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咸鱼穿越拯救世界》作者:锅锅吃火锅   文案:   —主受—   屈乐所在的小世界毁灭了。   据说是由于他的男友程沛心疼他因辣鸡邻居而受伤,在心里想着“累了,毁灭吧”——小世界就毁灭了。   屈乐:??离谱?世界毁灭还能如此儿戏?   通知他此事的谜之声再三强调,这就是事实。   屈乐:“……还有救吗?”   谜之声:“您试试?”   屈乐能怎么办,去呗,穿越呗,给遇到各种挫折的程沛加油鼓劲呗。   然而,他尝试的时间节点都一切正常。   程沛看起来积极向上,理智聪慧,从不崩溃。   屈乐穿是穿了,却没有为程沛做到太多,倒是弥补了自己的遗憾。   这样可不行!他努力回溯,反复穿越——   终于发现了埋藏在时间深处的巨大谎言。   -   假如所有的遗憾都有机会弥补,人生会变成什么样?   是幸福快乐的完美生活,还是会产生全新的遗憾……   ***   边吐槽边努力受vs乖巧可爱羊羊攻   排雷:攻以无处不在的形式出现,架空幻想大量私设。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情有独钟穿越时空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屈乐,程沛┃配角:很多┃其它:   一句话简介:结果世界不是真毁灭?   立意:做照亮自己的光。 第1章   “程沛?”   屈乐试探地又喊了一声。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早上醒来后第几次呼唤自己的男友程沛了。   特别留意着确认了喉咙能够正常发出声音,耳朵也听不出什么异常,他的呼喊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全都沉沉地坠入了眼前这片极致的黑暗中。   他明明睁着眼睛,入目所及却没有一丝光亮或是色彩。   只有黑暗。   他想要伸出双手在身边摸索,无论怎样尝试调动肢体都无法动弹。   屈乐反复眨了几次眼,用力闭上,稍等一下再突然睁开,眼前仍是寂静的黑暗。   他不得不直面心里愈演愈烈的疑惑了。   看来……他的身体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是因为昨晚受的伤吗?   昨天晚上,屈乐一如往常,很晚才回到与程沛租住的房子里。   与平时不同的是,他为了避免打扰到其他租客而脱下鞋子悄悄上楼时,在室内楼梯上踩到了图钉。   这栋房子是个跃层的户型。   程沛租下了整个二楼。   一楼略大一些,过去由两个单身的上班族合租,其中一人搬走后,房东将空出的房间租给了一对带着孩子的小夫妻。   屈乐碰上房东时闲聊过几句,他似乎对终于遇上了就厨房有要求的租客、租出了一个好价钱的结果十分满意。   上班族小刘却在新租客搬进来后很快累积起了许多不满。   那对夫妻的小孩儿是个婴儿,据小刘说,不管白天晚上,他们总是想用厨房就用,用完也不收拾,客厅等处的公共卫生更别提了,连小孩儿便溺过后最基本的打扫都没有。   这都是小刘和对方吵架时嚷嚷出来的。   小刘在忍耐了一个多月后,某天半夜终于忍不了婴儿嘹亮的哭喊声,和那对夫妻吵了起来。   屈乐那段时间每天晚归,楼下吵起来时刚刚躺下,闭起眼睛努力尝试着入睡,被迫听吵架内容听了好一阵,越听越精神。   程沛见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到楼下去劝了劝架。   没过多久,吵架声倒是止住了,回到他身边的程沛也不开心了。   屈乐当时困得厉害,没心情多问,只揉搓了一通程沛的脑袋,抱着他睡了过去。   几天后的某个晚上,屈乐回来时外面已是夜深人静,一楼的两户又在客厅争吵。   他原本不打算参与,却被那对夫妻喊住了。   小刘不满的似乎是对方大半夜的在公共区域打电话、来回溜达、故意让小孩儿哭嚎,那对夫妻就说是因为屈乐每天回来得太晚总是吵醒小孩儿,没有办法才熬夜。   总之硬要转嫁矛盾。   屈乐不是一天两天这么晚回来了,并且打算过段时间就搬走,加上真的很累,不想跟他们争吵,便说自己每次回来都轻手轻脚,上楼梯会脱掉鞋子,尽量不发出影响他人的噪音。   小刘连忙帮腔,又说过去大伙儿一直互不影响、相处愉快……屈乐没有继续听,因为程沛从楼上下来了,难得地板着一张脸,看上去很不高兴。   屈乐知道程沛最近白天忙着赶工,夜里又要等自己回来才睡,很影响休息,不想多浪费时间,便拉着他上楼了。   准备睡觉时,他俩聊了几句楼下的事。   原来程沛在屈乐回来前又去劝过一次架,被那对夫妻胡搅蛮缠,让他俩把二楼让出来,给他们独立的生活空间,这样大家互不影响。   屈乐听得好笑,真是没想到,居然能有说话做事这么想当然的人。   虽说他俩正打算搬走,但如何出租是房东和租客之间的事,那对夫妻若对合租一楼不满意,只想租二楼,就应该在租房前做出取舍。   整栋楼,整个小区,正在出租的相同户型可多的是。   无非是听房东说了他们打算搬走,想先占着一楼,将来租二楼时方便压价罢了。   屈乐不打算惯着这种人,第二天出门前听到对方刻意嘀咕一楼二楼,便不那么委婉地提醒了一句二楼的房租问题。   这些都是生活中的鸡毛蒜皮,屈乐没太往心里去。   他的网咖生意正忙,每天劳碌奔波,哪有空闲去为这些事生气?   要不是对方一对二挤兑程沛,他连阴阳怪气的时间都不想匀出来。   他俩就快搬走了,可以给程沛一个更安静更适合搞创作的环境,也能够大大减少他每天的通勤时间。   生活正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奔去,在这种时候停下脚步岂不是亏了吗。   屈乐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不想停步,有人能特地跑来自己脚下放图钉。   “别去了,大晚上的,说也说不清楚,再讹上你。”屈乐拦住了给自己处理完脚底的伤口就要去找那对夫妻理论的程沛,“明天再说吧,把图钉收好,说不通咱们就报警。”   他感觉那两人打的是碰瓷的主意。   毕竟程沛最近习惯把头发刮光,又长年健身,体格健硕,外形一看就很不好惹,和体瘦肤白、抱着孩子的男女对峙,谁看见都会天然偏帮看似弱势的一方。   深更半夜的,那是两个人,程沛自己去理论,说不定对方早就设好了套儿等着他往里钻。   毕竟在许多人看来,日常生活中大家应当对处境“不容易”的人更多宽容。   至于楼梯上为什么有图钉?撒了,飞出去的,无心的,等等等等,随便编个理由,就能说成是程沛小题大做。   毕竟只是图钉啊,人穿着鞋走路,怎么会因此受伤?再者说,有没有可能是每天在家搞创作的程沛自己弄掉的?   想到那对夫妻能怎样乱哄哄地搅合一通,屈乐就不愿意程沛去受这个气。   明天再说,明天他腾出时间,亲自掰扯这件事,再去打个针,让程沛安安心。   也没扎得多厉害,就把他的小男朋友吓坏了,心疼得眼睛都红了,一直担心有什么问题,差点儿拉他去急诊。   不至于的,他太困了,先睡觉,睡醒了再解决烦人的小意外。   结果,他一醒来,就这样了。   眼前乌漆麻黑,喊人得不到回应,身体丝毫无法动弹。   是严重感染导致了什么并发症?   屈乐平时一直身体不错,在健康方面只有些简单的常识,对伤口感染会出现什么症状完全没有概念。   不能这么快吧?   难道,图钉上有剧毒,他已经挂了?   不能吧,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真的挂了,为什么他还能说话?   他确信自己发出声音了,本该睡在身边的程沛却没有回应。   很可能对方根本听不到。   他以为自己在喊,其实已经无法让程沛听见了。   唉,那他,他意识到这件事了,是不是接下来就要直面现实?   他要作为灵魂看着程沛伤心难过了?   不是,何至于此啊!   屈乐并不想让头脑风暴朝这个方向一去不回头。   可是他费了半天力气,情况没有任何改变。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状况。   大概他真的……   【没有哦。】   突兀出现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仿佛它忽然冒出来不该有任何人被吓到似的。   吓不着才怪!   屈乐警惕地转着眼珠,边怀疑是不是自己折腾累了产生幻觉,边等待那个声音再次出现。   【是屈先生您一直以来生活着的小世界——】   空气缓缓流动起来,微风环绕着屈乐,似乎在他周围形成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屏障之外的流动越来越快,慢慢稀释了无垠的黑暗,使他的视野逐渐清晰、明亮起来。   灿烂却并不刺眼的光线从纯净到有些圣洁的蔚蓝天穹洒落,远方的交界处也是清澈的蓝色,大概是海洋的位置则漾着更深沉的蓝。   而他正漂浮在空中,被眼前天海交接一望无际的景象所震撼。   更震撼的是,无论天空还是海洋,都横贯着极为狭长深邃的黑色沟壑,尤其在天空之上,扔在持续无声地开裂……   【抱歉,方向反了。】   屈乐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带动着转身,直面了一座废墟。   大量的水泥块、建筑钢材、彩色玻璃、绿化雕塑、路灯标识等等所有会在城市里出现的东西都在缓缓地向着天空飞去。   当中也包括他从小生活到大的这座城市里最著名的地标建筑,现在它已经从中部折断了,正在歪歪扭扭地向上飞。   【您的男朋友程先生于今日凌晨产生了“累了,毁灭吧”的想法。】   【如他所愿。】   【您一直以来生活着的小世界,毁灭了。】   “不是……”屈乐极力远眺,想在漫天的建筑垃圾和报废车辆中找到自己熟悉的东西。   可惜,他从前没有俯瞰整座城市的经历,唯一能认出来的就是城市地标。   玩球了啊,半个地标都快飞到天顶了。   不是,这算什么?   整人游戏?   【这完全是真实的哦。】   “什么就真实的——程沛,程沛呢?”屈乐没在废墟上和空中发现有人或其他动物的影子,“人是不是都没事?”   【您想看看真实的末日景象吗?】   “不不,等下,我缓一缓……”屈乐下意识用力闭上眼睛,甚至希望自己再度睁眼时又回到了孤独的黑暗当中。   并没有,眼前仍是那副真实到可怕的景象。   这算什么?什么毁灭,一个人毁了一座城?搞笑——   【并不仅仅是一座城哦。】   随着那个声音响起,屈乐的视野骤然拉高拉远,变成了从太空观察的视角。   只见整个星球的地表都布满了恐怖的裂痕,以向外耸起的某一点为中心,裂隙正在不断加深,仿佛随时可能分崩离析,大气层呈现的颜色看上去也不太妙……   还不妙呢,听那个声音的意思,“真实的末日”,估计已经没有活物了。   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啊! 第2章   屈乐茫然地在空中僵了几分钟。   他没有什么好办法让自己不僵,毕竟身体还是完全动不了。   这算什么?   他自己突然挂了都比什么世界一夜之间毁灭了而且和程沛有关系好接受得多!   “你说清楚,什么叫‘如他所愿’,现在这,这样了,和程沛有什么关系?”屈乐有千头万绪想不明白,最在意的还是这句话,“程沛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啊!”   【如您所见。】   【他选择了毁灭。】   “不要无效交流,你说的根本没有论据支撑,我不信。”屈乐追问,“既然世界毁灭了,那我为什么还活着,还在这里?”   【您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啊?”屈乐感觉自己越问越懵,“我怎么就不属于了,我家在这里,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我不属于这里那我哪来的?”   【您是一名穿越者。】   屈乐:“……”   好的,他现在非常怀疑这是一个整人游戏了。   正好他有搞VR技术的熟人,最近还为了要不要在自己的网咖里安装游戏设备与对方频繁见面。   就是被整了吧,他的生日快到了,他的十个朋友八个爱开玩笑,不是不可能联合起来整他。   这是个什么游戏?   他必须赶快通关。   他昨晚跟程沛许诺了今天一定去打针,去晚了对方会……担心。   有程沛在,怎么会允许别人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整他?   对方可是在网咖开业大伙儿乱哄哄地闹他、要喷他一身彩带的时候都会马上冲过来护着他的人。   并非不顾气氛地秀恩爱,程沛只是单纯地想护着他。   屈乐知道昨晚的小意外让程沛相当难受了。   他不是一个好男朋友,应该当时带着程沛去和对方争吵出个结果,连夜解决这件事。   无论什么情况下,人总会觉得当场“打脸”、立刻解决问题、毫不拖泥带水的处事方法更爽快吧?   他也不是开店后被人情世故搓磨得圆滑了,不是性子软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算了。   他就是太困了啊!   不至于就这样了吧!   不至于……屈乐忽然又想到了一个槽点:“不是,这么儿戏的吗?再说成年人不能因为生活压力崩溃一下?”   【可以啊,所以他人生中第三次这样想的时候世界才毁灭呢。】   第三次。   还挺人性化……个屁啊!   那种想法,三天冒一次差不多。   现代人,理想现实,工作生活,经济情感,家庭社会,自我提升,方方面面累积的压力都快没过脖子了好不好?   偶尔有那么一两次情绪降到谷底——说白了,都不见得是真有“毁灭世界”的想法,吐槽而已,网络流行语,这都不行吗?   讲道理吗?   完全说不通!   屈乐边思索边组织语言,想从神秘声音中获得更多信息,眼前突地一黑,又回到了最初的极致黑暗当中。   有些熟悉,并且看不到惨象,他都快觉得这种黑漆漆的环境很亲切了。   至少他可以认为只是自己出了问题,其他一切如常,程沛也好好的。   假如给他选择的机会,他也不是不能牺牲小我——   【倒计时,十九八……】   “等等,等一下!”屈乐慌忙喊停,“倒计时是你这样喊的吗这么快,起码给我两秒考虑的时间啊!你说吧,我能做什么,我做什么能挽救一下……世、世界?”   【没有哦。】   “没有是什么意思!”屈乐火了,“你让我看这个,说我是什么穿越的,就完了?没有了?我总应该能做点什么吧!”   神秘的声音陷入了沉默。   “你看,这还有个大活人呢!”屈乐继续争取,“想想办法,说不定,你好好想想……还有救吗?”   【您试试?】   屈乐:“……”   说实话啊,他觉得,这个神秘的声音有点过于气人了。   可能是语气词的原因?   一整个就是漠不关己阴阳怪气。   好好商量不行吗?   要不是他不能动,真的,撸袖子和对方理论。   【建议您不要过多地产生这类危险的想法。】   屈乐发觉自己的右手蓦地握成了拳,强烈的“拳头硬了”的想法传达到手掌,成功控制了它。   他能动了!   【您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到“将来”与世界的稳定度。】   【请尽量冷静对待每一件事,不要冲动,做出正确的选择,以免这个已经极度不稳定的世界——】   【彻底崩溃。】   ……   眼前的黑暗如同被大量清水冲散的浓墨般四下散开。   屈乐还没适应猛然转亮的视野,眼前便依稀有一只脚迎面踢了过来。   他连忙抬起手臂挡脸,以手肘迎击——咦?   想象中的肢体接触和脑内模拟的一系列格挡、抱腿、撞击、压制等等都没有发生。   双方根本没有接触到。   那只脚自然地踩在了地面上,另一只脚,接着这只脚——对方只是普通地在走路而已。   而他正横卧于走廊上,姿势异常地待着,没有对周围的人产生任何影响。   任谁看到有人在走廊上卧着,不说过来问两句,起码不可能这么镇定。   那个路人路过他的时候,没有受到半分阻碍,他也没有任何感觉,不过这不妨碍他心里觉得怪怪的。   屈乐很好奇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举起双手看看,与平时无异,拄着地面,有反作用力。   他正纳闷自己的存在应该很真实才对,就有人穿透他的左半身走了过去。   算了,世界都毁灭了,纠结这些干什么。   屈乐开口问道:“这是哪里?”   【是您的男朋友程沛先生正在就读的大学。】   屈乐诧异地问:“正在?”   到昨天晚上为止,程沛已经自大学毕业快六年了。   程沛和屈乐说亲也不算特别亲的弟弟屈铭是大学同班同学。   屈铭考上大学后,父母经常和屈乐说他不爱和家长交流了,让他们兄弟之间多来往一些。   屈乐自幼跟着奶奶生活,小学时奶奶去世,他便常年就读于寄宿制学校,假期里也更爱和舍友待在一起,与父母、弟弟的相处时间少之又少,相互都不算特别了解。   父母鲜少对他提出什么要求,他一听就爽快地答应了。   慌乱之间他都没有想起自己的亲属。   他是那种典型的双职工家庭里交给老人带着最后带到遗忘的第一个孩子。   屈铭则是被父母寄予厚望、亲子关系正常的第二个孩子。   要说他对父母和弟弟有多复杂的情感倒也谈不上,就是不熟,容易尴尬。   程沛和原生家庭之间的关系比他这边要差得多。   他俩在他到学校探望弟弟屈铭时结识,逐渐熟悉起来,做了几年朋友。   后来他辞去工作,处理房产,准备开间网咖,被其他朋友打趣要浪迹天涯,程沛听说之后,慌张地向他表白了。   就很不巧。   早知道会跟熟悉的人成为情侣,谈起恋爱来格外合拍,他就多当几年打工人好好攒点钱了。   早知道他俩同居了不到一年就把彼此坚定地刻在了人生计划里,他孤注一掷达成梦想独自潇洒个什么劲!   算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他还计划睡醒了去打针呢,世界都毁灭了。   就离谱。   屈乐暗自回想着,爬起来在走廊上漫无目的地走,终于看到了一间稍微有点印象的教室。   他弟弟除了有什么事不太爱和父母交流之外,整体上是个很让人省心的孩子,从来不向他提要求,甚至不要他给的零花钱。   他按照父母叮嘱与弟弟“多交流”,做到的只是每周找对方吃一次饭。   屈铭有忙起来不看手机的毛病,屈乐到他常待的画室找过他不少回。   就是前面那间了。   屈乐加快脚步走向画室,莫名有些奇妙的紧张。   很快的,他隔着玻璃看到了一个说熟悉其实更多带着种陌生感的身影。   身材十分清瘦,满头好似能固定住铅笔的小卷毛——过分年轻的,他的男朋友,程沛。   屈乐还以为会看见十八岁的程沛,结果出乎意料了,不是。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程沛就像个高中男生,和屈铭并排站着,身高倒是超过了,却显得面嫩一些。   程沛在那之后的两三年间成长了起来,相貌微妙地长开了,气质趋于成熟,衣品日渐提升,整个人的变化很大。   画室里坐着的应该就是差不多“变身”完毕了的程沛。   怎么还有点小失望呢?   屈乐觉得自己的心态真够可以的,世界都毁灭了,还有心思想这个。   画室里有其他人,也在讨论心态。   “真不知道程沛心态怎么这么好,还能天天没事一样在这待着。”   “别说了,那也是他的妹妹……”   “你一说这个更可气了,那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算了,咱们又不了解真实情况。”   “网上都沸沸扬扬的了,他要没问题,就站出来澄清呗,真就‘清者自清’了?”   “学校还没有说什么呢,别这样。”   “算了,不敢说喽,你走不走?我可不敢和这样的人在一个教室里待着。”   屈乐听得愣住了。   妹妹。   那个妹妹?   “他现在多大了?”屈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三?”   【是的,程先生现在二十一岁,大学三年级。】   这就对了,是那个时候。 第3章   屈乐握紧双拳,直直地朝画室内望了过去。   随着旁人的表面劝说实则拱火,某个洪亮的声音接连不断地指责着坐在房间角落里的程沛。   此时的程沛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话,在座位上安静且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   隔着玻璃偷看加偷听的屈乐仔细观察着他在画布上落笔的动作,以为会从中看出一丝愤懑窝火。   完全没有,程沛的动作始终不疾不徐,视画室里充斥的噪音如无物。   心态是真的好。   屈乐自己的心态早就不太行了,几度想就这样冲进门去,替程沛把那两个人反驳得哑口无言。   冲不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神秘力量涌现出来,他又动不了了!   连在重压之下咬紧牙关奋力抗衡的过程都没有,宛如木头人。   难道这一切是发生在梦里?   他只能旁观,再生气也无能为力。   【这不是在做梦哦。】   那就是游戏?要按照游戏流程走……谁会费这么大的力气设计一个以他俩为主角的游戏?   【说是游戏也可以。】   “这算什么破游戏,倒是让我进去告诉他们真相啊?”屈乐完全看不下去,“你说了半天,就让我来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污蔑?”   【程先生当前并没有产生毁灭世界的想法,您没有必要情绪激动。】   “没有产生想法?”屈乐想起对方说的程沛想了三次,“那为什么到这里来,该不会你根本不确定他是怎么想的吧?”   说不定程沛其实没有想过。   他那么温柔,怎么可能和世界毁灭有关系?   “放开我,我可以去求证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屈乐决定抓住一切机会说服对方给自己更多自由行动的……权限?说“权限”合适吗?   差不多,他现在就像被管制了似的,再怎么生气着急也不能去帮程沛解释清楚。   【请您暂时旁观,了解程先生负面情绪累积的过程,在恰当的时机交流一下,对他进行开导。】   “我知道现在发生的这件事,听我弟弟说过,清楚前因后果。”屈乐说,“要么你放开我让我去解决问题,要么你就直接点,说应该怎么做。”   【假如今晚程先生的暗恋对象邀请他共进晚餐,那么他一定会忘记生活当中所有的烦恼。】   屈乐胸口一窒,忍不住有些酸溜溜地问:“我还要去找他的暗恋对象?”   【不需要刻意寻找。】   “那他暗恋……”屈乐看着画室内的程沛,哑然半晌,“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   他俩在一起的时候,程沛已经把健身当成了习惯,早就不是这个身材了。   说实话,无论刚上大学的毛头小子还是后来有了些忧郁美少年气质的程沛,当时都不是屈乐的菜。   程沛的性格是好的,作为朋友相处起来也很舒服,认识几年后就成了他为数不多的至交之一。   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当程沛是朋友,从来没有过任何其他想法。   程沛拥有他很欣赏也很喜欢的温柔而有趣的灵魂。   可是他没有动心。   怪他从前总想找个憧憬的类型走肾,为此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不忘挤出时间去锻炼身体、打理外表,凭借努力练成了自己最欣赏的身材。   结果来搭讪的类型愈发与他的喜好背道相驰。   程沛在他寻找意中人的过程中渐渐向他定位模糊的理想型靠拢,直至超出理想——他们变得太熟了,不好下手。   要不是程沛出于误会忽然表白,或许他们始终都不会在一起。   屈乐是个相信一见钟情的人。   他听程沛说计划在经济状况变得更好的时候表白,产生了一些怜惜,从没想过对方的感情从何时而起、到表白前已然持续了多久。   程沛暗恋过他?大三时就在暗恋他了?   这也太不真实了。   做朋友的时候程沛甚至都没有特别主动地经常联系过他,只是很稳定,随时都在,回复特别迅速……   很明显了。   这还不够明显的话,那什么样才算明显!   屈乐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好像一点都不了解程沛。   【请您打起精神来屈先生。】   “你能不能给别人留出一些独处的空间?”屈乐诚恳地问,“你是在哪里,在什么位置,能不能在别人情绪崩……”   【不可以再继续崩溃了屈先生。】   【是您提出要挽救程先生的,请您不要沉溺于个人的情感波动。】   “……”不得不说,这话说得还挺有道理,屈乐抬起两手搓了把脸,“稍等,我有点混乱。”   打起精神来,仔细观察,别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屈乐望着画室里的程沛,目光定格在好久不见的小卷毛上。   程沛是自来卷,这个时候还是短发。   他们在一起前程沛蓄过长发,漂亮又柔软,卷度非常自然,看上去手感特别好。   然而,他某次参加活动时,照片出现在了网络上,被人过度关注、讨论过一番,后来就把头发剃光了。   屈乐感觉没什么,别人却不这样认为。   朋友们纷纷表示,程沛的五官过于深邃,没了头发后整张脸的存在感过于强烈,看多了会让人感觉不太能接受。   程沛是学美术的,当然清楚剃发会造成这种失衡。   屈乐觉得那就是他想要的——网上不是有种“看着他的脸就能忘掉他做过的事”之类的言论吗,那就只剩下脸,让大家好好看看。   那时候,程沛是不是情绪崩溃了?   屈乐很久以前谈到理想型的发型时,说过喜欢长发或者极短的——其实就是自己也搞不清楚想找什么样的。   他敢说,程沛敢信,因此选择了留长发?   说明程沛并不喜欢特别短的……   结果那一次把头发全部剃光了。   网上说“忘掉他做过的事”,程沛做过什么——他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都是在大三这段时间里传出的谣言。   屈乐记得当时屈铭外出写生了,他过来找弟弟吃饭,对方发现自己忘记告诉他,向他道了半天歉。   通话的最后,屈铭欲言又止……他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先暂停了通话,再接通时弟弟又说没事。   他有些在意,忙过那段后顺口又问了一次。   屈铭给他讲了一下。   程沛和继弟程恰参加了同一个比赛。   参赛作品公开后,程恰的作品关注度和讨论度极高——放在日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买了营销,当年营销没有那么普遍,很多人自然地加入了讨论。   热度炒高了,程恰接受了一个采访,语焉不详欲盖弥彰,直指程沛是导致妹妹意外早夭的罪魁祸首,并且称他的创作是受了自己以亡妹为原型的作品“启发”。   程恰:“我可以谅解,可能我们的灵感都来自于妹妹,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相似之处吧。”   听听,多气人。   屈乐当时听着就觉得很生气,想给程沛发消息安慰他一下,风波已然平息,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后只能让屈铭约了程沛出来玩,他没有特地提起这件事,只是多关注了程沛一下,对方没有任何异常,甚至举止比平时更加开朗。   前后几年,程沛再没有过如那天一般情绪异常高涨的时候。   可惜屈乐当时没有发现不对,现在回头想想才觉得古怪。   是因为“暗恋”吗?   大三时程沛就喜欢他,因而在接受邀请后刻意表现得非常轻松愉快——很成功,他当时一看没事就松了口气。   他对程沛的担忧和自以为是的关心不仅没有起到正面作用,说不定还给对方带来了更大的压力。   可真行。   哪怕是现在,他到达了这个时间点,也在束手无策地看着。   他居然不能去阻止遭到程恰蒙骗的学生们对程沛的指责。   想看看网上究竟掀起了几轮声讨,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没有手机,看不了。   如果是梦,他绝对被气醒几百次了。   如果不是梦,那这样有什么意义?   按照神秘声音的说法,在他们共同生活着的几年后的将来,世界因为程沛的想法而毁灭了。   姑且当那番话是真实的,以此为前提考虑问题,或许目前确实不是程沛产生“毁灭吧”想法的时间点,改变从小处做起,不可以?   神秘声音出来解释原委,带他穿越时空,就是为了让他亲眼目睹什么负面情绪积累的全过程?   让他自己都忍不住产生“累了,毁灭吧”的想法?   【屈先生,请您不要冲动。】   “我可比他冲动多了,一年要产生几万次这样的想法。”屈乐冷静地说,“我认为现在……”   【这个时间点的您已经来到校园,可以给程先生打电话邀请他共进晚餐了,请准备开始融入。】   “我怎么……”   屈乐这句话也没能说完,四周再度陷入了黑暗当中。   他已经开始适应这个感觉了。   浓黑迅速转薄,视野逐渐清晰,凉爽的微风扑面而来——屈乐忽然发现自己有了触觉。   方才他卧在地面上时其实是毫无知觉的,只能感受到身下有支撑,没有触觉。   现在居然能感受到风了。   这就是融入吗?   程沛现在21岁,那么,他是变成了23岁的自己?   新鲜打工人,还在一板一眼地穿正装上班。   屈乐记得自己当时忙得要死,能专门腾出时间来找屈铭吃饭,他这个哥哥当得也算不错了。   屈铭当时在电话里欲言又止,是不是想和他说程沛在网上被人污蔑辱骂的事?   会不会其实是想拜托他开导一下程沛?   如果他那时候多问两句就好了。   现在弥补也不晚。 第4章   屈乐掏出手机,想看看目前网上的讨论,手指却像有独立意识一般打开通讯录,翻找到了程沛的电话号码。   怎么回事?   说打电话,就只能打电话?   【屈先生,请您拨打电话,合情合理地邀请程先生共进晚餐。】   “你这——”屈乐正和刚才一样说着话,忽然被人碰了一下。   路人说着“抱歉”匆匆和他擦肩而过。   提醒他了,他现在是个真实的人,虽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动,但是喊出来会被别人听见。   屈乐在脑海中逐字逐句地想:“你这样的安排不合理,如果我不能自自己做主怎样做事,事情的发展说不定不会有任何改变。”   【多了一个“自”。】   屈乐:“……”   是不是在故意气他?   【屈先生,我们必须保证小世界的情况不会变得更坏。】   【请您配合一下,接受我们的监督与指导。】   屈乐继续想:“你们?你们是一个组织?”   【对不起,无可奉告。】   屈乐:“你们的监督与指导……既然有这种类似操作规程的东西,为什么开始你不说,随随便便就让我到了这个时间点?”   【事实上,在倒计时结束后,我们将会向所有符合资格的穿越者发布任务。】   【只要有一名穿越者成功安抚程先生的情绪,这个小世界就能够得到拯救。】   【您恰好符合资格并且优先进入了小世界的时光回溯当中而已。】   屈乐消化了一会儿神秘声音的这段话,忽然笑了。   适应在脑海中对话之后,他想话想得来越顺滑了:“你在骗我。”   他胸有成竹地想:“你在给我一种‘我不是什么特殊的、随时可以被别人替代、最好乖乖地听你们安排’的暗示。”   “所以,很有可能——”屈乐握紧手机,拇指从屏幕底部上滑,离开了通讯录的界面,“你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控制我。”   【这对于您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屈乐笑问:“是吗?”   【您对于程先生来说意义重大,任由您自由行动的话,给世界稳定度带来的影响不可估量,很可能导致小世界无法承受。】   “我也不想看到那种情况。”屈乐强调道,“我又不是来搞破坏的。”   神秘声音又沉默了。   “既然我们目的相同,那就麻烦你随时注意一下,如果有影响及时提醒我。”屈乐放软了语气,“我是个讲道理的人,希望你们也能够坦诚一些。”   神秘声音又安静了几秒,应道:【好的。】   屈乐不再和神秘声音对话,拿起手机上网,翻找着看了几分钟。   感想就是恨不能和那些相信了程恰的人大战几百回合。   有没有可能,程恰不止营销,还买了水军?   否则网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在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仅凭程恰的采访就一面倒相信了他的人。   程沛这个弟弟可真是个人才,这么早就发现了营销的重要性。   程恰也是屈铭的同班同学,他比程沛只小一岁,据说是跳了级。   程沛平时不怎么提他,屈乐也就体贴地不特意去问。   现在想想,那算什么体贴,更像是粗疏大意。   程沛在他面前总是温和乐观心态极好的模样,他也就疏忽了,未曾深入了解过对方的过去和烦恼。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屈乐尽快看完网上的情况,复又回到通讯录,拨打了程沛的电话。   【请您合情合理地邀请程先生。】   “程沛?”屈乐没有理会神秘声音,放开笑容,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轻松愉悦一些,“忙不忙?是吗……我来找屈铭吃饭,那小子没告诉我他在外地。你有空没有?别让我白跑一趟啊……好,我就在——你们学校的大门口。”   “融入”之后只顾着回忆加分析,他忘记观察环境,差点卡壳了。   【屈先生。】   屈乐挂掉电话,把双手插在口袋里,问神秘声音:“不要老是这么凝重,怎么称呼啊?”   【……您可以称呼我为薄暮。】   “这个代号听上去不太吉利。”程沛从教学楼过来大约需要十来分钟,屈乐不想过多回想网上那些令自己火冒三丈的言论,决定和这位“薄暮”聊聊天,“是代号吧,还是真名?”   【只是一个称呼。】   “行吧。”屈乐说,“你也可以喊我的名字。”   【好的,幸运的穿越者。】   屈乐:“……”   真的是在气他吧?   “这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头衔,不能……”屈乐说着话,忽然怔住了。   远处,程沛飞快地朝着门口跑了过来。   糟糕,忘了对方是在“暗恋”他了。   这也……太明显了吧?   【屈先生,有必要提醒您一下,假如程先生在赶往门口的过程当中不慎受伤或是造成他人受伤,都属于严重干扰了世界进程。】   “知道了,我以后会严谨一点。”屈乐咬了咬下唇里侧的肉,提醒自己自然些。   程沛对于现在的他来讲只是弟弟的一个同学,最多算是普通朋友。   他摆出一副被感动到快扑上去抱住对方的表情实在不合适。   【请您不要产生这么危险的想法!】   阿薄,请你不要老是偷窥别人的想法了。   【……请不要这样称呼我。】   屈乐做了好一番心理准备,终于选定了自认为合适的表情,漫不经心地微笑着说:“怎么是跑过来的?”   “在画室里待得时间长了。”程沛目光真挚地望着他,也露出了一个笑容,“路上锻炼一下。”   救命。   这个殷切的眼神,这个甜甜的笑容,假装什么随意为之啊,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   屈乐自己尚且在故作自然,程沛说着没那么在意的话,表情上完全不遮掩!   年度最佳“见到喜欢的人是什么模样”表情包非程沛莫属!   “挺好的。”屈乐愣了好一会儿才想到糊弄过去,见程沛完全没有介意自己的停顿,总觉得有些忍俊不禁,“那……咱们走?”   “好的。”程沛的笑容就没停下过,一转身,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屈乐又怔在了当场。   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经历过,反正他自己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做的人——开驾驶座的车门不是为了自己开车,而是为了请司机坐进去。   “薄暮。”屈乐在脑海中呼唤,“你确定程沛刚才的做法没有让世界进程发生重大改变吗?”   【没有。】   “可是他,这么会。”屈乐边自省边质问,“而且这么可爱,我不对他动心,有点不对劲吧?你真的确定没有任何异常?”   【没有。】   【程先生的行为和他的年龄段以及性格特征非常符合,世界进程不会发生重大改变。】   【是您的心态改变了。】   嗯?   屈乐被薄暮这样一说,似乎大概好像回忆起了一些在这个时间段和程沛相处时的细节。   他那时候觉得程沛很有礼貌,腿脚很快,一起玩的时候总是主动帮忙做这做那,是个很不错的弟弟。   他俩在一起后,相同的做法就变成了体贴温柔、细致入微的男友力。   好像是啊,程沛没有怎么改变过。   做朋友的时候对他很好,成为男友后又对他更好了。   屈乐边慢条斯理地做着发动汽车前的准备边回想过去,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做人。   好了,不要沉迷于过去。   珍惜眼前,拯救世界,弥补被忽略的一切。   补充一句,在所谓的小世界能承受的范围内——屈乐想完这句话,感觉脑海中那股欲言又止的情绪消失,这才舒服了。   要么言要么止,阿薄请不要犹豫。   【薄暮。】   好的阿薄。   屈乐整肃心态,尽量不那么刻意地问程沛:“小程啊,今天忙不忙?”   “啊?”程沛似乎慌张了一下,“还、还好。”   淦,他以前怎么称呼程沛来着?   一不小心就拿出了店长喊服务员的语气。   【“程沛”。】   提醒得很及时,可惜来不及了。   屈乐莫名感觉自己刚才有几分中年油腻,心塞地找了个话题让程沛发挥:“屈铭这小子干吗去了,行程这么紧张?都没有告诉我一声。”   出乎意料的是,程沛并未马上回答。   嗯?   屈乐现在有种谜样的警觉。   其实他觉得这件事太过凑巧了。   屈铭和程沛关系很好,假如他人在学校,至少能够给程沛一些支持,可就是这么的刚好,屈铭外出写生后,程恰开始造谣了。   是程恰特地选择了这个时间点吗?   让程沛孤立无援,只能孤单地站在风口浪尖上面对那些恶意的言论?   程沛决定适当地引入一下话题:“屈铭好像有什么事想和我说,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   程沛立即应了声:“是吗……”   屈乐余光留意到程沛紧张地看了自己好几次,语气听上去也有些发慌,难道是怕自己从屈铭那里听说这件事,会在意网上的谣言?   “是啊。”屈乐若无其事地说,“能有什么事啊,还不敢说……哦我没有问你的意思啊,有的事吧,听当事人自己说比较合适,传话传来出去的,容易有误会。”   不知道有没有准确地把自己的态度表达出来。   他是不会听信程恰的话和网上那些谣言的,不用担心!   “确实是。”程沛松了一口气,“回头他应该会再和你沟通的。”   不经过屈铭,你自己说说最近的烦恼也行……屈乐默默地在心里想。   他这个人特别好沟通,有什么心事,尽可以向他诉说。   【这些话您应该对他说出来,而不是在心里想。】   是谁说的不要让世界进程发生重大改变?   他如果讲出那种话,对于暗恋中的人来说威力太大了吧!   万一程沛当场表白,他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建议您不要将问题想得这么复杂。】   呵,谢谢了。 第5章   屈乐借着专心开车整理了一下心情。   “对了,屈哥。”程沛引入了新的话题,“我最近和同学办了一个小型的展览。”   “是吗?那太——带屈铭玩了没有?”屈乐及时克制住了险些脱口而出的“太好了”,扯了两人共同认识的人来填充话题。   程沛笑着说:“屈铭有其他的事要忙。”   “是吗。”屈乐感觉自己已经快把万能句用烂了,“怪不得没听他说过。”   原来程沛现在还是会和同学一起搞些活动、办办展览的。   以后就不会了。   他学生时代的朋友们说起这件事来总会带着些遗憾。   当下,程恰造谣这件事看似没有对程沛产生什么影响,在这个比赛里两人最终都获得了奖项。   学校发布了公告,说明事情原委;媒体进行了声明,称社交平台存在对采访内容的断章取义。   程恰也发布短视频解释了一下,说自己在闷着头搞创作,没有想到诉说回忆会引起这样的轩然大波,希望大家关注作品本身。   程恰面对镜头,微笑着说:“真正的创作者应该用作品传达自己想说的话。”   结合之后几年的情况来看,这句话完全是在提前讽刺程沛。   程沛毕业后选择到游戏公司工作,沉寂了一段时间,慢慢有了些名气,于业内倒是获得了不少认可和关注,在社交平台上被人提到时却总伴随着那个“回忆”。   毕竟“回忆”的源头是备受关注的青年画家程恰,说过闷头搞创作,实际上哪个短视频平台上都有他,全网谁人不识君。   扯远了,总之程沛现在能办展览很好。   屈乐在等待程沛邀请自己。   办了一个小型的展览,意思是想约他去看吧?   他当然特别想去了,这不是程沛开了个头吗,总得等对方把话说完再爽快地答应。   他已经准备好了!   经过两个十字路口,等了两次红灯,程沛并没有开口。   屈乐不得不承认,可能是自己猜错了。   程沛总是这么出乎他的意料。   直到抵达目的地,他把车停好,程沛才说出了后面的话:“屈哥。”   屈乐笑问:“怎么了?”   怎么回事,这个时候的程沛怎么这样喊他,是他自己提议的?   【是的。】   听上去更给他渲染上了几分中年油腻啊。   【提醒一下,关注重点。】   “我……在展览后,卖了一幅画。”程沛说着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当、等我考虑一下。”屈乐及时把准备好的句子替换掉,“等下告诉你。”   随他心意回答的话,对方要请吃饭也是“当然可以”。   可惜这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他得先询问一下会不会有太大影响。   屈乐回答得有些奇怪,程沛却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似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并且以低头掩饰了一下开心的表情。   啊,他的眼睛里像有许多的小星星——屈乐又土又俗地这样想着,在脑海中着急地催促薄暮:“能不能查到,有没有影响?我要答应了啊!”   【那幅画有问题。】   “什么问题?”屈乐在走到餐厅门口时故意落后了半步,“又是程恰的阴谋?”   开门自有服务员来开,他只是想看看程沛有没有低头替自己注意脚下的习惯而已。   后来他俩出门吃饭的时候,每逢走到餐厅门口程沛总会牵紧他的手,地面有个什么装饰条、下沉式装修等等之类的情况,程沛都会第一时间提醒他。   果然,程沛低头去看地面了,发旋附近微翘的小卷毛一颤一颤……不对!   屈乐伸出双手,拉住了险些被人撞到的程沛。   “没事吧?”屈乐打量着程沛问,“没碰到吧?”   他明明是为了“拯救”而来,怎么进个餐厅门就习以为常地享受起程沛的贴心照顾来了?   想什么呢,谈恋爱?世界都毁灭了还想怎么谈。   “我没事。”程沛回答过后想再说些什么,被一个不甚友好的声音打断了。   “屈哥?”对方将尾音挑得很高,带着几分挑衅的味道,“可真是巧啊。”   俗话说得好,远离熊孩子保平安。   屈乐的成长经历里有一点是很多人都没体验过的:逢年过节不需要应付亲戚。   既是如此,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熊孩子”,直到工作之后才在职场里遇到了一只。   陈就只比他小一岁,却总是把他喊得像老前辈。   干他们这行的,礼貌拓展客户群体的行为很常见,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陈就对他那样狠。   说实话,屈乐年轻的时候也曾怀疑过陈就是不是在引起自己的注意,后来才发现真是想多了。   熊孩子喜欢谁并不一定要去欺负他的,也有可能会和他麾下的得力干将竞争,吸引他的注意力。   陈就暗恋他们的经理陆方闻。   还是竹马呢,注定要在陆经理结婚的时候哭死在亲友席。   为什么?只知道每天炫耀工作能力卷同事却不表白的人能谈得上恋爱才怪!   23岁的屈乐在分毫不让地和陈就针锋相对,成熟的屈乐不会这样做了。   他选择戳对方心窝子:“确实挺巧的,经理是不是也在啊,要不一起吧?”   陈就的脸色不变:“好啊,就是不知道这位弟弟愿不愿意了。”   上头,宫斗风的陈就。   屈乐辞职后没有再见过陈就,忽然听到他讲话,有种难以言喻的不适应,刚想找个理由拒绝,薄暮开口了。   【答应他。】   为什么?   屈乐心里疑惑着,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程沛。   以程沛的性格当然不会出言拒绝,和他对视上就点了点头,完全看不出勉强。   【和他同桌就餐的陆方闻的表弟,是协助程恰买走程先生那幅画的人。】   “程恰买走了程沛说的那幅画?那必须拿回来,他肯定又有阴谋。”屈乐在脑海中问,“你能看这么远?陆方闻是我们经理,我直接通过他找到他表弟把画买回来不就行了?”   【陆方闻的表弟正在附近的俱乐部玩骰子,十分钟后,他将会来到餐厅向陆方闻借钱。】   屈乐继续问:“我借机认识他?”   【画现在就在他的车里。】   屈乐一听,是自己想得保守了,忙道:“好,我找机会拿回来。”   “不对啊。”屈乐又问,“他帮程恰买画,不能是今天的事吧,怎么会还在他的车里?”   【或许程恰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会把买画和交接的过程设计得比较复杂。】   “有道理……你还挺会分析的。”屈乐很感兴趣地问,“你是怎么分析出十分钟后陆经理的表弟会过来的?”   【他们的行为有迹可循。】   在和薄暮的对话间,屈乐已经走到了陆方闻和陈就所在的包间,边坐下边问:“什么有迹可循?”   【这不重要。】   行吧。   屈乐走过来的这一路上都在跟薄暮对话,感觉自己忽略了程沛,决定适当地表现一下:“你们还没点菜啊,要不我来?”   陆方闻在屈乐实习时就带过他,两人很熟悉,在陈就入职后,屈乐时常和这对竹马一起吃饭,无比清楚他们的点菜流程。   陆方闻可能是选择困难症,从来不点菜,全权交给陈就。   陈就其人,四个字可以概括:挑挑拣拣。   夸张地说,吃一顿饭半小时,点菜花掉二十五分钟。   为了业绩也不能这么浪费时间。   陈就吐槽:“蹭饭还能点菜,你可真是讨人喜欢。”   屈乐的芯子里都离职了,面对前同事果断放飞自我:“那是,陆经理的首席爱将非我莫属。”   说完,他趁着陈就没反应过来补刀:“你想当也可以,脸皮够厚就行了。”   唉,老同事,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前两天还是爱徒。”陆方闻放下茶杯插言,“这么快就出师了。”   “可不能出师,出师了怎么找师父蹭饭。”屈乐开了个玩笑,开始研究点什么菜。   他离开学校便跟着陆方闻学习,都在业内时作息严重同化,算上在线沟通的时间,每天差不多有十几个小时在断断续续地和对方相处,既然没有两看相厌,关系自然是不错的。   辞职后许久不见,忽然和陆方闻面对面,感觉非常的亲切。   【程先生的情绪起伏开始变化了。】   嗯?   屈乐闻言扭头看向了程沛。   程沛脸上的神色丝毫未变,没有特地去看谁,却第一时间发现了他投向自己的视线,慢慢地眨了眨眼,冲他露出了一个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柔和笑容。   “变化了吗?”屈乐被男友年轻时软乎乎的模样引得发笑,不解地问薄暮,“我怎么看不出来?”   多乖啊,像一只乖巧的卷毛小羊羔。   【世界毁灭前程先生表现出异状了吗?】   “……好了知道了,别骂了。”屈乐从被男友的可爱之处迷惑的状态清醒过来,“谢谢提醒。”   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的脚被扎伤后的一些细节了。   只依稀有宽慰过程沛的印象。   “没事的啊,放心放心。”   他那个时候应该是觉得,这样就够了,太困了,先睡觉,第二天再说。   完全没考虑过带着笑容到楼梯口迎接他的程沛看到他受伤时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他忘了顾及程沛的感受。   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第6章   世界毁灭前,网咖的经营刚上轨道,屈乐正处在事事都要亲自参与一下的阶段,每天都很晚回家。   会不会,过去的一些日子里,他习惯了用看似开朗实则敷衍的话回应程沛的关心?   ——“今天累了吧?”   ——“还行还行。”   他比程沛年长两岁,总觉得自己应该比对方更成熟可靠一些。   比方说,让他找陆方闻卖乖蹭饭可以,跟程沛撒娇?不行。   嗯?   屈乐下意识又看向了程沛。   突然被他打量,程沛猝不及防,镇定中终究是流露出了一丝别样的情绪起伏。   难道……程沛在吃醋?   【在停车场的时候,程先生曾经提出用卖画的钱请您吃饭。】   “我记得啊,谢谢提醒。”屈乐说完话,忽地愣住了,“程沛不会是因为……我没有答应让他请吃饭却跑来找经理蹭饭吃,就吃醋了吧?”   【为什么一定是嫉妒呢?】   “程沛他就是特别能——”屈乐上下一联想,说不下去了。   程沛每天总是笑着,温柔地张开怀抱,开开心心地迎接他回家,很少表现出不快的情绪。   他觉得程沛特别能吃醋,是每次对方都明确地表现出来了吗?   那次程沛去楼下劝架,回来后明显很不高兴;帮他处理伤口时,看上去特别生气……   这些,算不算是冰山一角?   屈乐过去在网上见过水面下的冰川的照片。   当时只觉得人可真有意思,对什么产生恐惧的都有。   现在往爱人的身上一套,他也觉得难受起来了。   程沛实际上的情绪八成比表现出来的要强烈得多。   却在他不走心的安抚下勉强按捺住了。   他处理事情的方式真的很有问题。   【希望您可以一直保持这样的敬畏之心。】   屈乐很庆幸这家餐厅可以手机点餐,机械地一通勾选就可以下单。   不然他又是发愣又是卡壳的,肯定会顾此失彼。   服务员很快将点好的菜品送了过来。   “你点的都是什么啊?”陈就开始表达不满了,“平时跟个学人精似的,休息日就这么放纵了?”   陆方闻在工作中特别注意细节,从来不吃气味重的菜,哪怕私人时间也十分自律。   屈乐觉得这个习惯很好,入职没多久就学了起来,今天却没有完全按照这个禁忌点菜。   “你还管我——朋友吃什么?”屈乐大大方方地把被陈就借题发挥的菜换到了程沛面前,对他说,“吃饭吧,不要拘束。”   程沛笑着答应了。   “这是他喜欢吃的菜肯定没错吧?”屈乐望着一切如常的程沛,求助薄暮,“我都快要不自信了。”   【无需产生太多不必要的怀疑。】   “怎么能说是不必要的。”屈乐反驳,“如果我误会了程沛喜欢某道菜,他其实并不喜欢,却为了不让我难堪而勉强去吃,这显然也是一个负面情绪积累的过程,不能忽视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   【我持保留意见。】   行吧,确实有点太琐碎了。   【陆方闻的表弟即将抵达餐厅。】   屈乐立即表示:“收到。”   他们吃了没几口,陈就放下了筷子。   “干吗来了?”陈就双手环胸,抬眼瞥着来人,“又没钱了?”   活脱脱一个影视作品中夸张过的恶房东。   屈乐觉得自己可以和陈就打一波配合,便故作疑惑地问:“怎么了,这是谁啊?”   陈就并不多说,只讽刺道:“讨债鬼。”   屈乐没有追问,也不去看赔着笑小声喊陆方闻“表哥”的人,自顾自地继续吃饭,手中筷子一交错,夹起的鹌鹑蛋中途落了下去。   程沛果然手疾眼快地抽了张餐巾纸,将落在桌上弹了一下的鹌鹑蛋逮住。   