋进雪白的床单里。像等待交配的母兽,臀部被性器插得一耸一耸。   盛皓城爱怜地吻他唇角。   后入的姿势让盛皓城很轻易的就抵达了生殖腔的入口,饱满的冠状龟头顶在宫腔口。盛皓城别有用心的轻轻撞击,如同抓到兔子的老虎,分明可以一击毙命,非要逗弄着玩,欣赏兔子绝望的表现。   喻南深被磨得眼眶发红,手捂在肚脐眼下方,泪眼汪汪。   想叫,又爽得丧失语言能力,字的形状都被呻吟和喘息泡得软了。   喻南深已城门失守,盛皓城却依然在进攻。他一手捞起喻南深的腰肢,手往下移,虎口圈住喻南深已经勃起的性器,力度很小的套弄着。指尖不时刮蹭过顶端微微张开的马眼,喻南深爽得头皮发麻,失神之下,想挣扎逃脱盛皓城的手掌。   “不、不行……不能一起弄……啊……”   过度的快感总让他觉得危险,对于不受控的事情喻南深从本能上害怕,潜意识知道一旦他遵从这种放肆的快乐,知觉就要麻痹,身体就会变得奇怪。   盛皓城手腕轻轻一提,喻南深就被他捉回身下了。   压制性的悬殊力量让喻南深只得就范。   他哭喘着,在双重快感下射出。腰在持续不断的强力抽插里耸动,喻南深跪趴着,耳边是盛皓城沉重的喘息,他没有支点,无处可逃。   进出时,肉体拍打的声音和腻滑湿黏的体液撞击声交错,两人的体温和快感像比赛般持续高升。盛皓城滚烫的肌群贴着喻南深脊背的薄肉,像炙烤的熔浆浇透情欲高涨的两人。   盛皓城被喻南深夹得近乎发狂,他微微顶进去一些,喻南深低声吸气,才肏进一点就受不了地摇头。   盛皓城的另一只手又对已经肿胀了一圈的奶头下手,蹂躏这颗已经发硬发疼到碰不得的肉粒。   喻南深已无暇应付,胸前的快感让他大脑发昏,又舒服又受罪。更让他受不了的是盛皓城一直没有肏进生殖腔,只是一小部分地嵌在子宫口,怠惰慵懒的小幅度、却又高频率的抽插着。   他手肘勉勉强强撑起身体,腰已经无力的塌下。臀部送到盛皓城跟前去,雪白的身体大汗淋漓。   “唔……嗯……”喻南深的呻吟成片流泻出来,自己听了都耳根充血,“呜……别、不要……”   他咬住床单,不想再发出这种求饶示弱的喘息,可身体却背叛意志,迎合盛皓城肏入的频率而扭动。   盛皓城觉得自己再这么肏下去,喻南深就要被自己玩坏了。   他俯下身,舔了舔喻南深脖后腺体位置的皮肤。   喻南深预感到了他接下来的动作,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害怕吗?”盛皓城觉察到了喻南深的内心波动。   喻南深的心乱起来。   他自己也无法解释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慌感。   喻南深:“怕。”   是他先提出让盛皓城标记自己,也是他先骑在盛皓城身上的。   可为什么到这关头,心底突然升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   这害怕的成分里还有一丝安心。就像一直担心着一件坏事会发生,可它迟迟不来,而在某一节点,它终于如自己所愿发生后,内心油然生出了安心感。   他潜意识里认为被标记是一柄达摩克利斯剑,也知道发生后会有不好的后果,可他无法控制。   他不知道被标记后的坏事是什么,但意识告诉他会发生。   可是,被盛皓城标记的话,意味就完全不一样了吧……   也许是期待到了极点,激动到害怕了。   遇见盛皓城之前,他没想过恋爱,更别提和一个人共度一生了。   现在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是他想和他度过一辈子的人。   “盛皓城只爱喻南深一个人。”盛皓城用发誓的口吻说道,“就算你不爱我,我也要爱你。我会死皮白赖的待着你给我圈的这一亩地,求你别撵我走。”   他附在喻南深的耳畔说,柔软亲昵的嗓音让喻南深更加丢盔弃甲。   喻南深嘴唇翕动了一下,声带跟不上思绪,既害怕,又期望。   他的身体要完完全全的认识一个人了。   “我爱你。”喻南深轻轻的笑了笑。   他屈低了头,拨开后脑勺的碎发,将后颈赤裸的送到了盛皓城的唇下。   在无数次天花乱坠的幻梦中,盛皓城标记过喻南深。   真成了现实,才发现那些幻梦多么潦草,真实的喻南深的腺体是多么美好。   它散发着诱人的信息素,乖巧地藏在皮肉之下。它永远不公开,只能被一人私有。   虎牙刺破皮肤的瞬间,粗热的性器也撞入了生殖腔内。   “太深了……”喻南深哭着道。   “我会温柔。”盛皓城安慰他。   太柔软了,盛皓城一使力就会把它肏坏掉的样子。   然而并不是,湿热温暖的生殖腔迫不及待的吮吸着肉棒。黏液大股大股的泌出,湿滑了交合的部位,被撑得成圆形的肉洞水淋淋湿漉漉一片。   他们身体相性太好,天生一对,盛皓城注定要嵌入进这口生殖温床。   “呜……嗯啊……太大了……”   喻南深感受到盛皓城的阴茎大部分肏入,在穿越了某个深度后,盛皓城的性器登时不动了。与此同时,体内那大得可怕的性器陡然再涨粗了一倍。   狭小潮湿的肠壁像被它撑出了肉棒的形状,喻南深甚至能感觉到盛皓城茎身上贲张的筋络正细细密密的烫着穴肉。   盛皓城扳过喻南深的脸,亲吻着他。   成结标记还在持续,炽热烧烫的肉体紧密相贴。盛皓城的手在黑暗之中摸索着,寻找喻南深的手。   双手交扣,喻南深从未想过手指与手指缝之间是可以如此严丝合缝的相连,亲密无间和贴合。尺寸也刚刚好,再大一点或再小一点的手就不那么相配了。   盛皓城一呼一吸都快要烧起来。   吐息之间,温热的鼻息也带着自己的体温在与喻南深交换。爱不需要太洁净,这样带着温度和湿度也好,野蛮一些才更鲜活。   喻南深的胸腔因为剧烈的呼吸而起伏,盛皓城感知得一清二楚;盛皓城舒服得小臂轻微的颤栗,喻南深体内含着的肉棒都能知道。   太近的距离,为负的进入,他的动静和喻南深的动静不分你我。   乳白琼浆灌进生育温床,以后这里只能容纳一个人的体液,独独属于一个人了。   喻南深的意识好像才刚回到脸上似的,清亮的眼怔怔地望着盛皓城。   盛皓城既舍不得吻他,又舍不得不吻他。 第78章 量身   “这颗星球目前仍然是安全的,你见完叶路就联系理查斯,他会带你来找我。”   “好。”   盛皓城帮喻南深把不小心夹进风衣领口的头发撩出来,其中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喻南深后颈的腺体处,心念一动,忍不住摸了摸。   距离标记才一天,腺体处仍红肿肿的。冷不丁被温暖的热度触碰,喻南深一个激灵,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痒。”喻南深不想他碰,身体一歪,想躲开魔爪。   盛皓城被眼前的喻南深好玩死了,还想逗他,但见喻南深一脸嫌弃,只好收手。   喻南深大病初愈,又被他折腾了一宿,包裹在长风衣里整个人都小了几圈。及颈的长发落在领口,喻南深又带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看起来就像个没什么危害的小omega,随随便便来个人都能弄死他。   ——虽然这个“小omega”风衣底下藏了一把真枪,而且一个人就能把这颗星球屠掉。   盛皓城一切都对喻南深坦白了。   包括他怎么白手起家、怎么联系上前联盟副主席段睿、怎么打算干掉联盟重建秩序。   他知道自己冒很大风险,喻南深辛辛苦苦在前线战斗,他倒好,直接掉包了后方整个联盟委员会。   喻南深安静的听完,出乎盛皓城预料的是,喻南深并没有什么反应。   如果非要他形容,听完一切的喻南深就像个突然卡机了的机器人,事情发展超出他的程序设置,于是……当场卡机了。   “旧人类已经占据了第五星系了,包括我的出生地,摇光星。”盛皓城以为喻南深仍在为旧联盟不舍,“而这时候,联盟委员会居然还在讨论怎么处置你,而不是收复失地。”   喻南深一直低下的头,在这时抬起来了:“联盟没了,那我能做些什么?”   他语气惘然迷茫,好像有人告诉他从今以后不许摄入任何碳水,却要让他继续活下去。   盛皓城被他这么一问,突然也没了计划。   他本来想能瞒喻南深多久就瞒多久,在完美崭新的新世界建立后再真相大白。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事情远超出他的控制。   他有心想把喻南深带在身边,但盛冬的航程图显示她快靠近盛皓城了。   喻翰丞的那条定时信息也让他耿耿于怀。   他能明显感觉出来喻南深被重创后,精神力纵然稳步恢复,却达不到从前的高度了。   而喻南深自己也没发觉,盛皓城却意识到了:喻南深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黏他。   被标记前就出现征兆了。   睡着后不知不觉四肢就缠上了他,脑袋要凑到他身上,嗅着他的信息素呼吸才慢慢平稳。   喻南深以前的画风都是以简洁为主,而被他抓来身边后,喻南深朝舰艇主系统订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筑巢似的布置起他们的卧室。   ……像小孩子,或乖巧的小宠物。   “哥哥,你的记忆是从十二岁开始的,之前全忘记了,对不对?”盛皓城突然问。   喻南深不明所以的点头。   他忽然想起来:“你帮我查,装备部部长叶路现在在哪里,我要联系他。”   “怎么了?”盛皓城听喻南深语气急促起来,明知是有要紧的事,可还是有点醋。   “他有可以恢复记忆的机器。我要想起来以前的事,我……”   喻南深说着,又哑然了。   以前,他觉得一切听着父亲的话按部就班的活下去,就是正确的道路。所以,当父亲告诉他他因为一场大病失去记忆,叫他别再想,都是不重要的事,他就将这空白的十二年如同翻一本书,轻轻松松的就翻到下一页了。   脑海里的怪声、失去的童年、一个叫盛秋的人却是他的“违禁词”……迷雾重重,答案却藏在了空白的记忆里。   他曾经不知道什么要违抗,现在却想有自己的意识和情感。   盛皓城很快查到了装备部部长叶路在哪。   联盟体系已经分崩离析,联盟军大败虫族后,联盟居然下令让军方解散装备部。   而部长叶路,目前正带着装备部的大部分身家,在第三星系的一颗小行星上“度假”。   而盛皓城也很顺利的,将叶路“请”到了一间实验室和喻南深会面。   他本想陪着喻南深恢复记忆,但盛冬已到。   她抵达的,不是盛皓城的舰艇,而是喻翰丞发给盛皓城的那串星系坐标。   “在这颗星球见吧,宝贝。妈妈有礼物给你。”   可惜盛皓城并没有把喻翰丞的信息告诉喻南深,不然喻南深会发现,喻翰丞发给盛皓城的那个坐标正是喻翰丞带他做了七年身体检查的那座“巨型医院”星球。   看着喻南深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盛皓城依依不舍的启动了飞船。   没几小时,盛皓城已经带着两艘护卫舰跃迁到了喻翰丞提供的坐标上。   在那颗小行星的上方,盛皓城遥遥的通过控制屏看见了盛冬的飞船。   飞船看起来很普通,是适合omega太空旅游的型号。   盛冬也发现了他。   两艘飞船对接,盛冬来到了这座商舰的接待舱。   盛皓城在专门的会客室等她。   妈妈。   虽然已经知道盛冬并不是他亲生母亲,可他对她的感情怎么能以血脉一言蔽之。   她拉扯他长这么大,是他晦暗贫困的童年里的光,这是素未谋面的盛秋永远也给不了他的。   “宝贝。”盛冬端着一杯马天尼,款款进门。   盛皓城有些惊奇的发现,常常面露忧郁的母亲突然变得快乐起来,和她信息里可怜兮兮的姿态完全不沾边。   盛冬的黑发松松地盘起来,露出脂若霜雪的脖颈,锁骨以下仍然被黑色丝绒所包裹。   她慢慢地坐在盛皓城对面,不自觉地晃动着手中酒杯的液体。   “妈,你怎么突然来了?”盛皓城明知故问。   “来看看你和喻南深。”   盛冬看起来很自在,似乎一点也不好奇自己儿子怎么购置得起着那么多舰艇。   “喻南深?”盛皓城装作不懂,“他没和我在一起。”   盛冬了然地笑了笑:“啊,你们年轻人要玩‘私定终身’这一套,是吧?”   盛皓城默然不语,笑意却敛了起来。   他自和喻南深分别后,提防了太多人。他试错的成本太低,太多的话都需要他反复推敲。   这让他对周围人的戒心如同一座高耸入云的铁塔,真情与实感早埋藏在塔顶,唯一能打开这座密塔的人叫喻南深。   连面对生养自己的母亲,也不能真心相待。   盛冬却看穿了他。   “不用那么提防我们,乖儿子。”盛冬表情真挚,动情得像一个意气风发的成功演说家,“我们都是希望你和喻南深在一起的,结婚、生子……再好不过了。”   盛皓城望着面前的盛冬,黑与白在她身上嚣张的交错着,像一只盛放的黑蝴蝶,却身披霜雪。   盛冬黑白分明的眼噙满了笑意,她多像一个对幼辈私奔付之大度一笑的慈母。   她不计较,不声张,甚至觉得这一对小恋人的负隅顽抗有趣极了。因为她对此胸有成竹。   “你们?”   盛皓城预感到了什么。   “我、喻翰丞、全体旧人类军,甚至是虫族,都希望你和喻南深在一起的。”盛冬笑眯眯地说。   “我们都等着你和你的新娘举办一场世界婚礼呢。别人的婚礼鲜花围绕,而你们的婚礼,要鲜血和战火。”   舰艇慢慢降落,周围墙壁渐渐透明起来。   星球的全貌在盛皓城眼前渐次展开,如同铺开的画卷。   盛皓城的血一点一点凉下去。   他明白了。   他们都知道喻南深是omega。   不,不仅是知道……   甚至喻南深是omega,都是他们制造的。   --------------------   关站休息前,我努力更…… 第79章 应许   盛皓城喉结翻动,一股腥甜的铁锈味从喉间深处泛起。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盛皓城盯着笑容和煦的盛冬,“叛敌?求权?还是说你们就是群变态?”   那么爱着他护着他长大的盛冬,原来一切都是伪装。   盛冬美艳的脸露出嘲弄的神色:“你瞧瞧,这还是平时的你吗?一说到和你哥哥有关的事,整个人就变得那么冲动。”   这时,飞船缓缓降落陆面,舱门悄无声息的开启。   盛冬做了个“请”的手势:“欢迎来到为你准备的实验室,新主人。”   她眼睛里的笑意却并没有脸上所体现的那么愉悦,反倒有几分切肤的不忍。   直到进入了这座工厂,盛皓城才微微冷静下来。   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这是一座工厂。   各色药物码在四面八方的传送带上,通天的墙壁上挂着无数黑洞,传送带将这些瓶瓶罐罐送往不同的黑洞中。   两人站在一条发着淡淡荧光的白色传送带上。盛冬替他叫出了一把看起来非常舒适的座椅,请他坐。   传送带徐徐前进,盛冬似乎有意展示给他看,他们正在做什么。   盛皓城此刻的身份像一个观光客。   “喻南深有和你说过这里么?”盛冬双手背在身后问。   她和煦的笑容和轻柔的声音让盛皓城忽然生出一种错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妈妈正在给他讲睡前故事。   听她这么细细柔柔的问,盛皓城觉得自己猜错了。   他本以为这是个密谋:“喻南深知道这里?”   一排色彩瑰丽的试管被前进的传送带送到了左边那面墙壁的黑洞中。   “不仅知道,他还常常来呢。”盛冬漫不经心地蹬掉脚上的高跟鞋,白玉似的足尖一拨,两只价格不菲的鞋就滚下了传送带。   她转身在操作台上输入了一串代码,前方光洁的墙壁慢慢打开,圆弧形的黑洞似乎要将他们吞噬。   “只不过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喻翰丞跟他说是为了给他检查身体特意造起来的医院,他就信了,不过喻翰丞也没说错,确实是为他而造的。”   说这话时,他们所站的位置恰好穿越过那黑洞般的入口。   盛冬的声音在那一瞬间的黑暗里格外清冷,像月光照不到的河堤卵石。   盛皓城的眼睛再度适应光线时,他们在的地方已然变样。   方才在地面上的传送带,现在像一条悬在空中的丝绸,高高的吊了起来。   传送带周围架起了雕花似的护栏,似乎怕传送在上的物品跌落。   如果盛皓城通过监控观看房间,他会发现他和盛冬在整个房间内,只是渺小的一个点。   他们正处于高空中,但依旧处于这座巨大的“工厂医院”内,四周仍是银灰的墙壁。   这座房间很大,传送带足够长,在穿越黑洞后甚至速度也加快了,可穿越这座实验室似乎仍然需要一段时间。   盛皓城俯瞰而望,发现底下置着一枚庞大的球状机械,几乎占据了房间的下半部分。   机械完美规整,有如一颗等比缩小的行星模型。这颗机械行星周围甚至萦绕了一圈奶白色的光环,光环上的粒子徐徐漂浮,营造出一种朦胧的动态感。   “这是什么?”盛皓城皱眉。   盛冬的碎发与长裙一齐飘舞,她回过身转向盛皓城,敛起笑容,似乎还有点怔住。   “……这是你出生的地方啊。”盛冬轻声说。   盛皓城难以置信:“这是个人工培养皿?盛秋他不是omega吗?”   他原以为盛秋也是和喻南深一样,是强到特殊的omega伪装成alpha混进另外一个阶层。   盛冬看着盛皓城,盛皓城从她的目光里读到了赤裸的怜惜。   他发现盛冬还是爱他的,那种长辈式的爱。   明知道这小孩并非己出,可因为他身上那种类血缘的隐秘联系,让她对他生出无限怜惜。   “我哥哥他是货真价实的alpha呀,不然你以为他怎么通过军校和军伍的层层审核?摇光那么落后的星球,穷山恶水出刁民的,五十年出不了一个能进艾尔的alpha。那么难的出了一个,他得通过多少考验啊。”说到盛秋时,盛冬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崇拜。   远处的下方,金属机械小行星泛着冷银色的光泽。   盛皓城很难想象,自己是被这样一个玩意儿培养出来的。   “旧人类和我们,本来就有生殖隔离,按道理按生理,你都不该出生。但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造物主把你制造出来了,它也是我们在基因序列领域的里程碑。”盛冬说。   “你也有参与这个项目吗?”盛皓城问。   盛冬笑了笑:“是啊,他们不让omega上军校,不让omega入政坛。哥哥和小喻哥哥这么厉害,我怎么能什么也不干,只好念些书,做些科研。”   盛皓城轻轻吐了口气:“说你是我母亲,其实也没错。”   他们被传送带送到了离新的传送点——那个黑洞——还有四分之一的路程,离那个庞大的人工子宫渐渐远去。   盛皓城慢条斯理地卸下手上的白手套。   他动作很轻,力道很弱,摘手套却摘出了抽筋扒骨的意味。   “那么,为什么要把我生产出来呢?”他瞥了眼底下。   盛冬不说话。   “纪念盛秋?看起来不像,按喻翰丞这人的疯狂程度,应该拿盛秋的DNA搞个克隆人才对啊。”盛皓城促狭的笑了。   “这些你待会就知道了。”盛冬的半个身子被逼近的黑洞吞没,声音在空中留下风声,“喻翰丞做尽一切伤天害理的事,都是为了保护你而已。你从没发现过吗,你的名字里有盛秋和喻翰丞。”   ……盛皓城有一刻被这谜语似的话唬到了。   妈,能不能别说的那么神神秘秘。   什么叫“和全世界为敌就为了保护你”?这种似是而非的话放现在疑神疑鬼的自己身上,先拉出来阴谋论了一万遍。   有一霎那,盛皓城脑海里还掠过一个夸张的猜想:按他们抹消记忆的手段,自己不会是被抹掉记忆的盛秋吧?   好在,跟着盛冬又穿越了一个传送点后,他知道自己即将要推开这掩埋了重重秘密的大门,让其中隐藏多年的秘密重现天日。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他无法保证自己的选择一定是“正义”的。   传送完,盛冬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盛皓城踏入前方的黑暗,如同登上歌剧院的舞台。   红丝绒的帷幔拉开,喻翰丞站在他面前。   没有笑,没有怒,安安静静的垂下眼,像一个意恐孩子迟迟归的寻常父亲。   如果不是盛皓城看见他轮廓边缘的淡淡白光,真要以为是喻翰丞本人来了。   而现在站在他跟前的,是一段早已录好的VR影像。   “我等你很久了。”   喻翰丞温柔的注视着身前的盛皓城,好像早知道他会站在这个位置。   “喻南深这把利刃,你用得……还顺手吗?”   首都星,第一黎明碑医院。   春日午后的阳光像轻薄的丝绒,安静的伏在每一片可供它栖息的墙面,也伏在了他正翻阅的书页上。   他坐在病床旁的陪护椅上,乖巧安静地在读一本诗集。牛奶白的指尖滑过书面上墨色的规整字句,他朗读声很小,更像呢喃。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他白金色的长发沐浴在初春阳光里,像一副古地球时代中关于天使的油画。   似乎读得入神,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那面“精神网与脑电检测”的显示屏正在急剧的跳动着。   而当病床上的那位病人出现任何复苏的征兆时会直接告知系统的传达程序也被关掉了。   【罗尔维德!罗尔维德!】显示屏空白处跃出一串急切的文字,【我现在只能连接精神网,你帮我接通程序,立马通知他们建立我与身体的联系!】   字符跳动的频率太大,这才吸引了正在看书的美丽omega的注意力。   罗尔维德抬眼,很惊喜的:“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可以。】那边很快回复。   罗尔维德看看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沉睡不醒的喻翰丞,又看看正在逐字逐句拼写的文字。   “你回不去身体里吗?”他合上书问。   【是。】喻翰丞承认,【你点一下床头那块电子屏,把‘呼叫服务’那一项打开,我需要医生的帮助。】   罗尔维德站起身,绕过满室的身体指标显示屏走到床头:“这块吗?呼叫服务……?”   【就是那里,你把它打开就可以了。很简单的。】喻翰丞应道。   “噢,是很简单。”罗尔维德冲阖着眼睛的喻翰丞笑了,“但是我才刚关上呢。”   仅存意识连接精神网的植物人喻翰丞愣住了。   “喻翰丞,你爱我吗?”罗尔维德对着电子屏问。   答案来得很快。   【我不爱你。我……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不是爱情,非要说的话,是亲情。】   喻翰丞的精神力恢复得并不算很好,每个字的构成都七扭八歪的,像小孩信手抄书。   罗尔维德的眼睛湿润了。   他想起小时候的喻翰丞教什么也不懂,被困在一个小小牢笼里的他识字说话,为什么他们现在会走到这个地步?   “亲情?我看你是恨我吧,喻翰丞。”罗尔维德咬牙切齿,身子颤抖得可怕,“我对你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和喻南深安稳的活着。你呢,你这样对自己,这样对他,还说为我好。你干脆先把我杀了好了。”   【你……不憎恨喻南深?】   “我为什么要恨他?就因为他不是你真的想要的那个孩子吗?就因为他是你所谓‘配种’的后代吗?”   罗尔维德向来温柔的声音第一次那么声嘶力竭。   是暴风雪夜受伤的母狼痛苦的发现自己养了一冬天的幼崽在自己出门狩猎时被猎人屠杀殆尽所发出的那种悲鸣。   “怪他是你救盛秋的筹码,你恨无能为力的自己,却嫁祸于他身上。你个懦夫。”   【你冷静,罗尔维德。】   “我怎么冷静,你让我怎么相信,我前途无量的孩子被你弄成离开性爱就活不下去的omega?”   罗尔维德冷冷的笑了,他慢慢走到了喻翰丞床畔。   不可一世,功在千秋的喻翰丞总将军现在无知无觉的躺在一席病榻之上,毫无防备,任他宰割。   罗尔维德理了理头发,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的模样。   他侧头望向最初的电子屏,若有所思:“听说旧人类有一种技术,可以入侵我们的精神网,读取相关回忆。”   【你从哪里听……】   喻翰丞的字还没拼完,只见罗尔维德摸了摸喻翰丞额前的碎发。   “这个世界上,知道喻南深身世的人很少吧。”罗尔维德意味深长地望了眼电子屏,“小喻哥哥,像你这样躺在床上,多容易被他们入侵啊,这多危险。”   “你说,怎么办呢?”   这次字拼成得很快:【你要干什么!】   方才翻书的纤秀手指现在停留在了玉色的呼吸面罩上。   罗尔维德恬静地微笑,从裙子的口袋里取出一把手枪。   ……原来摘下呼吸面罩这么容易,原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这么轻易。   “小喻哥哥,谢谢你把我设置成你最高权限的陪护,不然我真的没有办法避开这些智能东西。”   罗尔维德垂眸,无暇理会那边电子屏上发出什么讯息了,反正也是弥留之际的挣扎,不如再好好看一眼喻翰丞的相貌。   原来他到死还是想把视网膜的最后一面图像留给他。   病人垂危,心电图的滴滴声暴动地响着,刺耳得要扎透耳膜。   没关系,等下就听不到了。   枪口贴上太阳穴,罗尔维德觉察到了它的冰凉和杀意。   在心电图横成一条直线的那一刻,病房里数十面报告仪发出了锐利的警告声,如同突然崩塌的程序。   在这嘈杂而规律的协奏曲中,罗尔维德扣下扳机。   --------------------   开站快乐~ 第80章 公无   盛皓城长眉皱起,攥紧了拳。   “生什么气啊?又没说错。”虚拟的喻翰丞仿佛觑见了他恼怒的神色,那预录好的影像嘴角嘲弄的提了提,“说过多少次,要对父亲得放尊重点。虽然你看到这段影像时,我应该已经死了。”   他打了个响指。   那束流泻在他身上光变得亮了,照出“喻翰丞”身后的景象。   是一排排的座位,一直通到了灯光照不到的黑暗。   盛皓城觉得渗人:“电影院?”   座位都是电影院里的常见的那种椅子,颜色灰,椅背和坐垫都是软软的。   “是啊,请你看电影。”那虚拟的影像煞有介事的走到了第二排中部的座位落了座,“坐爸爸旁边。”   “你到底要干什么?把我叫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电影?”盛皓城对他的故弄玄虚忍无可忍。   喻翰丞笑眯眯的,有点无奈的摇摇头:“关心则乱啊,关心则乱。你会来这里,我知道全因为喻南深。让我猜猜看你们现在到什么地步了?两情相悦是肯定的,有没有终身标记?”   盛皓城:“关你屁事。”   喻翰丞好像早料到了他不合作的态度,手在虚空中一抓,就这么抓出了一碟布丁来。   同样是投影的布丁,在人形投影手上拿着,怎么看怎么诡异。   ……这老家伙还挺恶趣味。盛皓城想。   “喻南深现在很喜欢你,肯定愿意给你标记。你也喜欢他,但依你小子现在的性格,估计不会标记他,因为舍不得。你的占有欲太强了,也太没安全感了,不把什么都握在手上是不会标记喻南深的。”   喻翰丞眉眼带笑,挖了一勺布丁往嘴里送。   盛皓城啧了一声:“喻翰丞,你觉不觉得你现在的语气很像那种什么星座运势节目的主持人?一本正经的胡诌什么星座和什么星座最搭配,因为他们之间会什么什么样。”   喻翰丞歪头,好像真听到了他的话,噗嗤的笑了:“你以为我在信口胡言?你以为你和喻南深在一起是冲破命运的桎梏,打破世俗的成见的勇敢追爱啊?别逗了,傻儿子。”   “你懂什么——”   “喻南深会‘分化’成omega,是因为你啊。”   喻翰丞眯起眼,漂亮的桃花眼垂成一线,看起来玩味又残忍。   “喻南深于你而言,就是一条听话的狗——虽然他永远不会意识到。”喻翰丞说,“他离不开你,而你,永远自由。”   他从空中又“抓出”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盛皓城认识。   长长的针管里,呈着泛起光泽,色彩瑰丽的液体。   ……是喻南深常备在身旁的抑制剂。   喻翰丞摇了摇抑制剂,瓶身的光投在他碧绿色的眼瞳中,像揉碎了极光的森林。   “喻南深告诉过你,这是他的抑制剂,所以你就深信不疑,从没有亲自检查过这管东西吧。”喻翰丞意味深长地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是戏谑的,“而你只要稍微检测一下它的成分,就知道这东西根本不是什么抑制剂。”   盛皓城的瞳孔倏地一缩。   种种影像在眼前掠过。   喻南深使用完抑制剂痛楚的神色、可怕而严重的副作用、喻南深在床上一次比一次顺从的姿态……   “你早该死了。”   愤怒至极点的Alpha速度快得惊人,在盛皓城说完第一个字时他就已经冲到了喻翰丞的身侧。下意识的已经挥起一拳朝对方面门而去,拳风呼啸着往前冲,却透过那层薄薄的影像,千万般力气尽数泻在空中。   投影的喻翰丞,摸不着,打不散。   因此,只能任他耸耸肩,云淡风轻地将没说的话说完。   “它表面是特效抑制剂,好像真的能压抑突然产生的性冲动,但只是将那股欲望留到了发情期,让它更汹涌地发作罢了。它能让喻南深对普通的抑制剂产生抗性,让他再也不能依赖普通的抑制剂。”   “当然,那只是它的次要作用。它的主要目的嘛,当然是为了你啊。有了它,喻南深才会慢慢地变成‘更适合你’的omega。喜欢父亲送给你的礼物吗?”   “礼物……”垂下手,盛皓城有些茫然的重复道。   好耳熟的词。他在哪里有听到过,他又在什么时候渴望拥有过,又是什么时候,他忘记了这个概念。   灯光骤然熄灭。   “好了,电影要开场了,我已经剧透太多了,真该死。噢,我已经死了。”   喻翰丞清亮的声音响在黑暗中,像他年少时做的一场朗诵。   盛皓城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   影像没有呼吸,好像这寸地方中只有他一个人。   他觉得自己被关在一个密闭的黑盒子中,空气稀薄,呼吸困难,几近窒息。   反胃的恶心感从身体深处熔岩似的往外冒,盛皓城剧烈呛咳起来。生理性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没有注意到眼前居然真的有光渐渐亮起,真的有一块屏幕在放电影。   这电影是第一视角的。   掌机的人的手抖,镜头晃了三两下,才变得稳定正常。   “生产很成功,孩子顺利出生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含着笑,“小喻哥哥,你看看,他嘴巴多像你。”   屏幕下移,一个红彤彤的小婴儿在一个小型的医疗舱里睡得很香。皱巴巴的小脸不似其他初来人世的婴儿那样丑得像个小兽,五官的雏形就看出是个漂亮胚子。   “翰丞,给他起个名字。”画面外,苍老的嗓音说道,“这是喻家和联盟的未来和希望啊。”   “叫什么都随便!你们答应我的事情呢?”   悦耳,却隐隐压着愤怒和急切的声音响起。   盛皓城反应过来,是喻翰丞第一视角的电影。不,不是电影,是喻翰丞的记忆。   “我们已经放盛秋离开了。”苍老的声音沉吟片刻,“他要去哪是他的选择,你当着碑林和你母亲的墓宣过誓你会永远站在人类一方的,你不会忘记誓言,是吗?”   “……是的,父亲。”喻翰丞最终道。   屏幕黯淡下来,过了几秒,又渐渐亮起。   旅馆客房狭小的床上,清秀的男人正在穿衣服,但他穿得不太方便,因为他右手腕绑着一个电子镣铐。   不大,但在男人心里十分碍事和介怀。   “你别再跟着我了,喻翰丞。”盛秋无奈地说。   镜头外传来衣物悉悉索索的声音,喻翰丞也在穿衣服。   “不。”他闷闷的说。   “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说明白这些。就今天好了。”盛秋坐在床上,双手撑在身后。   他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像褐黄的柳枝栖在枯水期的河岸,周身是疲惫与憔悴,又带着残破的美感。   “说什么,我们到此为止了?”喻翰丞冷笑道,“那刚刚是分手炮?”   盛秋叹了口气。   喻翰丞最受不住他这样,语气软下来,示弱道:“对不起,我太心急了。你没必要走,留在我这里不行吗?我能瞒住他们保护你,你一辈子还和我在一起。只要你忘记你原先的名字,换个身份生活在我们这里。”   “你们这里……”盛秋捏了捏鼻子,“什么时候发现我是旧人类的,在我失联的这一年么?”   镜头往下坠。   喻翰丞直接坐在了地下。   “我告诉你我要订婚,其实是试探你的时候。”   盛秋的眼神由于回忆迷茫了一下:“那不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吗?这么早……我还真是个不称职的间谍。”   “只有我知道。”喻翰丞的声音又沉了下来。   像只被滂沱大雨打湿周身毛发的大狗。   喻翰丞想说你被抓被放出来的条件是我和别的人生出一个他们想要的孩子。想了想还是没说,说了又能怎么样?他不想让盛秋觉得有欠自己什么。   虽然过程无比痛苦,他骑上自己视作弟弟的少年,太屈辱了,像是配种。   “噢。”盛秋说。   他们两个相顾无言。   喻翰丞打破沉默:“待在我这里,别管什么战争和任务了,好不好?”   “……你知道我不能。”。   喻翰丞的声音多了几分戾气:“我就不让你走,你走到哪我跟到哪,大不了我锁着你,你一辈子也别想出这个房间!”   盛秋不笑了,抬眼望向镜头。   ——盛皓城知道,他望向的是喻翰丞。   盛秋手上开始了动作。指尖翻飞,在终端上起落。   盛秋又叹了口气。   “如果你坚持不放我走,那我就只好杀了你。”   咔嗒一声,电子镣铐从床沿掉到地面。   喻翰丞知道自己再也留不住他。   他们谁都没有错,只是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为不同的信仰而战。   “那你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喻翰丞说,“你对我好,喜欢我,甚至和我上床,都是真的想这么做,对不对?”   盛皓城看不到喻翰丞的表情,但他第一次见喻翰丞用这种乞求的口吻说话。   就像当年他站在月台问喻南深他爱不爱他。   不是质问,只是想给自己留一个支撑自己的念想。   盛秋坐在床上,背后是雪白的墙壁。   他好像早已预料到喻翰丞会问这句话。   “是啊,是真的。”盛秋站起来,走向喻翰丞,他的脸在镜头里慢慢放大,可目的地不是嘴唇,最终显示在镜头中的是他的脖子与锁骨。   他蹲下身,附在喻翰丞的耳畔,轻声说:“我爱你是真的。