屈乐嘀咕着“这筷子是不是不直”,眼角余光留意到乖乖低头吃饭的程沛总算抬起了头准备招呼服务员,忙抓住时机问他:“怎么,认识的?”   他怀疑程沛就算认出画的买主也会不动声色,索性强行在买主进入对方的视野里之后就提问!   程沛难得表情有些空白,回答:“……嗯,对,认识。”   屈乐转而光明正大地去打量陆方闻的表弟:“你是陈就的表弟?认识小程吗,吃饭了没,要不坐下吃点?”   陈就不满地喊:“神经病啊你!”   “别喊,公共场合。”屈乐昧着良心说话,“坐啊,你们是同学吗?我弟弟也……”   “屁的同学。”陈就打断了他的话,质问那人,“你怎么认识人家学生的,是不是又到哪个学校折腾事去了?”   陈就讲得隐晦,屈乐猜测着,无非是些感情游戏。   那人显然不想承认,辩解了两句,说不清怎么认识程沛的。   陈就转向了屈乐:“你弟弟怎么交上这种狐朋狗友的?”   屈乐摆出一副不想掺合的样子:“你说你们的事,不要混为一谈。”   程沛用手肘轻碰了碰他,待他看过去后说:“不是朋友。”   屈乐鼓励地望着程沛,心里属实捏了一把汗。   他想尽量让接下来的发展顺理成章,起码不能被陆方闻的表弟察觉到刻意,万一对方感觉哪里不对联系了程恰,近在咫尺的画不就飞了?   程沛说出了他所期望的话:“他就是我和你说在展览后买了画的……”   “买了画?”陈就提高了声音,“多少钱!”   程沛一愣,垂下眼略略压低了声音回答:“一千六。”   有零有整,还挺真实,不愧是阴谋家的计划。屈乐沉默了几秒才惊讶地说:“这么多啊?怪不得今天要请客,行,我心里有数了,下次讹你一顿大餐啊。”   程沛顿时抬眼看向了他,双眸亮晶晶的,红晕自脖颈漫过耳垂,很快布满了两颊,就连放在桌上的手都一瞬握成了拳,嘴唇动了动,似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带着腼腆的笑容简单应了声:“好。”   “下次总能告诉我可不可以让他请客了吧?”屈乐对薄暮一直没回答的这个问题耿耿于怀,“也不知道他是真的高兴,还是以为我喜欢看到他这样。”   【有什么不同吗?】   屈乐默默叹气:“你不会懂的。”   说实话,他根本没有拯救爱人以及世界的紧迫感或是真实感。   一方面他本就性格散漫,遇事不强求,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不够爱。   不够热爱程沛,也不够热爱生活。   说白了,他认为自己是个平平常常的人,当不了什么肩负重要使命的关键人物。   不够高尚,也不够善良。   甚至忍不住会想,假如程沛的内心世界与他了解到的相去甚远,那他与对方的朝夕相处算是怎么回事?   他都不了解程沛,有什么能力去消除对方的负面情绪。   他会什么,会和稀泥。   和泥补天吗?   “不要紧张。”屈乐阻止薄暮,“这只是常见的情绪低落,调节一下就会回升的。”   【您不爱程先生吗?】   “那怎么可能呢。”屈乐笑道,“只是没有那么爱罢了。”   他在决定独自潇洒后才和程沛走到一起,短时间内经济状况和人生规划上发生了两次大的变化。   他每天都在努力扭转局面,也认为与对方共同生活很愉快。   回到过去了解到这么多从前不知道的事,他对程沛有心疼,有在乎,却缺少某种不顾一切的决心。   如果他足够爱程沛,强抢也要把画抢过来,哪里还会在这里装模作样?   理智始终在提醒他,强抢是不对的。   说不上好还是不好。   【您做得很好,很自然。】   “我这是在反省。”屈乐关注着怒喷陆方闻表弟的陈就,决定抓住机会插话,“该认真起来了。”   【为什么刚才一直不认真?】   “原因很复杂。”屈乐想着,“主要因为,我也不是一个性格多积极的人。”   日子过得去就行了,有一点存款就够了,爱人相处得舒服就可以了。   他梦想着开一家网咖,也不过是想当个懒在高级又舒适的座椅上随着音乐摇摆的小老板而已。   工作着就努力起来,开了店就四处奔忙,和最初咸鱼的设想总是相去甚远。   爱人呢?明明温柔贴心又可爱,居然有那么复杂的内在。   成年人的心累往往有很多个瞬间。   可是,就这样放弃努力的话,活着和没活有什么区别。   还是要努力啊。   “你吃不吃饭了?”屈乐问陈就,“要么你去主持广播节目算了,这么能说。”   陈就被他一打岔,觉得也是差不多了,于是问那人:“又想要多少钱?”   “借,借的,我肯定还啊,马上就还。”陆方闻的表弟说,“我把车押在这里!”   陈就嗤笑:“就那破车?”   屈乐状似无意地问:“这附近得交停车费吧?”   陈就借着话头说:“你那车都没停车费值钱。”   “我等下肯定还!”对方被他的话刺激到了,“我车里还有东西,你可得给我看好了。”   “丢了还不讹我。”陈就说着,自然地伸手去摸陆方闻的衣兜。   屈乐在旁边看着,感觉有些不对。   陈就替陆方闻接待表弟就算了,直接拿对方的手机转账,也太熟门熟路了吧。   这就是竹马吗?厉害厉害。   他曾经和程沛约法三章不碰对方的手机,以为这才是成熟的情侣相处方式。   没想到连人家竹马之间都不如? 第7章   陈就转账过后,冲那人伸手:“车钥匙。”   对方乖乖把钥匙放下又匆匆离开,不出屈乐所料,陈就起身了。   屈乐明知故问:“你干什么去?”   “我去把他车胎扎了。”陈就说,“以为我不知道有备用钥匙?”   “说不定回头还要你出钱给他补胎。”屈乐感觉自己深谙拱火的精髓,“算了算了。”   “美得他!”陈就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屈乐感觉事情发展趋势和自己期望的相差无几,看了看吃得差不多的程沛,又和慢条斯理地吃着饭的陆方闻对上了眼神,笑道:“就他能折腾,我们吃完了,可不等着他了。”   “嗯。”陆方闻微一点头,“公司见。”   屈乐见程沛听到自己的话后毫不迟疑地放下了筷子,配合到位,完全没有欣慰感,只觉得心底那股难受的感觉愈发壮大了。   二十出头的程沛在他面前是真的很乖。   而那时候的他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现在心疼又有什么用?那些委屈程沛已经都受过了。   不要伤春悲秋,赶快走吧,搞定那幅画。   同陆方闻道别后,屈乐带着程沛一起出了餐厅。   陆方闻的表弟来得晚,他的车十有八九不会停得离餐厅太近。   屈乐觉得特地去找寻有些古怪,便给陈就打了电话,招呼程沛一声,顺着隐约传来的音乐声寻了过去。   “你不是真要扎人家车胎吧。”屈乐加快脚步赶过去阻拦正绕着一辆车转的陈就,“你别仗着是亲戚就破坏人家的财产,万一人家脾气上来把你弄进去,业绩指标还不全落到我一个人头上。”   “听你怂的。”陈就打开驾驶侧的门看了看,顺手按开后备箱,“怎么什么都没……这是什么?”   【是那幅画。】   “什么啊?”屈乐好事地凑过去看,“还包装着呢,这个包装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程沛和屈铭关系那么好,又是同班同学,对画作的打包总该有些相似之处吧。   程沛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承认了:“好像是我卖出去的那幅画。”   “说起来,我都没看到过你卖出去的那幅画。”屈乐有些遗憾地转头问他,“什么样啊,有照片没有?”   “同学帮我扫描过。”程沛回答,“手机里——我让他发给我。”   “用得着那么费事?”陈就说着,打开了那幅画的包装,“看看不就得了。”   屈乐没有假惺惺地劝说“不要”之类的,太假了。   他的真实目的就是要利用陈就一点就炸的性格,近在眼前,没有必要那么矫情。   对不起了老同事,撬走客户时说了“你就老老实实当个存资料的移动硬盘”后就该做好一报还一报的心理准备。   “嗯……嗯?”陈就把画的包装拿掉,在停车场不甚明亮的光线下仔细端详,又看了一眼程沛,问,“这是你画的?”   屈乐其实准备了一整套话术,夸奖程沛,赞美画作,不着痕迹地暗示自己多么喜欢,从而达成把画买回来的目的。   事到临头,他发现用不上了。   日后在游戏公司备受重用的程沛确实画技惊人,看着他创作出来的画面就仿佛走进了一个个真实与虚幻交织的世界。   屈乐没想到程沛在二十出头的时候所描绘的画面会更加动人。   或许技法上不如后来挥洒自如,展现出来的灵气却让他这个外行人也能够轻易地被打动。   非要用一个词来概括的话,那就是“神奇”。   画面的主体是一个小孩儿,站在幽深的峡谷入口,左手托着火种,右手在小心地保护着它,无论谨慎的动作、警惕的站姿还是严峻的神情,无不调动着观者的情绪,任谁看向画面都会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唯恐影响了那颗洋溢着希望的弱小火种。   “那谁,你拿回去吧。”陈就忽然出声,打破了现场的沉寂,“一千六,这不是糊弄人吗。”   屈乐偷偷舒了口气,自己刚才就像被这幅画摄住了魂魄似的,跟着紧张得不行。   从物理距离上来说,他与程沛最亲密不过,在心灵的距离上,就像隔着几万光年。   延迟了很久他才欣赏到对方的惊人之处。   “你话说清楚点,谁糊弄人,说得像我们程沛糊弄人。”屈乐双手把画接了过来,“是买画的糊弄人,是不是啊?”   他一边问一边看向程沛,程沛红着脸笑笑,一副不好意思回答的模样。   “我还没开始夸怎么就这样了?!”屈乐不敢多看男友这副可爱的表情,在脑海中问,“我说什么了吗?”   【我们。】   “咳。”经由薄暮提醒,屈乐想起了顺嘴喊出来的亲密说法,无伤大雅,关键是赶快把这幅画带走,立马跟陈就假客气,“唉,买卖都成立了,拿回去不好吧。”   陈就法盲发言:“反正他也不会还钱,抵债了。”   他不在乎,屈乐也不怎么担心。   如果真是陈就的表弟,事情还可能说不准,可那是陆方闻的表弟,陈就绝对不会吃亏的。   屈乐亲眼见过,陆方闻连家里长辈的面子都不给,在电话里直接替陈就拒绝了相亲,区区表弟,拿捏。   不过屈乐还是就事论事地说:“我把钱打给你吧。”   陈就无所谓地说:“行啊,打八万。”   “还带现场替人提价的?”屈乐吐槽,“你回头别不认啊,就算你做主替你表弟卖了。”   “我是今天给他打了八万,做主替他卖了可不能是这个价格。”陈就翻了个白眼,“提高一下艺术素养吧你,还有你这弟弟,长点心吧,以后别随随便便就被人骗了。”   跑来借钱挨几句喷就拿了八万?怎么说呢,屈乐觉得自己心里陈就的嘴毒形象都被弱化了。   算了,不要管人家的家事,画到手就可以了。   “谢了啊。”屈乐真心地道了句谢,火速把画装起来,招呼程沛,“走了。”   道谢听上去就虚情假意,怪中年油腻吧。   屈乐抱着画快步走在前面,程沛跟在他身后,走到车旁才说:“屈哥,我……”   屈乐猜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可能让程沛不太自在了,不等他说话就提出:“我送你回去吧?”   买卖既然已经成立,断没有这样轻易就拿回来的道理。   借陈就的手把画拿了回来,消耗的是他的人情,程沛不会看不出来,路上他需要好好想想怎么让对方接受这件事。   又不是程沛后悔了要拿回来,这完全是他的主意和任务,怎么能让对方为了这件事烦恼。   “屈哥。”程沛没有上车,“我觉得这样不太合适。”   屈乐尽量把这件事简化了:“那你回去把钱打给我,我还他就行了。”   早知道就不当着程沛的面拿回来了。   可是,不当着程沛的面吧,难保下次还会发生同样的事。   程恰一直躲在暗处筹谋,说不定看到程沛画出了什么好作品就会让人低价收走,既阻止了作品外流,还打压了程沛的自信心。   【不是这么简单的。】   【程沛用这幅画换了一把钥匙。】   “什么钥匙?”屈乐诧异地问。   薄暮却没有做出解释。   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的,让人听着噎得慌。   既然薄暮说得这么严肃,那他就尽可能早地给程沛打个预防针吧。   “程沛,我朋友刚才说的话可能有点夸张。”屈乐开口先帮程沛谦虚了一下,免得他又不好意思,“但是连我这样的外行人看着都感觉你这幅画不止一千六,你以后还是多注意点吧?”   程沛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你喜欢这幅画吗?”   “那当然了。”屈乐说完,感觉自己的态度不太真诚,连忙补充说明,“我看到它的时候都入迷了,不敢使劲儿呼吸,怕把那个小孩儿手里的火种给吹灭了。”   “火种?”程沛怔了怔,“火种吗……”   淦。屈乐觉得有些尴尬,外行人果然不能随便吹彩虹屁,原来程沛画的那个不是火种吗?   程沛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我画的是我梦里的场景。”   屈乐认真地听着然后发问:“是吗,是个什么样的梦?”   “我也不太清楚……”程沛沉吟了两秒,“有两幅,一幅画出来之后放在画室了,另一幅就是这个。”   “是吗,下次有机会一定要给我看看。”屈乐招呼着他上车,“咱们走吧?”   程沛点点头:“好。”   “还有一幅?”屈乐上了车,呼唤薄暮,“怎么回事,那幅还在画室里?”   【稍等,正在查看。】   【在程恰手上。】   “你就不能纵观全局提前一些发现这样的事?”屈乐越想越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他都穿越时空了,甚至世界已经毁灭了,两幅画,一把钥匙,说不定就是超现实的什么东西。   假设一下,如果在原本的时间线上拿到了两幅画的程恰换取的是一件超现实物品,那么会不会利用它给世界造成了什么破坏?   屈乐直到现在也无法在程沛和“毁灭世界”之间划上联系。   比起薄暮的说法,世界是因为程恰的阴谋而毁灭这样的真相他更能接受一些。 第8章   屈乐刚在脑海中提出程恰才是关键人物的设想就被薄暮反驳了。   【采用人类的说法。】   【你这是在给他加戏。】   “人类这个称呼让我感到不适了。”屈乐说,“你再继续强调我们不是同类的话我真的很难相信你。”   “而且,‘加戏’这个说法会让我怀疑……”屈乐在脑海中推理,“你知晓他全部的所作所为,却出于某种原因在等着我自己找出来。”   【不。】   “既然不是,那就别说容易引人误会的话。”屈乐玩笑道,“我可是一个从小玩过无数游戏玩出职业理想的网咖老板,很容易会忍不住想去破解谜团的。”   【祝你顺利。】   “谢谢,也请你多努力一下。”屈乐边回答边开着车汇入了主干道。   时间不算太晚,夜幕刚刚降临,无数的车灯和建筑物上的灯光为城市披上了亮丽的彩衣。   屈乐随手扭开音乐,在自己23岁时或许很爱的音乐声中望着汽车前玻璃外的画面,心里忽然有些感慨。   他爱这座城市吗?   爱这个世界吗?   他从来没有特地去思考过这件事。   对于从前的他来说,城市只是一座他出生、长大、生活着的城市,他没有为这座城市争得过什么荣誉,世界也只是一个他存在着的世界,他未曾为这个世界做出过什么贡献。   他只是一个普通而十分渺小的人罢了,只着眼于方寸之地的小小居所,有程沛在门口迎接他的那个二楼才是他的家。   程沛等于家。   他或许没有那么爱程沛,没有火热地爱着自己的生活。   就算如此,程沛对于他来讲也是不可或缺的。   他的生活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凭空消失。   必须努力起来了。   千万别小看好不容易开起了网咖的前打工人的决心。   一路有些迷之热血沸腾仍然严格遵守着交通规则地开着车,屈乐很快把车开到了程沛的学校。   “屈哥。”程沛在下车前微笑着问,“要去我们的画室看看吗?”   “看吗?看了他是不是就能发现画不见了,是不是让他提起警惕更好?”屈乐在脑海中和薄暮商量,“我觉得应该看。”   【你不是不接受被我们控制?】   “可以讨论啊,头脑风暴,拿出方案,分配任务,开始执行。”屈乐一边下车开门帮程沛拿画一边问,“参与成员不多,可以省掉筹备阶段。”   【我认为可以。】   “不是你、们吗?”屈乐强调了一下,“怎么只有你的意见,你现在是离线模式?”   【你这是在试探?】   “确实是。”屈乐把画递给程沛,在脑海中笑了一声,“被你发现了我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走吧?”屈乐暗地里在冲薄暮冷笑,现实当中对程沛笑就真实热情得多了,“带我去看看它的小伙伴。”   程沛的表情有些惊喜:“你怎么知道是小伙伴?”   外行人总在胡说八道,当然有意外说中了的时候啊。屈乐惊奇地问:“真是它的小伙伴?我刚才只是用了一个可爱的说法而已。”   “她们应该是队友。”程沛解释道,“我带你去看一下就知道了……不耽误你的时间吧?”   “这么客气干什么。”屈乐自然地伸手带了他一下,“走走,我可得好好欣赏欣赏。”   “他现在的情绪怎么样?”屈乐悄悄问薄暮,“还好吗?”   【十分高亢。】   屈乐听到这四个字,和现实中害羞地低下了头抿唇微笑并抓紧了画的程沛一对比……有没有一种可能性,“高亢”指的是某种指标?   【极度兴奋。】   “你用点‘雀跃’啊‘欣喜’啊之类的词好不好?”屈乐建议,“你用的这些都和他的气质不相符。”   【已经很贴切了。】   屈乐没有太在意薄暮的话:“行吧,你不是人类,不懂人类的词语也正常。”   时间已经入夜,整栋楼灯火通明。   屈乐跟在程沛身后上楼,忽然想起他俩唯一一次外出旅游时在海边爬灯塔的事。   只有那么一次,都怪他太忙了。   开店前期筹备的阶段里他们刚刚交往,他忙得没空出门约会,等他好不容易腾出时间和程沛一起去旅游,看风景吃美食之类的行程都成了次要的,气氛过于美好,重点是做一些符合自然规律的事。   他们两人异常合拍,后面发展成同居更是自然而然的事。   跳出发展轨迹想想,他俩真的是没有什么特别浪漫温馨的相处回忆。   单纯做朋友的时候相处的一些细节也都模糊了。   唉,可真是糊里糊涂。   屈乐跟着程沛走进画室时已经做好了就画作遗失一事安慰他的准备。   【那幅画在三点钟方向的座位旁。】   “嗯?”屈乐看向薄暮所说的右前方,有两个座位,旁边堆着一些杂乱的物品,“不是说在程恰手上?”   【程恰是他的同班同学。】   “可是程恰平时不坐在那里?”屈乐以前听屈铭说过程沛和继弟关系不好的事,据说他们连座位也呈现出对角线,分别居于两个角落,这样距离最远。   【放在自己的座位旁边等于不打自招。】   “放在别人的座位旁边就可以掩饰成是谁拿错了。”屈乐感叹,“程恰,大阴谋家,想得太多就是容易弄巧成拙,等我想想该怎么拿到它。”   【你可以假装欣赏墙上的涂鸦艺术,从右走到左,不小心碰到那个桌子。】   “平地摔啊?”屈乐采纳了这个建议,“有主角的感觉了。”   “你们的教室可真有意思。”屈乐冲程沛笑道,假装自己没有来过似的,“我可以欣赏一下吗?”   程沛自然不会表示反对。   “画室里怎么没有人?”屈乐慢慢踱着步,问薄暮,“还有没人的时候?”   【你的运气很好,今天是程恰的生日,他邀请全班同学去用餐了。】   屈乐被吓了一跳:“你管这叫运气很好?”   这根本就是完蛋了吧!   程恰的阳历生日和程沛在同一天!   因此程沛的习惯是从来不过阳历生日,只过农历。   屈乐来到这个时间点之前刚刚接收了一大堆世界毁灭、穿越时空之类的信息,只顾着上网查看网友的言论,忘记去注意日期。   好的,又找到一个他没有那么爱程沛的点。   【你确实粗心大意。】   “请你礼貌一些。”屈乐暗暗想,“让开,我自己先骂。”   【座位到了。】   屈乐接收到紧急通知,连忙向着目标……没倒,被一双臂膀稳稳地接住了。   他是假摔,本身就有重心,被程沛一托就再也摔不下去了。   没关系,不达目的不罢休。   屈乐手扶着桌子,假装用力过猛,把它推向了一边,嘴里说着:“哎呀,我没想到桌子这么轻!”   希望程沛没有注意到他用力过猛手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没事吧?”程沛见他站稳后就松开了手,上下打量着问,“还好吗?”   “没事没事。”屈乐摆摆手,“快帮他收拾一下,你快看看,没问题吧?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碰坏什么。”   程沛很担心他:“是不舒服吗,头晕?”   “没有没有,我没事,可能地面有点滑。”屈乐打着哈哈,“不熟悉环境哈哈。”   他已经尽力了,把桌子推向了没有东西的方向,让侧面放着的画作倒了下去。   或许是为了不显得突兀,那些东西并没有包裹得多么紧密,只要程沛去检查一番……   程沛蹲下身去检查了,却还在扭着头看他。   屈乐:好了好了知道你关心我了,发现啊,快点发现!   【错过了。】   屈乐不忍了,决定亲自出手。   他矮身捡起被程沛放到一旁的画作,装模作样地掀开上面遮着的布:“这是你同学画的?露出来的颜色好神奇……”   露出来的颜色其实是黑色的倒是没关系,又没有录像可以核对证明他是胡编乱造。   问题是,在这幅从风格到背景都和那幅火种有许多相似之处的画作中,画面主体的人物——一位高挑强健的长卷发女子,她的面部被打上了奇特的殷红标记。   “这是什么东西?”屈乐只盯着那个标记看了两眼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你认识吗?”   【是恐惧。】   “是什么?”屈乐追问,“果然是程恰弄了一些超现实的东西吧?”   【是恐惧之神的烙印。】   【和世界毁灭应该没有关系。】   【看来程恰拿到的钥匙是用于前往恐惧之神的试炼的。】   【恐惧之神不会轻易对小世界造成影响,无需担心。】   【如此看来,程恰恐怕也是一名穿越者,难怪我们追寻不到他的行动轨迹。】   “你一股脑地给我灌输了这么多设定合适吗?”屈乐听得一头雾水,“在我生活的世界里真的有超现实的东西?”   程沛站起身看了过来,很快发现了这是自己的画,皱着眉头接了过去。   “哎。”屈乐拉住程沛的手,不让他碰触被打上了红色印记的那处画面,疯狂问薄暮,“能不能碰,快说!”   【没关系。】   屈乐放心地松开了手,就见程沛把伸出的手指缩了回去,悄悄藏在了掌心里,表情也从凝重变得有些轻松甜蜜了起来。   太乖了……怎么能这么乖! 第9章   【这是个意外,恐惧之神——按照你们的说法,应该可以称之为“灯下黑”。】   “详细说说?”屈乐消化了一些,没消化完全,反正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超现实设定,多听多赚。   【恐惧之神因为囚禁穿越者而受到了责罚。】   【他逃走了,法则之力没有发现他的去向,我们的神与他生而不和,我们原本认为他没有可能来到这个小世界,事实上他就藏身在这里。】   “哦这确实是’灯下黑‘。”屈乐夸奖了他一句,“这次用对了,很棒。”   【谢谢。】   【我没有发生过措辞错误。】   你开心就好了。   屈乐清了清嗓子,回归现实:“程沛?怎么了,这幅画好特别啊。”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程沛看了一眼被自己放在旁边的那幅画,“她的小伙伴。”   “是吗,这怎么弄的?”屈乐在脑海中和现实里同时问,“能去掉吗?”   可了不得,他都学会双线程操作了,进步神速。   【程先生可以把它抹掉。】   屈乐听到薄暮的回答,果断伸出了手指。   【你不要碰!】   在屈乐摸上那个印记之前,程沛已经飞快地伸出手挡住了他。   “这叫虚晃一招,懂吗?”屈乐都不用设想就知道,遇上这种未知的东西,程沛肯定会拦着自己,爱情,拿捏。   “这个印记不会被他一碰立刻消失,无法在手上留下痕迹吧?”屈乐又问,“那样就太奇怪了,不好解释。”   【可以用热消笔的原理解释。】   咦?有道理。   此时程沛已经用指腹轻轻摩擦了几下那个红色印记。   印记的颜色明显淡了下去,程沛看了看手指,发现没有沾到红色,皱起眉头,手指又——教室内突然“嗡”地响了一声,所有的灯都同时灭了。   只有这个教室。   走廊上与对面的窗口明亮如常,搞不好隔壁也是。   “你刚才说什么神,恐惧?”屈乐有些紧张地问薄暮,“不是要发生什么恐怖事件吧?”   【不会,只是停电了。】   【是恐惧,不是恐怖。】   超现实设定倒是区分得挺清楚。屈乐在脑海中腹诽。   “那怎么……”屈乐的话没能够说完,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黑影,有些怀疑自己看到的景象是否真实,“哎,哎薄暮,这是什么?”   薄暮的声音居然带上了震惊的情绪,就像一个长年扑克脸的人忽然有了丰富的表情语言。   【是恐惧之神——他居然,这不符合法……】   法什么啊?法律法规?!   屈乐也是佩服自己的心理素质,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变得可以坦然接受超现实设定并且淡定地吐槽了。   人类的适应能力真的强。   尤其是像他这样随遇而安的人。   “先不要说别的了,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很危险?”屈乐一把抓住了程沛,挡在他的身前,有些焦急地在脑海中询问薄暮,“快说怎么办!”   “屈哥?”程沛目前完全在状况之外。   “哈哈这是停电了吗?”屈乐不希望他发现什么异常,掩饰地说,“吓我一跳,走廊上的灯都还亮着呢,是不是跳闸了?”   “可能是吧。”程沛稳稳地扶住了屈乐的手臂,“稍等一下……”   屈乐一直没有得到薄暮的回应,听见程沛把画放在桌上的细微声音,决定无论如何要阻止对方拿手机照亮的举动。   程沛应该是看不到的,而他……他真的是看到了吗?   走廊上的灯光自门口和窗户投射进来,只够让人依稀看清环境,大致看得出什么地方有障碍物的程度而已。   他既想回避视线,又不由自主地紧盯着面前的黑影,看与不看两种想法似乎都不受他自身的控制。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好怪,再看一眼”?   【理论上不会出现危险。】   【我们已经提——】   薄暮的话没有说完,后面被“消音”了。   被一种令人牙酸的细细嗡鸣声盖了过去。   屈乐不受控制地——够了,他讨厌这种无法自控的感觉。   脑海中突然冒出的逆反心理让他挺直了身体。   眼前并没有出现什么会令人恐惧的场景,他却身不由己地恐惧了起来,根本就是强行恐惧。   太敷衍了。   他的耳边又传来了类似漏气的声音。   【您做的很好。】   薄暮似乎带着一丝欣慰的情绪。   【您刚刚受到了恐惧之神的影响。】   【对方不能自如地使用神力,影响很细微,但是已经足够震慑普通人了。】   【您抵抗住了这种影响。】   屈乐悄悄松了一口气,发现自己仍然牢牢地抓着程沛,连忙不着痕迹地松开。   程沛毫不迟疑地追了上来,温暖且干燥的手掌抓住了他微微冒汗的手。   呃,怪不好意思的。   他的心理年龄明明比现在的程沛大好几岁,经历的事情更多,遇到突发状况也太不镇定了。   此时程沛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对他说:“刚才手机没有反应,现在好了……我们先到走廊上去吧?”   “哦对,走吧,屋里太暗了,哎你把画拿好。”虽然那个黑影已经消失,按照薄暮的说法不会发生什么奇怪的情况,但是屈乐依然觉得把画放在身边才比较安心。   “好。”程沛答应着,伸出手臂将手机举过了屈乐的肩头,“小心点。”   屈乐注意到了他特意为自己照亮道路却又绅士地尽量将身体远离的举动。唉,就是可爱。   两人这样一先一后地来到了走廊上。   屈乐很担心程沛再去看画时发现上面的印记消失、不留一丝痕迹会觉得很奇怪,和他四目相对后立即发现……他在看自己。   怎么说呢,也不算意外。   屈乐移开视线,避免自己沉醉在程沛饱含关切且略带一丝忐忑的眼神里。   现在不是搞这些情情爱爱的时候。   “在哪里看是不是跳闸了,需要报修吧?”屈乐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没有?”   “我去看一下。”程沛确定屈乐没有异常或是受伤,说着话转身想要回到画室去看电闸。   “把画先放下吧。”屈乐抓住机会提议,“来,我帮你拿着。”   程沛把两幅画递了过来,屈乐尽量自然地接过,迫不及待地看了看被打上印记的那一幅,果然,画面主体的脸上什么都没有了。   她五官深邃,相貌明丽,略带一丝异域风情,气质当中蕴含着不可忽视的坚定之意。   不同于另一幅画里那个小孩儿的警觉小心,她的站姿十分随意,仿佛对周围幽暗诡异的环境没有任何防备,然而仔细观察就能够发现她也处在高度戒备当中。   就算像程沛说的一样,是还原了他梦中的场景,也画得太好了吧,居然传达出了这么复杂的东西。   每一天,不,每分每秒,屈乐都像重新认识了一遍自己的男朋友。   说法有些夸张了,却最贴近他真实的想法。   画室里的灯重新亮了起来。   屈乐认真欣赏着程沛的画作,直到他走过来跟自己说话才回过神。   “屈哥,你喜欢这两幅画吗?”程沛问。   “画得真的很好。”屈乐赞叹着,将已经没有任何异常的画递还回去,“好好保存吧,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人喜欢它。”   “我们的画室里……东西太多了,乱糟糟的。”程沛腼腆地笑了笑,又有些疑惑地说,“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它就跑到别人的座位那里去了。”   屈乐感觉自己听出了后半段里暗含的意思。   程沛的这个笑容啊,憨憨傻傻很单纯的样子,估计是为了显得接下来的话不那么突兀。   “屈哥,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两幅画,要不就把它们带回去吧。”程沛说着话,像提出了什么不情之请那么拘谨,“当、当然了,如果没有给你添麻烦的话。”   “不麻烦。”屈乐露出了然的笑容,“那就谢谢了,我一定会找个合适的地方把它们好好挂起来的。”   程沛的脸上立即显出了十分真实的惊喜模样。   方才的“紧张”多少有一些表演痕迹,现在这个“高兴”才是百分百纯粹地发自内心——屈乐做过销售,后来开店的大小事宜全部都在亲力亲为,接触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看不透程沛这番表现?   想说“送”,怕他不肯接受。   程沛的就是他的,他有什么可不接受的。   没想到吧,高兴坏了吧?傻小子。   屈乐和程沛一起把画包装了一下,感觉自己差不多该礼貌告辞了,就对程沛说:“好了,我就先回去了,回头见。”   程沛点点头答应了,双眼亮晶晶的,看上去对今天的会面特别满意,陪着他下楼走到车旁的一路上都带着有些傻气的笑容。   太可爱了。   屈乐握了握拳,做好心理准备,随后潇洒地挥了挥手,勉强没有流露出依依不舍的情绪或者其它不合时宜的想法。   动作有些刻板式耍帅了,他自己是不太满意的。   算了算了,程沛看了应该只会觉得他很好。   他不好,他一点都不想离开,还想和程沛多待一段时间……竟然到了分别的时刻才察觉到。 第10章   屈乐驱车离开校园,从倒后镜里瞄到程沛依然站在原地目送自己的身影,挥去心里油然而生的感伤,和薄暮商量:“这两幅画还有什么问题没有,你们都能够安排穿越了,有没有什么道具栏可以把它妥善地保管起来?”   【你不是说要把它们好好地挂起来?】   “我当然想啊。”屈乐反问,“你保证我能在这个时间点稳定地待着?”   “我和他见了一次面也没有解决网上那些谣言,这样真的好吗?”屈乐没等薄暮回答,又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当然有信心,唉也不是特别有,只能尽量注意细节让他保持心情愉快,可是这真的能解决问题?”   【谣言不是影响他情绪的主因。】   “我觉得主因是程恰每天搞事。”屈乐想了想,提议,“我们来解决程恰吧?”   【我们没有权力决定生灵的生死。】   “不是,我是说想想办法,让他别害程沛了。”屈乐想不通薄暮是怎么跳到生死去的,“试着讲讲道理,或者揭穿他的阴谋?这些方面都能想办法的吧,你的思考方向怎么这么极端?”   【我明白了。】   “你说不能掌握程恰的行动轨迹是什么意思?”屈乐问,“你们是怎么判断他是不是穿越者的,他是从哪里穿来的——我都没来得及问我自己是从哪里穿来的就打听他的事了。”   【“穿越者”是一种资格。】   “资格,是允许他穿越了,是吗?”屈乐追问,“不一定是真的穿越过?我或者他也有可能就是在这个世界出生的?”   【这很重要?】   “当然重要了,‘我从哪里来’是人对自己的一项基本认知。”屈乐感觉双方的对话有些复杂,看到路边有一家咖啡店,干脆把车停了下来。   他下车买了杯咖啡,给薄暮了一个整理问题、准备回答的时间。   【你确实是在这个世界里诞生的纯净灵魂。】   “我感觉你在这句话里掺杂了一些更复杂的设定。”屈乐决定先不去在意这些事,“你的意思是,程恰不是?”   【我们追寻不到他的行动轨迹。】   “这么神秘。”屈乐找到位置坐下,表情严肃地盯着咖啡,“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怎样猜测是你的自由。】   “他为什么要拿到那个‘钥匙’?”屈乐继续问,“是干什么用的钥匙?”   【与恐惧之神的试炼有关。】   “试炼是什么?”屈乐想了想,“听上去他是想获得什么好处,交换钥匙,为什么会用到程沛的画……”   他在心里沉吟着,对薄暮这个问一句答一句的表现颇为不满。   “你们难道不应该更加坦诚地告诉我一些信息?”屈乐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刚才发生的这些已经完全超出一个普通人的想象了。”   “以后我再遇到超现实的情况,以自己的想象力和信息量很难分析出是什么。”他努力争取着,“至少应该把一些基础设定向我公开,或者改善一下沟通方式,不要‘我猜测、你判定’地对话,如果我一直猜不到,还怎么推进?”   最好是做六十页幻灯片展示一下详细的关系图和推进流程。   【……我们会尽量与你共享信息。】   看看,非人类一说做幻灯片也发怵。   【没有。】   “那你做啊。”屈乐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是在和你抬杠,能够一次性、清晰地进行说明那就最好了。”   【你对接下来如何行动有什么计划?】   “我觉得应该先解决网上的谣言。”屈乐发觉薄暮换了话题,没有继续纠缠,“我想要说服程沛去澄清这件事。”   他感觉薄暮不会同意。   毕竟这个谣言在日后伴随了程沛很多年,如果现在就去澄清的话,怎么可能不算世界进程发生巨大改变?   可这是他最想做的,他当然得提出来。   “世界都已经要毁灭了,你们可以尝试一下,别再拘泥于什么进程。”屈乐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如进行一些颠覆性的改变,把程沛这几年遇到的坏事都回避过去,解决他身边总想害他的人……”   【这不——】   声音突兀地停止,很快再度响起。   【您继续说,我在听。】   屈乐忽地感觉薄暮的讲话方式出现了差别,灵光一闪,问:“薄暮?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您已经表述完了吗?】   “总之就是,我们可以试着不让他经历那些挫折。”屈乐狮子大开口,“既然做,就做到极致,彻底改变现状。”   【我们会考虑您的想法。】   【现在您可以说说下一步具体打算怎么办了。】   屈乐知道薄暮前面那句话代表着不采纳自己的意见,没关系,本来也不指望一次就成功,于是随之转换了话题:“我不是说了吗,说服程沛去澄清这件事。”   【您有没有想过,他可能并不想揭示真相。】   “当你说可能的时候,是不是就代表着肯定?”屈乐笑问,“你很肯定?我可能确实没有你知道得多,但我起码了解程沛,他很反感那些谣言给他留下的污点。”   【或许他是不能澄清。】   “为什么不能……家庭原因?他生父给他施压了?”屈乐坚持道,“那就更没有关系了,以后他已经不和家里这些人来往了,既然迟早要决裂,不如当断则断。”   【不是的。】   “不是才怪,我觉得他生父肯定会为了程恰对他软硬兼施。”屈乐分析着,问薄暮,“你的意思是,他生父的做法不重要,不是主因吧?”   【对。】   “说来说去,还是要我猜,然后我们一问一答。”屈乐拿起杯子喝了两口咖啡,“我觉得这样交流起来效率太低。”   【您说得有一定道理。】   “程沛也——他倒不是这样想的,他是这样做的,什么都不和我说,等着我……他估计没有期望我发现,说不定在避免被我发现。”屈乐说着说着,举杯用咖啡的苦味压住了心里的涩意,“我没有抱怨他的意思,是我忽略得太多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你现在说的好像没救了一样。”屈乐忍不住想对着空气翻白眼,翻一个标准的陈就款,“人呢,难免会有一些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已经调节好了,继续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吧。”   “我会再和程沛见面。”屈乐说,“去试着了解事情的原委,到时候就麻烦你多注意一下他的情绪了。”   他发现了,同居并没有让他变得多么了解程沛,是对方在配合他,以他喜欢的方式度过每一天。   他在家的时候想要轻松一些好好休息,程沛就给他制造了适合休息的环境。   现在轮到他开着外挂来哄程沛开心了。   确实有些不够聪明。   但他可以学啊,先靠薄暮收集信息,同时他自己也认真观察,收集到足够多的数据,总能从中找出联系的。   比方说当程沛眨眼速度变慢的时候就是在害羞之类的——微表情研究·程沛限定版。   喝完咖啡,驱车回到住处,屈乐度过了一个难眠之夜。   被动的,谁让他买了杯咖啡而不是牛奶。   第二天还要上班。   世界都毁灭了,他还要上班。   换句话说,世界毁灭了,他从网咖店长变回了打工人。   两方面都很辛苦,劳碌命。   “这是蹭饭吃得太饱了。”在电梯里遇上的陈就见面就有话刺他,“撑得睡不着吧?”   “你这是晚饭没吃成生了一肚子闲气?”屈乐笑问,“我招你惹你了。”   “那倒没有。”陈就反问,“怎么从昨天晚上口齿就这么伶俐了?”   “向你学习,锻炼的呗。”屈乐早就不记得自己23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没必要特地假装,反正他当时和陈就已经比较熟悉了,“想在业绩上超过你,口才怎么能输你一筹?”   “行。”陈就斜他一眼,说,“接受你的挑衅了。”   屈乐笑了下,出电梯时轻声说:“加油。”   许久未见,老同事还是这么有斗志。   在工位上坐定,屈乐翻看了一下手头的资料,先放到一边,给陈就发了条消息:“约个午饭?”   陈就:“神经病啊这么早,行。”   屈乐想把买画的钱给陈就,当面说合适一些,手机转账对方可能不收。   昨天晚上程沛给他转了1600块钱。   画送他了,又给他打钱,这是能给的都给了?   真是乖得让人没有办法。   屈乐本就打算当面给陈就转账,顺便打探一下陆方闻的表弟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一上午紧张忙碌的工作过后,他发现自己竟然没出什么纰漏,真是工作技巧刻入灵魂了。   午休时他假装不经意地打探了一番,陆方闻的表弟那边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是程恰还没有发现画不见了?   “问你呢薄暮。”屈乐在脑海中喊了一声,见没有回应,又问,“在吗,薄暮?”   午睡了?   屈乐觉得有些奇怪。   经过这段不算长的时间,他已经适应了每次呼唤时薄暮都在。   有的时候他没有召唤,只是在独自思考,对方也会冷不防冒出来点评。   无时无刻不在全方位地监视着他。   现在算是怎么回事,突然不见了? 第11章   奇怪归奇怪,午休快要结束了,屈乐准备回去继续工作。   其他的下班再说——世界都毁灭了,他还在认真工作,又正经又好笑。   丢下工作去找程沛会显得有些奇怪,他暂时不想打草惊程恰。   早晨起床后,屈乐给程沛发过消息——昨晚特意没有接收转账、回复消息,攒到了今天,就为了更加自然。   程沛的喜悦从字里行间中洋溢出来,薄暮也说他的心情很好。   那时候的薄暮还很正常啊……   屈乐边想边从洗手间出来,准备回办公室,走着走着就发现地砖的颜色染上了一种不祥的暗灰。   不详的暗灰是什么灰?   这种熟悉的按头强行接受——屈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在不受控制地颤栗着的手。   又来了,强行恐惧。   四周陷入了极不真实的寂静,仿佛落针可闻,他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便显得十分清晰。   屈乐的脑海深处一直在盘旋着“不要回头,好可怕”的念头。   奈何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让回头,偏偏回头。   还没等他吃惊,对面就传来了诧异的喊声:“是你?!”   是谁来着?屈乐看着几步开外有些眼熟的年轻人,看年龄和屈铭差不多……是程恰啊!   对不起,不重要的人,一时没想起来。   为什么程恰出现了之后薄暮会掉线?   那个据说是恐惧之神的黑影出现的时候薄暮都能够正常说话。   综上所述,程恰比恐惧之神还要厉害?   那毁灭世界的元凶不是程恰还能有谁?   破案了,真的不是他的小乖乖程沛。   【真的不是程恰。】   “你来了啊。”屈乐心说果不其然,“我就知道一给程恰加戏你就会来。”   【刚才被外来神力蒙蔽了。】   “懂,技术调整吗,不要慌。”屈乐问薄暮,“你怎么这么肯定不是程恰,你不是追寻不到他的行动轨迹吗?”   【在世界毁灭之前,程恰已经离开了这个小世界。】   “那他的嫌疑岂不是最大?炸了就跑。”屈乐面色凝重地紧盯着对面的程恰,脑海中认真地说,“我这样讲有吐槽的意思,也有认真的推测。”   【我们会添加一个怀疑的方向。】   “你可真精通职场话术。”屈乐说完又问,“程恰是来干吗的,我打得过他吗?”   【程恰利用了一些手段追查时空波动。】   屈乐微微皱眉,感觉薄暮又提供了一些无效信息,决定直接诈一下程恰,于是开口问道:“您是哪位,是过来联系业务的吗,还是想找实习啊小兄弟?”   你个弟弟。   “居然是你。”程恰完全没有寒暄的意思,勾起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说,“不要装了,我知道你的来历。”   “他好欠揍啊。”屈乐在脑海中向薄暮提议,“我能不能揍他一顿?”   【您不是说和他讲道理吗?】   “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屈乐无奈地说,“看见他这副德性,我有点忍不住。”   【先问问看他的来意吧。】   屈乐说:“我觉得不用问……”   “我们可以合作。”程恰见他没有说话,试探地抛出了邀请,“任务奖励对半分,而且我有复活道具,我的信誉很好,可以对你展示实名。”   【他是一名穿越任务者,而且是高级任务者。】   屈乐尽量简洁地问:“什么意思?”   问得越笼统,得到的信息可能会越多。   【他在取得穿越者的资格之后,接受了在源世界法则监督下发布的任务,完成任务他将会获得发布者给予的奖励。】   【他说的话中体现出他对任务的相关信息很了解,不过不排除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一些情况用来震慑新人。】   【假如他说的这些都是他真实拥有的,复活道具对中级以上的任务者才开放,他至少处在中级以上的级别。】   【无论什么级别,信誉较低的任务者会默认实名,假如他可以不展示实名,就代表他的信誉度确实比较高。】   屈乐看着表面胸有成竹其实已经流露出一丝焦躁的程恰:“怎么展示实名?”   【需要穿越任务者之间成为好友。】   “听上去像一个有组织的、有专用社交软件的团体。”屈乐总结,“这样说来,就是有一个专门的机构发布任务,让一些人穿越到小世界里来搞风搞雨?”   【虽然穿越机构大多数是私营的,但是在源世界法则监督下不会出现影响小世界运行的任务。】   【穿越机构都要借助秩序之神和公平之神的神力,不存在绕过法则之力的可能性。】   【我们也曾怀疑过程恰是任务者,正因为如此才更加确信他不会造成小世界的毁灭。】   屈乐无奈地吐槽:“他都已经快把‘老子是超级厉害的任务者’写在脸上了,你们还只是怀疑?”   【法则之力会掩盖任务者的行动轨迹。】   “那你们追查不到他的时候就该确定他是任务者了啊!”屈乐觉得薄暮他们真是办事效率极低,“你说的监督或许有效,实际操作的时候没有漏洞可钻吗?”   “就算机构没有给他发布影响小世界运行的任务。”屈乐继续分析,“不代表他在做任务的过程中没有破坏小世界的运行。”   【我们已经充分了解到您对程恰的怀疑了。】   “他说自己级别高、信誉好,态度又这么嚣张,很显然认为自己是一个充分了解且善于利用规则的人。”屈乐说,“他很自傲,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愿闻其详。】   “代表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得意,他可能不是第一次运用制造谣言的手段,不是第一次环环相扣地陷害打压别人,说不定……经常依靠这些方式完成任务,从而爬到所谓的高级别。”屈乐开始嘴炮给薄暮洗脑,“也就是说,他很可能一直靠伤害别人来完成任务,按照你的说法,这应该是机构不允许的吧?”   【确实如此。】   “现在他的嫌疑是不是更大了?”屈乐阐述完毕,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说你们捕捉不到他的行动轨迹,又说他在世界毁灭前离开了这里,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他居然才发现!   “真的,我建议不要这样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了。”屈乐烦闷地说,“现在我已经对你们提供的其他信息产生了怀疑。”   【我们无法捕捉的是他在整个时间线上的行动轨迹,可以看到他离开小世界,这并不矛盾。】   “等于能看见他下线?”屈乐问,“那你们能不能看到他是什么时候上线,呃,来到这个世界的?”   【在程先生三岁那年,程先生的父亲再娶的时候。】   “程恰到底是不是程沛生父的亲儿子?”屈乐追问,“听我弟说的那感觉,也太父子情深了。”   【程先生的父亲认为是,现在看来,既然程恰是高级任务者,那么他有很多种方法让程先生的父亲误解。】   “这至少说明程沛的生父肯定婚内出轨了。”屈乐分析道,“不然他不可能认为程恰是他的亲儿子。”   【您不需要和程恰交流一下吗?】   “算了吧,他又不是普通人。”屈乐放弃了之前的想法,“我说的讲道理只适合跟普通人讲,你没发现程恰现在是高人一等的态度吗?就算他误会我是任务者,也没怎么把我放在眼里,不管他是确实级别高还是虚张声势,跟任务者都这样了,你觉得他能对普通人态度多好?”   【他可能是刚刚掌握了恐惧之神的神力,有些膨胀。】   “他不是拿不到钥匙了吗,怎么还能掌握神力?”屈乐纳闷地问,“神力,听上去挺厉害的,这么容易就拿到了?”   【这就是您穿越时空造成的影响了。】   【恐惧之神……】   “说快点。”屈乐观察着程恰逐渐僵硬消失的假笑,“我怀疑他要动手了。”   【由于一些原因,恐惧之神很虚弱,可能被他趁虚而入了。】   “行吧,那就是他们之间的事了。”屈乐很怀疑,“意思是程恰变得更强了?”   【对。】   “世界毁灭的进程加快了?”   【没有,我们认为他会更快地离开这个世界。】   “那不还是炸完就跑。”屈乐活动了一下手脚,准备跑。   程恰纤细貌美,不太像会肉搏的,又把自己说得那么高级,想来是个远程攻击选手。   最重要的是躲避攻击。   “总算从解谜游戏变动作游戏了。”屈乐嘀咕,“比起用脑,我倒是对体能更有自信一些。”   【小心!】   屈乐得到薄暮突如其来的提醒,仍然被从半空中如铡刀一般落下的灰色光幕骇了一跳。   不详的气息与颤栗的感觉同时强行上线,比之前要强烈万倍。   又有三道光幕同时自天空落下——   【小心脚下!】   屈乐觉得脚下猛然震动,低头看去,一道巨大、浓黑的裂缝劈开了地面。   不是吧?希望这是幻觉,而非程恰破坏了这座写字楼。   超现实也要有个度。   【不是程恰!是恐惧之神的本体,即将降临——】   强行不就是他的座右铭?   【小世界稳定度不足,会承受不住彻底崩溃的,我们必须关闭这个时间点。】   “等一下!”屈乐连忙喊道,“关闭是什么意思?”   【倒计时,三、二、一——】   屈乐伸出手去试图阻止什么,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倏忽之间,周边环境从真实变得极为虚幻,自他和程恰之间不断崩碎,最终化作了无法计数的彩色碎片。   怎么回事,还没有开战,战场先塌了。   程沛呢,程沛怎么办?! 第12章   屈乐在无数碎片中浮沉,与它们近在咫尺,却抓不到任何一片。   他甚至没来得及帮程沛澄清谣言。   早知道会这么草率地结束,还顾忌什么合理不合理,进程不进程!   他明明有了为对方清洗污点的机会。   却什么都没有做到。   程沛……   被极致的黑暗席卷后,屈乐的眼前飞舞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光斑,舞得他头晕想吐,即便如此,他也想要喊出来:“程沛!”   “啊?”随着茫然而沙哑的回应声,有人突然从他身边坐了起来,“怎么,怎么了哥?”   屈乐用力眨了眨眼睛,依然看不清楚,索性用手去摸索,手指触到的身体是那么的熟悉……   是在不久之前每晚都躺在他身边与他相伴的那个人。   是程沛。   “程沛……”屈乐只觉得有一种掺杂了绝望的惊喜之情从胸口漫上来,想要开心,又禁不住异常难过,“我——”   为什么?   为什么他在被迫离开那个时间点之后才产生了可以为了对方不顾一切的感觉。   反应也太迟钝了。   屈乐并没有以为自己是从梦中惊醒了。   程沛喊他“哥”。   他们同居之初程沛才这样喊——他确实已经丢下谣言缠身的大学生程沛,来到了全新的时间点。   “怎么了,做噩梦了?”程沛低声问着,伸出双臂轻柔地抱住了他,“嗯?”   屈乐迟疑了一下,狠狠反抱住程沛,被光斑刺激到的眼睛愈发酸疼,手掌攀上对方的后背、肩膀,很快便摸到了短短的发茬,刺在掌心上,密密麻麻地漫起了疼痛。   “好点了吗?”程沛声音里带着笑意,手掌轻拍他的肩头,“梦到什么了……”   屈乐紧紧抱着对方,不断吞咽着喉头酸涩的滋味。   他发出的声响在幽暗宁静的室内十分明显,与他距离极近的程沛很快发现了异常。   “怎么了,没事吧?”程沛的肩头动了动,伸出手去弄亮了床头的夜灯,“哥?”   屈乐想伪装成正常的样子,像两人相识以来那样,在对方面前表现得豁达稳重、成熟宽容。   抱歉,他办不到。   “这是怎么了?”程沛蹙紧眉头,双眼在温柔之外多了一丝其他的情绪,就这样深深凝视着屈乐,在夜灯柔和的光线中向他靠近,“哎呀,我的胡茬儿又冒出来了……可以吻你吗?”   屈乐看着程沛放松的面部肌肉与熟练勾起的轻松笑容,本应该也摆出差不多的表情,即便知道自己做不到,还是觉得应该。   他应该说“没事”,回应程沛的玩笑,和对方闲聊几句,默契地亲吻,然后揭过此事。   他就是办不到。   随着光斑的视觉暂留消退而清晰起来的视野又变得模糊了。   他好像还是忍不住。   好像个废物。   【程先生现在的情绪起伏非常危险!】   【您必须控制住自己。】   屈乐呼吸一窒,说不好是被薄暮吓到了,还是因对方的提醒而生出了勇气。   真的说不好,也没个预告。   【抱歉,我们需要收拾残局。】   “可以了,不要详细描述。”屈乐想到在自己陷入极致黑暗时眼前的景色以何种方式破碎就呼吸困难。   天空,写字楼,奇怪光幕,所有的一切包括程恰,都变成了碎片。   当时不在他身边的程沛呢?   和那些恶毒言语化成的碎片混在一起了?   【碎片化只是呈现给您个人让您更容易理解的显示方式。】   【并没有任何人事物真的变成碎片。】   屈乐:“……”   杀人不过头点地。   【对不起,我们下次换成冻结的视觉效果。】   谢谢啊。   屈乐这下才是真的有力气收拾心情了,搂着虽然情绪起伏很大但是依然温暖有力地抱住自己的程沛,也不再觉得扎手了。   对方还是他软乎乎的、乖乖的卷毛小羊,只是剃了毛而已。   “不行。”屈乐说话间把自己的脸贴在了对方的下巴上,“扎。”   “好吧……”程沛用略带遗憾的语气笑着问,“要不然我现在去刮一下?”   “这么想吻我?”屈乐闭上眼睛,感觉自己与程沛的体温几乎融合到一起,睁开眼睛看看,对方还在,没有突如其来地消失。   程沛低声说:“不喜欢被拒绝而已。”   屈乐笑了起来:“学我说话啊?”   “不止啊,也是真的不喜欢被拒绝。”程沛声音里的笑意不变,嗓音介于清醒与慵懒之间。   像是情侣之间的无聊话,又像是很认真。   “知道啦。”屈乐微微地拖长了声音,“那我想想……怎么委婉一点地拒绝吧。”   程沛轻声笑了下,没有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紧密地拥抱着,谁也没有说要分开。   屈乐感觉自己即将再次陷入梦乡……   在上一个时间点,他被形势追赶着找到了程恰偷走的两幅画,就像完成了什么大事似的回家睡觉了,第二天,局面巨变。   梦乡什么梦乡。   屈乐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能睡了,起来拯救世界。   他的动作弄醒了呼吸渐渐平缓下来的程沛:“嗯?怎么了……”   他能说什么,说他有许多事需要思考处理?大半夜的。   屈乐给出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洗手间。”   程沛笑了,松开怀抱后两手仍护着他,直到他下床才松开:“慢点。”   屈乐说着要去洗手间,其实是想用手机上网,翻看一下在这个时间点能找到的谣言始末。   出了房间才想起来,傻了,手机在卧室里。   他转身想回去拿,先看到了在夜灯的昏黄灯光中静静地望向他那边床头的程沛。   确切地说,望着他放在床头的手机。   啊,这。   他要亲眼目睹男朋友偷看自己手机的现场了吗?   屈乐听到了一个有些古怪的声音。   “咯吱”?   他仔细一看,发现了声音的来源。   程沛过于用力地握紧了被单。   屈乐第一次知道原来布料能发出这种声音。   可见对方握得有多……不用分析,看也能看出来握得有多紧。   方才温柔地拍抚着他、总是稳稳地在画布上落笔的那只手,骨节正苍白而狰狞地突出着,看上去就让人觉得说不定太过用力会很疼。   要么看,要么不看,忍耐成这个样子,还不如就看了呢。   屈乐多少能猜到为什么程沛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因为他刚刚表现得很奇怪吧?   唉,屈乐向薄暮确认:“他现在是不是情绪起伏很大?”   【没有。】   “没有?”屈乐诧异地看着程沛的动作,怎么可能没有,他都这样了,没有起伏?   【在您离开房间前起伏很大,然后稍微平静了一些,刚刚突然消失了。】   “刚刚就是,他攥住了床单之后?”屈乐盯着程沛的侧脸,“是吗?”   【是的。】   对方那双总是充满爱意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维持着抓紧床单、腰背自然放松的坐姿,颇有些颓唐之意地坐在床上。   程沛在他面前永远站得直直的,坐得端端正正,带着饱满的精气神,积极向上,萦绕着被阳光晒过的青草味……最后一项是香水的作用。   这就是程沛给他的爱吗?   总感觉有些太沉重了——他得时刻做好心理准备,及时地接收,牢牢地抓紧才行。   看来不管穿越到哪个时间点他做的第一件事都是反省。   往好处想吧,不管哪一个时间点,程沛都同样爱他。   屈乐发现了违和感:“不对啊,我站在这里他没有发现?房间一共就这么大。”   【严格意义上来讲您现在不是普通的人类,在你保持安静的时候,其他人很难发现您。】   “存在感极低是吗?那我能不能……”屈乐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跟踪程恰,揍他一顿就跑。”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如果不是他的话,之前的时间点怎么会变成那样。”屈乐想起来就生气,“那样不会对程沛有什么影响吧?”   【所有时间点的程先生都是同一位。】   “你的意思是说看到现在的程沛没事就可以放心了?”屈乐顿时一激灵,“都是同一个人的话,我把那两幅画放哪里了?他应该记得我说过要把它们好好挂起来吧!”   【不是的,每个时间点的程先生记忆并不相通。】   “记忆不相通,怎么还是同一位?”屈乐有些想不通,“你怎么说话总是前后矛盾?”   【您可以将程先生成长的二十多年理解成一条线。】   【由于小世界崩溃,现在这条线多处断裂了,每一个断裂点都是有可能造成他情绪崩溃的高危时刻。】   【您需要到每一个断裂点去确认究竟他在过去的哪两个点上产生过毁灭世界的想法。】   【只要他收回毁灭世界的想法,这条线就会重新链接起来,到时候所有的记忆将会自动融合。】   “断裂点,你又让我想起全部变成碎片的场景了。”屈乐追问,“真的对程沛没有什么影响?”   【您在那个时间点遇到恐惧之神,严重脱离了小世界的正常发展进程,我们已经申请运用法则之力将其恢复如常了。】   “意思就是说我无效操作猛如虎,玩脱了,重置了?”屈乐想了想,“那两幅画呢,还是被程恰利用起来了?”   【没有,暂时交由合适的人保管着。】   “钥匙啊神啊什么的,解决了吗?”屈乐继续问着,看到程沛的手指慢慢放松,决定先不进去了,等他自己调节好。   突然进去,是在为难程沛。 第13章   屈乐安静地等待着。   他明知道程沛的心情没有恢复,怎么忍心让对方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   【暂时没有。】   “你们的办事效率实在是低。”屈乐说完,又好奇地问,“解决是怎么解决,开局就弑神?”   【不是的,会交由法则之力进行仲裁。】   “明白了,要走流程。”屈乐还是不放心,“你们真的确定上个时间点不会对程沛造成什么影响?”   【对程先生的话,不会。】   “行……”屈乐沉默了一瞬,想了想现在是什么时间,“楼下的小庞还没搬走是吧,明天可以睡个懒觉了,闭店一天,等下就给员工们发消息。”   他和程沛都同居了,网咖当然已经开业,他这次不想努力了,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等等,你先给我报一下日期,要农历。”屈乐的手机不在手边,又想保持安静,不能走动,只得靠薄暮报时。   【明天是程先生的农历生日。】   “你们可真是人才。”屈乐提问就是怕日期上有坑,“明天就是他的生日,我做了什么准备来着……是不是因为准备的流程不合适导致他情绪崩溃了?”   【不是的。】   【在原时间线上,明天您遇到了危险。】   “啊?”屈乐对此毫无印象,“我遇到了什么危险?”   【程先生的父亲用您的安危威胁了程先生。】   “我这不是穿越时间点了,是穿越时代了吧?”屈乐忍不住吐槽,“还是当代法制社会吗请问,那谁能怎么用我的安危威胁程沛——不会是要在我网咖里搞破坏吧,要么我闭店休息一周?”   【他请了一个杀手。】   屈乐无语:“……你认真的?”   【是真的。】   “我,我佩服他。”屈乐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什么仇什么怨,什么事情有求于程沛,能想到拿把菜刀架在人家男友的脖子上威胁人的办法。   【没有这么简单粗暴。】   “只是一种比喻。”屈乐说完,又问:“这次能详细说说吗?”   【明天,当您走出家门,受雇于程先生父亲的人就会跟踪您,并将视频发送到程先生的手机上。】   【假如程先生不答应他们提出的条件,他就会在您的店门外制造一场意外。】   “那我明天不出门了。”屈乐做了决定,“在家里给程沛过生日,我记得他这次的生日是个周末,我们都是周四去采购,冰箱里什么吃的都有,我给他做一顿大餐,一点都不寒酸。”   【您给程先生准备的生日惊喜不是在网咖里吗?】   “没关系,让他们分了吧,休假,闭店一周。”屈乐说,“等下我就上网搜搜,找一个明早能来家里安装的监控,装在门外,看看能不能拍到踩点的人,告诉店里一声,也装上。”   【程先生的父亲不会真的伤害您。】   “就是想恶心程沛吧?”屈乐想起来就生气,“哪来的前世仇人。”   【您真的决定用不出门来应对吗?】   “我再想想。”屈乐结束了这个话题,在现实中清了清嗓子。   程沛立刻向门口看了过来,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看上去很好欺负的笑容。   屈乐决定去欺负自己的小乖一下。   他走到床边,没有上床,而是向程沛伸出了胳膊。   程沛笑着接住他,隔着睡衣轻轻落下了几个吻。   “马上就冬天了。”屈乐的手缓缓抚摸着对方过于短的小短毛,“你这个发型,冬天不冷吗?”   程沛轻轻摇了摇头,同时回答:“还好。”   “留长一点?”屈乐不想再做为了表现体贴就不多问不多管、尊重伴侣决定的人了,“我最近想起你大学时那个发型了。”   程沛沉默了一下,轻声问:“你不是不太喜欢那个发型吗?”   什么不喜欢,自己说过?屈乐觉得程沛应该不会记错,自己随意决定好恶也很常见,那应该就是说过了。   太过分了。   “人——的喜好是会变的啊。”屈乐加重力气揉了揉他的头发,“我那个时候没有喜欢你,当然体会不到那个发型的可爱,现在回头想想,感觉不一样了。”   程沛“嗯”了一声。   屈乐故作诧异:“怎么说起来还不高兴了?”   “没有。”程沛连忙从相互依偎的拥抱姿态中直起了上半身,“我可能是有点困了。”   屈乐看到他突然紧张起来并变得很郑重的模样,简直觉得自己和对方认识的这些年白活了。   他认为程沛是个礼貌的弟弟的时候,认为对方是个有趣的朋友的时候,认为自己拥有一个贴心可爱的男友的时候——被他贴上了这些标签的程沛就是一直以如此小心的态度和他相处的吗?   他在自己的原生家庭中从不勉强求得更亲近的关系,到了年纪觉得从事的工作不再适合自己也不勉强,在感情生活中却从头到尾都在勉强程沛。   “我这两天好像情绪起伏也很大。”屈乐在脑海中自省,“我……”   我什么呢。   他甚至连道歉的话都不适合对程沛说。   他想象不到程沛的反应,害怕给对方更多的压力。   又开始了,情绪跌至谷底。   这不对,这不可以,要拯救世界,不要反省一整夜。   程沛笑得眯起了眼睛,望着屈乐说:“那我把头发留长吧。”   “看你习惯啊,如果觉得现在这么短很方便,不留也可以,我就是想起来了说说。”屈乐装作随口一说的样子,手上的动作没停,继续说,“反正我都已经喜欢你这个人了,你是什么发型,那不就是一个外观吗?”   程沛眨了眨眼,很配合地问:“就像游戏角色的外观?”   “对啊。”屈乐开着玩笑,“我的男朋友在我心里当然是最帅的,什么发型不发型的,都是锦上添花,我还指望我最帅的男朋友把第五代的主角画得炫酷些呢。”   “五代主角”指的是程沛所在的游戏公司正在研发的一款游戏的主角。   那款游戏的第一代是屈乐的童年回忆,续作难得没有大的为人诟病之处,成功把世界观延续了下来,三代让这个系列迎来新生,四代有了创新玩法,正在开发的第五代自然备受瞩目。   程沛点点头:“我会的。”   讲话语气特别认真。   屈乐默默叹了口气,又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他跳槽,该不会是因为我喜欢这个游戏吧?”   【不完全是。】   “有别的公司为他提供了岗位,他选择了这间是吗?”假如是这样的话,屈乐觉得还可以接受。   【主要的原因是程先生之前的老板认为他可以有更好的发展,没有挽留。】   屈乐:“……”   往好处想,程沛在职场上应该没有遇到过挫折和挤兑。   【没有,程先生的工作经历比较顺畅。】   屈乐也确实没有听谁提过,刚刚想说:“那就好……”   【虽然程恰向公司发送过邮件,试图使程先生失去工作,但是最终没有成功。】   “程恰现在在哪里?”屈乐说,“没有存在感的我很有必要趁机赶过去揍他一顿。”   【您是真的想知道吗?】   “我现在是真的想睡觉。”屈乐和程沛抱了一会儿,已经觉得很困了,“明天早上起来看心情。”   【您刚才已经决定了,明天不出门。】   “我只是为了面子才这样说。”屈乐低头亲了亲程沛修得极短的头发,告诉薄暮,“法治社会,不可以使用暴力。”   这一夜在黑沉的梦境中度过了,漫长而又短暂。   短暂指的是屈乐没有睡够。   每天早上都是由程沛准备早餐,有的时候屈乐会带着去网咖吃。   这天也不例外。   来到了年轻一些的男友身边就特地早起为对方准备丰盛的早餐什么的不适合他,他要养足精神迎战程沛生父请来的……杀手。   “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法盲行为。”屈乐边吃程沛煮的面边继续冲薄暮发问,“再这样下去我很有可能把李姐给开了,李姐又做错了什么?”   【或许这就是他们能够影响到程先生的原因。】   屈乐想了一下,觉得可以接受:“你说得对。”   就这个常识和道德水平,确实只能起到搞别人心态的作用了。   “先吃饭,吃完饭给我家里打个电话。”自从屈乐发现薄暮有提醒自己做过的决定的习惯,便开始有意地在脑海中自言自语。   程沛忽然提醒他:“哥你等下出门前记得给家里打电话。”   屈乐:“……”   不妙,他突然觉得这碗面有些噎得慌,并且开始强烈地反省为什么自己早上不爬起来为程沛煮面。   明明今天是程沛的生日,他都不做个人吗?   程沛记得他所有的事。   知道他早晨起不来,每天定时起来做早饭;知道他固定与家里联系的日子,特地来提醒他。   吃不进去了。   “我今天不出门了。”屈乐告诉程沛,“在家准备大餐,给你过生日。”   “嗯?”程沛的表情茫然了一瞬,“我……”   “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给你过生日,也不用这么惊喜吧?”屈乐又摆出了成熟自信的笑容,“没想到吗?太小看我了吧。”   “不是,你说今天网咖那边有事,我以为你要出门。”程沛解释道,“所以就……”   屈乐笑问:“所以就什么?”   “所以就答应了,今天去开会。”程沛放下筷子,“我,我可以和他们说——”   “那不是正好吗!”屈乐做出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说,“你去开个会,我在家里准备惊喜,正好啊,我还在发愁怎么不让你看到呢,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他演得是不是有点假,能成功地让程沛别这么为难吗? 第14章   薄暮冒泡了。   【您安排程先生出门的话……】   屈乐忙问:“他会遇到危险?”   【不是的,您不担心杀手会上门吗?】   “他闯进来的话性质就更恶劣了。”屈乐说,“人还是应该知法懂法。”   【他可以假扮成运送您购买的监控设备的物流人员。】   屈乐听出事情有些不对:“你直接提醒我不好吗?”   【物流人员的行动轨迹无法查询。】   【我们有理由怀疑是穿越任务者使用了他的身份。】   “会不会是程恰接了他爸的委托?”屈乐开始大胆设想,“高级任务者呢,很有可能不甘于平庸的生活,给自己增加一个游走在边缘的身份,说得通。”   “而且,他接了他爸的委托,不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您的怀疑不能说是没有道理。】   “只能说是毫不相干。”屈乐接过话头,“我们配合得越来越好了。”   【不,我们会按照这个方向进行一下查询。】   “哈哈哈哈哈。”屈乐笑着夸奖,“你可真幽默。”   程沛听到屈乐说他可以去开会之后,答应了一声,沉默地吃完了饭。   屈乐觉得他在衡量究竟要不要去开会。   程沛在工作上是很负责任的,和对待生活的态度一样认真。   “我觉得他听说我要在家里做饭就不太想出去了。”屈乐在脑海中叹息,“但是又不能让约好了的那么多同事等他,他一定很纠结。”   【程先生的情绪确实产生了一些小小的起伏。】   “他还是会去的,毕竟我都那样说了。”屈乐又难受了起来,“他偏向于待在家里陪我,却又想听我的话,如果我现在说让他不要出门,那他就可以不去了。”   【李姐又做错了什么。】   屈乐被逗笑了:“你,这句话放在这里,还挺对劲的。”   确实是,人的生活当中不会只有爱情和家庭,还有工作。   那么多的同事等着程沛呢。   他不应该犹豫要不要为了让程沛心里更舒服一点而提出两人都待在家里。   自从他知道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情就变得别扭了许多。   说要努力,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心里想想。   不切实际啊,想的比做的多。   屈乐一边总结着一边送程沛出门。   他不太确定他俩在这个时间段有没有这样的日常习惯,好在今天是对方的生日,有些特殊的表示也不显得奇怪。   两人在门口接吻时,程沛的心情看上去好了很多。   那就再多亲两下,添砖加瓦。   “好啦,再不出门要迟到了。”屈乐伸出双手,摸了摸程沛的脸和脖子,肢体语言有的时候很难骗人,对方现在非常放松,不像昨晚克制着攥紧了床单之后,连脖颈上的肌肉都很紧张。   看吧,只要认真观察,很多事情是不难发现的。   他之前说自己没有那么爱程沛,还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笑着挥挥手送程沛离开后,屈乐关上门,在脑海中问薄暮:“查物流人员有结果了吗?”   【还没有。】   “那还是让我来看看物流追踪吧。”屈乐打开手机,特地点了点物流轨迹里的文字,“已经在派送了。”   “你们真的应该反省一下自己的办事效率。”屈乐说,“处处都埋伏着超现实的可能性,你们如果不能脱颖而出的话,要怎么拯救世界?”   【是您在拯救世界。】   “我们不是一个团队吗?个人的功劳就是团队的功劳。”屈乐开着玩笑,“我都不介意了。”   薄暮没有接话。   “好了,在危险逼近之前,我先把菜择了。”屈乐走过去打开冰箱,开始检视有什么可以运用的食材。   每天安排食谱、准备饭菜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至少屈乐不能,对于他来说,偶尔下厨是在休息的时候提升生活仪式感的手段,也是朋友圈名片。   今天就不发朋友圈了,足够保密才称得上是惊喜。   屈乐选择性忽略了程沛已经知道自己要在家里给他做一顿大餐的事情。   说起来,每天程沛准备的早餐都在尽量变换花样。   有可能是自己做的粉面粥汤搭爽口小菜,也有可能是事先准备好的面包牛奶配合沙拉,还有可能是早起去附近买的本地特色早点。   屈乐感觉自己整体上是个没有什么长性的人,从事销售工作时交替着面对不同类型的顾客,常有新鲜感,是他能够保持工作热情的原因之一。   这点也被程沛发现了?因此每天早晨起来就给他新鲜感。   而他本质上又是个向往稳定的人,于是每天早晨程沛都给他准备早餐。   “感动得我都要以泪洗面了。”屈乐切着菜在脑海中说,“你以前见过这么好的男朋友吗?没有吧。”   【您这是在试探吗?】   “随便聊聊天而已,杀手又不来,我需要缓解一下紧张感。”屈乐把这道菜的主体和配菜码放好,放进烤箱,“不要总是疑神疑鬼的。”   【见过的。】   【每隔一段时间我们都有透过……窗口去了解其他小世界的机会。】   “其他小世界?”屈乐笑道,“我可以理解成在这个世界里没有见过更好的吗?没想到你这么会说话,我们销售行业就缺少你这样的人才。”   【谢谢。】   “哈哈哈。”屈乐暂停准备,洗干净双手,给程沛发了条消息,又看了看物流状态,“怎么还不来?不会他还没上门程沛就回来了吧。”   【程先生去开会了。】   “我知道啊,等他开完会,看到我的留言,不就会很开心。”屈乐觉得自己办成了一件大事,“请把‘我好会’打在公屏上。”   【您好会。】   【程先生开会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他父亲发的消息。】   【联系不上,威胁还没有开始。】   屈乐:“……”   对不起,不小心影响了他们的发挥,是他不懂那些反派的思路了。   “那怎么办,要不然今天就这样平平常常地度过吧。”屈乐看了下烤箱的玻璃,“我刚才记得调味了吗?”   平时就算他不确定有没有把食材处理好,也不会感到焦虑。   烤鸡没有味道的话,现调一个烧烤味蘸料就可以了。   今天不太一样,他不想丢手艺。   【您很紧张吗?】   屈乐沉默了几秒才说:“难免的吧,我一个普通人。”   【您已经强调过很多次“普通人”了。】   【根据我们的观察,即便是普通人,有时候也会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潜力。】   “不要设想那种极端的情况。”屈乐说,“平平淡淡……才是真。”   之前他的生活不止平淡,还温馨。   嗯,来精神了,气得想跳起来捶那些反派一顿。   嗯?   “你昨天说的那个,存在感很低。”屈乐提出了新思路,“如果我不动也不说话,杀手会不会发现不了我的存在?”   【如果对方是任务者,那么有很多道具可以进行探查。】   “敌人的金手指比一串芭蕉还要多。”屈乐只是好奇,并没有打算铤而走险,“咱们这个团队有些寒酸了。”   【您想要申请成为穿越任务者吗?】   “自己的世界还没救完就先投简历不合适吧?”屈乐饶有兴趣地问,“你们打算内推我?”   【只是询问您的意向。】   “哦。”屈乐随意答应了一声,语气并不怎么认真地回答,“我以后还是想做网咖老板,就是要注意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劳逸结合,跟程沛一起享受生活。”   【您不想了解一下任务者的具体信息吗?】   “下次吧。”屈乐笑着说,“谢谢贵公司的厚爱。”   聊了这么多,他也休息够了,该继续做菜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中午。   既然两人说好了要共进午餐,程沛就一定会回来。   会议结束的时间有点晚,屈乐收到程沛的回复后用表情包占够了对方的便宜,随后愉快地表示自己尚未准备好,让他不要着急,慢慢往回走。   “那边还是没有联系他?”屈乐问薄暮,“杀手不会把目标换成他了吧?”   【不会的,程先生的父亲目的只是求财。】   “也对。”屈乐知道程沛的遗嘱里对外公和母亲留下的财产早有安排,他生父不通过威胁获得不了任何利益。   程沛的原生家庭也不算什么豪门,恩怨是真的多。   “万一确实是程恰接单呢,鱼死网破。”屈乐内心深处还有担忧,忍不住要说出来破一破,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来,“程恰是任务者,那他的记忆还是不互通的吗,他没有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我们会谨慎地处理这件事。】   “处理结果总要对用户公布一下吧。”屈乐建议,“可以提升你们的企业公信力。”   薄暮没有理会。   啧,又没说动。   “程沛快到了记得提醒我,我要在他进门的时候假装出去丢垃圾。”屈乐为了自己的计划摩拳擦掌,“从出门迎接他开始,惊喜面对面。”   【物流人员快到了。】   屈乐追问:“他的身份呢?”   【初级任务者,已申请将其请离小世界。】   “这个功能听上去倒是挺方便的,也要走流程吧?”屈乐了然地说,“把他踢出去之后,会给他补偿吗?”   【那不属于我们管辖的范围。】   哦,甩锅给客服部门了。 第15章   “程恰会不会和物流小哥组队了?”屈乐问,“他可以判断出谁是穿越者吧?在上个时间点他看出我不一样了,就开始忽悠我组队。”   【任务者一般不会随意为自己树敌。】   “可能吧,他或许不想树敌,可是也没有什么诚意。”屈乐分析道,“双方都列出条件才能说是正经邀请,他只提自己可以如何如何,就是在抛诱饵。”   “如果我上钩了,他肯定有各种方式确定我的真实情况,暗中掌握更多的信息,不这样还怎么做阴谋家?”屈乐说着,又提新设想,“你们都可以进行时空穿越了,能不能在软件方面研发一下,让我用假身份加上他的好友,看看他加我好友是想谋划什么。”   【这是在挑衅源世界法则。】   “这么严格?那就没办法了。”屈乐放弃了,顺便举例说明,“你看,我这就是知法、懂法、守法,也没有教唆你冒险——物流小哥还没到吗?”   用以排解紧张感的尬聊都要进行不下去了。   【程恰也出现在了附近。】   “你不是追寻不到他的行动轨迹?”说程恰,程恰到,屈乐一瞬间紧张了起来。   在他看来,拥有超现实身份并且带着“高级”前缀的程恰是目前来讲对程沛威胁最大的。   恐惧之神什么的,太过于超出现实了,既然薄暮说没有问题,他姑且相信一下。   【按照您的说法,都到眼皮子底下了。】   “他是来干什么的,都不遮掩自己的目的了?”屈乐边换鞋边问,“程沛到哪了?”   他们租住的房子离程沛现在的公司很近,两人都需要出门的日子里总是屈乐先出发。   原本的时间线里,应该是屈乐出门后被人跟踪,继而程沛收到了威胁。   现在情况已然大大改变了。   屈乐本就不放心程沛,怕对方遇到游荡在外的物流小哥发生什么变故,现在又多了一个程恰,实在无法不怀疑是那两个任务者在抢人头!   “我去找他。”屈乐匆匆忙忙地带上门,“别迷之自信了,这个不会伤害他,那个不会对他动手,说不定哪天就有人鱼死网破都别玩了!”   一楼客厅空荡荡的,或许两位上班族准备一觉睡到下午,屈乐迅速但轻手轻脚地出了大门,忍不住要说:“考虑一下加程恰好友的建议吧。”   【程先生不会受到人身伤害。】   “听你说得这么自信,他伤害免疫,反弹?有这么超现实吗?平时——”屈乐说着说着老脸一红,生硬地转了回来,“总之,我是没看出来他免疫物理伤害。”   【您不需要这么慌张。】   “对不起啊人类是感性的动物。”屈乐慌乱地按着电梯,并且做好了预防物流小哥从电梯里冲出来的闪避准备。   【他们都在楼下。】   【程恰邀请对方组队被拒了。】   【对方是炼体者,现在正在近身攻击程恰。】   嗯?   屈乐愣了一下。   电梯到了,厢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他赶快走了进去。   怎么听上去像在狗咬狗?   不要误伤无辜路人程沛啊!   【说程先生是路人也太……】   太幸运了,电梯中途不停,很快到了一楼。   屈乐快步往外走着,打断薄暮的话:“我感觉他像被争抢的豪华十全肉包子,谁都想来咬一口。”   【您喜欢这个比喻就好。】   屈乐想跑,不敢,怕迎面遇到程沛被对方看出什么异常。   他正在忙碌与担心的事情都不能告诉程沛,而对方看出来的话必然会在心里埋下巨大的疑问。   就像昨晚,程沛肯定是在担心他遇上了什么事,却压抑着没有问。   是他说过的“没事”太多了吗?让程沛都不敢问了。   “这么巧。”屈乐站在楼门口的台阶上,笑望着快步走过来的程沛,“我正……”   【您没有拎着垃圾。】   谢谢啊。   屈乐差点按照原本的构思说话,好在没有脱口而出。   他顾不上庆幸了,那边有两个人纠缠着从角落里打到了马路上。   或许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震惊,笑着看向他想说什么的程沛脚步一顿,下意识转头——   关键时刻屈乐选择相信本能:“咳。”   “怎么了?”程沛立即转了回来,笑容未变,眉头微皱,“穿得太少了吧,冷不冷?”   “你这样说话对得起天气吗?”屈乐笑着说,“这么大一个吉祥的晴天,暖洋洋的我的好男朋友的生日,你说冷。”   听他这样说,程沛的笑意切实到达了眼底,不过仍是担心地问:“确定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种话留到明天再问吧。”屈乐暼了他一眼,“嗓子说不定会不舒服。”   程沛笑着靠近,动作轻缓又逐渐紧密地搂住了他:“走吧,上楼回家。”   屈乐自然地仰头在他颊边亲了亲:“更暖和了。”   他顺便转头瞟了一眼,很好,还在打。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上楼进门,上了二楼……屈乐的手刚刚揪住拉链头,脑海中又响起了声音。   【他们已经分出胜负了。】   “你可不可以等我和程沛分出胜负再来?”屈乐被惊得一秒松手,面上不动声色,把自己的衣摆抚平,熟练地向程沛表明还是想先吃饭。   程沛会意,眷恋地又轻吻了他一下,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您之前没有提出过这种要求。】   “刚才那是无能狂怒。以后也不用等,有什么事立即通知我就好。”屈乐说,“随时在线。”   【您需要我们屏蔽……】   屈乐用拇指抹了抹下唇:“需要,谢谢。”   【万一出现紧急情况呢?】   “按照你们的操作规程处理。”屈乐感觉再说下去要背上“公私不分”的标签了,“随机应变,成年人和成年机器人之间可以更有默契的,好吗?”   【我们不是机器人。】   “成年智慧生命。”屈乐严谨了一下措辞,“你不会只是声音听上去比较成熟吧?”   【我已经存在数万万年了。】   “那你对过生日一定失去兴趣了吧?”屈乐并不想多纠缠这个问题,“或许你可以趁着我们在庆祝的时候搜集一下信息?”   【好的。】   “回见。”   屈乐跟薄暮道别后,在洗手间整理了一下,出门来到饭桌旁,程沛已经摆好了碗筷,正在往桌上端菜。   “你回来得这么快,我都没有把饭菜摆好。”屈乐直接坐到了椅子上,没办法,谁让他的男朋友更喜欢他被照顾的样子。   为了程沛的生活幸福感,他只能懒一点了。   “这样也挺好的,就像去果园采摘,有收获的快乐。”程沛放下最后一盘菜,走到屈乐身旁,弯身吻上他的额头,然后认真地说,“谢谢你准备了这么多。”   “我是采摘,你那是在采风。”屈乐想起了他们为数不多的约会当中那次果园之行,“你一说我都想起味道来了,自己摘的就是好吃,下次咱们再去。”   程沛笑着答应了:“好。”   “你可不要以为我是随便说说。”屈乐告诉他,“吃完饭我就预约上。”   程沛明白他的意思了,脸上露出了舒展的、开心的笑容:“好,我最近都有时间。”   “正常约个会而已,用得着这么高兴?”屈乐一边说话一边命令自己尽量不要多想。   程沛越高兴,就说明他以前忽略得越多——别纠结了,赶快改正。   屈乐说着要做一顿“大餐”,其实并没有什么工序复杂的拿手好菜。   拼拼凑凑,中西合璧。   主要看心意,看不了厨艺。   包括准备的蛋糕也因为定好的蛋糕送到了网咖、家里没有合适的材料、有他也不会做而中西合璧了。   虾仁什锦隔水蒸蛋……够厚,可以称之为糕。   屈乐颇具仪式感地在上面插了一根粘过番茄酱的蛋卷:“快吹快吹,不然软了会倒。”   程沛忍俊不禁,笑着象征性地吹了吹蜡烛,把“火苗”红红的蛋卷拿了起来:“第一次看到能吃的生日蜡烛,我很喜欢。”   屈乐当然不是故意创新,是家里真的没有准备。   尽管程沛说的话真心实意的,他的脸皮倒也没有厚到坦然接受夸奖的程度。   “这个蒸的蛋、糕,说不定味道会不怎么好。”屈乐不自在地说,“这个菜没法尝,尝了就不平整了。”   程沛舀了一勺,认真地尝了尝,笑道:“还行,就是味道没有融合。”   “还是应该把虾剁碎吧?”屈乐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向对方请教起了菜的做法,“我们家、我奶奶以前蒸得总是特别嫩,我这个,我怕不熟,蒸得好像有点老。”   程沛点点头,说:“是有点。”   屈乐觉得程沛这一点很好,不会为了爱情就无脑夸爱人不擅长的方面——这也是因为知道自己不喜欢那样吧?   很好,他变得更懂程沛的思路了。   程沛不觉得辛苦吗?永远在照顾他的想法。   “小宋上次还问我,你喜不喜欢他给寄的这个蛋卷。”程沛指着蛋卷说,“应该拍个照给他看看,告诉他可以这样吃。”   小宋是程沛在上一家公司同期入职的同事,后来为了爱情远走他乡,也跳槽了,朋友们之间偶尔会交换下当地特产。   “说不定还挺好吃的。”屈乐拿起来尝试地咬下沾有番茄酱的那边,“嗯,味道没有融合。”   他学了程沛说话逗对方开心,程沛立刻就笑了,很开心的样子。   好乖。   珍惜吧,几个小时以后可就不会这么乖了。 第16章   “我觉得这样不行。”   将近二十个小时后,把不乖巧的程沛挼了个够、好好地睡了一个懒觉的屈乐开始复盘。   “我基本上等于什么都没干啊,睡觉,吃饭,睡觉。”屈乐在聊天软件里么么哒了程沛一下,继续和薄暮说,“哦对,昨天围观了狗咬狗,也没敢仔细看,结果怎么样啊?”   【初级任务者输了。】   “程恰肯定使用道具了吧?”屈乐确信地说,“他把世界都搞得天崩地裂了,会输给一个初级玩家才怪。”   【世界是因为您的脚伤触怒了程先生而毁灭的。】   “暂且算它是。”屈乐使出了职场人的妥协大法,“说眼前的事情,那个物流小哥还来不来?”   薄暮没有回答。   屈乐反应过来,微微瞪大了眼睛:“他还活着吗?”   【法则之力应该可以及时将他请离这个世界。】   屈乐想起昨天程恰单方面挨打的情景,不得不承认自己看到他们狗咬狗产生了“都是活该”的想法,没有及时去制止。   如果他们当中一个人永远消失了……   【您目前并不具备阻止任务者们争斗的能力。】   “我就是觉得还挺残酷的,提前适应一下。”屈乐还有个问题,“任务者有什么管理规定没有,程恰攻击同事这种行为会受到惩罚吗?”   【不举不究。】   “让一个人保守秘密的办法就是让他永远开不了口?”屈乐从床上坐了起来,“接下来他要让我和程沛闭嘴了吧?”   【普通人根本看不到任务者的争斗。】   “好像是啊……”屈乐回忆着昨天程沛经过狗咬狗现场时的表现,“程沛应该是觉得我眼神不对才回头的,在他回头之前,那边的动静已经很大了。”   “我后来悄悄看了一眼。”屈乐问,“会不会被程恰发现?”   【这不重要。】   “也是,应该想想怎么能打得过他,要战胜恐惧。”屈乐补充说明了一下,“这里指的是情绪。”   【程恰已经不能运用恐惧之神的神力了。】   “那就好。”屈乐抱怨了一句,“这个恐惧之神也太能占便宜了,谁看到他都会抖如筛糠。”   【他没有这么强大。】   “强行呗,我觉得是一种心理暗示。”屈乐决定不再分析这种距离自己很遥远的事,“请杀手的事告一段落了,程沛也没有被威胁,起到作用了吗?”   【没有。】   “那说明这个时间点也不对。”屈乐边思考边说,“接下来怎么办,什么时候前往下一个时间点?这个时间点能不能定格在程沛很高兴的时候,我离开的话他能感觉到吗?”   【我们将会对这个时间点进行冻结。】   【只要您在其他时间点中没有做出与之相矛盾的举动,您昨天为程先生过生日的回忆就可以完整保留。】   屈乐追问:“要是矛盾会怎么样?”   【以您最新进入的时间点为准。】   “如果想让两边一致,调整最新的不是也行吗?”屈乐想摸清他们做事的规律,“为什么要动旧的?”   【您做出每一个举动的时候,未来都发生了改变。】   【您最新的行动对未来造成的影响会随时覆盖过去的,当未来已经由于您最新的行动发生改变之后,所有的时间点都要以最新的改变为准。】   屈乐很想知道:“如果我后面真的圆不上了,能不能回到旧的时间点再重来一遍,把漏洞补上?”   【您无法再次进入冻结的时间点。】   “只能通关一次,最后统一结算?”屈乐玩笑道,“那我这一关能打什么评价?”   【B-】   屈乐没想到真的能评价:“听上去像及格分。”   【这是参考任务者的标准打的分。】   “可是他们打分要看任务完成的情况吧?”屈乐问,“我除了让程沛打消毁灭世界的想法之外还有别的任务?”   “世界是因为程沛的一个念头就毁灭了”这个说法本身都没有论据支撑,怎么能作为任务。   【您行动时应当小心一些,注意不要受伤,以免引起程先生的情绪波动。】   “我今天跑得是有点着急了。”屈乐接受意见,“以后记着,还有呢?”   【您没有主动远离危险,任务者之间的争斗可能对您造成伤害。】   “我总不能明知道程沛会从战场旁边经过还不闻不问。”屈乐觉得这条不能算,“你也说任务者之间的争斗很危险了,万一他出什么事呢?虽然我现在没有能力保护他,但是赶到他身边有什么错?保底有一个手牵手挂掉的圆满结局。”   【您介意我把这段记录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吗?】   屈乐一愣:“干什么?”   【在关键时刻这些话对于提振程先生的情绪应该很有作用。】   “多给他看点正能量的啊。”屈乐有些莫名其妙,“约个会啊,吃个饭聊个天,两个人在一起那什么,我们美好的回忆虽说不是太多,但是也有不少,不至于用悲剧美学来提振情绪吧?”   【程先生认为那些美好的回忆您可以和任何人一起制造。】   “什么意思?”屈乐听着来气,追问,“你们那里还有程沛的心路历程?翻出来我看看,我看看他怎么想的,还没怎么样呢就把我托付出去了,和任何人一起,我有那么随便吗?”   【正是因为他的想法可能与事实并不相符,才,需要,您——】   “关键时刻你掉什么线啊!”屈乐听着脑海中的杂音,烦躁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胸闷,长出了一口气也没得到缓解。   正在这时,门开了:“哥?你起来了啊。”   脾气起来了,程沛送上门。   他——他也不是非得跟本人讨这个公道。   屈乐心里憋着的火气默默消散,抬起手抹了把脸,回答:“是啊,几点了,晚了吧,是不是都该吃午饭了?”   “嗯,你中午想吃什么?”程沛走进来,自然地开始整理床铺。   “你怎么收拾了。”屈乐走到他身后,环抱着他的腰,决定做一个老了老了开始撒娇的男人,“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程沛松开被子,回过身稳稳地抱住了他,让他把重量都靠在自己怀里:“还是起床吧,屈铭来了。”   “啊?”屈乐还在他前半句话里饱含着的温柔之意里荡漾,一听后半句,清醒了,“屈铭来了?”   “对,我来了。”门口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随后便是嚼什么零食的“咔嚓”声,“早啊哥。”   屈乐悄悄收回手,动了动腰,示意环抱着自己的程沛放开,然后转过身一本正经地说:“屈铭来了啊,坐啊,中午想吃点什么?”   他从第一次见屈铭的时候就一直在提醒自己,必须有个做哥哥的样子。   即便屈铭什么都有,不怎么需要他的保护和礼让,后来连身高都超过了他,他的哥哥形象也一直是稳健的。   今天,形象,没有了。   屈铭的模样明显是在憋笑,说:“我都行,随你们。”   此时程沛说话了:“厨房里有水果,你自己去洗点吃。”   “行。”屈铭笑出了一口白牙,“我慢慢洗,你们慢慢整理。”   屈乐:“……”   “别在意。”程沛走过来安慰地抱了抱他,“他是在开我的玩笑,我们在一个宿舍住的时候经常这样。”   屈乐:那是我弟弟,我怎么会因为这种玩笑不好意思!   怎么可能!   屈铭这些年来一直单身,在世界各地走走停停,以绘画的形式记录旅程,是多个社交平台上小有名气的旅行博主。   他们兄弟之间还没有程沛和屈铭作为老同学联系得频繁。   世界毁灭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正在哪个地方。   父母没有和屈乐提过屈铭的单身问题。   屈乐出于对将来可能的另一半负责任的想法,二十岁出头就和父母出柜了。   父母当着他的面没有说什么,相互用眼神提醒着对方隐忍。   在他走出家门后其实听到门内传来了一阵争吵声,没有凑过去听,而是直接离开了。   他告诉父母是尊重,父母当面也尊重了他的想法,不戳破真实想法对彼此都好。   可能因为他们兄弟俩的取向不同?总之父母从来不和他提屈铭感情上的事。   屈乐倒不是特别担心,屈铭上大学的时候应该谈过……大二那时候吧,他每次带弟弟出去吃饭,对方总有收到后立刻就要查看的手机消息。   屈铭会刻意掩饰,照样忍不住勾起唇角微笑,边笑边给对方回复。   能露出那副模样,不是天上掉馅饼了就是在谈恋爱。   再说了,即便没有谈过,那也是屈铭自己的意愿,他过得舒心就行了。   屈乐通过回忆自己身为哥哥带弟弟出去吃饭的往事找回了一点威严气质。   不要慌,被弟弟看到自己对年纪小的男朋友撒娇而已,有什么关系。   只要没被分享到朋友圈就没事!   屈铭很礼貌,确实没有发朋友圈,来家里做客还带了海鲜。   午饭程沛做了个简单的海鲜饭。   海鲜是带壳的。   程沛当然是先给屈乐剥好再自己吃。   屈乐想说不用,怕男友不高兴,也是真的不想动手剥……算了,坦然地吃吧。   屈铭如果觉得他俩肉麻,可以不看。 第17章   程沛和屈铭聊起了刚刚结束的旅行,屈乐吃着饭在旁边看着,感觉岁月静好,时间凝固在这一刻也无不可。   【您确定立刻对这个时间点进行冻结吗?】   “不是,等一下,我没有这个意思。”屈乐赶快阻止了薄暮,“这只是一种感慨的心情。”   【好的。】   【在这个时间点上没有其他能做的了。】   【希望您可以抓紧时间。】   屈乐停下手上的动作,察觉到程沛投来的视线,放下餐具端起杯子慢慢喝水掩饰,在脑海中说:“……我知道了。”   昨天晚上,程沛一直贴在他耳边喊他,喊他的名字,喊他“哥”,也喊他“宝贝”。   他同样紧紧地抱住对方,试图以比平时更亲密的交流消除在上个时间点产生的不安情绪。   被程沛发现了。   在理应入睡的时间,程沛仍久久地凝视着他,拥抱着他,沉默地再次给了他更多更安心的感觉。   很踏实。   他比平时更坦诚了,交流获得的感想仿佛也更加深刻;他对程沛的了解似乎更透彻了,程沛把对他的了解运用得淋漓尽致。   他们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然后就要分开了。   屈乐放下杯子,不再多想这些,把注意力放回眼前,听到他们正在聊什么“去看看他”,带着笑容加入了话题:“去看谁啊,你们的同学?”   程沛和屈铭都愣了一下。   屈铭低头去看自己眼前的盘子,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谁吃谁知道,我这带壳的比他那不带壳的还不禁吃。”   “那你别送来啊,自己在家里搂着吃。”程沛被他调侃也不生气,“免得还有多有少的。”   “他们俩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屈乐表面上没有追问,在脑海中猛问,“屈铭是不是和程沛之间有什么小秘密?”   【不完全是。】   “那为什么这么生硬地转移话题?”屈乐刚才还觉得岁月静好,现在突然就阴云密布了,“屈铭有什么事情不和我说很正常,程沛为什么也帮他瞒着我?”   薄暮不再作声了。   “我虽然比较装,但是我基本没有什么事情瞒着程沛吧?”屈乐越想越生气,“程沛他在我面前总是强颜欢笑也就算了,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为了让我过得舒服,现在这样算什么,他可以不出声,为什么帮着别人掩饰啊?”   【您生气是因为程先生站在其他人那边了吗?】   屈乐理不直气难壮:“……我就是说说,最近压力有点大。”   【您确定想知道他们在对您隐瞒什么事情吗?】   “我没有那么说,屈铭不想讲就算了。”屈乐感觉症结还是在程沛的“表里不一”上——他没有怪程沛的意思,只是想起来就越想越难受,忍不住情绪激动。   就是惯的。   程沛给了他最舒适的生活环境。   一个家,一个他回来后就想睡觉的地方。   家当然不仅仅是用来睡觉的地方。   他只是永远忘不了自己从奶奶家搬到父母家住的第一晚而已。   他彻夜难眠。   答应和程沛同居是一时冲动,他原本的想法是,假如开始睡不着,那就安静地躺着,总归会适应的。   结果他只是深夜朦胧间在程沛怀里醒了一次,随后又汲取着对方的体温安心地睡了过去。   他或许没有能力多么强烈地表现出对程沛的感情,可是,他确实没有程沛不行。   什么他可以和别人一起制造美好回忆,明明就是程沛自己先和别人有了小秘密!   程沛还害怕自己真实的一面不被他接受,所以天天“表里不一”,在他面前和在外面一样,热爱生活,热爱工作,积极向上,充满阳光。   他难道就不能做程沛有力的后盾?崩溃不能在他面前崩溃吗,非要在心里崩溃!   气死他算了,累了。   【请您不要产生这种危险的想法。】   “我就是疲惫一下,没有要毁灭。”屈乐真是服气了,“你们是设置了关键字弹窗吗?”   【只是之前都不适合打扰您的内心独白。】   “打扰我干什么,世界又出什么问题了?”屈乐问,“需要走咱们就出发。”   【我们进行了商讨,讨论结果是,不应该给您留下不必要的误解。】   【下面将对您弟弟隐瞒您的事宜作出解释说明。】   “等一下!”屈乐阻止了薄暮,“我宁可自己问他。”   【您确定要这样做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屈乐感觉自己被小看了,“我现在就问。”   说话间,他放下一怒之下快吃完了的海鲜饭,问屈铭:“你刚才说的要去看谁?还没回答我呢。”   屈铭愕然地扭过头看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哈哈不方便说是吗。”屈乐决定结束这个因为自己不当插话而造成的尴尬场面,“那吃饭吧,接着吃饭。”   现实里尴尬,脑海中也尴尬,屈乐对薄暮说:“看,问题解决了——我不是一定要知道,只是压力有点大,对程沛的做法敏感了,揭过去就算了。”   【他们并没有想要一直对您隐瞒。】   “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屈铭不想说就不说。”屈乐后悔自己多余问那一句,“是我对程沛双标了。”   屈铭瞒着他,可以。   程沛瞒着他——最近他无时无刻不在发现对方瞒得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难免需要崩溃一下。   调整过来了,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屈乐说了“接着吃饭”,自己就接着吃了起来。   屈铭没有动,眼神有些闪烁,再度张开了嘴——   就在此时,程沛问了屈乐一句:“再吃点蔬菜?”   “好啊。”屈乐若无其事地接受了,“我还想再多喝点热水。”   “吃完饭歇一阵再喝吧。”程沛很平常地说,“不然肚子容易胀。”   屈乐:完了,开始内疚。   他阴阳怪气了,他的小乖没听懂……他怎么能这样欺负程沛!   屈乐故意说:“那我吃饱了歇一阵就不想动了,想一直躺到晚上,怎么喝水啊?”   程沛笑着回答:“我给你端过去……”   “你们接下来的谈话适合我听吗?”屈铭顺着开了句玩笑,端起盘子嘀咕,“我还是赶紧吃,吃完赶紧走吧。”   屈乐笑了:“你倒是挺聪明的,不愧是我弟弟。”   气氛又重新融洽起来,一扫刚才的尴尬。   一餐过后,三人又聊了聊,屈铭告辞离开,而屈乐也准备再次出发了。   程沛正在洗刷餐具,屈乐站在几步开外望着他,慢慢走到了他身后。   “嗯?”程沛没有回头,如常地笑着问,“喝水吗哥,给你倒杯三分热、五分热还是七分的?”   “等一下再喝吧。”屈乐想伸出手去抱抱他,最终没有,怕自己舍不得放开,“我去处理点事情。”   程沛放好盘子,继续洗勺子:“好啊。”   屈乐嘱咐他:“等我回来。”   程沛轻笑出声:“嗯,好。”   说着“好”,总是那样好……   屈乐决然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他又身处于熟悉的极致黑暗当中了。   屈乐没有给自己发呆或胡思乱想的机会:“接下来去哪?”   【您已经去过了两个比较清晰的断裂点,情绪起伏非常明显,是可能性最大的两个。】   “剩下的哪个更有可能?”屈乐问,“我现在的心态比较急功近利,最好一次就中,两次完成。”   程沛还在家里等着他呢。   【其他的都看不分明,或许与程先生所处的年龄段有关,情绪起伏都非常不规律。】   “年龄段,都是什么年龄?”屈乐有种不好的预感,“几岁的时候?”   【自出生开始,到被谣言困扰的时间点之间,均匀分布。】   屈乐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上辈子造过什么孽?”   这个意思就是说,程沛自从出生之后,一直在遇到像被继弟造谣、被不明真相的同学排挤、被生父用爱人的安全威胁这样的糟心事?   【希望您可以保持一个平稳的情绪前往……】   屈乐打断了他:“最早的是哪一个?”   【是程先生三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再娶。】   再早程沛就没记事是吧?!   那家子人可真行。   干了,反正也是穿,从头穿到尾,挨个穿。他非得看看究竟是什么群狼环伺在欺负他的程沛。   “穿吧?就三岁这个。”屈乐指挥薄暮,“快点穿,解决一个是一个。”   程沛三岁,他自己五岁,还能在一个幼儿园。   【您确定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做好了,走吧,快走。”世界不等人。   【好的。】   屈乐只觉得身体两侧向后刮起了剧烈的罡风。   明明眼前全都是黑暗,他却感觉有什么东西迎面飞来,倒是打不到他,毕竟周围有屏障在环绕着保护他。   主要是有些可怕,让他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四周逐渐亮起,有大人的声音,也有小孩儿的声音,吵吵闹闹,十分喧嚣,屈乐知道这是穿了,正要睁开眼睛,面前一黑,鼻子蓦地发酸……唔!   屈乐想要捂住自己绝对是撞到了什么的鼻子,右手被一只微凉瘦削的手掌牢牢牵着,动弹不得,左手又抓着什么东西,潜意识里不敢放下。   因为鼻子酸疼无比而泛上来的泪水充满了他的眼眶,热泪盈眶的速度快到连他本人都震惊。   怎么回事,这次穿越的姿势怎么如此不对! 第18章   “什么情况啊这是?!”   屈乐清醒地在脑海中质问着,这份清醒却对控制住嚎啕大哭的冲动毫无帮助。   怎么回事……   屈乐听着自己用力吸气发出的“呼噜呼噜”声,在模模糊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张被泪光扭曲的严肃面庞后,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即便嘹亮的哭嚎声确确实实从自己的喉咙里喷薄而出,屈乐也……不能接受!   这是他吗?   他绝不承认这是他!   然而,眼前许久未见以至于他都快将熟悉感忘却的面孔和十分冷淡的语气都在提醒他:这位,是他的奶奶。   被他奶奶拎着的,不是他,还能有谁?   屈乐和奶奶的关系有些微妙。   他是奶奶拉扯大的,双方却没有很亲密的祖孙关系。   奶奶每天送他上学,为他做饭吃,向老师坦言自己身体不好无法配合学习任务。   他自从上幼儿园开始就在独立完成手工作业,可能是绞尽脑汁开发了智力的缘故,记事非常得早。   每天放学后,他和奶奶的日常活动都差不多。   他围着一张硕大的实木矮桌逡巡,将各种材料组合成自己的作业。奶奶悠闲地坐在躺椅上,很久才翻一页书,定时喝她的汤药,然后催他去睡觉。   除了到点吃饭、睡觉,奶奶对他是放养的。   放在别人家里或许会变成祖孙俩相依为命的局面,他与奶奶则是互不打扰。   在那个偌大而古旧的小楼里,他可以自由探索。   这样的时光只有几年而已,他还没有将每一个角落记在心里就不得不搬到了父母家。   最后那两天,父母不想让他在奶奶身边,问他要不要回家、去参加学校的活动、和朋友去玩……他一律拒绝。   奶奶嫌儿子和儿媳烦,把他们轰出了病房。   他和奶奶像之前那样,安静地待在同一个房间里。   奶奶似乎一直都不太喜欢他。   