我接受了改造记忆的实验,在毕业入伍后才恢复了完整记忆。”   “虽然我是自愿接受了手术,可毕竟我在这个世界生活了那么久,原来的记忆对我来说,就是其他人的记忆。你能想象吗,在你脑海里突然多了一个人的感觉。我也困惑了很久,我到底是谁。”   “那你留在这里啊,作为联盟的盛秋!”喻翰丞急切的说。   同时把眼前的人迫不及待的揽入自己的怀里。   盛秋被他抱得严实,手抚在喻翰丞的后心。   当年学院的双子星,挚友与爱人,唯一能并肩同行的人……原来是别有企图的接近,煞费苦心的卧底,和那颗不该动的真心。   可是当年的盛秋哪有使什么手段,喻翰丞就已经超级超级黏他,喜欢到不可自拔了。家养宠物一样使劲儿往盛秋眼前凑,也不怕讨嫌。要关心盛秋时傲娇得要死,拐着弯儿问盛秋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现在求他别走,一句接一句。   “盛老师,别走好不好?”喻翰丞不知道第几次这么说道。   盛秋默然不语,纤长的睫毛翕动。   他抵在喻翰丞后心的手,由拳变掌,轻轻的拍了拍喻翰丞:“下次见面就是敌人了,所以你可以忘记我啦。”   喻翰丞感觉到了后心的力度,头埋入盛秋的衣领:“你现在杀我也行,不然我一辈子都记得你。”   这么近的距离,盛秋杀他易如反掌。   可漂亮的杀手,握刀的手抖了。   “还是忘了好。”盛秋笑起来,眼疾手快地用货真价实的镣铐把喻翰丞锁在地面,“再见啦,将军。”   两个月后,喻翰丞奉旨出巡,在第七星系摇光星的近域外处击落一支旧人类小队。   小队人毁机亡,无一生存。   而喻翰丞分明记得自己发射攻击时,是留了一线生机的。   旧人类样本少,还是活捉为好。   万一是那个人呢……   而当喻翰丞请求亲自检测该小队尸骸时,联盟拒绝了他的请求。   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在喻翰丞心底炸开。   三天后,联盟委员会邀请他参加一场重要会议。   在会议上,喻翰丞被介绍为亲手击毙了旧人类军首脑之一盛秋的功臣。   --------------------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还有两章存稿 第81章 王车   杀惯人的人有一点好,哪怕今天手刃爱人,第二天也可以照常上班。   喻翰丞颔首微笑,听委员长介绍自己如何铁面无私,如何大义凛然,如何发现自己十年好友是旧人类的间谍后决绝地将对方炸成碎片,重创了旧人类军的军备力量。   他们当然不会说,喻翰丞在屠杀过程里毫不知情,属于计划里被设计的一环。   喻翰丞的笑都程式化了,连自己什么时候走到聚光灯底下都没注意。   新闻部发言人注意到了他的精神出差,出言想提他一句,又想借此再赞颂赞颂喻翰丞的功绩。   于是他问:“喻总将军,您当时其实知道飞船上的人,是盛秋吧?”   发言人发现面前俊俏的年轻将军目光凶狠了一刹那,又安然地熄灭了。   “是的。”喻翰丞懒洋洋地笑了笑。   没必要再燃烧了。喻翰丞想。   原来自己那么愚钝,直至今天才发现那天的出巡航线并不符合常理吗?明明自己留了一手,结果对方还是“被全歼”了吗?   只是联盟的以儆效尤罢了。告诉他喻翰丞别那么自以为是,满身血满身伤的杀光虫族又怎么样?你不过是一把刀,他们想把你挥向谁就挥向谁。   盛秋死后的第二周,喻翰丞照常在域外巡逻。   战后的和平年代衔接得很快,臭鱼烂虾早已灰飞烟灭,身为总将军的喻翰丞巡逻不过是一种形式上的镇压。   他想用终端看看自己和盛秋过去的照片,发现联盟系统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入侵了他的终端,像擦拭污垢般将盛秋存在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   喻翰丞急切的联系盛冬,所幸她还好。   好就好在性命安保,其他一切差劲极了。她被联盟从首都星的一所高等学府开除,赶回了摇光星。而她回到摇光的家,发现盛秋的一切都被赶尽杀绝地消灭掉了,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盛秋这个人一样。   喻翰丞再来到艾尔学院,发现他们曾住过的宿舍楼已经被推倒重建。现在的军事学院都是单人单间,再没有舍友像同居情侣般过日子。   毕业后的八年他和盛秋没怎么下过太空,因此连可以凭吊爱情的地方都没有。   他所在的机甲,没一处不牵连起喻翰丞对盛秋的挂念。他们曾在上面一起勠力同心,出生入死……盛秋当时会是什么心情呢?   喻翰丞的心很空,好像身体的另一半随着盛秋一块死去了。他仰面躺在医疗舱上,全身无病无痛,可就是累,就是疲倦,他是缺水缺阳光缺养分的植物。   他就这么奄奄一息的活着,直到他收到联盟寄来了喻南深满月的照片。   明知道那小家伙不缺吃不缺穿,喻翰丞还是殷勤的买了一大把奶粉和琳琅满目的小玩具送到罗尔维德那。   他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罗尔维德刚带着孩子到草坪上晒太阳,见他来,很欣喜。   “怎么买那么多东西啊。”看他大包小包,罗尔维德抱着孩子,抱怨了一句不是抱怨的抱怨。   小喻哥哥每次来,都会给他带东西,那么多年一直没变。   喻翰丞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把东西一股脑的丢在旁边,蹲下来,饶有兴趣的看那小家伙在草地上爬来爬去。   “小小喻好聪明啦,六个月就会叫妈妈了。”   罗尔维德的手从那穿得满身白的小家伙腋下穿过,轻轻柔柔的提起他,展示一件宝贝一样举给喻翰丞看。   “头发也长出来了。”   胎毛般柔软的黑发贴在宝宝的小脑瓜上,宝宝像一团小面团,白白的,软软的,喻翰丞想怎么揉都可以。   罗尔维德确实把他养得很好,又乖又白又漂亮,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公子。   小面团的绿眼睛随罗尔维德,干净纯粹,像能析出光芒。无害无辜的用一双婴儿眼睛瞪着喻翰丞,好像在努力辨认这个偶尔出现的人是不是能信任的。   “……。趴趴!……”宝宝的手指着他,奶声奶气的叫。   爸爸被他无齿的发音柔化了,也变成软软的,面团似的“趴趴”。   喻翰丞用手包住那肉乎乎的食指,大手裹住小手,裹住延续他血脉的新生命。   他们三个坐在新鲜茵绿的草坪上,风和日丽,万里无云,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喻翰丞叹了口气。   孩子是无辜的,罗尔维德是无辜的。其实谁都无辜,唯他不无辜。   他企图用一个生命将功抵过般兑换另一个生命。然而他作尽努力,挖去良心,也没换得好结局。就像盛秋所说,他们立场不同,而他太强求。   也许在另一个世界线里,是他死了,而盛秋活下去。   罗尔维德放开小面团子,任他满世界好奇心十足的乱爬。   待他爬到另一头和蝴蝶玩耍时,面前那双婴儿似的漂亮眼眸胆怯而期盼的攀上了喻翰丞。   罗尔维德说,该给宝宝取个名字了。   叫什么好,喻翰丞全无规划。按理说孩子的名字应当是父母寄予的美好祝福的,罗尔维德怎么想他不知道,自己对孩子的爱来得太迟,现在做个好父亲太晚。   “你还记得吗,这孩子一出生时,我爸和联盟那群人就开始给他贴标签,说他是什么联盟的未来和希望。”喻翰丞忽然道。   罗尔维德茫然了一瞬:“啊?你想他叫喻希望……还是叫喻未来……?”   喻翰丞:“……”   那样子取名以后会被同龄人嘲笑的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孩子跟你姓,毕竟你才是生育他的人,我付出太少了。”   喻翰丞望着罗尔维德的脸,罗尔维德很认真的听他说话,就像小时候。仿佛喻翰丞永远是懂得最多的人,而他甘愿做喻翰丞一辈子的聆听者。   罗尔维德白净,那小孩遗传了他十成十。他视罗尔维德作弟弟,曾想一辈子保护他,却玷污了他。   “不可以的。”罗尔维德歪头,很认真的说,“萧伯元帅说要让他和你姓呢,因为孩子不能知道我是他妈妈。”   说到妈妈,罗尔维德的脸顿时红了。   “见鬼的萧伯,为什么不能让孩子知道你是他母亲?”喻翰丞的火气上来了。   罗尔维德见他要发作,连忙道:“我没关系的,真的,我只要能陪着他就好了。我只要看他健健康康长大就可以的。”   他越说喻翰丞越生气。   远处,孩子已经结束了和蝴蝶的友好交流,正在兴致勃勃地揪草。   两人才想起原先的话题。   “你起吧,孩子已经跟我姓了。”喻翰丞挥挥手,几步走到那小孩身边,只消一点力气就把他举过头顶,旋着他转圈儿玩。   后来喻翰丞想过,是不是喻南深的名字成分中他参与得太少,才可以歹毒的下狠手。   喻翰丞往罗尔维德跑的频率高起来后,收到了联盟育儿中心的警告信。   原来委员会安排了眼线在育儿中心,通过指标,他们发现喻翰丞在喻南深的成长过程中的出现频率过高了,“长期以往,孩子在这段亲子关系中产生太多不必要的情感需求”。   喻翰丞直接造访了委员会办公大楼。   “你们要我怎么样,要我爱他还是不爱他。”他问是那么问了,却一点听从发落的意思都没有,“孩子是我的,权利却是你们的。”   议员们听到笑话一样,纷纷开怀大笑。   “将军,您搞错了,孩子从来不是你的,他属于联盟。”   他们只要喻翰丞配合制造,然后这还在牙牙学语的婴儿就变成了一件可供交易流转的物品,从生产商喻翰丞和罗尔维德,流通到了那虚无缥缈,却威严庄重的联盟手上。   联盟的希望和未来,不被个人所有。   两个月后,喻翰丞的私人终端收到了用户名为unknown发来的一份档案记录。   内容是一段监控录像,和一封尸检报告。   盛秋死透了。   可不是死在他手上。   喻翰丞发疯了似的打开那段录像,眼睛如饥似渴地黏在了生前的盛秋身上。生前,他痛恨这个词,他还没做好和他死别的准备,却猝然经历两遍,心好像血淋淋的死了两回。   虽然盛秋没有露脸,喻翰丞还是一眼认出那个垂下头的男人   录像里的盛秋被拘在一把刑讯椅上,瘦削的肩耷落,衬得他身子更加单薄。   他军装上有斑驳干涸的血迹,旧成了褐色。   ……两根裤管,空落落。   带着面具的西装男人走进录像范围,扳起盛秋的下巴,迫使他望向前方。   录像也随之往前照。   而本来神色平静的盛秋,睁大了眼睛看清“他们”给他播放的画面后,五官剧烈地扭曲起来。   目眦欲裂。   五官走形的盛秋像受了致命一击,大幅度地颤动不止,瘦薄的肩胛骨上下起伏。他大口大口的呕出鲜血,衣服上的血迹又新了。   看清画面的喻翰丞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他和罗尔维德交媾时的影像。   两具赤裸的身躯交缠相拥,大开大合,共赴云雨,看起来十分浓情蜜意。   “还想保护他?看见了吗,他还在和谁上床?”   喻翰丞在刹那间明白这个unknown是谁,还能是谁,有能力有目的地拿到录像并别有用心的传给他。是盛秋那边的人。   喻翰丞击落了盛秋不假,但他的心软让当时那一击高能粒子炮没有成为致命伤害。   联盟背着他捕获到受了重伤的盛秋,强行唤醒盛秋后,他们就将他秘密刑拘在这间暗无天日的审问室。   严讯逼供。   他们凌虐盛秋,为了从他口中得知一个秘密。   “还是不肯说?”   刮骨取肉,双腿被废,录像里的盛秋不断受刑——高压但不致命的电流每隔不久就会光顾盛秋脆弱的身体。   什么秘密?喻翰丞怒喝,在无人的驾驶室他暴怒,这个秘密重要到要他这个肉体做的堡垒这样护住吗?   喻翰丞到死都不知道联盟在放出他和罗尔维德做爱视频后问的那句话里,那个第三人称代词指的根本就不是他。   盛秋保护的是和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罗尔维德。   电击后,盛秋的排泄物流满了下半身。喻翰丞印象里的盛秋从没脏得那么一塌糊涂。   联盟宣言的教养和尊严对他这个外邦人不适用,联盟不需要尊重盛秋。   刺激太大,盛秋双目失焦涣散,苍白的唇翕动。他在喃喃自语,没指望说给谁听的自语,更像是身体建立了一道自我保护的屏障,徒劳地抵御这摧毁身心的冲击。   屏幕之外,喻翰丞浑身冰凉,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几乎要站不稳了:他读懂了盛秋崩溃时的唇语。   盛秋说,喻翰丞,救我,你救我啊。不是说好要保护我吗?   全部过程,盛秋意识清醒。   他抿起嘴,拒不回答。   这个肉体筑成的堡垒就这样紧闭着,强大而温柔的alpha将秘密闭口不言的锁进堡垒深处。   致死伤是腺体,赤裸裸的一道嘲讽,有关联盟号称的人道主义。   录像里,喻翰丞眼前,两个训练有素的行刑人分工极佳。   一人按下盛秋的头颅,逼迫他露出雪白的脖颈。   一人像做手术,手在盛秋的脖子上抚摸,仿佛在找寻适宜的下刀处。   这个片段静了音,可喻翰丞就是能听到盛秋惨烈的叫声,穿越电波穿越空间,尖锐而疼痛地刺透喻翰丞的耳膜,洞穿他的理智。   喻翰丞疼得要疯魔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西装革履的医生在没有任何麻醉措施的情况下用手术刀划开了盛秋的后颈。   活生生的,将腺体挖了出来。   盛秋的身体扭曲得又恐怖又可怜,身体的每根线条都在叫嚣着它有多痛苦。   太疼太疼了,疼得盛秋肝胆俱焚。   盛秋死在一把椅子上,像一滩肮脏的肉色垃圾。   至死,他什么也没有吐露。   喻翰丞看到尸检报告的日期后彻底呕了出来。盛秋死的那天,他坐在草坪上,快乐祥和的在玩过家家。   联盟。   什么联盟。   什么分量的秘密要他们连伪装都不装,径直在一个脆弱的躯体上实施暴行?   这就是自己宣誓要保护的家园?这就是宣称爱与自由的乐土?   这不是他奉为信仰的联盟,不是他所向往的世界。   喻翰丞可以接受自己因为立场问题杀掉盛秋,可盛秋不应该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黑暗中。联盟行使了权利之外的权力,为了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   而喻翰丞无形之中成为帮凶,是他让现在的联盟固若金汤。他一手建立起的。   喻翰丞能得到,就能摧毁。   世界疯狂躁动,像张牙舞爪的狂欢节。   咒语似的声音在喻翰丞耳畔悉悉索索地响起。   “这个孩子是……”   “联盟的未来和希望啊……” 第82章 次生   荧幕再次黯淡下去,喻翰丞的把戏,不想给盛皓城看的记忆全用黑幕当作转场处理。   而盛皓城此刻就是一个不遵守放映规则的三流观众。他噔地站了起来,顶级血统让他很轻易地就把身上的座位拗断了。   手背青筋暴起,盛皓城用一条手臂就举起身下敦实的座椅,向前方的荧幕砸去。   椅子带着风声呼啸着砸进荧幕,把中部砸成了个凹陷的陨石坑。   “放我出去。”盛皓城说。声音冷静,好像没有情绪波动。   影像喻翰丞不为所动。   盛皓城没指望一个AI能怎么样,他说给幕后的盛冬听。   盛皓城瞥一眼腕骨上浮起的终端屏幕,信号栏依旧罢工,他给喻南深和理查德发出去的消息气泡框旁依旧打着没完没了的转。   【哥,不要恢复记忆!不要恢复记忆!】   【理查德,毁掉机器,杀了叶路。给我快点。】   发送不出去。   那AI喻翰丞兀自在说台词:“发现了吗——这个时候你还没出生。”   早生晚生都得生。   盛皓城无暇顾及喻翰丞布置好的独幕剧,他们不让他出去,那他就拆出一条路来。   正当盛皓城准备拿起周遭那堆称手的破坏工具,影片继续播放了。   奶乎乎,圆滚滚的小喻南深再度出现在他眼前。   “停下!我叫你停下!”盛皓城失去所有风度地大喊,“盛冬,关掉!”   没有人理他。   小喻南深在盛皓城眼前慢慢长大,由站变爬,爬着爬着,渐渐站了起来。   身上衣服也从柔软的爬爬服变成了干净规整的纯棉衬衫,打着迷你领结,坐在名流云集的晚宴上优雅用餐。   小家伙才豆丁大,细细白白的两条腿在椅子上晃悠,他的身高还够不着地板呢。   “岁数刚好了,可以带他去做实验了。”望着在觥筹交错的酒局上专心吃着一块布朗尼的喻南深,萧伯元帅拍拍喻翰丞的肩,意味深长地说。   喻翰丞微微颔首。   接下来的场景布景,盛皓城很熟悉,原来万恶之源还是他的家乡。   喻翰丞把喻南深领到了摇光星,小时候盛皓城和盛冬住的那栋筒子楼群。   盛冬一袭白裙,牵着蹦蹦跳跳的盛皓城下了楼,迎面走向喻翰丞和喻南深。   从他人的视角里看见自己童年时的动态影像是很神奇的一件事。首都星的富人家庭会雇专门的公司来为他们孩子记录一个可供未来投影观看的立体3D影像纪录片,而穷乡僻壤的摇光哪里会有这些。   盛皓城就看着那么点大的自己在这个险恶故事中登场了。   他甚至觉得有点突兀,无铺垫无伏笔,小盛皓城从天而降,凭空登场。   喻翰丞和盛冬像一个家庭的周末出游,漫步到了摇光星的中央公园,然后打发那对素未谋面的兄弟去草坪上玩荡秋千。   摇光的草坪和主王后花园的根本不能比,若说后花园的草是草原,摇光星的草充其量只是一堆塑料草丝,廉价而平庸——像十八岁的盛皓城对自己在喻翰丞心目中地位的评价。   “他长得很好,和这里的小孩没什么区别。”盛冬和喻翰丞坐在长椅上,肩并肩地靠着,一对寻常夫妻的做派。   喻翰丞:“有什么不良反应吗?”   “唔,完全没有,他很正常,很健康。”盛冬张开五指,在眼前挡光,“所谓的生殖隔离也不是天堑,你看,还不是被旧人类破译了基因里那串神奇的密码。不过真没想到啊,他们还会提前冻结己族的生殖细胞。”   喻翰丞感慨:“不留那么一手,他们早灭绝了。”   盛冬犹豫了半晌,才道:“我们……还没问过哥哥,他是不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   “当年我问过他,他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大概当时的他知道我们并不可能。”喻翰丞尽量避免再提那个名字,一律用模糊不清的代词指代。   他们看着一半的盛秋在那个六岁的小生命里延续。   分明是热烈的夏季,盛冬却打了个冷颤。   “能不能这辈子都别告诉他,他出生的原因。”盛冬轻声说。   “……他迟早都要知道。”   盛皓城知道,现在的盛冬也在听。   他满心怜爱地望着七岁半的喻南深,他比盛皓城记忆里的还要白,还要对自己好。牵着没小自己几岁的弟弟在河畔捉小鱼,怕盛皓城掉下去,自己站在偏外的位置。   “你是谁呀?”小盛皓城问。   小喻南深老实回答:“爸爸说我是你哥哥。”   小盛皓城的眼睛瞪圆了:“亲生哥哥吗?”   “应该是。”小喻南深点头。   小盛皓城登时变脸,甩下喻南深就跑:“别来抢我爸爸妈妈的爱!”   荧幕外,二十年后的盛皓城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   他眼睁睁地望着小小个的喻南深被自己甩在身后,无助又茫然地立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盛皓城多渴望往前迈一步就可以真正的迈进那个盛夏的公园,把不及他腰高的喻南深一把抱起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我知道太晚了,对不起,对不起哥哥。   可盛皓城只能站在岸的这边,望着可恶的小盛皓城飞扑向喻翰丞,扒拉住喻翰丞的腿:“爸爸!我不要和他玩!”   喻翰丞又舍不得又忍不下心地轻轻踢开小盛皓城的手:“陪你哥哥再玩一会。”   小盛皓城不敢惹父亲,只好气鼓鼓的走回去。小喻南深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对方,手也不敢再牵,亦步亦趋地跟在小盛皓城背后。   二十八岁的盛皓城只想胖揍死小孩盛皓城一顿。   身后的喻翰丞幽幽的开口,做一个很称职的旁白。   “旧人类带着盛秋的生殖细胞找到我,要我培育出一个混血婴儿出来,证明他们和我们并非两个种族。我照做了,实验很成功,而我不知道他们此前失败了多少次。而你出生的那个实验基地星球,就是现在这个星球的前身。”   “萧伯他们提供了一批秘密培养的科学家给我,让我把喻南深打造成一个没有情感的,史无前例的强大alpha。他只要会战争就可以,除此之外他不能称作一个真正的人。”   “我花了七年如他们所愿,而我还附赠了一项服务:将喻南深改造成了一个omega。”   “他在摇光星和我度过的那些童年,白天是接我放学,晚上呢?”盛皓城冷声问。   “晚上?你等会就看见了。看他为你怎么受苦受罪吧,盛皓城,你可以选择爱他或者不爱他,他没得选。我们介入了他分化的过程,操控了他情感的偏向。”喻翰丞笑了。   盛皓城悚然。喻翰丞对他了解得太深太深,一段预先录好的AI都知道他要问什么。   “别吃惊。”喻翰丞到这个时候还猜透他的想法,“作为父亲,不了解儿子怎么行?你以为你和喻南深这么顺利的爱上彼此,我没插手吗?”   几双机械臂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扣上盛皓城的各个部位,将他锁在了椅子上。   喻翰丞还在笑,他声音沙沙的,听起来格外亲近,像被月光凉过的沙滩,海浪正在退潮。   “花了我二十八年,终于让喻南深死心塌地的爱上你。你们第一次上床我就知道了,噢,也不仅是知道,你还得谢谢我。你以为喻南深为什么会突然发情?你以为他抑制剂真的漏在宿舍?你以为你能随意进出浴室是偶然吗?”   禁锢住盛皓城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此时的盛皓城眼睛猩红,挣扎着要逃脱肉体和精神的双重受刑。   “当时的你能胡作非为,是因为我把你设置成了诺查丹玛斯的优先级啊,你的权限是高于喻南深的。”   盛皓城的脑子嗡的一声。喻翰丞慢条斯理说话的声音犹如世上最锋利的刀刃,轻轻地划开他脑海里的数千万条神经,血液从平滑的切口汩汩冒出。   “你还口口声声说我不爱你,我最偏心的人就是你。为了让你和喻南深重修于好,我还让旧人类去袭击你的训练基地,就为了给你和喻南深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你应该知道‘吊桥效应’,在全宇宙只有你和他两个活物漫无目的地漂流,并不知道是否能活着回来时,你觉得他会不会对你动心?更何况你们肯定做爱了。”   “你……”   “不过当时的你幼稚冲动得太过了。如果喻南深真的和你在一起,他的身份会更早暴露,暴露得太早就不符合计划了。”   “你们的计划到底有多少种?”   “我待会会告诉你,你先听我接着说,好吗?”喻翰丞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神色疯狂而冷静,他像一个嗜杀成性的杀人魔,正在洋洋得意地炫耀作案手法,“你们那十年分开,也不是真的迫不得已吧。我和喻南深说,让你回摇光是对你最好的保护方式。实际上你留在首都星也没问题,但你回去是更优解罢了,免得联盟对你生疑。”   “更重要的是,喻南深会因此对你愧疚。要系稳一个人的心,就是要他觉得欠你些什么,愧疚日积月累,就觉得总也还不清了。而你回去,不结识了段睿么?段睿这人也挺有意思,前任联盟主席,为了前主王——罗尔维德的母亲——甘愿退位。我记得他就是在那位前主王自杀后就请求卸任了吧?他对联盟也有恨意……是吗?”   “这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你想推翻联盟,我就送你一个强有力的帮手。出乎我意料的是你居然自毁腺体,为了喻南深,值得吗?”   盛皓城啐了一口:“你懂个屁。”   “我猜你在骂我。而十年后,旧人类养精蓄锐,卷土归来。你、旧人类、虫族,三方博弈,而无论如何你们都会先对付虫族,之后嘛,无论你们还是旧人类掌握权柄,你都是胜者。因为你身上流着旧人类的血液,他们对血脉很看重,不会对你怎么样。”   “何况你还是盛秋的后代。喻南深爱上你,而我死得刚刚好,联盟完全出局。”   “对了,我还给喻南深设下了一道‘违禁词’,违禁词就是盛秋。只是万一联盟过早对你起疑,我还能推出喻南深,让你们演一回狸猫换太子,就当他是旧人类和现在人混血的成果。”   盛皓城很难说明自己这一刻的心情。   他本以为自己是最不受宠,最不待见的私生子,而现在冷落多年的父亲把路铺到他脚下,和风细雨地告诉他,未来的路他都准备好了,他走哪里都是康庄大道通到底。   爱人、仕途、权力,喻翰丞都献上给他。   盛皓城拧头,明知对AI发泄情绪无济于事,可是他不明白,不愿意明白:“那喻南深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盛皓城好像陡然间回到了十八岁,可以理所当然地质问为什么世界和他预想中的迥然相反。   喻翰丞懒洋洋地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迈步走下来:“如果不是委员会那群老家伙反复提醒我,喻南深是什么未来与希望,我根本不会对他做什么。我本来也……没打算要把他怎么样。可是联盟实在太庞然大物了,我撼动不了它。人们不愿意与强者正面对抗,但他们会对强者的家人出手,再怎么强大的人都会有软肋的。”   喻翰丞走到荧幕的左下方,离盛皓城很近。可他永远觉察不到了,只能按照设定好的程序继续讲下去:“所以,当你变得强大时,就不要和其他人建立联系了,不让你亲密的人会代替你成为被打击的软肋。而我想毁灭联盟,就绕不开喻南深。”   “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盛皓城很想笑,可他笑不出来,“你为盛秋辩解时说‘不能因为出身而决定一个人的生死’,那喻南深呢?”   喻翰丞定定地望着前方,影像回答不了问题。   盛皓城的牙关颤抖。   喻南深会分化成omega,并不是基因——罗尔维德分明给了他无上的天赋。   是他们在生殖分化这条基因序列里痛下毒手。   将一个少年天才,活生生制造成了着迷性爱的omega。   而这过程,盛皓城不想参与也参与了。   透过再度亮起的荧幕,盛皓城终于认识了喻南深完整的童年。   自己是个十足的傻逼,居然期望喻南深要想起来和他认识的点点滴滴。他真是天真到愚蠢了,喻南深十四岁前的童年是一段记忆的沉疴,忘得干净也是一种解脱。   喻翰丞看出他所想,问他你以为不记得就是真正忘却吗?不是的,这一切被潜意识记录在案。   喻南深童年的夜晚被锁在实验室,那么小的小孩,同龄人都在梦乡沉睡时,他被各色药物注入脖颈。   他们代替上帝收回喻南深身上的天赋。   喻南深被丢在光线明亮的实验台,实验员记录他的一言一行,把他摆成各种想要的样子。他的孩提就是一串又一串录进档案的数据。   实验史无前例,药物时常出错,代价由喻南深一人承担。好在alpha小孩的力气大不到哪里去,机械臂应付得轻松。   “爸爸!妈妈!”孩子稚嫩的嗓音带着哭腔在这个电影院里响起,哭得让盛皓城肝肠寸断,“……我要妈妈!妈妈!”   天啊。盛皓城感觉自己的心脏疼得抽搐了,摔破了膝盖都不会哭的喻南深要痛成什么样才会暴露出孩子那原始的呼喊。   他无力地看着喻南深在实验室里受各种各样的罪过,而在眼睛看不见的地方,喻南深的进化进程悄然被干预。   有一次,喻南深哭得打嗝了还停不下来,喻翰丞亲自出马了。   “爸爸。”喻南深怯怯地叫。   “小喻,乖,再哭明天就不让你见弟弟了。”喻翰丞笑眯眯的威胁。   小喻南深脸都憋紫了,再也没哭出一声。   深夜,小喻南深带着泪痕在实验座椅上沉沉睡去。   他怎么睡得着,只能靠睡眠针。原来睡眠针进入喻南深身体的时间早到可怕。   每晚,喻南深睡着后就会有广播响起。   睡眠暗示的广播声音很沙哑,在熟睡的小喻耳边响起,犹如古代祭典中信徒虔诚的祷告。   “除了战争,我的确对什么都不感兴趣。除了我的弟弟,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效忠联盟,喻南深一辈子效忠联盟。除了战争,我的确对什么都不……”   暗示性意味浓厚的摇篮曲在每一个深夜循环播放。   再大一点时,他们训练喻南深的情感。   他们给喻南深播动画片、玩玩具、砌积木……各种小孩钟情的娱乐设施都摆到喻南深跟前。   而当喻南深伸手去碰某样东西时,实验人员就会拿针毫不犹疑地去扎喻南深。   小喻南深在长达一个月的训练内学会了对任何东西都不流露出喜爱。   第二步是剥离害怕的情绪。   恐怖电影、鬼怪装饰、蜘蛛爬虫,他们捏着喻南深的手去触碰,捏着他的下巴去观看。   第一次喻南深吓得躲开,然后就被送上了电击椅;第二次喻南深哭出声,再次被送上电击椅;第三次,喻南深默不作声,随他们把自己的手放在毛茸茸的蜘蛛腿上或是捏起一只长满腿足的怪虫。   最后,喻南深坦然地按照喻翰丞的指示把手放上一块刚被烙红的铁上。   三秒钟,他的手就被烫肿了,甚至还有股焦香味。喻南深眉毛皱都没皱一下,他好像感受不到疼痛。   实验人员认真严谨地将小喻南深的七情六欲清洗得一干二净。   实验告一段落,十四岁的喻南深被喻翰丞牵上舰艇时,左右脚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每一步都像赤脚踩在荆棘上,走几步就打量喻翰丞的神色想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是否被允许。   大功告成,每一个行为带着背后深刻的喻义潜藏进了喻南深的潜意识里。   喻翰丞制造了一场人为的空难,让喻南深忘记了一切他所受的苦。   喻南深在雪白的病床上茫然的醒来,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被纂改完毕。   “……童年的喻南深就是一个寂寞的孩子。”喻翰丞叹了口气,“当时我让你陪他玩半个小时,你还发脾气。”   顷刻,喻翰丞的影像消散在空气中。   偌大的电影院,只剩盛皓城一个人。   影像还在继续,十八岁的盛皓城揪着大自己一岁半的哥哥衣领,愤懑地质问,你怎么不记得我了喻南深?   盛皓城不忍再看下去。   他是帮凶,不知情的帮凶也罪孽深重。   *   “先说好,我帮你恢复记忆没问题,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喻南深望着眼前带着黑色止咬器的叶路,前装备部部长显然不是自愿前来的。   ……盛皓城所谓的“请”,大概不是什么礼貌的请。   “你说。”喻南深道。   “别让盛皓城杀我。”叶路耸耸肩,“你弟弟那杀人越货惯了的家伙,我很怕他完事后杀我灭口。”   喻南深:“好。”   他侧目打量面前这个通体漆黑的“头盔”,它只有接近头顶的部分有一圈是荧光蓝色,看起来不起眼极了。   喻南深在叶路的示意下把这个笨重的头盔戴到了头上。   叶路坐在另一端,他那边有一个类似于巨型电脑主机的装置,用于操作这个恢复记忆的器械。   “你确定要恢复记忆吗?”叶路严肃地问,“这个过程不可逆,你一旦选择恢复,就再也消除不了了。”   “我确定。”喻南深道。   他想到了盛皓城。盛皓城大概早就忘了吧,他十八岁的时候委屈巴巴地在靠在喻南深肩头,固执地问你是不是记起童年就会多爱我一些。   想到盛皓城,喻南深很淡很淡的笑了。快点恢复记忆好了,盛皓城会很惊喜的。   自己想要记起来所有和盛皓城在一起的时光。   叶路启动了程序。   “等等……”他望着屏幕,失声叫道,“为什么另一段不相关的代码也开始运作了?这是恢复记忆的同时修改了某段记忆!?”   可扭头一看,喻南深那边的器械通体发蓝,显然是无法停止了。   叶路定下心来再研究了一通,发现另一个随之运行的程序和喻南深要恢复的记忆毫不相干。而修改的记忆体量十分微小,只是喻南深记忆里的很小一部分。   是关于……?   --------------------   好长的一章 第83章 惊弓   电影院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的暗了下来,盛皓城伫在原地,一动不动。   盛冬慢慢地走到他身边,没有惊扰他,只是默默地陪着他站。   过了很久,盛皓城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满意了吗,妈妈?”盛皓城低声道,“无论是我还是喻南深,都是你们股掌之间的玩物罢了。”   盛冬垂下眼睫:“那都是为了你好。”黑暗里,她也不和盛皓城对视。   “我要走了,哪边是出口?”盛皓城漠然地问。   盛冬着急地拉住盛皓城的手腕:“等等。还有一件事……”   盛皓城不耐烦:“还有什么事?你们还想展示给我看你们什么计划?”   盛皓城黑沉的眼瞳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疲惫。他已经对这种把戏厌烦,这帮子人自以为是造物主,将他和喻南深设入局中,高高在上地看他们上演早已设定好的剧情。   他和喻南深,不过两颗棋子。   “没了,什么计划都没了。”盛冬轻轻地说,“喻翰丞死了,盛秋也死了,对我来说继续下去并没有什么意义了。可是你们不一样,你们还年轻。”   盛冬领着盛皓城往前走。分明一片黑暗,她却好像对四周一切熟稔在心,七拐八绕地,两人再次站上一条传送带。   “你不用盘算着怎么把这里炸了。”盛冬看穿了儿子的心思,“喻翰丞本来就想让你继承这里。”   盛皓城冷笑:“我要这里干什么?”   “这里有喻南深的一切资料,你成为这里的主人,就可以完全地掌控他。”随着传送带的移动,光线渐渐亮了起来,盛冬的眼睛也随之亮了起来,熠熠生辉,“还有一种选择,你可以用它来帮助喻南深。”   “真贴心啊。”盛皓城口吻讥讽。   他唇薄眉长,本就疏离淡漠的长相,加之几年来的气质沉淀,盛冬看盛皓城都觉得陌生至极。   他对这里抱有强烈深沉的敌意。   “喻南深作为第一例也是唯一一例成功的由A改造为O的实验体,他的观察周期很漫长。你要是真心爱他,就认真听我说。”盛冬严肃地说。   传送带将他们带离了地面,缓缓升入空中,与停泊已久的舰艇对接。   舰艇打开舱口,放出长梯与传送带相连。   “没有样本,就意味着喻南深身上发生的所有不可控因素都是未知的。也许他身体机理会因为实验在未来崩溃,也就是说,他可能随时会死。”