她送他上学时,除了过马路和人多车多的情况,鲜少牵着他走路。   在家里烧菜时,只做医生要求她的清淡餐食,说实话,没有味道。   从来都不肯帮他做作业,明明以前是老师,却没有教过他一道题目。   就连曾是老师这件事都是她的学生来看望她时才曝光的……她与他,根本不曾沟通。   屈乐觉得无所谓,他从小就是个会自己找乐子的人。   对了,学生知道老师家里有小孩儿,带来了零食大礼包和儿童数学趣味题集,奶奶留下了题集,零食让对方带了回去。   “拿走,要不然我馋。”她这样说着,脸上仍旧不带一丝笑容,“反正他也没吃过,不给他吃了。”   好不讲道理的一位奶奶,对不对?   可是啊,她不喜欢吵闹,依然把他从小养大了。   年轻时留下的病灶一直折磨着她,屈乐听到过父母一起劝她再去接受手术治疗,被她骂得匆匆离开。   她说,“做手术,术后疼不是疼在你们身上”,还说“就这样吧,自己保养,能活多久活多久,总归要活到小孩儿知饥知冷,饿不死,冻不病”。   他不仅饿不着,还过得很好。   每次做手工作业他都有一大桌子材料,他最好的朋友跟他抱怨自己说不清要买的红纸是什么红,爸爸买了三次都买错,气得打他屁股,而他可能拥有过世界上所有颜色的色纸。   他曾打破过用玻璃相框镶嵌起来妥善保管的泛黄信纸,也曾在布满不同笔迹日后想起才明白肯定带有许多回忆的书本上乱涂乱画,划伤过家具,打破过花盆,拿着奶奶的好看首饰冻过夹心玻璃球……她始终没有生过气。   奶奶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常年送药材的人、她的学生、屈乐的父母,还有偶尔来往的其他一些客人,谁也不曾得她嘴下留情过。   可能她只是不想和他多说话。   留到那天,一口气说了好多句。   说他太小了,房子留给他也没有用,干脆换成了钱,免得他以后要用钱的时候还得向父母开口。   又说那些书啊旧东西啊,知道他爱玩,应该给他留一些,可是人来到世上难免要结下情谊,给朋友们不够分。   还说,现在觉得,人呢,就应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几点钟睡觉就几点钟睡觉——不过他不能多吃零食,脾胃不健,要按时吃饭。   她只是不想与他亲近。   每次看到小孩儿哭闹,她都要厌烦。   那天,屈乐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后来捧着她早就拍好的、面容冷清的照片时依然没有哭。   日后再想起她时,也从来没有哭过!   男子汉,遇到困难,蒙头大睡,绝不流泪!   今天,现在,他穿越而来的这个时间点,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哇啊啊——啊嗝。”屈乐捂着鼻子嚎啕大哭,背后被什么软软地撞了一下,回头一看,“嗝……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   这个软乎乎的大眼睛小卷毛,好亲切,好眼熟——   屈乐泪如雨下如泉涌如水龙头开到最大就失控,终于忍不住在脑海中狂喊:“我……我,薄暮,薄暮薄暮!”   【在呢。】   “这是怎么回事啊?”屈乐简直要疯了,“我在哪,我为什么在这里?程沛怎么在?我为什么要哭?”   【当您融入到未成年的您当中,会受到您在该年龄段的心理发育状况影响。】   “你管这个叫影响?这完完全全是被控制了!”屈乐气得头疼,“我小时候也没有这么爱哭啊,为什么会这样?”   【您最近的情绪起伏比较大。】   “我——”确实是比较大,这一点屈乐承认,“我本人,气得想哭,到了五岁就直接哭?这合理吗?”   【五岁的您可能承受不住您心中的悲伤和沉重。】   “我就是有点担心哪有什么悲……”在第二个时间点看到程沛时确实悲了一下,离开程沛时说是沉重,也没毛病,屈乐放弃辩解了,“那现在怎么办?”   【哭过应该就会过去了。】   “你不要说得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屈乐表面嗷嗷狂哭,内心无奈地叹气,“我对面这个是程沛吧?”   【是的,是小程先生。】   “他小时候这么矮吗?”屈乐暗中比较,“比我还矮啊。”   【您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小程先生的幼儿园门口吗?】   “这是程沛的幼儿园门口?”屈乐很诧异,“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您祖母的朋友大力夸赞了您的手工作品,您祖母便尝试着将您转学到更好的幼儿园。】   “那不是礼貌尬吹吗?”屈乐已经忘了这件事,“有的时候还是互吹,她也当真?”   【做家长的是会这样。】   “从刚才开始你就显得很有育儿经验,有点怪哦。”屈乐感觉自己的哭声渐渐快要止住了,“程沛为什么不走,我又为什么站在门口不进去上学?”   【您并不想到这所幼儿园就读,正在往回走。】   “现在变了,我要读。”屈乐抬起手抹了抹脸,“程沛小时候就这么人美心善。”   居然一直陪着他。   【建议您看一下自己的右手。】   屈乐低头一看,自己原本被奶奶牵着的右手现在正紧紧地抓着程沛的小胳膊。   程沛被他拽住了,没法走。   【您现在脑海中有什么想法,都会直观地体现在行动上。】   “我,心如止水。”屈乐觉得特别丢人,抹眼泪的小胖手立刻扶住了额头,“我怎么才能自然地放开他?是没有人送他上学吗,万一被拐跑了怎么办!”   【平时送小程先生上学的管家这两天生病了,管家为他聘用的两名生活助理一名请假,另一名早上出门的时候摔倒了。】   【今天傍晚,小程先生放学回家后,他父亲会以管家患上了传染性疾病为由将其辞退。】   【从明天开始,小程先生的继母将会搬进来照顾他。】   “连环套路。”屈乐听懂了,“我能做点什么,要不把他拐回家吧?”   【在整条时间线上,距离世界毁灭的时间点越远,对未来造成的影响越不可控。】   【您需要自行尝试。】   “怎么试都行?”屈乐抹干净眼泪,松开抓着程沛的手,“那你随时监控。”   【我们会——】   屈乐突地一阵耳鸣,薄暮的声音悠远地拉长,十分反常。   他内心深处更关注程沛的心情,五岁的他眼里便注意到了对方正握住自己的手腕委屈不语。   被抓疼了?   “对不起。”屈五岁老实道歉。   程三岁眨动着密实得仿佛能扇风的长睫毛,微微摇了摇头。   “他为什么不会说话,是不是在家里被他生父虐待了?”屈乐义愤填膺,“我还是把他带回家里去吧。”   薄暮没有对他这个大胆的想法发表意见。   “没人反对,就是可以了。”屈乐嘀咕了一句,决定先从和小小圆圆的程沛打招呼开始。   屈五岁笑呵呵地扬手打起了招呼:“你好,我叫屈乐,上大班,你呢?”   程三岁眨了眨眼睛,隔了一会儿才轻声回答:“我叫沛沛。”   “沛沛”——强行叠字,最为致命。   沛!是哪个沛?沛是可爱的沛!   屈乐:我的语文水平承受不来! 第19章   在句敏看来,自己的大孙子忽然就一阵哭哭笑笑傻乎乎。   小孩儿,麻烦。   她有些艰难地在屈乐旁边蹲下,与他平视:“你不是不想来这里上吗?”   屈乐连忙去拉她:“不要蹲着,会摔……”   句敏为了稳住自己,特地将重心往前落了些,被孙子的小胖手一戳,身子一晃,下意识嫌弃沾土,不想用手拄地,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她只来得及收住腿、优雅地侧坐在了地上。   屈乐:“……”   怎么回事?!   呜呜啊对不起奶奶……   句敏见孙子又开始转眼泪,大颗的泪珠眼看就要沿着小胖脸滚落下来,不禁有些头疼地说:“哭什么,不想上就带你回去了。”   “没,没,不想。”屈乐对又开始一抽一抽的自己绝望了。   五岁而已。   【并不完全是年龄的关系。】   屈乐无可奈何地问:“你是在讽刺我连五岁的小孩儿都不如吗?”   【您的心情太激动了,五岁的您难以消化这些复杂的情感。】   “我激动什么。”屈乐很清楚薄暮指的是什么,只是故意不想承认罢了。   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不要总是想起……奶奶,呜啊啊——   真是够了,他心里只是有一些难过,或许会特别难过一点,绝对没有到哭成这个狗样的地步。   【您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我知道了,我会控制自己的。”屈乐叹了口气。   【应该明白,竭力和什么对着干毫无成效的话,不如顺其自然。】   屈乐:“……”   意思是说,他要顺势成为一个嗷嗷怪吗?   不要说奶奶了,他自己已经被吵到了。   句敏顺利地爬了起来,见孙子哭得泪眼朦胧鼻涕纵横不忘对自己伸出毫无作用的小圆手,决定为了他这副傻样子忘记刚才的尴尬。   “没不想就进去看看?”句敏看着扶完自己又去拉扯路过的小孩儿的孙子,“来,松开手。”   屈乐:哎?我怎么又拽住程沛了。   难道是因为他在脑海中想到了带程沛一起去给奶奶扫墓的事。   触景生情,自然地回忆一下,也不行吗?   【您应当学会习惯。】   “我感觉你在看我的笑话。”屈乐心情不佳地说,“听着马上就要笑出来了!”   薄暮没有出声。   屈乐:“……”   为什么一副默认的样子,反驳一下啊!   现在正是小朋友们的入园高峰期,老师们都在门口迎接各自班级的学生。   或许当中有人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有老师过来询问了。   句敏打算让孙子转到这所私立幼儿园,事先已经联系好了,向老师说明来意,对方给他们指了方向,他们就可以离开了。   程沛不是第一天在这里上学,自然有班上的老师迎接他。   刚刚见到就面临分别,屈五岁有些接受不了。   随即他就看到程沛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小小的手帕。   可爱沛沛要给哥哥擦眼泪吗?   程三岁并没有这么自来熟,他只是友好地把手帕递了过来。   屈五岁感动地接住,觉得对方没有手帕会很不方便,连忙掏出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   程三岁:懵。   屈乐其实听到老师正在向奶奶介绍了,说为了安全卫生,孩子们平时皮肤手口接触的物品比如手帕水杯被子等等都会分开摆放……   他五岁,不太懂,只是想向小朋友表示友好而已。   友好的程小沛沛朋友在被老师领着离开之前对他摇了摇手,说“再见”。   呜呜程沛沛好有礼貌!   屈五岁:“再见沛沛,我会去找你的!”   “我找他应该怎么做?”屈乐在脑海中和薄暮讨论,“他现在才三岁,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吧,在这个时间点崩溃、哭崩了的话,就像我刚才一样……也能算数?”   【正是因为充满了不确定性,才需要您在事情实际发生的时候去确认。】   “让他情绪起伏很大的是什么事,管家被赶走?”屈乐问,“管家是程沛母亲留下的吧,如果管家不被辞退,对于程沛来说应该会好很多。”   屈乐开始思索:“我要怎么保证让管家留下来……”   【管家不能留下来。】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屈乐苦口婆心地劝说,“世界都这样了,暂时就别管正常进程了吧,首要的不是程沛吗?”   【是的,但是不能。】   屈乐皱眉……还是算了,不皱了,怕屈三岁变成苦瓜脸:“你给我个理由。”   【小程先生目前的监护人是他的父亲。】   “你这是抛出引语就让我做幻灯片啊。”屈乐已经跟着奶奶走到了院长办公室附近,将注意力多分给了现实一些,随后才说,“管家被赶走以后发现事情不对,联合其他人阻止了程沛生父的阴谋,揭穿了他的真面目?是不是证据不足才没能把他送进去?”   【什么证据?】   屈乐沉重地想着:“程沛生父与他母亲永远离开这件事情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您不要过度联想,小程先生的母亲去世是无奈之……】   【……的悲剧。】   “什么?”屈乐为脑海中出现的噪音皱了皱眉,“你怎么突然信号不好了?”   薄暮没有说话。   屈乐连忙关注现实,发现自己的五官果然非常明显地皱了起来。   很不凑巧的是,他正坐在桌前,桌子上摆放了好几样幼童玩具和书籍,对面坐着一位和蔼可亲的中年人。   他抬头看了看奶奶,她严肃的表情经年不变,眼神里看不出任何信息。   【您正在进行入园面试。】   屈乐:所以我是面试开始就一言不发地变成苦瓜脸了吗,可真是太行了。   对自己的表情不甚满意的屈五岁抬手放松着面部。   肉多多真好揉。   揉完脸回过神,和对方正常互动一番,屈五岁的入园面试就顺利通过了。   因为还要准备一些东西,所以他要明天才能入学。   今天他好想再见沛沛一面,可惜,有奶奶在,他不可能到处乱跑。   句敏领着孙子出了幼儿园,让他爬到汽车后座上,看着他问:“你真的想来这边上学吗?”   “想来!”屈五岁很兴奋。   他小的时候不懂,用后来的眼光看,奶奶开的车好酷啊——成年人的一点点感慨,反映在屈五岁身上就是快乐得想唱歌,真是没谁了!   【您不只是一点点感慨。】   “我奶奶就是很酷。”屈乐看着缓步走到驾驶座、动作很飒爽地发动了车子的奶奶,“等我上了小学,天天给奶奶写作文。”   【那您……】   屈乐听到薄暮难得的沉吟不语,感觉自己领会到了对方想说什么:“你是想问我会不会干扰世界正常的进程吗?”   薄暮礼貌地没有说话。   “时间点再早二十年的话,说不定会吧,可惜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去不到。”屈乐笑了下,“现在的话,要尊重她自己的意愿。”   奶奶早就是个成年人了,他总不能强行闹着她接受厌恶的手术和日渐难以忍受的清淡饮食、养生作息。   她已经那样活过一次了,后来对他说觉得很没有意思——当然,很可能人只有在弥留之际才会这样想、这样说,才会自嘲不够潇洒。   如果能够保证百分之百治愈的话,他甚至愿意替她承受痛苦。   可是,不能。   屈乐又想起自己偷听到的对话了。   母亲说:“妈既然不愿意手术,你就不要老是硬要说这些,每次都惹她生气。”   父亲说:“家里又不是没有条件手术,一直这么拖着,亲戚朋友怎么想,是我不让她治?”   “能治得好谁不治?亲戚朋友知道什么,你还不知道,她受不住疼……”   “不治就不疼吗?”   父亲说着话提高了声音,奶奶在屋子里听见,走过来把他们赶了出去。   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有机会改变奶奶的想法,他会努力见缝插针的。   让他当场大哭大闹迫使奶奶去做手术也不现实,说不定奶奶会把他也赶……到二楼住。   赶出去是不可能赶出去的,奶奶对他心很软。   程沛和奶奶住在改建过的中心城区内,距离他以前的幼儿园和新园都不算远。   附近的房屋群里有某位文学大家的故居,并且都不存在安全问题,因此在改建的过程里被划片保存了原貌,只修整了水电等基础设施。   穿过行人车辆川流不息的街道,走出略有些冰冷的钢铁水泥森林,雅致安宁的复古风貌映入眼帘……奶奶的车像是闯入其中但意外和谐的野生动物,最终安静地卧到了他们家的小院子里。   屈乐抬头仰望着这栋小楼房。   奶奶或许是知道有太多人盯着这里的房子,担心她走后儿子和儿媳未必能保得住,在朋友协调下将其卖掉了。   价格自然比保留到十几年后要不划算很多,这波血亏。   然而,奶奶留给他的钱不仅支撑到了他可以合法去打工赚钱,剩下的部分刚好支付了他买房的首付。   多少有种她早就跨越时空打算好了的感觉——屈乐觉得主要还是归功于自己精打细算。   他读书时不用父母的钱,并不是什么不想亏欠的逆反心理,只是因为,不熟。   多亏奶奶的安排,为他免除了十年的尴尬。   初中时,有一次他放假回家,不小心又听到了父母说话。   父亲似乎想要改变他与他们过分客气的现状。   母亲说:“乐乐和妈的性格有一点像。”   父亲便哽住了声音,没有再提。   唉,谢谢奶奶。 第20章   屈乐已经很久没有在哪里无忧无虑地奔跑了。   今天屈五岁在奶奶的老房子里又体会到啦!   耶!快乐!   快乐到他忘记了五岁的小朋友也会有烦恼。   傍晚,他接到了发小庞玎玎的电话,大大咧咧地告诉对方:“明天?明天我要去新的幼儿园了。”   庞玎玎火速赶来一个爆哭:“你怎么去别的幼儿园啦——!”   屈乐:“……”   忘记了,那时候他们好得每天穿一条裤子,发小没来就仿佛没穿裤子,在人群里根本待不下去。   他倒是还好,有奶奶震慑,从不哭闹;庞玎玎天生嗓门就大,没在哭闹胜似哭闹,哭闹起来地动山摇。   还真是有点想这个家伙了。   长大后他们倒是没有生分,不过庞玎玎在他辞职之前就和竹马办了婚礼,此后将生活中心放在了家庭上,作息时间、工休时间和屈乐严重不合,两人只能网上联系,偶而见个面。   屈乐也不是特别想见对方——谁会想时常和爱情生活过分甜蜜的人聊天呢?狗粮太多,吃不下了。   庞玎玎在二十多近三十年间里被父母宠完被对象宠,今天屈乐说要换幼儿园恐怕会是他遇到的最大的人生挫折。   屈乐:有点不忍心,但是我选择沛沛。   “你为什么去的是那里呀。”庞玎玎捧着比屈乐还圆的脸,愁苦地说,“我不想去那里!”   屈乐还觉得奇怪呢,以庞玎玎家里什么都要给他最好的作风——当然也是负担得起,为什么没让他去读名声在外的私立幼儿园?   “我不想去。”庞玎玎捶胸顿足,“可是你去了……”   “你为什么不想去呀?”屈乐用单纯天真的五岁声线问。   他自己听着就是在装嫩,没办法,装成熟也装不出来,身体条件不允许。   庞玎玎难得压低了嗓门说:“因为我的仇人在那里!”   五岁就有“仇人”了,是什么家族世仇吗?   屈乐知道庞玎玎不喜欢谁那是肯定要划清界限的,没有特别在意他的用词:“你的仇人在哪个班?我先帮你看看。”   “我不知道啊。”庞玎玎茫然地说,“我回家问问我妈妈,他们家就在我们家旁边……你记得打电话提醒我!”   屈乐:“……”   呵,你们家旁边。   提醒你个鬼。   再有不到二十年你就要和他们家的儿子结婚,不仅化敌为友,还两家变一家,傻子才帮你找“仇人”!   屈乐也是没想到,五岁,就要吃庞玎玎和他家竹马的狗粮了!   今生的每个发小都是前世的冤家!   “我们上大班了哎。”屈乐避开这个话题,提醒他,“马上就要上小学了。”   庞玎玎的竹马比他大哎,是留级了吗,怎么可能还在幼儿园里!   心累,想沛沛了。   哈,以后他自己就是沛沛的竹马了!   【屈先生。】   嗯?   【您是否需要注意一下自己有没有被五岁儿童的心理发育状况影响?】   句子有些长,屈乐不得不反应了一会儿。   这种句子他都需要反应时间了?!   “我智力下降了吗?”他,心里慌。   【请您不要担心,只是心智会变得单纯一些。】   “心智单纯,还怎么对付大阴谋家啊?”屈乐紧张地问,“程恰到了吗?”   【还没有,他会在小程先生的父亲再娶的婚宴上归来。】   呵,还王者归来呢。   “没有就好。”屈乐放心了,“所以程沛现在遇到的问题就是身边没有了照顾他的人?”   【是的。】   “程沛和他继母好像关系还可以?”屈乐听到过程沛和她通电话,过年时联系一次那种。   【小程先生从小就表现出了一些不同于常人的特质。】   【小程先生的继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比他优秀。】   “那倒是很容易梦想成真。”屈乐翻了个白眼,“程恰吊打小学生还是没问题的。”   屈五岁的白眼,滴溜溜的圆。   【小程先生在小学时期并没有被吊打。】   【升入初中后,程恰转学到了小程先生的学校,开始煽动他的同学孤立他,在他和朋友之间酿成误会,给他的校园生活制造麻烦。】   “程沛没有反击?”这些屈乐是第一次听说。   【小程先生比较专注于绘画。】   哦,没时间理会……屈乐想到了不久之前自己看到的,大学时期的程沛即便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也能够心无旁骛专注沉稳地作画。   是从几年之后的初中开始的吗?   “五岁揍两岁,是不是算欺负小孩儿?”屈乐苦恼地说,“万一五岁的我忍受不了怒火怎么办?”   看看,他攥起的小拳拳都气得颤抖了!   【建议您尽量避免与程恰见面。】   “那他在家里搞阴谋怎么办?”屈乐很头疼,“要不我把程沛拐到家里来吧?反正我奶奶做事无需向他人解释。”   然后就被法律强制其做出解释——呜呜奶奶对不起。   【您的心理活动很好地体现出了什么是异想天开和好动多变。】   “好了别闹了,说正经事。”屈乐说,“程恰不是到初中才在学校里面搞事吗,在那之前都在家里搞事吧?”   【他回到这个世界之初会花费一些时间博取小程先生的父亲的宠爱。】   【开始他将跟着小程先生的父亲去上班,然后会直接就读幼儿园大班,那时候您已经上小学了,小程先生也做好了上小学的准备。】   屈乐都震惊了:“跟着什么,程沛生父要带小孩儿上班?”   【是的,公司的员工和商业伙伴看到程恰纷纷夸他聪明可爱,和老板长得一模一样,他三岁就会为父亲端咖啡和盖毯子,四岁童言童语指出合同的不合理之处,五岁……】   “停停停。”屈乐赶快叫停,质问薄暮,“你没和我说程恰还有催眠别人的能力啊?”   【他没有这种能力。】   “那这是什么——正常人能接受三岁端咖啡、四岁看合同吗?再者说他们哪里长得一模一样了!”屈乐想不通,“那些人是被降智了吗?”   【这是程恰的个人魅力造成的结果。】   “哦,就是降智。”屈乐明白了,尽管不合理,但是要学着接受,“你之前不是说无法查询程恰的行动轨迹吗?”   【这是已经发生过一遍的事了,有小程先生的记忆作为参考。】   “程沛真的是造了什么孽,要从小看着这种东西长大……”屈乐实在觉得难以理解,“程恰为了完成任务也牺牲太大了吧?”   【这是他的选择。】   “选择,就是没被强制了?什么年代的人啊,还搞父权崇拜。”屈乐感慨了句,“这说明他自称是高级任务者不算谎话,不是强者哪有选择的权利?”   嗯,有哲理。   “唉,我都快要吃饱了。”庞玎玎忽然喘了口气,“你怎么不吃呀?”   庞玎玎上门拜访玩耍,屈乐的奶奶给他们拿来了点心。   是只有一点点牛奶味儿和面粉自然的香气、咬起来比起吃更像在磨牙的小饼干棒。   还是奶奶自制的呢,屈五岁唯一能拥有的零食。   屈乐摇摇头:“我等着吃晚饭。”   “好吧。”庞玎玎站起来,向他告别,“我回去了,回去跟我妈妈说去找你。”   屈乐问:“你要留下来吃晚饭吗?”   等他们上了小学,两个人的关系更加要好起来,放学后他和庞玎玎一起玩,留对方在家里吃过几顿饭。   寥寥几顿而已,后来他搬到父母家就无法自如地招待朋友了,便自己也不肯再留在庞家吃饭。   他的性格中就是有这种根深蒂固的别扭部分。   庞玎玎是个很喜欢跟朋友分享的人,为此生过一场气,后来或许是庞家父母出言安抚好了,再也没有提过留他吃饭。   “好啊,可以吗?”庞玎玎很高兴,“我问问我妈妈!”   看庞玎玎单纯直接的性格就知道了,庞家父母更乐于爽快地进行人情来往,庞妈妈接到电话后谢过屈乐的奶奶,让司机先行离开了。   “你要在这里睡吗?”屈乐突发奇想,“我的床很大的。”   “不了。”庞玎玎一瞬间变得不那么快乐了,“我晚上要和仇人一起练琴。”   屈乐想起来了,现在庞玎玎的“仇人”还在家里。   很快竹马哥哥就要前往海外学琴了,两个小孩儿在“苦大仇深”的时候分开,再次见面……也不关他什么事啊!   狗粮,拒绝!   句敏听说孙子要招待好朋友吃晚饭,什么都没多说,也并未对饭菜做出任何改变。   庞玎玎吃得很香,吃相又干干净净的,句敏看着都忍不住心情好了几分。   原来奶奶喜欢这样的小孩,屈乐暗暗地想,把菜放进嘴里,试图像发小那样品出好滋味来。   他不行。   他怀疑庞玎玎味觉迟钝。   怎么会有小孩儿吃大辣片吃得津津有味吃水煮青菜也能吃得开开心心啊?   不会觉得没有味道吗!   屈乐,五岁,娇气地挑剔了起来。   “怎么不吃了?”句敏看向停下了筷子的孙子,“吃饱了?”   奶奶好就好在不会用“别人家孩子”攻击。   明明认真吃饭的好孩子典范庞玎玎就在那里,奶奶也不会说“你看看人家”之类的话。   屈乐觉得自己的童年属实过得很幸福了。 第21章   “哎,哎,沛沛!”   屈乐站在程沛所在的小班教室门口,看着对方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后抬起头来小脸上满是迷茫的样子,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沛沛你在玩什么呢?”屈乐在老师的注视下大大方方地走进教室门,“这是拼的什么?”   幼儿园小朋友的日程表排得很满,屈乐边体验边观察,感觉只有吃点心的时间比较宽松。   他作为一个返老还童的五岁人类幼崽,在控制情绪上虽然屡屡受挫,但是也有过人之处,他可以毫不费力地集中注意力把点心吃完。   情绪可能控制得不好,牙口还行。   然后他就可以跟老师打报告要上厕所,偷偷跑来找沛沛啦!   他现在想起程沛都是“沛沛”,程沛也管自己叫“沛沛”,那就统一意见喊“沛沛”吧。   屈五岁愉快地接受了这个逻辑。   程沛正要回答,老师已经走到了屈乐身边问:“小朋友,你是哪个班的呀?”   屈乐废了好一番功夫才跟程沛的老师解释清楚自己不是迷路,记得是哪个班的,可以找回去,只是来看看好朋友。   屈五岁在老师周围躲来躲去,最终难逃被送回自己教室的命运。   今天他只是成功地和沛沛打了几次招呼、得到了一个甜甜的微笑而已。   没关系,沛沛的老师总有一天会习惯他到那边教室里去的。   屈乐充满自信地想着,第二天还带上了庞玎玎。   一个小孩儿过去像是迷路了,再带一个就不像了吧?   老师改变了战略,问庞玎玎记不记得教室在哪里。   庞玎玎他就没记过。   两孩被送回了自己的教室。   第三天,屈乐再度出现在教室门口,面对迎上来的老师说:“这次您总该相信我只是过来找沛沛的了吧?”   老师被他逗笑了:“今天是周五呀,你不需要准备一下吗?”   准备什么?   屈五岁初来乍到,不知道怎么回事,于是果断地向老师询问了一下。   原来幼儿园是有选修课程的,每周五都是选修日,可以选唱歌、舞蹈、画画,手工以及大球类等等的课程。   屈乐当然选择手工。   他感觉程沛应该会选画画,但还是要问一问:“沛沛,你选什么课啊?”   教室里其他的小孩儿都在准备东西,程沛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地拼着薄片型积木。   听到他的话,程沛将正在做的东西举了起来。   由各种颜色组成的彩色圆环太过眼熟,屈乐秒懂:“你选的画画啊!”   啊,沛沛笑了,笑得好甜。   “我选的手工,是不是不能和你在一个教室上课?”屈乐没有强行绕过老师跑到程沛身边去,而是远远地问他,“你知道吗?”   “画画和手工是在同一个教室里的。”老师回答,“你可以先回去准备一下。”   “好吧。”屈乐向程沛挥挥手,“沛沛,待会儿见!”   沛沛也礼貌地向他挥手了!   【你这两天的行为就是人类常说的“怒刷存在感”?】   “让你去盯着程恰,没有让你学俏皮话。”屈乐疑问三连,“程恰来了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没有?管家成功联系到程沛的外公了吗?”   【三项都没有。】   “唉,管家什么时候能联系到程沛的外公啊?”屈乐郁闷地说,“我总感觉让程沛留在生父身边怪提心吊胆的,不然让他跟着外公去生活吧。”   【人性是很复杂的。】   屈乐这两天当睡前故事听了听程沛生父的一些骚操作。   程沛的母亲出身豪富,他的生父是本城商界后起之秀,他们的结合倒也并未受到什么阻碍。   两人平稳地结婚生子后,程沛生父的疑心病犯了,感觉自己行走商场堂堂正正,却总被人当成借助岳家财势,在婚姻关系中地位低妻子一头。   程沛生父决定伺机让妻子与家族离心,失去支持。当然了,他不会特地去得罪岳家,而是选择了装蠢。   彼时程沛母亲的兄长遭到绑架,警方调查时,在程沛生父的表演与话术引导下,将怀疑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程沛母亲非常清楚不可能是丈夫所为,很快与父亲发生了争吵。   假如程沛的外公脾气并不急躁,又或者程沛的舅舅被成功解救,程沛母亲与原生家庭的细微裂痕是有可能随着时间弥合的。   结果,并没有这样的机会,程沛的舅舅被撕票了。   在这个案件当中,程沛生父只是因为偷偷跟大舅子借过钱而表现得很心虚,描述情况时说话不够果断而已。   触犯法律法规了吗?在他的算计之下,当然没有。   程沛舅舅的案件是一出情杀,很快就结案了。   然而,在能够调取行动轨迹的薄暮看来,出现了一些奇怪的重合。   程沛舅舅前女友的现任脾气暴躁,发现她保留着前任的联系方式后,打算教训对方一顿。   是程沛生父安排的人让他无意中得知了对方的资产状况,他所依赖的、让他最终失去理智的那些药物,来源也都与程沛生父的安排脱不开关系。   程沛生父没有指使谁绑架、伤害大舅子,只靠一些暗示和小手段,在妻子面前装着无辜可怜,就让岳家同时失去了儿子和对女儿的信任。   这阴谋搞得,说他是程恰的亲生父亲也很可信。   两岁时来到这个家庭、任谁都说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程恰,便是照进他不见天日宛如枯井般遍布苔藓的内心深处的一道光——什么爹配什么孩。   程沛必须离他们远一点!   屈乐对薄暮说:“我不信程沛的外公不担心程沛,人性再复杂,对家人的关爱还占不了上风吗?”   在他出生伊始,他生父没有搞事,家庭还是很幸福的,他那么安静懂事,又漂亮可爱,他的外公,他的舅舅,怎么可能不疼爱他?   【他外公提出过将他接走,他没有答应。】   “他才三岁,我们沛沛才三岁!”屈乐说,“这些人懂法吗?沛沛都没有能力决定自己跟着谁……”   【父亲才是他现在的监护人。】   “说着说着又回到原点。”屈乐烦闷地说,“监护人这件事太难办了,你确定程沛生父没有对他下过手或者搞什么针对他的阴谋吗?”   【他父亲不会伤害他的。】   “不伤害他,害得他母亲跟家里离心,分好几步害死了他舅舅,又横在外公和外孙之间不让他们一起生活。”屈乐越总结越生气,“我总结得够了吗,是不是还有漏掉的?”   【他父亲对他隐瞒了外公去世的消息。】   屈乐感到窒息:“这不就是在伤害他吗,虽然没有伤害他的身体……程沛为什么不去外公家,不会是被他生父洗脑了吧?”   【基本上是这样。】   屈乐:“……”   “不是,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屈乐怒道,“我也不要求你做多少页幻灯片,直接打印文字让我一页一页地看,总可以吧?”   资料共享的方式极其原始,一问一答,猜不对拉倒!   什么叫离谱,这就是离谱。   “不行,我要劝程沛去他外公家。”屈乐在自己的教室门口踱步,“不要拦着我,人在五岁的时候就是这么容易冲动。”   【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试验。】   【当那些行为对世界造成不良影响的时候,必须及时停止。】   “总不可能变得更坏了,阴谋家弟弟,教唆犯生父。”屈乐五岁的身体恨恨地挥舞着小拳头,“程沛也太倒霉了。”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世界毁灭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如果是的话就不需要拯救了。”屈乐很想讽刺一下这个说法,“人努力不就是为了改变命运吗?”   【或许只是人类在追随命运引导的时候选择了错误的方向。】   “我不跟你聊这些。”屈乐感觉局面进入了莫名其妙的哲理时间,对解决实际出现的问题毫无用处,“其他事调查完了的话,等下你就特别注意着程沛的情绪吧。”   【他现在的年纪太小了。】   “大概总能看得出来吧?”屈乐的心情有些急躁,感觉薄暮今天很会抬杠,“再说你究竟是哪边的,怎么感觉你在替程沛生父说话?就凭他这样对待程沛,也给毁灭世界添砖加瓦了吧?”   【本意并非如此。】   【对他慈爱也无法阻止他毁灭世界——】   “你今天好像一个杠精!”屈乐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讲点道理好不好,什么叫他毁灭世界?从头到尾是你们说他的一个念头造成了世界毁灭,他没有主观故意!”   “我不相信他有主观故意。”屈乐感觉五岁的自己又转起了眼泪,“我跟他说好了,让他带我去打针,他不会丢下我的。”   程沛早已脱离了过去的生活环境,最有可能的两个时间点,一个在大学期间,一个在他们刚交往没多久的时候,每一次,都是所谓家人设计的阴谋和威胁。   程沛明明在好好生活,生活却因为什么“不能崩溃三次”毁掉了——还不是因为害他崩溃的那些人在穷追不舍!   屈乐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盲目相信爱人。   他只知道程沛不会放弃自己。   就算程沛脑子坏了,真的放弃了他,放弃了和他一起生活,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都将毫无意义,那也要等世界回到正轨两个人当面聊!   “我从来都没有接受过你们对他的诬陷。”屈乐最后说,“希望你们以后至少不要帮着伤害他的人说话。” 第22章   屈乐说完就和终于收拾好东西的庞玎玎一起出发去上课了。   薄暮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屈乐懒得搭理他,正在试着说服庞玎玎:“做半天手工很枯燥的啊,你还是选唱歌吧?”   庞玎玎长大后唱歌其实很好听,几次对他说自己动过系统学一下的念头,一动就做噩梦,梦到小时候天天练琴练不好的经历,瞬间失去信心。   现下庞玎玎就很是不乐意:“不想听到钢琴的声音。”   “你不喜欢可以跟你爸妈说啊。”屈乐基于对他们家的了解劝说着,“换一个别的东西学不就好了。”   屈乐是后来才慢慢发现的,庞家是乍富之家,行事做派、培养小孩儿等等很多方面都在学习豪宅旁边的邻居,幸好邻居不是什么促狭人。   他的朋友当中有庞玎玎这样全家乐天豪爽气运足的,也有小学认识的某位朋友那样自称天煞孤星的,两个极端,神奇的是,这两人之间相处得也不错。   呜,屈五岁想朋友了。   最想尽快让程沛从目前的困境中摆脱出来。   好想快点上……不,还是算了,解救程沛就好,小学还是慢慢地来吧,他还想多吃点奶奶烧的没有味道的饭菜。   在屈乐的劝说下,庞玎玎决定去体验一下唱歌的课程,如果快乐的话回家就和妈妈说。   本身他们两个第一次上选修课也是需要做出选择的,屈乐奶奶给他选择了手工,庞玎玎是由表哥专门送他上学的,看他自己喜欢。   庞玎玎的表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高中辍了学,之后一直跟着姨妈打理杂事,目前每天最重要的是接送庞玎玎上学。   说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也不完全算,后来他离开庞家时没有接受任何人的馈赠。   在屈乐的印象里,庞玎玎的表哥一直很疼爱弟弟,在他们的学生时代里,表哥既是大人又比较年轻,时常带着他们出去玩,是个很好的人。   庞玎玎婚后没多久,有一次忽然说“表哥走了”,把屈乐吓了一大跳。   仔细一问,才知道是剃度了。   那是屈乐第一次听说认识的人做出这样的决定。   因此后来程沛突然把头发剃光也是吓了他一跳的!   他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选择旁敲侧击地问程沛发生了什么事,并且相信了对方的说法。   他不是没猜到程沛心里苦,只是礼貌地没有深问。   以后再也不讲礼貌了。   直接挤到沛沛旁边做着手工看他画画。   说实话,程沛身边并不挤,甚至有些空荡荡的。   像他这样的漂亮小朋友,不至于这么不受欢迎吧?   【他在班上被排挤了。】   “程恰不是还没来吗?”屈乐莫名其妙,“除了程恰还有别人排挤他?谁干的,为什么啊?沛沛这么乖,三岁小朋友的世界有这么复杂吗?”   【排挤他的人名叫柳阳阳。】   “这明明就是大人之间的站队啊。”屈乐万万没想到三岁……等等,庞玎玎柳阳阳,柳阳阳是自己同届的同学啊,“柳阳阳不应该五岁了吗!”   柳阳阳的父亲柳寒生是本省首富,可是他又不在程沛他们班上,震慑力还能那么强?   【对方的双胞胎堂弟和他在同一个班。】   小朋友的世界太复杂了!   屈乐感觉今天一口气出场了十个角色,心累。   “柳阳阳人呢?”屈乐决定教他做人,“我不记得他小时候长什么样了,是不是在隔壁班?”   他奶奶曾经是柳寒生的老师,逢年过节对方总会去家里看望,他儿时和柳阳阳见过几面,早没有印象了。   【目前他们兄弟三人都在请假当中。】   屈乐立下豪言壮语:“等他们回来教他们做人。”   【你没有机会了。】   “什么意思?”屈乐一愣,“这个时间点这么短的吗?”   【对,断裂时间就在三天后。】   屈乐听完这话,下意识看向正在纸上涂抹颜色的程沛。   还有三天他就再也见不到三岁的程沛了吗?   他却还在这里毫无紧张感地想着别人的事。   每次穿越都在重复上次的故事。   或许屈五岁的注视太过执着,程沛察觉到了,抬起小脸,缓缓眨眨眼睛,弯弯嘴角,又冲他笑了。   啊啊沛沛……三岁的程沛永远可以称之为沛沛。   “你在画什么啊?”屈乐厚着脸皮凑过去,“这是什么?”   他怎么看不懂,上面涂了这么多颜色是什么意思?   “这是欧泊的变彩效应。”程沛轻声说。   【欧泊是一种宝石,变彩效应是它的特殊光学效应。】   谢谢啊。   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说来,程沛送过他一枚戒指,上面那颗宝石近似心脏的形状,很好看,就是太大太绚丽了,他不知道该在什么场合戴。   想找个链子挂在脖子上,宝石的形状会从衣服下面凸出来,最后只好收了起来。   这算不算他不重视程沛的礼物?   两人成对的戒指他一直戴着呢,这波就别算他错了吧。   已经快要麻了,屈五岁哭哭。   屈乐一愣。   程沛他可爱的沛沛又递上了一块手帕!   “我没事的,是做手工看的时间久了,不是掉眼泪。”屈乐忙说,“你以后也要注意,画画时间久了眼睛会累的。”   唉,他在和才三岁的沛沛说什么啊!   程沛把自己的手帕收了起来:“谢谢。”   “嗯……那你继续画吧,我可以在旁边看着吗?”屈乐征求程沛的意见。   程沛转过身,继续在纸上涂抹,缓缓回答他:“可以的。”   屈五岁双手托着自己的脸,在旁边看了半天,愈发觉得三岁的沛沛就是把日后专注作画的程沛搓圆了变成了一只软乎乎的小团子。   一模一样的!   嗐,这不是废话吗,就是同一个人。   屈乐边看边在脑海中呼唤薄暮:“快帮我查一下我奶奶的人际关系,能不能联系上程沛的外公?”   【可以,他们是认识的。】   “嗯?这件事我没听说过啊。”屈乐嘀咕,“可能我的记忆力没有想象当中那么好吧。”   【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复杂的。】   “我怎么感觉你在暗示他们之间有一些陈年旧事?”屈乐疑惑了一下就放弃了,“算了算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屈乐在这个年龄算是个手工小达人。   毕竟他从小到大所有手工作业都是独自完成的,练出来了。   他没有特地运用成年人的思维去设计什么令人惊艳的手工,只做了一个大苹果,红通通的,从正面看底部有些尖,但仍然能够立住。   “这是爱心果。”屈乐把这个又土又俗的手工送给程沛,“送给你,谢谢你一直把手帕借给我用。”   程沛认真地望着立在桌子上的大苹果,半晌再度掏出了手帕递给屈乐:“脸上沾到红色了。”   哦!他的手摸了红色的彩笔又摸了脸,沾到了用手帕也擦不干净吧?   【这是——】   屈乐不想拒绝沛沛的好意,刚用手帕在脸上抹了抹,脑海中又冒出了薄暮信号不好的声音。   不好就先不要说了呗,他自己有眼睛会看,程沛现在的心情很好。   屈乐象征性地用手帕擦了擦脸,原以为不会有什么作用,还想到盥洗室去洗一洗,没想到手帕上很明显地擦下来了红色。   这个彩笔这么好擦的吗?   屈乐只是诧异了一下,很快想起自己今天没有带手帕,虽然刚刚已经送给沛沛一个爱心,但是总觉得对方拿了手帕给自己、自己却没有回应不太对。   嗯……只好用那一招了。   屈乐不知道程沛会怎么想,单说他自己这边,或许是因为外婆很少和他互动,他第一次看到庞玎玎妈妈用手帕折小老鼠的时候马上觉得“世上竟有如此厉害之事”。   又不难,他很快就自己学会了,然后几乎把家里所有能称之为巾的东西都折成了老鼠。   没有挨打真是童年幸福。   卷卷卷,翻翻翻——嗯?屈乐觉得翻出来的这部分上面应该沾了红色,可是并没有。   他认为自己没有规划错,不过程沛正在看着,不好再抖落开,于是便把这个小老鼠送给了对方。   程沛捏着手帕卷问:“这是什么?”   “这是……”屈乐忽然觉得跟三岁小朋友沛沛说这是“小老鼠”会使他造成认知误差。   万一沛沛看到真老鼠也觉得是这种捏着不会动的东西就坏了,他现在都打不过老鼠呢!   “这样把手帕卷起来,就看不到脏的地方了。”屈乐尽量把自己卷人家手帕的行为说得合理一些,“我拿回家洗了还给你。”   程沛摇摇头,嘴角微微勾起笑容,告诉他:“冲一冲,搓一搓,拧一拧。”   对!就是这样!沛沛真聪明!   屈乐感觉自己产生了一种想秀自家娃的冲动。   想秀!   可惜不能给沛沛拍几张照片留影。   等他完成拯救世界的任务就回到家去,向程沛要他小时候的照片。   这就像在立Flag,无所谓了,他就是要表达出真实的想法。   世界毁灭没有谁立过Flag,不照样还是崩溃了。   【有。】   “你怎么一会儿信号不好一会儿冒出来吓人一跳啊。”屈乐感觉薄暮出现得很突兀,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从讨论程沛的生父开始,他说话的方式就很别扭了,和之前不太一样。   【并非信号不好,是权限不够。】   “你不是说‘你们’吗?”屈乐玩笑道,“找你的上级授权。”   【不需要。】   屈乐为对方话语里的生硬皱了皱眉。   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 第23章   课上得差不多,屈乐听到老师通知可以收拾桌子了,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就开始帮程沛收拾画笔。   【你可真是无知者无畏。】   “我怎么觉得你态度怪怪的?”屈乐忍不住问了出来,“阴阳怪气,语气也有点不一样,像换了一个人,薄暮,你这样不行的啊,不要因为进度缓慢而烦躁,否则会被调到客服部去的。”   【我不是你说的薄暮。】   这个宣告进行得毫不迟疑,非常的理不直气也壮。   屈乐对此多少有了点心理准备:“那你是谁?”   【这不重要。】   “当然重要了,这关系到我的用户体验!”屈乐反驳,“为程沛生父说话的也是你吧?”   “就冲这点,有我没你。”屈乐心说怪不得薄暮一反常态地抬起了杠,原来真的是换了个人,“我们在最基本的原则上有重大分歧,无法合作下去。”   【你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   信号不好的感觉又来了。   屈乐试探地问:“薄暮?”   【抱歉,给您带来了不快。】   “虽然你们用的声音是一模一样的。”屈乐感慨,“你说话就是比他说话听起来让人好接受多了。”   【谢谢。】   “不要随便换人跟进项目。”屈乐说,“这点你们应该跟人类学习一下。”   抬杠和戳穿真假薄暮的对话间,他已经收拾好了程沛的画笔,正要帮对方拿起来,就听薄暮又说话了。   【您最好让小程先生自己拿。】   “为什么?”屈乐的手已经伸出去了,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沛沛才三岁,他帮忙拿个东西怎么了。   抢不过程沛他还抢不过程三岁吗?   屈五岁幼稚发作,“唰”地就拿起了画笔。   这一盒是程沛自己带的,颜色很多,倒也不沉,屈乐很想帮忙拿回教室里,可是自己的教室先到,老师拦在门口让他回班级,便只好作罢。   “再见沛沛。”屈乐依依不舍地摆手,“回头见!”   程沛也如他一般摇了摇手:“再见。”   这就是,这就是逐渐敞开心扉了呀!   屈乐站在门边目送着程三岁离开,有点被这个进展感动了。   还有三天……   他选择执着地在沛沛面前刷存在感!   屈乐不求别的,只希望程沛能感受到自己对他的关心,在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不会拒绝自己的帮助。   周日幼儿园还要休息,太浪费了!   “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周六这天,又抓住机会刷过一次存在感回来,屈乐问薄暮,“不会又查询不到吧?”   老师们都开始习惯他一有机会就跑去找沛沛了。   【小程先生的外公会过来将他接回家。】   “那不是很好吗?”屈乐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断裂点,难道沛沛不认识外公了,所以不想去?”   【当中的缘由很复杂。】   “你们下次直接说不方便解释就好了。”屈乐回到教室里,开始等待放学,“我可以接受。”   百无聊赖地坐着翻了会儿图画书,屈乐觉得有点饿,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今天有了巨大进展。   他用掉了一部分自己攒下的零花钱——不用白不用,反正也快要去下一个断裂点了,花不掉等于白攒。   他请求庞玎玎的表哥带着自己去附近小学门口的文具店里,给程沛买了一支据说最近很流行的……反正是一种画笔。   肯定不够专业啦,他只是想起了那枚戒指,突然很想送给程沛点什么。   程沛送他戒指的时候就是不年不节、没人过生日。   日常生活里的小幸福从三岁抓起。   程沛回赠了他一包小点心。   他想把点心吃掉。   屈五岁决定,吃!   【您有感觉到哪里不适吗?】   屈乐觉得薄暮的问话很奇怪,回答:“没有啊……你是不是昨天晚上也问过一次?”   【是的。】   “我应该有什么不适?”屈五岁来回摸摸脸、额头和肚子,“你要这样说的话,好像确实脸有点热。”   “是我的思路转得太快五岁的身体受不了吗?”屈乐有点头疼,屈五岁立刻捂住了头,“别啊,时间不等人。”   【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屈乐发现自己的异常举动被老师注意到了,对方过来检查了一下,决定通知家长。   马上就放学了,放学再通知不是一样吗?   屈五岁无力挣扎地被老师领走了。   脑海中回荡着薄暮的解释。   【只能由您自己发现究竟是什么原因。】   “要是我发现不了呢?”屈乐追问,“发现不了也不能告诉我吗,会不会影响程沛?”   【不会。】   那就——先放放吧。   他感觉自己的脸愈发热了起来,脑子也实在转不动了……   出人意料的是,经过园医检查,屈五岁没有生病。   屈乐顿时又精神了起来,心想:“是被你吓到了吧?”   【没有生病就好。】   “谢谢关心了。”屈乐感觉到了一种若有似无的浑身上下到处都不舒服的感觉,决定忽略它。   医生都说没生病了……没有就好,生病了万一恢复不了就赶不上正事了。   奶奶已经到幼儿园附近了,闻讯赶来,准备把他接回去。   “你有什么感觉?”句敏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孙子,“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既然医生都诊断过了,屈乐不想再自己制造症状,“可能是饿了吧。”   莫非他年纪轻轻就低血糖了?   第一次度过童年的时候没觉得有这种问题啊。   “那回家吃饭吧。”句敏决定晚上再看看,“睡觉之前泡泡脚。”   屈乐不是喜欢泡脚的年龄——说的就是真实的他,还没有体会到泡脚的乐趣,不过说不定有用呢。   浑身上下不明原因的不舒服,泡脚很有可能适合应对这种情况。   晚上回到家,屈乐真的泡了泡脚,好好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若是说精神百倍吧,没有,说还是那么不舒服吧,也没有。   可能是被泡脚缓解了?   今天幼儿园休息,屈乐向薄暮确认过程恰还没有上线,决定今天在书房里找一找曾经被自己摔破的那个相框。   他现在认识的字多了,忽然很好奇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   是从哪找到的,怎么摔破的来着?   屈乐正在一边回忆一边找相框,奶奶过来找他了。   “天天在屋里闷着,怪不得不皮实。”句敏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走,跟我出去买点花土。”   他哪有天天在屋里闷着?幼儿园每天安排户外活动啊。   这样说来,他自从到了这个时间点,因为在童年的乐园里待不够,在家的时间里确实每天都窝在房子里。   幼儿园生也很累的好不好,回到家里了就只想待着呀。   当然这番咸鱼论调屈乐是不敢和奶奶说的,只听话地换好衣服上车,问她:“去哪里啊奶奶?”   句敏说了一个市场的名字,就听到自己驾驶座的椅背皮面“嘎吱嘎吱”响了两声。   是她孙子挠的。   屈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小胖手对奶奶的爱车造成了威胁:“那是在哪个区啊?”   他明知故问的,他可太知道了,程家就住在那个区!   程家离他们家实在是不近,否则他可以厚着脸皮邀请程沛过来玩。   如果他们能够再多相处一段时间的话。   断裂点近在明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如果能够留出一段时间和程沛建立友谊就好了,这样的话给他提提建议、帮忙处理问题什么的都自然很多。”屈乐叹气,“现在我这么热情只会显得很可疑,还好我也只有五岁……”   说着说着,他犹豫了一下:“如果这个断裂点没有问题的话,最好把它和下一部分连接起来,给程沛留下幼儿园的记忆。”   “你们有没有办法这么做?”屈乐问,“不然下次我和他见面还是不认识啊。”   【不改变世界进程的话,可以。】   “怎样是不改变世界进程?”屈乐一听说有门,连忙问,“重大的事件都不能改变?”   【我会随时提醒您的。】   “行吧。”屈乐坐车无聊,问起了另一个问题,“所以你们的技术允许把断裂点重新连接起来?听你说的我还以为连不起来,只能等确认世界不会毁灭了才能连。”   【那样的操作方式比较安全。】   “安全不一定是有效果的。”屈乐开始说服对方,同时鼓励自己,“前两个时间点的行动都很保守,感觉只是走了个过场,接下来应该积极一点……”   【希望您可以始终坚持内心的信念。】   屈乐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什么信念?”   【保护好小程先生。】   “我的信念居然是这个?”屈乐轻笑,“我还以为我的信念是找到他问问究竟有什么不开心是不能和我说的。”   【我相信您可以做到。】   “我也觉得。”屈乐给自己增强信心,“同样是穿越者,程恰都把世界给搞毁灭了,我也得努力啊。”   “他还没出现吗?我不是给他加戏,是担心他突然出现。”屈乐现在对阴谋家的动向很关注,“对了,明天有没有具体的时间点?”   【暂时没有。】   果然又没有,这样不行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已开,有兴趣请移步专栏。 第24章   “程沛的外公总不能是穿越者了吧,你可以看看他定的什么时候出发。”屈乐努力地想获得更多信息。   【他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屈乐想说什么,最终选择了理解,“明天随时提醒我啊。”   “我这两天是不是被五岁影响得频繁使用语气词了啊?”屈乐扪心自问,“你感觉到了吗?”   【您需要录音进行回顾吗?】   “不了不了,反正很快就会好。”屈乐特别注意了一下,又说,“希望在咱们离开之前你们能够修复好断裂点。”   “沛沛现在年纪还小,到了小学的时候就懂不少事情了,我再去套近乎他一定会觉得奇怪。”屈乐继续催促,“你们赶快讨论一下,抓紧把补丁打上。”   【我们会尽快商讨出一个结果并进行施工的。】   屈乐说完这些,在车上摇摇晃晃,很快迷糊着睡了过去。   直到被奶奶喊醒他才发现市场已经到了,而他凭借着高超的上车就困技能错过了沿途的风景,包括程家的别墅。   他还计划着提出到那座房子附近看看花园呢。   程沛的生父很好脸面,专门请了人打理花园,这件事他听程沛说过,曾经送程沛回程家时也看到过一部分。   奶奶爱养花,他提出去看花园应该不会被拒绝吧。   对“居然睡着了”的遗憾和对“回程有没有可能”的思考影响着屈乐,导致他跟随奶奶去买东西的一路上都心不在焉。   屈乐甚至在奶奶的脚步放缓时误以为已经到了她要去的店,直接停下了脚步,忙于低头苦苦思索。   回程再走那条路的话就有点绕了吧,他要怎么跟奶奶说……   句敏走着走着感觉不对,回头一望,发现孙子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原地不走了。   她个子有些高,牵着小孩儿影响重心,病灶容易更疼,便不怎么牵着屈乐走路。   平时都跟得好好的,今天是怎么了?   句敏顺着小孩儿的视线一看,是个卖油炸串串的摊位——难道他想吃这个?   句敏自己也想吃。   谁说年纪大了就不能爱口味重的东西,她吃不了一斤,还吃不了一口?   她都多少年连一口也没吃过了——倒不是自己吃不了就不让孙子吃,这孩子和他爸一样,脾胃天生有些弱,吃这些再吃坏肚子就麻烦了。   平时小孩儿也没有要过,今天看来是馋得都走不动路了。   句敏决定等一下再看看,等买完东西从这边路过,如果孙子还是这副表现,就给他买一份。   这样想着,她过去牵起了小孩儿的手:“走吧。”   屈乐这才明白奶奶刚才只是脚步慢了许多。   他自然而然又想起了她的身体状况。   等到明天,他这一场似乎又将无功而返的穿越就要结束了。   屈乐不知道自己没有劝说奶奶究竟是对是错。   二十来岁的时候,在周围的人看来,他和亲生父母保持着礼貌却不算亲近的关系,是不对的。   在亲戚朋友们的议论里,奶奶决定不按照常规方式治疗,也是不对的。   他和奶奶确实有地方相像,都做了一些向他人解释也解释不明白的事情。   如果他劝说奶奶改变自己的想法,奶奶教育他要和父母亲密无间——这样是不是就能够变成普罗大众眼中的“圆满”了?   他们家会变成一个奶奶健康长寿、父母对孩子一视同仁、兄弟之间坦诚相待的完美家庭吗?   他不去尝试,怎么知道做不到?   屈五岁再次停下了脚步。   句敏觉得手上一沉,低头看去,就见孙子泪眼汪汪地望着自己……算了,小孩儿而已。   屈乐正想开口说话,忽然被奶奶领着换了个前进方向。   屈五岁人小力微,几乎是被拎到了油香扑鼻的炸串串摊位前。   嗯?还有这出,他怎么没有印象?奶奶不是一直以坚强的意志维持清淡饮食吗?   句敏看了几眼摊位,选了两样炸出来内里软和不硬的。   本地人家过年时都要炸年菜,她的母亲曾是一把好手,她青出于蓝,对这些再了解不过。   看出摊位老板的食材和手艺都很扎实,她也就不再看了,只把矮不隆冬的小孩儿往身后拽了拽,免得被油星儿溅到。   屈乐记不清自己小时候有没有陪奶奶来过这边的市场了。   本市的大部分地区他都是和寄宿学校的舍友一起出门玩时了解透彻的,最新接收到的信息容易将之前的覆盖,混淆人的记忆。   那他基本上也可以确信奶奶从来没有这样放纵饮食过!   这个机会倒是好像有点适合劝说一下对方?   屈乐决定等奶奶吃下第一口就说。   句敏拿到炸得喷香、剪成小块按要求没放辣椒装进袋子里的炸串串,领着孙子远离了摊位。   近在咫尺的香味在拼命地往她鼻子里钻。   她原本打算着到了目的地找个安静不碍事的地方再拿给小孩儿吃。   眼下想还是这样想的,想着想着她就走不动了。   屈乐还在整理措辞,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纸袋子。   句敏微微抖了下手腕,示意孙子接过去,刚刚出锅的炸食在袋子里跟着抖动,摩擦出来的“唰啦唰啦”声仿佛就在耳边。   和方才摊位老板摇匀粉料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屈乐震惊地领会到了奶奶的意思,自己究竟是摆出了多么心事重重的表情啊,她这是在……买好吃的哄孩子?   受宠若惊的心情完全体现在了屈五岁的行动上——他迫不及待地一把接过了纸袋。   “慢点吃。”句敏一看自己果然猜对了小孩儿的心事,很满意,严肃地告诉他,“不好消化,好好地嚼碎了再咽进去。”   屈乐条件反射地回答:“知道了。”   他把这句嘱咐执行得很好,站在门口边吃边等待奶奶选购结束,等到她提着东西出来了,他也没吃几块。   屈乐仰头看着奶奶,发觉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手里的袋子上。   她也想吃吗?   因为看到奶奶一如既往板着脸而莫名紧张起来的屈五岁接收到这一猜想,小胖手捏着竹签,叉起一块,勇敢积极地举高了手。   屈乐:??……这不是我干的!   句敏是这家店的常客,店老板响亮地在她身后夸奖了起来:“哟,小孩儿真懂事,是您家的?”   “是我孙子。”句敏没有多说别的,想喊上屈乐离开,瞧着他执着举起的小手,怎么看怎么心里不是滋味儿。   她总觉得自己不适合养小孩儿。   屈乐被她养的,完全没有别人家的能闹腾。   句敏回过身,把东西放在不耽误别人的地方,借店里的水龙头洗了个手,接受了小孩儿难得的任性。   在这期间屈乐一直在命令屈五岁把手放下、赶快放下,甚至希望平地起旋风把那块炸串儿刮走。   无事发生。   奶奶最终还是走过来捏起它放进了口中。   屈乐想起她说着“人呢,就应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几点钟睡觉就几点钟睡觉”的模样,泪珠儿又“嗖嗖”地从屈五岁脸上滑落了下去。   屈乐当年是真的恨自己没能连夜出去给奶奶买些吃的。   他不敢从她身边离开。   句敏看着主动要跟自己分享却又在自己“勉强”接受后掉起了眼泪的孙子,实在想不明白。   难不成这小孩儿伸手举着吃的是在招鸟?傻小子也不是没在自家院子里干过这种事。   算了,别跟小孩儿较真。   句敏领着孙子走到车边,见他还在抽抽噎噎,着实头疼:“哭什么呢?”   屈五岁,说不出话。   根本原因在于屈乐的心情真的很复杂。   薄暮一直在提醒他不能改变世界进程,他也在竭力说服自己,可是,再怎么讲道理,留有遗憾的人,总会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强求。   屈五岁哭腔浓厚地开口:“奶奶……”   “行了行了。”句敏被他喊得头皮发麻,“上车了,回家了。”   “奶奶身上,疼,去医院。”屈五岁抽泣着,“不回家。”   句敏的第一反应是不靠谱的儿子教了孙子什么话——儿子最近忙工作,没来过。   住在他们那边帮着带屈铭的亲家母倒是说过带小的过来看看,让兄弟俩在一处玩一玩,又说小的容易过敏这啊那的,要不就让大的过去住两天。   屈乐跟小朋友玩得好好的,用不着舍近求远迁就谁。   “不去医院,咱们回家。”句敏把他往后座里侧送了送,“关门了,手脚别动。”   关好后座的门,她上了车,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到底还是没忍心,扭头解释了一句:“奶奶自己不想去医院,别闹了啊。”   屈乐没有闹,他感觉屈五岁也没有,甚至奶奶都没有真的觉得他是在闹。   他看着她脸上难得出现的柔软神色,强令屈五岁含泪点了点头。   哪怕她没有说服谁的意思,他也觉得自己应该学会接受。   句敏久违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回家的路上绕道去那家最大的美术用品店,再给孙子多买点做手工用的东西。   小孩儿吗,分散分散注意力,估计就把心事忘了。   屈五岁有些绝望地靠在后座上,忽然发现回去的路有些出乎意料,忙直起身子往窗外望,边望边喊:“奶奶,那里有个花园,花园!”   句敏其实注意到那座披着如锦繁花的宅子了,每次打这边经过都很难不去留意。   听说是那家老大的女儿女婿在住着,比过去有生气多了。   人已非,物不是了也很正常。 第25章   “在家你少碰倒几个花盆,也能弄出一个花园来。”句敏忍不住心疼起了自家那些个花。   屈五岁当没听见,并任性地提出了要求:“奶奶,看花园。”   句敏一愣,打着方向,看到自己干瘦的手掌,心底那丝波动立时平静了下来。   “行,带你看看去。”她答应了下来。   屈乐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难道从市场回家更方便的那条路还没修好通车吗,奶奶怎么从这边走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思考事情合不合理。   车在路边缓缓停下,从院子外向内看去,每一处都是别致的好景色。   屈乐敏锐地从修剪完美的层叠花树中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是沛沛!   屈五岁十分激动,快步跑到院墙的铁艺旁喊着对方:“沛沛!”   刷存在感还是有用的,程沛往这边望了一下,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过来。   “沛沛你在院子里玩呢?”屈五岁几乎把脸塞进了两根栏杆之间,“沛沛你在玩什么,画画吗?”   “没有。”程沛向他走了过来,被如何跨越错落排列的小树难住了。   “沛沛你不要过来。”屈乐觉得这个地面环境对于小短腿来说很危险,赶快阻止了他,“我们说话互相能听到就行了!”   程沛站在原地,看看他又看了看旁边,腼腆地笑着打了个招呼:“奶奶好。”   呜,沛沛好乖好聪明——屈乐觉得不用自己介绍就认对了人的程三岁真是机智聪敏极了,不过该介绍的还是要介绍:“沛沛,这是我奶奶,我爸爸的妈妈。”   对于三岁的小朋友来讲还是需要说明一下这个辈分的吧?   “奶奶,这是我们幼儿园小班的沛沛……”屈乐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有了当面把程沛介绍给奶奶的机会,“他叫程沛!”   可惜不能带着身份介绍。   算了,程沛和他之间的事,同程三岁与屈五岁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还只是两个小朋友而已。   相信奶奶一定可以领会到程三岁是屈五岁最喜欢的小朋友!   全幼儿园里最喜欢的那种!   屈乐在脑海中吐槽:“以前我听李姐说她小孩儿上幼儿园交朋友有喜欢的、最喜欢的,天天轮换,还不理解,原来真的有啊。”   新老两个幼儿园全部排到一起,沛沛都能在屈五岁心里做第一!   “太幼稚了。”屈乐想捂脸,屈五岁立刻把自己的脸从栏杆里收回来揉了揉。   太幼稚了!   两个幼稚的小朋友遥遥相对,还想继续说话,有衣着正式的中年人匆匆走过来,生疏地和他们点了点头,把程沛带走了。   屈乐目送着程沛被人带到身穿米色长裙的女子面前,猜测那是他的继母。   她弯下腰和程沛说话的姿态还算亲近和善,至于说了些什么,屈乐支楞着耳朵也听不见。   只能明天再见了。   明天便与命运的安排决胜负!   “还是没有具体的时间点?”屈乐问,“沛沛的外公还没考虑好?”   【他暂时放下了这件事。】   哦对,程沛的外公毕竟脾气急躁。   看来是要明天突然做出决定了。   来吧!他在幼儿园等着!   第二天一大早,屈乐跑到厨房门口,望着正在做早饭的奶奶,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奶奶……”   奇了怪了,他怎么今天一大早又觉得很不舒服?   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看不出哪里不对劲,也没有摸出发热。   让奶奶看看?   句敏惊得手微微一颤,回头看向突然出声影响到自己的孙子:“等一会儿,饭马上就好。”   “好的。”屈乐翘起脚尖拿了碗筷,来到饭桌旁放好坐下,等奶奶端着砂锅出来放在隔热垫上,立即坐直了身子,确保自己的头脸可以清楚地被奶奶看到。   句敏看着孙子格外精神奕奕的模样,照例按着幼儿园老师说过的检查了一下小孩儿有没有生病,然后说:“吃饭吧。”   看来奶奶也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屈乐心里纳闷,问薄暮:“你们能检测健康状况吗?”   【不能。】   “我猜也是。”屈乐没有问过薄暮关于奶奶身体情况的问题,一方面是害怕知道目前到了什么阶段,另一方面也是觉得他们可能没有这个功能,他们很多功能都不完善的。   【您的身体暂时没有健康问题。】   “那可能是心理作用。”屈乐总结,“五岁的小朋友到了星期一不想去幼儿园,很正常。”   接下来就是屈五岁式发言了:“我不一样,我有沛沛。”   【小程先生的外公目前仍没有做出决定。】   “你都会主动提供信息了,看来我是真的问了很多次。”屈乐吃着早饭,“老师说,周一每个班都要排排坐说说周日做了什么,他应该也会在教室里待着,麻烦你随时监控了。”   【好的。】   前往幼儿园的一路上没有任何异常。   屈乐一下车就看到了站在老师身边的程沛。   沛沛今天在上衣外面穿了一件小马甲,是全幼儿园最适合小马甲的小朋友!   屈五岁认真地和奶奶道别,跑到了程三岁的面前打招呼:“沛沛早上好!”   程沛微微仰着脸冲他笑了笑:“早上好。”   走到近处屈乐才发现,程沛手里拿着一枝花,是低饱和度的颜色,看上去十分温柔。   有点高级。   “沛沛你的花真好看。”总之夸就对了。   “谢谢。”程沛道了声谢,微微笑着把那枝花向前递了过来,“给你。”   屈乐怔了一下,屈五岁已然被内心深处的欢欣雀跃驱动着伸出了双手去接:“给我的?谢谢你!”   “不客气。”程沛把花递给他后就背起了小手,抿唇笑着,眼睛都眯了起来。   沛沛笑得好甜……   屈乐低头看看手里的花,又抬头看看程沛,感觉现在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风和日丽,一切都那么明媚快活,无人知晓究竟有什么会被风暴席卷摧毁。   他一定要保护好这些。   ……   整个上午都没有发生任何事。   除了屈五岁本人,一切都很正常。   “我感觉……还是不对劲。”屈乐在盥洗室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我觉得头昏,又不晕,觉得脸热,又不发烧,小孩儿都是这样的吗?”   【您现在出现的症状都是正常的。】   “你真的好像很有育儿经验的样子。”屈乐让屈五岁摆了个双小胖手环胸的姿势,圆圆的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眉头紧皱,“这不是生病吗?”   【暂时没有出现实症。】   “算了。”屈乐放下胳膊,洗了洗手,决定回教室去,“我把沛沛送的花放在桌上了,不会被别人弄坏吧?”   说到这里他就紧张了起来。   虽然那枝花他不能带走,但是起码不能让它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弄坏啊。   那只是花而已,很有可能架不住小朋友们的好奇心。   屈乐一路小跑回到了教室,真的有不熟悉的小朋友在桌前观察那枝花。   还好还好,回来得比较及时。   庞玎玎今天没来上学,不然会帮他看着的。   昨天晚上他们通过电话,说是表哥有什么事——因为没人送他上学,所以今天不来上学了,真是个好理由。   屈乐在小朋友们充满兴趣的目光下抢救出了自己的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感觉花的手感有点问题。   他刚才观察得清清楚楚,这是一朵娇嫩的真花,颜色淡雅的花瓣上泛着丝绒般的光泽,很新鲜,像是出门前刚摘下来的。   现在他抓在手里却觉得花茎和叶子都像失去了水分。   屈乐刚才拿起来就直接藏在了身后,现在感觉不对,急忙找了个角落打算仔细看看……   【小程先生的外公已经抵达了幼儿园门口。】   “啊?”屈乐顾不上看花了,“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突然?”   【他是在前往其他目的地途中改道过来的。】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就应该每隔五分钟问一句!”屈乐连忙用手把花护在胸口往外跑,“你们都说人性是复杂的了,下次请把动向说出来咱们好好分析一下。”   “他应该不能直接把程沛带走吧?”屈乐边跑边说,“不是要有监护人的电话吗?”   【小程先生的外公正在给他父亲打电话。】   “程沛生父不是不愿意让程沛回……他是不愿意吧?”屈乐跑到了程沛的教室附近,感觉自己喘得厉害,双手扶着膝盖弯腰休息了一下,本能地感觉哪里不对,眼前已经模糊了起来,“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因为您完——】   不是吧,不是吧,断裂点到了吗?!   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就“完成”了?   屈乐坚强地扭头朝教室内望去,老师正在走向程沛,马上就要通知他——   屈五岁的身体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地面倒了下去。   他似乎听到了惊呼和其他声音,却很难再分辨出来都属于谁了。   ……   句敏接到老师的电话时正在买菜。   菜市场距离幼儿园很近,因为她做好了顺便去接屈乐回家的准备。   昨天孙子和那个庞玎玎通了电话,对方今天不上学,她觉得自家小孩儿很有可能闹着回家然后去找朋友——这种事以前就发生过,于是她特地选择了幼儿园附近的市场买菜。   也是凑巧了。 第26章   句敏听完老师说的屈乐在走廊上奔跑、跑得太快停下来休息随后才摔倒的全过程,决定等下就带孙子去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园方自然是准备叫救护车的,她告诉对方自己马上就到,开着免提给儿子拨了几次电话,无人接听——可真能耽误事。   儿媳之前跟她说带着小的去看什么专家了……幼儿园到了,句敏果断放弃打电话下了车。   幼儿园门口停了一辆加长型轿车,句敏往里走着,迎面遇上了带着小孩儿从门口出来的一位老师。   小孩儿看着很眼熟,卷卷的头发,大大的眼睛,昨天还笑容甜美的面孔上带着一丝惊惧,眼神不安地投向了她。   这不是孙子天天提昨天还跑去找了的那个沛沛吗?从年龄上来看,是那家的女儿和女婿的小孩儿吧。   句敏收回视线继续走,很快到了园医室。   屈乐感觉浑身发冷,冷得深入灵魂,屈五岁小小的身体正在颤抖——有大人的声音说他在发烧,发烧怎么会起得这样快?   也太魔幻了吧。   朦胧间他听到了奶奶的声音,然后屈五岁被抱了起来,好像被抱着往外走了?   奶奶抱得动他吗,太辛苦了……   老师的声音,奶奶的声音,某些教室的嘈杂声,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似的,非常遥远。   唯独高亢到不真实的童声冲刷了他周身又湿又冷的迷雾,直接响彻在他的耳边。   什么声音?   是程沛?程沛……怎么……   “沛沛……”屈乐感觉自己严重受到了屈五岁身体状况的影响,意识被来回撕扯着分离,又被不可抗力揉捏在一起,却不能很好地融合。   他勉强控制着屈五岁发出了声音:“沛沛……”   句敏抱着孙子走到园门口便听到了有些刺耳的喊声,尖利得让人无法相信是昨天那个害羞且礼貌的小孩儿发出来的。   有老师在旁边劝导:“不要怕……程沛,程沛我们不要着急,老师和你说,你的家长……”   是家长啊,那就管不到了。句敏又看了一眼,注意到那个小孩儿拼命想从大人怀里挣脱出来的样子,多少有点不忍心,想到怀里的孙子,还是决定赶快去医院。   “沛……”她怀里的小孩儿半睁着眼睛,一点一点地抬起脑袋往那边看过去,“沛沛……”   句敏无奈地停下脚步,看着孙子颤颤巍巍抬起来的小胖手。   虽然小孩儿这副身体不舒服的模样看上去可怜至极,让她心里直着急,但是这个伸着小胳膊的姿势怎么这么……让她觉得好像不应该就这样走了?   句敏望向那个又发出了一声短促尖叫的“沛沛”,之所以短促,是因为抱着他的黑衣人掩住了他的嘴。   动作粗暴,她看不下去了。   屈乐几乎完全无法感受到外界的情况了。   他似乎和头重脚轻晕眩不已的屈五岁重合了,唯一能做的只有徒劳地喊:“沛,沛……”   眼泪成串地滚落,被微凉的手指轻轻抹去,风吹过泪痕的感觉过分清晰,让他奋力地夺回了更多感知——程沛……   【确认小程先生的情绪起伏到达危险状态。】   【请您尽量远离。】   屈乐不知道自己听到的话是幻觉还是真实,如果是真实的,这逻辑也说不通啊。   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或许是费力的挣扎终于起到了作用,他感觉自己在空中一颠一颠,逐渐靠近了正被黑衣人挟持着的程沛。   只要他再把手伸出去一点点,就能够拉住显然不愿意被带走的沛沛……安静地画画的沛沛,乖巧地笑着的沛沛,因为不愿意被带走而哭了,这些人,听不到吗!   【请您尽量远离小程先生!】   他必须拉住程沛。   在每一个……   “别捂小孩儿的嘴。”句敏走到那辆车跟前,阻止了黑衣人,看了一眼怀里逐渐恢复意识、哭得比那个沛沛更伤心的孙子。   小胖手还在支棱着要去拉人家小朋友。   句敏望着沛沛死死抓住车门的小手,不知怎么的,忽而联想起往事,愈发觉得车里那位做事比年轻时还没有章法了。   她单手抱紧屈乐,空出手来轻轻地覆上了沛沛那双小手,尽量缓声道:“沛沛?来松手,还记得奶奶吗……”   过于用力而变色发冷的小手颤抖着,轻轻抓住了她。   句敏的身体陡然一震,耳边也响起了奇异的嗡鸣。   鸽群振翅飞过天空。   邮递员来了,送来了她期待的信件——她打开时仿佛仍置身于被海浪拍打的灯塔之上,呼吸着带有海水咸味儿的空气,心情无限舒畅。   然而,那就是最后一封信了。   寥寥几行字,写尽了她与对方过去的情谊,好似谁也未曾拿着书本或是冰糖葫芦在街角等待过对方,薄薄的一页纸,轻易便可以撕碎,让它随风而去。   回忆如包裹在山楂外的糖壳,满心热情被辜负的她愤愤将之咬碎,顿时满腔酸涩,她的牙口是最好的,性格也最果断,不需要再去信询问了,她不喜欢那样。   转瞬间,她人生当中最大的遗憾在脑海中转起了走马灯……这是,怎么回事?   屈乐感觉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逐渐从屈五岁身上消失,双手恢复了一些力气,想睁大眼睛也不再那么困难,他被奶奶抱在怀里,总是差那么一点,用力把胳膊伸出去的话——   【即将到达断裂点。】   屈乐继续努力往前探。   才不管那么多!   他奋力一够,仍然没有够到,好在奶奶懂他的心事,抱着他向程沛走近了一步。   就差这么一点点,他终于抓住了奶奶和程沛的手。   “沛沛!”屈五岁艰难地喊了出来,“等……”   四周陷入了熟悉的黑暗。   屈乐小心地收紧手指,必须慢慢来,不然会抓疼他们……   唉。   不用担心了,什么都没有。   他又穿回来了。   “沛沛怎么样了,他不会还是被人带走了吧,你说的危险状态是什么意思?”屈乐现在有好多个问题,“危险状态,对他本人危险吗?”   【对小程先生本人没有任何影响。】   “那就好……下一个时间点,是什么时候?”屈乐感觉自己已经迫不及待了。   太废了,这个时间点他也完全没有发挥作用!事不过三啊!   【我们认真商讨了一下。】   【决定采纳您关于修复断裂点的建议。】   【请您稍事等待,目前正在修复第一段时间线与第二段之间的断裂点。】   “修复了?”屈乐有些惊喜,“这样以后我再见到程沛的时候他已经认识我了,是吗?”   【修复完成后,您需要自行填补两个断裂点之间的空白。】   屈乐很快有了自己的理解:“我需要在两个断裂点之间的时间段里重活一次?”   那他岂不是可以再和奶奶一起生活了?他要一直和程沛做朋友,帮对方解决在班里被排挤的问题,陪着他画画,让他度过一个快乐的童年!   【不是的,只有在小程先生与您互动的时候您才可以选择如何进行回应。】   “什么意思,就像玩游戏的时候给出选项让我选?”屈乐有点担心,“你们的选项靠谱吗?”   【有“其他”选项。】   “还真的是选项啊!”屈乐吐槽,“你不会是现想的办法吧?”   【不是的。】   【您再次融入到五岁,在两个断裂点之间重新生活一次的操作理论上也是可行的,可是那样会花掉更多时间,制造更多不确定因素。】   【您常说的,时间不等人。】   “对,我是经常说。”屈乐接受了他这个解释,“现在能开始吗,还是要等一下?”   【请您稍等。】   屈乐感觉自己在黑暗中躺平了。   躺平,好咸鱼。   次次喊着努力的口号,次次都是无效穿越。   【您这次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什么意思,夸大事实啊?”屈乐有些自暴自弃地躺着,别说,虽说没有枕头,但还挺舒服的。   【小程先生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没有降临在小世界。】   【毁灭发生在了您祖母的身上。】   “什么东西?!”屈乐吓得坐了起来,“什么我祖,我奶奶?”   【小程先生的年纪太小了,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好在这种力量是有限的。】   【只毁灭了您祖母的命运轨迹上最有价值的一环。】   【那就是——死亡。】   屈乐慌张又不敢置信地听着,彻底听懵了:“什么,什么最有价值的一环?”   “什么叫‘毁灭’死亡?”屈乐其实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但是那怎么可能呢?   【小程先生毁灭了她终将走向死亡的命运,她的身体当中无法正常运作的部分已经消失,缺失的身体组织会被源世界能量自动补齐,并从此获得可怕的永生。】   屈乐:“……”   薄暮说得这么凝重,好像他不该因此感到开心。   可是,“永生”?奶奶会继续活下去吗?   【是永生。】   “永生就是说……”兴奋和担忧在屈乐心里来回拉扯,让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有其他的反应,“她不会去世了,是吗?”   【永生就是——】   “我知道。”屈乐从薄暮的语气里体会到了沉重,“我想想,我再好好想想。” 第27章   虽然屈乐在过去的时间里从来没有考虑过人也能永生,但是玩游戏玩到过。   好像没有哪个角色因为永生而骄傲自豪快乐庆祝,都是孤单寂寞……甚至变成反派,受不了永生而反复折腾。   都是顺应剧情需要。   他倒是不担心奶奶变成反派,奶奶的思想道德素质肯定是过硬的。   “那她会继续变老吗?”屈乐问,“会不会老得走不动,然后就只是活着?”   【当她身体中人类的部分到达使用寿命,源世界能量会自动将其替换掉。】   “那就好。”屈乐松了口气,如果只是能喘气就算活着的话,那真的太可怕了,“源世界能量是什么?”   【是来自源世界的能量。】   【即便这个小世界毁灭,在不遇到其他神的情况下,您的祖母仍然会永生。】   【在神的世界里,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永生者步入死亡,毕竟永生者也只是普通的生灵。】   “阶级分化也太严重了。”屈乐又在黑暗中缓缓躺平,“人类,神的世界……那个恐惧之神有这个能力吗?”   【没有。】   “那就好。”迄今为止屈乐只听说过这一个神,“我奶奶……结果是我又倒欠程沛了啊。”   【这是在所有的可能性当中机缘巧合产生的对整个小世界伤害最小的结果。】   “结果确实不错,我什么都没有做到也是真的。”屈乐长出了一口气,“好了,你们先修着,我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出发。”   【好的。】   薄暮不再出声。   黑暗与沉默催人入眠。   屈乐觉得应该给自己鼓鼓劲,却禁不住有些昏昏欲睡。   迷蒙之中,一个熟悉的怀抱以分外轻柔的动作将他抱了起来,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他的眼皮、脸上、耳旁……就像他们一起生活的每个普通日子的早餐,程沛将习惯性赖床的他吻醒,笑着催促他去洗漱、吃早饭。   一切都过分的真实,屈乐因此感觉到了虚幻。   他必须从这场使人沉迷的美梦中醒来了……   屈乐睁开眼睛,入目所及依然是极致的黑暗,还没好?   【您醒过来了吗?】   “已经修好了?你可以叫我啊。”屈乐在黑暗中毫不费力地坐了起来。   【是的,您现在进行选择吗?】   “我做一下心理准备。”屈乐两手搓了搓脸,排解掉残存的睡意,回忆了一下自己从小到大玩过的游戏里最粗糙的画面,“好了。”   总感觉对方很有可能提供一些让人笑出来的东西。   【好的,请您做好准备。】   【倒计时,三、二、一——】   屈乐的眼前出现了一层光晕。   周围是他熟悉的奶奶家一楼的客厅,可以左看右看、扭头回看,完全就像置身实地。   这些景象之上笼罩的光晕却又很好地体现出了并不是现实。   怎么说呢,就像对一个游戏工作室的旧作大肆嘲笑后对方拿出了出人意料的新作成品。   很倔强,很想争口气的感觉。   “这部分不会是你同事里那个跟我吵架的杠精负责的吧?”屈乐问,“就是特别能共情程沛生父的那位。”   薄暮没有回答。   就在此时,他们家的电话响了。   屈乐条件反射想往电话那边走,当即移动了起来,和平时走路没有什么差别。   当他伸出右手要去接电话时,面前浮出了两个他都没来得及看清的选项,结果手指正正好好碰到了右边那个。   电话铃声戛然而止。   屈乐:“……”   果然是杠精做的吧,是杠精的报复。   “左边接受,右边拒绝?”屈乐无可奈何地问,“我都没有看清楚。”   【请你下次看清楚再进行选择。】   “不要以为加上了一个‘请’我就发现不了是你。”屈乐心说来了这个熟悉的感觉,“我需要薄暮。”   【抱歉,额外消耗了一些时间。】   【被钻了空子。】   “没事。”屈乐正在思考电话会是谁打来的,铃声再一次响起,这次多等了几秒钟,果然又弹出来两个选项。   选项处在他视野的正中央,上下左右都空出了一块。   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为免再度按错,他这次伸出了左手,从选项下面慢慢移动到电话上方将它接了起来。   拿回听筒时同样特别注意着绕过了选项。   选项还在,电话也能接通。   “形同虚设哈?”屈乐在脑海中调侃了一句,对着话筒问,“您好,我是屈乐,请问您是?”   “我是沛沛。”   ?!   “沛沛!”屈乐连忙对那个稚嫩的声音作出了平生最热情的回应,“你好啊!”   “你好,我已经到门口了,也按了门铃……”   “到门口啦?”屈乐讶然,为什么沛沛会出现在他们家门口,这是跳时间线了?   【您正处于小程先生的外公试图将他带走的几天后。】   【因为您的祖母出面阻拦,小程先生的外公妥协了。】   【经过他们商定,小程先生将会在您家与外公见面。】   “在我们家,还有这么好的事?”屈乐一边跑去开门一边问,“以后沛沛可以变成常客了,我要经常喊他过来玩。”   屈乐朝站在院门外的程沛使劲挥手,跑过去开了门,暗中问薄暮:“我奶奶和他外公很熟吗?”   【小程先生的外公是您祖母的初恋情人的兄长。】   屈乐愣在当场:“……你下次把他不是本人这点放在前面说。”   吓了他一跳!差一点就跟程沛变成一家人了,那可不行。   【好的。】   【您祖母与小程先生的外公之间关系并不和睦,借用场地会面这件事理论上只会发生一次。】   “为什么啊?”屈乐把程沛让进客厅,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追问,“我奶奶和初恋被程沛外公棒打鸳鸯了?”   【您祖母的初恋在年轻时被兄长要求以事业为重,和她分手了。】   居然猜中了?屈乐满心疑惑地给程沛端来了果盘,看上去是奶奶准备的,估计是拿来待客的。   “那现在呢……”屈乐没有见过爷爷,他老人家几年前去世了,只见过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和襁褓中的自己拍的照片。   【分手后对方很快就倒在了工作岗位上。】   屈乐:“……”   他听了这段往事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算了,不说了,和沛沛一起吃水果。   屈乐问薄暮:“我奶奶呢?”   【您祖母到附近去买东西,被您锁在了大门外,正准备叫门。】   呃!屈乐仔细一想,自己刚才开院门的时候好像确实无需开锁直接打开就行,完全没注意,没想到有这个可能性!   热心招待客人的屈五岁跳了起来,到门口去给奶奶开门。   奶奶严肃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有任何改变,又好像哪里都变了。   “她看上去挺好的。”被病痛折磨而佝偻起来的身形和总是勉励维持的步伐都自然了很多。   【您已经有足够的真实感了吗?】   【如果您确保自己能够认真对待,在接下来的现实生活当中做出正确选择,我们将为您开启快速跳转模式。】   “什么意思?”屈乐听到后面那个词,感觉此事并不简单,“什么是快速跳转,为什么要快速跳转?”   【假如每一个场景您都亲身经历的话,会消耗太多时间。】   “哦……”屈乐明白了,“我只要在与程沛有关的场景做出选择就行了是吗?”   【是的。】   “好吧。”屈乐隔着一楼客厅的窗户望向正在和奶奶打招呼的程沛,“开始吧。”   眼前的场景渐渐溶解、淡去……   全新的环境在屈乐眼前缓缓铺开。   “这是哪,又需要我自行判断?”屈乐发现自己正站在电梯里,抬起手掌看了看,大小和之前看到的并无差别,转头看向身旁,是穿着颇为正式的奶奶。   “我这个记性,是几层来着?”奶奶正在自言自语,发现了他的目光,问道,“庞玎玎给你的请帖上写的是几层,你注意了吗?”   庞玎玎?   啊!   屈乐好像有点印象。   他和庞玎玎从幼儿园毕业之前,庞家在酒店里举办了一个宴会,非常正式地给他送了请帖。   原时间线上奶奶突然身体不适,没有办法带他去,现在奶奶的身体好了……不对,先想想,这件事为什么与程沛有关?   酒店!   “现在是不是程沛生父再娶的那天?”屈乐恍然大悟,“我猜到了!选项呢,选项是什么?”   他的面前立即冒出了两个选项。   “22楼”和“20楼”。   幸亏他记性好啊!   虽然他对请帖没有印象了,但是他记得庞玎玎的妈妈对“2”这个数字非常执着,他们家的宴会,肯定是在22楼!   当然要选“20楼”才能找到程沛!   屈乐点中选项后动作未停,直接在电梯面板上按下了20楼。   奶奶也没有说什么。   电梯很快到达,屈乐还在紧张地思索要怎么解救程沛于生父的再婚典礼当中,就在电梯门打开时看到了正在悄悄往气球装饰后面走的程沛。   句敏其实在孙子充满自信地一按时就有了预感,走错了。   她最近的预感很强,已经连续三次买到了其貌不扬但又沙又甜的西红柿。   她打算到了20楼再找服务人员打听下,电梯门一开,望着外面的装饰风格,再看到孙子向某个熟悉的小小身影冲去的举动,顿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第28章   句敏感觉自己这辈子动作都没这么快过。   她疾步向孙子追去,镇定优雅地拿下了自己的披肩,嘴里焦急地念叨着“快回来”,和服务人员表示只是小孩儿走错了,俯下身子对跑到气球装饰后挡住了沛沛的屈乐轻声说:“把他抱起来。”   屈乐毫不犹豫地抱起了沛沛,他比对方大两岁呢,抱得动!   句敏用披肩裹住两个小孩儿,弯着腰自然地引导他们往电梯走:“让你多穿点也不穿,又不穿秋裤!”   屈乐其实看不太清楚路,程沛安静地待着,小心地缩起了手脚、放缓了呼吸,谨慎得让人心疼。   好在没有人特别注意他们或是过来阻拦。   句敏带着两个小孩儿回到电梯里,按下关门键才问:“到底是几楼?”   屈乐放下程沛,扑过去按了下22楼,感觉电梯动起来,这才松了口气。   奶奶真厉害!   “电梯里有监控,有录像机把咱们都照下来了。”句敏没好气地点了点孙子的小脸蛋儿。   一看就是这个沛沛想离开,她孙子来帮忙,事情怎么会这样巧,事先商量好的?俩小孩儿能商量这些?   屈乐万万想不到,自己当初没能参加的一场宴会竟然就在程沛生父的再婚现场楼上举行。   很凑巧,巧到令人有些后悔。   不要想“如果当时”,要继续努力!   “我们只是去22楼玩一下……”屈乐的话还没有说完,电梯门打开,前方极度配合地出现了很多可以玩的东西。   偌大的宴会厅地面上铺有类似赛道的图案,电梯旁停满了电动儿童车,可以载着小小来宾们前往不同区域,每个区域的摊位上都准备了小游戏和各色奖品。   好一场先玩游戏才吃饭的宴会。   “乐乐——”庞玎玎头顶生日帽,开着一辆小车、带着表哥过来迎接他们,“这是……哦,沛沛!”   “这是程沛。”屈乐强调了一下,“你在干嘛啊,过生日吗?”   电梯面板上有日期,庞玎玎的生日不是今天啊。   “对呀,今天是22号嘛。”庞玎玎说,“快上车,我们去玩!”   过去屈乐和庞玎玎的幼儿园在每位小朋友的生日时都会搞个小活动,他便在当天把自己的手工礼物送给发小。   对哦,这是庞玎玎的六岁生日,二的倍数,庞妈妈当然要很重视地庆祝。   屈乐拉着程沛坐上了二人小车,在现场安排的青年人陪同下缓缓开向第一个摊位。   唉,就是体会一种感觉吧,还没有走路快。   在场的孩子们里熟悉的面孔不多,年龄不一,想来大多是庞家生意伙伴的孩子。   屈乐自称手工达人可不是吹牛的,他和同龄人比起来双手又稳又灵活,赢下一局需要耐心细致的游戏,拿到奖品马上递给了程沛。   胜利献给沛沛!   “谢谢。”程沛笑了笑,指向下一个摊位,“我会玩那个。”   几分钟后,他完成了小模型的涂色游戏,快到让扮演摊主的大人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   “真好看!”屈乐拍手鼓掌,“沛沛真厉害!”   “真好看!”正在这个摊位上玩耍的一个小女孩儿梳着精致的辫子,放下自己手上的模型,仰着头问,“叔叔,我涂完以后可以不要奖品要他那个模型吗?”   哇,沛沛的作品真有魅力!   屈乐笑看了一眼和摊主讨价还价的小女孩儿,帮程沛拿着奖品,拉起他正要走,就听他忽然说话了:“叔叔,我可以不要奖品拿走这个模型吗?”   “当然可以,你是它的作者。”小女孩儿插话,“快拿着,我找你买它!”   屈乐听得想笑,这小姑娘,说来说去就是想要这个模型啊。   “至于叔叔提供的原材料。”小女孩儿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两张彩色纸片递给摊主,“我用这个帮他付了!”   摊主今天是给小朋友们服务的,没有“报酬”也不会为难他们,何况是有,当下就想接过纸片。   “我不卖。”程沛出声阻止,“我自己付。”   “我来我来。”屈乐连忙转身去车里捡纸片,方才庞玎玎又开着车与他错身而过,朝他撒了几张纸片,他还以为是什么欢庆的气氛道具,原来是游乐场的“货币”?   哦,上面写着饭菜的名字,也对,饭菜不能直接摆在摊位上。   屈乐一本正经地支付了原材料的款项,拿到小模型递给程沛:“给你。”   程沛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下,又递了回来:“送给你。”   坐回位子上忧郁地托着腮的小姑娘跳了起来,问:“卖吗这位哥哥?”   屈乐赶快接了过来,告诉她:“不卖!”   “唉——好吧……”   屈乐和程沛一起在这个小型游乐场里玩了一圈,流程不是很长,毕竟主要是招待大家吃饭。   吃饭的时候就要用到彩色小纸片了,有的小朋友获得的奖品券很多,可以送给被请到其他房间里喝茶的家长或陪同人员,再多的还能兑换成方便带走的零食类奖品。   谁家也不缺这些东西,就是玩儿。   小朋友们开开心心地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屈乐留意到庞妈妈让外甥去请来了一位女士,两人向他和程沛的方向望过来,紧接着,那位女士点了点头。   看来是认出程沛了。   屈乐有点紧张,虽说本市传统的婚宴开始时间已经过了,但难保楼下有什么别的情况。   “对了,程恰来了吗?”玩物丧志啊,玩的时候他看着程沛笑开的模样,都把程恰给忘了。   【来了,正在表演节目,歌曲《好爸爸》。】   行吧。   “没人发现程沛不见了?”屈乐问,“没有一个人发现吗?”   【程恰顶替了小程先生原本需要上台的环节。】   那就是程恰发现了。   可以,他好好表演,他们好好玩。   三岁的小朋友一般不需要别人照顾吃饭了,屈乐还是特地关注了一下程沛。   毕竟别家小朋友都有生活助理陪着,沛沛怎么能没有,他就是沛沛的生活助理。   愉快的大半天结束了,楼下的婚礼还没有结束。   句敏领着孙子和沛沛走到电梯附近,问自家小孩儿:“怎么办,把他送回去?”   屈乐自然是不愿意的,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弹出选项,只好问薄暮:“这里怎么没有选项?”   【这部分只有最初需要选项,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也是啊……三岁的沛沛,不回到家里去还能去哪里呢?   屈乐恹恹地进了电梯,问薄暮:“他为什么不去外公家啊?”   【因为小程先生的父亲曾经对他说,关爱他的人都会像他的母亲和舅舅一样。】   什么?   屈乐欲言又止,止又止不住:“那个谁——是不是脑袋有什么问题?”   屈五岁的影响力又来了,他的拳头硬了!   【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残酷的现实。】   【他只是不应当过早地将其灌输给小程先生。】   “不应当过早地……那以后就可以灌输了?”屈乐气道,“哪有这么说话的人?”   薄暮又陷入了沉默。   “杠精是不是又来了,在这里胡说八道?”屈乐想起程沛生父就生气,“你赶紧登出,给薄暮让地方。”   【抱歉,我在查询下一处空白的情况,又被钻了空子。】   “你离开座位把电脑锁屏啊。”屈乐以“人类的方式”给薄暮建议,“你同事不会还偷窥你密码吧?”   【和您说的这种情况有些类似。】   “太不道德了。”屈乐批判完这种行为,在现实中拉了拉了奶奶的手,“奶奶,我们能不能把沛沛交给他外公啊?”   “我可以通知他外公来接。”句敏对孙子说,“如果沛沛愿意的话。”   屈乐发现在自己说到“外公”时程沛明显地紧张了起来,心里暗骂他生父不做人,小心地问他:“沛沛,你不想去外公那里吗?”   程沛没有说话。   屈乐觉得程沛生父对一个三岁的小孩儿说那种话实在是太恶毒了,哪怕一般情况下三岁的小孩儿估计听不懂这种事,也很恶毒!   快得好像在一瞬间,程沛失去了疼爱他的舅舅和母亲,紧跟着就多了个继母和心怀叵测的弟弟。   再过两年,他早夭的异母妹妹就会出生了。   “程恰是什么时候转学到程沛的初中的?”屈乐在思考时间线,“程颂没了之前还是之后?”   【在那之后。】   屈乐立刻懂了:“他肯定造谣了吧,在学校里面。”   【是的。】   “难怪我们沛沛这么乖这么好相处还能被孤立。”屈乐得出了结论,“都怪程恰!”   句敏出面阻拦过,自然知道沛沛不想去他外公家,见孙子小大人似的询问对方意愿,便在旁边等着。   沛沛不说话,她孙子就一直憨憨地等。   庞妈妈发现客人都送得差不多了儿子最好的朋友还没走,笑着过来跟句敏打过招呼,问屈乐:“乐乐,走啊,跟玎玎回家去玩儿。”   “我不去了阿姨。”原时间线上屈乐读大学前和庞玎玎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对庞妈妈自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在等沛沛做决定。”   庞妈妈笑道:“那好,你们两个先商量着事情。句姨,您坐下歇会儿,让他俩慢慢讨论。”   程沛轻轻拉了拉屈乐的衣服:“我们走吧。”   屈乐认真地看着他:“你决定好了?”   程沛点点头,说:“我想回家。” 第29章   “你不想和外公住在一起吗?”屈乐特地问过薄暮程沛和外公见面的情形了,据说其乐融融十分温馨。   难道薄暮形容错了?   “我不能和外公住在一起。”程沛轻声说,“和外公住在一起对他不好。”   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会啊,今天一天咱们都待在一起,哪里不好了。”屈乐用自己举例子,“我很开心,你也很开心啊。”   【建议您不要这样说。】   “说都说了还能怎么样。”屈乐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不负责任,和长辈住在一起总归比和朋友在一起玩儿要复杂得多。   【是您……】   “那些先放一边。”屈乐敷衍薄暮,“程沛去外公家里总比待在他生父那边强多了吧!”   程沛垂下眼帘,仔仔细细地思索了一会儿,看着屈乐说:“咱们都很开心。”   沛沛是真的觉得开心就好!屈乐笑着说:“那不就对了,你和外公聊天也很开心吧,要不要试试和他多待一段时间?”   程沛外公是在他初中的时候走的,离现在还有好几年,屈乐不可能眼看着程沛听信生父的话不敢靠近,让想和外孙一起生活的老爷子始终孤独。   屈乐思考着刚才讲的那些话会不会太复杂了,又对程沛说:“要试试吗,从今天开始?”   程沛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   屈乐斩钉截铁地说:“不会不好的,你看看我。”   【非常诚恳地建议您不要这样说。】   屈乐不想搭理薄暮,只期待程沛能接受自己的建议。   程沛抿抿唇,轻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屈乐松了一口气,回想着薄暮的建议,保险起见又问了下:“程沛到他外公那里去住,不会真的影响老爷子的寿命吧,是他生父编的吧?”   【假如您成功让小世界稳定下来的话,没有任何影响。】   “你可太会回答问题了。”屈乐笑道,“稳定不了就崩溃,大家集体消失。”   总算解决了这件事,句敏联络过程沛的外公,接程沛的人很快就到了。   想来是外公觉得程沛和他见面时表现正常却无论如何也不到家里去很不对劲,派了人暗中保护和观察。   屈乐跟薄暮确定过确实是程沛外公派来的人,很是不舍地跟程沛道别:“沛沛到了外公家给我打电话啊!”   认真点头答应的小团子实在太乖太可爱了!   “接下来。”屈乐感慨地说,“沛沛就要越长越大了。”   婚礼这一天花的时间还挺多的,算不上什么“快速跳转”,看来杠精对他的认真程度不放心,又给了他增强真实感的机会。   他绝对会认真选的,怎么可能不认真?   【请您做好准备,开始快速跳转。】   【倒计时,三、二、一——】   接下来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事情需要选择。   屈乐待在极致的黑暗中,躺着看上方如播放电影般闪过的程沛的成长过程。   程沛和外公相处得很好。   让他选择要不要接受邀请去程沛外公家里做客?   要,去找沛沛玩!   程沛在幼儿园里还是那么专注于做自己的事。   他要不要教训柳阳阳让他别欺负程沛?   肯定要啊!   柳阳阳服软了,告诉堂弟们不要排挤程沛。   当然这和程沛住到了外公家里也有很大关系,程沛的外公和柳寒生有生意来往,生父则不被对方看在眼里。   程恰这段时间和薄暮说过的一样,在做继父的挂件,夺取对方的喜爱。   他在程沛搬到外公家住之后想方设法地表达过两次想找哥哥,程沛生父有心让他去打探下情况,屈乐让薄暮盯着,及时把程沛约了出来。   程沛生父是个好面子的人,没有再提出让程恰去岳家找程沛。   程恰大概不想表现出过多的心机,于是继续一心一意讨好继父,争取变成程家唯一受宠的小少爷。   “程恰既然是穿越任务者,他会不会知道什么别的时间线。”屈乐充满探究精神地问,“世界毁灭是一条时间线,咱们在改变这条时间线,那在程恰穿越过来之前会不会也看过一条完整的时间线?”   【他没有经历过完整的时间线。】   屈乐觉得薄暮有些答非所问,却也不想再问了,对方的风格就是当自己猜对的时候才给予肯定,猜错了给出的回答里则很难发现线索。   他现在那有时间忙着猜这个,不如专注地看看程沛。   程沛在幼儿园和在家里的生活都平静了很多,脸上时常带着笑容,同班的小朋友们也会主动和他说话了。   尽管照旧没有交到什么好朋友,但人际关系正常了就行。   屈乐除了经常跑到程沛的教室去刷存在感、选修课总要和沛沛待在一起之外,每逢周日都会跑去找对方玩。   这都是他做出的选择。   他可以选择“不”的,每一次都有这个选项出现。   似乎没有必要完全和程沛绑定在一起,他多少有点对之前忽略男友情绪的补偿心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沛沛太可爱了。   调皮捣蛋找玎玎,岁月静好选沛沛!   都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可真是童年幸福。   屈乐看着自己陪程沛过了生日,然后和好朋友玎玎一起上了小学。   小学生和幼儿园小朋友的作息不太一样,他做选择的机会变少了,有就选“是”,怒刷存在感!   习惯性地选,选错了一次,导致他劝说程沛去参加了夏令营。   只能和庞玎玎一起调皮捣蛋的暑假太无聊了!   程沛回来后给他带了纪念品,是个可爱的小木雕。   屈乐再度向薄暮申请道具栏,杠精说做不出来。   好可惜,不能把程沛送他的礼物永久保存。   他不知道就这样在黑暗中看了多久。   经过时间飞逝大法的加速,下一个断裂点终于要来了。   “这段讲的是什么?”屈乐决定事先多了解一下,免得融入进去之后总要疯狂提问。   【程颂出生后,程恰认为她严重影响了自己的家庭地位。】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屈乐觉得背后发冷,“程颂,不是程恰,那个什么的吧?”   【您问的是“什么”?】   “他们俩是亲兄妹,他不能把妹妹——不对,程恰是任务者。”屈乐搓了搓胳膊,“你只说是或不是就行,不要说细节。”   【不是,您猜测得过于复杂了。】   “那就好。”屈乐安心了一些,“是我想多了。”   四周安静了两秒,屈乐又开口阻拦:“再等一下!”   【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屈乐觉得自己很像那种在合作即将敲定时故意沉默一下又继续挑刺的甲方,弄得别人心情忽上忽下:“那件事不会发生在这个时间点,是吗?”   【不会。】   屈乐问:“那个结果可以改变吗?”   【绝对不可以改变。】   屈乐想说什么,怔了怔,没有说出口。   他原本觉得,程颂年纪还小,甚至无力自保,如果只是意外的话,可以试着改变一下。   “即将发生的时候,你能不能提醒我……”屈乐感觉自己这样说便代表着接受命运安排,心里异常别扭,到底忍不住要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意外?”   薄暮安静了下来。   “再接着问下去,你们是不是又会给出一些模棱两可的回答?”