盛冬盯着盛皓城的眼睛,“你成为这里的主人,就可以……命令我们进行相关研究,以便于应对喻南深身体未来出现的任何问题。”   盛皓城的心被“随时会死”四个字击中,心中又酸又涩,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个实验体的身份。   “你们想要什么?”他咬牙。   盛冬摇摇头:“什么也不要,这是补偿。”   盛皓城抿唇,沉默了半晌,最终启齿:“好。”   离开这座医院体星球,有了信号后,盛皓城第一时间打给了理查德问喻南深记忆恢复的状况。   理查德的回复让他心一沉。   “报告老大,治疗早就做完了,喻上将也已经回到总部舰了。啊?没什么异常啊?噢……喻上将要求我们保证叶部长的人身安全。”   盛皓城心急如焚,全速前进冲回总舰。   一下舰艇,盛皓城就被繁忙的公务缠身。段睿率兵已经攻下了首都星,把联盟主席从位置上赶了下来。而旧人类的势力急速扩张,已经吞没了进三分之一的星系版图。   盛皓城无心于此,却不能不做。他看了眼他放在喻南深终端的定位仪,显示喻南深就在他卧室里。   “盛总。”浦沙黎把文件整理发给他后,又递给了他一个精巧的盒子,“您嘱托我去做的订婚戒指已经做好了。”   盛皓城接过,这是他和喻南深重逢后就叫人去做的戒指,本在标记后想亲手为喻南深戴上,现在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交给喻南深。   盛皓城到卧室已经是近十点了。通过系统记录,盛皓城得知喻南深已经吃过晚饭,也已经洗过澡了。   喻南深目前的行动轨迹正常,行为举止也很正常。   太乖了。   盛皓城没有调阅喻南深的身体体征,他发现是自己不敢去查。   他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喻南深。   做了许久心理建设,盛皓城开了门。   环视一圈,不见喻南深。但喻南深的坐标仍显示处于房间内。   盛皓城去了浴室,没有;掀开被子,没有;他甚至望了床底,也没有。   ……视线最终停在了墙壁边的那个大衣柜上。   衣柜是新型设计,外表是晶莹剔透的珠白色,占地大,顶着天花板,里面的面积也大得吓人,几乎能塞进一整个换衣间。但都是盛皓城的衣服多,喻南深来来去去就几件:女仆装,居家服,睡衣。   “小鱼?”盛皓城屈指,敲敲柜门。   没人理。   盛皓城软了声:“哥?”   还是没人理他。   “喻南深,你在吗?”盛皓城用哄小孩的语气说。   喻南深还是没作声。   盛皓城只好道:“老婆,你在的话回我一声好不好?你再不应我我就要进去了。”   过了会,里面才传来声音:“别进来。”   喻南深怎么突然跑衣柜里去了?   在躲他?   盛皓城好声好气的,“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喻南深说。   他声音闷闷的。像被什么东西裹住一样。衣柜里本就盛皓城的衣物多,盛皓城很难想象喻南深那么个纤长的身子怎么藏进这狭小的空间。   “我想见你。”盛皓城又敲敲衣柜,“老婆给我开开门。”   衣柜门唰地被拉开,喻南深的脸由脖颈红到了耳根。   “别、别叫了。”他有点慌乱地道。   “你……”盛皓城愣住。   喻南深与其说是躲在衣柜,看起来倒更像——   在筑巢。   衣柜自动收纳系统把盛皓城的衣物叠得齐整,然而此刻却乱作一团,罪魁祸首喻南深将它们乱糟糟地绕着自己堆成了一堆又一堆。   喻南深眨眨眼。   他的脸埋在盛皓城一件被揉皱的白衬衫里,只露出一双起了雾的绿瞳。   看起来柔软好欺负极了。   盛皓城很想问,你在想我吗。可话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句:“…不热吗?”   他现在面对喻南深,心情十分割裂。一方面有愧于心,想放他走,让他想怎么选择就这么选择;而另一方面,心底深处却想极了喻南深,想他的脸,想他的声音,想他那双漂亮干净的眼睛。   喻南深不说话。   盛皓城伸手,想替喻南深掀开裹住他大半张脸的衬衫。喻南深偏头,躲开了他的手。   盛皓城注意到,在他即将触碰到喻南深时,喻南深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   “哥…”盛皓城想要揽过喻南深。   喻南深睁大了瞳仁,颤栗着又躲开了盛皓城的手。他紧了紧怀里抱住的衣物,瑟缩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撞到墙角。   退无可退了。   盛皓城第一次见喻南深这副姿态,心都碎了。他探出的手还僵在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别碰我。”   “你别怕我。”   两人同时出声,而后同时怔住。   “对不起,就保持这个距离吧。”喻南深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害怕。   再抬头时,喻南深勉强冲盛皓城笑了笑:“今天一趟,有什么收获吗?”   太有了。   然而,他要怎么与喻南深说。   “喻南深,我……”   盛皓城注视着喻南深。   总是那么强大,总是那么稳重的喻南深,此刻像只惊魂未定的小兔子,害怕地蜷缩在衣柜的角落,他此刻柔软脆弱得仿佛任何人都可以拿捏他。   这一切都是拜他最亲近的人所赐。   盛皓城很想抱一抱喻南深,可喻南深一点也不想他碰他。他太能理解,可喻南深既然那么害怕他,却又要嗅着他衣服上残留的气息才觉得安心。   而他正是喻翰丞的共犯与帮凶。   “对不起,哥哥。”盛皓城单膝跪在了衣柜的横版上,他微微向前倾,却和喻南深保持了安全的距离,让信息素浓度保持在一个温和而不压迫的界限,“你听我说,我在今天才知道这一切。”   喻南深倏然抬头,澄绿的眼睛望着他。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补偿你,这辈子,下辈子,我都愿意为你做牛做马。”盛皓城低声道,“我想代替这个世界给你道歉。”   向你被恶意扭曲的人生道歉。向你被人为的被推远了这个世界道歉。而我,不乞求原谅。   这个世界上,一些人选你做未来的希望寄托,一些人因你所代表的而痛恨你。他们却忘了你不止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你也是一个血肉之躯。   七情六欲与生俱来,不是他们赏赐的,也不是他们可以随手剥夺的。   口袋里的戒指盒不合时宜地掉了出来,由于撞击,盒口被撞开了,里头泛着光的戒指被甩到了喻南深身侧。   喻南深无声地笑了。   ——哥哥,你愿意成为我的合法伴侣吗?   ——我愿意。   喻瀚丞要准备的是合法囚徒才对。   他知道盛皓城不是喻翰丞的共犯,连坐是没道理的,可是他就是止不住地害怕。   “我花了十年才明白一件事。”盛皓城一拳重重地砸下身侧的柜壁,眼神狠戾而阴暗,“我们不过是演员……一直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地上演着喻瀚丞早就布置好的戏码。”   所有他以为刻骨铭心的爱情,分道扬镳的无奈,爱而不得的痛楚,全都是喻瀚丞的铺垫。   “不。”   喻南深出声截断了他,手轻轻覆上盛皓城攥紧的拳头,意味深长地看向他。   “演员只有你一个。而我,只是道具。”   他的骨肉至亲,他的父亲,精心编造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浩大骗局,为的就是要他奉献爱情、子宫和人生。   在军校,在部队,他彻夜把自己关在实战模拟室,一遍遍地练,一遍遍地重复,努力伸手去够遥不可及的天际。   身为omega,想要和alpha并肩本就要付出代价。   而原来这些,他本都可以。 第84章 肺腑   指骨传来对方掌心的温热,感受到喻南深的体温,盛皓城才觉得彻底活了过来。   可听到喻南深用那么平淡的语调说出“道具”二字,他的心仿佛被一股力大无穷的劲道揪紧了,左右拧了好几把,心脏疼得都像要绞碎。   盛皓城还以为他俩是苦命鸳鸯呢,分分合合终于修成正果,其实都是喻翰丞暗中布置的结果,让喻南深爱盛皓城爱得死心塌地。   ——且心甘情愿。   “对不起,哥。”盛哈城轻声说,“我不碰你了,对不起,我会给你找有效的抑制剂的。别担心,精神力也好,体能也好,我也会帮你恢复。”   喻南深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盛皓城见喻南深无动于衷,他既想回握喻南深,又怕惊着喻南深。他望着喻南深隐在黑暗里的半边脸颊,那是早已在目光与记忆中反复描摹了上千遍的面容。   他觉得喻南深本是畅游四海的一条小鱼。这小鱼既漂亮又珍贵,于是偷猎者喻翰丞非法捕捞了这条什么也不知道的小鸟,把他关进鱼缸,送给盛皓城。   可他钟爱是钟爱小鱼,但他爱的是自由自在的小鱼,他想小鱼开心,四海八荒想往哪里游就往哪里游,而不是被关在四处都是界限的鱼缸里,在虚假的海洋里横冲直撞。   盛皓城深吸一口气。   “喻南深,治好身体后,你想去哪里,想实现的所有愿望,我都会尽我全力给你。”盛皓城笑了笑,笑得很乖,要讨哥哥欢心的那种孩子式的乖,“在那之后,你想跟谁在一起,都可以的,标记我会想办法去掉。”   喻南深听出盛皓城要放他自由的意味:“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分手吗?”   “嗯。”盛皓城短促的应了声,好像他也不想听到这个承诺一般。   盛皓城接着说:“喻翰丞做了很多错事,他强加给了你无数你不用承受的痛苦,我想弥补这一切。喻南深,我是整场计划的利益既得者,所以我……”   “所以你觉得我和你在一起,是被计划推进着完成任务?”喻南深打断了他,向来冷静的语调陡然歪斜了。   他显然想压抑住怒意,然而躁怒就像一泼握不紧的水,肆意地横流在语句的每一个起伏中。   盛皓城第一次见到喻南深发火,不由得微微一怔。   喻南深的掌心热得滚烫,握得盛皓城的手都潮湿了。盛皓城才注意到喻南深身上不正常的体温,已经上升到微微低烧。   “我不能接受我对你的所有情感,是他人早已设定好的。”喻南深说,“明明是我选择了你……”   他声音渐弱,像突然被触碰的含羞草,四肢都拢了起来,就在这逼仄的衣柜墙角团作小小一团。怀里还死死抱着盛皓城的衬衫。   喻南深意味着绝对理性。盛皓城不知道的是,喻南深所有含有感性的成分都与他有关。   “喻南深,听我说,你做的一切选择都是自由的。”盛皓城也钻入了衣柜,然而宽阔的肩膀很快就遭受碰撞,束手束脚地被衣物堡垒困在了喻南深身前。   喻南深的身子往前探了探。   盛皓城会意,两条长胳膊一伸,将一团喻南深拥进了怀中。过热的体温让他确认喻南深是发烧了。   喻南深一动不动,要不是喻南深尚在有序起伏的胸膛,盛皓城几乎要怀疑喻南深已经死掉了。   盛皓城颈窝一凉。   是喻南深哭了。他默然地落下了一滴泪。然而,许久过去,仍然只有一滴泪落在盛皓城颈窝。   盛皓城发现喻南深一直以来的流泪是那种很懂事的哭泣。是那种默不作声但枕头湿了一大片的,懂事的小孩的哭泣。小时候也是这样,遭受折磨,被注射无尽的药物,喻南深便闭上眼睛,“忍一忍就好了”。   喻南深安静地淌下一滴泪。不能再哭多了,再哭是要挨罚的——虽然现在已经不会有人再惩罚他了。但童年遭受的训诫像刻进了骨髓的天条,它们已经在他的性格和行为模式里住下,印证在他做出的每个动作里。   童年的记忆模模糊糊地浮现在脑海中,奇异,诡谲,像被光线扭曲的水中景观。在研究所里有一位资深研究员在看见他的手被喻翰丞放在烙得发红的铁块上时,摇着头感叹了一句话。   “这孩子非常乖,非常懂事,我从未见过那么懂事的孩子。”   非常乖……非常懂事……除了我的弟弟,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窃窃私语的低吟又在耳畔响起,他们环绕着喻南深,像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他无法逃脱。   “来做吧。”喻南深低声说。   盛皓城没听清:“什么?”   “我说,来做爱吧,盛皓城。”喻南深冲盛皓城笑了。   他的手轻柔地抚上盛皓城的胸膛,半是抚摸半是挑逗的去解盛皓城的领带。嘴唇游弋,顺着盛皓城的颈窝一路吻到他耳侧,落下一串细密的吻。   盛皓城猝不及防,被这一系列主动勾引的动作弄懵了,连喻南深按着他肩膀想将他往外推就忘了反抗。   喻南深的身子酥软,菟丝花似的缠上盛皓城。低烧的唇温度也高,含着盛皓城的下瓣嘴唇,又用舌尖舔了舔他。   “唔……”盛皓城稳住身形,在喻南深快把他推出去的那一刻及时地扶了把墙,喝道,“喻南深,你干什么!”   喻南深茫然地望着他,好像盛皓城才是那个莫名其妙的人:“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也可以不要尊严,只要你爱我就好了。”   干净纯粹的绿眸此刻染上了情欲,腥热的爱潮在喻南深望不穿的眼底结雾。他听信了在他脑海里潜移默化了二十年的戒律,似乎在这一刻选择堕落沉沦无尽的欲望。   他已经失去一切了,地位,血统,情感甚至乎人生。既然如此,保持着尊严只能让内心的痛苦与煎熬加剧,不如抛却它,在这个冤抑的世界中放弃自我,做一个放纵情爱的omega。   “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盛皓城气笑了,一把将喻南深推到在层层叠叠的衣物之上,“你是联盟最年轻的上将喻南深,也是艾尔学院百年难遇的天才,而且……你还有我,就算这个世界上没人爱你,我也是你最坚定的追随者。”   嘭的一声,电子柜门被盛皓城猛地摔上了。所有光线被隔绝在外,没有一丝微弱的光可以侥幸钻入。   他们就像坠入了爱河——无边无际的黑色爱河——盛皓城夜视能力很强,可以看见喻南深此刻的表情。   他有点没反应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手紧紧抓着盛皓城的一只胳膊。   可另一只手,还将衬衫摁在怀里。   “别管这拙劣的替代物了!”盛皓城烦躁地说,“我,盛皓城本人,就在你眼前!你要怎么样,我就跟着你怎么样,你现在想杀我都随意。”   喻南深的呼吸起伏剧烈起来,盛皓城便粗暴地释放出大量的信息素,他俯下身,狂乱而热烈的亲吻喻南深的脸颊。   两人秘密而热切的交换着彼此的呼吸,喻南深被吻得喘不过气,呼吸乱了起来,缺氧似的挣扎。   “唔嗯……”喻南深搭上盛皓城的脖颈,似乎并不在意这不洁的唾液交换。此刻,他无暇顾及这爱是腥是净,他只是全身心的感受盛皓城。   如果这是末日前夕,那就让他们接吻到世界毁灭的最后一秒好了。   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单单是亲吻了好一会后,盛皓城揉揉喻南深后脑勺柔软的头发:“喻南深,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喻南深偏过头,眼中的狂热稍稍褪去。他还是无法拒绝Alpha的信息素,盛皓城身上的气息会让他安静下来。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盛皓城的手很慢很慢地搭在了喻南深的额头上。热乎乎,汗津津的额头,像一座小小的暖炉。   “你发烧了,我抱你去洗个澡,然后我们就睡觉,好不好?”盛皓城和喻南深商量。   热吻之后,喻南深对体外的温度和湿度都很敏感,盛皓城略热的掌心让他条件反射的一躲。后脊往后的力度被衣服反弹回来,喻南深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有些歉然。   盛皓城以为喻南深还在怕自己:“那我扶你起来,你自己去,可以吗?”   “盛皓城。”喻南深突然喊盛皓城的名字,“你抱抱我。”   喻南深躺在衣服堆里,发丝凌乱,上衣在方才的推搡中被揉得往上,露出白皙的一截腰。他张开手,等盛皓城的回应。   盛皓城径直将他抱到了自己身前。喻南深身上散发着信息素的好闻气味,淡淡的柑橘味从喻南深的发丝和皮肤上漫延,仿佛一掐喻南深的肌肤就能掐出酸甜可口的果汁来。   “睡吧。”盛皓城顺着喻南深的脊背慢慢摸着,像安抚小孩子入睡,“晚安,哥哥。”   “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可笑?”喻南深闷闷地问。   “怎么会呢?”   “身为哥哥,还要弟弟照顾……”喻南深说不下去了。   盛皓城拍拍喻南深的后背,理直气壮的:“丈夫照顾生病的妻子不是很正常吗?小鱼乖乖睡觉,睡醒了一切都是新的啦。”   “睡醒了,什么也不会改变。”喻南深笑了笑,“如果我……是原来的精神力强度,很多人就不会死,也不会有人因我而死。”   盛皓城力道很弱的,有频率的拍着喻南深的后背。自责的喻南深让他心疼,而他从哥哥近日的体检报告中看得见,喻南深的精神力正在稳步下滑。   被清洗记忆后的十四岁的喻南深还是一名alpha,两年,他度过了璀璨的两年,被蒙在鼓里的他以为考上了联盟第一的军事学院就可以继续他光明的人生,殊不知前程的路早已断线。   先天omega和后期分化成omega的人是不一样的,后者经历过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喻南深渐渐不说话了,他的头枕在盛皓城颈窝上,把他当作天然的枕头。   就在盛皓城以为喻南深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道很轻的声音从他怀中梦呓般传来:“…盛皓城,我好累,下辈子我不想再来这里了。”   “好啊,小鱼下辈子想去哪里都可以。”盛皓城动作幅度很小,换了个姿势,让喻南深说过得更舒服一些。   喻南深闭着眼,有些口齿不清:“下辈子很快了。”   “别瞎说。”   “实验没有样本,我随时可能会死。”   盛皓城笑了:“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陪你的。”   喻南深没有再说话,呼吸声慢慢均匀,就这样在盛皓城的怀里睡着了。   今日,二人身心俱疲,盛皓城不知不觉中也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似乎感觉到喻南深在半夜时像寻求安全感的庇佑般,往自己怀里钻了钻。   第二天盛皓城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了,怀里空无一物。紧绷的神经如在弦之箭,他猛然跳起来,霎那间所有不详的可能性都在心头飞速掠过。   ——直到他看见客厅中央。   穿着睡衣拖鞋的喻南深坐在餐桌前,正边吃着早餐,边听着手腕上浮起半透明的个人终端。   终端上正在播放近日的新闻:“……已成植物人的喻翰丞遇刺,嫌疑人为联盟前主王罗尔维德·哈里斯。嫌疑人用手枪自杀未遂,然而他似乎不知道枪膛内并无子弹。嫌疑人目前已被控制。……”   分明是睡衣,却被喻南深穿得像制服。   似乎注意到了不远处灼热的视线,喻南深侧过头,朝杵在卧室门口的盛皓城淡淡的笑了笑。   “醒了?”   盛皓城一瞬间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未来,婚后和他同居的喻南深在每个工作日的早晨都会坐在铺着白色桌布的餐桌边,边吃早餐边看晨间新闻,等自己慢悠悠地从卧室出来时,他就会这么抬头,朝他笑一个非常淡却非常习以为常的笑容,家常的问他,你醒了?   那么平静,那么温馨的日子,在不远处的未来,触手可及。   想到这里,盛皓城嘴角不自觉地提起了一个微笑:“嗯,我醒了。”   --------------------   最近俗,很喜欢一些臭屁弟弟追着脸皮薄的哥哥叫老婆的场景。还非得逗得哥哥脸红才罢休。   被小自己几岁的家伙满嘴老婆的叫,哥哥觉得背德,又觉得害羞。遂装凶,想让弟弟闭嘴,弟弟见状,立即乖巧jpg   深夜,哥哥被弟弟摁在床上欺负得软绵绵的,浑身无力。   弟弟揉揉哥哥乃子:老婆,舒不舒服呀?   哥哥:……   弟弟试探:老婆?   哥哥:……   弟弟得意:老婆,这下凶不起来了吧?   哥哥:…… 第85章 一衣   “来吃早餐吧。”喻南深视线转回终端上,“随便做的,比较简单。”   他屈指在桌面敲了敲。与他相对的桌面缓缓打开了一道口,装着煎荷包蛋与烟熏鲑鱼三明治的白色餐盘、一杯纯牛奶和一副刀叉从桌内升了起来。   “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喻南深说。   盛皓城拉开椅子坐下,并不着急吃,他对喻南深亲自下厨这件事更感兴趣:“哥,你不是比较擅长炸厨房吗?”   喻南深瞥他一眼:“只是当时很少做,所以比较生疏。”   盛皓城不逗喻南深了:“那我也太有口福啦。”   他当然清楚做饭里油盐酱醋和配菜比例的分量其实是一个可量化的东西,于喻南深而言,不过是完成精确的指标罢了。   喻南深把终端关掉,目光再次投向盛皓城:“现在能告诉我了吗,联盟最近的形势?”   盛皓城动作一顿,很快恢复了动作的连贯性,望着喻南深的目光柔和了些许:“当然可以,我没想瞒你。”   以盛皓城如今的城府与行事风格,他要欺骗喻南深轻而易举,但他却在喻南深这么一问时露出了慌乱的马脚,迟钝如喻南深都反应过来了一件事:盛皓城在他面前并不设防。   行事诡异,作风狠辣,让前装备部部长都忌惮无比的盛皓城在他面前几乎是完全温柔的,把最柔软的地方都敞给了喻南深。   “目前,联盟主席已经宣布退位,我们活捉了老元帅萧伯并将他囚在了第一监狱中。联盟星际版图共七个星系,我们已经统一了其中四个星系,旧人类占据三个,剩余一个星系仍宣布受联盟管辖。”盛皓城咽下一片生菜,用方巾擦了擦嘴角的酱汁后才道。   喻南深:“好。”   “由于进化芯片,我们统一的过程十分顺利,面对民众我们尽量不使用武力。”盛皓城小心的注意喻南深的神色,“只有在面对联盟联军和旧人类军队时才会出现大规模的战争。”   喻南深怔了怔,欲言又止。   “哥,我知道,也许我们杀的人里就有你曾经的战友。”盛皓城对喻南深太熟悉,他再多么细小的微表情盛皓城都可以明白她要说的话,“但联盟已经烂透了,我们想要连根拔起它,就无法避免伤害这庞然大物身上的枝叶。”   “我明白。”喻南深轻声说,“可是我曾经也是联盟的追随者,我的人生有一半都是为了联盟而活。”   “这只是喻翰丞给你的催眠罢了!它们是人为的刻进你潜意识里的一串咒语!”盛皓城着急道。   喻南深复杂地望了一眼盛皓城。   他有好多话想说,可他无法准确地将它们诉之于口。童年的电击惩罚影响了他此后的人生行为,它们早已和他血肉相融。他对自己三缄其口,又想努力地打破这道封口的枷锁。   “我、我…想要加入太空军保卫联盟,我考军校,我参军入伍,在军队里的每个日夜,每一场仗,都是为了联盟这个信念。”   喻南深很艰难地想要组织语言,他绞尽脑汁地想要将自己的心情准确地表述起来,太困难了,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努力学说话的孩子,无法将感性的情绪转化为语言。   “参军十年,如果是一篇小说,它也许只会提及我十年后的变化,可是作为一个真正的人,我是完完整整地过了十年里的每一天的。我没有办法这么简单地揭过去我真实活过的每一天。”   喻南深永远克制而隐忍,在剖白自己的情感时他永远是个差生。   盛皓城的手穿越桌面,握住了喻南深发抖的手,坚定地扣进他的指缝中。   “我明白。”盛皓城低声道,“你有选择的自由,哥哥,无论你怎么选我都会跟着你。”   盛皓城看见喻南深的眼睛亮了一下。   像黑夜里忽然燃起的星光。   喻南深这一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无法抗拒的情欲、既定的命运、被修改的人生……他被无形的手推着一步一步向前走,联盟把他视作希望与未来,让他按部就班的照他们的规划献出自己。从来没人问过他,你想怎么选择自己人生。   如今,罪恶滔天无恶不作,却是世界上最爱他的那个人替他将天下改造成适合他生存的模样,告诉他你有选择的自由。   盛皓城给他的爱太沉甸甸,又太真实,是喻南深这辈子最能感到安心的爱意。   这种爱意,让他柔软,让他安定,又让他饮鸠止渴。   “联盟对我不好,我都知道,可是我…”   “哥哥,这很正常,你只是需要时间适应。”盛皓城声音轻柔的打断了他,“在这段时间里,你好好休息。”   身体和心理上喻南深不能很快“背弃”联盟再正常不过了,所有人在发现自己为之坚持病愿意付出生命的信仰实际上不过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后都需要时间来缓和。更别提喻南深才恢复记忆,心理更是脆弱的情况。现在的喻南深就像一根易摧的枝,风不能再大了,稍微再猛烈一点就会将这枝挺拔而瘦弱的竹枝摧垮。   盛皓城把喻南深带回了首都星。   下机甲后喻南深愣住了,还以为自己掉入了一个时间的琥珀。   ——盛皓城重新建了一栋几乎和他们当年住的一模一样的别墅。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在艾尔学院念书的生活。似乎而不是完全,自然是和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有所出入。   盛皓城忙,新政权初建,他不仅要带兵镇压动乱,还要处理各项繁忙的维稳工作。除此之外,旧人类正在三个星系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像一颗不安稳的定时炸弹。   而喻南深在那栋别墅里一层的书房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他会阅览最近的时事新闻。盛皓城会发给他目前新军的内部资料,喻南深看完后就给他发邮件。   偶尔地,他会在吃下盛皓城给的恢复精神力的药后去机甲练习室进行机甲模拟训练。   喻南深很乖,很听话。有时深夜盛皓城回来他已经睡了,但他还是会为盛皓城留一盏灯。   喻南深和盛皓城的角色好像完全调转了,从前威风凛凛的小喻上将好像死在了那场人类与虫族的最终之战。   全世界都不知道喻南深还活着,被当今的掌权者盛皓城藏在了一栋富丽堂皇的别墅内,安静地像个花瓶或装饰画一样活着。   半个月后,段睿推开盛皓城办公室的大门,开门见山地说:“我觉得这样不妥。”   段睿把近日在各星系流传的一份新闻甩到盛皓城面前。   【旧联盟之星陨落:喻南深上将下落不明,他现在是生是死?如果喻上将还活着,请给我们指引前进的方向!】   盛皓城看也不看那堆被打印出来的资料,线条锋利的唇微微一抿,奇异的,段睿觉察初盛皓城的人霎时间紧绷了。   “我知道,将喻南深关在我家这件事很荒唐。”盛皓城缓缓说,“但他现在不能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一旦和我一起露面,公民们自然会认为喻上将早已背叛联盟,和我私通。毕竟他和我还有血缘关系。”   “那他最近看的新闻……”   “都是被我修改过的。”盛皓城淡淡地说,“所有能进入那栋别墅的讯息都会由专人审查后再推送到喻南深的终端的。”   段睿咋舌:“你是神经病。”   “我不是,别给我瞎扣帽子。”盛皓城冷静的否认。   段睿看着盛皓城,难得的噎住了。自己沉浮数十年,在联盟内摸滚打爬,爱过,恨过,遗憾过也满足过,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可从未见过像盛皓城这样的人。   偏执,狠毒,不可理喻,盛皓城有常人所无的恶,可他却好像随时可以从这些极端的情绪中抽离,将自己伪装完好。   这甚至到有些可怕的地步了,他可以自如的掌控情绪,抑制欲望,剥离疼痛。可偏偏他在面对所有和喻南深有关的细枝末节的时候,这只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忽然就长出了一颗鲜活的心脏,小心翼翼地接近自己想要保护却怕伤害的心上人。   “我觉得你把你哥哥想得太脆弱了,放弃你那可怕的占有欲吧盛皓城,你也不希望喻南深变成一只被你豢养的金丝雀不是吗?”段睿说。   盛皓城那绿得发黑的眼珠盯着段睿看了好一会,又挪开了视线:“你说的这一切我都清楚,但我不能冒任何险,喻南深现在的状态和他以前不一样。”   段睿还不知道喻南深的身世:“怎么不一样?”   盛皓城想了想,说:“他生病了。”   “等他病好了,他想做什么选择都可以,我和他说好了的。”盛皓城似乎是想到了喻南深的脸,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上扬的弧度。   “生病?我今天来找你,不止是因为从私人的角度劝你让喻南深露面的。”段睿的声音紧了紧,“通讯部收到了一封邮件,被我截住了,信息核查了好几轮确定不带有任何附加病毒后才打开了看,刚刚发到你终端了。”   见段睿神色严肃,又事关喻南深,盛皓城的心忽然就沉了下来。他点开终端,将段睿方才发给他的那封邮件信息完整的看了一遍后,脸色霎时难看了。   “旧人类发来的邀请函?”盛皓城的声音冷下来。   段睿:“他们说想和你,还有……喻南深好好谈一谈——以合作者的身份,时间地点都由你来定,他们诚意十足,希望一衣带水的同胞不再互相敌视。”   盛皓城垂下眼,视线扫过邀请函里的一行字。   “新旧人类其实不必如同血海深仇的宿敌,我们完全可以共创未来,你就是最好的证明。”   “小怪物,你怎么看?你之前不是和他们接触得比较多吗?”段睿向来把盛皓城当同辈人看,询问他的意见。   盛皓城沉吟片刻:“旧人类自视甚高,如果有谈判的可能那早就不是现在这个局面。我一直听说旧人类中有派别划分,一派主和,一派主战。”   “主和派主张和谐共处,主战派则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旧人类现在主动联系我们,想必是主和派目前占了上风。”   段睿忽然想起来:“啊,他们还说最好希望以下午茶作为这次见面的形式。”   “那就如他们所愿,我们赴这个宴。”盛皓城站起身,他临落地窗而站,当他半转过身歪头看向段睿时,柔和的日光倾落在他眉眼间,被温暖的阳光浸得剔透的眼珠柔软了些许,无辜又无害,“见得好,我哥就能回来了。我很有诚意的,我不想喻南深被毁掉,你懂我的意思吗段睿?”   看着盛皓城笑,前前任联盟主席段睿觉得背后一凉,连声说明白。   --------------------   天凉啦 大家注意保暖! 第86章 落日   盛皓城站在陆行机甲车旁等喻南深。他抽了一根烟,烟快燃尽了,喻南深还没来。   在和旧人类主和派首脑见面的前一天,他决定带喻南深去探望罗尔维德。   罗尔维德没有被逮捕,只是没有子弹的空枪膛让他情绪崩溃了。破门而入的医院警卫将他控制住,盛皓城本来也不想对罗尔维德怎么样,打算走个流程就放他自由。然而,也许遭受的刺激太大,罗尔维德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就在今天,罗尔维德醒了过来。根据贴身的护士报告,前主王心理生理一切正常,唯有一件事例外:罗尔维德忘记了喻翰丞,就像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他的生命中一样。   盛皓城把烟头扔到树底下的垃圾桶里,眯起眼去看大门,喻南深的身影从门口显现。   他们家院子栽得都是常绿阔叶林,四季终青,阳光一照,树叶是很晶莹的绿。喻南深步伐利索,军人的脚步都不拖沓。   喻南深从漏过阳光的树荫里走来,春日转夏的浓郁阳光在他的脚下延续。   “等很久了?”喻南深问。   喻南深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不过盛皓城知道这不是喻南深自己搭的。盛皓城往家里的人工智能里装了个穿搭建议功能,想来喻南深并不会在穿衣上花费心思,多半会使用这项功能。   ——对了,这个家里的人工智能也叫诺查丹玛斯。   盛皓城替他拉开车门:“刚到呢。”   他撒谎了。盛皓城不是刚到,他专门拨了个人员组,只为了他和喻南深出门去医院探望罗尔维德这一程路。   罗尔维德目前在首都星第一医院黎明碑接受治疗。盛皓城买下的这座新宅地理位置极佳,前往黎明碑需要大约十分钟的路程。   十分钟是一个很短的时间段,但盛皓城要清理过滤这一路可能出现在喻南深视线与精神网范围内的一些不利信息。喻南深正处在一个风口浪尖之上,所有的新闻频道、路边信息栏甚至于楼宇上的电子屏幕都可能滚过民众对喻南深现身的控诉宣言。   在盛皓城没有处理好舆论环境时,他不想让喻南深看见这些信息。   因此,这短短十分钟的路程可能出现的所有文字都经过人员组的筛查。为求逼真,甚至路上的行人都换掉了,现在走在从盛皓城和喻南深的家通往黎明碑医院的所有路人,都是安排好的“自己人”。   喻南深对这一切无知无觉,上车后,他把车窗打了下来,他解释道:“阳光太刺眼了。”   盛皓城的内心松了口气。   机甲车按自动驾驶的路线开,盛皓城调开车载音乐,轻缓动人的纯音乐在车内响起。   “老师……他现在怎么样?”喻南深改不来这个将罗尔维德称作妈妈的口。   盛皓城把喻南深的手抓过来,捏捏他手:“一切健康,只是他把喻翰丞忘干净了。”   掌心里修长的手触感很柔软,虽然温度很凉,但很快被盛皓城给捂热了。   喻南深说:“忘了也好。”   两人言语上沉默了一阵,盛皓城的手却没消停。他用指尖轻轻地掠过喻南深掌心的纹路,喻南深被这蜻蜓点水的一记抚摸弄得痒了,想抽手离开,却被盛皓城擒过手腕,留得不长的指甲甲面微微蹭着喻南深的掌侧。   喻南深一个眼刀过去,却像扫进了棉花里。盛皓城用目光将那责备的目光莽莽地顶撞回来,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碰了个满怀。   盛皓城的手和细腻这个词没半毛钱关系,有薄茧,还有疤痕,摸上去有些粗糙的质感。盛皓城的手摩挲他的手,依依不舍的,像把玩一块价值连城的璞玉,知道它是自己的,却下不了大刀阔斧地戏耍的心。   