屈乐无奈地说,“我只是觉得她年龄太小了,而且如果没有这件事的话,程恰以后就不能造程沛的谣……”   【在这几秒钟之内,小世界里发生的所有出生与死亡都有可能与小程先生产生联系。】   屈乐决定不再继续问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但是这不代表他赞同对方。   那件事在日后一直伴随着程沛,虽说程恰反复地提起才是程沛被谣言缠身的主因,但是屈乐偶尔会觉得,程沛不曾与对方当面对质未必没有于心不忍的缘故。   那些“家长心真大,放心让哥哥带着妹妹”、“讲真,这样家庭里没有保姆吗我不信”、“都上初中了难道还什么都不懂”之类看似理智客观的话,都让当事人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何况是某些恶意的揣测。   屈乐可以想象到,假如程沛出来回应的话,事情会怎样掀起又一轮漫长的热议。   除了程沛和程恰,谁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程恰亦没有明确指责,只以话术引导,给看客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   越想象,越离谱。   当一件事情在网络上发酵到某种程度,即便当事人明确地将真相公布出来,仍然会有部分人只相信自己的想象。   这都是没有办法避免的。   以屈乐自己的性格,会选择给出清晰的说明,撇除煽情的部分。   他不会挨个揪住相信了谣言的每个人当面对峙、打脸。   这样或许会很爽快,甚至能博得更多的舆论支持,谁不喜欢出手快、狠、准的事件主角呢?   他只是觉得,能说服大部分人就可以了——以不引起过分关注的方式,免得麻烦。   不过,如果是为了程沛,他可以不管麻不麻烦。   毕竟对方那么多年什么都没有说,即便决定面对恐怕也很难开口。   他愿意替程沛多说一些。   这些都是他们共同生活的时候他在等待程沛开口澄清时的想法,一直也没有等到而已。   往日之事不可追。   他最希望能够从根源上避免程颂早夭,既然此路不通,那就再想办法。 第30章   “你还没说程恰在这个断裂点上做了什么。”屈乐经过一番思考,整理好信息,问薄暮,“说说?”   【他在小程先生和妹妹之间制造了矛盾,再作为懂事的孩子出来劝架。】   “他可真出息。”屈乐简直服了,“现在能怎么制造矛盾,程颂还那么小。”   【您可以自行观察一下经典案例。】   “有视频啊,这就方便多了。”屈乐说,“准备好了,你播放吧。”   视频内容如下:兄妹三人相处时,程恰在程沛与程颂之间游走,悄悄刺激程颂,在她看过来时伪装成是程沛做的。   小小团子程颂皱着脸,捉不到让自己很不舒服的罪魁祸首,终于忍不住挥舞着小手哭了起来。   看护人员过来抱起程颂一问,她的手就指向了程沛。   如此循环几次,程沛继母得知“事情经过”,向丈夫抱怨起这一情况,程沛生父不以为然。   “这是闹着玩的。”程沛生父说,“再说颂颂是个女孩儿,应该从小把脾气培养得好一些,将来她凡事都要依靠哥哥,怎么能使小性子。”   屈乐:好的,拳头又硬了。   “本来没有什么,被他一说也像有什么了!”屈乐怒道,“再说这个人不是最疼程恰吗,说的好像要把程沛当继承人一样,让他继母听了以后怎么想!”   “这种人要小孩儿干什么?”无能狂怒发言来了,“只想舒舒服服地被拍马屁。”   程恰走的不就是这个路子,爱爸爸,爸爸好伟大,不需要“好爸爸”付出时间陪伴,也不用他花精力教育。   定义程颂让她将来依靠别人,不追究事情经过就给程沛定罪,定了罪也不想因为女儿受委屈惩罚儿子——好一个标准糊涂蛋!   “还有其他的吗?”屈乐真是越看越生气,越生气越忍不住要看,“哎,等等,这些录像的视角,好像监控啊。”   【是儿童房的监控。】   “既然有监控他们为什么不看看,是蠢吗?”屈乐一想到程沛从那么小开始就不断被污蔑,感觉很难受,“不会看不出来吧?”   【任务者有很多种方法处理监控。】   “你们这是从哪里调出来的?”屈乐纳闷,“你不是说程恰的行动轨迹要参考程沛的记忆,程沛不可能跑去看监控吧?”   【我们进行了查询和归档。】   “那你们应该再做一个目录提供给我。”屈乐要求资源共享,“我需要点播。”   薄暮没有对他这个要求发表意见。   屈乐只是说说,说完就放下了:“我准备好融入了。”   【当前这个时间点没有融入的必要。】   “放我去和沛沛见一面吧,他都要从幼儿园升入小学了,这么重要的人生节点,我必须出席。”屈乐说,“我顺便劝劝他跳级。”   程恰不是拥有成年人的知识储备却只谦虚地在小学后半才跳了一级吗?   屈乐准备劝说程沛跳两级。   这样的话除非程恰高调跳三级,否则对方就算转学到程沛的初中也蹦跶不了多久。   他不知道程恰为什么这样低调,总之,让对方操作不了就对了。   【您确定要这样做吗?】   “我确定要这样建议程沛,就看他自己愿不愿意了。”屈乐回答,“再说要看他能不能通过跳级考试,我可不会念叨他肯定没有问题什么的。”   他只会暗中觉得程沛没有问题。   【这样将会造成小程先生缺少两年的成长经历。】   “那就入学跳级,入学就是三年级,让他以为小学是从三年级开始的。”屈乐思考着说,“程沛没有在小学里交到朋友吧?”   【没有。】   “那不就得了,这么好的机会,远离程洽。”屈乐下了结论,“等下我就劝他,快开吧,这段过了我就快速跳转。”   薄暮被他催促着完成了他的要求。   屈乐照例先观察一番环境——立即在右手边看到了仰着头仔细打量什么的程沛。   略微长开些的小脸上带着十分严肃的神情,配合着稚嫩的长相,违和极了,也可爱极了。   屈乐看到他这副模样不仅无法跟着认真起来,还冒出了想逗逗他的想法。   有的人却不单单是想。   “小朋友,你在这里看了半天了。”两个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问道,“喜欢这幅画吗?”   程沛将视线从前方挪到了对方身上,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您好。”   另一个人挑了挑眉,面带兴味地问:“看出什么门道来了吗,程小公子?”   “这谁,干吗的?阴阳怪气的。”屈乐决定先向薄暮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再进行应对。   【他是这幅画的作者,程恰的老师是他的导师。】   “就是说程恰是弟子,他只是学生喽?”屈乐问,“是不是还吹捧讨好程恰,看到程沛就想挑刺?”   【是的。】   屈乐刚想说话,就听程沛回答:“构图不错。”   清亮的童声给夸奖之词开了个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屈乐:我还没想好该怎么怼,程沛就自己怼了起来?   “哦?”对方勾着嘴角笑了一下,“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指教?”   “画中这位夫人佩戴的项链。”程沛扭头又看了一眼那幅人像,“在环境光线下呈现出来的颜色不会是这样的,您画错了。”   “哈哈哈。”对方这次笑出了声,“程小公子,就算你母亲是珠宝设计大师,也不代表你能凭想象断定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应该是什么样的吧?”   “在同样的环境下再看一遍就知道了。”程沛认认真真地说,“她设计的首饰,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可能呈现出这样毫无美感的色彩构成。”   对方摇了摇头,笑道:“我相信这根项链的藏家、我的出资人一定不会愿意听到这样的话,不过童言无忌,谢谢你的指教了程小公子。”   程沛忽然问:“你是让身穿绿色衣服的人拿着它拍的照片对吗?”   对方的脸上空白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拧起了眉头:“你胡说些……”   伴着爽朗浑厚的笑声,一位中年男子携美而来,带领数人走向了这幅画。   刚才还在和小孩儿较真的青年立刻转过身去,姿态放得很低,为客人们介绍那幅人像。   屈乐听到几人当中有谁在夸奖项链,那位中年人言语间十分得意,勾着他手臂的女子显然就是画中人。   呃,手是勾着他,眼神却勾着别人。   屈乐曾经的工作环境里别的不说,消息灵通是必须的,相熟的同事也会互通有无,副作用就是一年四季都得吃瓜。   普通情侣,秘密恋情,隐婚,非正当关系,不伦之恋……从他们部门锻炼出来的人,怕是不止类型,连究竟处于哪个阶段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哎呀,小朋友不能看这些!   屈乐一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暧昧气氛,连忙拉上程沛就要离开。   沛沛只是单纯地觉得项链画得不对,他却已经靠脑补推理出了为什么没来得及仔细画项链。   这个年龄不应当想这些啊!   “这位米色西装的叔叔您好。”程沛出声询问中年人,“请问这条项链会展出吗?”   被明确指出衣着,中年人一听就知道是自己,低头注意到程沛,目光往旁边一扫,自有其他人出来解释。   原来要下午才会隆重展出项链——呃,这个解释的人眼神也不太自然。   这次屈乐不觉得混乱关系多出一角了,难道是……项链有问题?   【是的。】   【他们合谋进行替换,盗走了小程先生的母亲设计的项链。】   “准备展出的是假项链?”屈乐震惊了,“这么大胆,收藏项链的人都看不出换了吗?”   “这件事对程沛有影响吗?”屈乐问,“能不能揭发他们?”   【程恰通过观察小程先生发现了问题,悄悄提醒了藏家。】   “程恰?”屈乐警觉了起来,“程恰在哪里?”   【下午他才会跟随父母一起过来。】   “程沛怎么想到过来……哦对,项链是他母亲设计的。”屈乐拉着程沛走到无人的地方,看着他认真思考的模样,默默叹气,“唉,他一定很期待看到母亲的作品吧。”   回顾刚才的对话,程沛其实相当早慧,好在程恰总是刻意发挥压着他一点点,反倒显得他比较寻常。   感觉更应该劝程沛跳级了,看看程恰怎么继续压,总之要打乱反派的计划。   “我们怎么到这里来的,司机……嗯?”走出建筑物后,屈乐觉得对面的小区很熟悉,“那不是庞玎玎家住的小区吗?”   【是的。】   “那我知道这里是哪个展馆了。”屈乐了然地说,“我还记得有一次从庞玎玎家的小区出来,看到对面来了好多警——不会就是这次吧?”   【是的。】   “难道每次程沛情绪起伏很大的时候我都在附近?”上次屈乐已经觉得很巧合了,这次又距离得这么近,“然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是的。】   “真的假的?我蒙的!”屈乐头疼地想了想,觉得不太对劲,“看到假项链就能让程沛情绪起伏很大吗,不会还有别的事吧?”   【小程先生的这部分记忆被封闭了。】   什么?! 第31章   “那不就是很严重的问题?”屈乐一慌,正想追问薄暮,手忽然被程沛拉住了。   然后他就看到对方从小马甲的口袋里掏出了两颗扁扁的糖果,包装纸上还印了可爱的动物图案。   程沛冲他笑了笑,说:“稍等我一下,我想打电话问问外公,能不能单独看看那条项链。”   屈乐:“……”   被哄了吗?   他是被异常懂事特别早慧的程沛沛哄了吗?   他的心理年龄绝对比对方大多了好不好?   “找他外公联系藏家单独看项链这个办法不错。”屈乐在脑海中转移话题,为自己挽回尊严,“我还真没有往这方面想。”   薄暮显然是不知道如何打配合,没有出声。   算了,吃糖吧。   “奇怪,我怎么觉得我真正的小时候没有见过这种糖,现在外面还挺常见的啊。”屈乐自从打程沛那收到过以后,在超市等地方也看到了,看来不是不曾存在过,是被市场大浪淘沙淘汰了?   【这是小程先生的外公听了他的烦恼后收购了一家糖果厂专门研发的,薄厚适合装在他的马甲口袋里,并且不容易融化。】   【您之前没有见过是很正常的,世界进程发生了细微改变。】   【您可以基于这种糖果想象一下,细微改变就使人们的生活中出现了新生事物,重大改变将会是一件影响多么恐怖的事情。】   屈乐品了品嘴巴里清新的苹果味儿。   他想象不出影响的恐怖,只感受到了程沛外公的舐犊之情恐怖如斯。   【屈先生,请您认真地以此为鉴思考一下。】   “好好我知道。”屈乐这样答复着薄暮,望向了正在给外公打电话的程沛。   小小的人儿,从领口到鞋子都整理得一丝不苟,搭配得宜,优雅精致,更显可爱。   程沛的站姿笔挺,举着电话的架势端端正正,垂眼听对方说话时表情沉静,轮到自己开口后声音不大不小,叙事条理非常清晰。   不是说三岁的沛沛不好不可爱。   是目前的沛沛在他外公家成长得更好了。   勉强还有一丝丝“沛沛”的软糯气质,再过一段时间恐怕只能喊他“程沛”了。   唉,时光真是留不住。   “外公答应了吗?”屈乐问打完电话向自己走来的程沛,“可以去看了?”   从程沛的表情和屈乐对他外公的了解来看,此事一定能成。   “嗯!”程沛笑眯眯地点点头,“我们过去吧,谢谢你愿意陪着我。”   “没事,我也觉得还挺好玩的。”屈乐觉得有必要强调一下自己的心理年龄可以欣赏这些,不需要拿糖来哄!   “程沛过去把这件事说穿了,就没程恰什么事了吧?”屈乐边走边想边问,“为什么他的记忆会封闭……呃。”   屈乐眼前一花,听到“噗通”声,立刻张开双臂护住了程沛,同情地看向一手拎着棍子一手拿着手帕的人。   是的,同情地。   躲在僻静处打晕了程沛的司机、满脸狞笑地向他们靠近的男人可能对自己的谋划过于满意,开口道:“乖……”   唉,反派最好不要轻易开口,容易死。   屈乐捂住自己和程沛的眼睛,等干脆利落的摔击声结束,这才问程沛:“没事吧?”   程沛轻轻摇了摇头。   “你还记得方向吗,咱们走?”屈乐看了眼被“司机”完全压制住的男人,为他叹了口气。   今天跟着程沛的这位大哥是个假摔专家,在假装被击倒的同时可能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确认了环境和有没有同伙,之所以不是一秒把人撂倒,只是因为对方没威胁吧?   真是没有排面。   大哥把试图绑两个小孩儿的男人拎起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屈乐。   “啊。”屈乐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胳膊。   忘记了。   程沛外出难免会遇到这样的事,他外公要求他自身安危不能只依靠保镖,要根据局面学着逃脱和自救,结果就在刚才,屈乐“唰”地把程沛搂住,限制了他的发挥。   条件反射了,太紧张——   “不对啊,我之前都是快速跳转的,怎么这么自然就想起了相关的信息?”屈乐茫然不解地说,“这些感受啊记忆啊,怎么都这么自然……我只是在旁边看着,没有实际跟程沛还有他身边的人相处啊。”   方才他就觉得自己很了解程沛的外公,结果对保镖也这么熟?   【您只是没有身处其中而已。】   【做出选择、与小程先生相处的都是您本人没错。】   “看看就会了?我感觉也没过去多长时间。”屈乐自我审视了一下,刚才电光火石之间自己完全就是和沛沛相处过很久的状态。   “这不科学。”屈乐嘀咕,“自动就变成了程沛的……我和他是竹马了是吗?”   还有这种好事?!   【假如你们能够一起长大的话。】   “你不要说这种好像会发生什么意外情况的话。”屈乐赶紧排除他的言外之意,“我绝对会努力让他平安、快乐地长大的!”   【好的。】   屈乐跟薄暮讨论着,没注意程沛给谁打了电话,很快有好几个人匆匆赶来,那名中年富豪打头,到了就说:“我已经报警了。”   还没揭发就全暴露了?   【被抓到的是那幅画的作者,他害怕自己暴露,因此来袭击和绑架小程先生。】   “你不是能看到普通人的行动轨迹吗?应该事先提醒一下啊。”屈乐心有余悸,对方不是求财,那就很危险了。   【他是忽然做出的决定。】   【小程先生的这段记忆封闭了,看不到相关人员做过的事。】   “说得好像程沛是造成你们信息缺失的主因似的,又怪程沛。”屈乐有些槽要吐,“之前我奶奶那件事我就忍着没说,毕竟我们算是既得利益者,和你们吵架不合适。”   “非说程沛的力量把什么毁灭了,程沛难道不是——”屈乐说着说着,愣住了,“程沛难道……不是人?”   【某种意义上来讲,小程先生在您身边始终是人类。】   “吓我一跳,啊不对,某种意义上。”屈乐禁不住刨根问底,“还有不是的意义?”   【神的世界是很复杂的。】   “又来玄幻的。”屈乐在略显混乱的场面中陪着仍比自己矮一点点的程沛,脑海中嘀咕,“有时间了我得好好想想,我男朋友不是人,也太……”   他发觉程沛轻轻地拉住了自己的衣袖,忙转头安慰道:“没事啊,坏人都抓住了。”   程沛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轻声应着:“嗯。”   显然是被吓到了!还强笑什么……屈乐瞬间把对方不是人的事情抛到了脑后,要是自己有了芥蒂,放着这么单纯、乖巧的沛沛不管,那才真的不是人!   物种是天生的,又不是自己选择的。   还没有解开所有的谜团、找到事情的真相,他在这里怀疑个什么劲啊!   专注当前,等他成功说服程沛跳级,马上开始快速跳转。   以后他们两个就是同年级了,一切尽在掌握!   话说回来,如果程沛真的不是人类,又那么爱他,对他那么好,岂不是说明……他太狗了,一般人没办法跟他在一起?   感觉更对不起程沛了。   程沛就像童话故事里那种憧憬着人类的爱情、来到人类社会、却被人类辜负一片深情的美丽妖怪!   【小程先生不是妖怪。】   “我知道,这是比喻。”屈乐说,“就说是童话故事了。”   【您对小程先生的身份有所猜测了吗?】   屈乐哽住了一下:“那个啊,还是慢慢揭秘吧……”   他刚刚知道这种可能性,还没有勇气开始分析,在之后的日子里多观察下对方的非同寻常之处,应该能够得出结论吧?   屈乐希望自己的接受能力够强,否则对程沛也太不公平了。   如果不是他太狗,程沛未必会与世界毁灭发生联系,真实物种也就不会暴露,他穿越时空发现了此事却反过去怪对方隐瞒的话,怎么想都像个爱推卸责任的渣男。   最多接受不了和平分……屈乐正在胡思乱想,又被程沛轻轻拉住了手,手心里很快就多了两颗熟悉的糖果。   他转头看到对方似是蒙着一层水雾的大眼睛,顿时心底柔软得像揣了只可爱的小羊,睡着了的那种。   沛沛不是人类又做错了什么,他本身一定是无辜的!   【请您尽快完成想在这个时间点进行的改变。】   “怎么了?”屈乐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   【接下来的断裂点正在逐渐修复,连通的时候您不要置身于时间线当中比较安全。】   “哦好,谢谢啊。”吓他一跳,以为又出什么事了,他现在真的很怕出什么突发状况。   【您的安全对于程先生来讲非常重要。】   【我们有义务确保您的安全,也请您自己多注意一下。】   “知道了。”这话说的,好像程沛还能意识到似的——屈乐一怔,问薄暮,“如果我在穿越当中发生什么事然后消失了之类的,其他时间点的程沛能感应到吗?”   【当您面临危险,小程先生立刻就会有所察觉。】   “那我得小心点了。”屈乐可不想自己穿着穿着出问题,程沛在别的时间点上崩溃……哦,对,忘了可以冻结。   【冻结并不影响小程先生感受您的处境。】   “知道了,记得多强调提醒我。”屈乐说,“回头我就和沛沛一起去学防身术。”   是时候掌握一门新技能了。 第32章   屈乐计划说服程沛小学跳级一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很容易就说动了。   程沛的外公本来就打算让他跳级。   中间出了一个小插曲。   屈乐非常好奇跳级试题,在程沛的考试结束后问了问他考的是什么。   程沛凭借好记性给他写了两道数学题。   屈乐回到家里写完作业玩够了拿出题目来做的时候,奶奶几次从他身后路过,他没有发现。   第二天他就收到了一堆趣味数学习题集。   屈乐:“……”   他只是一时摸不到小学生该有的思路,觉得题目很有意思在慢慢欣赏而已!   心累,快速跳转吧!   结果第一个选择就是:是否同意程沛转学到他就读的小学。   转学这种事又不是他说了算,为什么要让他同意?   程沛有家庭教师自不必提,原学校的教学资源也特别好,其它一些心照不宣的东西尤其是与同学们的共同语言之类的,都比他的小学更适合对方啊。   程沛说:“我想和你一起上学。”   好吧,他同意了!   小学三年级开学后,年龄马上就要变成两位数的小学生屈乐身后多了个可爱的沛沛弟弟。   尽管他极力阻止,“沛沛”这个昵称还是在整个年级里传遍了。   庞玎玎开学时看错分班表进到隔壁班教室,被隔壁班主任扣下不还了。   主要是屈乐他们班多了程沛这个转学生,庞玎玎到隔壁去,两班的人数正好持平。   任课老师都是一样的,句敏根据自己的经验告诉庞妈妈:“下课和放学他们两个照样在一起玩,上课不在一个班上学习更专心。”   庞妈妈深以为然,庞玎玎自己也没觉出哪里不对,下课就大大咧咧地跑到屈乐他们教室门口喊:“乐乐!沛沛!”   是的,把“沛沛”传遍全年级的就是他。   小学生的课内和课余生活丰富精彩,屈乐在极致的黑暗中躺着选、倚着选、趴着选——“电影”会随着他待的方式换方向播放,相当人性化。   他就这样陪着程沛度过了一年。   还打败了小学时期最大的敌人——学校附近小商店卖话梅瓜子的大爷。   大爷好凶哦,他小时候每次说瓜子太酸,大爷都说:“不会吃就别买!”   那天他带着程沛去了,给对方剥了一颗。   程沛认真地品了品,蹙眉评价:“有点酸。”   屈乐双手环胸,望着嘴巴总是那么坏的大爷。   大爷:“……明天再来!”   看吧,可爱沛沛是无敌的。   屈乐趴着看“电影”看眼馋了,对薄暮说:“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没有开发道具栏。】   “那你们开发物品的跨时空传输也行啊,人都能来回传,只不过是包瓜子而已。”屈乐鼓励道,“请杠精努力一下。”   【您本人并没有来回穿梭。】   “用户不懂技术。”屈乐翻了个身,“只会提要求——好想尝尝不那么酸的话梅瓜子是什么味儿啊!”   他的身体忽然一沉。   屈乐连忙抓住身旁化为了靠枕的一坨黑暗。   不深究抓的是什么,他和黑暗在一起相处这么久,已经熟起来了,不见外。   况且他抓住的就是布制品的手感,应该是靠枕吧?黑暗都如此体贴了,他就坦然地用呗。   四周忽然又安静了下来,仿佛那阵震动只是他的错觉。   正在他自我怀疑的时候,一个纸袋穿过靠枕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个熟悉的香气!他小学时代的回忆!   “薄暮,你可真是个好人!”屈乐珍惜地抓紧了纸袋,这以后就是他的观影专用了,要节省着吃。   【您应该感谢程先生。】   “确实,沛沛是无敌的。”屈乐一想到大爷对着认真无辜的程沛张不开嘴就觉得很好笑,“你都不喊他小程先生了,他是真的要长大了啊。”   【是的,您要陪伴小程先生长大了。】   太感慨了。   屈乐吃了两粒瓜子,决定继续快速跳转。   与其说是他在陪伴着程沛成长,倒不如说是程沛给他已然经历过一次的小学生活增添了许多色彩。   真实存在的色彩。   他的手抄报上的色彩,班级的黑板报上的色彩,他们班负责的学校宣传栏上的色彩。   程沛即便忙于把那些东西涂抹得五颜六色,他自己的白衬衫上、精致白皙的脸上和逐渐不那么肉肉的小手上一直都是干净整洁的。   像童话故事里肆意挥洒着各种色彩的小精灵。   不是人类,是小精灵,可以。   【程先生不是小精灵。】   就说是童话故事了!   在作出各种选择时屈乐犹豫过一次。   原时间线上,奶奶去世了。   他在父母家尴尬地待了一段时间,转入寄宿制小学学习,在那里认识了自己学生时代的另一个铁哥们顾星,直到初中才和庞玎玎再汇合。   初中的时候他也和顾星一起住校来着,放假了都很少分开,他跟庞玎玎带着顾星逛过整座城市,顾星在自己的老家招待了他们度过假期。   高中的时候就更别说了,他们这个铁三角一直混在一起。   顾星是孤儿,从读初中就在靠争取学校的奖学金补贴生活,高中始终是他们学校的第一名,他和庞玎玎没少蹭对方的学习方法。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按照原本的发展转学去寄宿制小学?和奶奶在一起住得好好的,说不通。   只能延后两年再认识好兄弟了。   再说以后,他全都以为程沛考虑的角度选择初中和高中?也不太现实。   程沛以后有可能专注于画画,也有可能继承他外公的产业——原本的时间线里,他直到外公去世都没能到老人身边陪伴,即使外公将所有产业都留给了他,他也无法安然接受,最终选择设立了一个基金会。   说来说去都是程沛生父的错!   不管怎么说,程沛应该像生活圈子里的小孩儿一样,接受精英教育。   比被程家精心培养的程恰更精英。   “程恰又在展露他的绘画天赋了?”屈乐在快速跳转的过程中停顿了一下,观察程恰的细节,“看上去画得还不错,不过比程沛差远了。”   【他在跟随名师学习。】   “我知道啊,项链被盗那个时候他不就已经拜师了。”屈乐说,“我们快上初中了,你多注意一下程颂吧,现在程沛根本不在程家住,千万不要哪天被他们叫回去背黑锅。”   【还有一段时间。】   【小程先生跳级了,原时间线上他还有两年才读初中。】   “你确定这个日子是不会变的?”屈乐纳闷,“程颂不仅仅是早夭的命,还必须在那一天才会发生?”   【她的灵魂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为什么啊,原时间线上我奶奶不也是……”屈乐想不明白,“按你这样说,如果凡是在原时间线上过世的就没有灵魂,那现在这个时间点有好多没有灵魂的人?”   【程颂是不同的。】   “你又不肯说哪里不一样,听得人云里雾里。”屈乐满不在乎地说,“算了算了,这就是你们的风格。”   【您终有一天会窥破这个小世界的所有秘密。】   “不了吧,没有秘密就没有距离,没有距离怎么产生美?”屈乐摇摇头,“我跟程沛现在就是相处的时间太长了,看他就像弟弟一样。”   “对了,我真正的亲弟弟是怎么回事?”屈乐忽然想起来,“我怎么记得在我要上初中的时候他的体质已经好很多了,后面更是变得体壮如牛。”   怎么上次屈铭到奶奶家来还是什么都玩不得碰不得的模样。   “他初中的时候还经常和他朋友一起打篮球吧,他朋友不是篮球专业的吗,他现在这个身体,将来打得过人家吗?”屈乐很担心。   【您的母亲目前无法下定决心带他到外地调养。】   “那原来……哦。”屈乐想通了,因为奶奶还在,所以他母亲可能不好提出来把生活重心完全倾斜到二儿子身上。   屈乐问:“他们找的医生还是原时间线那个是吧,肯定能改善屈铭的体质?”   【还是同一位医生。】   屈乐火速将此事告知了奶奶。   奶奶出马,他母亲带着屈铭离开了本市,他父亲因为工作关系不能跟随,在工作之余变得更经常到奶奶家来了。   屈乐感觉有些尴尬。   可能做父亲的天生就对儿子有管束欲,对方总是对他欲管又止——他不想被管教啊,不想!   果然初中应该选择住校。   “哎?”庞玎玎有些吃惊,“你要住校啊?”   屈乐就知道他会大惊小怪。   “是啊。”他坦然地回答:“你来不来?”   看看程沛,就很镇定啊。   十年同学都终须一别,何况是小升初。   再说了,庞玎玎肯定会和他读同一所初中,他们到时候还是铁三角。   庞玎玎听他说了想读哪所中学之后,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奇奇怪怪的。   “怎么了,你不想去?”屈乐莫名其妙,原时间线上庞玎玎完全没摆出过这副摸样啊,“觉得哪里不好?”   “没有哪里不好,我担心自己考不上还差不多。”庞玎玎说完之后犹豫半晌,“我悄悄和你说,我‘仇人’的堂弟啊表妹啊,全都在那所学校,我妈经常提起呢。”   现在还是“仇人”?   不对啊。 第33章   屈乐记得升入初中后庞玎玎十分热衷参于文艺活动,初一就在新年联欢会上唱了一首改编过的歌曲,是他竹马帮忙改的。   当时庞玎玎已经很自然地称呼对方为询哥了啊。   也就是今年的新年联欢会了,现在是年初,难道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当中才会发生什么事让他们的关系拉近?   说不定是改编歌曲?一曲泯恩仇。   屈乐没有太过在意。   他这是融入了一下,有仪式感地当面和庞玎玎宣布自己小升初的去向。   然后他继续快速跳转,果不其然,庞玎玎犹豫几天便选择了和他相同的学校。   好兄弟,不会变!   屈乐问过程沛要去哪所初中,当时对方正在画画,没有马上回答。   他安静下来看着,觉得程沛画的这幅海上夕阳真的好美好美,让他又回忆起了两人去爬灯塔的那次旅行——也没有别的旅行可以回忆了,他是真的狗。   等他挫败程恰的阴谋,一定要带着程沛好好地到处玩一玩。   转眼就到了初中开学当日。   屈乐很清楚自己这天会和顾星见面,因此早早地就融入了进来。   他站在学校门口,先是等到了庞玎玎,随后对方不明所以地陪着他站在学校门口继续等。   屈乐望着远处由南至北行驶而来的公交车,心情稍微有些激动。   他和顾星实在是太熟了,共同度过了整个青春期,对方是他第一个坦白出柜的朋友,他是对方每一次失恋的见证人。   别提了,他发誓这次一定好好提点顾星有的时候别那么抠搜了,否则真的很容易注孤生。   在公交到站之前,一辆风格眼熟的加长型轿车先停在了学校门口。   屈乐:“……”   不会吧,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说不定是程沛又觉得早餐很好吃给他带了一份,或者给他送点家里厨师做的小点心什么的?   这在他们一起度过的小学时光里经常发生,礼尚往来,他也时不时地喊程沛到家里玩耍吃饭。   程沛很喜欢他奶奶书房里的一些书,偶尔看着书待到时间晚了就会留宿,他周末到程沛外公家去的时候也没少连续在那边待两天。   送点吃的,很正常哈。   就是他回到极致黑暗中快速跳转的时候老容易馋,又不好意思跟薄暮提要求,好在随着震动时不时会给他刷新出同款来。   他问过薄暮了,这个功能会不会影响世界的稳定度。   薄暮说对于拯救世界有益无害,于是他就笑纳了。   程沛应该只是来送点吃的吧,虽说并不顺路——总不能,是来这所学校上学的吧?!   这所中学拥有初中和高中,屈乐计划要直升。   程沛呢?程沛怎么办!初中或许尚且能够松懈一下,到了高中别人家的小孩儿都开始社交了,那完全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发生的故事。   屈乐并不觉得两边有什么高下之分,人只要在自己所处的环境里待得自在就行,待不下去就换换环境也不是不可以。   程沛明显不需要换啊,小学跟他在一起待了几年,仍然是只尝一颗话梅瓜子,从来不吃什么零食,更别说外面小摊上卖的小吃了,一举一动就像个优雅的小王子……口袋里的确常年装着糖,从来没吃过,都塞给他了。   程沛就适合去那种穿得板板正正、纹丝不乱的学校上学,和他们这些卷校服裤脚的不是一路人。   屈乐在脑海中呐喊了半天,薄暮也不出来配合一下。   他只能主动喊对方了:“怎么回事啊,程沛怎么来了?”   【程先生现在离不开您。】   “是他雏鸟情节还是我鸡妈妈了?”屈乐一口气吐槽了两个人,“我觉得他在小学里跟同学们相处得很好啊,再说他本来就没有人际交往障碍吧?”   【程先生是为了您才跳级的。】   屈乐反驳:“他外公不是本来就打算让他跳级了?”   【按照外公的计划,程先生应该在14岁的时候读大学。】   屈乐傻眼。   所以说,是他不够激进了,是吗?   应该再多跳点,让程恰无路可走,程恰不走,程沛便可以完全避开这个阴谋家。   是他太保守了,姜还是老的辣。   “就算你不这样说,我这个后进小伙伴也会开心地迎接他。”屈乐看着在周围人不由自主地注视中走向自己的程沛,“他头发是不是有点太卷了,会不会被老师抓,还是跟着我吧,我替他解释。”   谁让沛沛从小到大都好看得这么犯规——差点违反校纪校规。   “早上吃了没有,你家离这边有点远吧?”屈乐自然地接过程沛的书包。   经过一个暑假,程沛的身高和他差不多了,唉,成年后程沛本就比他高不少,基因如此。   他不是没有想过办法,捏着鼻子喝牛奶来着,可能是全靠牛奶撑着,他现在还能维持哥哥的尊严。   躺平吧,不用努力了,程沛比他小两岁,等他不长了对方还能再长两年。   “你在等沛沛啊,现在能进去了吧?”庞玎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原时间线的初中开学当日,屈乐和顾星约好了在学校门口会合的时间。   现在是初次见面,顾星居然没在刚才那班公交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屈乐还想再等等。   他记得顾星在初中入学时带了很多东西,大包小包破铜烂铁,他当时一边帮着搬一边抱怨来着。   后来才知道,顾星父母留下的房子被他大伯占走了,他把所有家当都带到了学校。   庞玎玎热心肠行动快,听说后立刻给家长打了电话,询问完当即告诉顾星:“告他。”   因而顾星很快就把所有的家当又搬了回去。   屈乐在这个暑假里想过去找顾星的。一方面他马上要和程沛不在同一个学校了,舍不得分开好几天;另一方面薄暮查询过,顾星在村里忙着帮工赚钱,没时间认识新朋友。   况且顾星是通过这件事才和大伯一家撕破脸的,之前他放假回家一直在帮大伯家做这做那还吃不饱饭——这都是打官司的时候说出来的,震惊关注此事的全市人民。   屈乐狠狠心,决定任其在薄暮的监督下发展。   然后,今天他要在校门口陪顾星一起面对别人的异样目光,进了教室马上告老师。   速战速决,争取这两天就让物流把顾星的家当送回去。   奶奶的人脉他都打听好了,不需要再让庞玎玎家里联系律师。   这就是未卜先知、决胜千里的快乐吧……只有程沛难以琢磨。   三个人又在校门口站了会儿。   一辆电动三轮车缓缓驶了过来。   屈乐看着上面那些有点眼熟的行李,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力。   顾星不是坐公交来的?   他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一个穿着簇新校服、皮肤微黑的少年下了最新一班公交车,匆匆跑了过来。   “叔你开得太快了吧,公交都追不上你。”顾星在大家若有若无的注视中坦然卸车,“谢谢啊叔,多亏你了,来喝口水歇会儿!”   屈乐看着自己从不买瓶装水的兄弟把一瓶矿泉水递给了骑车的大叔。   明白了,原时间线上顾星是和他约好了不想迟到才带着行李硬挤上了公交,今天之所以这样晚,估计是另做了安排。   顾星讲义气,他也不能输!   屈乐双手插兜很是随意地问顾星:“要帮忙吗,同学?”   正弯腰准备扛东西的顾星一愣,笑道:“这么乐于助人呐同学,谢谢啊!”   “看,校训。”屈乐一抬下巴示意对方看门口,然后说,“我们俩人呢,看看能帮你拿点什么?”   他和庞玎玎,俩人,不算程沛。   沛沛的手是拿画笔的!咳,或者将来为了他搞搞烹饪艺术。   屈乐和庞玎玎一起帮顾星把行李搬到了宿舍,接下来的事就靠宿管协调了,顾星情况特殊——再说了,很快事情就能得到解决。   直爽单纯庞玎玎刚才已经发问了:“你怎么把锅碗瓢盆都拿到学校来了?”   顾星自嘲地说了两句自己的情况,屈乐马上把奶奶学生的联系方式给了他。   顾星本就有意解决此事,便高兴地收下了,还说中午在食堂请他吃饭。   “你不对劲啊乐乐,怎么跟人家一见如故了。”庞玎玎好奇地审问他。   屈乐边洗手边开玩笑:“可能是前世的缘分注定要做兄弟吧。”   他洗完了,习惯性去接程沛的手帕——不是用过一次两次了,他很难不习惯。   没想到接了个空。   屈乐诧异地扭头一看,程沛正面无表情地把手帕收了起来。   干吗呢还虚晃一招?   粗糙如他自从出了幼儿园就没带过手帕,只好甩了甩手,用的力气可能有点大了,程沛明显地往后一缩。   “甩着你了?”屈乐凑近看了看,怎么看怎么觉得程沛不太高兴,想起自己刚刚暂时把书包交还给对方的行为,为小朋友的幼稚而发笑。   “干吗啊,还气得慌了?”他不由自主地抬手拨拉了一下程沛的小卷毛,“没给你拿书包帮别人拿行李,你就不高兴了啊?走吧弟弟。”   程沛明显地愣了一下,却也没有说什么。   屈乐走出去几步之后才渐渐觉得不对来,手握成拳勉强控制住了捂脸的想法。   来了,当前心理发育状况带来的影响来了!   没记错的话,他初中的时候……很喜欢收小弟。   自以为很帅,其实很尴尬。   救命,希望程沛能忘掉刚才的事情! 第34章   屈乐想得好好的,解决完顾星的事就“下线”,继续快速跳转。   没想到程沛来了,那他就陪着对方上一天课吧。   开学第一天,到处都很有新鲜感。   开学第二天,开始适应与小学不同的作息时间。   开学第三天,发现班上有学霸,产生了一些紧张情绪。   ……   等屈乐回过神来,已经吃了七顿不重样的早餐——程沛特地从家里带来的。   哪里都不太对劲,屈乐决定先拒绝最不对劲的这件事:“不是,你明天真的别带了,我早上要到操场来跑步,去食堂吃点就行了。”   万万没想到,差点影响了食堂的风评。   他跑得有点太过,早饭吃得急匆匆的,从上午第二堂课开始就觉得肚子不舒服……忍了又忍,终究因为脸色不好看被送到了校医室。   屈乐:无语!   “还是快速跳转吧,快速——”屈乐在脑海中和薄暮商量了个开头,又把话咽了回去,“呃等等我,等我哄一下程沛……”   屈乐和顾星在同一个班,庞玎玎和程沛在同一个班。   顾星把他送到了校医室,庞玎玎下课后到教室找他发现人没在,跑回班里告诉了程沛。   程沛便成了最后一个知道他不舒服的朋友。   假如这件事在他们是情侣关系的时候发生,都不知道该说他狗好,还是该说真不凑巧。   好在现在并不是。   “别担心啦,就是一阵不太舒服。”屈乐安慰坐在校医室病床边的程沛,“可能是,早上,闹钟定得早了,起得太猛?”   不要怪他说话断断续续的,他在现编。   他刚才灵机一动,想借着这个机会让程沛接受他住校。   他想住校的话,从学校规定上来讲当然不是必须要程沛接受了,有他奶奶同意就行。   这是于理,那不是还有于情吗?   他现在每天放学都和程沛一起走到校门口才分开,有的时候他会到对方家里去,或者请对方来自己家写一会儿作业。   如果他住校的话,一出教学楼他们就直接分开了,宿舍区在大门口的反方向,再也不能和程沛一起快乐放学了。   本校的住宿生管理非常严格,不到周末和假期不能外出,除非监护人为孩子请假并过来接。一旦他住校,放学后想像小学那样带着程沛在学校附近溜达一圈都办不到。   快乐的时光真是一去不复返。   住校的弊端这么多,屈乐还是有些想住校。   毕竟原时间线上初中和直升本校高中加起来六年间他已经适应了宿舍的生活。   除了顾星这个一辈子的好兄弟,还有一些别的朋友他也是在住校期间认识的。   而且住校挺有意思的……真是难以取舍。   以他的个性来讲,开始犹豫就说明心里已经向新出现的选项倾斜了。   假如和他曾经的设想不相符的那个选项没有那么重要,不具备吸引力,他肯定会坚定地按计划行事。   好比他曾经决定做个独身快乐的网咖老板,并为此做好了所有准备。   程沛忽然向他表白的时候,在他看来,无论是骤然变得没那么稳定的经济来源,或是已然发生了很大变化的工作环境,其实都不适合开始一段恋爱关系。   他还是接受了。   和程沛在一起这件事对他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他愿意再度做出改变,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稳定下来,在经济上、生活上和将来的人生计划里以两个人为前提重新考虑。   他下定决心重构未来,然后就没有未来了。   他现在想着多考虑一下比周围同学都小的程沛,多考虑对方是被自己拉着跳级的,放弃住校的想法,保障对方有一个快乐的初中生活。   顾星是他最好的朋友,合得来,总能再成为朋友的,差别只是花掉的时间长短。   可是他又会忍不住会想,万一再遇到什么意外情况呢?   “做好计划又没有未来”这件事让他产生了心理阴影……嗯,发现问题根本所在了,需要及时调节一下。   还有,他在考虑事情的时候,第一反应仍然没有为了程沛不顾一切,这样是不是不太对?   他的首要任务不是为了找到程沛崩溃的原因从而拯救世界吗?怎么开开心心地享受起校园生活来了,受初中生的心理发育状况影响了?   【您的做法没有什么不对。】   【程先生一直希望您能生活得开心幸福。】   “我知道啊,可是程沛现在不是年纪还小吗。”屈乐说,“不能用他二十好几岁的想法代入到现在吧,现在我跟他说放学不能一起走了,也不能去彼此家里写作业,他会怎么想?”   “不要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分得清楚一点行不行?男朋友是男朋友,现在的程沛是……”屈乐说着说着把自己搞蒙圈了,“总之是不一样的,我现在的心态就是想看到他阳光快乐、茁壮成长。”   【程先生的心愿是不会改变的。】   “你怎么说话听上去这么不吉利?”屈乐听着这话觉得心里怪怪的,“而且我感觉你是在劝说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   【您一直也没有勉强自己做出不合心意选择,这样就很好。】   “我随心所欲,世界就能够不毁灭了?”屈乐感觉自己也有杠精的潜质,“算了,还没有遇到原则性问题,说这些都没什么用。”   【原则性问题?】   “比方说程沛妹妹的事啊。”屈乐想起这件事就一阵怅然,“你说不可能改变,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都怎么怎么,我总觉得,就发生在身边,又和程沛息息相关,很难就这样接受现实。”   “那件事还没有实际发生。”屈乐又说,“当真的发生在我眼前的时候,我也说不好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那您的祖母呢?】   “我奶奶最大的愿望是摆脱痛苦,我总不能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就劝她去做她确实不想做的事。”屈乐想起所谓的“永生”,觉得思绪更乱,“说实话,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们说的‘永生’对于她来讲是好事还是坏事。”   【时间会证明一切。】   “时间只证明了我一直在计划和程沛怎样怎样却不去实施,就都做不成了。”屈乐笑了下,“我好狗。”   又绕回来了,无解。   屈乐悄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程沛。   怎么不说话了?他刚才找的理由这么有说服力吗?让程沛都无话可说了。   “你回去上课吧,我没什么事。”屈乐试着劝道,“休息一会儿我也回去上课了。”   程沛的想法和他完全不同:“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吧,就是一阵有点不舒服。”屈乐为了证明自己没什么问题,一骨碌就下了床,“这不是好好……的吗。”   好像确实肚子仍然有点隐隐作痛。   “怎么回事,难道吃得不对付了?”屈乐纳闷,“这样一想,我小时候好像有点容易这疼那疼的。”   奶奶以前说他是小时候有一次伤了食,他在外面闹着回家,喝了满肚子冷风,回到家吃过饭就病倒了。   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爱闹腾的人,听过就过了,没太当回事。   后来他长期住在宿舍,也没办法多么当回事,总不能三天两头喊父母来学校请假带自己去医院吧?   屈乐抬手按住疼痛的部位,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初二那年,他得过阑尾炎。   某一次上完体育课后他身体很不舒服,自己感觉没必要太紧张,同学坚持说他脸色特别苍白,这才去医院看了看。   他是那种犯点毛病也不会觉得自己很虚弱的人,可能是耐受力比较强,当时诊断出来不算严重,离暑假又近,他便等到假期才做的手术。   多年以后,和朋友们在一起喝酒,顾星调侃道:“放假之前那段时间,我天天担心他夜里疼得打滚被救护车拉走,他倒好,什么心事都没有。”   这话是对着程沛说的。   彼时屈乐以为兄弟只是在笑话自己粗心大意,现在想想,自那以后,本就关心自己的程沛比以往更加细致了起来。   程沛会关心人是天生的吧,年纪还这么小给他的建议就是回家休息,而不是多坚持一下。   说实话,他下床之前还浑然不在意,一疼起来开始有点担心了。   不会这就是阑尾炎的表现吧,他是多粗心大意啊,忽略了整整一年?   想起自己的身体在这个阶段曾经遇上的问题,屈乐决定听程沛的,今天回家休息。   他想要自己回家的,结果程沛的司机已经到了,程沛也请了假要陪他回去。   “感觉他现在有点像外公了,雷厉风行的。”屈乐在脑海中向薄暮感慨,“原来这就是穿越时空使人事物发生了改变的感觉。”   【这种改变会一直保留下去的。】   屈乐愣了一下。   他早已经产生过疑问:假如程沛的人生经历改变,性格也发生了变化,那对方是否还是他遇到并与之相处的程沛?   当时得出的结论是:世界都毁灭了,还想这么多,抓紧穿越吧。   没时间也不敢多想而已。   到了现在,他已经考虑得很明白了。 第35章   屈乐目前再面对“假如程沛发生变化”的疑问,很容易就能指出来:小小的程沛给人感觉脾气很柔软的笑容,对待朋友十分真诚细心的态度,与人相处时的礼貌友好还有说话方式——包括在他身体不舒服时建议他休息的语气等等等等,都和长大后的程沛一模一样。   怎么能说不是同一个程沛。   对方始终是他熟悉的那个样子,只是变得更自信了,气势也更强了而已。   没有什么不好的,这样更加不容易受欺负。   继续成长吧,长成程恰不敢碰瓷的高度!   屈乐想着与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关系的事情回到了家,待着休息了一会儿,暂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便觉得应该不算什么大事。   Flag立了就倒,就在当天夜里,疼痛居然格外严重了起来。   “不是吧,提前发作了?”屈乐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是初二生的病,怎么这次初一刚开学就这样了,“我是做了什么能使我的阑尾发生剧变啊!”   【您受到程先生的力量……】   “哎哎哎别胡说。”屈乐在脑海中吐槽,“你说他毁灭世界也就算了,过分夸张,别人一听就不能相信,刺激阑尾这样的事虽说不科学吧,但是太细节了,听上去有点像真的,往往就是这样的谣言最不容易分辨。”   【您确实受到过程先生的影响。】   【在小程先生坚决拒绝被外公带走的时候,您不是失去意识了吗?】   【那就是影响逐渐累积得到的结果。】   屈乐听到第一句的时候还想反驳,全听完了之后忽然有点不知道从哪处驳起。   好像说得通哈……那又怎么样!   程沛不是人类这件事他基本上已经能够接受了。   “就算有这回事,他又不是故意的。”屈乐回忆起沛沛三岁时的模样,心在逐渐融化的同时像被撒上了一把跳跳糖,“噼里啪啦”的,有点难受。   沛沛才三岁,知道什么力量不力量的,都是他生父恐吓他的错,没毛病。   【您确定自己可以接受这件事吗?】   “我是没……啧,程沛估计接受不了。”屈乐想到程沛的性格,感觉对方无法接受自己在无意当中给别人造成过不好的影响,“他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是的。】   “这会不会也是他觉得很累的原因之一?”就好像一个人这辈子从来没做过亏心事却忽然得知自己无形之中伤害过旁人一样。   肯定会寝食难安的。   程沛在那晚之前一丝一毫都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来,这是多能忍?   他已经不想问自己在对方眼中究竟多么不值得依靠了。   程沛就是不想说。   肯定还是他生父从小就恐吓他的错!和恋人都没有办法交心,不怪幼年时受过心理创伤怪什么?   现在程沛已经远离生父数年了,或许可以变得更加坦诚?   事情总归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屈乐想着这些,对薄暮说:“我想要开启快速跳转。”   等下说不定要做手术,他不想亲自面对。   融入的时候所有感觉都与真实发生无异,他不想再经历一次手术了!   【好的。】   屈乐习以为常地通过转场回到了极致的黑暗中,滚倒在自己的靠垫上。   他还能动,他不是一条咸鱼。   躺着看“电影”,他真的做了手术——还好跑得快!   庞玎玎来看望了他,程沛经常过来陪他,恢复后顾星很讲义气地给他提供了全科笔记。   他的初中生活除了最开始运气不好导致阑尾炎提前发作之外,一切都很顺利。   座位和原时间线上的差不多,值日也一模一样。   他原以为成绩也会是老样子,可是程沛的成绩太好了——这倒不会给他造成什么压力和内卷,被卷到的是顾星。   顾星要争取学校的奖学金,自然要更加发奋努力。   屈乐想和顾星成为好兄弟,总不能在他学习的时候用无关事宜去打扰,只好和他一起投入到了学习当中。   顾星在数学上稍微有些短板,屈乐是知道的,以前没有便利条件,现在都重来一次了,有奶奶在啊!   房屋纠纷已经得到解决,没有后顾之忧了,有提高成绩的动力,又有条理明晰的场外指导,本就热爱学习的顾星竞争意识空前高涨,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带动得屈乐也学,学到怀疑自己没见过课间的太阳。   屈乐在极致的黑暗中看着都觉得卷得好累,犯困,想睡了。   他身处黑暗中一直是清醒的,融入进去的时候倒是可以正常睡觉,太难了,想融入进去睡觉。   期中考试结束的这天,难得放学早,屈乐带着程沛和庞玎玎在外面玩了一会儿。   他俩在分吃一份狼牙土豆,程沛不吃这些,屈乐不忍心对方在旁边看着,事先从家里拿了一包奶奶烤的苹果干。   拿苹果干这个举动他没怎么深思熟虑,程沛会不会也不吃,只是不好意思拒绝?在极致的黑暗中,屈乐吃着变出来的同款狼牙土豆想。   三人吃完后,“电影”里的初中生屈乐夸了一句:“这家做得不错呀。”   画面外,屈乐趴在靠枕上点头赞同。   “还行吧,我觉得有点辣。”庞玎玎说。   初中生屈乐接过程沛给自己递的苹果干:“会吗,还好啊。”   镜头外旁观者清的屈乐:那是因为沛沛在时不时给你递甜的解辣啊!傻瓜!   珍惜吧,在疯狂的学习间隙能松口气吃点东西。   “我现在只希望星哥能得偿所愿。”顾星比一般的学龄儿童晚一年读小学,比他们大一岁,初中生屈乐把对方喊得很社会,“不然接下去得疯成什么样啊。”   程沛平静地问:“你希望他考年级第一吗?”   “倒也不用。”初中生屈乐马上说,“我怎么会希望他超过你,前三名就行了,按奖学金要求。”   屈乐在极致的黑暗中看着这一幕,没等到选项初中生屈乐就自行回答了,被吓得零食差点脱手。   他当然不可能希望顾星超过程沛了!那语气太不激烈,一点都不能表现出他的真实情绪!   “我怎么可能希望他超过你!”初中生屈乐又愤愤地说,“你怎么这样想我,我当然觉得你学习最厉害!”   屈乐看着“电影”,满意了。   他十几岁的时候口味怎么这么重,狼牙土豆太辣了,吃得想喝汽水,不过天太凉……   “我怎么突然想喝汽水了,天这么凉。”初中生屈乐自以为很帅地抱臂环胸,“奇怪。”   嗯?   “薄暮,薄暮?”屈乐撇开抱枕,一骨碌爬起来,“怎么回事,我怎么跟——我自己心意相通了?”   【那本来就是您。】   “这说不通啊。”屈乐不能同意他的说法,“我是从我的时间点来的,初中的我在初中的时间点上,我们两个虽然是同一个人,但相互之间应该是独立的啊,这还隔着‘大银幕’,怎么能我想吃什么他就想吃什么?”   “他吃的什么我怎么感觉不到味道?”这才是重点!   【您融入的时候可以控制每一个时间点的自己,这是您获得的权限。】   