喻南深有些怔然,不知道为什么乍地联想起小时候喻翰丞烙在他手上的那块高热铁炭。高超的医学技术早就把烧得旺红的铁炭给予他的生理创伤医得完好无损,他的手干净而白皙,没有任何伤口,可当盛皓城抚过他的指节,他似乎还是可以感觉到那股麻木的疼痛感。   见喻南深神色有异,盛皓城凑前了些,轻声问:“怎么了?”   他怕喻南深发现路上的端倪。   喻南深摇摇头:“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   盛皓城没有问好,也没有问不好,只在喻南深的脸颊浅浅地亲了一下。喻南深被他近得逾矩的呼吸烫到似的颤了颤。盛皓城的唇慢吞吞地往下挪,碰到喻南深的唇,他侧头,轻柔地吮住喻南深的唇珠。   喻南深的呼吸骤然不稳了,他感觉到盛皓城的舌尖开始攻城略地,撬开他紧闭的唇缝,游移而入。盛皓城半个身子也倾了过来,一手按在喻南深的腰侧,一手搭在喻南深的后脑勺上,把他往自己身前带。   “…注意驾驶安全。”喻南深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几个字,但细密的亲吻很快落下来,让他只能伸出舌头回应盛皓城,而再说不出半句话。   到医院时,喻南深的头发被盛皓城揉得有些乱了,他责怪的扫盛皓城一眼,盛皓城笑嘻嘻地给他梳齐整。   他们抵达的时间刚好是预约探班的时间段,值班的护士领两人走到罗尔维德的病房前。黎明时代的医院大部分都已经实现了无人化,但注重人文关怀的精神科目前还是以配备人类医护人员为主。   喻南深走到前头,盛皓城捧了束花跟在他身后。护士输入密码,门开之后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病房里的罗尔维德坐在床上,雪白的被套上摊开了一本书籍。他扭过头,朝两人笑了笑。   盛皓城也笑了笑:“陛下。”   喻南深:“老师。”   “坐吧。”罗尔维德指了指床边的陪护椅,“这是盛皓城?”   他的口吻平常,全然不像二人有见过面。   盛皓城心照不宣和罗尔维德对视一眼,含笑颔首。   “抱歉,本来想早点过来的,因为一些事耽搁了。”喻南深说。   喻南深坐在寻常的陪护椅上,坐姿依然端正,好像他是正在开什么军委大会一般,相貌俊俏,脊梁挺拔。但罗尔维德看出喻南深的脸色微微苍白,猜想他可能不舒服,也许是生了一些小病。   罗尔维德默默地想,当年只有那么一点点大的孩子怎么转眼就长这么高了?   两人聊了点自己近日的状况,又聊了聊最近看了些什么。盛皓城站在一旁,没有插话,安静地把带来的鲜花插进罗尔维德床头空着的陶瓷花瓶内。   等两人从医院出来,已经是黄昏之后了。   他们走到泊机甲的草坪,喻南深望着远处已经暗成黑色的山峦出神。盛皓城叫他名字,说要上车啦,喻南深才回过神来,一歪头,看见金黄色的夕阳照在盛皓城的乌发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   喻南深心念一动,手伸到盛皓城的额前。   “怎么?”盛皓城不知其意,以为自己沾上了什么东西,抬手要拍。   “没什么……”   喻南深的手和盛皓城的手恰好碰到一起,盛皓城哈哈一笑,牵起喻南深的手,在自己的额前十指相扣。   同时顺势揽过喻南深的腰,紧紧地拥过他。   喻南深猝不及防,跌进温暖的怀抱中。   “刚刚为什么突然看着我发呆?”   “……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一个叫黄昏玫瑰的星球。想和你一起去一次。”   “结婚之后的蜜月旅行,我们可以定一站去那。”   “嗯?怎么不说话?”   “不想去吗?”   “……想。”   盛皓城听着怀里很轻的一声应允,心花怒放,径直把人打横抱进机甲里头。   一天后,首都星,永无仙境。   虽十年已过,但永无仙境似乎不受时间所制约,雪山已经素白如净,皑皑白雪静默而无声地守护着这座山谷。不时有飞鸟掠过,带起树影摇动。   只要有金钱作为能源供给,永无仙境就永远像像神话中的美好飘渺的幻影。   旧人类终于从阴影中走出来,新人类也放下了自己高高在上的傲慢。   新人类的领袖与旧人类的首领,在时隔了数百年的漫长时光后,即将举办一次历史性的会见。   这次会见将会改变未来星系的布局,也可能会让两个本不再相见的“种族”再次融为一体。   会见谈话全程保密,全星系最顶尖的安保力量守护在这个儿童主题乐园周边,除了会见者,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这场谈话的真正内容。   盛皓城的机甲车驶入园区内,最终停在了一个中式庭院前。   四周万籁俱寂,只有小溪涓涓细流的水声。盛皓城先一步下车,替喻南深拉开门。   两人走在通向庭院的青石板路上,遥遥看见一个人影站在庭院前的石灯笼旁,似乎等待已久。   --------------------   最近忙,更新不太稳定,抱歉哦! 第87章 春水   “你们好,你们好。”站在石灯笼旁的人迎向他们,一只素白的手从宽大的衣袍中伸出,“叫我小淞就好了。”   那是一个第一眼叫人注意到的不是她的年龄,也不是她的五官的女性omega。她穿得寡淡,一身素袍罢了,偏偏单是站在那儿,就足以摇曳生姿,让人觉得像一首久远的诗歌。   小淞身形消瘦,相貌也轻,看起来大不了喻南深与盛皓城二人多少岁。   喻南深伸出手:“喻南深。”   小淞和他握了握,盛皓城也伸手,两人又握了握。   “盛皓城让我选一个地方作会谈的地点,我看了好几遍地图,最喜欢的还是这里。”小淞领他们进庭院,穿过落了落叶的小池,走到了院落中央的小屋。   小屋中央摆着一条木桌,青山翠色的小茶盘上,茶壶里呈了烹好的茶。   小淞随意地踢掉脚上的木屐,请两人到蒲团上坐。   盛皓城和喻南深的鞋上沾了雪,放在门前。   她给两人斟茶:“赏雪吃茶,很风雅吧?没办法咯,我们旧人类还是喜欢一些古地球时代的习俗。”   三个人静静地吃着茶,纷纷扬扬的白雪在屋外飘舞,像天父随手洒下的一泼又一泼的盐。火炉里燃着发红的炭,温暖干燥,茫茫雪天的寒意无法侵袭室内分毫。   盛皓城的心在这静谧的煮茶品茶中柔软了片刻,望着喻南深的侧脸,他忽然想,在漫天的风雪里有一处温暖的小屋是很好的,他和喻南深如果能逃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雪山之上就好了。   “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真好。”小淞说,“我和我弟弟就不行,要是我和他的感情有你们这么好,他也不用我收拾他的烂摊子了。”   “你弟弟?”喻南深问。   小淞摆摆手:“别提啦,现在主战派的头目就是我亲弟弟,目前拿着好几师的炮弹虎视眈眈地对着他姐姐呢。”   “说正题吧,你们的目的和你们的诉求是什么?”盛皓城语气冷硬,好像刚刚一瞬间的柔软根本没出现过。   小淞浅灰色的眼睛盯着盛皓城看了会,才懒懒地啧一声:“我不想打仗了,我们也没必要继续敌对下去。”   小淞望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alpha男人,怎么说出这些拽得不行的话时还让人心里生不出半分厌恶?似乎好看就是一张畅通无阻的通行证,盛皓城的皮相太过突出,黑沉的深绿眼眸睨着你,让你倍感压迫,却不想逃离。   “没必要?那可不好说。”盛皓城觉得有些好笑,“我们长达数十个世纪没有正式会面,突然间就能和平共处了?”   小淞偷偷看一眼喻南深,出乎她意料,喻南深仿佛没在听他们说话似的,捧着茶杯细细啜饮,朝门口点了火的石灯笼发着白日梦似的呆。   “如果我说,所谓‘新旧人类存在生殖隔离’根本不成立呢?”小淞放下茶杯,直视盛皓城,“联盟在这件事上造假,撒下弥天大谎。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你一瞬间就想明白了。”   “接纳新的星系移民,不仅要解决文化问题,土地资源问题、人口问题等等不可避免的因素,不如直接将他们打成敌人来得省事,毕竟对敌人的方法很简单,消灭嘛。”小淞说。   “这是一项非常经济实惠的懒政。”盛皓城评价道。   小淞对他的话倒是认同:“加上当时旧人类力量式微,无法进行大规模的跃迁,只能通过高精尖的人员渗入到你们的系统内部来获取情报。盛秋是,我弟弟也是,其实很多人都是。”   盛皓城沉默了。   喻南深替他们又斟了一杯茶。   “谢谢。”小淞说。   浅褐色的水柱注入瓷杯中,细小的水流映出盛皓城被水纹扭曲的眼。   “等等,如果派来的都是为了获取高级情报的alpha间谍,那你们定然不缺alpha。允许我冒昧问一句,旧人类的首领为什么要选择一名omega呢?”   “因为alpha的数量远超于beta和omega。”一直沉默着的喻南深忽然说。   “这也被你猜到了么?”小淞有些惊讶,她还以为喻南深游离于整场对话之外,谁知他一开口就直接点到了他们的秘密。   她长叹一口气:“是的,在我们的社会,性别比例极其不均衡。从前我们和你们一样,以性别作为尺度区别上中下三等人,而随着文明重建和战后发展,我们渐渐发现人口增长的比例不对了,alpha的性别群体远超于beta和omega。而由于一些因素,我们社会里的beta是最少的,甚至慢慢灭绝了。”   “两种性别所扮演的社会角色引起了社会管理层的思考,纵然omega体能羸弱,精神力天生具有短板,但他们承担着繁衍下一代的能力。就像虫族的虫母,人类之所以可以扩张与延续,必须是建立在omega的基础之上。失去新生儿的社会注定是个慢性灭亡的过程。”   “因此,在旧人类里,最高统治者从来都是omega。”小淞笑了笑。   盛皓城脱口而出:“主王……”   “嗯,在我们那儿出生一百个新生儿,有九十九个都会是alpha。这和哈里斯家族的情况很相似,说白了,哈里斯家族应该就是数百年前的那条漏网之鱼。”小淞眯起眼,狡黠地笑笑。   喻南深登时望了过来。   小淞的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应该说我们的omega来到你们这里,都可以随便当个王玩玩啦。”   “真的谢谢你,盛皓城,替我们干掉了所谓的联盟。他们老把我们看作入侵者,別太自以为是了,要知道,我们可是被你们掠夺走了新家园的受害者。”小淞悦耳的声音渐渐凉下来,“我们漂泊在古地球周围那么多年啊,太阳都熄灭了,要我们怎么活下去?”   盛皓城的耳边,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将他从雪山里的庭院骤然拉回那节在艾尔学院的历史课。讲台上的老教授声音颤颤巍巍地说道:“破晓时代,人类在新的星系繁衍生息……古地球已成历史,周围出现不明时空虫洞……” 第88章 合法   盛皓城起身,走到庭院前。   庭院的火光太温暖了,温暖总会让人变得柔软。他需要一些寒意让他恢复清醒。   盛皓城伸长了手,像是举杯邀请风雪共饮。   低沉的嗓音将院落衬得更空。   “黑暗时代被视作新纪元的第一个时代,虫族入侵,人类被迫离开地球,迁徙到其他星系。恒星际移民在当时并不是一项能够普及的技术。”   盛皓城低头,饮了一口落了雪的茶。鼻尖上沾了雪,他不甚在意,站在庭院中心听小淞将抛却在黎明时代前的秘密往事娓娓道来。   “神并不会将它的福音怜悯到全世界,在两次大迁徙——逃离地球,逃离原星系——中总有被抛弃的人,其中不乏被用完就丢掉的相关领域顶尖技术人员。”小淞轻声说,“全体公民投票,选择我们先辈的去留。而他们全然不知自己的保质期那么短,我们就是当时被抛下的人的后代。他们都恐慌一件事:这些人既然能造出可供迁移的飞船,那么他们会不会迁移到一个更适宜居住的地方呢?太强的力量总会被忌惮,你们两个都明白的。”   喻南深眼神不易觉察地暗了暗。   碳基生物虽然生存能力极弱,但生命力极其顽强。   即便被扔在几乎不可能再适合人类生存的旧星系,原始人类依旧顽强地繁衍起来了。   他们才是真正的火种。   从浩劫中苟延,从绝望中重生。   虽然进化至此,但生存环境还是非常恶劣,奄奄一息的地球和极地气候的其他行星,还有极端的性别分化、难以为继的繁衍条件。   通过无数先辈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们最终成功造出可以穿越时空虫洞的飞船,千辛万苦地抵达,发现人类已经这么家火兴旺,而他们却还在苦苦挣扎着生存。   又是好几代的努力,让他们得以拥有情报网。有些人不愿再回到贫瘠而落后的故乡,但更多的人,还是想要拯救等待着他们返回的人们。   在这个美丽的新世界里,除了最高层,没人知道,宇宙的另一端,还有曾经和他们一样的人。   一代接一代人前仆后继地扑向他们本该正大光明生活的新星系。   蛰伏,长达数百年的蛰伏,总有机会掀翻那安逸而又摇摇欲坠的世界。   可是,好像再也看不到那个明天了。   如今手握三个星系管辖权,与其余的同胞针锋相对。割据、分裂、敌对……   小淞轻轻地叹了口气:“接纳我们吧,我们想回家。”   盛皓城饮了口含了雪水的茶,舌尖泛起一丝凉意。   “哥,你可以帮我去机甲车里取一下我的衣服吗?”他大步迈进屋内,在喻南深身边坐下,也不顾外人在,揪着他衣服撒娇道,“现在这件被雪打湿了。”   喻南深没应声。   “哥?”盛皓城又叫了一声。   喻南深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怎么?”   盛皓城把话重复了遍。   喻南深无奈,这个庭院太仿古,根本没有烘干的设备。他微微歉意地和小淞说明原因,在门口的木柜拿了把竹伞,走向远处的机甲车。   看喻南深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竹林中,小淞拧过身,无语地瞪了盛皓城一眼:“这种生硬的支开人理由,也就喻南深会信了。“   “抱歉,我哥太疼我了。”盛皓城耸耸肩,“你们之前之所以忌惮喻翰丞,是因为他手上有将alpha改造成omega的技术,你们为了这项技术可以不择手段,然而到了今天你们也没得到这项计划的任何蛛丝马迹,不然也不会和我谈和了。”   小淞一点下巴,不情不愿地承认了盛皓城所言其实。   “而主战派还是想要得到这项技术——换句话说,他们还是想得到喻南深,是吗?”盛皓城问。   小淞被他语气里的寒意刺到似的,裹了裹身上的衣袍:“是啊,还有百分之四十的战力也在他们手上。吞并计划失败,新星系的政权掌握无望,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抓住喻南深。”   “抓?怎么抓?”盛皓城嘲弄一笑,“他在我这里好好的,我们家的防御网是按最顶级的军备系统设的,没有我允许,一只苍蝇、一束阳光、一句话都传不进来。”   小淞正在冲泡一壶新茶,神情专注地将茶汤倾入茶海,听了这话,只是笑笑:“希望你未来几十年也能保持这种高度戒备的状态。如果我是掌权者,我不会为了一个人而罔顾其他星系。他的命并不比这七个星系里的数百万人口的性命珍贵多少。”   盛皓城饮茶不语。   小淞提醒他:“希望你不要忘了他们可以向全星系广播你身上有旧人类的血统。你和我们合作,可以很简单地被解读成里应外合的卖国。”   “我的优先选择是将主战派杀干净,杜绝后患。”盛皓城轻描淡写地说。   “你倒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冷血,放心,我刚刚只是试试你。”小淞看起来松了口气,“这些固执的旧人类始终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你越早除掉他们越好。”   “正有此意。”   盛皓城的杀心早就起了,像他这种人怎么能够容忍暗处里一直有人对喻南深虎视眈眈。   “可是你的精神力……”小淞欲言又止。   “我现在已经在接受相关治疗了。”盛皓城道,“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那便宜弟弟手段特别多,你多加小心。”小淞认真道,“一定要保护好喻南深,别让他趁虚而入。”   “人之常情啦——总会艳羡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小淞恢复了轻松的笑容,朝盛皓城的身后道,“你知道盛秋死也不肯吐露的秘密是什么吗,喻南深?”   盛皓城背上的冷汗都起来了,喻南深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捧着他大衣回来了,他压根没发现!   “我不知道。”喻南深走近,把衣服递给盛皓城。   他语气如常,听不出异样。   盛皓城把被雪水浸湿的外套脱下来,他太全神贯注,一点也没感觉冷。当喻南深替他披上干爽的新衣服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怕冷。   小淞替喻南深斟满了新茶,喻南深谢过,提起来吹了吹,丝丝缕缕的白气从茶面上蒸发,模糊了喻南深的脸。   “因为盛秋可以破除哈里斯一族‘生出omega就无法再生育出alpha’这个诅咒。实际上,他们这一族可以如同生育机器一样不停地生alpha,直至死亡。但联盟用尽一切办法也没有从盛秋嘴里撬出这个秘密。”小淞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喻南深身上,“这个方法只有我们的种族拥有。”   “你是说……”盛皓城的声音陡然凌厉,“盛秋自甘被折磨至死,是因为保护罗尔维德?”   可是他们明明只见过一面!   小淞默然地转着手中的茶杯,转到第五周,她才带着有点犹豫地说:“没有第二种理解了。其实这个方法告诉你们也无妨……”   告诉联盟对旧人类有什么好坏?只是来自他们那一方盛秋于心不忍了,宁愿自己受罪也不忍心让那个漂亮的、有着一头白金色长发的少年和他的后辈陷入无尽的生育地狱。   如果能见到喻南深,盛秋大概会发现这个年轻男人和他的“母亲”长得并不十分相似,但只要你仔细地望他的眼神,就会发现他们一下就共通了,露出埋藏在血缘里斩不断的秘密。   那双眼干净,纯粹,可总有些云雾似的郁。把它称作忧郁又似乎太过,但总蒙着那么薄薄一层,用水洗不净的郁。这么细腻的触感也只有盛秋能发现。   盛皓城鬼使神差地侧过视线,目光顺势黏在喻南深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不真实感,近在咫尺带着体温的喻南深似乎是一道模模糊糊的海市蜃楼。   几乎没有犹豫,盛皓城握紧了喻南深放在桌底下的手。   喻南深淡淡瞥了他一眼。   握到了实感,盛皓城那股油然而生的恐惧才慢慢地消散。他用喝茶的动作掩过自己的异状。   “好人都没有善终。”盛皓城最后说。   小淞以沉默赞同了他的话。   三个人又静静地观了会雪,煮了盏茶。天色渐暗,蓝丝绒般的夜幕游过天际线,淹没了漫漫白日。   协议在吃茶中敲定,如果通过实验证明生殖隔离并不存在,新旧人类政权将平和过渡成合并,联手探索重组国家政治体制、政治改革、减轻文化隔阂等等道阻且长的问题。   以omega为政治领袖的旧人类,接受大部分芯片改造的新人类omega与beta,盛皓城并不醉心权欲,眼见着可以公布喻南深无恙和真正性别的世界一步步建立,难得的开心起来。   协议签订后,两方的机甲也快抵达这个雪山中的小庭院了。   小淞的接送机甲来得早,喻南深和盛皓城送她出门,雪已经停了。   路上,喻南深冷不丁地问:“我的记忆被修改了,你们的技术可以筛查我被修改过的记忆具体是哪一部分吗?”   小淞讶然,很快从衣袖里摸出一对类似于耳麦的物品,她让喻南深挂上一只在耳廓上,另一只给自己别上。只见她凝神,像是认真地听什么。   摘下耳麦,小淞皱眉:“你的记忆没有问题啊。”   盛皓城语气不善:“你刚刚读取了喻南深的记忆?”   小淞摆手,收起耳麦:“我没有,这个玩意也做不到。我只是检查了一下他记忆的完整度,按理说如果有进行大幅度的修改,那么他的记忆形状应该不是这样的,在我看来他的记忆很正常。”   “嗯,我和盛皓城也聊过最近发生的事,基本都对得上。”喻南深沉思道。   小淞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她的机甲直升机并没有降落悬在半空,降下软梯。蜿蜒的溪流和茂密的松树骤然和冰冷的黑色机甲凑在一起,看起来怪异极了。   “如果你确定你的记忆是被修改的,那还有一种可能。”小淞半只腿迈上软梯,回头朝喻南深说,“你的记忆被修改的幅度很小。这种小,可能是删掉某一个下午里你阅读的一篇资料,也可能是某个人替换了他在你记忆里的样子。”   “谢谢。”喻南深说。   他走近几步,似乎是要帮小淞扶稳身形。   盛皓城往后退,通过终端联系接送机甲联系。   “这个,也谢谢你。”喻南深在小淞被风吹得鼓起来的袖口轻轻摸了一下。   在小淞瞪大的眼睛中,喻南深摊开半握的拳,他的掌心躺着一颗比小拇指甲面还小的立方体。   “这是!?”小淞又惊又怒。   喻南深用气音道,“听听他背着我说了什么,麻烦帮我保密。”   喻南深松开软梯。   站在他们后方几步路之遥的盛皓城没有注意到他们俩的低声私语。   小淞闻言笑了笑,点点头,攀上机甲,扬长而去。   陆面机甲隆隆而来。   “走吧。”盛皓城说,“我们回家。”   喻南深嗯了一声,掌心的窃听器滚入袖口,仿佛一颗无关紧要的尘埃。 第89章 雪鸿   “新旧”人类首脑首次以和平的方式交手,最终以合作结束。   “雪山会谈”无疑是成功的。   但当事人之一的盛皓城此后并没有多开心。   原因很简单,雪山会谈后喻南深的仿佛陷入了无休止的恶性循环,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坏。   喻南深再次深居简出,甚至不出。盛皓城都不用费心去瞒外头满天飞的消息了,这个来路不明的顽症吞噬着喻南深的生命力,喻南深已经没精力去阅览新闻,他经常躺在床上,睡上十几个小时。   上雪山前,喻南深的精神力恢复正常水准,身体状态也快趋于健康。   而那天回到家后,喻南深就发了一场高烧,顶尖的医疗舱不管用,只能靠吃退烧药这种古老的办法疗愈。   盛皓城守了喻南深两夜,他摸喻南深温度高到可怕的手时,心底忽然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他也说不明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瞬心死的绝望,发烧在当下不过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病,喻南深不会怎么样的。   可当他看着闭上眼睛,脸颊泛红的喻南深,心底就不住的乱。他厌恶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在第三天,喻南深的烧退了。可一个看不见的、根深蒂固的顽疾仿佛从此从此驻扎在喻南深的体内,喻南深的身体变得虚弱,三天两头就生病,轻则咳嗽,重则不省人事地昏迷数个小时。   盛皓城所有方法都用尽了,没有任何一架仪器能检测出喻南深身上到底有什么毛病。盛冬发来了好几次数据,甚至寄了配方,根本没疗效。   盛皓城担心他,却因大大小小的公务缠身,不能一整天都在家。虽然和旧人类不计前嫌重修于好,两方的关系实在不是三两句话一场会谈能解决的,长达上千年的隔离让彼此陌生得宛若两个种族,他们有太多事需要磨合与商议。   处在盛皓城这种高位,每项重要决策都需要他过目。   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星系不在他们的领土范围内。   常常盛皓城出门时,喻南深在睡觉。盛皓城披着夜色回来时,喻南深还在沉沉睡梦。盛皓城睡前必须过一次家里的监控。   盛皓城好不容易挤出一天能在家,全天只开终端会议。会议结束后,盛皓城迫不及待地跑向客厅。   他看见喻南深坐在沙发上。电视关着,喻南深却好像没注意到其实电视屏幕上什么也没有,目光呆呆地投向电视。盛皓城冲过去把喻南深揽进怀里,喻南深仰起脸望盛皓城。   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很像一具被洗涤干净的玻璃器皿,透明无暇得让人觉得可以透过他的血肉看到他背后的景色。   也很脆弱,一摔就碎得再也拼不起来。   “别哭。”喻南深说。   “我没哭。”盛皓城嘴硬。   他是没哭,可盛皓城如果心上能有一双眼,那双眼定然淌泪。   “嗯,你没哭。”喻南深轻轻地笑了,“乖小孩都很坚强的。”   盛皓城说:“不坚强的小孩也很乖。”   喻南深支起上半身,这样他可以平视盛皓城。他弯了弯眼睛,难得地又笑了笑,慢吞吞地靠近盛皓城。   咫尺的距离,他可以很轻易地观察到这双明澈眼眸的阴晴圆缺。   盛皓城试图掩饰自己心情,然而情绪就像过季饱满的橘柿,熟透的果肉涨破表皮,果汁流得到处都是,越遮掩越欲盖弥彰。   喻南深看穿了盛皓城的心思:“有你在,我不会没事找死的。”   盛皓城用脸蹭蹭喻南深的手心,语气急促:“等这阵子忙完了,我们去温海星玩。”   温海星是著名的度假胜地,一个放大版的气候宜人的滨海小镇,喻南深可以在那疗养身体。   “好。”喻南深的拇指划过盛皓城的脸侧,很轻。   盛皓城这个人,杀人不眨眼,可在他面前永远像只大狗狗,忠诚,单一,他眼睛只注视你一个人,从来不会背叛。   盛皓城亲自率兵,武力收复了最后一个星系。   他还收获了意外之喜,声称“联盟最后的星系”的第五星系上有许多原首都星的贵族移民。其中之一,就是喻翰丞出身的喻家。   喻老爷子还活着,盛皓城和他见了一面。老爷子见了盛皓城,长长叹息一声。   “如果他还活着,年纪应该和翰丞差不多大了。他也不会让翰丞走到这个地步。”喻老爷子扑通跪下,“南深还活着,对不对?求你别杀他,这孩子太不容易。”   也曾是联盟翻云覆雨的角色,喻老爷子从喻翰丞广播喻南深是omega时就想通来龙去脉,只是不知道喻南深与盛皓城的深层关系,以为盛皓城将喻南深留在手上,便于做把柄。   “哎,我受不起您这一拜。”盛皓城把风烛残年的老人扶起,知道在他们这里喻南深的舆论导向暂且安全了。   喻南深作为喻家后裔,这个曾经的大家族对他隐瞒身份既往不咎,自然会尽全力保护他。   为了防备旧人类里叛逃的部队再次侵袭,首都星最近新建了一座兵工厂。   盛皓城作为主负责人,时时忙得焦头烂额。回家的时间更少了。他总觉得自己像把喻南深丢在了一个真空的牢狱中,没人陪他说话,没人陪他生活。   喻南深对此并不介意,但盛皓城过不去心里的坎,顶着压力也想不干了,干脆把段睿当作自己的替身丢到了兵工厂的项目中。   段睿:“死小子!”   嘴上骂归骂,但他也知道喻南深的状况,宁愿自己累成狗也想让盛皓城回去多陪陪喻南深。   喻南深醒来发现盛皓城还在家里,有些惊讶。   “我罢工了!”盛皓城宣布。   大厨盛皓城早已将早餐做好,中式西式一应俱全。喻南深不想辜负他的一片心意,都吃了几口。   两人团在沙发上一块看了一部搞笑电影,盛皓城没怎么笑,反而喻南深看起来挺开心的,眼睛多了几分笑意。   而且电影看着看着就变了味。不知道谁是罪魁祸首,总之就是看着看着,手就叠在了一起。叠着叠着,就伸进了衣服里。这一段时间两人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但见面相处寥寥无几,四舍五入算禁欲了好长时间。两人又互相标记了,彼此之间吸引力大得不得了,距离一近,情况就变了。   喻南深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抱到了衣帽间的那面等身镜面前,自己的衣服被脱了一半,上半身还穿着睡衣,下半身一丝不挂。   他被盛皓城对着镜子打开双腿,眼睁睁看着alpha饱涨的性器怎么撑大自己的穴口,猛烈抽插发出噗呲噗呲的水声。   “别在镜子…”喻南深喘息着。   然而虚弱的推拒反对无效,喻南深被盛皓城摁在镜子前挨肏,肏得潮吹,黏腻的爱液喷水一般落在镜子上。   两人睡前又在床上做了几回,如同寻常的同居情侣。   喻南深睡着了后,常常有个无意识的动作:喜欢往盛皓城怀里钻。盛皓城发现喻南深是近来才有这个习惯的,透露出一种脆弱的安全感,好像要感觉到盛皓城的体温才睡得着。   。   可今晚情况不同,两人赤身裸体的,喻南深睡熟后还往他怀里蹭。毛茸茸的头发和胸肌摩擦,传来隐隐约约的痒意,于是……盛皓城就像一个第一次和心上人同床共枕的青涩少年,纯情不合时宜地爆发,心脏碰碰的狂擂,更加睡不着了。   就在这时,安静地枕在他胸膛的喻南深忽然动了动。盛皓城以为自己压着他头发了,错身想扒拉出喻南深被自己压到的发丝。喻南深梦呓般说了一句什么,盛皓城没听清,但手指传来清晰的触感。   喻南深攥紧了盛皓城的食指。   好像一个吝啬的守财奴,睡着了也舍不得松手,一定要握紧了自己的财宝,才能心安自己确实富有。   盛皓城的终端忽然闪出消息。   是段睿的紧急通知,旧人类叛逃军攻击了第二星系的三颗主要行星,造成了极大人员伤亡。他们的主要目标是第二星系的全星系广播站,在新联盟控制住场面前,他们通过广播站向全星系发送了一条消息。   这条消息不是语音,也不是文字,反而是最难传播的图片消息。   那是一张抓拍的照片,很像什么监控的画面。喻南深站在飞行港口的休息室里,身后的电子显示屏上映着时间地点。   ——喻南深恢复记忆的那天,他在等理查斯接他。   叛逃军首领的意思很明确:将喻南深交给他们,他们就滚回母星,再不打扰;如果盛皓城继续私藏喻南深,那他们会在最合适的时间公布盛皓城身上有旧人类的基因。   “检测到您心跳血压异常,推算您的情绪目前处于暴怒状态,确认是否注入定神剂……”   终端显示屏跳出提示。   盛皓城按了否,深呼吸几次,稍稍冷静,打开新闻页,发现版面已经炸了。   舆论管控在此时十分微弱,喻南深还活着的这条消息占据了全部传播途径,盛皓城随便打开一个浮窗都是相关喻南深。   他的消息列表也不安宁,除了亲信没人知道喻南深在他这儿,新联盟的委员会炸了锅,纷纷向盛皓城请示做法。   盛皓城望了一眼窗外,夜色依旧静谧,丝毫没有风暴正在酝酿的端倪。他现在似乎应该将手抽出来,起身去书房处理各路牛鬼蛇神。可那一点温暖让他十分眷恋,喻南深攥他攥得这么紧,好像生怕一不留神就会失去掉盛皓城,盛皓城离开一小会就像辜负这点儿巴望似的。   盛皓城叹了口气,维持着这个半身不遂的姿势在终端发号施令。   第二天吃午餐的时候,喻南深忽然提出晚上想去落泉online买衣服。   今天喻南深的身体状况久违地达到了合格标准,智能管家认为他可以外出。   盛皓城抬了抬眉:“好。”   下午,在管家诺查丹玛斯的建议下,两人尝试了一次性纹身这个玩意儿。一次性的纹身一点儿也不疼,工作很简单,两人互为纹身师,给对方纹上了简单的图案。盛皓城在喻南深的锁骨上纹了枚无填充的爱心。   喻南深想了想,给他耳下纹了黑色爱心。诺查丹玛斯美名其曰:“情侣纹身。”   晚上出门时,喻南深提议走过去。盛皓城早为此次出行做好准备,清空场地,再度安插上伪装成路人的士兵,连广告牌都是事先预备好的。   楚门的世界不过如此,他是个拙劣的导演,布了场精心的景。   战后重建得很完善,复原了首都星原先的建筑。刚刚下了场雨,街道霓光粼粼,盛皓城牵着喻南深的手走在十字路口。   他们像普通情侣一样压马路,去知名商场购物,偶尔在没人的角落接吻。似乎是很普通的日常里无足轻重的一夜。   两人在落泉online逛了许久,盛皓城像个暴发户,喻南深的视线稍微在某个衣物或配饰上停驻片刻,他就会按下购买按钮。喻南深无奈又好笑地看他乱买乱花钱。   两人走出商场时已经近九点半,购买的商品会直接送到他们家,两手空空,能拿的就只有彼此的手。盛皓城接了个电话,让喻南深先去机甲车里坐。   是星系首屈一指的宝石商打来的。之前的求婚戒指送得潦草,盛皓城心有不甘。   宝石商告诉盛皓城,他托他们找的那颗稀有宝石被他们在一颗不知名矿星采来了,过程可不容易,他们几乎觅遍了全星系大大小小的宝石矿。   盛皓城让他们把这颗得来不易的珍宝送到他们旗下一流的婚戒定制中心去,就按照他画的戒指图来打。对方称赞他的设计精巧,还以为他专门学过珠宝设计。   原途返回时发现喻南深并没有坐回机甲车,他身边还多了一辆流着光的摩托。   久违的记忆被唤醒。   “……感电摩托啊。”盛皓城笑笑。   喻南深:“嗯。”   他把头盔递给盛皓城。   盛皓城接过,却发现情况棘手。感电摩托可以开得上天入地,他所清场的范围远没有那么大。   喻南深跨坐上车,却发现盛皓城不动,他有些疑惑地望向盛皓城。   ……如果喻南深发现了,那自己就告诉他吧。盛皓城想,段睿说得对,喻南深没有那么脆弱,自己也是时候告诉喻南深当下状况,瞒着他有什么好处?如果喻南深没发现,那自己就第二天再对他说明一切。今天已经够累了。   感电摩托迭代很快,新款的感电摩托几乎算个小型机甲车。盛皓城坐在喻南深身后,像十年前那样将他圈在怀里。而喻南深很放松地靠着他,柔软的乌发垫在他脖颈,被风吹起来时会搔到盛皓城的耳廓。   盛皓城一低头,就可以吻到喻南深。   他们在空中惬意地兜风,过快的速度让周围景物如风般掠过眼前,一闪而过,看不清晰。喻南深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广告牌,他身体大不如前,只能勉强应付这飞驰的过程。   盛皓城注意到他未说出口的不舒服,把速度放慢了,摩托在空中徐徐地开,慢速而稳定。   喻南深的头枕在盛皓城肩上,专注而温柔地望着盛皓城的侧脸。   他们再次驰过霓虹与夜色,盛皓城的心上,也驰过浪漫与热烈的梦。   回家后,两人一起洗个澡,泡了会温泉。泡着泡着又过了火,滚到床上时喻南深已经累得睁不开眼。他惰意十足地钻进盛皓城怀里,盛皓城的手轻轻搭在喻南深背上,困乏了,一同坠入昏沉的迷梦。   盛皓城醒得早,他发现怀里空空如也。拉开窗帘,天边才泛鱼肚白。   喻南深也醒得那么早吗?   盛皓城不知道为什么,生物钟倒错,自己却格外清醒。他走到客厅,没人;快步走到厨房,没人;他跑遍了家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活人。   “诺查丹玛斯。”盛皓城没发觉自己的声音颤抖,“喻南深在这间屋子里么?”   诺查丹玛斯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盛先生,喻先生并不在这间屋内。”   “但他给您留下了一条留言。是否播放?”   “……是。”   盛皓城跟前,慢慢地浮起一面窗口。   他看得懂,可他不想看懂。   喻南深说:“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第90章 单刀   有关旧人类居住地的会议开完,段睿这才找着空和盛皓城单独说话。   盛皓城的位置很好找,兵工厂第五大楼的顶层办公室,段睿刷卡进门时盛皓城也刚结束一场会议,从屋内传送梯走出来。   “什么事?”盛皓城看到是他,眼神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兴趣乏乏地邀他坐。   段睿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看着盛皓城眼下那一大坨黑眼圈,反问道:“几天没睡了?”   “没数。”盛皓城的语气中夹杂了一丝烦躁。   段睿难得见到盛皓城暴露本性,倒有些愣住。也不怪段睿,盛皓城在他们面前惯常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似乎做什么都尽在掌握之中,很少语气这么不耐烦。   小盛总心情不好的原因他也知道。   “喻南深……还是没消息?”段睿试探地问。   盛皓城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闷闷地答:“嗯。”   平心而论,盛皓城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原因其一在于他发脾气全朝自己发,绝不迁怒他人,别人也不必因为他心情不好而遭骂受罪。   盛皓城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坐在段睿身边,沉默而暴烈地酗咖啡。   段睿伸手揉了一把盛皓城的头发。   “干什么!”盛皓城凶巴巴的瞪他。   盛皓城熬了几天大夜,脸色憔悴,黑沉的眼配上黑沉的眼圈,又一身黑西装,活像个大熊猫成精。   “我来你很失望?”段睿问。   盛皓城掩住面,修长的骨节盖上高挺的鼻梁,只露出一双被发丝遮住的疲惫双眸。   他垂下眼:“我以为是小淞。小淞说用他们的系统来查喻南深的行踪,今天告诉我结果。”   见惯了意气风发的盛皓城,陡然看到他露出仿徨颓废的另一面,段睿不知怎么,被激发出了一股慈父沉甸甸的爱。   “你哥一个大活人,能离开得这么悄无声息,证明他还是挺能打的嘛。”段睿安慰他。   盛皓城没好气地说:“……你懂什么。”   五天。   喻南深离开他已经整整五天了。   盛皓城用遍所有信息检索系统,搜寻七个星系所有的监控录像和信息流通渠道,都找不到任何与喻南深相关的蛛丝马迹。   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将喻南深从这个人间中擦去了。   全盛时期的喻南深要骗过这么多隐秘的眼睛轻而易举,可现在喻南深受伤,他怎么拖着一副病重的身躯躲过天罗地网的信息流?   而且,喻南深为什么要离开他?   盛皓城当然不可能五天都没合过眼,可当他稍微一闭上眼,薄弱的睡意袭来时,耳畔就会响起那天在餐桌上他对喻南深说的话,然后他就会惊醒。   那句话像附骨之疽般如影随形。   “你有选择的自由,哥哥。”   喻南深确实自由地选择了。   他选择离开盛皓城。   “我不明白。”盛皓城忽然开口,“他说了爱我,也说了不会放手。结果呢,就这么不爱我就这么想逃走吗?”   段睿被他的样子吓呆了。   盛皓城浑然不觉自己眼圈越来越红。   “明明说好了不会再扔下我呢?喻南深这个人怎么那么一意孤行啊?”盛皓城冷笑,“你到底去了哪里啊喻南深?我明明许诺了你那么多,你一个都不要吗?”   连我也不要吗?   盛皓城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空气,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喻南深在他面前供他质问。段睿大气也不敢出,他觉得盛皓城八成是气疯了,剩下两成是害怕疯了。   喻南深消失不见这件事让盛皓城方寸大乱,他一向不喜欢超出自己控制的事,更别提五天都没有喻南深下落了。   盛皓城担心得都快死了吧。   还好人工智能管家在这时解救了段睿。   “访客,小淞。是否通过访问请求?”   盛皓城想也不想:“是。”   小淞还是穿着宽松的青木绿衣袍,神色严肃。   小淞一进门,寒暄都不废话几句,径直开门见山:“没有,连喻南深的一帧录像都没有。”   段睿都不敢看盛皓城的脸了。   “谢谢你。”盛皓城说。   从他的语气听不出他的情绪起伏,只能听出略微沙哑的音色。   小淞抱着手臂,绕着盛皓城的办公桌走了一圈,然后在盛皓城还没关的电子信息屏前停下了脚步。   “你……”小淞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在看什么!?”   盛皓城声线冷静:“联盟的自然人死亡统计系统。”   “你搜过了吗?”段睿的声音扭曲得变了形。   他冲到那块浮起来的荧光屏幕前,搜索框赫然打着“喻南深”这三个字,然而盛皓城并没有按下回车。   盛皓城依旧坐在沙发上喝咖啡,闻言只是扫了一眼屏幕:“没有。”   小淞没有继续往下问才不想触盛皓城霉头,三步并两步退到门口:“我来还有一个原因噢。刚刚,我们装在叛逃军机甲上的追踪装置传来了波动讯号,具体数据已经发给你们军方了,等数据分析出来,你们就可以追击他们了。”   “嗯,我等下去战略部看看。”盛皓城说。   段睿:“那我先过去那边等你。”   两人忙不迭地告辞了。盛皓城没留他们,他慢慢地走到刚刚小淞停驻的那块信息面板前。   盛皓城伸出手,“搜索确认”的按键离他指尖不过一厘米,他只要按下,宏观计算机就会从浩如烟海的数据库里精准地定位到喻南深的生死。   盛皓城的手停在空中。   手在极度的生理恐惧作用下细微的颤抖。   “我不敢搜。”盛皓城自言自语道。   *   喻南深从乳白色的仪器中走下来。   那座仪器像一颗圆润的鸡蛋,上下开合,泛起淡淡的白光。   “感觉怎么样?”有人早在外头等着他,笑眯眯地问喻南深。   那名长官眉目温润,看起来好说话极了。   喻南深轻轻点头。   喻南深身边上来两名人高马大的alpha,一人一边钳住他的手臂,在他脖颈上套上一枚和机器同色的项圈。   喻南深难受地唔了一声。   左边那名alpha顿时恶言恶语地道:“见到长官还不跪下?”   他抬脚就要踹喻南深的膝窝。   方才温柔笑容的人喝住alpha:“这样就行了。”   “可是长官,前几次我们要束缚住他,您也制止了。这样是不是让他太自由了点?”alpha抢道。   喻南深微微怔住,他是第一次见这叛逃军的最高首领。   被称作长官的alpha抬眼,要笑不笑地望他:“你在质疑我么?”   Alpha士兵登时噤声:“不敢,是我多嘴了。”   长官alpha笑吟吟地走到喻南深跟前,喻南深被两名士兵摁得弯下腰,只能仰起头来和他对视。   “换作以前,你挣脱他们毫不费力吧?”长官alpha柔声问喻南深。   喻南深被两名肌肉虬结的alpha挟住,整个人看起来单薄又苍白。被敌方长官这么居高临下,如同玩弄一只小动物似的审,他也没露怯。   喻南深冷淡地说:“拜你所赐。”   那长官两根手指搭在喻南深的下巴,将他的脸扳起来,饶有趣味地欣赏喻南深神色:“你愿意来找我,我很开心,真的。”   “也不能算我愿意。”喻南深硬邦邦的回他。   “其实我也不想你难受。”长官alpha叹了口气,“但如果我不在你身上种下病毒,你也不会来找我们。我姐姐没有背叛你们,我在我姐姐身上放病毒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因为你们一直没见面,那个病毒也识别不到你,我还以为计划得失败。不过还是让我得手了。”   “盛皓城检测不出来,是因为病原体是来自于你们星球特有的病毒,而我们这边并没有……”喻南深话没说完,被自己剧烈的咳嗽打断。   长官alpha刹住了话头,朝士兵挥了挥手:“把他带回房间好好休息吧。”   士兵问:“长官,那下午的实验……”   “今天先算了。”长官alpha道,“等他病好了,再继续实验也不迟。”   喻南深被丢回房间,他费了些力气才爬上床。   脸颊很烫,不用摸也知道自己又低烧了。   喻南深将自己团在被子里,灼热的呼吸喷在被子上,却还是觉得身体很冷。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自己单独睡觉了,突然打回原形,居然有些奇异的不习惯。   没关系,等他解决手上的麻烦,他就要回家了。   旧人类叛逃军很狡猾,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让小淞感染了一种特殊的病毒。这种病毒潜伏在小淞身上,很安全,只有当这个病毒识别到特定的人时才会像疯长的野草一般发作。   雪山谈话,让病毒有了可乘之机。   喻南深染上病毒后就发现了它的非比寻常,比起普通的生病,这枚病毒更像一种电子寄生。它不仅入侵了喻南深的免疫系统,还污染了喻南深个人终端的芯片。   藏在暗处,监听监视着喻南深的一切。   仿佛一道低阶的违禁词,封住了喻南深的嘴,让他无法告诉盛皓城自己发生了什么。   喻南深冥思苦想解决的方法,直到他看见叛逃军攻占星系广播后发出的图。   表面上是发给盛皓城看的,实际上,他们在告诉喻南深,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喻南深一直没告诉盛皓城自己早就可以用精神网获取外部信息了。所有的外部信息。   在无数光年的逼视下,喻南深只得演出他们想看的戏码,而后离开盛皓城给他筑的堡垒,一个人走到叛逃军等待他的边界。   “我跟你们走。”   门被打开了。   喻南深闭上了眼。   刚刚的长官alpha走到喻南深的床边,坐在他床沿。   冰凉的手覆上喻南深的额头。   “别装睡了。”对方声音里带着笑意。   喻南深懒得和他虚与委蛇,睁开眼,漠然的和他对望。   “你的病治好后,监视功能也会随之消失。”长官alpha不甚在意喻南深的冷淡,“我们快要航行到跃迁点了,跃迁后就回到古银河系,再也不回来了。”   喻南深这几天已经悄无声息地侵入了叛逃军的军用系统,正在盘算如何一锅端掉他们。   如果他预料没错,盛皓城过几日就会赶到。   喻南深随口道:“跃迁点,是不是位于摇光星?”   “是啊。”长官alpha坦然承认,“十年前你和盛皓城误入的域外宇宙乱流,实际上是通往古银河系的。”   “这你也知道吗?”喻南深问。   长官alpha沉默了片刻:“你可能不知道,我几乎监视了你一生的绝大多数时刻。”   喻南深无所谓地笑了笑,抬手拢了拢自己凌乱的头发。   那长官alpha的注意力被他手上闪着光的小戒指吸引了去:“订婚了?”   “嗯。”   “和盛皓城?”   “嗯。”   “反正再也见不到了。”那人说。   喻南深再次懒得辩解。   “第三次实验大概在明天下午,我们已经收集到你身体数据开始构建模型了,如果进展快,跃迁后就能复刻出将alpha改造成omega的技术了。”长官alpha低声说。   喻南深掀了掀眼皮,表示在听。   “我们一旦得到技术,你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长官alpha的手离开了喻南深的额头,他认真地注视着喻南深,“我们不会留你活口。”   喻南深哦了一声。   长官alpha摩挲自己的手心,:“你如果想活,只有一个选择。”   “什么?”喻南深漫不经心的问。   长官alpha移开了视线:“和我结婚。”   喻南深神色冷淡:“不必了,我选择死。”   也许是他拒绝得太快,叛军首领看起来像是生气了,沉声道:“研究完毕后,你以为你可以死得轻松吗!?他们杀了你之后,会把你作为新人类的标本陈列在博物馆里供人参观!”   喻南深眨眨眼,心想刚刚他已经通过安在这架舰艇的追踪装置发出信号了,但还是得赶紧破译他们的通讯系统尽早和盛皓城取得直接联系才行。   --------------------   喻南深:谁要跟你结婚(-) 第91章 瓮中   那名叛逃军长官动怒归动怒,却没有动手。他黑漆漆的眼盯着喻南深,眼神晦暗,似乎要牢牢记住喻南深无动于衷的模样。   喻南深移开视线,垂眸,似乎是累了,想要逐客。   就在这时,那alpha放在他额上的手忽然动了,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的速度扼紧喻南深的脖子!   “唔……!”呼吸骤然收缩,喻南深只能发出急促的气音。   脖颈上的手力度渐重,像要活生生捏爆喻南深的喉管一般。喻南深挣动了几下,他的身体尚未恢复,与面前强势的alpha力量悬殊,根本挣脱不了对方的钳制。   那alpha清晰感觉到手下喉结的动静,那是喻南深的生命,他只要再使劲,喻南深就会被他弄死。   氧气在对方的绝对力量下流失,窒息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喻南深的脸通红,眼尾也泛起泪光。   叛逃军长官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氧气骤然间大量涌入,呛得喻南深猝不及防。他像一尾在陆地暴晒了数十分钟的鱼忽而被丢回水里般,剧烈地呛咳起来。   “盛皓城就有那么好吗?”视线被生理性的泪水弄得朦胧,在一片泛白的模糊中喻南深听到那alpha轻声道。   几张纸巾递到喻南深面前。   喻南深接过纸巾,擦去脸上狼狈的水渍,没有说话。   Alpha的视线在他脖颈上被勒出的鲜明红痕上停了停:“今天早点睡,明天开始实验。”   他说完,没有再停留,拂衣而去。   喻南深艰难地坐起来,他瞥了眼在金属柱子反光里的自己,脖子上还有被掐红的痕迹。   明天既然能进行实验,那证明自己身上的病也快痊愈了。   新联盟,黄昏玫瑰号。   段未衍把航道图的显示屏关掉,回头请示般望了一眼盛皓城:“九十六个首都星时后就能到‘旧日’跃迁点了,经过我们反复推演,这就是旧人类返回古银河系的那个跃迁点——他们将它伪装得很完美,没有半分破绽。与此同时,五个卫队正按您的部署有序前进。”   “嗯。”盛皓城靠在沙发上,缓缓睁开眼,眼神平静,“我们会比他们提前抵达大概四个小时。”   “我们的兵力远超于他们,他们对上我们只是蜉蝣撼树罢了。”段未衍说。   “嗯。”盛皓城似乎惜字如金,只是淡淡的应了声。   段未衍:“但喻南深大概率还在他们手上,如果我是旧人类首领,我会利用这个人质……”   盛皓城轻笑了一声。   “有什么好笑的?”段未衍莫名其妙,“讲正事呢,盛长官。”   “私下就不用叫我长官了。”盛皓城觉得好笑似的,挥挥手,“你还记得你获得‘火种’总冠军的那届联赛么?”   “人生的高光时刻之一,我能忘么我?”段未衍耸肩,“我知道,很多人说我能赢是因为喻南深弃赛了,算他让的。”   “所以你应该想的是,如果你是喻南深,你会怎么样。”盛皓城好整以暇道。   段未衍莫名其妙:“在联盟时,我和喻上将不是一个师团的,也和他没怎么接触过,怎么假设?”   “啊,确实。”盛皓城轻声道,“连我一个和他这么亲近的人,也得想好久才知道他选择的意义。”   那晚,从数据库回来的他对着死亡统计名录静静的抽了半宿的烟。   那几乎算一种无声的对峙了。   他既恐惧,又忍不住想点开。穷途末路的困兽就是这样,明知前方山穷水尽,心里那点期望又开始不安分的作祟,怀疑前方是有路的柳暗花明。好的坏的,生的死的,总得一锤定音。   出着神,香烟燃了过半,烫着盛皓城的手。   钝痛将他的思绪从无边的荒野拉回,盛皓城的理智才徐徐回笼,不对,喻南深就是那种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人,说爱他就绝不会食言。易地而处,如果他是喻南深,他为什么要不声不响的突然消失?   ……是因为,那张警示般的照片吗?   一个盛皓城从来没想过,也根本不去考虑的可能性在他脑海内浮起。   叛逃军想要喻南深。   只要把喻南深交出去,一切就太平。   喻南深通过某种途径收到了这个信息,他以自己作饵,孤军深入敌方内部。   不然以他一人之力,如何躲避层层叠叠的安保监控?   枯坐了一晚上的盛皓城猛然站了起来,一把拉开椅子,以一种极度快速的速度登入了军工系统,召集全体太空军,准备进行真正的,最后一战。   “第四次实验记录的数据储存完毕,您可以准备下午的手术了。”人工智能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声音在喻南深的头顶上方响起。   周围几名士兵替喻南深解开身上的束缚后,又给他拷上了电子手铐。   距离第一次实验已经过去四天,喻南深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程序,只是听到手术时抬了抬眉:“解除精神网禁锢的手术么?”   “是的。”   喻南深有些意外。没想到叛逃军如此慷慨大方,似乎并不担心此举无异于放虎归山。   身体已经健康无恙,精神力再恢复到正常指数的喻南深便会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变成前联盟里遇神杀神的喻上将。   被押回房间后,士兵就从喻南深的房间离开了。   一直到晚饭前他的房间都不会再有人打扰——几天下来,喻南深已经摸清了他们的规律。   而这期间,喻南深也再没有见过叛逃军那名奇奇怪怪的首领。   他已经侵入了自己所在的这部主战舰系统的百分之七十,阅览了大半的资料库。从叛逃军以前的资料来看,他们的首领作风相当雷厉风行。   根据航线图,他们已经快要接近“旧日”这个跃迁点了。而从自己发出的信号推算,盛皓城应该已经到跃迁点附近了。   他会怎么做呢?喻南深忽然有些拿不准了。他所熟知的,战场上的盛皓城,似乎还停留在十年前。   命运确实是难以捉摸,当初那个信誓旦旦的说要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盛皓城,现在以一种阴差阳错的方式重回他年少理想中的战场,以他少年时代从未设想过的地位左右着这场战役的局势。   但无论如何,喻南深并没有直接联系得到盛皓城。盛皓城具体要怎么做,他也并不清楚。   他扫了一眼房间上方的四个监控摄像头,精神网瞬间铺开,接管了摄像头的权限。   喻南深打开衣柜,悄无声息的从自己铺设的秘密通道离开了这间房。   主控室里驻守的士兵丝毫没有觉察到喻南深房间的监控录像早已被偷天换日,他们看到的画面里,喻南深依旧安分地待在他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被推开。   “长官。”两名通讯兵看到进门的人后立马弹跳起来,毕恭毕敬地敬礼。   叛逃军首领颔首,目光准确地落在了喻南深房间的那几帧监控上:“他还在原来的那个房间吧?”   “是。”   “通知全体人员,我们已经接近跃迁点,做好战斗准备。”首领低声吩咐,“我先去喻南深的房间看看。”   喻南深顺着通道往前走。   信息收发站的精神网系统加密程度极高,他这几天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好在快航行到跃迁点,他们的重心放在了集体跃迁的统筹上,对他盯得没那么紧了。   趁现在和盛皓城取得联系才行。   喻南深也并非什么都没做,他已经确认了叛逃军的火药数目,也锁定了备用逃生舱所在的位置。   跟着窃来的船舱布置图走,再过一个转弯,他就能抵达收发站的顶部了。   也许是喻南深太过高度紧张,他总觉得有一双视线从自己身后而来。   但精神网扫描了好几次,并没有发现这里有除了喻南深以外的第二个人。   ……拐过拐角,终于到了。   饶是喻南深,也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他慢慢伏低身子,掌心贴紧地面,慢慢地接入了信息收发站的精神网系统。   意料之中,有加密锁。   正当喻南深平心静气,准备破译时,他忽然感觉到腰上一热。   喻南深条件反射地一拧身体,反手准备锁住对方,不料对方反应比他更快,径直按住了他。手腕一翻,掐着喻南深的腰把他提到自己跟前。   那人无奈叹气:“不听话啊你。”   是叛逃军首领!   喻南深寒毛乍起,可没他说开口,那人的终端骤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警告声。   捉着喻南深腰的手,力道更重了。   那首领提着喻南深往前走,路似乎在无形之中已经更换了位置,没走几步,一股强光乍然袭来。   等喻南深的眼睛适应了眼前的光线时,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叛逃军机甲的指挥中心!   “长官,我们被包围了。”士兵忙不迭地汇报。   叛逃军首领死死的盯着电子屏,神色冷峻。   屏幕显示,他们的先锋部队方一进入跃迁点范围,新联盟军就仿佛从天而降般,将他们里里外外的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瓮中捉鳖吗?”alpha的声音森然。   喻南深垂眼,他还被这人圈在身前,两人身体贴得很近。说话时,呼出的热流就喷在他后颈,让他有些难受。   副官报告道:“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开火。”   喻南深闻言缓缓抬起眼,望向屏幕。   【对方请求通讯。】   喻南深的心登时提了起来。   他承认自己心头涌起了一股无名状的期待,而这期待里居然奇异的有几分隐隐的委屈。   喻南深搞不懂这油然而生的委屈感。怎么会委屈,他无伤无病,可偏偏像耷拉着耳朵的小动物,怪他来太晚,又离太远,自己被敌人近乎挟持般挡在身前。   太软弱了。喻南深在心里责怪自己。   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劲,喻南深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竟是叛逃军首领蛮横地把喻南深拉近了自己,喻南深抿紧唇,身体紧绷。   恍然间,通讯接通了。于是,盛皓城的脸就这样出现在高清大屏上,直截了当地撞进了喻南深和他身后人的视线中。   喻南深怔住,他好久没有看到盛皓城穿军装了。盛皓城梳了个背头,神情漠然,看起来就像个胜券在握的上位者。   而双方看清彼此的那一刻,盛皓城那不近人情的神情霎时崩塌了,眼底透出一种显而易见的疯狂。   他的视线落在喻南深身上了几秒钟,就投向他身后的人。   那首领也没有说话,冷硬地回视他。   盛皓城让沉默持续了几十秒,忽然笑了:“……是你啊,倒也猜到了。”   喻南深一愣,脱口而出:“你认识他?”   盛皓城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难道你们不认识吗?”盛皓城望向喻南深身后的宋澜,低声说。   --------------------   有望在99章完结   12.9 最近太忙了 停更一段时间 抱歉 第92章 照猫   喻南深怔住了,盛皓城问得那么理直气壮,好像他理所当然认识身后的人似的。   “不管原先认不认识,现在肯定认识了。”宋澜笑着说。   见喻南深露出惘然的神色,盛皓城微微皱起眉。   “现在投降,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盛皓城说。   宋澜擒住喻南深的那只手力道重了重。   盛皓城绝无挑衅之意,他只是平淡的述说一个既定的结果。   宋澜又笑了:“盛皓城,你真的很适合当反派。你说是吗,喻主席?”   喻主席……   喻南深忽然觉得头很痛。   这个称呼为什么这么耳熟,好像是有一个人到现在还是这么叫他来着?是宋澜……可宋澜不是长这样啊,这个叛逃军的指挥官为什么也这么叫他?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刀刃割在喻南深的脑海中。才痊愈不久的身体怎么能承受,趔趄一下,险些摔倒。   “我们要投降早投降了。”宋澜伸手架住喻南深的肩膀,趁他不备,从袖侧掏出了一根针管,针管内的液体颜色诡异。   盛皓城怒喝一声:“宋澜!”   针管缓缓推入喻南深的侧颈。喻南深的手无意识地挣动了几下,在液体完全注入的那瞬,他脸庞苍白得像是被抽走了整个魂魄的精气一样,微微抬起的手复而垂下,落回了消瘦的腰侧。   盛皓城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宋澜笑了笑,微微弯腰,凑在喻南深耳畔轻声道:“喻南深,想起一些正确的回忆吧。”   喻南深无力辩驳,眼皮重得像结在屋檐的霜,黏黏的要垂下来。   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暗,身体向着地心无限下坠。   喻南深眼前一黑。   ……   “喻南深。”   “喻南深。”   “喻南深!”   吵死了。喻南深想,怎么叫得像自己死掉了。   慢慢睁开眼,是一片雪白的穹顶。   ……快速地环视了一圈周边环境,喻南深发现自己好像正躺在一张床上。   自己好像是在一个家里的卧室?   吵醒自己的人,正睡在自己右侧。   那是个眉清目秀的男人,脸上带着宠溺的笑。   “你也有被我抓到赖床的一天。”对方点了点他的鼻子。   喻南深往后一缩,躲开了对方的手。他皱眉, 自己不是刚刚还在机甲舰艇上吗?等等,舰艇……脑海中的画面忽然变得十分模糊,为什么会在舰艇上,又是和谁在舰艇上?   更重要的是——   “您是哪位?”喻南深侧了侧头,望向眼前的男人。   那好看男人顿时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他笑了笑,语气温柔:“终于来了啊。”   虽然当时报告上说你脑部因为撞击而出血,淤血积压神经,可能会出现神经性功能缺失。虽然做了去血肿的手术,没想到还是病发了,你还是……失忆了。”   喻南深什么也没说,看不出来是信了,还是没信。   男人循循善诱:“你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喻南深努力地想要沿着脑海里逐渐模糊的舰艇往前寻找过往的记忆,可事与愿违,他像在浓雾中迷路的旅人,无法找到任何正确的道路。   “……我记得自己在一艘机甲舰上。”喻南深轻声道。   “一个人吗?”   “是……”喻南深眯起眼,还是身处记忆的迷雾中,他用尽力气探索,却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一个隐隐绰绰的身影站在了他面前。   看不清他面容,只能依稀看见眉眼的轮廓。站在他面前的人,似乎是满脸怒容。   不是冲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人。   “不,不是。我前面有一个人,后面也有一个人。”喻南深说。   对方叹了口气。   喻南深忽然有些不安的预感,忍不住追问:“怎么了?”   “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那人只得解释,“战争已经结束五年了,我们结婚也有四年了,这是我们的家,我们昨天刚去育儿中心了解备孕的事宜。”   喻南深难以置信地打量眼前这位形同陌生人的男人,恍神间,已经被他牵去参观房间了。   赤脚踩过冰凉的地板,挂在走廊上的画一幅幅掠过他眼前。   他和这个人在玫瑰色黄昏底下牵手,在星舰里互相依偎着看电影,两人冲着镜头拘谨地笑背后是游乐园……   喻南深认得,照片上的人就是自己,千真万确,错不了。而和他亲密接触的,就是旁边的男人。   一切合情合理,可喻南深总觉得哪里不对,十分诡异。   “结婚照呢?”喻南深忽然想起来。   走在前面的人回头,轻声道:“当时我们觉得我们都没什么亲人,你我的身份,也不想做戏给全世界看,彼此知道就好了,所以甚至连婚礼都没有办。”   喻南深低头,手指上闪着光的戒指让他哑然。   “既是这样,今天的行程改成去医院吧,国立博物馆不去了。”那人领他走到衣帽间,“换个衣服我们出门,你先换了。”   喻南深望着从未见过的房间,觉得自己像个陡然穿越时空的异客。所有的证据都能表明这是有他生活痕迹的家,可是为什么他一点也想不起来?   “等一下。”喻南深扒住要被男人合上的门,“如何称呼你?”   男人微微一怔,笑着道:“我叫宋澜。”   “那我,是谁?”   “你是喻南深啊。”男人理所当然道。   喻南深摇头:“不,我问的是我以前做了什么,而我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   宋澜好整以暇地靠着门框,云淡风轻道:“忘了么?那我再跟你说一遍,你叫喻南深,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都是旧人类。你和‘那边’联盟里的一个重要人物样貌相似,我们将你换了过去时,档案资料也做了修改。我们还把他的记忆也植入了你的脑中,你让以为自己就是联盟里的喻翰丞之子喻南深。   “说来你现在会失忆,也可能和你多次修改记忆有关系。”   喻南深呼吸一促:“他的记忆?他是谁?”   “他是喻南深啊,不过……”宋澜摸摸喻南深的头,“你取代了他,所以你现在是喻南深。”   宋澜望着呆住的喻南深,伸手将他搂进怀里:“都过去了,我们一回家,战争就结束了。你也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了,无论作为谁都行。”   喻南深挣开他,宋澜倒也不生气,好脾气的笑着。   “……你刚刚说,我们本来今天要去博物馆?”喻南深往后退了几步,像依然在警戒着宋澜。   宋澜摊手:“是呀,最近还有限定展览呢。”   “我们去博物馆,不去医院。”喻南深坚定的说。   不知为何,他的直觉认定了要去博物馆一趟。   宋澜拗不过喻南深,只得妥协。   “这个是……”喻南深盯着望着上方的展品,语调带着细微的颤抖。   旧人类的国立博物馆颇有规模,光线明亮,柔和的白光笼罩着整个展馆。这个时间段博物馆冷清,偌大空旷的展厅只有喻南深和宋澜。   “这个呀,就是限定展览里最珍贵的一个展品啦。”宋澜柔声道,“这个是我们与新人类最后一战时的最高指挥官,我们将他做成了标本,供人民参观。”   悬在上方的展品,正是宋澜所说的标本。   这个标本做工极佳,被封存在其中的人双手抱在胸前,半阖着眼睛,似乎死不瞑目。纵然身上伤痕累累,却依然能窥见他原本出众的相貌。   乌发垂在耳侧,细软的睫毛遮不住他凌厉眼神,深绿色的眼眸如同黯淡的宝石。   “喻南深。”宋澜轻唤一声,侧目瞥去,发现喻南深的视线如同黏在了这具标本上一般,每一缕目光都紧紧地贴在上面不放。   而喻南深的面庞,已经泪痕狼藉。   “你想起他是谁了?”宋澜试探道。   喻南深轻轻摇头。   宋澜指向介绍栏:“他叫盛皓城啊。你当年卧底时,因为他吃了不少苦。”   喻南深垂下眼,不声不响地往回走。宋澜连忙匆匆追上他。   日子就这样过去半年。   宋澜很欣慰,喻南深虽然没恢复记忆,却渐渐的适应了现阶段的生活。宋澜已经退伍,目前任研究所的工作。喻南深不想闲着,宋澜便给他在顶尖军校找了份教授的工作。   时间就在忙碌中过去。回到家,一开始喻南深反应冷淡,和他同处近乎舍友,这一两个月才逐渐放得开些,允许他握手,极少地,给宋澜抱一下他。   而今天是喻南深生日,宋澜提前下班,在家里摆了个烛光宴,想给喻南深惊喜。   喻南深回来后确实是有些讶然,不过他很快又恢复那淡淡的神色。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牵手,拥抱,就在宋澜亲吻他的时候,喻南深一反常态,没有拒绝。   只是接吻后,喻南深的神情才变得奇怪。   “这样也不行么?”喻南深坐回原位,烛火映在他眼底,像稀薄的雾,“宋澜,我要出去。”   “这么晚了,去哪里?”宋澜问。   “不是出门,是离开这里。我试了无数个办法,你能看到的,看不到的,我都试过了,都不行。”   能看到的,自然是和他的肢体接触。看不到的,也许喻南深在提出去军校当教授时就有一番规划了。   宋澜无可奈何地笑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喻南深直直的看着他,目光灼热得能将宋澜洞穿:“在博物馆看到盛皓城,我和他视线对上的那一刹那。”   啪嗒。   宋澜紧握刀叉的手骤然脱力,金属落在白瓷盘上的脆响仿佛一声尖厉的断弦。   宋澜轻声细语地道:“你既然知道我能把你关在这里,就能不放你出去。我可以再让你失忆,再来一次循环。”   喻南深再次摇头:“没有用的,无论重复多少次我都不会爱上你的。”   他知道,宋澜肯定无法读取他在这里的记忆,不然直接植入自己爱上他的情节不就万事大吉。   至于现在这里是哪,喻南深现在有了几分猜测。   技术所限,旧人类无法大幅度纂改记忆。与此同时,在被盛皓城率兵以压倒性优势追击的情况下,宋澜不可能有时间去给喻南深炮制一段新的记忆,更何况这段记忆跨度长达他的一生。   唯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宋澜暂且封闭了他的真实感知,将他的精神网拘入了这早被编写好的“洗脑程序”。   像一层虚拟的梦境。   骗他无知无觉的接受认同,将谎言般的梦境当作现实。   坐在桌子对面的宋澜半张脸笼罩在烛光之外的暗沉阴影中,他开口了:“喻南深,你原来的人生多可怜,没有人真心爱你。而你唯一爱上的,是当年强暴你的亲弟弟。你就不想换一种人生重新开始吗?”   “如果你想激怒我,那没有必要。”喻南深淡淡道。   他举起面前的红酒杯,故意在抬起时不小心磕到了面前的餐盘。   清脆的撞击声响吸引了宋澜的注意力,喻南深另一只手悄悄地将西餐刀上的酱汁抹干净,收入怀中。   