【没有融入的时候可以有限地影响当时的想法。】   【“选项”是为了明确您的想法,使其能够准确地进行传达。】   “你们就从来没想过写一个使用说明是吗?”屈乐延迟许久得知这个使用方法,立刻在脑海中集中精力命令初中生屈乐不要再耍帅了。   想了好几遍,没用……行吧,至少他努力过了。   有了全新的使用方式,屈乐再进行选择就变得方便很多了。   他可以轻松地控制自己抓时间去父母那看一看,和屈铭待一会儿,带着程沛和弟弟玩一玩——事先确认过,他们两个提前认识没问题。   屈乐不知道屈铭后来是如何变得开朗强健的,反正小学生屈铭现在尽管身体调养好了,性格还是有些内向,更喜欢室内活动,和依然爱玩拼图的程沛比较有共同语言。   “比较”指的是:可以一起玩,但完全跟不上程沛拼图的速度。   他们三个玩耍的内容就是屈乐和屈铭两兄弟一起把拼图拿给程沛,由他放到正确的地方。   屈乐:虽然毫无游戏体验,但是还挺开心的。   他们也会出门溜达,偶尔带上父母,几次下来,屈乐和父母、弟弟都变得熟悉了许多。   毕竟奶奶还在,全家人要一起过年的,熟一些更自然。   其他的,除了学校的新年联欢会之外都很正常。   联欢会的异常之处在于:庞玎玎的节目最后被刷下来了。   他本人倒是不在意,说自己的独唱没有什么特色,被刷下来很正常,明年继续努力。   屈乐觉得很不对劲。   他记忆当中的事情没有发生,那就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屈乐问薄暮,“我记得庞玎玎的竹马郁询帮他改编了歌曲啊,哪里出问题了,我影响的?”   【郁询没有帮他改编曲目。】   “郁询出国以后不是一直断断续续和庞玎玎有联系吗,他们现在应该关系还不错吧?”屈乐很纳闷,“我记得婚礼上庞玎玎说什么突然发现了他的才华,觉得他能成为‘别人家的孩子’是有原因的,不是这次?”   【在您经历过的时间线上是的。】   “那现在为什么不是了?”屈乐追问,“是我影响的吗,还是大阴谋家程恰?”   【是程恰。】   ???   他能说得这么准为什么不去猜彩票号码! 第36章   “……真的是他?”屈乐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就这样说中了,“怎么哪里都有他,他是怎么弄的,能不能一口气说完?不要问一句答一句。”   【需要查询所有相关人员的记忆。】   【可以肯定的是,在程恰跟随老师拜访郁询的老师后,庞玎玎便与郁询失去了联系。】   “这算什么?”屈乐听得一头雾水,“程恰给郁询洗脑了?”   【程恰并未掌握相应的技能。】   “最有可能是什么原因……”屈乐开始思索,“庞玎玎单方面视郁询为‘仇人’,对方不联系,他可能就不搭理了,可是郁询为什么不联系庞玎玎?”   【已查实,郁询的联系人列表内备注为‘庞玎玎’的联系方式实际上属于程恰。】   “我的第一反应是你的功能有点侵犯隐私。”屈乐摇头自嘲,“看来我的想法还不够魔幻。”   【属于这个小世界的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当中。】   “除了程恰的行踪?”屈乐开了句玩笑,又说,“要是能掌握他的行踪就能知道他怎么实施这个辣鸡换太子的行为了。”   还好发现得及时,现在庞玎玎年龄还小,应该不会有太多影响。   可是为什么啊,程恰为什么要在里面横插一脚?   会不会是因为程沛不在家,程恰不需要针对他了,闲的?   “郁询没发现不对,那程恰是在伪装成庞玎玎?这样也能聊?我看——”屈乐说着说着忽然打住,“还是算了,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能因为你神通广大就去偷看别人的聊天记录。”   【我可以转述给您。】   这是什么过分贴心的服务,太有进步了。   屈乐难免起了好奇心:“那就请你概括一下究竟是什么情况吧。”   【程恰没有刻意扮演庞玎玎,郁询每次带有称呼给他发消息时他都不做回复,只偶尔给郁询发一句话谈谈在学校的情况。】   “搞得这么复杂……假装是对方加错人了?”屈乐想不通程恰的目的,原时间线上没有这些事,“他这么费力气,是想得到什么?”   【现实生活中,郁询周围的人认为程恰很会投他所好。】   “我更好奇了,他想干吗?”屈乐苦苦思索,“他拉拢我的时候态度不是很傲气吗,跟其他人为什么小心翼翼的?”   【这里是和平世界,任务者不能随意伤害普通人。】   【程恰认为您也是任务者,因此态度才不一样。】   “我是任务者我不去完成任务,跟程沛谈恋爱?”屈乐更不明白了,“这也太没有职业操守了吧?”   【有部分任务者会通过与目标人物建立情感关系达成目的。】   【或者他们的任务本身便是与目标人物建立情感关系。】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屈乐感觉真是长见识了,“你说的这两种情况我都没听出来有差别。”   “让我想想怎么解决这件事。”他略微想了一下,愉快地决定了,“关门放庞玎玎,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屈乐决定试试把想法直接传送给初中生自己,如果要问为什么,那就是因为冬天太冷了,不想融入。   初中生屈乐这次行动得很快:“玎玎,其实我觉得你唱得特别好,就是这首歌有点太耳熟能详了。”   “你说得对,我一个人干唱,唱不出来新意。”庞玎玎非常赞同,“其他唱歌的节目就不一样了,很新颖……要不你来和我一起唱吧?”   屈乐感觉十分不妙,连忙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将“找人改编”的想法传递过去。   “行啊!”初中生屈乐张嘴就答应了,“那你找个人,把他改编成合唱版本。”   “你真答应了?那我放学回去就找!”庞玎玎很高兴,“我有个熟人的堂哥是学音乐的,我问问,要是能改编,咱们可以去我爸他们公司年会上表演。”   屈乐既绝望热衷耍帅的初中生涯又要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又觉得算了算了目标能达成不错了,谁让自己偷懒的。   保险起见,屈乐决定确认一下:“哪个熟人啊?”   “郁莹莹,小学和我一个班的。”庞玎玎告诉他,“别太期待啊,她堂哥年纪也不大。”   姓郁,那应该没错了。   “你现在能不能查询一下程恰的行动轨迹?”屈乐突然很想知道程恰会是什么反应,“能看到他在哪里吗?”   【正在查询与程恰相关的人……】   屈乐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程恰目前正在郁询老师的宅邸中喝下午茶。】   “他又跑出去了?”屈乐之前偶尔也问过两次程恰在哪里在干什么,都不是在学校好好读书,“日常生活里与他相关的人多不多?”   【这要看您对“多”的定义是怎样的。】   “就是能够直接和他见面、看着他们就能查到程恰在哪的人。”屈乐建议道,“你们可以多关注一下这些人,方便第一时间发现程恰做出了什么不当行为。”   【我们会考虑您的建议。】   建议是提出去了,功能什么时候上线就不一定了。   屈乐不再多纠结这件事,继续进行快速跳转。   期末考试即将到来,屈乐和程沛的期末复习说愉快算不上特别愉快……程沛在讲题的时候简直就是魔鬼。   他听明白的时候,程沛会慷慨地冲他笑一笑,褪去婴儿肥的小小少年坐得挺拔端正,笑容因为这种过分正式的姿势而带上了“这是你应该做的”的感觉。   他听不明白的时候,程沛会用那双简直会说话的大眼睛殷切地望着他,放缓语速,再给他讲一遍——总体上过于关切了,导致他觉得自己没听明白是有什么问题。   怎么说呢,听比自己小两岁的隔壁班同学讲题,本身就已经让他自尊心扫地了。   没关系,他还有从奶奶那里潜移默化学习到的养护花草的知识。   程沛在这方面没有天赋,学累了休息的时候,他可以边打理小花园边和对方聊一聊,找回一些面子。   期中考试过后,每逢周末顾星都会到屈乐家里来向句敏老师学习。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个周末也不例外。   以前屈乐和程沛说周末顾星要来,程沛都会去忙自己的事。   这周程沛也过来了,屈乐感觉有点意外,不过没有什么不好的,这样顾星就不用给他讲题了,可以专心突击数学。   他们忙着学习的时候,另一个意外发生了。   屈乐在极致的黑暗中看着,赶快给初中生自己发送脑电波,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眼睁睁地看着趁顾星做题去搬花盆的奶奶闪了腰。   冷知识,永生者也会闪到腰。   屈乐很担心,赶快融入了进去。   他们三人把奶奶送去看了医生,倒是不严重,只不过这些天别想侍弄花草了。   “奶奶你倒是喊我们搬啊,一个人怎么办得动。”屈乐真是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由于之前发生的事,她身体确实一天比一天好了,可是大花盆该沉还是沉啊。   “你们哪里搬得动?”句敏没好气地说,“回头我请人搬。”   “它不是还得来回挪吗。”屈乐有点犯愁,忽然想到了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唉,要是家里还有别人就好了……对了,顾星,你不急着回家吧,要不在我们家住两天,给我帮帮忙?”   顾星老家那边现在应该还没有集中供暖,需要自己生火炉,冬天倒也还过得去——关键是他舍不得生火,他就冻着。   屈乐很想借这个机会把顾星留在自己家过冬,说住两天帮帮忙,那不是就快过年了吗,过年了怎么能赶客?   顾星爽快地答应了:“行啊,我天天坐车过来给你帮忙,正好换本书看看什么的。”   答应了,跟没答应一样。屈乐知道顾星这是在变相地拒绝。   他作为一个十多岁的人,在从小把自己带大的奶奶面前不方便表现得太过精于世故,只好想想该怎么硬留了。   “顾星,你住下给乐乐帮帮忙吧。”句敏看出了孙子的想法,她自己也觉得顾星这个爱学习、勤快懂事性格又好的小孩儿很不错,“家里马上要准备过年的东西,我不方便走动,他一个人去我还真不放心。”   程沛忽然笑着插话:“我也可以帮忙。”   屈乐转头看向他,眼神疯狂暗示:沛沛?!不要啊,你自带搬运工自带车辆的,顾星一听,感觉没有自己什么事,更不可能答应住下了。   “不过我时间不多。”程沛又说,“庞玎玎好像要出去旅游,在他爸爸公司的年会结束了就出门。”   很好,直接把其他人选一起排除,不愧是聪明的沛沛!就是可不可以不要提年会,一提年会就想起他们的排练之约……   说起来,程沛明明比庞玎玎小两岁,可能因为是同班同学的缘故,他从来不管对方叫哥。   现在也没有什么人喊程沛“沛沛”了,初中生们正在长大,相互之间有了些距离感。   除了屈乐自己。   他不管,他要一直喊下去,三岁是沛沛,三百岁也是沛沛。   程沛不是人类的话,真的能活三百岁也不一定。   【程先生——】   屈乐连忙制止:“停,停!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好险,薄暮差点就说出了不得的事了。   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第37章   聊天提到了庞玎玎,期末考试一结束庞玎玎就来了。   留给他们进行排练的时间不多,需要抓紧。   知道程沛和顾星都在,庞玎玎带了一堆吃的过来,几人没什么主题地聊了一会儿,屈乐他们两人要准备排练了。   庞玎玎参加联欢会选拔时屈乐还不知道此事另有隐情,注意力都在程沛身上,没听到他的演唱。   庞玎玎先把整首歌试唱了一遍。   “不是我说,你唱得这么好,为什么会被刷下来?”顾星率先说出了屈乐心里的话。   系统学习过真的不一样,比原时间线上好听很多!玎玎冲鸭!   “还行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庞玎玎回答,“我的水平也就一般吧?我上课的地方还有人说来着,说我又不用靠这个吃饭。”   屈乐:不,我觉得那只是单纯地在酸,你不用靠这个谋生,不要去抢别人饭碗。   庞玎玎目前还没有变声,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就要认真保护嗓子,不能肆意想唱就唱了,变声完成……应该就不会想在什么公司年会上表演了吧。   人无再少年,唱就唱吧,屈乐决定陪他了。   两个人排练,另两个人看着——虽然他们表面是在看书,但是肯定在往这边偷瞧!   屈乐还没说什么,表演经验不多的庞玎玎先不自在了:“你们俩有什么事吗,要不别干看着了,一起上吧?”   顾星哈哈笑了两声,问他:“怎么上,打击乐器伴奏?”   屈乐一听庞玎玎这话,觉得是个打探的好机会。   他可以向什么都知道的薄暮去打听,心里又觉得是朋友的事,自己不亲口跟对方打听有点太冰冷了。   “你找人改的是两人合唱啊。”屈乐翻了翻打印纸,“这要怎么办?”   拖不拖程沛和顾星下水的事另说,先问问庞玎玎和他竹马联系得怎么样了。   “可以再改成四个人的吧,找的人说什么改起来很快,让我有需要改动的地方直接再找他。”庞玎玎拿出放假后妈妈还给自己的手机,“我问问他。”   “为什么还要庞玎玎主动找他?”屈乐跟薄暮讨论,“我还以为他会在网上联系庞玎玎呢。”   【我们暂时不能即时获取某个人脑海中的想法。】   “好吧。”屈乐耐心地等待着,果然庞玎玎很快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忙问他,“怎么了,不能改?”   “不是。”庞玎玎皱着眉头,“这个提示——我也联系不了他啊!”   “联系谁哦?”屈乐凑过去假模假式地跟着看备注,“郁?这不是你邻居的‘仇人’吗,你找的他?”   “仇、你就当他金盆洗手了吧,我都好久没联系他了。”庞玎玎不高兴了起来,“什么意思啊,让郁莹莹那样传话。”   庞玎玎从小被宠到大的,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疑似被删好友还传话挑衅的委屈?   屈乐只来得及说了一句“你问问”,差点没赶上他给郁莹莹拨电话的速度。   啊,好想现场围观程恰掉马。   屈乐其实一直觉得,以庞玎玎的性格能够接受自己和他在朋友之中不是关系最好的,这件事也有点神奇。   初中生屈乐把与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定位得很清楚。   关系最好的当然是程沛,是他需要时时看顾的弟弟。庞玎玎就是他的发小啦,到什么时候都是好朋友。至于顾星,更成熟,是可以商量事情的好兄弟。   都是差不多的年龄,还特地分出了三种类型。   让人不明白的同时觉得很厉害,这就是初中生的故弄玄虚吧。   成年人屈乐不懂,他选择在画面外为上台表演的四个人鼓鼓掌。   这可以说他是反复穿越以来遇到的最好笑——回忆起来会感觉最有意义的事情了。   【您需要融入进去和他们一起上台表演吗?】   “不了不了,饶了我吧。”屈乐摇头,“让他自己……玩吧。”   虽然薄暮说每个时间点上都是他本人,但是他早就没有真正的初中生心态了。   就算排练过后他也觉得很有意思,跑去上台还是会多多少少带着属于成年人的尴尬。   就让他们四个尽情地放声高歌吧,他陪着看看就好。   还可以看程沛的跟拍视角,哈哈哈,他从来不知道程沛努力跟上节拍的样子会这么可爱!   解决了一桩程恰的阴谋,屈乐家里要准备过年的事宜了。   四人组一起做了很多过年会做的事情:买年货,买花,扫雪,给家里的花草挂上喜庆装饰,写春联、贴春联,把定的年夜饭摆好等等等等。   这一年本市流行起了电子鞭炮,用后来的眼光看那就是个声光噪音源,当时玩着倒还觉得挺新奇的。   他已经忘记自己曾经是怎样度过这个新年的了。   以后再回忆起来,他只会清晰地记得是如何带着往自己背后躲的屈铭把程沛送出了家门的,他转过身就看到了在整理花枝上的小灯笼的顾星,为对方过分细腻而显得有些扭捏的动作笑弯了腰。   程沛要回家吃年夜饭,庞玎玎和爸妈一起出门去旅游了,在一起混了好些天的四人组不得不暂时分开,不过没有关系,今年他们家处处都很热闹。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奶奶也难得穿上了充满年味的红色衣服。   家有一老……如有一老。   为什么拜年的吉利话里面要带上数学公式啊!   奶奶真是时刻不忘激励他们学习,还好他有程沛作为他的远程通关外挂!   跨年时刻,奶奶可能已经睡熟了,顾星去洗装水果的盘子,屈乐收到了和庞玎玎约好的拜年电话。   挂掉电话后,他想起了程沛。   程沛的房间里单独有一条线路……打电话拜个年吧!   现在不像以后,很多人喜欢用手机记录,随时拍照发到网络上与朋友们分享——他们年龄还小呢,并未拥有自己的手机。   屈乐站在只留了副灯的客厅里给程沛打电话拜年,莫名有了一种奇妙的仪式感。   程沛会不会没空接?   ——“喂?乐乐哥,你还没有睡吗?”   屈乐听着程沛的声音,禁不住笑了起来。   沛沛已经睡了?他这种强行把人喊醒拜年的行为真是有点过分。   小时候没有熬夜跨年的精神头,长大后能熬夜了却再也没有对过年的期待感了。   屈乐今晚的心情很复杂,和初中生的年轻热血一结合,决定圆梦,于是到现在都没睡。   “咳,我们没睡,跨年了。”他为打扰到程沛休息而不好意思起来,“新年快乐啊沛沛!”   偏偏在最了解自己的人面前做了一件特别幼稚无聊的事。   倒是不怕被对方笑话……有的时候人就是会因为没被笑话、被纵容了而感到难为情!   “新年快乐。”程沛在电话那头轻轻地笑起来,问,“和顾星一起跨年了吗?”   “不是,正在和沛沛一起跨年啊!”初中生屈乐带着一股欢喜劲儿和程沛说,“等下就去睡了,沛沛晚安!”   “晚安。”   极致的黑暗中,屈乐早早“下线”给自己点了份卤味拼盘配啤酒,遥敬过薄暮之后,在自得其乐地呷着酒。   这是成年人的快乐——然后就被初中生屈乐的话给逗乐了。   很想像顾星一样比个大拇指,牛,强行和沛沛一起跨年。   屈乐不再管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的那两个小孩儿,他一直在黑暗当中“熬夜”,熬夜跨年便没有什么稀奇的。   他之所以停下跳转凝望缓缓流动的时光,是因为这一年过年真的很好。   他弥补了总想喊顾星到自己家过年却没有成功过的遗憾,和父母其乐融融地包了饺子,没有彼此心知肚明只是强行凑在一起的尴尬。   他们自然地来了兴致,拍了一张合照。   他左手揽着曾在成长过程中相互陪伴了很长时间的兄弟,右手搂着印象当中没有这样亲近过的屈铭,而后因着照片上父母舒展慈爱的笑容愣了一愣,开始嘲笑起顾星笑得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上照表情。   顾星:“你也一样啊!”   都一样,都挺好的。   还能够额外看看程恰的掉马全过程娱乐一下。   庞玎玎找到郁莹莹,郁莹莹立刻联系了堂哥郁询。   郁询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找发小和身边关系最好的朋友分别问了一下,确定了那个账号的身份。   程恰,伪装成别人的好友也不开个小号马甲。   就在今天,郁询提出过年了想和“庞玎玎”通个电话,这件事他以前也提过,程恰一般回答“有什么可打的”——这语气很庞玎玎。   程恰这次当然也选择拒绝,郁询坚持,程恰当即开始表演,说自己无意中加上了他的好友,一直把他当做可以交心的哥哥,知道他好像误会了以后也不想失去好友,这才隐瞒了事实。   证据就是,他在学校里遇到什么烦恼都和郁询说,郁询时不时问起有没有坚持练琴,他就一直在刻苦地练。   郁询:你当面不是说自己不会识谱让我教你吗?程恰。   程恰几分钟之后才回复:因为我在郁哥你面前是个只专注于绘画的纯粹的人。   屈乐:“……”   怎么忽然有点吃喝不下去了?   程恰这是要干什么?   不看了,不要勉强自己去理解阴谋家的行为,快进吧!   嗯,看到程恰被拉黑,他就放心了。 第38章   “这是几点钟发生的事,还能回看?”屈乐挥挥手示意薄暮把小窗口关掉,“程恰和谁在一起,能看到他是什么反应吗?”   【程恰很平静。】   “这就坦然接受了?”屈乐实在是想不通他,算了,没有那种复杂的头脑,“回看是不是新功能?我想看看程沛今天怎么过的年。”   【好的。】   屈乐围观了一下程沛和外公两人温馨的年夜饭,看到他生父派人过来闹,要把他带回家,结果被轰了出去。   很精彩,是适合过年观看的余兴节目。   屈乐看着程沛陪外公看节目、看书、学习,直到撑不住了开始点头打瞌睡。   他看着对方双手捧脸支撑在书桌上,待电话响起时本打算第一时间接起来,却因为手拄麻了而慢了一步。   呜呜,明年还是和沛沛约好电话跨年吧。   幸好他打了,要是没打的话,沛沛就白等了。   往后的每一年都约好!   屈乐放任自己的心情随着初中生屈乐跌宕起伏了一整个寒假,这才重新开启快速跳转。   开学后,初中生屈乐并不是那么快乐地投入到了学习大竞争当中。   没有什么特殊的,时间很快又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里,庞玎玎参加了市里的歌咏比赛,勇夺冠军,洗刷了报名联欢会被否的“耻辱”。   然后屈乐和他就都开始变声了,顾星或许是从小营养不大好的关系,变声期同时姗姗来迟。   这时候就体现出只有程沛还是个小朋友了哈哈哈。   及至到了初三,据薄暮说,程沛妹妹的事仍会在和原时间线相同的日子发生。   这段就要密切关注了。   “程恰不会把程沛叫回去吧?”屈乐怕第一视角看不全面,没有融入进去,而是边纵观全局边担心地问,“密切关注他和程沛的生父!”   结果是程沛生父打来的电话,对他说程恰打算转学到他的学校,希望他可以回家和程恰聊一聊学校的情况。   不会自己问、自己查吗?   屈乐赶快指挥初中生屈乐前去打岔,反正就是不让程沛答应他们这个无理的要求。   程沛没有同意回家。   “好了,现在程沛可以置身事外了。”屈乐安心了一些,“这件事本身真的不能够挽回?”   【多次接收到您的意见,我们向源世界提出了申请。】   【程颂的灵魂将会短暂地回到这个世界。】   【请问是否使用道具?】   “什么道具,我怎么不知道还有道具?”屈乐纳闷地问,“我到现在只吃到了零食,从来没看到过什么道具栏,而且我有理由怀疑允许我吃东西只是怕我在一片黑暗里‘熬夜’出现心理问题。”   【是您在第一个断裂点收集到的试炼者画像。】   “试炼者又是什么?”怎么莫名其妙冒出了一个全新名词,屈乐纳闷,“画像,程沛的那两幅画?里面画的是谁,程沛不说是梦到的吗?”   【外表是儿童的那位试炼者便是程先生的妹妹程颂。】   屈乐:“……这种事当时不能说明?”   【您当时并不需要获取相关信息。】   “我当时还没想过能一直穿越呢。”屈乐吐槽了一句,又问,“你们喊她回来是为了干什么?”   【是为了让您了解到她正在以灵魂的形式存在着,避免您在事情发生时采取不必要的挽救行动。】   “不可以救她是因为……在原时间线上她的灵魂已经被带走了,成了什么试炼者?”屈乐感觉自己想不明白,“试炼者是谁管的,为什么要让一个小女孩儿干这种事啊!”   【能够成为试炼者必定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特异之处或坚强意志。】   “你们这又是任务者又是试炼者的,机构太多了。”屈乐追问,“任务者要完成任务,试炼者是干什么的?”   【这触及到神的领域了。】   屈乐:“……”   又来了,遇事不决,找神背锅。   “我只要拦着程沛不让他回家,不让他出现在现场,应该就没事了吧?”屈乐得出结论后,猛地想起另一件事,“程沛说梦到了那两幅画里的情景,他是梦到了妹妹?他……你们获知不了人脑子里的想法,能不能知道他大概梦到了什么内容?”   难道原时间线上的程沛一直被梦魇困扰着?   【我们无法得知程先生梦到过什么内容。】   【不过,程先生能够感知到程颂在试炼中的情景很正常,他们拥有血缘关系,会感知得更清晰一些。】   【从任何方面来讲,程颂都是代表小世界参战的最佳人选,她的战绩非常优秀,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她的队友们也都实力超群,您无需担心。】   屈乐没想到自己一直觉得不解决不自在的事情背后竟然是全然不了解的内容。   “这都是你单方面在说。”他心情复杂地做最后挣扎,“保不准这是编出来骗我的设定,就是为了让我不干涉、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   【您可以永远相信我们。】   【不会被您发现谎言当中的疑点。】   “那你们可真是一个专业好团队!”屈乐感觉薄暮这话说得可真是一言难尽。   不仅点破了双方之间的不信任,还内涵了他的智商。   生气……看看悬疑大“电影”消消气。   “电影”屏幕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在初中生屈乐的强烈要求下到他家里学习并留宿的程沛,另一半在直播程家大宅的情况。   安静的走廊上没有亮灯,身着连衣裙的小女孩儿光着脚,步伐不那么稳当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今晚的月亮异常硕大,月光从她背向的窗口倾泻而入,将她的影子斜斜地投射在地板上。   她一步一步地踏入了阴影当中,“镜头”跟随着她来到衣帽间。   屈乐这才发现程颂手里拿着一把发梳。   大半夜的跑来对着全身镜梳头,这是什么都市怪谈?!   程颂打了个浅浅的呵欠,看向镜中的自己,在这一瞬间,她天真无害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也只有一瞬间而已,她很快放松了被柔软蓬松的长卷发拱卫着的娇小身躯,半闭着眼睛开始仔仔细细地梳理自己的发尾。   屈乐都要佩服她的演技了。   明明头发打的结在她手中迎刃而解,她仍然很好地演出了犯困又不得不整理头发的烦躁之意,并在梳理时非常自然地一转头,眯着眼睛喊:“哥哥?”   程恰来了,大阴谋家!   屈乐盯着他们兄妹二人相对而立的画面。   程颂和程沛小时候有些相像,尤其是眼睛和鼻子一带;程恰……既不像爹也不像妈,和程沛还有程颂几乎没有相像之处。   奇怪,邀请他组队的那个程恰明明就和程沛多少有点像啊。   可能因为他们都还没长开?   屈乐观察着程恰脸上显而易见的怜悯。   “程恰演技不行,这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要出事,任谁看都是心里有鬼,还不如程颂一个小姑娘……”屈乐正在点评,发现了一个问题,“程恰知道今晚要出事,他这是特地跑来看着?”   还有没有人性了。   【程洽认为自己必须出现在这里。】   “他在原时间线上也知道了吧?程颂被带走了——那在原时间线之外肯定还有线啊,不然他怎么知道的,啧,好乱。”屈乐头疼地说,“该不会我和你们一起改变了之后还有人来改吧?”   【您会一直生活在您认为最理想的时间线上。】   “我这个人,是比较能适应环境的。”屈乐叹了口气,“你们通知世界毁灭了之前,我都没有觉出哪里不好来。”   现在确实很好,好到一切都非常理想化。   程沛在他身边一起长大,他和父母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尴尬——而且,奶奶还活着。   可是,“永生者”是个很难办的问题,世界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情况。   哦对,薄暮很严谨,说的是他认为最理想的。   “最”啊……他不是没有想过。   能够和程沛共同生活,就是最理想的。   整个极致黑暗的空间猛然下沉——屈乐稳住自己,觉得这种震动有些熟悉。   他都顾不上看“电影”了,左看右看,看不出名堂,只得问薄暮:“不会是稳定度不行要崩溃了吧?”   请不要粉饰太平,啤酒都洒出来了。   【最后一个断裂点修复完成。】   【请您在此之后务必三思而后行。】   “修复完成了有什么好处没,能不能更稳定?”屈乐问,“道具栏有了没有?”   【尚未添加此功能。】   “这个功能很难做?那你们每次……”屈乐盯着前方从黑暗中缓缓浮现出的盘子,“这又是什么东西?”   好吧,他看出来了,是程沛外公家的厨师最近研究出来的一道新菜。   “干什么,这是没做新功能就随便送点补偿?”屈乐仍旧不能习惯薄暮会读心这件事。   他的确悄悄对什么吃的感兴趣了没错,对方发现了、弄出来,就好像他看馋了似的,他又不是个小孩儿了,馋也不至于非得要吃啊。   不过,在他还是个小孩儿的时候也没有过对什么感兴趣就张嘴要的习惯。   或许是清楚自己没有一要就能到手的待遇。   他的发小庞玎玎始终可以,他从小看着,也没有多么的羡慕。   随遇而安了,有什么算什么。   他是真的没有憧憬过,却在这一刻被再完美不过地满足了。 第39章   屈乐只是在心里想想,想到的东西就出现在眼前了——他有点想原谅读心行为了是怎么回事。   生活平静使人懒惰,懒得去较这个真了。   他缓缓吐了一口气:“……谢了。”   【程先生觉得您会喜欢。】   “可不是吗。”屈乐又想起了托着脸等自己打电话的可爱沛沛,“沛沛什么时候都忘不了他大哥!”   呃……初中生屈乐的感染力可真强,一心只想收小弟啊!   【程颂刚刚提出了申请。】   “干吗,她要把程恰一波带走?”屈乐忙看向“电影”画面,方才震动时影像也波动了一阵,现在好多了,“那应该同意她带走吗?”   【不是的。】   【她申请的内容是吓唬一下程恰。】   屈乐立刻答应了:“可以,让她吓,程恰这个尽在掌握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来气。”   画面中的程恰此时正在说:“妹妹,你梳头发怎么不看镜子呀?”   “我这就看了……”程颂漫不经心地说完,两眼直视着镜子,很快,她的双脚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踢到柜角也毫无反应。   陡然“哐当”一声,让屈乐误以为极致的黑暗中发生了局部坍塌。   不是的,是嵌入式全身镜上方的柜体掉落了下来!   程恰双眼睁大,紧紧盯着传来巨响的方向,手握成拳,嘴里轻声念叨着什么——屈乐现在对如何操作已经很熟悉了,倒回,镜头推近,放大……   程恰说:“果然可以,她也可以。”   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有透露,可能就是用来制造气氛的台词?   程恰并不满足于在远处观望,他挥洒着自己的演技,边喊妹妹边向那边扑了过去。   就在此时,眩光自缝隙之中直射向程恰,在他条件反射闭眼的同时,一团马赛克从沉重的柜体下爬了出来!   “这码也打得太厚了吧?”屈乐指着画面中逼近程恰的马赛克,只能凭借程恰的鬼哭狼嚎判断究竟有多可怕,“这样一点恐怖的气氛都没有了,严重影响观影体验!”   薄暮不回答,装不在。   屈乐没有办法,只能紧盯着“电影”画面,希望打码能够变得薄一点。   毫无预兆的,画面熄灭了。   什么情况?   还带禁播的?   “我,心理发育成熟的成年人,看个恐怖片怎么了?”屈乐不知该望向何处,索性对着前方的虚空抱怨,“每天也没有什么乐子,看看程恰受惊吓娱乐一下也不行吗?”   极致的黑暗给予了回应。   屈乐面前浮现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球体,看上去像那种会飘雪的水晶球装饰品。   可惜里面没有小房子,空空如也。   他伸手摸了摸水晶球,球体中心微微亮起了光。   他好奇地捧着底座,将它拿在手中,光团逐渐转亮,柔和轻盈地旋转起来,中心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个身影。   是他最熟悉的、没多久之前才看过的身影。   是程沛。   程沛姿态标准地坐在书桌前,翻过一页书,认真地记着笔记,记完之后又看了一小会儿,翻开下一页……这一次记笔记的动作与上一次别无二致。   很显然,这是循环播放的。   太敷衍了吧!他是想看恐怖片里的程恰吃瘪!   给他一个沛沛水晶球有什么用?达到舒缓情绪、净化心灵的治愈系目的?   作用虽然很显著,但是也太没有娱乐性了!   再说了,他看沛沛读书干什么,初中生屈乐才需要学习内卷。   如果可以选,他想要一个可爱小羊水晶球。   卷卷毛、圆滚滚,慢慢地吃着草的小羊,看上去就很慵懒很快乐的那种。   对增加食欲和培养睡意都有好处。   水晶球没有发生变化。   看来是许愿失败了。   屈乐失望地抱着水晶球躺平,沛沛可以,沛沛羊也可以啊,怎么这么小气!   薄暮是不是没有艺术细胞?   等他搞定外面的这些事,回到家里就让程沛给他画一个!   屈乐想着想着,忽然觉得手上温温的,探头一看,自己双手捧着的水晶球发生了变化。   里面真的出现了一头白茸茸的可爱小羊!   屈乐连忙爬了起来,把它举到眼前端详。   小羊拥有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有点逗趣,头毛特别浓密,像个卷卷的发型,耳朵看上去软软的,内侧还是粉红色,感觉特别好捏,吃草的样子憨憨的,吃得很慢。   和他想得一模一样,甚至更加可爱。   读心大法好!   他还想让小羊戴一副眼镜。   就是程沛和他出去旅行时戴的那副——在他们爬上灯塔远眺夕阳时,程沛把它戴了起来,镜片反射着落日的晖光,有些像某部漫画里的人物发射射线的模样。   屈乐被程沛逗得笑出了声。   程沛也笑了,摘掉眼镜,靠近他吻了上来。   当时他觉得心情无比轻松愉快,眼下想起来,心脏却像沉入了远处的大海。   安稳的、快乐的灯塔,距离他越来越远,直到……一副墨镜凭空出现。   稳稳地顶在水晶球小羊浓密的头毛上,让小羊吃着草的动作都从普普通通变得有点痞里痞气了。   什么啊,不是这样的!   屈乐看着水晶球里默默地吃着草很像歪嘴一笑的小羊。   要投诉了,提供的服务能笑死用户。   好烦,也好可爱。   受到小羊的影响,屈乐的情绪很快稳定下来,准备去处理后续了。   因为程颂出了事,程沛生父以此为由喊他回家,程沛听说后立刻赶了过去,他外公派了一打保镖陪同,以防程家又要搞什么事。   程恰在父母面前表现出心理严重受创的状态,去治疗了,目前不在家,程沛生父又靠近不了程沛,于是他安全地结束了程家之行。   初中生屈乐陪着去的,在外面等着,等到程沛出来,看到他难过的样子,忙上前轻拍了拍他的背。   原时间线上程沛一直和妹妹在一起生活,感情自然深厚。   如今的时间线上程沛从小就住到了外公家,和妹妹总共没见过几次面,不至于悲恸难以自已,但也不会无动于衷。   初中生屈乐看出程沛的情绪不高,怒做了一本习题集请他批阅。   屈乐窝在极致的黑暗中吐槽:他可真会。   程沛还真的为此展颜了!   初中生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算了算了,都快升入高中了,准备考试吧。   没过几天,发生了一桩不可思议事件。   程恰伪装出来的心理问题出现了新剧情:他坚决认为妹妹与自己同在,妹妹想要找大哥。   程恰强烈要求转学到程沛所在的中学,程沛生父同意了,并且给他安排了住校。   屈乐怀疑程恰每天要在两个宿舍楼里上上下下跑一百遍,否则解释不通为什么他转学过来以后学校里立即流传起了风言风语。   “程沛从小就不跟父母在一起生活。”   “程沛和一位老爷爷住在一起。”   “程沛的弟妹都好想见他,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   程沛每天上学放学都有豪车接送这件事有目共睹,家长会由“老爷爷”的助理来给他开——这都是事实没错,程沛外公年轻的时候参加家长会产生了心理阴影,即便再没有比程沛更优秀、更乖的小孩儿,他老人家也不想面对老师。   被程恰一说就变得奇奇怪怪了。   “晾程恰半年。”屈乐对程沛说,“咱们悄悄一起考十七中。”   程沛笑着点点头:“好。”   十七中是本市乃至省内最好的重点高中,原时间线上屈乐没有考虑主要是因为不提供住宿。   现在他回家住不成问题,完全可以考虑了,让程恰自己玩吧。   再者说,庞玎玎在原时间线上成绩不太行,顾星也是勉强够上十七中的奖学金,目前在程沛的激励之下都不再是问题了。   程沛过得很好,大家都有了进步,他这次总算不是无效穿越了吧?   安抚过程沛似乎并未受到影响的情绪,屈乐嘴上说晾着程恰,第二天就把对方堵了。   可是对方这楚楚可怜的体格……   难道他要吊打小学生?太丢人了吧!   “程恰。”屈乐勉强放了句狠话,“程沛在他外公家挺好的,谢谢你的关心了,下次可以直接去问他本人。”   “我只是……想带着妹妹,见见大哥。”程恰说着话,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屈乐都是勉强听清,更何况围观人群?   大家仅仅看到了程恰在高年级的眼神压迫下多么紧张又可怜而已。   “程沛已经初三了,每天学习都特别紧张,在努力提高自己的成绩,你如果想要找他请教问题的话随时欢迎。”屈乐心说比氛围是吧,自己必须是和蔼可亲循循善诱型,“不用不好意思,我带你去找他?”   “我不是……”程恰表现出一副恐惧的样子,“我们只是想见见大哥。”   “也是,一会儿上课了,现在不方便,那你下课时间过来吧。”屈乐笑道,“看到你这么爱学习,程沛一定会很高兴,肯定腾出有限的复习时间……”   被学生喊来的老师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响亮的“程沛”,这所学校又有哪个老师不知道初三年级的程沛,忙过来接手了与程恰谈心的工作。   学校方面早就注意到校园里关于程沛的议论了,无从下手,今天才发现原来是他弟弟程恰在学习上存在困难,有问题当然要尽快解决了,争取在短时间内让他融入集体,跟上大家的脚步!   屈乐在这所中学读过初高中,别的不说,绝对充满正能量,团结友爱,互助包容,相信程恰一定可以在师生的帮助下学习生活得很愉快。 第40章   “我怎么感觉程恰没什么战斗力。”屈乐向薄暮吐槽,“他在学校里面传的那些也没有太多人议论,是因为学校的风气太正了吗?”   “还是说我们沛沛站得太高了。”屈乐笑道,“妖魔鬼怪够不着他。”   程沛自从入学开始各方面就都非常优秀,全市统考的排名遥遥领先,不仅会学习,最近还在准备作品参加比赛。   “这个比赛。”屈乐觉得有点危险,“程恰不会搞什么幺蛾子吧,随时做好让我融入的准备哈。”   通过掌握全局的视角去处理问题确实更方便,但他有点担心初中生屈乐对阵程恰时讲道理讲不过,毕竟对方是个传谣专家。   还是让有过打工人经验的他来讲吧。   【程恰在原时间线上破坏了程先生的参赛作品,不过目前双方所处的境况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无法预测。】   “当然变了,学校都不是同一所学校了,年级也不一样。”屈乐说,“我都有点佩服程恰了,程沛初三了,这里等于是他的主场,这样还敢来?”   程恰对自己也太有自信了吧。   【有一些高年级的学生受到了他的挑唆,只是没来得及配合。】   屈乐好奇地问:“怎么弄的?”   【聊天群。】   “他是专门在网上造谣啊。”屈乐听得直摇头,“大学的时候也这样……等到上大学程沛也比他高两个年级,岂不又是主场?”   让程沛跳级的决定实在是太正确了。   “接下来就是盯着程恰,不要让他影响程沛参加比赛。”屈乐问,“程恰自己参不参加?”   薄暮过了几秒才回答。   【他向他的老师表示自己暂时无法重新拿起画笔进行创作。】   “行吧。”屈乐总结,“也就是说,他完全没有正事可干。”   【您这样总结也没有错。】   程沛是在课业间隙忙里偷闲准备参赛作品,那幅画锁在学校美术社团的教室里,有时间就过去画一会儿。   先前屈乐不是每次都陪他去,现在既然要防着程恰,那必须有空就去了。   程沛反倒不想去了:“已经快要完成了,不用跑得这么勤。”   “那你找个地方把它放起来,放在社团教室里人来人往的,万一碰坏了怎么办。”屈乐说着说着急中生智,“我知道你是想给学弟学妹们观摩,不过我觉得你上次给我画的那幅更好……”   换掉,换掉,不要影响参赛,换成他那天突发奇想让程沛复现的海上夕羊。   没错,夕“羊”。   屈乐和程沛提过一次海面、夕阳与灯塔的场景。   看程沛起稿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越看越忍不住难过,要求对方改成了天上飘满小白羊般的云朵。   庞玎玎看到之后问:“这是什么,烤面筋?旁边是挤辣酱的瓶子?”   屈乐觉得他可真是太会赏析了,让自己听得心情豁然开朗——庞玎玎,每天带来好心情!   庞玎玎同时给大家带来了最新上映的动画电影的电影票。   “周末了放松一下嘛,表哥带咱们几个去。”庞玎玎劝说沉迷学习的顾星一起去,“童年回忆。”   顾星去了被带动着沉迷学习的屈乐才会去,屈乐去了程沛就会去,表哥开车,凑一车正好。   “我童年的时候没看过这个啊。”顾星不接受他发出邀请的理由,但还是松口说,“制造中考前的回忆吧。”   庞玎玎如愿以偿拉上了全体至交好友去看电影。   程恰也如愿以偿得到了破坏程沛的画作的机会。   “我总觉得他应该戏更多一些。”屈乐不想再看陪着庞玎玎刷过好几次的动画电影,让薄暮调取了美术教室的情况,果然程恰出现了,“跑过来破坏了一下画,然后就完了?”   照这样看的话,手段如此粗糙,程恰似乎真的不至于是毁灭世界的主犯?   不不,现在是现在。在原时间线上程恰造谣、破坏了画之后肯定还有后续,说不定给程沛带来了很多伤害和麻烦,而且,不管手段如何,有没有达成目的,出发点都坏透了。   “无效任务者。”屈乐想到了自己,“总之,让他白干就对了。”   或许在程恰看来程沛周日就该发现画被破坏了。   薄暮说学校附近有好几个人看到程恰在那边绕来绕去。   程沛周日到了屈乐家里给参赛画作收尾,还要学习,根本没有时间到学校里去。   程恰,等不到的。   屈乐满意地看过程恰怒而离开的背影,继续托着腮看程沛画画。   哎呀,好认真好沉浸,简直让他想再做一本习题集。   沛沛专注于某件事的时候是真的非常富有感染力!   “真好,我愿意让他一直这样平心静气地画画。”屈乐说完又补充,“是真正的平静,而不是外面风风雨雨,他波澜不惊。”   【即便付出一切?】   “干吗,现在是宣誓环节?”屈乐被逗笑了,“那就不了吧,我必须先保护好自己啊,要不然他又要担心了。”   薄暮没有出声,仿佛冒了个泡就消失了,呵,不懂情也不懂爱。   周一上午的课间,屈乐强行拉着程沛去了社团教室。   提前解决,午饭时间就不来了,吃午饭需要细嚼慢咽,没心情生这个闲气。   程沛看到画被破坏的时候比屈乐想象中要生气得多。   “怎么了,他怎么这么生气?”屈乐无法悠哉地看下去了,“他现在情绪起伏大不大,不会出问题吧?”   【这幅画是程先生在您的要求下完成的。】   屈乐:“……”   行吧,程恰破坏了他们的共同回忆。   他以后多给程沛提点创作要求行不行?不要这么生气。   “你是不是知道有谁想搞破坏?”程沛问初中生屈乐,“所以提前让我把参赛的画换掉了。”   屈乐想到这个主意的时候没觉得怎样,看见程沛生气心里有点虚,没能及时给初中生屈乐引导。   初中生屈乐说出了自己所想:“我是猜着有,不确定……别生气了,能把他抓出来,这幅坏了就坏了呗。”   屈乐:你居然是这样想的吗?!   真这样想也不能说出来啊?   “我两肋插刀都义不容辞。”初中生屈乐还很骄傲,“何况是一幅画。”   屈乐:我看你是不会说人话。   他不承认这是自己!   程沛没有说话。   屈乐组织好了语言,赶快融入进去,总算是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我是心里有一种预感,觉得程恰有可能会搞破坏,没有想那么多,而且我确确实实觉得那幅羊更好,放在这里更有说服力,不然随便放一幅程恰一看就知道是假诱饵了。”   程沛还是没有说话。   “不要生气啦,我错了。”初中生屈乐自动挠头认错。   屈乐:我还没怎么着,你跪得倒是挺快。   程沛垂下眼帘望着地上的碎片,低声说:“没事。”   屈乐:……   他之前是怎么想的,怎么能让程沛受这种委屈,直接把程恰抓个现行不就完了?   现在、立刻、马上去告老师!   程恰毫不遮掩自己的行动,让许多人都看到了他周日在这附近出现,甚至有人看到他进了美术社团教室。   肯定还有其它的想法。   老师一听说这件事有可能是程恰做的,立刻通知了家长。   大意了,程恰的家长就是程沛的家长。   一个家长,解决两个人的问题——程沛的外公这几天身体情况不好,就原时间线来讲屈乐是不想在这种时候再喊他老人家过来的,好好休养说不定能度过本来的坎儿。   大意了,他把自己当做成年人,忘了考虑学校里什么事都要家长当面处理。   “程沛现在心情非常的难过。”屈乐站在程沛前面,代替他发言,“他为这次比赛准备了很久,没多久还要中考了,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咱们学校一直是团结友爱公平竞争的……”   负责处理此事的老师连忙阻止了他的大嗓门:“你说的这些学校都已经了解到了,现在让程沛和程恰两位同学以及他们的家长坐到一起,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程恰同学的父亲虽然也是程沛的生父,但是程沛一直和外公生活在一起。”屈乐话说到这里,看了看老师,认真地继续说,“程先生为咱们学校捐赠了一批教学设备,热心教育事业,这是好事,但考虑到咱们学校在建的两栋楼都是程沛外公捐资助建的,我建议老师您还是向校长汇报一下。”   他其实比较想讲道理,像这样解决问题,真是索然无味。   问题不大,主要是程沛看到生父后心情不会太好,他得想想办法。   校长出面解决此事,程恰一套记过、检讨等等少不了——假如他不承认,尚且需要扯一扯皮,可惜他自认为是个聪明人,一开始就承认了,然后疯狂卖惨。   他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只是一时选错了的引起兄长注意力的方式。   “我怎么觉得他这个性格和找我组队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多骄狂,现在茶里茶气的。   “难道他也会受到年龄的影响?”屈乐猜测着,自己也觉得这个方向不太对,“他现在的性格让人很想去‘啪啪’打脸。”   总之很不一样。 第41章   “程恰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屈乐说,“不过我本来好像没怎么跟他接触过……哦,倒是有一次。”   是在程沛和屈铭大学期间,他去找屈铭吃饭时遇到过一次程恰。   程恰当时热情地和他打了招呼,寒暄一番,说“您对屈铭可真好,这就是有个亲大哥的感觉吧。”   屈乐当时不清楚程沛和程恰之间的纠葛,听到这话的时候只觉得怪肉麻的。   程恰那么早就开始铺垫了啊。   是为了让他之后得知程沛和异母弟弟关系不睦的时候联想到吧?   阴谋家那么早就在给程沛埋钉子?   程沛不会那么早就开始喜欢他了吧……暗恋,想想就很苦。   算了算了,不要理那些垃圾,赶快参加中考,然后开始一门心思学习的高中生活。   屈乐说干就干,陪着程沛散了散步并拼命做了两套题哄对方开心之后,再度开始快速跳转。   时光嗖嗖飞逝,四个中考结束的无聊人跑到了屈铭的初中门口去接他放学。   屈铭也上初中了,开始长个子,已经赶上了庞玎玎。   这不妨碍庞玎玎靠气场碾压他:“铭铭弟弟——铭铭上学辛不辛苦啊,书包沉不沉啊?”   屈铭此时逐渐长开,稍微有了些长大后的模样,跟哥哥的交流比原时间线上多了不少。   屈乐觉得这样将来总不至于兄弟间有很多秘密了。   耿耿于怀,总有一天要让屈铭主动跟他讲心事。   屈乐看着和屈铭一起出来的那个男生,总觉得很眼熟,就问了一句:“屈铭,这是你同学啊?”   “嗯。”屈铭点点头,“哥,我不知道你们要来,约了同学去打球。”   打球?屈乐知道这是谁了,是屈铭的好朋友贺什么,没在年龄这么小的时候见过,一时没认出来:“那你去呗,我们就是考完了四处转转。”   屈乐这几天都在融入。   他想和程沛、庞玎玎还有顾星四个人一起去爬山,总不能到了山脚下再融入吧,就先跑进来一起玩了。   薄暮说:【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融入进来按照正常的时间流速生活。】   怎么规定还经常改?之前跟他说世界不稳定要崩溃来不及了,让他不要沉迷融入,快点做选择,找到问题解决问题。   突然又可以长时间融入了,为什么?   薄暮说是由于整个小世界已经趋于稳定。   那应该更快跳转啊,这样他就能够早点见到适龄的程沛了!而且说不定薄暮过两天又要宣布:世界稳定度波动啦。   看透。   屈乐觉得整件事情当中还有许多谜团,包括程沛的物种也是个谜。   他有些茫然,自己不想对程沛究竟是什么刨根问底,是不是一种变相的不肯接受?   而且他心里一直有隐忧……不能想,想了会被薄暮发现的,他的忧虑实在太可笑了。   屈铭听说了爬山的事,表示自己也很想去,四人组便等他放假才一起出发。   带队人依然是庞玎玎的表哥,其他陪同人员加起来,成年人不比他们这帮未成年少。   走走停停登上了山顶,屈乐只觉得冷。   登山时想象的景色总是壮丽开阔的,实际上也不差,只是达不到涤荡灵魂的效果。   屈铭的朋友从山脚下大呼小叫到山顶,庞玎玎和顾星在登顶之后也很兴奋,连屈铭都在合影留念的时候分外活泼,屈乐的心态:他们好有活力,而我只觉得冷。   初中生屈乐可能快上高中就想要装酷了,完全没有被带动得嗨起来——如果他没有融入进来的话,或许能被朋友们感染吧。   他为什么要执着地在类似小升初、初升高这样的重要环节融入进来呢?   明明眼下应该是属于初中生屈乐的时刻。   【那就是您本人。】   薄暮出声打断了他对人生的思考。   “你老是这么说。”屈乐反驳,“可我明明能够在另一个地方坐着看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啊。”   “不对,我融入进来的时候初中的我干吗去了?他不会跑外面坐着看去了吧?”屈乐一想到自己如何表现会被初中生看去,立刻来了成年人包袱,“我刚才只是在思索生命的意义。”   【您在进行融入,已经融为了一体。】   “那平时我是精分?”屈乐不是很能接受这个解释,总而言之先表现得兴高采烈一点,不要格格不入。   他将双手拢在嘴边,学着朋友们的样子冲山谷大喊:“啊——”   怎么这么容易就喉咙沙哑了?   全程也表现得很沉稳的程沛拉下他的手:“怎么了?”   “没有啊。”屈乐清了清嗓子,呃,怎么清一清就产生了一丝疼痛。   程沛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点热,你是不是不舒服?”   “不能吧?”屈乐用自己的左手摸了右手摸,手凉,摸不出来。   “我摸着是发烧了。”程沛皱起眉头,“我背你下山。”   啊?屈乐连忙躲开两步。   他怎么能让程沛背自己下山!正是长个子不长肉的年纪,让沛沛背,沛沛还不立马被压得发出“嘎吱嘎吱”的动静。   吓人。   屈乐跑去找表哥摸了摸额头,表哥说:“坏了,我常年手心烫人的都被你烫着了,最起码三十八度。”   好吧,还是表哥比较吓人。   屈乐走着上山来,被背着下山去。   山下就有诊所,一量体温,被表哥说中了。   屈乐不想就地输液耽误大家的时间,就说回到家附近去输,在回去的路上渐渐有了发烧的感觉。   没毛病,还是那么迟钝。   好像程沛一直在跟他说话,他回答了什么呢……   “我什么时候体质这么差了?”屈乐逐渐失去意识,念头一动就回到了极致的黑暗中,说完才发现,“我怎么自己回来了,这是新功能?”   【您可以这样理解。】   【您的体质变差是受到了程先生的力量的影响。】   “我总觉得你这是在挑拨离间。”屈乐不是很能接受他这样说,“再说这都十年了,还真的三岁管到老啊?”   【您需要对此有充分的认知,才能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   “还越说越来劲了,有的时候真看不出来你们到底是敌是友。”