他边做动作,边问:“我真正的身体还好吗?”   “如果不为你恢复精神力,你可能撑不过大跃迁点,和我回到古地球。”   宋澜也知道,给喻南深解除精神力的束缚,无异于放虎归山,给自己埋下隐患,可不这么做喻南深难免有性命之忧。   他半是好笑半是生气地道:“喻南深,我要存心对你做什么早做了,何必在你精神网里想方设法和你谈恋爱。十年前你发情期被我带到机甲上,睡在我面前,信息素浓得我要发狂。”   “这么早就被你发现了啊。”喻南深轻声道。   “我当然认得出你,人脸拟态的技术就是我们提供给喻翰丞的。”   喻南深叹口气,原来都是三手的技术了。   宋澜嘲弄般一笑。   他重蹈覆辙盛秋,他们的故事很像,时间、地点、人物、身份,都好像盛秋和喻翰丞的复刻,间谍爱上对方主帅。   ——但喻南深不是喻翰丞,盛秋和喻翰丞的故事早就已经翻篇了。   宋澜自认聪明,居然也会走错那么一步。好在他比盛秋理性,不过这个理性是建立在喻南深不爱他的情况下。   “和我回家吧,喻南深。”宋澜认真道。   “不,那不是我的家。”喻南深回绝得斩钉截铁。   宋澜晒笑一下:“我猜到了,没关系,我们继续轮回。”   喻南深抬起眼,眸光凛冽,也许是宋澜的错觉,他居然在喻南深脸上看见了暌违已久的、短暂的笑意!   “抱歉。”喻南深笑了笑,“恕不奉陪了。”   电光火石间,喻南深举起那把攥在掌心已久的西餐刀,毅然决然的朝自己左手腕上猛地捅去。   宋澜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望着面前的喻南深和四周的景物如同被风刮去的灰尘,烟消云散。   喻南深甫一睁眼,就看见左手不远处的人。   那人背对着他,背影熟悉而又陌生。   残留在脑海里的记忆还未淡去,像搅拌机里始终搅不碎的渣滓,粘稠地附着在脑中。   喻南深的身手足以让他悄无声息的接近那人。   那人完全没有觉察身后有人靠近,仍在专心的看着电子屏上一行行的讯息。   左下角,是一个报错信号在不停闪烁。   喻南深幽灵似的靠近了那人。   兔起鹘落,那人猝不及防身后这一记偷袭,整个人被摔在地上,未等他反应过来,喻南深已经卸掉了他手臂的关节。   喻南深将对方掼到在地,看似纤细柔软的手指此刻正以不输给任何alpha的蛮力,扼着对方的喉管。   他都能感受到对方肌肤底下的血管在剧烈的收缩着。   一股畅然的气息自胸口呼出。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不是弱者的感觉。   “宋澜啊。”喻南深轻轻地叫对方的名字,“要结束了,你还是选择死吗?”   --------------------   好久不见,终于得闲码字 第93章 层出   宋澜被制伏在地,全身上下只有头能动。他也不惊慌,好像早有预料。   “要结束了……”由于喉管被挤压,宋澜发出的笑带着嗬嗬的气音,“那你杀了我吧。”   喻南深手腕的气力紧了紧:“别着急。”   他轻轻瞥了眼身后的仪器。那仪器看上去平平无奇,像一个大号的按摩椅,椅子上有个悬空的、类似于古地球时代老式的烫头机器。谁知这看上去陈旧古怪的机器是一部高超的“洗脑仪”,喻南深刚刚就躺在上面,经历了一段鲜活得如同真实发生的人生节选。   “因为种种条件限制,你们在大规模军备层面的科技发展停滞不前,但在精神领域,领先我们太多了。”喻南深收回视线,手上力道慢慢加重。   “呃……”逐渐流失的氧气让红色在宋澜脸上越来越深,他嘲弄般一笑,“是啊,我们只好潜心于这种下作手段了。”   喻南深没有再废话,他就这样冷静而高效的钳制着宋澜的脖子。无论对方在生命垂危时身体本能如何剧烈挣扎,他始终保持着那么一个平稳的力道,近乎冷眼旁观的态度将屠杀高效的完成。   喻南深松开手时,笑容依然在宋澜的脸上,只不过它永远凝固,不会变成另外的表情了。   肉体笨重的着陆在地面。   喻南深起身走向十几分钟前宋澜站过的地方。   是主控台。   旧人类的文字在他眼前掠过,唯一的翻译官已被他亲手清除。喻南深望着一串又一串奇异的字符,语言体系直观了当的展现了他们与旧人类这个陌生文明的隔阂。   画面忽然一变,出现了盛皓城的脸。   “你的系统已经被我们入侵,如果你方投降……咦?”对方出现的瞬间就开口厉声警示,看清联络人样貌的瞬间声音顿时变调。   喻南深看见盛皓城,鼓点似的心跳渐渐缓和了:“麻烦已经解决了,你来吧。”   “我立马就到。”盛皓城立即应下,让喻南深什么也别做,等自己来接他。喻南深轻轻道了声好,切断了联络。   喻南深双手撑在主控台的板架上,刚刚浑浑噩噩的黄粱一梦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喻南深。”   嗡的一声。喻南深听见有人好像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叫了一句他的名字。   ——谁?   “喻南深。”   很模糊的声音,像被玻璃罩子隔绝。   喻南深视线向下,在余光扫到袖口的刹那,他顿住动作。   袖口上,有棕褐色的污渍。   ——他袖口上的,是刚刚他擦拭餐刀时所沾上的酱汁。   喻南深打了个冷战,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视线一点点地垂落,一点点凝在袖口那不起眼的污渍痕迹上。要么自己被视觉所出卖了,要么……   他根本没有脱出。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还是在宋澜所制造的程序中。   喻南深急切的回头,不远处正是宋澜的尸体,他现在倒还想对方诈尸,他可以从对方口中套出逃脱的方法。   可是“宋澜”完全死透了,了无生气的黑色眼睛直勾勾的和喻南深对视,好像在嘲笑他,你以为你这么简单的一走了之了?   冷汗从额角滑落,喻南深不自觉的咬紧了后槽牙。他大可以再死一次,但万一他再次醒来,却仍然是梦中之梦呢?他要怎么样才能从这可以无限嵌套的恐怖程序中离开?   又或者,这正是宋澜的目的所在,就是要喻南深混淆现实与虚拟的程序,等喻南深从一层层虚拟程序中真正脱出时,他会不会以为眼前的现实仍是一层程序?   “喻南深。”   那个声音又响起了。   喻南深被这个天外之音唤回些许理智,定了定神,沉下心来回味了这三次的声音,发现有点熟悉。   “我在。”喻南深对着空无一人的舱内喊道。   没有人应答。   又过了一会,那道声音又来了,语速更快了些。   “喻南深。”   喻南深一怔。   刚刚他太不冷静,以至于没认出这个声音来。   明明这个声音他从来不会认错,哪怕只听一个音节,他都可以认出这个声音的主人。   盛皓城。   是盛皓城,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呼唤他。但那个地方一定距离他很遥远,不然怎么会那么朦胧,那么隐隐绰绰。   喻南深飞快地再扫视了一圈舱内,最终视线定格在了操控面板左上角。   虽然看不懂文字,但他认出那是精神网连接口。   十一年前,他和盛皓城在宇宙荒原漂流时的那艘星舰的精神网接口就是长这个模样。   喻南深心念一动。如果说他无法通过任何物理手段离开这个地方,那么死上成千上万次也没用。但如果是精神网的话,也许他可以凭借自己强大的精神力径直冲破程序的桎梏。   程序只在运行时起效,只要超出这个程序所能负荷的范围,就有离开的希望。   喻南深抬起手,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刹那,舱门被打开了。   手瞬间就被抓住了,盛皓城的速度在模拟程序中丝毫不逊色于本体。Alpha的蛮力让喻南深的手被迫从面板离开,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喻南深就被摁在主控台上。   “唔……”腰部撞击坚硬机械的疼痛让喻南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做什么。”   “我才要问你,你在干什么啊。”盛皓城长眉皱起,“你怎么突然要自爆?”   “自爆?”   “那个按键是自毁程序的接口啊。”盛皓城的视线往上,示意喻南深。   喻南深随他的目光往上看,接口还是那个接口没什么变化,只是眼前的人不过是程序内的一个长得和盛皓城一模一样外表的NPC罢了,喻南深并不信他的话。   喻南深甩开盛皓城的手:“你让我试试。”   “虽然我对殉情没意见,但哥哥你为什么非要接入呢?”盛皓城干脆搂紧了喻南深的腰,强势得近乎不讲理的将他仰面摁到在操控台上,“宋澜和你说了什么,还是你看到了什么?”   “放开。”喻南深冷声道。   他伸手想推开盛皓城,却在手举起来的那一刻,彻底愣住了。   袖口上哪有什么污渍,刚刚一眼可以看到的棕斑此刻无影无踪。   喻南深发现,刚刚一直在耳旁如同悄悄话般的一叠声呼唤在盛皓城进来后已经很久没响起了。   刚刚难道是自己的幻觉?   就在这时,那来自天边般飘渺的声音又来了。   “喻南深。”   可是面前的盛皓城正皱着眉头,担忧地望着自己。唇线紧抿,根本没有发出过声音。   我……疯了?   觉察到喻南深的脸色不对劲,盛皓城轻轻的释放出适量的信息素,试图安抚喻南深的情绪。同时,他悄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喻南深小声道:“你搂得我太紧了。”   盛皓城闻言立即卸下了劲,喻南深扶着他的小臂慢慢支起身子,他顺势坐到了操控台上,发现冷汗浸透了背后的衬衫。   “我们可以回家了?”喻南深低声问。   “嗯,准备回航。”盛皓城说。   喻南深好像放心了,他垂下眼,头轻轻枕在盛皓城的颈窝上。过了一会,喻南深闷声问道:“你想好了我们孩子的名字了吗?”   同时,喻南深的手不动声色的往后挪。   盛皓城浑然不觉,手慢慢抚摸喻南深的背:“还没来得及想。”   喻南深笑了笑,好像松了口气:“那你慢慢想。”   他的手已经攀上接口,指尖极其用力的一滑,像用毕了所有气力,孤注一掷。   熟悉的白光再次淹没四周。   喻南深感觉自己在漂流。   在触碰到接口的那一瞬间,他的精神网如同密密麻麻的藤蔓终于找到了一点点能进入的罅隙,用尽全力的伸出自己所有的枝叶,霎时间侵夺了全部精神网的容身之所。   他从来没有这样释放精神力过,好像将自己全都奉献出去了那样的竭尽全力。之后便眼前一白,所有的景色都消退,自己好像坠入了奔腾的江流,被绵延不绝的洪水一直往前冲去。   还是赌对了,刚刚所见的一切果然还是第二重程序。喻南深从不喜欢下没百分百把握的决定,可刚刚形势险峻,他确实无法在几秒钟内判断袖口污渍到底是程序的漏洞,还是宋澜为了误导他而故意让他现实中的袖口也沾上相同的酱汁。真正让喻南深下定决心的,是最后和盛皓城的对话。   ——你想好了我们孩子的名字了吗?   但凡盛皓城迟疑一下或问喻南深我们什么时候决定有孩子,喻南深都会摇摆不定,从而不去接入那精神网的接口。   回溯起所有记忆后,他从来没有和盛皓城讨论过生育后代的问题。也许是盛皓城和他心照不宣,两人都实验产物,繁衍与否要考虑的不止他们自己的意愿,还有社会的道德伦理问题。因此他们并没有开诚布公的聊过要不要孩子,更别提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但是自己现在是在哪里呢?   喻南深感觉在水流冲击着自己后背的肌肤,自己好像浑身赤裸的躺在这片白茫茫的空间里,漫无目的地往前。说是往前,也不尽然,周围都是空白一片,感官在此刻紊乱,喻南深分不清自己的方位,究竟是向前向后,还是其实根本在原地打转。   水流温温热热的,冲刷着他脑后,背后,腰后,腿后。他仰面望着天空,却没有任何起身的欲望。   他已经好累好累了,被欺瞒被交易,被迫和最爱的人分离,又被迫自己在自己的意识里孤军奋战。死亡仿佛并不可怕,也并不遥远,胎儿在母亲体内时也是被这样的暖流所滋润,那浸泡在这如同羊水般温热的洪流里死去,也算有始有终。   喻南深困倦的闭上眼,感觉自己即将融化在这雪白的汪洋之中。   他感觉到水流渐渐地漫过他的锁骨,漫过耳廓,再接着,漫过了他的眼睛。喻南深并不觉得失重,好像现在所有的引力都从身后发出,正拖着他缓慢而不可回头的坠落。   --------------------   拜个晚年! 第94章 物归   ……不甘心。   喻南深忽然觉得很不甘心。他还没有见到盛皓城,怎么可以死掉?   可是他太疲惫了,根本生不出任何求生的意图,水流裹挟着他向下,穿越白,穿越黑,一直朝地心坠去。   行将溺毙的人都知道挣扎,可喻南深有心无力,纵然满心挂念了盛皓城,可他好像知道自己气数已尽,便不作无用的反抗了。   下坠的速度猛的停止了。   喻南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拽住,他的左臂往下接近手肘的那块肌肤,正在被什么人牢牢握紧。那人攥得太用力,喻南深的手臂一阵剧痛。极端的疼痛让他几乎肝胆俱裂,不全是对方的腕力所致。   腕力只是诱因,剧烈的痛让喻南深的求生意志如梦初醒。   他嗅到了对方身上特有的气息,淡淡的,冷而轻的焚香。他顺理成章的,似乎是膝跳反应那样产生了对那人的渴望,超越死,超越生,疯长的欲望寄生在那股若有若无的信息素身上。喻南深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那么强烈的欲望,他不知节制的摄入那微量的气味,身上忽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反手抓紧了那只拉住他的手。   ——盛皓城,别松手。   刚刚又暖又舒服的水流此刻觉得万分黏腻,像梅雨季节无处不在的潮湿水珠,怎么甩也甩不掉,它们贪婪的窝在喻南深每寸肌肤上,仿佛要湿湿潮潮的将他腐蚀殆尽。   ——盛皓城,不要放开我。   喻南深也被自己的力气吓到,这样大的力气,会不会弄痛了盛皓城?但盛皓城也把他弄得很痛,喻南深似乎能透过橘红的眼皮屏障看见盛皓城抓住他的那只手上,青筋暴起到扭曲的地步。   求救的话语哑在喻南深的舌尖,之前他想的盛皓城是一层浅浅的,宛若薄膜般的虚影,再怎么执念,不过是心上镜花水月般的信仰,抱着信仰囫囵吞枣的死去。可当盛皓城真正出现,真正握住了喻南深的手时,喻南深意识到自己是舍不得死的。   ——盛皓城,救救我。   对方的力更重了,喻南深感觉自己上升的速度比下沉快上好几倍。水流在鼓膜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涟漪,肺叶卖力的收缩伸展,喻南深喘不过气来,原来他真的泡在水中,真的会死,可是他想呼吸空气了。   半张脸浮出水面,喻南深睁开眼睛。睫毛挂着的水珠在眼前摇曳,将景色折射成奇异诡谲的色彩,日光落在跃起的浪花上,波光粼粼的湖面犹如散落的宝石群,璀璨闪耀。   喻南深半眯起眼,刚刚的那双手,现在正爱怜的抚摸他的双颊,手上还挂着水珠,触摸喻南深时又潮又温。喻南深情不自禁地回应盛皓城,用脸蹭了蹭对方的手心。   触感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   那双手变得干燥清爽,喻南深轻轻的晃了晃脑袋,完全睁开了眼睛。   被迅速纳入喻南深视网膜映像的,是盛皓城。   盛皓城正揽着喻南深,满脸着急,见他醒了,神情变成失而复得的大喜。   是程序?还是现实?   喻南深看见盛皓城的第一反应不是久别重逢的庆幸,而是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现实。他下意识缩了缩肩膀,不想与这个身份未卜的人接触。   这么轻微的一刹那颤栗被盛皓城捕捉到了。盛皓城突然意识到,喻南深虽然一直在他怀中,却不知道在哪里已经被折磨得遍体鳞伤。   “劫下宋澜的机甲后你一直昏迷不醒。”盛皓城轻轻的将喻南深头顶的东西摘下,“哪怕将程序强行结束也没用,这玩意相当于给你的精神网上了把锁,这家伙说强制唤醒的钥匙在他的‘老家’,除此之外只能你自己从里头把门打开。”   盛皓城指了指一个方向。   喻南深才感受到刚刚头顶异常的重量,他居然带着一个酷似感电摩托所配置的头盔一般的仪器。他侧头望向盛皓城所指方向,看到了宋澜。   只见宋澜捂着腰侧,萎靡的坐在角落。他满身的血,一些血已经老成了黑色,像褪色的朱墨。   “所以我留了他一命。”盛皓城把喻南深放在座椅上,让他坐的舒服些,自己蹲下来,伏在喻南深膝侧,“还好……你出来了。”   喻南深嗯了一声。   盛皓城觉察出喻南深并没有放下戒备,他解释道:“我将指挥舰伪装成旧人类叛逃军的涂装,假意接近了这家伙的机甲,趁他不备接入了机甲备用舱,就把这架机甲直接抢了。”   “我看到你时,你正躺在这个机器内。无论我怎么逼问运行的程序内容,他都不肯说半个字。”盛皓城轻声说。   喻南深瞥了眼宋澜。喻南深陷入这种境地之下,盛皓城不会有好耐心。没有耐心的盛皓城就是最无情的审讯员,宋澜自然没有好下场。   宋澜现在的姿势看起来可怕极了,正常人体无法曲扭成这种程度。肋骨必然断了,其他骨头也没有多完好,宋澜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说完这些,盛皓城再望向喻南深,发现喻南深依然没有平时和他相处的那种放松感,碧绿的眼瞳底下是掩不住的警惕。   “我张皇无措,只好不停叫你的名字。我听说如果一个人昏迷不醒,只要他的爱人一直呼唤他,就能将他从沉睡中幻想。”盛皓城发现喻南深不对劲,捏了捏喻南深左手心的肉,“怎么了?”   喻南深盯着盛皓城,良久才道:“盛皓城,你说一件只有我和你才知道的事。”   盛皓城没有问为什么,他敏锐地清楚这和喻南深刚刚流露出一瞬间创伤后应激障碍反应有关。   盛皓城说了几件,喻南深都摇头,说并不够秘密。   盛皓城想了想,凑到喻南深耳边,用气音道:“其实小鱼很喜欢内射。”   喻南深的耳根顿时红得充血,这紧要关头说这些很流氓,但又的确是无比的秘密。   “程序内的事我回去再跟你说。”喻南深欲盖弥彰的拧过头,目光投向显示屏,“现在战况如何?”   盛皓城收起笑,没有立即接话。   也许盛皓城停顿的空隙太长,让侧耳等他说话的喻南深一下感觉到了不妙:“好的坏的,你都和我说。”   盛皓城站在他身侧,依然不吭声。喻南深皱眉,干脆扯了扯盛皓城垂在身侧的袖口。   远处垂死的宋澜发出几声怪异的笑,和喻南深在程序里经历的一模一样。   “欢迎回来。”宋澜说,他笑容里所夹杂的“嗬嗬”声,公示着损坏的肺泡正咕噜作响的罢工宣言。   盛皓城睨了一眼宋澜。动作牵动,几缕新血顺着宋澜唇角流出,鲜艳与陈旧的血汇在下颚与军装上,犹如密密麻麻绽开的冰裂纹。   “在我接近他并夺得机甲主动权时,我忽略了反叛军的退势。我们掌握必胜的优势,可以仗着充沛的火力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仿佛敢死队一样,宁愿冲上来被炸死也要护着主帅的机甲离开。”盛皓城冷声道,“本以为是他们被我们逼得走投无路,鱼死网破,但实际上他们用血肉开了一条路。”   “我们侦查到通往古银河系的跃迁点不过是幌子,真正的跃迁点隐藏在域外。当我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卷入跃迁点里了。”   所以,宋澜说“欢迎回来”。他欢迎喻南深和盛皓城,但二人并不想回来。   回到这荒原般的古银河系。   “在跃迁完成的那一刻,跃迁点就爆炸了,很熟悉的套路。”盛皓城想起了十年前他和喻南深拼命逃入跃迁点后,也是看到了同样的光景。   “但你们回不去了。”这个时候了,宋澜还有余力接话,他认真的,不带任何奚落的语调说,“那个跃迁点是我们唯一的退路,没有了,百年之内我们造不出第二个跃迁点了。”   喻南深看出来了,盛皓城此前并没有和宋澜对质过这些重要问题。也许盛皓城在和宋澜交手后,在看到喻南深陷入昏迷后,就把退路抛之脑后了。现在大局已定,事情发展到一团糟的最坏结果,盛皓城责无旁贷。可盛皓城一向是冷静的,会在事情朝着覆水难收的方向发展时就会干脆利落的了结完毕。他忽然想起段睿还是谁对盛皓城的评价,和他有关时盛皓城就会优柔寡断得不像他自己。   “我留他一命,是想着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好,也能让你醒来。”盛皓城垂下眼,全然认错的模样。   喻南深望向宋澜:“你现在可以把我们带回去当战利品了。”   出乎喻南深意料,宋澜并没有笑,也没有表现出快乐的神色。他满是血的眼久久的盯着喻南深,好像能从喻南深身上讨出什么别的意味。   “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宇宙太大了,流浪的人像蒲公英一样飘向四方。”宋澜咳出了一口又一口的血,但他还是在说话,“‘钥匙’我放在了空间站,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呃咳……”   盛皓城难以理解:“你们旧人类真是太空里的游牧民族啊,那你怎么千辛万苦的回来是为了什么?”   “如果能带他回来,那我可以在空间站发出星际广播。可失败了,一切没必要了。”宋澜心平气和地说,“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失败,还会前仆后继的来新星系寻找答案,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此刻,宋澜好像和盛皓城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终于得闲来说说话聊聊天。他们不是你死我活的宿敌,也不是剑拔弩张的情敌,宋澜只是一个有问必答的好朋友。   ……仿佛他们正在艾尔学院的某个餐厅喝着下午茶,而不是在危机四伏的宇宙中的一艘孤舟内刚刚进行完一场殊死的搏斗。   宋澜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死期,他从内里的口袋里掏出什么,丢到了喻南深跟前。   “还你。”宋澜说。   喻南深在宋澜掷出它时就已经认出来那是什么东西了。在它拖着一刹那残影坠落在喻南深脚下时,喻南深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它。   是他的订婚戒指。盛皓城没来得及送出那珍贵的新戒指时喻南深就离开了,他一直戴着的还是在狭小衣柜内,盛皓城仓促交出的那一只。不那么华丽,但喻南深一直随身携带。   “……谢谢。”喻南深轻声道。   盛皓城替喻南深将戒指重新戴上手,他手上的原来也是那枚旧的对戒。   “我们得想办法回去。”盛皓城已无意继续讨伐宋澜,他接入精神网络,将系统语言换成了喻南深能看得懂的新星系语,开始解码所有能利用的资料。   这座机甲的精神网络是双接口的,喻南深随之也接入进去。   两人精神网融汇在一起的感觉很奇妙。由于生理构造悬殊,历史上从未有alpha与omega同时连入相同的精神网络接口——更何况是进行了正式标记的关系——盛皓城本就牵着喻南深的手,可在二人连入同一片网络,浑厚的精神力犹若汇聚于同一条主流的河水,再亲密的触摸都不及这种奇妙感知的万分之一,他的手像穿越了喻南深表面的手,从而紧紧的握住了更深处的什么。   盛皓城不需要再和喻南深交流什么,他想说的,想问的,想表达的,一切都在那儿了,在他和喻南深最深最深的共鸣那儿了。喻南深毫不费力的就能感知到盛皓城的所有,像两个人的灵魂边沿彼此相贴,最轻微的动作都相互共享,灵肉最体己的秘密都止于此处。   喻南深一瞬间反应过来,精神力的高匹配度原来就是这样,他不仅沉醉他的肉体,还依赖盛皓城的所有。   掌心扣着的手温热干燥,给予喻南深无声却最坚定的支撑。 第95章 生离   他们已经在这片宇宙荒原里漂流十四天了。   这次他们运气太差劲,四次差点撞上巨型太空垃圾,五次险些卷入黑洞,甚至有一次差点被某个小行星爆炸波及。   尽管宋澜坚持不要,但喻南深还是用医疗舱为他提供最简单的治疗。   医疗物资还是次要的,宋澜这座机甲本就是战斗型机甲,食物才是最必不可少的。然而,哪怕三人每天只吃压缩罐头,库存食物余量尚富余,只是终究会有吃完的那天。   仅靠他们二人之力根本无法建造一个跃迁点,只能寄希望于联系到这漫漫宇宙中的其他人类。可   机甲所发出的联络信号一直石沉大海,他们像航行在一片死域,犹如古地球大航海时代里的冒险家,举目茫茫皆是大海,整个世界都消失在地平线的白雾之中。   第二十二天,喻南深发情了。   狭小的驾驶舱内霍然溢满了浓郁的信息素气味,喻南深吃力的扶着墙沿。想起身,却浑身无力,跌坐回地板。   长期摄入水分较少让他的嘴唇干燥得起了皮,情热的红潮攀上他白皙的肌肤。浑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了般,喻南深侧躺在地面,犹如案板上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屈起身,发情时得不到抚慰的omega在这时期都发着低烧,不高的温度让他不至于濒死,却足以让他难受。喻南深十指发白,用力得快要掐进地面,但他知道人的肌肤无法对付高分子材料所锻造的地面。   盛皓城驾驶备用小机甲出去了。他们每天都要出去侦查一趟四周的环境,避免在睡眠中撞击到宇宙横飞的陨石,这个时段正是盛皓城巡逻的时段。   来到反叛军的舰艇后,他所有私人物品都被没收了,一支抑制剂都没有留下。   等盛皓城回来,喻南深已经挨着皮肉之苦数个小时,见到盛皓城时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   这是他们做过最兵荒马乱的一次爱。来不及爱抚,来不及亲吻,匆匆忙忙的插入交合,顺理成章的射精。这好像是逃亡过程中的一次必要必须的补给,没有什么浪漫,只希望在战火降临的前一瞬完成既定的能量补充。   完事后喻南深在盛皓城怀里睡了过去。这里甚至没有床,他们只能睡在地板或椅子上。   宋澜在这过程中并没有出现,他身负重伤,无法行动。他似乎化作了医疗舱的一部分,或是地板,或是天花板。   在第三天分发食物罐头时,宋澜才发现异常。连续三天都是盛皓城过来送吃的,之前的二十来天可不是这样,盛皓城并不待见他,alpha彼此在天性存在敌对,都是喻南深来派罐头给宋澜。   “喻南深怎么了?”宋澜接过罐头,忽然问。   盛皓城打量他:“你不用管我们。”   你,我们。非常简单粗暴的一个划分,意简言骇的表明了双方的对立。共处一室不过是谁的善意或慈悲,维持着表象的和平,内在里的敌对就是:你,我们。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第四十天,食物快要耗尽了。   在和旧人类群体联络上一无所获。   而喻南深再度发情了——距离上次发情的周期完全结束还没有十五天。   这次喻南深更加依赖性爱。盛皓城和他一整天都黏在一起,驾驶室内,喻南深撑着主控板,盛皓城后入他。做到最后喻南深实在没有力气,脊背薄薄的皮肉顶在冰冷的地面,承受一次次撞击。   盛皓城怕他着凉在他身后垫了好几次衣服,可在激烈的性交中衣服早就被冲得乱七八糟。   喻南深的汗水浸湿了头发,一绺稍长的额发垂落眼前,随着盛皓城的抽插而晃动。喻南深的腰肢也迎合,盛皓城忽然觉得事情发生得十分原始,他们在急速倒退,离人类文明越来越遥远。   “喻南深,食物不够了。”盛皓城咬着喻南深的耳垂告诉他。   被操得失神的喻南深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杀了宋澜吧,食物还能匀出来些。”盛皓城的气息喷在喻南深的耳廓上。   盛皓城抱起喻南深,贯穿体内的肉刃入侵到一个更深的顶点,喻南深猝不及防,爽得轻哼一声。他双腿被迫绞紧了盛皓城的腰,生殖腔内纳入了更多更满的性器,搅动着肠道内温热新鲜的爱液。   盛皓城怀疑喻南深根本不知道他在说话。   盛皓城在非进食时间段外找到宋澜时,宋澜就预料到了他要做什么。   宋澜奄奄一息的坐在墙角,见盛皓城进来,笑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微笑。   “他还好吗?”宋澜关心的是喻南深。   盛皓城坦然道:“不好。食物短缺,营养不良,他身体你也知道。”   宋澜轻轻叹一口气。   “事到如今,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喻南深会爱你。”宋澜低声道。   盛皓城一时语塞。他垂下眼,他本来是觉得没有必要和宋澜交代一切。从宋澜这个不死不休的问题中,他发现喻翰丞还真是个两头骗的老狐狸,旧人类居然完全不知道喻南深进行过的实验里有关于自己的内容。   盛皓城将来龙去脉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他不担心封口的问题,毕竟面前的人死到临头了。   宋澜听完,沉默了。   “你不关心你处心积虑这么久布的局如何崩塌,反而问我喻南深的事,我该说你深情还是不死心?”盛皓城问的是一个陈述句。其实他不想和宋澜过多讨论喻南深的事,他和喻南深的情感关系是非常私密的领域,他不喜欢有人过分了解,这会让他感觉到有人插足。   宋澜看着他:“那些无法改变,但有一些……现在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盛皓城重复了一遍他卖的关子。   宋澜剧烈咳嗽起来,像年久失修的风箱。宋澜一手捂着嘴,一手在颈前摸索,从领口掏出来了一条项链。   那条项链看起来平平无奇极了,唯有上面悬着的吊坠看起来稍微值点钱。   宋澜单手将项链解下来,递给盛皓城。   盛皓城没有接。   “我回家了,你们也回你们的家吧。”宋澜轻声说,淋漓的血将他雪白的牙齿染得森然,“呃咳……咳……我姐姐很久之前,在我们来到你们那里之前吧,给我了一对能源石。”   盛皓城:“小淞?”   “嗯。”宋澜释然的笑了,“姐姐说,到了必要关头,这对能源石可以提供支撑跃迁的能量。而配套的装置则可以搭载一个小型的‘跃迁点’,虽然这个跃迁点只能让单体的人进行跃迁,机甲没有办法。所以我觉得称之为个人传送更合理些。”   “你……”   “本来不想给你的,可想了想,如果你死了,谁来帮我姐姐和喻南深呢?”宋澜的手往前送了送,“能源石的能量只有一次,我没有试过,这个会落在哪处跃迁点我不清楚,但一定是你们那里的。”   他执拗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如同未修缮的桥梁。盛皓城接过吊坠,手臂的桥梁在空中完成修筑,传递生命的希望。   “密钥在吊坠背面,你输完密钥就知道使用方法了。”宋澜说,“不用谢了。”   盛皓城:“……本来也没想谢谢你。”   盛皓城本来想休整一天再进行跃迁,但信号图显示在他们航线前方不到半个航行日将有一场小型的星体爆炸。   说是小型,是以宇宙单位丈量的。对碳基生物而言,这是毁灭性的打击——它范围之广几乎封锁了机甲所有航行的路线。他们无法绕过它。   “走吧。”盛皓城对喻南深说。   喻南深已经听盛皓城讲述完全经过,他轻轻一点下巴,算是同意。   两人并肩走到了副舱内,输入密钥后,副舱缓缓升起了宋澜所说的小型跃迁装置。   那是一个胶囊状的机器,两粒胶囊舱比邻而放,舱内半透明,顶端与底部是鸦灰色,泛着金属质地的银光。胶囊舱旁各有一件中厚的,像航天服似的装备。   胶囊舱并非传送装置的主体,它像太空内的潜水钟,为真正的传送装置“航天服”输送能源。   “要见宋澜最后一面吗?”盛皓城握住喻南深的手。   喻南深凝眸望着传送舱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盛皓城没有再说什么,他打开那古老的吊坠,两颗晶莹的宝石躺在古铜色的壳内,像微缩的夜明珠。   两人有条不紊的穿上传送服,盛皓城替喻南深正了正头盔,喻南深无声的笑了笑。   “一颗能源石对应一个传送舱,把能源石放在传送服胸前电动控制板中,信号灯绿灯亮代表接入完毕。”喻南深依照简陋的说明将宝石嵌入盛皓城和自己传送服胸前的方形控制板上,“然后按旁边的按钮就可以进行跃迁了。”   “怎么我的没有亮?”喻南深有些疑惑。   盛皓城飞快的瞥了一眼高悬的荧光屏,他们选中的航线本是小行星爆炸所产生的热区最远的一条,可情况变幻莫测,数据显示他们即将撞上一块不知道多少年前留下的太空垃圾。   “我试试。”盛皓城摘下喻南深传送服上的能源石,同时摘下自己的,“看看是不是感应问题。”   显然不是。从喻南深传送服摘下的能源石装到盛皓城的传送服,依然毫无反应。而盛皓城的能源石嵌入喻南深传送服后,控制板的绿灯霎时亮了。   很晶莹的绿。   喻南深望着盛皓城,他不知道这骤然亮起的绿灯让盛皓城想到了他的眼睛。   他看见盛皓城目光柔软的注视自己。   胸前忽然被按了一下,十分轻微,隔着精密的控制板和厚重的传送服,喻南深感受到了那一记温柔却决绝的推开。   眼前的光线猛的收束,拢聚成一线白光。喻南深倏然反应过来,可来不及了。   他如同被推入深冬冰湖的人,想要张口求救或奋力挣扎,可超低温已经渗入全身的肌肤,他只能冰冻,沉入湖底。喻南深大脑嗡的一声,意识轰然坍塌。   终于等到这装置运行了,虽然比小淞预料得要迟一些。从她留这后手时,她就等待着这一刻。   小淞挥手,示意周围的士兵进入警戒状态。   士兵们的枪对准了房间中央的胶囊舱。胶囊舱绽放出浅浅的白光,白光消失时,他们从半透明的舱壁清晰的看见一直空无一物的舱内多了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门被推开了。   那人似乎力不从心,推开舱门后立马就摔到了地下。厚重的传送服撞击地面发出轰然响声,让人看了就疼。   “举起你的双手!”小淞喝道。   穿着笨重传送服的人闻言身形摇晃了几下,似乎很吃力的抬起头来。   透过面罩看清对方脸庞时,小淞大惊失色:“喻南深?怎么是你!?”   似乎头盔上面着了火似的,喻南深摘下头盔的动作又急又快,他环顾四周,只看见了围成一圈的新人类军枪口正对着自己。   传送舱只有自己身后的那个。   “另外一个传送舱呢?” 由于用力过猛,喻南深声带都嘶哑了,“另外一个传送舱在哪?”   “没、没有另外一个传送舱啊。”小淞被喻南深弄得很茫然,结结巴巴的道。   “可是能源石有一对……”喻南深说不下去了。   “宋澜把能源石给了你?”小淞更加摸不着头脑,“我是给了他一对,可那是我骗他的,对应的跃迁点就在联盟大厦内部,我是想将他瓮中捉鳖来着。”   小淞看见喻南深眼里的光彩瞬间熄灭了,她全看见了,看着喻南深眼睛内犹如烟花那样爆炸出剧痛的挫伤,狂怒和绝望,他全无防备的展露出他痛苦得要挣脱形骸。   他允许他们看,因为他已经来不及也没有心思在意了,世界在此刻对他来说没有半点所谓了。   后来的半个月,喻南深每天都往联盟大厦的最高层来。他坐在传送舱前一坐就是一整天,别人怎么劝他都不听。   罗尔维德出院后就陪着喻南深一起在传送舱前枯坐。段睿来过几次,盛冬也来过几次,他们试着和喻南深交流,可喻南深像紧闭了所有对外的系统,充耳不闻,闭口不言,只是默默的盯着传送舱口。   后来,喻南深尝试着拆解传送舱的功能。他发信息给小淞,小淞将设计整个跃迁装置的资料都发给他了。小淞发资料时,将“该装置仅供一次性使用”加粗标红了,她知道不标注喻南深也会看见,可她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在这段长久的时间中,传送舱一直很安静。   传送舱完成了它一生一次的使命,现在只是一座活着的墓碑。 第96章 玉汝   这里的一切都散发着一股霉味。天空灰暗阴沉,浓密的乌云布满了天空,绵密的雨幕把这里浇得更阴森了,亮着微弱灯光的建筑物在细细密密的小雨中被切割,被剜碎。   喻南深撑着一柄巨大的黑伞行走在这仿佛下不尽的小雨中,密集的雨点撞在伞面,又从伞沿边缘颤颤巍巍地擦过去。这一方空间的干燥清爽和这个世界灰白色的雨格格不入,唯有喻南深靴子踩到青石板路上的水坑时,会在脚跟溅起一大泼的水珠。   他对这片荒凉的墓园很熟,轻车熟路的绕过枯草丛生的一排排墓碑,准确地抵达了他想去的地方。   “今年来晚了。”喻南深对着空气轻声解释。他弯腰放下了刚刚一直捂在怀里的白百合,同时将那牌位前那束已经败色的旧花收了起来。   旧的百合被雨打了半天,此时垂在喻南深身侧,不一会就把他裤腿布料洇成了深黑色。   喻南深并没有介意,他也没对那写着喻翰丞名字的墓碑沉思或哀悼,像完成了一个例常的仪式般,转身走了。   盛冬在墓园门口等他,见喻南深还是那一贯冷淡的神情,叹了口气:“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喻南深淡淡的说。   喻南深收起长柄黑伞,动作利落,仿佛像剑客收起了长剑。盛冬和他一前一后的上了机甲车,喻南深开车,彼此间没什么话,嘈杂的雨声被隔绝在了玻璃外,安静得愈发叫人感到压抑。   “要不先吃点东西再去吧。”盛冬说。她的眼睛没有看喻南深,落在了窗外模糊的景色上,说话时白雾在玻璃窗上凝成了小小一团。   喻南深的目光没有偏离道路,看似漫不经心地回道:“没关系,机甲上也可以吃。”   接入机甲车的精神网后,驾驶者并不需要时时刻刻的盯紧路况,喻南深摆明了是不想聊别的。可他越这样欲盖弥彰的逃避,盛冬越觉得自己应该再提起。   “四年了……”盛冬没有直接点明,只是状若感叹的低声说道。   喻南深没有反应,盛冬的话好像一颗小石子抛入了大海之中,一点涟漪也不曾泛起。   “按照联盟法律,失踪超过五年以上的人就会被认定死亡。”盛冬咬了咬牙,“明年之后,你我的念想不该断也得断了。”   喻南深抿紧了唇。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我会和联盟申请延迟这个期限。”   “问题是这个吗!?这样的坚持到底有什么意义?”盛冬忍不住了,过去四年了这样的争吵从没有少过,可面前这个人固执得太过分了,“喻南深,有时候人就得朝前看,你为什么偏得在这不可能里执迷不悟?”   喻南深对她的斥责不置一词,他还是盯着前方玻璃窗上的雨。雨势渐渐小了起来,似乎也为他们的争端而感到无限的厌倦。   “按你说的,前有爆炸,后有技术局限,你想他怎么回来,从天而降?”盛冬的声音尖锐起来,“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却也比任何人都不想承认:盛皓城回不来了。”   盛冬也不想血淋淋的撕开喻南深的伤口。可这四年来,喻南深从一坐坐一天近乎着魔到如同一潭死水魂不守舍的转变盛冬都看在眼里。喻南深明面上展露的绝望也好,背地里无望的疯狂也好,这些盛冬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以前的盛皓城也是这样。   只是从前的是生离,现在是死别。生离和死别在分开的痛苦上彼此不相让,可生离起码还有一丝念想,一丝哪怕在偌大的世界中终有一面能见的念想;死别完全不同,你可以想起他种种,却清晰的知道这些种种无法再复刻了,你根本别想在这个人间再找到他了。   “你可以找个新的人,一切重新开始。你还年轻,余生还长着。不要像喻翰丞那样,被执念缠身,鬼迷心窍,走上不可回头的路。”盛冬的语气柔和下来,细声细语的劝解喻南深,“你和他认识那么多年来,都是聚少离多,真正相处的时光很少。再找一个也没有那么困难。”   喻南深的眼圈渐渐红了,又是良久的相顾无言。喻南深轻声道:“你知道我不可能爱上别人。”   盛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喻南深在这时开启了车载音乐。盛冬又叹了口气,难为他学会这些招数。   “那……你注意安全。”分别时,盛冬不放心的叮嘱道。   喻南深将她载到了飞行港口,两人将要登上不同的星船,去往不同的目的地。盛冬赶回实验室做研究,而喻南深——   喻南深很快的点了下头,他好像还是不太适应这种亲人般的关心一样,又补了一声“嗯”。漂亮的浅绿眼眸望了望盛冬,又飞快的收回了视线,他有些局促不安,不知道这些举动是否已经周到。   盛冬内心忽然就软了,鼻尖一酸,疼惜的摸了摸喻南深的脸:“好好的,啊?”   喻南深的身体顿时就僵住了。他匆匆忙忙垂下眼,不知所措的盯了一会地面,然后突然像汇报一样,一板一眼的说道:“今年我的航线还是以摇光星为中心点,由第三星系为起点,第一星系为终点进行全航程。今年的路线变更有三十四处,因为我重新考虑了旧人类建造跃迁点的布局,同时也完成了计划中新的虫洞模型。”   盛冬连忙打断了他:“我知道,这几年你自己开机甲绕遍了七个星系所有荒凉偏僻的地方,今年也一样。对了,不是还有志愿者帮你吗?”   喻南深又很快很轻地“嗯”了一声。   喻南深个子比盛冬高上不少,此刻乖乖的站在盛冬面前,这种熟悉的感觉让盛冬骤然想起了小时候的盛皓城。想到盛皓城,盛冬的心就揪紧了。   她劝喻南深,其实也是在劝自己。劝自己放弃渺茫的希望,劝自己不想一头扎进牛角尖,可是眼前的年轻人显然比她自己更不听劝。仔细想来,这些年喻南深做的,远比她或是罗尔维德做得多太多。   喻南深从不声嘶力竭,也从不寻死觅活。相反的是这四年他好好的活着,只是盛冬光是看他那种活法,都觉得不忍心。   一开始,喻南深没日没夜的坐在传送舱旁。小淞、理查斯、浦沙黎,所有盛皓城旧日里的下属都轮流去看过喻南深,可喻南深犟得所有人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那干守着。   生理的需求虽然能满足,可精神不行,这样犹如牢狱般的守望迟早得拖垮喻南深。   事情发生转机是在一个月后。小淞亲自把个体跃迁点的资料给喻南深送来时,被段睿叫住了。段睿请她装作无意间给喻南深透露,当年盛皓城买下的房产装修完了,是盛皓城亲自设计的。   其实这不是个高明的办法,盛皓城买的那座房子喻南深早就住过了,怎么不知道这回事?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个法子奏效了,喻南深一个月内第一次离开了联盟大厦,前往小淞给的地址。   然后喻南深就住进了这座豪华的别墅。小淞人很好,紧急召开会议,不眠不休的将一个方案完成了:将传送舱转移到了喻南深和盛皓城的家中。   喻南深领地意识极强,不肯让人踏进他和盛皓城的家。那天破天荒的让了实验室一堆人在他家忙忙碌碌了好几天。事后喻南深没什么表示,小淞他们也习惯了喻南深不懂人情世故,却没想到十几天后他们收到了喻南深所有的学术研究资料。实验室被喻南深这慷慨大方的礼物吓懵了,连忙找喻南深确认是不是发错了,喻南深表示没错,这些全数赠予他们。   段睿见机让艾尔学院的校长向喻南深抛出橄榄枝,聘请喻南深为学院里的教师。同时请喻南深当军方第三实验室的顾问,他提供的资料前沿性很强,实验室研究员无法全部解读。   更重要的是,因为盛皓城留下的生物芯片果实,让更多的beta和omega有了进入第一军校的机会。希望喻南深身为空前绝后的omega上将,可以给这些经历过漫长岁月压迫的少年少女一个肯定:alpha能做到的,我们为什么不行?   喻南深竟应了下来,喻上将摇身一变成了学院里受到万千追捧的喻老师。   盛冬知道后,也很意外,喻南深在他印象里就是冷冷的,沉默寡言极了,现在像只没着落的小动物,被他们这些旁观者清的家伙哄得团团转。   声讨喻南深欺世盗名的风波没有休止,新闻部很快出手了。在着重报道Beta和Omega的加强生物芯片卓有成效,BO社会地位显著提升,以omega自愿生育权为旗帜“子宫革命”成为某种大风向时,经过巧妙的字句编织,喻南深和盛皓城的故事流传坊间。   绝美爱情的结局令人心碎不已,故事的主角又几乎是联盟里人人皆知的人物。盛皓城在被拥有广泛社会基础的beta和omega人士认为是他们救世主;喻南深大破旧人类军,十年立下显赫战功。本该是在战后在安稳和平的联盟中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的神仙眷侣,如今阴阳两隔,实在让人扼腕长叹。   然而,无论记者怎么追着喻南深问,或是学生有意无意的八卦,喻南深都没有透露过他和盛皓城私生活的一个字。官方也只发了篇模棱两可的公告。   罗尔维德看不下去,让段睿收手。段睿只说不到时候。   “你非得让他们的事成为所有人的饭后谈资吗?”罗尔维德也有讥讽言辞的一次。   “我只是想寻找帮助喻南深的力量。”段睿意味深长的说,“你得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善意多于恶意的。”   罗尔维德很快就知道段睿说的善意是什么意思了。   盛皓城“死”后,喻南深每年都坚持开自己的机甲将七大星系巡逻一圈。喻南深在军方还有职位,尚未退役,边防的士兵们看到喻南深甚至还会敬礼。   他们很快发现喻南深的机甲几乎是当前技术水平下能制造出来技术最精湛的搜寻型战甲了。喻南深每年都会认认真真的扫描一遍七大星系的边缘,结束航程后,他还会仔细的分析复盘整个行程中所有能量异常波动之处。全航程周期耗时极长,分析材料枯燥乏味,喻南深却仿佛有用不尽的耐心,日复一日的和浩如烟海的数据作斗争。   喻南深是天底下最笨的渔民,在世界的海域中不厌其烦的捞他怎么求也求不得的那根针。   然而,一个人再怎么用心,再怎么仔细,终究不能全方位的顾及到每一处未可知的土壤。   在段睿造势的巅峰期,有组织站了出来,自愿为喻南深的“寻人计划”贡献自己的一份力,他们也呼吁有能力的人帮助喻南深。他们的呼吁如同火种,慢慢的点燃了联盟的草原。越来越多人愿意加入这个计划,他们自发的在自己空闲时期出星球巡逻。   甚至还建造了一个网站,每个人在每次出巡后都会上传自己的漫游数据,全星系可以共享着庞大的数据网。每一份数据就像一根线,一根线微弱易断,可当越来越多的线编入其中,就汇成了一张牢不可破的网。   “太空军固然会进行巡逻,可有些星球私人所有,军方不得擅闯。当他们也愿意提供异常能量波动数据后,我们的希望就大了。”段睿给罗尔维德解释。   “你们怎么能确信盛皓城回得来……”   “喻南深,我,我们,谁都不能确定盛皓城回不回得来。”段睿望着罗尔维德的眼睛,认真道,“如果,我说如果,盛皓城奇迹般的回来了,他掉在不知名的星球上时,有这份数据网,我们就能更快,更精准的知道他回来了,也能更大几率将他救活。”   “那……喻南深知道吗?”罗尔维德问。   段睿叹了口气:“他知道,可他每年还是会去完成他的航程。他能深入普通人进不去的荒域,走其他人不曾涉足的险境,只是为了……”   为了能找到盛皓城的踪迹。   盛冬轻轻拍了拍喻南深的肩膀,眼泪快掉下来了:“这些年,辛苦你了。”   喻南深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我先走了。”喻南深最终说,“域外信号弱,您的信息我可能没办法及时回复。”   他拔腿就向反方向走去,就在这时,盛冬的终端和喻南深的终端忽然鸣叫起来,惹得周围行人纷纷侧目。   喻南深和盛冬狐疑的对望一眼。这是紧急通报或危险警告的预设通知声,不到危急关头绝不触发。   盛冬抬起手腕,荧光屏浮起来的瞬间她就怔住了。她下意识的抬眼看向喻南深,只见喻南深一脸被雷劈中的表情。   盛冬知道喻南深不冷静的原因,他理智崩溃的理由从来只有一个——   “找到了!”   “太空军在第三星系接近域外的未知虫洞旁,捕捞到了有盛皓城DNA的机甲!”   --------------------   没赶上情人节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第97章 古井   ——最近怎么样?   ——不好。好久不见你,好不习惯。   ——闭上眼,你想的事情就会出现。   ——心疼我了?   ——能不能把自己的命当命?   像幻觉。   盛皓城的声音骤然在耳畔响起,记忆闪回,如同万花筒里渐次交叠的玻璃碎片,在光的移形换影中折射出诡谲而莫测的万千图像。   四年没听到的声音沿着鼓膜错过去,鲜活得让人不敢相信。喻南深压抑了四年的思念如山洪爆发,霎时将他的理智冲得细碎。他抬手支起身子,冰凉的墙面让他如梦初醒。   “喻南深……”   罗尔维德轻轻的叫了他一声。他担忧地望着喻南深,伸手扶住喻南深的手臂,他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喻南深的肩胛骨,挺阔的衣衫也遮不了他瘦薄的肉。   喻南深没有应。   罗尔维德向段睿投去求助的一瞥。段睿无计可施,接力似的把目光转向盛冬。盛冬会意,正准备上前和喻南深说什么,罗尔维德却肩膀一拧,不动声色的遮住了喻南深。   盛冬无声地叹口气。自旧人类挑拨离间的给罗尔维德寄去喻南深的成长资料后,罗尔维德便对她冷漠至极。这四年来,因为喻南深的关系,他们或多或少会见面,然而罗尔维德总是对她视而不见,仍在记恨她的所作所为。   此刻,他也不愿与她结为同盟。   “你别太担心,至少盛皓城还回来了。”罗尔维德柔声道,“接下来就看医生的。”   喻南深淡淡的“嗯”了一声。   收到总署的消息后,喻南深开着机甲和盛冬直赴首都星。捕捞到装载盛皓城的机甲后,第三星系的太空军卫队立即移交太空军总要塞。   目前要塞的军医院中正在对盛皓城进行紧急抢救。   由于路程遥远,喻南深和盛冬赶到时手术已经进行两天了。在这场争分夺秒的生命救援里,战线竟被拉长到了四十八小时以上,盛皓城的生命脉搏依旧生死未卜。   “他——现在怎么样了?”喻南深来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他着急得连称呼都没了,话语里仅剩一个主体。   罗尔维德调出荧幕:“人工智能无法应对这个局面,目前最顶尖的军医都在里面了。”   喻南深很快冷静下来。他在抢救室外的座位坐了下来,将医疗进程同步到了终端的分屏上,他看起来十分心平气和,甚至打开了一份论文看了起来。   过了大约十二个小时,抢救室的门开了一瞬。一名alpha医生走了出来,在这四个人身上扫了一圈,让喻南深跟他走,除菌完进抢救室。   盛冬、罗尔维德和段睿互相望了一眼。   喻南深出乎他们意料——或者又像是意料之内——的像僧侣般沉静,不声不响的跟着那医生走了。   两三个小时后,喻南深走了出来。三个人一时不敢向喻南深搭话,好在那名医生又随喻南深出来了。他示意盛冬重复刚刚喻南深所做的事。   喻南深脱掉防护服,再度出现在罗尔维德和段睿眼前时,看起来和他等候时没什么不同。   三个人坐在长廊,要不是有呼吸声,段睿几乎快感觉到“死一样的寂静”。正当他纠结开不开口向喻南深问他进去干了些什么时,喻南深又打开了个人终端,若无其事的读起了刚刚没看完的文章。   段睿忍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他可能要憋疯。他十分刻意的清了清嗓子:“喻南深。”   “嗯?”喻南深抬起眼。   “他们叫你进去做了什么?”段睿试探着问。   “没什么。”喻南深轻声说,好像所有的字句话语都是从喉咙间不费什么力气就飘了出来,声带并不打算让它们有所起伏,“他肉体基本被修复完毕,但精神力几乎没有了。他们给他的大脑手动连接到精神网络装置,却发现精神网所剩无几。也就是说,他丧失了所有认知能力……”   “他现在基本是个植物人。”盛冬从门口走了出来,她身后的手术室一片漆黑,她像被黑暗吐了出来,“我和喻南深精神网和他相连,但唤醒无效。”   喻南深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盛冬无端一颤,喻南深的眼神让她想到了摇光星的冬天,刺骨的风,阴沉的云,还有一眼望不到边的雪原。   连段睿也怔住了:“植物人……”   罗尔维德却好像想起了什么:“就算成为了植物人,也有办法可以醒过来。”   “你是说喻翰丞?不过他的情况很罕见,但也未尝没可能。”   “盛皓城没有变成植物人。”   喻南深突然开口,像话直接从嘴巴里闯了出来。他刚刚一直沉默寡言,现在骤然主动说话,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而且他现在语气十分坚决,和刚刚冷淡沉静的形象截然相反,好像刚刚众人所讨论的话题和事实完全相悖,把他刺激得不轻,此刻义正言辞的反驳。   “手术还没有结束,不能这么轻易下定论。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结果,不要随便猜测。”   或许现在盛皓城毫发无损的醒过来并在众人面前表演舞狮都不会让段睿这样震惊。   他第一次听喻南深这么激动,说话如此罔顾现实,简直可以称得上一厢情愿的任性了。而且喻南深还一脸严肃,要么自己出现幻觉,要么……   盛冬轻轻的拽了一下他。   “别说话。”盛冬用口型说。   罗尔维德也是一怔,他很快反应过来,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冲喻南深笑笑:“那我们继续等,好吗?”   喻南深点点头,重新坐了下来。   盛冬和段睿交换了一个眼神,眼睛替嘴巴叹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一天后,抢救室的灯由红转绿。在与死亡拉扯的斑马线上,红绿灯宣告结果已落定,手术结束了。   喻南深蓦地站了起来。罗尔维德下意识的拉过喻南深的衣袖,冰凉的温度迁回他手心,喻南深无声的握紧了罗尔维德的手臂。   罗尔维德怀疑喻南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出了这个动作,他灵魂的重力都被那扇门牵引,门一开就能轻而易举的把他的身心都拽过去。   白色制服们慢慢的从门口出来。   为首的那名alpha先用眼神请示了段睿。段睿点点头。   罗尔维德忽然吃痛。喻南深无意识的攥紧了罗尔维德的手臂。罗尔维德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在重度的力量之下扭曲变形,血液被挤压,肌肉被绞紧,雪白的皮肤被喻南深抓得留下紫红的指印。   罗尔维德冷汗都下来了,他不敢看喻南深的神色。他已经全然读懂喻南深屹然不动的外壳下害怕到颤栗的灵魂。   别再伤害他了。   “很抱歉。”主刀医生的声音从他全身武装的防护服深层传来,“我们尽力了。”   喻南深用力了闭了闭眼睛。这份判决书还是下来了,伴随着锐利的耳鸣轧压进喻南深的耳膜。   盛皓城一点铺垫都不给,他并不打算给喻南深留下永诀的信号。   喻南深几乎站不稳,罗尔维德扶不住他,眼睁睁看着喻南深如同放慢了无数帧的镜头,无力而又沉默的摔落到地下。他似乎放任自己跌入无尽的深渊。   “他……”喻南深绝望的看着那群医生。他的话头一起就断了,所有音节都碎成珠子在地面满地的滚,喻南深像无措的孩子,不知道如何拾起这些散成一片的珠子。   段睿和罗尔维德连忙扶起喻南深。   喻南深又茫然又紧张的瞪着面前的医生,好像他的心跟那些音节一同碎在地上了,段睿他们扶起的是一个空空如也的躯壳。   “手术资料已经发送到您的终端了。虽然盛先生目前或许长期会维持植质状态,但请您保持乐观的心态,盛先生会好起来的。”   在军医院进行了三天的医学观察后,盛皓城被转移到了陆面上最高等级的综合医院——位于首都星的黎明碑医院。   命运的阴差阳错,盛皓城所在的病房也是靠近一颗大榕树边的那所。温暖的阳光照常会穿透层层叠叠的绿叶投入病房,和煦的暖意照常会倾泄地面。   罗尔维德并不常来,但每次来喻南深都会在。这没什么奇怪的,罗尔维德知道喻南深对着空无一人的传送舱都可以等上那么久,更何况面前有个大活人。   罗尔维德感到眼前似曾相识。很多年前的那天,他也是这样陪护成为植物人的喻翰丞。原来命运是这样百转千回,有着相似脸庞的人在无数事件后竟然躺在了同一张病床上。   喻南深经常带一只白兔来看盛皓城。那兔子看起来很老了,不怎么动弹,都是懒洋洋的偎在喻南深的小臂上晒太阳。   盛皓城在转移到地面的一个月来几乎没什么变化。罗尔维德只在一次换药期间看清了盛皓城的脸,和他印象里别无二致,没等他多看几眼,呼吸罩就重新覆上了盛皓城的脸。   盛皓城睡在一片器械之中,犹如婴儿沉眠母体,各色液体通过透明或不透明的管道流入他体内,维持他生命的供给。   只是这个母体完全真空,隔绝了盛皓城与这个世界的所有联系。   这“生命温床”还会伸出机械臂,为盛皓城翻身或活动筋骨,避免长期的躺卧让他肌肉坏死。   “今天也待一天?”罗尔维德坐在喻南深旁边,习惯性的问。现在是午后,喻南深一般会从早上一直陪盛皓城待到夜晚十点左右。   “今天要在学院考核学生的期末考试。”喻南深摇摇头,“想起了一些和盛皓城有关的事,没忍住,还是想趁午休时来看看他。”   喻南深笑了笑,瞥了一眼病床上的盛皓城。   罗尔维德清晰地看到,喻南深的眼神既温柔又寂寞。   “如果能维持这些设备的供给……”   “我想带他回家。”   三天后,喻南深向医院的信息面板输入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在这一个月的陪伴中,他发现盛皓城不是植物人。   --------------------   我是铁血he战士 第98章 月晕   喻南深发现盛皓城不是植物人,准确来说是盛皓城转移到黎明碑的第二天。   盛皓城病床上悬挂的荧光浮窗中,墨黑色字体严谨的汇报着盛皓城的状况:呼吸、血压、心率等等体征报告,数字密切的监视着盛皓城身体的功能是否如常。除此之外,另外一块悬浮的面板则是一片空白。   “这是?”喻南深不解。   人工智能护士耐心的解释道:“基于您与盛先生存在标记关系和您的精神力值,院方将为盛先生提供一项特殊的治疗。”   护士的声音介于男性与女性之间,听不出明显的性别,只觉得像一泉温暖的水流轻缓的拂过喻南深的面颊。   喻南深安静的等它说完。   “根据联盟及我院近三十年的数据统计,处于植物人状态的成年人的”黄金时期“是四个月内。在这黄金时期内,患者有50%的几率能够‘醒’过来。而四个月以后,‘醒来’的可能性大幅度下降,建院一百一十年以来只有四例成功情况。”   “据分析,盛先生进入植物人状态89%是因为穿越虫洞或跃迁点时引起的急性损伤。”   喻南深咬了咬唇:“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治疗植物人状态的课题组是我院重点研发的项目之一。我们在精神网技术的基础上,以‘正常人’与‘植物人’交互为手段,试图用过彼此建立精神联系唤醒患者的认知能力。我们称这个‘正常人’为‘引领者’。”人工智能护士继续道,“其实这个项目已经被推出来很多年,我们也有在更新技术。只是因为成本高昂,人选面窄,我们无法大规模应用。”   “人选……”喻南深轻声重复,“因为需要精神力高的引领者将植物人状态的人带出去,而不至于迷失其中。”   智能护士扬声道:“是的,人体大脑的思维活动是由神经元组成,神经元活动时会释放轻微电流,在古地球时代就已经可以使用脑电图,利用EEG技术,便可以将这些电流转译为我们熟知的语言。而精神网技术则可以将这个更进一步,您应该试过精神网互联,可以将不同的两个人的精神力接入同一片网络,而后共感共知。”   当喻南深的精神力接入盛皓城特别病房的精神网装置后,智能护士刚刚的话还响在耳畔。   “通过项目研发的装置,您可以和盛先生接入同一片精神网,您可以运用您的精神力唤醒他。简单的来说,相当于您的精神网就是您的终端,他的精神网就是他的终端,您可以越过所有发射系统,直接将信息传入盛先生的终端。”   ……直到喻南深真正落入盛皓城的“网”中,才真正明白护士所说的共感共知是什么意思。   也明白了这项技术为什么不能被广泛使用。   连接建立的瞬间,喻南深感觉像潜入了这个世界中最深的海域,深海的高压直接碾碎了他的所有感知。   太寂寞了啊。   盛皓城的精神网,如同世界最开始的那片混沌。   什么都没有,无法寻找生命的任何一丝痕迹。太安静了,喻南深如同漫步在无边的太空中,一星半点的光都无法渗透进来。   这就是盛皓城的所有感知吗?   可喻南深却不觉得有半分不适,他似乎顺理成章的就接受了一切。   这片深海温柔的将喻南深纳入了他的体内。喻南深轻轻浅浅的吐息,却仿佛在这呼吸之间触及了这不见底的深海中的褶皱。   喻南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漂浮,他试着向前探出一步,但深黑褪去了喻南深所有感知,喻南深觉得自己向东南西北都迈前了。他的发丝徐徐飘动,似乎让黑暗泛起一圈又一圈向外扩散的涟漪。   “盛皓城。”喻南深呼唤了一声。   他声音很轻,怕惊到了沉眠的盛皓城。   其实,喻南深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他像被盛皓城从头到脚抱在了怀中,可盛皓城此刻不是人形,他似乎化作了天地,将喻南深全盘接受,喻南深在这里可以胡作非为。   喻南深得不到回应,又喊了一声:“是我。”   他什么也看不到,声音都一同盲了。整个黑暗的空间如同浑然天成的隔音垫,将喻南深发出的所有声响吞噬殆尽。   “您还好吗——”一个声音遥遥传来。   喻南深蓦地认出声音属于那位智能护士:“我没事。”   “那我将您扯出来……”护士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喻南深正要回答,忽然肩膀感觉到一阵凉意。   就好像是谁伏在他肩膀哭了似的。   泪水如暴雨,或暴雨像泪水,瞬间就将喻南深浇透了。喻南深意识到,不止他这一处,鼓点般的雨声在他四周骤然大作。   这个精神网世界居然开始下起了暴雨。   “盛皓城,你舍不得我走吗?”喻南深低声问。   不知道是不是喻南深错觉,雨息了一瞬。没让他再多说一句话,他就像被人从这个世界剥出去了似的,眼前一白。   等喻南深慢慢恢复了视觉,眼前依然是盛皓城的特护病房。盛皓城依旧躺在病床上,闭着双眸。   ——就好像当年他在宋澜程序里看到的那样,盛皓城像睡着了,像安静的死,像栩栩如生的标本。   刚刚空无一物的智能面板,现在有了无数的曲线和字母。   “您可以通过这里接入盛先生的精神网,当然,这个接入权限仅有您一人。”智能护士似乎觉察到了喻南深的情绪波动,“您不必紧张,刚刚的脑电图通过我的数据库分析,认为所有现象都是良性的。盛先生感受到了您,并且愿意接纳您。”   喻南深仰起脸,有些失了冷静:“以后我都可以进去那里吗?”   “哪里?”人工智能反而懵了。   喻南深将刚刚的情形对它讲了。智能护士好一会都没说话,在喻南深觉得漫长难捱的十分钟过去后,它才重新开口了。   “我们所有的情况推演和过去案例里都没有出现这个情况。”智能护士慢吞吞的说,“正常情况应该是机甲里两位驾驶员共用一片精神网的体验差不多才是,您的情况我需要上报。”   喻南深一怔。   而后,喻南深很快体验到了智能护士所说的“正常情况”。或者说,他最初的那次体验完全是例外,他没能再进去过那个黑暗的世界。   再度接入盛皓城精神网,眼前仍然是病房。只不过按护士所说,是盛皓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所有的一切。   他可以带着盛皓城体验现在的盛皓城无法感知到的一切。   装置作用范围不广,仅仅是这个病房,喻南深从此就塑在病房里了。   他想,困在石头一样的身躯里,盛皓城一定无聊坏了。   喻南深会给盛皓城念诗,念新闻,念他最近在学院发生的事。喻南深感觉自己这辈子说的话都没这一个月来说得多,他几乎讲得口干舌燥,搜肠刮肚了自己所有的词汇。   喻南深此人,说话风格就是三言两语交代完所有。通过盛皓城被动的朗诵练习,现在丢喻南深去个即兴演讲,他都能完成得很好。   “你的那些异兽珍禽,我都送到相关的公益协会去了。”   喻南深有一天很晚才来,来之后就对病床上的盛皓城说。他的语气像盛皓城真的能听到他说话,甚至能和他对聊几句似的。   联盟应该给盛皓城颁发一个动物救助志愿者奖。当年喻南深在盛皓城的星舰上生态园看到的什么珍贵的宝石蟒蛇,什么两米仙鱼,其实都是盛皓城救助的濒临灭绝的珍稀动物。在盛皓城失踪后,喻南深陆陆续续的联系了许多动保协会为这些动物寻找合适的去处。直到今天,才全部妥善处理完毕。   盛皓城对动物的善举毫无利他性,为了不被偷盗者有机可乘,他甚至不惜代价建造了那么多符合动物生活习性的居所随身携带。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逞强,对喻南深声称全是他养的宠物,要不是理查德据实相告,喻南深都不知道盛皓城除了生殖器硬,嘴也那么硬。   盛皓城确认没有生命危险后,他的数千万追随者都想来探访。   植物人最不需要的就是静养,喻南深也无意将盛皓城当作自己的禁脔,但人实在是太多了,哪怕首都星的护照极其难拿,都阻不断这些人的热情。   探望的人多,也会影响医院秩序和其他病人休息。   在段睿的建议下,喻南深开了个联盟最热的视频平台上开了个直播频道,满足帮助喻南深四年寻找盛皓城下落的人们一个善意的探望。   以喻南深的性格,他不会说什么。直播就这样开着,每天开两三个小时让人们看看盛皓城。喻南深偶尔出镜,帮盛皓城调试他身上轮换的药物。   只要喻南深在病房,他都会连接盛皓城精神网。而喻南深发现了新进展,盛皓城不是植物人。   线上线下的人来来往往,只有喻南深发现盛皓城的变化。   “我今天给他念诗的时候,他笑了。”喻南深很快报告给智能护士。   智能护士很快回复:“监控录像显示盛皓城先生并没有任何面部表情变化。”   “他眉毛弯了弯。”喻南深坚定地说,“嘴角也向上提了些。”   病房的监控画面很快发到了喻南深终端上,喻南深仔细看了好几遍,可他还是坚持盛皓城笑了。   智能护士默然了几秒:“也许您和盛皓城先生共感,感受到了他精神网的变化。”   “可是——”喻南深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瞥见了躺在床上的盛皓城食指动了动。   很轻微,只要一闪神就觉察不到盛皓城此刻的动作,像他只做给喻南深看:别跟它争。   喻南深有几分赌气道:“你不信算了。”   好几天,他都眼见盛皓城那些动作是多么明显,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发现。   而从这些举动里,喻南深知道了盛皓城的情感偏好。   盛皓城喜欢喻南深跟他说学院执教的事,每当喻南深随口说起,盛皓城的眼睛就好像亮了一下,似乎希望喻南深再讲多一些。   而当喻南深握住盛皓城的手时,喻南深感觉到盛皓城的快乐几乎要穿破他被束缚在病床上的身体,从盛皓城掌心的每条纹路传递到喻南深的手掌。   治疗盛皓城肉体时,医疗人员像遵循文物修复原则似的,不将盛皓城的身体修复得“焕然一新”,而是根据他原先的身体数据进行还原。盛皓城掌心的茧还留存,温润地摩挲喻南深的掌心,弄得他好痒。   喻南深无声地笑了笑,他清楚的望见盛皓城脸庞的每一条线条也随着他笑。   喻南深发送请求前再三征求盛皓城的意见,盛皓城毫无异议的同意了。   两人回家路程很顺利,回到家时,喻南深听见盛皓城轻轻的一声叹息,似乎在感叹久别重逢。   也似乎在感叹,原来他必须经历这些跋涉才能来到喻南深身边。   --------------------   100章完结计划失败 第99章   虽说已经冬天了,但首都星四季如春。喻南深的花园也依然如暖春般,开满了热烈的花。   本来喻南深是交由智能管家去打理的,但在学院当讲师,耳濡目染了一些机械工程的课,闲来无事给花园做了好几个机器人园丁,让它们来裁决花园与花房的布局,制造四时的花钟。   喻南深就在盛皓城旁边研究的机器人园丁。盛皓城回家后,他的病床就在卧室定居了。但当今房屋已经进入高度智能化阶段,所以喻南深移动盛皓城的床也十分方便,制作机器人时,他就将盛皓城一同移入了他在家里那个小型实验室。   盛皓城在喻南深身畔,他便认真的研究工序。两人的精神网默然交融,沉睡的盛皓城无声地陪伴喻南深度过每个日夜。   研究部那边来信息,报告他们推断出盛皓城机毁人重伤的全过程。喻南深笑了笑,谢谢他们,但他们报告给负责人就是,自己可以听盛皓城亲口说。   真正的春天来临之际,喻南深恰好从新联盟星际军事法庭下来。路过花园,顺手折了一只川白山茶,放在了盛皓城的床头。   虽说喻南深从军十年立下显赫战功,却终究是违反了当时的联盟军规。喻翰丞以非法手段操作了参军流程,隐瞒喻南深是omega了十来年。战后恢复时期,ABO性别原教旨主义者坚决认为喻南深亵渎了生物进化论的自然选择结果,并且是引发平权运动的“罪魁祸首”。   旧联盟灰飞烟灭,残党归顺新首领,可总有人执迷不悟,试图重建独权的旧时代。喻南深这一事,也是反反复复拉扯了这么多年,在今日才尘埃落定。   功过相抵,喻南深被宣判无罪,但相应的,他需要永远被联盟军除名,开除军籍。   一年前,喻南深得知终审结果可能是如此下场时,他对此毫无异议。是喻南深的旧部们不肯接受这个结果,于是抗诉,又开始好几轮再审。   直到盛皓城回来,喻南深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决然不接受除籍这个结果。   “我看到你,我就可以想起很多。”   喻南深轻轻坐在盛皓城身侧,他微微弯起眼眸,翠绿色的眼眸如同世上最澄澈的溪流,倒映着山雾天光。他的手从雪白的被子中钻入,握住了盛皓城的手。   医疗床每天都会为盛皓城翻身很多次,防止他肌肉萎缩。也会相应的给予日常训练,免得盛皓城醒来后发现四肢和自己形同陌路。因此喻南深握着盛皓城的手时,觉得那人仍然像以前那样,坚定有力的回握自己,指尖与肌肤都透着苍劲的生命力。   精神网不曾断开,喻南深知道盛皓城在听。   “我想起我小时候那些痛苦的事情,可我想到我当时考入艾尔学院时,是多渴望能成为一名太空军,为联盟效力。”喻南深的声音很轻,余光里,似乎看见盛皓城的嘴角也微微提起来,像是鼓励他接着说下去,“操纵着机甲时,我能感觉到我血液都为之燃烧,我很喜欢一个人在机甲模拟室演练,击落敌方战舰时,我觉得我无所不能。”   “父亲很高兴,联盟也很高兴,觉得我是未来和希望。”   然而,一个族群的未来与希望,这么沉重的字眼不该只由一个人的脊梁来背负。   喻南深的目光淡淡地扫了在盛皓城身上,若有实质,大抵是一层轻柔的薄纱,慢慢的覆盖在盛皓城的脸庞。喻南深每天都陪在盛皓城身旁,却总觉得看不尽。   盛皓城依然静默的躺着,他额前的发长了,垂过眼睛,落在耳廓。柔软的睡颜让盛皓城的棱角没那么冷硬鲜明了,像全神贯注地聆听长兄的睡前故事。   “有一件事情,我总觉得好遗憾。”   喻南深缓缓弯下腰,他怕压着盛皓城,所以没有很重很沉的把自己堆上去,他只是很轻微的把自己的重量匀一些,整个人安静得近乎乖巧地靠在盛皓城的手臂上。   他身体弯下的曲线使得脊背微微起伏,如同大漠中屈蹄休整的骆驼。   和盛皓城在一起的时候,盛皓城很爱将喻南深比作小猫小兔小鱼,那都是些和可爱意象挂钩,身躯娇小性情娇纵的家养动物。一个人爱极了人时就是这样蛮不讲理,对方再怎么强大也好,他总能看出爱人身上那细微的脆弱之处,然后将这些脆弱当作怎么保护也觉得不够的软肋。   其实喻南深远比盛皓城想得坚强。比起那些孱弱的动物,他的性情更像骆驼,忍耐,稳重,沉默得像一座山。   然而盛皓城所想的也没有错,喻南深确实是容易因他而受伤的。骆驼的凝血能力很差,微乎其微的一条伤口都能让它血流如注,淌成触目惊心的溪流。   “你可能都忘记了,你说期末考核要和我组队,把其他人杀得片甲不留。”喻南深垂下眼,眼睫毛也跟着降落,挨在盛皓城小臂的肌肤上,“我和你从来没有并肩作战过,好遗憾。”   如果盛皓城听得到,大概会很惊喜。喻南深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摸索出了这个世界的语言体系,终于可以表达出他的心情——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多么轻易的事情,喻南深却需要那么多年才学会。   在春风披拂的午后,喻南深在盛皓城身旁睡着了。   昏黄的晚霞漫延钢铁丛林般的首都星,如同金色的海,无边无际的吞没了地平线。橙黄到发黑的落日从落地窗撒在喻南深的身上,在他漆黑的发丝镀上了浓郁的金边。   光线一寸寸浇透了交叠在一起的两人,仿佛是舞台上主角谢幕的剪影。   喻南深似乎感觉到智能管家准备开启室内灯,手掌轻轻一挥,制止了人工智能的动作。   他想要起身,却因为一下午姿势不当的睡眠导致腿部肌肉酸麻无比,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板。   喻南深一点也不介意自己不体面的动作似的跪坐在地面,有些睡意惺忪地揉了揉眼睛,脑海里余梦未尽,他有点分不清自己现在在哪。在地板上坐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但他并不急着起来。他甚至算得上好整以暇的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似乎有心欣赏这场近距离的日落,然后看首都星的灯争先恐后地亮起。   其实这日落十分平平无奇。首都星高楼林立,光污染很严重,饱橙般的夕阳被切割成无数个碎片,昏黄的海洋分流成无数蛛丝。比起喻南深所拥有的世界上最美丽的落日的黄昏玫瑰来说,它太寻常。   “很久没有和你看日落了。”喻南深喃喃道。   喻南深听到盛皓城低低的“嗯”了一声。喻南深苦笑了一下,知道也许是自己的幻觉。   他和盛冬,和段睿,和很多很多人都说了盛皓城有意识,但哪怕喻南深再迟钝,也看得出他们的反应:这只是喻南深的一厢情愿。新年的通讯里,段睿还不小心说漏嘴了:“如果盛皓城还活着……”   “他活着。”当时喻南深等他说完才道。   段睿自知失言:“对对,小盛肯定活着,只是他现在没醒来嘛。”   喻南深解释得累了,他们怎么想随意好了,他能通过精神网感受到盛皓城思绪的每一分起伏就够了。   只是没有他的触摸,没有他的信息素,就好像缺了些什么,喻南深并不知道自己也觉得孤单了。   “等你醒来,我们去黄昏玫瑰。”喻南深望着夕阳一点点消散在云层之中。   盛皓城和他第一次交心,追溯起来,和黄昏玫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当时他还在准备火种的机甲比赛,正在黄昏玫瑰独自练习。而当时的盛皓城在距离他不远的学院基地,受到了虫族突袭。   他争分夺秒的赶去,终于握住了盛皓城的手。他们一同坠入域外宇宙,漂泊了数十天。现在想起来,真和世外桃源一样。   十九岁太遥远了,遥远得记忆都快模糊了。只是在相似的黄昏之下,才蓦然发觉当时的记忆温暖着自己破落的身躯。   第二次看黄昏,也还是学院时期。盛皓城带着道貌岸然的道理和一肚子坏水闯进他办公室,从阳光炽热的午后做到临近太阳下山,喻南深甚至晕了过去,再度醒来,看见盛皓城在他的沙发前认真地读着文献。   ——在那个瞬间,喻南深想背弃所有礼义廉耻,只求一吻盛皓城的夕阳染得饱满的唇。   再然后,就是许多年之后了。喻南深受旧人类胁迫却不能告诉盛皓城,他站在黎明碑医院外的草坪和盛皓城相拥,知道盛皓城将所有朝自己而来的流言蜚语挡在高墙之外。   晚霞摹刻盛皓城的侧脸,像雕刻家笔下珍贵的描金画像。   一晃那么多年,喻南深无意识的,摩挲着指尖那枚素圈戒指。   这么好的黄昏,你却不在了。   忽然,喻南深觉得脖颈间一暖,不属于自己的体温热热地贴在自己的肌肤上,好像有谁环住了自己。   他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想回头,却被人紧紧的抱住了。暖和的气息缱绻落下,几乎把喻南深的耳垂烫红。喻南深颤栗似的颤抖,如同一头骤然被强光照射的鹿,可身后的人只是温柔的,坚定的搂紧了他。   咫尺的距离,触手可及的怀抱,还有轻轻的,带着很久不使用声带因而生疏沙哑的熟悉嗓音——   “哥哥。”   喻南深什么也没说,他慢慢的往后倒,像是放任自己慢速坠落在盛皓城的怀抱中。   盛皓城俯下身,吻住喻南深温软的唇瓣。   黄昏的碎片落入天地,如同金色的星光散落在二人身上。   远方夺目的光彩霓虹在首都星亮起,新世界在行进且从不回头,可这里有旧时代的吻,还有黄昏中的爱人。   天色是要暗了,但这里有属于我的星星。   --------------------   晚安。 第100章 尾声   三年后。   罗尔维德的婚礼在新联盟历的十二月十一日举行。   ——也就是昨天。新郎叫段未衍,八年前联盟“火种”机甲联赛的总冠军,同时也是新联盟现任主席段睿的侄孙。虽然与罗尔维德年龄差距较大,但彼此真心相爱,情感足以跨越年龄这条宽阔的河流。   婚礼规模很小,拟定的邀请名单也不过是双方的亲朋好友。新联盟不需要旧世界的王,罗尔维德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omega,拥有平淡却幸福稳定的婚姻。   喻南深和盛皓城自然是在邀请名单上。他们被安排在最前面的那桌,距离婚礼上的主角极近。   罗尔维德与段未衍一左一右站在神父旁,段睿作为证婚人刚刚说完证婚词退场。他的目光追在罗尔维德身上,似乎在追念罗尔维德身上他先逝的爱人的影子。   罗尔维德金色的长发被造型师极用心的编织成精致的盘发,洁白的婚纱像雪雾笼罩在他身上,圣洁而不可亵渎。在宣誓时,罗尔维德的余光却是落在了台下近在咫尺的喻南深身上。   花球本来并不属于喻南深。那时盛皓城正凑过来,替喻南深摘掉落在鬓发上的花瓣——室外婚礼,树影婆娑,盛放的花被微风吹落在喻南深眉梢——两人的心思都不在那高高抛起的祝福之上。   盛皓城突然说了一句:“你看那是什么星星?”   喻南深随他的手的方向仰头望,恰好花球落下,他下意识抬手接到。   “要幸福哦。”盛装的新娘子在台上冲喻南深笑。   幸福——   喻南深无声笑了。盛皓城回来后,他一直很幸福。   比从前所有的日子都要快乐。因为无比安心,不必再担心遥远的未来,也不必为未知的战争担惊受怕,他和盛皓城两个人能一起生活就很好。   盛皓城醒来后至今天都在进行康复训练,卧床的一年让他灵魂与肉体离心。四肢似乎总想挣脱意识的摆布,经常不受控地自由活动。也许这伤痛并不止那沉睡的一年,盛皓城不肯告诉喻南深他在古银河系那四年的经历,喻南深一问起,他就插科打诨的一笔带过。   “等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到了避无可避的阶段,盛皓城总这么说。   喻南深停止了追问,他们会相处一百多年,盛皓城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   这四年给盛皓城留下的也许是无可计量的创伤,是难以愈合的伤疤,他要以多么决绝,多么飞蛾扑火方式去与已无转圜余地的命运抗争,从茫茫几千万星河之外以难以想象的手段艰难地回到他和喻南深的家。   也许,喻南深第一次造访植物人状态的盛皓城精神网所遇到的景象,就是盛皓城独自度过漫长时光的意象。   婚礼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喻南深受邀参加艾尔学院一百五十周年校庆,作为学院最年轻的正级教授在礼堂发表开场演讲。   盛皓城在艾尔学院就读不满一年便退学了,且已卸任联盟所有职务;但作为开创新联盟的功臣,艾尔学院现任校长坚持请求盛皓城坐在第一排的席位。   第一排的中央,视角极佳,校董都没有此殊荣。然而盛皓城拒绝了。他选择的座位让校长摸不着头脑:不是前排就算了,甚至还是中间偏后,盛皓城还固执的指定了一个座位号。按理说,那是划分给新入学的新生的。   这名年轻俊俏的alpha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了一群稚嫩的新生之中。盛皓城穿得休闲得很,在身着校服的学生们里显得格格不入。同为alpha,盛皓城和这群初出茅庐的小兔崽子们天差地别,他没有刻意展露自己的锋芒,空气中却像有无形的利刃,将他与周遭所有人都区别开来。   小年轻们身上的狠辣在和盛皓城对比后显得那么儿戏,而盛皓城实际上什么也没做,他惬意轻松的坐在座椅上,一只手懒懒地托起脑袋,眼神温柔的注视台上。   喻南深正站在遥远的讲台上,口齿清晰,言语坚定的向环形的人海朗声念着他的书稿。   盛皓城认真的听着,不时露出会心的笑意。   演讲终了,掌声雷鸣。喻南深朝台下上千张脸不卑不亢的鞠躬,下台时又侧过头,目光投向人海,很轻微的展露了一个笑容。   盛皓城也随之笑了。   隔着千篇一律的人群,喻南深目光靶心准确无疑地锁定在了盛皓城脸上。   在温暖的日光中,喻南深的色彩璀璨,黑发在微风中飘扬,轮廓被光线勾勒得发白,榆叶绿的眼眸几乎能析出光芒,盛皓城满眼皆是一片淡色的黎明。   开幕典礼结束后,喻南深和盛皓城按行程去育儿中心拿体检报告。   小淞没有欺瞒他们,旧人类与“新人类”存在的生殖隔阂确如天堑。在往后的历史进程里也许新旧人类可以再度融合同一群体,但现在还不行。盛皓城已是社会进化外的特殊产物,不可以再制造第二个。而盛冬也证实了喻翰丞的实验结果为失败:喻南深是易孕体质,但从未受孕。   即使隔离机制愿为他们网开一面,可两人拥有一半相同的血缘。目前医疗水平虽高度发达,却也无法百分百的解决近亲结婚生育的遗传病问题。   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就算全人类同意,也没有人有办法征得未出世的孩子同意——孩子,你愿意承担基因突变的风险吗?你愿意承受未来不可预知的疾病吗?   盛皓城和喻南深接受了这个结果。他们计划婚后领养在虫族与人类、新旧人类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孩子。   回家路上,盛皓城和喻南深谈起他们计划已久的星际旅行。   两人决定第一站抵达黄昏玫瑰。   “我们可以到一个星球就办一次婚礼。”盛皓城宣布道,“这是世上第一环星系度蜜月计划!”   喻南深:“……不要。”   盛皓城立马笑嘻嘻改口:“那我还有二十五个备选的婚礼方案,如果哥哥不喜欢,我再继续想。”   说着话两人已经到家,累了一天,喻南深丢下一句我去洗澡后走进浴室。   浴室和以前的住宅一样,设了一间大浴池,可以随时随地泡私汤。   喻南深带着一身深冬的寒气,利落的褪下衣物,整个身子浸在温热的浴池中。为了御寒,喻南深半张脸都泡在了热水中。   门帘掀起,珠子叮当,光洁的墙壁映照出刚进来那人的模糊身影。   盛皓城年轻,健康,活力的身躯强硬的侵入喻南深的视线。刹那间,喻南深的呼吸不受控制的一滞,全身的警戒因子尖叫暴起,引起皮肤一阵强烈的颤栗。   盛皓城很平常的进入,却唤起了喻南深久远记忆中一道亘古不变的烙痕印记。   喻南深对周遭热度与湿度的敏感度骤然提拔到一个高度,喉间一动,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盛皓城鼻翼翕动,像觉察到了什么,他笑了:“哥哥,你发情了。”   喻南深露出的半张脸霎时红透了,耳垂也奇异的艳。   盛皓城跨越台阶,他入水了,慢慢的走向喻南深。步伐所带起的水珠泼在他胸肌与腹肌上,水滴顺着他大或小的伤疤流下,再次回归浴池。如此周而复始,盛皓城走到喻南深面前。   “哥哥。”盛皓城轻声叫喻南深。   宽阔而挺拔的背遮住了灯光,狭小的活动空间内,盛皓城温温的吐息热着喻南深的脸颊。   喻南深仰起脸,他的目光与盛皓城的目光对上。盛皓城好像褪去了所有沉静,以一种强势的姿态抵住喻南深,他的动作稚拙,神情直率。   盛皓城的一部分触觉轻而易举的进入了喻南深。有力的手掌拥住喻南深的腰和臀,让他没有躲避余地的接纳和承受着盛皓城的进入与顶撞。   喻南深被顶得弓起身来。他们贴得更加紧密,曲线契合曲线,无需言说,不分你我。   随着水流与盛皓城蛮莽的频率,喻南深轻微的颤,他的手沿着盛皓城的手臂肌肉攀上盛皓城的脸。   若有若无的抚摸是飘渺的风,将燃旺的火吹向更广阔的草原。盛皓城低头吻住喻南深,含得喻南深的唇瓣与舌尖都热了也不肯放过。   他提起喻南深一侧的腿,环在自己腰上,在喻南深体内逾越冒犯到更深处。喻南深轻轻的喘,轻轻的晃摇着腰。   荒原的气息和柑橘在浴池内交融,柑橘汁水饱满,让人甘之如饴。清冷的,淡然的信息素在水汽氤氲的浴池如清晨的山雾弥漫。   “我爱你。”盛皓城说。   “嗯,我也爱你。”喻南深也轻声许诺。   盛皓城凑得更前,他吹起喻南深额前湿透的一绺额发,一时间两人都笑了。   (正文完)   *   “当你看它,会看到一个小点。那就是这里,那就是家园,那就是我们。你所爱的每个人,认识的每个人,听说过的每个人,历史上的每个人,都在它上面活过了一生。   我们物种历史上的所有欢乐和痛苦,千万种言之凿凿的宗教、意识形态和经济思想,所有狩猎者和采集者,所有英雄和懦夫,所有文明的创造者和毁灭者,所有的皇帝和农夫,所有热恋中的年轻人,所有的父母、满怀希望的孩子、发明者和探索者,所有道德导师,所有腐败的政客,所有 ‘超级明星’,所有 ‘最高领袖’,所有圣徒和罪人——都发生在这颗悬浮在太阳光中的尘埃上。”——卡尔·萨根   --------------------   首先非常感谢大家容忍我无止境的断更,实在抱歉。有现实生活忙的因素,也有我本人实在写不出来就想暂停一段时间来逃避的原因。再次抱歉。   总得来说就一凰文,也不打算让它承担深度的思辨,所以道德科学人权之类的就不详写啦。至于生子……除了人种问题还有真骨科血缘这道坎在这,我说服不了自己,但生子孕期梗会补在平行世界番外里。   最后,必须标注一下本文情节内的灵感来源和借鉴之处:1.喻南深小时候所接受的睡眠暗示灵感来自赫胥黎《美丽新世界》中的睡眠疗法。2.关于“精神网”这一设定,当时只是想写一个梗才开的这篇文,专业名词基本都是从星际文或科幻小说设定里摘来的,并非原创。同样,精神力、虫族、机甲攻击方式、abo军校设定均非原创。   非常感谢看文追文的大家两年来的陪伴与支持,没有你们,这篇文只会止于前三章。   下篇文见。   *还有很多很多番外要写,不出意外都会十分涩涩 第101章 番外一   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盛皓城承认,自己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如果他稍微克制一点,如果他的胜负欲轻点,如果他没那么在意喻南深。   然而没有如果,他睡了他亲哥哥。   可是,可是……当一只漂亮的魅魔用他的小爱心尾巴缠着你的脖子的时候,好像是个人都不能临危不乱吧!   何况他还是一个没有任何性经验的高中生。十八岁——今天刚满的——同班同学床底都藏着艳女的杂质,手机电脑的秘密文件夹埋的是不可示人的性爱视频。年轻气盛,性的欲望蠢蠢欲动。然而盛皓城并不喜欢这种生物般的本能,直至今晚,他才意识到自己不是不可燃物,只是缺乏那条致命的导火线。   盛皓城是前两个月才来到这座城市和他亲哥哥喻南深一起住的。比他大一岁的哥哥和他不算同根同源,原因还是天下同一桩的家庭官司:管不住下半身的父亲和两个可怜的母亲。   盛皓城在乡下住了十七年,现在才被打包送到父亲所在的大都市。来了连父亲的影子都没见着,只有一个看起来和他年龄相仿,面孔线条都略微相似的少年在屋子里等他。   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喻南深可以说是冷淡的,漠然的,寡言的,总之,和因为性欲而存在的魅魔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白到似乎有些透明的脖颈隐在了运动外套底下,喻南深的眼眸时常是低垂的,避免与盛皓城有任何眼神接触。   “哥,我出门了。”“诺姨做好了菜,你用微波炉叮一下就行。”“晚餐不用等我。”两个人的日常交流匮乏,通常这几句话在他俩间循环往复。   说实话,盛皓城对喻南深持有一些不明不白的抵触。他小县城出身,母亲又是父亲的外遇对象,喻南深不待见他也是情理之中。然而喻南深什么善意恶意的倾向都没表示,仿佛盛皓城在家只是一个透明人。   屋子不大,为了上学方便就近租了个两室一厅的房,两人不冷不淡的,硬是将几十平的房住出了空旷感。   然而——   喻南深现在正浑身赤裸的跪坐在他身上,全身上下的皮肤像熟透的虾,映着不自然的粉红。大腿根最是可怜,被磨得更红彤彤。   喻南深跨坐在盛皓城的腰上,眼睛依然低垂,眼尾却也红起来,像被什么东西折磨到难受至极。   “——以上就是全部说明!”一个欢快的声音响起来。   盛皓城动也不敢动,朝空气喊道:“我没明白,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你是笨蛋呀你,真是的,虽然纯情男高中生的鸡儿比钻石还硬,但人比木头还笨呢!”那凭空响起的声音抱怨归抱怨,还是给盛皓城再重复了一遍,“喻南深,也就是你的哥哥啦,他天生就有魅魔的体质!我们魅魔一族呢,就是靠人类的精液为食,不然就会变成疯狂渴求精液,没有自我意识的状态,你哥哥呢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啦!”   盛皓城大着胆子将视线往下巡,喻南深正坐在他的阴茎上,似乎无意识地在摆动着腰。腰一晃一晃的,小穴似的肚脐眼也上下地动,还有——   肚脐下方,性器上方,似乎是三角区的位置上正慢慢浮现一道色泽很淡的浅粉色印记,盛皓城几乎以为自己错眼了。   那印记像一个爱心,又似乎像一口子宫,又或者像子宫与爱心的结合体。   “嗯,想让你哥哥恢复正常,就必须用精液一次次灌满你哥哥啦。”那声音似乎看出盛皓城的不解,“怎么判定呢,你看,魅魔一族都是有淫纹的,只要淫纹的颜色变成黑色就行了!”   “别担心,我已经为这间卧室设下了结界,只要淫纹没有变成黑色,你们就出不了这间卧室!”   盛皓城有些眩晕,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有些魔幻。   先是他睡着睡着,发现身体沉甸甸,一睁眼,自己的哥哥居然趴在自己身上,跟只小猫似的在他胸膛轻轻蹭动。   于是盛皓城就硬了。   一切发生得顺理成章,盛皓城射在了喻南深体内。可是魅魔化的喻南深似乎还未餍足,腿间还淌着浊白的精液,就跪在了盛皓城的胯上,扶直了盛皓城的性器,对准着穴口又插了进去。   此时,盛皓城还看见喻南深小腹上缓缓显现的淫纹。   喻南深现在完全是无意识的状态,双手撑在盛皓城的腰腹上,自己的腰不知足的摆着,被泪水洇湿的眼半眯着,舌尖伸在红唇外,不时发出时重时轻的喘息。   那个引导式npc的画外音忽然消失了,或许是看了喻南深这副浪荡的样子,也忙不迭寻找属于魅魔的快乐去了。   “唔……”盛皓城当然舒服了,被服侍的插入方是坐享其成的获利者,他一手扶着喻南深的腰,摁着他慢慢的动。   余光瞥到随着韵律动着的魅魔尾巴,忽然很坏心,伸手一拽,扯到自己眼前。   喻南深霎时像触电般周身颤栗起来,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好像被抓住命脉一般,只能任由盛皓城宰割。盛皓城想起自己看过的色情漫画,魅魔的尾巴就跟小猫的耳朵一样,摸着就能让对方不受控的感受到愉悦。   盛皓城的指腹轻轻的揉搓着喻南深那爱心状的尾巴,尾巴质地很柔软,比硅胶还要软上不少,可以轻易的捏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喻南深带着哭腔的呜咽声更大了,一些语句断断续续的从喘息中泄出。   “那里不能摸……”喻南深徒劳的制止。   盛皓城却知道,这可太好摸了。他微微捏起尾巴的尖端,喻南深的后穴就夹得更紧了些,好像那是个开关,掌控着喻南深此刻敏感的身体。   盛皓城突发奇想,干脆捏尖了尾巴,把尾巴搓成了一根细长的棒,不顾喻南深簌簌颤抖的身体,握住喻南深勃起的性器,对着了尿孔塞了进去。   喻南深顿时发出了几近是哀鸣的喘息。快感来得太剧烈,太汹涌了,柔软的针状物破开软肉的阻挠,直直的扎入敏感而脆弱的腺体。盛皓城勃出筋络的肉具还抵在他体内,几乎将肠道都塑成那根外来入侵的性器的形状了,几乎是碾着前列腺抽插。   那颗柔软凸起的腺体遭受前后两处的冲击,男人本能的射精行为从源头被制止,喻南深几乎是哭着抽搐起来,像被注入了致死量的快感。   盛皓城抱紧了他,一手托起柔软的臀瓣大力的揉搓,另一只手还要去碰喻南深现在根本碰也碰不得的性器,替他撸动,却是无法发泄的欲望的折磨。   喻南深很快就高潮了,后穴喷溅出透明粘稠的液体,黏黏糊糊的附着在二人交合的位置。盛皓城一昧的抽离,再进入,水液在反复的进出中发出低沉的响声。   盛皓城以前在色情视频中听过,没想到现实中也能实现。隔着屏幕观看,受用的不过是眼睛和耳朵,亲自做,才发现浑身的感官都快乐得再发颤。   盛皓城低低的喘息,气息向下流,温热的吐息热烈地扑上喻南深被操得立起来的乳尖。翘起来的乳头被这无声的触摸弄得发慌,喻南深又要射,可是被堵得发闷。   眼泪成片的淌,一滴一滴垂在脸庞,他几乎呓语的哀求:“让我射……盛皓城……”   盛皓城很高兴喻南深在此刻还能认出自己,他一挺腰,滚烫的精液再次射满喻南深的体内,与此同时赦免了喻南深硬得发红的性器,将喻南深的尾巴从那狭小的尿孔里抽出。   精液霎时射出,冲到了喻南深的小腹和没来得及撤离太远的尾巴上。盛皓城的腹部也未能幸免。   被灌满和射出在极短的间隔内发生,喻南深似乎丧失了自己身体的主控权,自己射精了都没回过神,腰肢痉挛般挺起,射出好久,意识才跟上了身体。   盛皓城把喻南深摁在床上,拎起他的腰,查看了一下淫纹。   内射了两次,淫纹才浅浅的红。   想起那个魅魔的话,要变成黑色才行?   再看一眼躺在床上任由他摆布的喻南深,看起来都快被他操坏了,眼睛通红,嘴角留下津液。好狼狈,可是好漂亮,是他让喻南深变成这样的。   盛皓城发愣的片刻,刚刚任操任弄的喻南深因为腹中吃下的精液,有些回过神来。   喻南深首先是茫然,回想起完整的记忆后,嘴角抽了抽。   盛皓城正好发完呆,扭头望向喻南深,没发现喻南深解除了魅魔极度渴求精液的状态。   “哥哥,你刚刚高潮了吧?”盛皓城笃定的问。   喻南深脑袋有些迷糊,第一反应还是矢口否认:“没有。”   “哦。”盛皓城闷闷的应道,转身压上了喻南深。   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十足,喻南深惶然地望着眼前的人,随着盛皓城的动作,他身体的阴影慢慢覆上喻南深的脸,犹如黑夜侵蚀了白昼。   盛皓城笑了笑,拉开喻南深的大腿,刚刚还青涩无比的试探,现在肉刃径直贯穿被操开的穴眼。   盛皓城的身子一点一点压低,他凑在喻南深耳旁,轻声道:“那就做到让哥哥高潮为止。”   喻南深的腿被蛮横的拉开,刚刚刚刚高潮完的身体无比敏感,几乎每一处肌肤都是敏感点。何况是情欲满盈的肉穴,根本无力承受突如其来的入侵。   “呜嗯、不,不要……”喻南深瞬间为自己的扯谎而后悔,来不及再说什么了。   盛皓城抓着他的脚踝将喻南深的一只腿挂在他的肩膀,另一只腿搭在腰间。喻南深感觉自己全身都被打开,里外都被看透,魅魔的身体柔软敏感到可怕,天生就是为了榨取男人精液的动物,他无可奈何的屈从于情欲,为被灌满的腔道发自内心的感觉愉悦。   他明知自己在极速堕落,可他无力干扰这个进程。身心都在赞同这个极乐的堕落,他嗅到盛皓城的气味,接纳盛皓城的体温。   喻南深知道,经此一役,他将离不开盛皓城的肉棒了。淫纹一旦形成,他就会成为盛皓城的奴隶,道路的终点,是怀上自己亲弟弟的孩子。   --------------------   没走错,是平行世界番外,现代背景。祝大家愚人节快乐。 第102章 番外二   盛皓城心血来潮,准备去找喻南深。   因为艾尔学院毕业季即将来临,喻南深身为导师在校的时间远比在家多得多。   每天都要去学院给他带的学生改论文,盯项目,练实操。盛皓城自认自己大方得体,才不会轻重不分,连小兔崽子们的醋都吃。   ——直到他去到喻南深的实验室之前,盛皓城都是这么以为的!   还没进实验室呢,盛皓城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喻南深。   喻南深还是今天早上出门的一身白衣,正坐在椅子上,和他的学生说些什么,还时不时笑一下,甚是温柔。   而围着喻南深的这群家伙们嘛……   你们听导师说话就好好听啊,一个两个都盯着导师的脸和导师的唇干什么!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盛皓城握拳的手青筋都快暴起。   这些小兔崽子,不,压根不是小兔崽子。这群顶尖Alpha,穿着军装,人高马大,“虎视眈眈”地望着喻南深。看起来装作乖巧听话的模样,实际上心思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而喻南深似乎毫无察觉,他将悬浮的电子窗口一个接一个挪下来,神色认真的讲述着。   等盛皓城走到喻南深跟前时,喻南深才抬起头,发现这名“不速之客”。   然而,喻南深并没有没中断他的上课,只是向盛皓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坐到一旁等他。反倒是喻南深的学生们,个个的目光都带着些好奇,多多少少停在了盛皓城身上。   ……他们的目光里还有戒备。这一定不是盛皓城的错觉。   盛皓城听话地坐到了一旁,脸上也挂着跟这些学生们如出一辙的乖巧笑容,聆听喻老师和学生们在学术上的交流。   “喻老师,您待会有空吗?我在高空餐厅订了位,我们可以边吃饭边聊聊我这份新数据。”   盛皓城:“……”   别想!   “喻老师,您周末有没有时间?我新买了一辆机甲车,咱们可以去兜风。”   盛皓城僵住,一寸一寸回过头,再三确认了喻南深的手,无名指上,婚戒闪闪发光!   这墙角撬得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喻南深正要说什么,只见盛皓城腾得站起来,脸上笑得几乎有些杀意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喻南深适时的结束。他怕再晚说一秒,盛皓城就要掀翻整个实验室了。   学生们不情不愿地散开,回归自己的位置。喻南深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和盛皓城并肩走了出来。   周末了,除却即将毕业的学生,整栋实验楼几乎没什么人,只有两个人走路发出的脚步声。   喻南深侧过头,似笑非笑:“连小孩的醋都吃?”   盛皓城:“……”   在这个人均两三百岁的年代中,这群人只比你小个十来岁,算什么小孩!   盛皓城闷声不语,一把揽过喻南深的肩膀,趁喻南深没反应过来时,在他嘴唇上飞快的啄了一下,像是要宣告主权一般。   喻南深望了盛皓城一眼,好像早已对他的幼稚有所预料。喻南深笑了笑,舌尖似乎回味般,在盛皓城刚刚触碰到的部分舔了舔。   盛皓城大脑一空,十分确定,喻南深学坏了!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他总是主动的那一方,忽然喻南深会耍这种带点“挑逗”意味的招儿,盛皓城就立刻不知所措了。   人一发懵,身体就会比理智先行,整套动作完成后,大脑才后知后觉地跟上这一流程。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将喻南深推到了楼梯间。门一带,把喻南深抵在墙壁上,嘴唇已经侵袭而上。   喻南深有些哭笑不得,等盛皓城好一通啃完,嘴巴才有空说话。   “你好像那种……”喻南深思索片刻,谨慎措辞,“言情小说那种,‘把人摁在墙上亲’。”   盛皓城黑线:“你什么时候爱上了看言情小说,还对这些套路这么熟。”   喻南深的表情霎时凝固住了,好一会,才垂下眼,别开视线,轻声道:“以前我还不太懂怎么谈恋爱的时候,就想从这些书里学。”   盛皓城定睛一看,喻南深的耳根正泛着微微的红。   害羞了?   喻南深还是很好逗嘛。   盛皓城再凑上去,眯起眼,这个角度看喻南深的嘴唇,怎么看怎么红,就是被他刚刚亲出来的。仔细看吧,还有点肿。怪他许久不和喻南深亲热,一时没控制好力度。   热气再度扑上喻南深的脸,这回盛皓城不光亲,手上也起了动作。扶着喻南深的腰,眼看着就要伸进衣服里去。   “还在外面!”喻南深低声斥道。声音里,却是止不住的喘息。   盛皓城的动作是不往深处去了,可那一记又一记的抚摸所带来的瘙痒倒变本加厉起来。加上亲吻中所泛起的唾液声,显得更为狎昵。   盛皓城这连亲带摸的,弄得喻南深腰都软了,整个人差点站不稳。恰在这时,盛皓城一把托住了他。   于是喻南深就这样被盛皓城环着腰托着臀,摁在墙上一下又一下的亲。想挣扎,无处施力。想逃,更没门。   衣物布料磨蹭着,更那什么了……让喻南深想起一些更加让他面红耳赤的回忆。光是回想起一角,都觉得脸热辣辣的。   “我说你们学院真的很不合理。让omega和alpha放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和将草食动物和肉食动物丢一笼子里有什么区别,迟早要出事。”盛皓城的话带着鼻息,温温热热的拥进喻南深耳廓。   “没事的。”喻南深尽力抑住自己的喘息,他下意识的想往后抓什么,却只能贴到冰冷的墙面,“除了在你身边,其他时候我跟alpha没什么差别。”   盛皓城低低的笑了一声,好像对“除了你‘这种唯一限定词特别受用。   喻南深暗自松了口气,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就在这时,盛皓城十分坏心眼的一挺胯,轻轻撞了撞喻南深。   “唔……!”喻南深猝不及防,呼吸声倏然一重。   被盛皓城抱着这么一顶。他两只腿又缠在盛皓城腰上,似乎没反应过来盛皓城只是隔着衣料逗弄他玩。   恍惚间,还以为盛皓城抱着操他。   这课上不下去了!   两人匆匆回到家,还没走到房间,喻南深的衬衫已经被盛皓城剥开了,两只乳尖被玩得挺挺的。   刚刚衣冠整齐,有模有样的喻老师早已被亲得情迷意乱。   两个人滚上床单,眼看着干柴烈火不干不行了。喻南深忽然感觉到,身下的触感不对。   偏过头望了一眼垫在自己腰下的东西,本就清冷的声音猛的更冷了几个度,仿佛腊月寒风:“这是什么?”   盛皓城被这寒意弄懵了,看看喻南深身下那块东西,再看看喻南深,理所当然的道:“尿垫啊……”   盛皓城觉得自己解释不够,立刻满脸诚恳,补充道:“因为哥哥平时都流很多水,有时候还会失禁……那每次都转移战场太麻烦了嘛。”   然后,盛先生就被满脸通红的喻老师丢出了房门外。   --------------------   怎么会有如此淫乱之事呢jpg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