屈乐把话题转向了新功能,“我现在能自己动一动念头就回去吗?”   【您可以试试。】   屈乐试了试,没有成功。   “我到底是能够自由来回了,还是刚刚被迫登出了?”屈乐问,“我那边病得很严重?程沛肯定要着急了。”   【程先生确实非常担心您的身体。】   “那你看好他啊。”屈乐郁闷地上看看下看看,哪里都没有出现画面,“怎么连‘电影’也……”   视线所及之处忽然柔和地亮了起来。   画面又出现了。   “嗯?”屈乐拧眉看向前方,“这算什么——关?开,关!”   画面居然真的跟着他的命令开开关关。   “你们把用户权限开放得也太大了吧?”屈乐发现自己能够随时控制开关了,有些吃惊,“那我也能够自助开启快速跳转了?”   果然,念头一转,进入了准备画面。   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薄暮,世界稳定了,时间线修复好了,你不会要下线了吧?”屈乐不知道还有什么功能是自己用不了的,这样就不需要薄暮了啊。   【目前没有这样的安排。】   “哦。”浪费感情!   屈乐看着画面中被送到医院的自己和始终跟在旁边、担心得脸都白了的程沛。   他现在融不进去,跟着干着急,要不然就快速跳转?   【假设,程先生获知,他的力量影响到了您的体质。】   【然后,通过一些方法,解决了这个问题。】   【您能够接受吗?】   “你觉得你在偷换概念。”屈乐心烦地回答,“我不能接受的是你们把程沛三岁的时候发生的事说得像影响了我一辈子。”   “要去寻找他崩溃的原因已经挺困难的了。”屈乐又说,“你们怎么还在新时间线上增加新难度?”   【这是始终存在的问题。】   “等会儿,你的意思不会是他在原时间线上知道了吧?”屈乐听出了薄暮的言外之意,“你别告诉我这是你们经过大量的分析才得出的结论,你们是不是开始就知道这件事?”   【是的。】   “那你们想让我做出什么回答?”屈乐说着说着,被触动了前二十多年里最尴尬的记忆,语气变得不好了起来,“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影响了就影响了,难道我一定要说没关系吗?”   他刚刚搬到父母家的时候,屈铭意外弄坏了一件奶奶的遗物。   父母似乎想要公平谨慎地处理这件事。   他们严厉地批评了只是无心的屈铭,让屈铭向他道歉,又让兄弟两人握手和好。   屈乐没有出声,只配合地握了手。   父母又让屈铭道了一次歉。   那天,屈乐初次意识到,如果自己不说声“没关系”用来表示原谅,那么在场所有的人都会下不来台。   他没有怨怪屈铭,他只是完全不觉得应该说“没关系”。   他的性格当中始终有着极其别扭的一面。   直接导致刚刚那番话被他讲得好像在怪程沛。   “我没有怪程沛。”屈乐强调了一遍,“我没有怪他,不认为他有错。”   根本谈不上什么原谅。 第42章   薄暮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屈乐忽然觉得异样起来,担心会出什么事,在脑海中本能地不停想着要融入要融入,终于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融入之后就感觉想回去了。   嗐,安于现状的人最容易打退堂鼓,他支配着疼痛难忍的喉咙喊:“沛沛……”   好沙哑。   他这是烧晕了?都回到家里了?   “乐乐,乐乐?”庞玎玎凑上前来,“醒了?感觉怎么样……程沛他没在这。”   屈乐:融入进来的时候我明明看到画面里他在!   就这样擦肩而过了?   “你不要着急啊。”庞玎玎停顿了一下,“他……外公的情况不太好。”   经典桥段,什么事情都往一起赶。   屈乐握了握拳,觉得自己很有力量,那么应该只是发到了喉咙上,烧已经退了。   他必须起来。   庞玎玎震惊了:“不是,你——你干吗啊?”   “看看。”屈乐尽量简短地说话,“万一。”   庞玎玎抓住了他的胳膊:“程沛说让你好好休息。”   屈乐被他拉着,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所谓的“有力量”只是一场幻想。   可是程沛那边——   “玎玎你干吗?”顾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摔他干什么?”   被庞玎玎抡回床上的屈乐希望兄弟们能多少给自己留一点面子。   庞玎玎着急地说:“他要往外跑啊!”   “哦……屈乐,程沛说让你好好休息。”顾星走到床的另一边,“咱们还年轻,你好好吃药、输液,很快就能好的。”   屈乐:“……”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还有,这两个家伙,到底是他的兄弟还是程沛的兄弟,怎么都是程沛说?   算了,沛沛说得总是很有道理。   庞玎玎一副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说:“你要是实在担心,我就给他打个电话?”   屈乐知道庞玎玎和程沛交换了手机号码。   他自己还没有手机,觉得并不需要,程沛最近开始带手机是为了和外公联系方便。   程沛外公的身体好了一段时间,否则程沛也不会跟他们出去玩,明明上次那道坎儿已经迈过去了,为什么还会……   屈乐越想越觉得力气渐失,已经无力去在意庞玎玎心虚抢先和程沛交换手机号的事了。   程沛可能不告诉他吗,庞玎玎是不是傻?   庞玎玎真的打了电话:“程沛,我感觉乐乐可能情况不……”   屈乐压榨出嗓子最后的剩余价值:“庞玎玎!”   庞玎玎举着手机跑到了他旁边:“乐乐你自己说。”   嗓子因为怒吼而超级疼的屈乐艰难地说:“……沛沛。”   “哥。”程沛平静地说,“外公走了。”   屈乐察觉到一股无比熟悉的涩意从心底漫了上来,不想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加异常,忙定了定神问道:“你在旁边吗?”   程沛轻轻地“嗯”了一声。   屈乐眨着眼睛看向天花板和墙壁的交接处:“……那就好。”   他没能在对方身边是他自己的错。   程沛最大的遗憾能得到弥补就好……   只是,他好像真的没能为程沛做到过什么。   庞玎玎迟疑着拿回电话,轻声说着什么离开了床边。   顾星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屈乐,随后又补了两张。   屈乐吸了吸鼻子。   好在不是感冒,不然鼻子堵着的时候雪上加霜,绝对要呼吸困难了。   屈乐尝试融入时看到大家还在医院,真正融入了之后却已经回到了家。   跟薄暮确认了一下,果然是发生了延迟。   “要是赶着阻止什么事,根本来不及啊。”屈乐朦胧间不忘指出当中的不合理之处,“我居然现在才发现这个漏洞。”   【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   “不,我感觉你每次说明的情况都和以前的不一样……”屈乐嘀咕,“还带变设定的,好像出现了什么漏洞就一直圆,一直圆,或者是,掩盖你们的真实目的……”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穿越这件事情本就不真实到了极点。   还有什么可掩盖的?   虚弱与睡意来势汹汹,屈乐觉得自己还能再坚持一下,可惜身体自行罢工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无法自控地思考。   脑海中渐渐出现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他看到了五岁那年奶奶因为自己闹着找“沛沛”而前去阻止程沛被带走的画面,还是以奇怪的俯拍角度观看的。   也看到了程沛与外公相处时的画面,这是他亲身切实见过的,在他快速跳转的时间里,他经常到程沛外公家里去,对那位老人算不上特别了解,却也……   说白了,他内心深处最难受的,是薄暮说过,程沛使得他奶奶成为了“永生者”。   当时那个地方有那么多人,尤其是,程沛的外公也在。   对于他来讲当然奶奶最重要,可是对于程沛来说呢?   更何况,程沛自己并不清楚这些。   一切都是巧合,为什么,是这样的巧合?   然而让他在此基础上去设想“如果”,他又并不愿意——这种“不愿意”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让他十分嫌弃自己。   ……   屈乐再醒来时房间里非常昏暗。   可能在极致的黑暗中待习惯了,在这样光线不足的情况下,他连天花板上的痕迹都看得清清楚楚。   角落里有一道沾了灰尘的细细蛛丝。   每年过年他和顾星都会帮着扫房,可是很快的,又会落灰了。   很正常,时间会让很多存在化为尘土,一阵风吹过,带入千家万户。   变成灰尘,或许好过无声无息地消失?   不知道啊……他为什么要想这些。   屈乐望了一会儿房顶,感觉喉咙疼得更厉害了,哽得慌。   他慢慢侧过身,想换个姿势,床边的椅子上坐着的人随他一起动了。   屈乐和起身过来看自己的程沛四目相对。   程沛先开口说话了:“好点了吗?”   屈乐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想为自己没能在这样的时候陪在他身边而道歉,半晌却只是“嗯”了一声。   程沛轻声问:“喝点水?”   对方这副仿佛担心声音太大会吵到他的模样——屈乐用力闭了闭眼,没有就着程沛小心捧到自己面前的杯子喝水,而是问:“外公的后事,都处理完了?”   程沛一怔,缓缓地回答:“嗯。”   屈乐恍惚记得奶奶和自己说要出门一趟,当时觉得似幻似真,现在想来,应该是去吊唁的。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总容易物伤其类。   虽说奶奶实际上不会有那样的烦恼,年纪也并不算很大,但屈乐的第一反应还是想知道她现在在哪、情绪如何。   看吧,人都是自私的。   即便进行量化的话他眼下担心程沛的程度绝对更高,即便他对程沛充满了难言的愧疚和许多方面的担忧,他脑子里也会不由自主地闪过与对方无关的念头。   他确实特别心疼程沛要独自面对外公去世、处理完家里的事又要赶到自己身边,然而脑海中就是没有办法百分之百纯粹地只有这些。   没有人强制要求他怎样,是他自己分不清究竟是对是错。   看来是被初中生的心理发育状况影响了。   “怎么样。”屈乐把那些莫名其妙缠上自己的情绪抛开,“还顺利吗?”   程沛点点头:“嗯。”   屈乐咬了咬牙,决定暂且放弃自己那种“道歉更改不了任何已经发生的事实”的倔强坚持。   “对不起,没能陪着你。”屈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并不轻松,并且一瞬间很怕会得到原谅的回答——对不起,但不要“没关系”。   程沛已经没有把杯子递得离他很近了,闻言手指缓缓地在杯壁上摩挲了一下,轻声回答:“嗯。”   对方的言行与令屈乐恐惧的想象并不一致,却让他再度哽住了一口气。   程沛放下杯子,力道柔和地隔着被子拍了拍他,声音听上去也有些哑:“别难过。”   屈乐抓紧了被子的一角,很是看不起自己声音里带上的颤抖:“这不是,我应该跟你说的吗……”   程沛很快地“嗯”了一声。   屈乐努力平复了一下,这才喊:“沛沛。”   程沛表示自己在听:“嗯?”   “如果你,就是你,有让外公更加……晚一些离开你,的能力。”屈乐觉得自己艰难提出的问题简直是在强行求得心安,“那你——”   程沛微微摇了摇头,抢答:“不会。”   屈乐一瞬间怀疑程沛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有口难言在安慰自己:“如果……”   “真的不会。”程沛探身,用温水浸湿的柔软毛巾贴了贴他的脸,“我不能那么自私,外公说,他想去见外婆,见舅舅,见我妈妈……”   屈乐脸上的湿痕被对方一点点擦去,心脏却像深深地浸入了浓盐水里,被蜇得疼痛不堪。   可那是外公安慰小孩儿的话啊?   程沛也知道那就是吧。   当然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屈乐几次三番张开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那你,还记得阿姨……和舅舅吗?”犹豫再三,他只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   “记得。”程沛微微停顿了一下,“我……什么都记得的,他们对我很好。”   也对,程沛不是人类,不能以普通小孩儿的记事年龄度之。   屈乐强迫着自己说:“他们会和外公,幸福地,团聚的。”   程沛似是轻笑着舒了一口气:“希望吧。”   屈乐的视线模糊极了,向程沛伸出了自己的手,对方便凑得更近了一些。   他小心地摸了摸程沛的嘴角,那里正带着微笑的弧度。   一如后来同他一起生活的程沛,从不曾把伤心和烦恼表露在脸上。   他终究没有办法成熟地多安慰对方几句,只会说:“沛沛,别难过。”   手指触碰到的笑容加深了些许,伴着一声淡淡的“嗯”。 第43章   升入高中后,有一部分学生可能会不太适应骤然紧张起来的学习生活。   这当中不包括初中被内卷了三年的屈乐。   压力肯定还是有的。   十七中校内藏龙卧虎,屈乐所在的班级里便汇聚了中考前三甲、竞赛大佬、择优录取生等等各种各样的类型——当然了,普通地成绩过线被十七中统一录取在家长们看来便是为高考增加了一份保障。   原时间线里屈铭读的就是十七中,据说想以美术特长被录取要参加两次专业考试,他的朋友是体育特长,在操场上训练的时候被十七中直接挑走了。   说起来,屈铭和好朋友现下形影不离,大学毕业后却再也没有提过对方了。   屈乐觉得还是自己和弟弟沟通得太少了。   决定了,进入高中后的第一个周末就带程沛去围观屈铭画画。   让屈铭感受下同年小伙伴给他带来的压力!   由于外公的事,屈乐没有特别为程沛在比赛当中获奖庆祝。   比赛的时间跨度有点太长了,容易让人忘记,由于地址未做变更,获奖通知会送到初中学校,很可以,正好把程恰干过的事再拎出来一次。   尽管十七中这边没有接到通知,但网络上公布了比赛结果,特别关注这方面的学生便有留意到的。   有人专程跑来班里,背着手笑眯眯地打量,然后说:“你就是程沛吧?我很喜欢你获奖的作品,希望以后可以看到你更多的优秀画作。”   屈乐边听边把吸管插进牛奶盒里,递给了程沛,然后替他回应这位热情的女同学:“谢谢你啊,程沛他在……”   怎么说呢,程沛在替他赶工,写检查。   “我记得你,我们在庞玎玎的生日会上见过——当然啦,他后来也经常提到你。”女生笑道,“你好啊,认识一下吧,我叫莫琳可,今年读高二,理想是成为一名艺术经纪人。”   “你好,我叫屈乐,这是程沛。”理想是拯救世界且说不出口的屈乐现在不敢惹程沛,没办法喊他回应这位同学,只能用手掌示意了一下当做介绍。   “我知道,乐乐吗,早就应该让庞玎玎介绍咱们认识了。”莫琳可说着话怔了一下,马上又说,“那我就先不打扰了,回去上课了,再见!”   屈乐礼貌地和对方道别,转头看到程沛的脸色,怂怂地缩了缩肩膀。   怎么用这个眼神看着乐乐哥,再也不是他乖巧软萌的沛沛了。   正在他疯狂思考怎么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时,门口传来了“当啷”一声。   正要离开的莫琳可在说:“啊抱歉,我来……”   “我来捡吧学姐。”有人笑着意有所指,“可别沾上了那股穷酸味儿。”   现在是大课间,按照每天的惯例要会合做体操,今天天气不好暂停了,大部分学生都在教室里。   屈乐听到这话就站了起来。   要说选择这所高中有什么不好,那便是顾星面对了一些未曾遇过的冷嘲热讽。   顾星的成绩十分出色,性格开朗大方,人缘一直挺好的,不过身世和经济状况摆在那里,难免会被人议论。   可能从前也有人在背后或是仅仅在心里有过或好或坏的评价,总之没谁到他面前说过什么,升入高中以后却遇到了这么个当面阴阳怪气的。   屈乐之所以要写检查就是因为维护顾星和对方发生了冲突。   冲突的事程沛原本不知情。   屈乐悄悄地写着检查,写不出来,愁得不行,被他看了出来……   丢人,什么年龄段了,有点心事还上脸。   检查需要朗读,程沛洋洋洒洒地替他写了两页纸,正在写第三页。   程沛真好……就是,能不能不要生气了?他又没去打架,嘴炮而已,没有吃亏的。   屈乐没来得及说话,程沛也站了起来,手掌扶着他的肩膀微微用力,示意他站到一边——那他必然不能让开啊,怎么能让程沛去和这种人理论。   “还给你,同学。”莫琳可拿着被摔飞出去的保温杯盖子回来,递给顾星,“好像磕凹了,对不起啊,我……”   “还不快点说没关系。”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你那个破——”   “这位学弟,请你注意一下最基本的礼貌,不要屡次打断别人说话好吗?”莫琳可严肃地看向对方,“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无论有什么意见,都请你在我们讨论完之后再发表。”   那人脸色难看地张了张嘴,终究只是为了找回面子发出了嗤声。   “快要上课了,而且我也没带钱包。”莫琳可又对顾星说,“你和屈乐是同班同学对吧?放心,我不会不赔偿的,现在得先回教室了,实在抱歉。”   顾星说了不用她赔,不过莫琳可自有一套道理,道别后就快步离开了。   顾星过来问屈乐:“你认识她啊?”   “刚认识的。”屈乐站起身把位置让给他,“她和玎玎好像很熟,行了,我也回去了。”   莫学姐不幸地理解错了,他和顾星不是同班同学。   没过多久,因着程沛写的这份检查,屈乐小小地出了一次名。   里面当然不可能有一些过于叛逆的内容,毕竟在上台之前老师会先看一遍。   程沛写了三页检查,两页半都是顾星的学习方法。   不能说这与检查毫无关系,屈乐就是被顾星在学习上刻苦钻研的精神打动,跟着学得入了迷,才在学习被打扰的时候一时冲动、仗义直言,只是语言有些过激,这一点值得检讨。   检查念到最后,他究竟出于什么原因和同学发生冲突已经不重要了。   台下所有人听着学习方法,听得如痴如醉——十七中是一所学习气氛异常浓厚的学校,程沛成功用两页半后世所谓的“干货”吸引了全校同学。   屈乐把检查念完之后,台下甚至有人高高地举起了手想要提问。   顾星的学习经验不是屈乐总结的,这种时候只能请本人上台……老师及时制止了有些不对劲的事情走向。   据说校方对此事相当满意。   十七中内优秀的学生太多了,无法让每一个都上台介绍自己的学习经验,这种见缝插针提升学习气氛的做法虽然出人意料,但效果还是不错的。   自此之后,十七中所有上台读检查的学生都要分析自己的学习方法,给自己找出一个身边的学习榜样,对比并总结出问题,拟定提高学习效率的方案。   违反校纪校规的成本极高,任谁都得掂量一下。   屈乐,十七中检查史上第一狠人。   程沛,深藏功与名。   抛开这个不太和谐的小插曲,四人组的高中生活整体上都挺好的。   十七中不提供宿舍,周围的房价与租金因为陪读家长的存在而水涨船高。   顾星索性在离屈乐家所在小区不算远的居民楼里租了房子,方便和不想独自住豪宅因此住在屈乐家的程沛一起学习。   屈乐:“好的,我是顺带的。”   他不是没想过把顾星邀请到自己家来住,甚至也可以象征性地进行出租,可这对于顾星来讲将会是沉重的人情债。   好在到了高二此事就得到了解决——程沛外公的公司为十七中捐资助建的宿舍楼落成并投入了使用。   这件事情早就开始启动了,只是由于各方面的因素才刚刚完成,好在没有像上一个学校那样,程沛都毕业了楼才建成。   顾星住进了宿舍,程沛仍然住在屈乐家,庞玎玎三五不时也会过来住,主要是为了补课。   他在高一下学期参加了某个选秀的海选,一路突出重围,最终止步四强。他的竹马郁询还特地赶回来在“告别战”上帮他伴奏来着。   之所以告别是因为庞家进行了一次严肃的讨论,最终庞玎玎选择了继续好好读书。   庞玎玎长相可爱,学习成绩也不错,虽然不是靠专业成绩入学的,但在这个年龄阶段歌喉艳压一众择优录取生,于校园里是十分引人注目的。   屈乐和庞玎玎同班,关系又好得同进同出,难免要代为转交一些向他示好的小信封。   久而久之也习惯了,导致屈乐收到据说是给自己的小信封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屈乐把信封摆在桌上,和顾星还有庞玎玎一起围着它看。   “我当场清清楚楚地拒绝了。”屈乐强调着这一事实,“绝对没有收下这个的主观故意。”   虽然大家现在还不知道,但他不是单身啊!   他未来的对象已经打入了兄弟们中间,即便距离两人在一起还早八百年,他也不能随便留下隐患。   暗中担忧青春期没对程沛产生萌动是一回事,非单身的身份是另一回事,必须时刻记牢、大声强调!   “你至于的这么严肃吗。”庞玎玎不解,“没什么的呀,大伙都挺有意思的,主要是交流一下学习经验,三班的那个太会讲物理了……上次还有学姐给我写了首歌词呢,写得特别好!”   屈乐:想交流学习经验我直接找程沛不好吗!   庞玎玎后知后觉地想起发小不需要别人帮他补物理:“呃,你也可以和成绩差不多的同学交流一下嘛。”   顾星替屈乐不平:“怎么就非得是成绩差不多的,三班的人送来的没错,就不能是三班的第一名?”   卷起来了!   “你不要给他灌输这种扭曲的价值观,单科成绩名列前茅已经很优秀了。”庞玎玎拍拍顾星的肩膀,“不是谁都像你,只喜欢比自己成绩好的。”   “别胡说,我没这么说过,是以讹传讹。”顾星赶忙解释,“比我学习成绩好的那位,人家哥哥在这坐着呢。”   屈乐:知道就好,沛沛的乐乐哥正在盯着你。 第44章   “你拒绝莫莫姐不就因为她只能考年级第32名吗?”庞玎玎笑话他,“我们过年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听她说起来,呛得我啊——你也太搞笑了。”   顾星一时没有接话。   这件事情屈乐也是知道的。   在高一那件事之后,就像缘分使然,莫琳可和顾星有了一些来往。   莫琳可很快就要前往父亲的母国进行系统深造,为达成自己的目标而努力。   顾星的理想则是靠成绩出人头地,挣出一片天。   在原本的时间线上,屈乐没听说他与家境十分优渥的莫琳可有过什么交集,毕竟就读的高中不同。   现在应该也不打算有。   莫琳可为自己在高中时代的心动争取过结果,顾星礼貌拒绝了,仅此而已。   屈乐最终没有拆开收到的小信封,不想当着庞玎玎拆,防范大嘴巴大嗓门。   没当着庞玎玎的时候,顾星向十分清楚表白事件全过程的屈乐疯狂解释:“我从来没说过是因为她只能考年级第32名啊!”   “我知道啊,她也知道,应该只是忽悠玎玎的。”屈乐无奈地给他宽心,“开玩笑的吧。”   “庞玎玎个大嘴巴,用不了两天就能让全校都知道莫……被拒绝是因为只能考年级第32名。”顾星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太丢人了吧?”   “你把话说清楚一点。”屈乐感觉自己被插了一刀,“考年级第32名有什么可丢人的?”   “不是。”顾星忙说,“我的意思是说,这样就显得她的成绩掩盖了她的个人魅力。”   “你连第5名以后的名字都记不住你!”屈乐果断揭穿了他,“不要说了,你就是唯成绩论。”   “我没有!起码她参与主持校友会慈善拍卖的时候……”顾星说到一半,忽然没有再说下去。   程沛给校友会慈善拍卖提供了一件作品,他们三个跟着去看了看热闹。   莫琳可作为校方主持人参与了拍卖,她一向对程沛的作品十分欣赏,特别提前做了功课。   程沛虽然并未扬名,但是个人水平在那,事业有成的校友们听着莫琳可头头是道地讲解,十分捧场,拍出了一个颇有些不可思议的数字。   这对于程沛本人来讲如过眼云烟,在学生们中间多少激起了一丝波澜,不多,主要是大家早已习惯他的优秀了,与其津津乐道他的成就,不如抓紧时间研究他的学习经验。   只有提高了学习效率,才能有闲暇去发展个人爱好——十七中的同学们什么时候都这样会抓重点。   屈乐是什么心理年龄的人了,自然看得出来顾星不是对莫学姐没有好感。   既然兄弟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也不想多做干涉,便换了个话题:“我们沛沛在班里不会收到这种小信封吧?”   “我不清楚。”顾星回答,“程沛天天喜怒不形于色的,看不出来。”   “你多关注一点啊,沛沛才几岁!”还能不能靠谱一点了。   屈乐经过了一番努力,高二重新分班还是没能和程沛同班。   想要强行同班不是不可以,关键是程沛自己没有提这件事,他也不好主动提。   年纪更小的程沛都没有说什么,他更不好说了,像离不开似的。   不放心程沛在班里的情况,让顾星看着就行——现在体现出来了,顾星,不行!   屈乐决定亲自向程沛旁敲侧击一下。   “收到什么?”程沛似是没听懂,“什么小信封,比赛结果到了?”   当一个人对于什么事没有听得特别清楚的时候,最好不要自行猜测,这样会让问话的人很尴尬。   就像他总是找薄暮猜……咦?他好像不由自主地融入了很久,都没有找过薄暮了。   十七中教学水平极高,知识点紧凑,课堂精彩纷呈,他一不留神就一直学到了现在……学习真是令人上头!   “薄暮?薄暮你还在吗,不会进入休眠模式了吧?”屈乐忽然有些怀念在极致的黑暗中咸鱼躺的日子了,“我这次融入了这么长时间,会不会有影响?”   【您如果愿意,可以一直融入下去。】   “倒也不是不行。”做过打工人的人抵挡不了高中生活的诱惑。   纯粹又热情的同学们,良性的激烈竞争,沉浸其中热血到有些幼稚的校园活动,公布最后一科成绩时总有反转的考试经历……比他曾经经历过的高中生活更加跌宕起伏,真的是令人欲罢不能。   谁在经历过社会的磋磨之后再回到高中时代会不想要好好珍惜呢?   或许会有人觉得自己的高中时代过得并不好,难道不会想回去华丽逆袭吗?   也可能有人就是不想回到过去,只想珍惜眼前的时光——对此屈乐很有同感,他也是一个珍惜拥有的人,可这不是必须穿过来吗?就还是享受现在吧。   “我就待到毕业吧……以程沛现在的成绩,会考一个什么学校啊?”屈乐想了想程沛在原时间线上的成绩,还不错,更多地把精力花在了创作上,大学也选择了相关专业。   现在不一样了,程沛的成绩足够顶尖,有很多其他的选择。   “程沛有没有在心里想过?”屈乐想打探一个方向,去有针对性地问问。   【您在融入当中可以自行探究。】   “怎么突然神神秘秘的。”屈乐感到莫名其妙,“好吧,既然找你问不出来什么,你继续下线吧,下次见。”   【祝您生活愉快。】   好好的穿越小助手退化成了客服。   看来世界的稳定度已经相当高了?   他应该去和程沛确认一下关于未来的构想。   “你呢?”程沛不答反问,“你将来想做什么?”   “我想——”屈乐开口欲答,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还是想先做几年销售的工作,多接触下各种各样的人,然后开一间网咖。   早就说过了,除了程沛,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改变人生计划。   屈乐最终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先工作几年,然后自己开一家店。”   程沛点点头,又问:“什么类型的店?”   屈乐详细地描述了起来。   那间网咖确实开起来过,而且正常运营了一段时间,他胸有成竹。   开始稍微有些磕绊,被程沛那双沉静澄明如湖水一般的眼睛望着,他莫名紧张,讲着讲着他也就忘了对面是谁了。   曾经设想过的,后来成功实现了,讲出来有什么可害羞的?   “挺好的。”程沛说完之后沉吟了一下,“如果你有时间的话,等我们毕业之后,你可以利用暑假做一份计划书。”   屈乐愣住了:“什么计划书?”   “从你刚才的阐述来看,我认为嘉瑾生活对这个运营模式感兴趣的可能性很大。”程沛微微笑起来,“你可以争取一下投资,合作开设一家门店进行试运营。”   屈乐:“……”   他好像见证了一位少年霸总冉冉升起。   就先不吐槽嘉瑾生活的名字多么加紧不太适合咸鱼了。   以为他不知道吗,嘉瑾生活未来的发展方向是大型仓储式超市和轻购物休闲生活中心,主打理念是“一站式健康高效生活”,与网吧和咖啡厅都不太搭边。   再说了,原时间线上程沛确实转让了持有的嘉瑾生活大部分股权,现在可没有,在嘉瑾生活对计划书是否感兴趣这件事上他相当有决策权。   “我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屈乐心明如镜,没好气地瞥了程沛一眼,“只接受朋友以个人名义进行投资。”   程沛笑得弯起了眼睛,没有再说什么。   他也只有笑起来的时候仍留有一丝明显的少年气了。   不知道是小时候生活环境好还是心情好的缘故,程沛已经有了九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   清瘦的、小卷毛的高个子男生。   再多的屈乐也没记住,当时只把对方看作屈铭的同学,能记住典型特征不错了。   屈乐自从得知原时间线上的程沛曾经暗恋自己,并且亲眼看过大三的程沛在自己面前的表现之后,就多少有些想不通对方喜欢自己哪一点。   他自己感觉没有做过什么值得年轻人喜欢的事,去找屈铭的次数不算很多,也不是每次都能遇到程沛。   在目前的时间线上恐怕是没有机会知道了。   程沛现在应该只是单纯把他当成一个哥哥吧,比其他人更熟悉、更亲近的哥哥。   就像和郁询聊了好几年的庞玎玎现在亲切地喊人家“询哥”了一样。   说到庞玎玎……他今天没来上学。   庞玎玎每年有两个时段固定请假,想想差不多也该到时候了。   屈乐这两年觉得不太对劲,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每年都会有人上门找表哥“叙旧”。   源于一桩陈年无头公案。   庞玎玎没有说得特别清楚,只说他相信表哥当初确实是想去救人的,却被反污为施暴者,以至于这么多年来持续不断地向对方赔付。   庞家当然可以选择一次性付清,但对方的家庭情况特殊,有头只等拿到赔偿金就去逍遥快活的饿狼,庞妈妈便决定分期赔付到那家的孩子成年。   每年两次,对应两个学期,今年是最后一年了。   据庞玎玎说,郁询为了帮他伴奏特地赶回来的时候,那家的孩子突然上门送什么特产来着,差点被郁询家的车碰到了。   惊险得很。 第45章   “吓我一跳啊,我真怕询哥会被讹上。”庞玎玎说,“他还说我想得太多了,我都没办法解释,再说那家人从来没在取钱之外的时间里来过啊──我想不通我妈,转账不就好了,上门来拿,弄得我表哥每次都几天不想出门。”   屈乐感觉表哥有可能出现了一些心理上的问题,只是平时不会发作,之前抽空和庞妈妈提了两句。   庞玎玎说过表哥去看了心理医生,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回头抽时间再问问。   屈乐以别人家遇到的难题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他遇到的难题更难。   青春期过了一大半,眼看快要十八岁了,他从来没有过丝毫怦然心动的感觉。   肯定还是因为程沛的年纪太小了,对吧?   怎么想起来他就心慌……   【您长时间地融入到时间线当中,会更多地受到当前心理发育状况的影响。】   “我的心理发育不就应该对——感兴趣了吗?”屈乐被猛然上线的薄暮一吓,藏不住自己的烦恼了,“我没有啊,完全没有,我对他就是一种非常慈爱的心态!”   希望他能够生活愉快、保障良好的营养摄入和睡眠,成绩进步、考上一个心仪的学校,灵感迸发、有更多满意的作品。   “他打不打算去留学,现在开始启动有点晚了吧?”屈乐说着,顺便吐槽了一下程恰,“洋和尚都开始营销了。”   程恰或许是觉得在那所中学膈应不到程沛等于在做无用功,跑到老师所在的国家学习去了,断断续续搞点什么东方天才少年的通稿,照片不知道是谁“抓拍”的,如果如通稿所说是他的同学,那可真是相当有摄影天赋了,随手就能拍得那么仙气。   程恰可以算是个镜头中的美少年,反正没机会和兄长同框。   有什么说什么,三兄妹之中,程颂长得最不食人间烟火。   她给屈乐留下的印象始终是肉肉的、很可爱,像跨越时空自异界而来的小精灵。   因此她再度申请去吓一吓程恰的时候屈乐昧着良心表示了赞成。   程恰明明做过亏心事,却没有鬼去敲门,岂不是太没有仪式感了。   程恰居然能利用这样的机会上网对着镜头哭诉梦到了妹妹。   程颂:生气,不来了。   总之营销鬼才现在过得还不错,甚至没做什么坏事……其离奇程度足以拿来转移屈乐的注意力。   他不想过多探寻自己的心理发育问题了,希望它有一天能够识趣地自然发生变化。   反正他在原时间线上也是大学毕业后二十好几才琢磨着找个对象的。   至于程沛的心理发育状况……“喜怒不形于色”的嘛,看不出来等于不存在。   这种觉得对方应该喜欢自己、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喜欢、自己很苦恼没有喜欢上对方的情况——太消耗脑细胞和浪费时间了,还是努力学习吧!   十七中精神,击退一切开小差的可能性!   程沛提到“毕业后”没多久,莫琳可学姐先迎来了毕业季。   每年的这个时候,高三年级的学生们那件遵守校规保持着干净整洁的校服上都会迎来最后的狂欢。   “快快快,来来来,学弟们!”莫琳可在一个课间冲进了屈乐他们班的教室,“快点快点,有人在追我呢,要写不下了!”   屈乐接过她手里的马克笔,尽量把字写得工整紧凑了一点。   “写这么小干什么?”莫琳可不满意,“你这好像勉为其难似的,玎玎来,快点!”   庞玎玎本身写字也不是潇洒狂放的类型,在他也写完之后,校服上到底留下了一处小小的空白。   “一点气概都没有。”莫琳可吐槽了一句,拿过笔转身走了,“好了,再见啦,你们继续努力啊!”   屈乐望着她出了教室门,见她毫不迟疑地左转避开了会经过程沛和顾星所在班级的路线,在心里叹了口气。   “莫莫姐也太稳了,最后一次模拟考还是32名。”庞玎玎赞道,“厉害!”   屈乐:“……”   希望下次莫琳可听到“32名”这件事的时候不要忘记是自己先说的。   很快的,四人组升入了高三。   整个年级内卷到了什么程度呢?游刃有余如程沛在上学期里都只完成了一副小画。   屈乐特别喜欢他在自己家学习时偶尔休息下就添一笔、添一笔画出来的这幅画:“太美了吧,这是哪里?”   【检测到画中存在幻想生物,应该是程颂与队友参与试炼的场景。】   “是我梦到的场景。”程沛笑了笑,“你喜欢的话,送给你吧?”   “我已经默认是送给我的了。”屈乐对这幅画有种一点一滴看着它成长起来的喜爱,“谢谢啊。”   表面厚着脸皮,其实心里在着急。   “他怎么又梦到试炼的场景了?”屈乐紧急呼叫薄暮,“这对他的睡眠有没有影响?每天学习那么紧张,再睡不好,不就麻烦了。”   【程先生梦到程颂参与试炼的场景是很正常的情况,您无需过分紧张。】   “说是这样说,程沛有没有受到影响从表面上又看不出来。”屈乐不死心地问,“看下他有没有情绪波动呢?”   【程先生的情绪起伏一直很平缓。】   “不行,哪天他睡着了我要观察一下有没有被梦魇着的迹象。”屈乐暗下决心,“你们还是看不到他做梦的内容?”   【试炼空间存在于另一个世界,只有神的凝视能够抵达。】   好的,遇事不决,把任务量甩给神。   神其实就是客服部吧。   屈乐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纠结这个问题,因为要开始学习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学期,此时当然不可能停下脚步。   学习忙碌到他们俩的生日都随便——不能说是随便,只能说是豪华隆重地过了。   屈乐揪着樱桃梗,被奶油蛋糕上加满加满再加满的樱桃震惊了。   不是他没有吃过樱桃,而是这个蛋糕上加得实在让人怀疑,是吃水果,还是吃蛋糕。   把摆放的第一层樱桃吃完,把第二层拿下来放到一边,切开蛋糕,里面夹着樱桃酱。   这个蛋糕的名字怕不是叫“超级樱桃炸弹”吧。   “你不喜欢吃沛沛喜欢吃啊。”句敏看到孙子故作受到惊吓的模样,说他,“又作怪。”   “我没有作怪,我是真的没见过这么大的世面。”屈乐切了一块蛋糕,从盘子里捡起拿下来的樱桃,一颗一颗地摆上,“好了,给你沛沛,还原了。”   唉,他又唾弃了自己一次。   在原时间线上,程沛保留了一小部分嘉瑾生活的股份,家里从来不缺各种时令的昂贵水果。   每次都是程沛洗了他先吃,他洗了还是他先吃——也不完全是,第一口有可能让程沛尝尝甜不甜。   程沛总是笑眯眯的,无欲无求地看着他吃,好像感到很幸福的样子。   屈乐现在回忆起和程沛在一起的时光,里面有很多幸福的小细节,只不过背后都会让他觉得心酸。   原时间线上的程沛从来没有表现出喜欢吃什么东西,都可以,都行,不挑食,都能吃。   从来也没像现在这样,只要是一起生活过的人就能看出来他喜欢吃什么。   不能说当人没有偏爱时便是什么都不怎么爱,就是感觉很不一样。   程沛曾经体贴地照顾着他的生活,自己却没有什么好恶,像是没有余裕去在意这些。   他希望程沛能生活得轻松快乐坦诚自我——无论是哪一个程沛。   当然了,学习上不能松懈。   短暂的休息过后,再度开始内卷。   “不行了,我学不动了。”庞玎玎率先投降,“再学下去要吐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考完了去哪里玩啊?”庞玎玎开始发散思维放松脑子,“我想去找询哥玩一下,你们去不去?”   好么,这就计划着扔下兄弟们了。   “你自己去吧,沛沛去不了,我不去。”程沛的监护人是生父的陈年遗留问题还在,屈乐不可能丢下他自己去玩。   “对啊。”庞玎玎拍拍脑袋,“学傻了我,唉,程沛长得太高了,我都忘了他比咱们小两岁!”   屈乐很欣慰庞玎玎没有让程沛去找他生父签同意书。   庞玎玎就是这点最好,哪怕自己的家庭和睦幸福,也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别人很容易与父母沟通。   这件事其实很简单,程沛的生父也不见得会不同意,然而从屈乐这里就是不愿意程沛去见对方。   现时间线上是没发生过,原时间线上的程沛曾经在生父的身边过得那么艰难——从程恰的受宠和作妖程度就能看出来有多难,后来程沛生父还干过威胁、请杀手之类的事,即便目前看上去还算正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可能发作。   至于顾星,成年了,自己对自己负责,连暑假在哪里打工都早已决定好了。   顾星要忙,屈乐和程沛都不去,这个话题没法聊了,庞玎玎只得拿起习题又写了两张。   这个习惯很好,做题解千愁。   “那你们考完当天总可以出去逛一下的吧。”庞玎玎做完又休息了起来,“有没有什么计划?人总要有点诱惑在前面才能有动力啊。”   “你没和你询哥商量好吗?你把那个当做诱惑就行了。”屈乐淡定地说,呵,他可是经历过高考结束后的暑假里被庞玎玎告知有了男朋友的事情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波狗粮。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8_0_8_0__t_x_t . c_o_m 第46章   庞玎玎这边说是去玩,实际上郁询那边早已经张开口袋等着了。   屈乐暗下决心:就是今年暑假了,一定要在发小跑来和自己说“有个重大消息”的时候先发制人,一定!   唉,别人的恋爱真是酸酸甜甜令人羡慕。   他?他不想这些,他只想知道为什么订正了错题也没管用。   “不学了,又写错了。”屈乐心烦意乱地放下笔,“我已经错了好几遍了,这就是我迈不过去的一道坎儿!”   “休息一下吧,去吃点东西。”程沛看了看他做的题,说,“等下回来再看。”   “我不想动,我已经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屈乐决定懒惰一下,“我要带着玎玎远走高飞。”   “啊?”正在翻书的庞玎玎听他提到自己,讶异地抬起了头。   “你犹豫了。”屈乐哭诉,“你不想跟我一起走吗?”   “你想走到哪里去,要不我去给你拿点——”庞玎玎看了一眼桌上摆的吃的,“你自己拿吧,这里应有尽有。”   “庞玎玎,你就这样对待我,让我自己……”屈乐说着说着,手心里被塞了一个小小的东西。   是熟悉的糖果。   “谢了。”屈乐接过来,瞟见顾星在定定地望着自己,忍不住问,“看什么?”   “嗯?”顾星活动着手腕说,“休息一下啊,写累了。”   屈乐默默地把糖放进了嘴里,想多了,以为顾星在看他俩。   看就看呗,他忽然心虚什么……高中时期的心态哦,真是怪怪的。   紧张的环境里,只需要一点点甜就又给人充满了电。   屈乐在极致的黑暗中快速跳转的时候经常使用时光流逝大法,真正身处其中了,依然感觉时间过得太快。   他们像陀螺一般忙碌地转呀转、转呀转,转出了一堆小问号。   “你们俩为什么不去参加单独考试提前录取?”庞玎玎对程沛和顾星提出了灵魂疑问。   顾星笑答:“当然是为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啊。”   庞玎玎闻言看向了顾星最大的竞争对手之一。   程沛正在屈乐的习题纸上画叉,屈乐看得心痛,也不想理会庞玎玎。   “程沛当然是为了监督他乐乐哥学习了。”顾星说,“你去看他的书,上面勾着的都是他乐乐哥学不懂的知识点。”   屈乐:“……”   亏得他还以为顾星是个好直男,不会随便开朋友们的玩笑!   程沛还小呢好不好,当着他说这种话,让他误以为那种关心很特殊怎么办?   “我好羡慕。”庞玎玎趴在桌面上,“快考试了,我好希望有人按着我的脑袋让我学习。”   顾星真情实感地说:“我也是。”   屈乐:对不住,是我想岔了,待我来帮你们解决这个问题。   要说谁最能使学生产生学习的紧迫感——当然是老师了啊!   顾星和庞玎玎旁边多了一位坐着打毛线的奶奶,做数学的时候还会被随时提问“是不是没思路”,学习专注度立刻提升了数倍!   奶奶就是最强的!   时间一晃而过。   高考结束的当天,开启考场时忽然下起了大雨。   屈乐穿过一群发出迷之惊喜呼喊声的考生们,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他在结束最后一场的答卷时忽然心神不宁了起来。   某种庄重的仪式感让他在考试完全结束后才呼唤了薄暮。   薄暮的回答印证了他的感觉。   【程先生的身体不太舒服,提前交了答卷。】   “什么,怎么可能出问题?”屈乐诧异地问,“他周围有什么异常?”   屈乐和程沛没有被分在同一个考点,早上分开后就没再见过面。   程沛的交通吃饭休息等事宜自有管家安排,顺便连屈乐的也安排了,各方面都没有问题啊,中午他还特地问过了管家,说程沛已经午休了。   难道是紧张造成的?   【程恰在考场门口见了程先生一面。】   “什么?你当时怎么不说。”屈乐追问,“是不是程恰给沛沛投毒了?”   【他与程先生没有进行过近距离接触。】   “你都说程沛不是人类了,程恰是他弟弟……”屈乐说,“说不定是那种身上带毒的妖蛾子,播撒毒粉。”   【请您不要这样揣测程先生近亲的物种。】   “你以为我和你闹呢,既然程恰出现了,那沛沛忽然不舒服很可能和他有关系。”屈乐不再和薄暮抬杠,闷着头跑回了家。   程沛还没有回来。   屈乐今天出门时是带了雨具的,程沛也安排了车接他。   按照昨天的经验,从考场附近离开需要一定的时间,下雨了想必更加拥堵,他所在的考场离家里很近,干脆直奔公共交通跑了回来。   程沛身体不舒服怎么没回家,考场附近不知道堵不堵,他到底怎么样了……   “乐乐?”句敏到门口喊进屋转了一圈又跑到外面去的孙子,“沛沛给我打电话,问你是不是回来了,说司机没有接到你。”   屈乐忙接过奶奶的手机问:“沛沛?你在哪呢?”   他自己没有手机,依照过去的经验觉得学生不会在高考时带这个,一时忘了程沛出行有人陪同,保管个东西不算难题。   这个时间线上的程沛早已拥有了财富地位、不再孤立无援,都这么多年了,屈乐着急起来还是会忘记,只想第一时间拍马赶到对方身边。   “我还在路上。”程沛先回答了问题才说,“你回家了吗?”   “我到家了,你路上走到哪了,听你说话的声音……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屈乐强行提问,“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我在去你考场的路上。”程沛的声音带着笑意,“你到家了就没事了,我马上回去。”   屈乐忙问:“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啊?”   “回去和你说。”程沛停顿了一下又说,“不用担心,没什么事的。”   屈乐在自家客厅里坐立不安地等着。   句敏在打毛线,她最近拾起了曾经疯狂过一段时间的爱好,不管什么季节,想打就打。   她认为这也算是一种执拗,感觉听沛沛说了“马上回来”依然焦急不安的孙子在这方面就随了自己,便开口劝了一句:“着什么急,不是说马上回来了。”   “他身体不舒服了。”在屈乐的印象当中,程沛从来没有生过病,都到身体不舒服的程度了,得有多严重——   “什么?”他终于等到程沛回来,问清事情原委,觉得难以置信,“你再说一遍?”   “那个考场的绿化很多,我被蚊子咬了。”程沛边说边往后送了送领口给他看,“医生给用了一点抗过敏的药膏。”   屈乐:“……”   “我真是……”他气得在脑海中质问薄暮,“不能一开始就把究竟哪里不舒服说清楚吗?”   【您询问的是异常。】   【我们对人类身体上受到的损伤与发生的疾病没有精确的判断能力。】   【程先生确实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   “你一直说他不是人类啊!”屈乐其实看到程沛被蚊子咬了以后过敏的情况很心疼,已经决定带他再去看一看了,但还是要当场指出薄暮前后不一致的说法,“又对人类的身体不能判断了,前后矛盾。”   【程先生目前的身体是人类,这是毋庸置疑的。】   争辩这些没有意义。   “是不是很难受?”屈乐问程沛,“我带你再去找医生看看吧,开点药,家里也没有合适的药膏。”   “药箱里就有。”句敏提醒,“沛沛记得医生给你用的什么药吧?你看一下,晚点再用,不要混着用。”   “怎么突然咬成这样,蚊子不都是咬我吗。”屈乐想着想着有点生气,“蚊子也不知道给高考让路。”   “你们两个在一起待着,你招蚊子,自然就咬你了。”句敏觉得自己的孙子像小时候一样傻乎乎,“分配考场没分配在一起,那就没办法了。”   屈乐玩笑道:“就怪没把咱俩分配在一起,看来你没我不行啊。”   程沛从药箱里找了药膏出来,正在低着头看是什么药,笑着回答了一句:“没有你当然不行。”   屈乐一愣,顿时扪心自问了起来。   “完了,我好像真的不心动。”屈乐头疼地在脑海中嘀咕,“我怎么回事,我怎么这样?”   好不容易快熬到程沛长大了,他难道已经心如止水了吗?   【您的情绪起伏很剧烈。】   “你不懂,这是我惊疑不定的心情。”屈乐觉得和非人类谈心情就是白搭,“你们是不是设置了什么未满十八周岁保护机制?”   【或许您可以在自己的心理发育阶段上寻找一下原因。】   屈乐上次已经特别回顾过自己在有心找对象之前是否对谁忽然心动——确实没有过。   “那还有多少年才能谈上恋爱!”屈乐吐槽,“都穿越时空了,还要快三十岁才脱单吗?”   【在神的领域里,三十年只在呼吸之间。】   “你这就是在胡编乱造了。”屈乐有理有据地分析,“如果神喘三口气人类就死了,那恐惧之神用得着跑来追杀程恰吗?”   那可是他在穿越时空时首次面对的超现实冲击,很难忘掉。   【程恰是一名任务者。】   【即便任务失败,他也有很大的概率生存下来。】   【和普通人类没有可比性。】   “话题越扯越远了。”屈乐不想和他继续讨论下去,“总之我建议,如果下次程沛再遇到类似的情况,请你直接告诉我他被什么咬了、被什么袭击——袭击这种事还是尽量避免。”   【好的。】   屈乐说完后,看着乖巧地去厨房给奶奶帮忙的程沛,总算把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 第47章   屈乐曾经有过高考结束后带程沛一起去江边看看夜景、散散心之类的想法。   程沛这不是身体不适吗,今晚就先在家休息了。   悠哉悠哉地吃了顿饭,在院子里看了看花草,陪奶奶聊了会儿天,他俩决定早点洗澡睡觉。   考试真的很浪费脑细胞,需要休养一下。   屈乐觉得自己可能还要等一下才睡,洗完澡口渴了,想喝水。   “哥。”程沛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沉声问,“能帮我涂一下药膏吗?”   屈乐差点被水呛到,坚强地咽了下去,问他:“你自己够不着?”   程沛微微笑了笑,说:“也对,那你睡吧。”   屈乐作为一个心理年龄上的成年人,从来不进程沛的卧室。   假如对方再往门外走几步的话,他说不定……嗐,也不能胡乱帮忙。   “沛沛是不是……”屈乐迫切地想找一个说人话的东西确认一下这件事,“我刚才觉得不太对劲。”   薄暮的回答非常没有人味儿。   【您可能有些思虑过度。】   “哈哈。”屈乐干笑了两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刚才他脑海中一瞬间时空错乱,仿佛看到了年龄再大一些的程沛。   明确对他表示过好感的那个程沛与眼前的程沛形象重叠了。   一定是他看错了,总不能程沛年纪轻轻的比原时间线还早就已经对他产生好感了吧。   十七中,一个考年级第32名的学生都会表白被拒的铁血高中,十分缺乏青春期萌动的气氛。   程沛应该不会这么早——马上就要进入大学了,他可得把程沛看好了,就外形来讲他们沛沛完全看不出来是未成年,很危险的。   漫长的暑假刚刚开始,屈乐已经产生了无与伦比的紧张感。   暑假里,庞玎玎按照原定计划去找他询哥玩了,顾星每天打工如痴如醉,程沛专心搞创作。   屈乐?屈乐只想摇着扇子在躺椅上悠闲地待着。   快乐学习的时候不觉得,学完是真的疲惫了,暂时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在程沛用画笔涂抹画布的声音中睡了醒、醒了睡。   “你在画什么呢?”屈乐躺够了,开始找程沛搭话,“这不是咱们家的花花草草吗,上面有个什么……咦?”   屈乐挥开睡意,仔细地看了看对方在画的这幅小画。   是他们家的花花草草没错,但不是写实的,在宽大的叶片上有两个小人儿,正在一前一后地往下滑。   “这不是你和我吗!”屈乐觉得很有意思,放下了扇子,“太有创意了吧。”   “我准备画一些送给奶奶。”程沛说,“大一在一般情况下还是要住宿舍的。”   屈乐怔了一下,对啊,他俩去上大学奶奶就要一个人在家了,那奶奶……说不定会养猫吧?   奶奶不想去检查身体,别人也不敢劝,身体上显著的轻松状态她应该能够察觉到,开始说不定有过怀疑,这都十多年了,心态肯定更加觉得过一天赚一天。   屈乐问薄暮:“对了,你们那个‘永生者’的理论是指当她现在的身体到了极限之后会返老还童吗?”   【由她自己作出选择。】   “可是她很难在人类社会继续生活下去啊。”更早的时候,受到心理发育状况的影响,屈乐没有特地考虑这么多,现在想起来就替奶奶觉得很为难,“她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这件事?”   【过早地告知真相有可能会引发当事人的恐慌。】   【大部分“永生者”在经历过死亡之后便能够相对平静地接受“永生”。】   屈乐忙问:“大部分?他们都在干什么?”   【极少数人选择隐匿于人类社会中继续生存,其他的基本上都选择成为试炼者。】   屈乐想起了仿佛轻松来去于其他世界与这个世界之间的程颂:“程颂她们也是永生者?”   【就灵魂的层面来讲是的。】   【大部分试炼者都没有自己的躯体。】   “太复杂了。”屈乐有点发愁,“我奶奶能适应以后的生活吗……”   【或许你应该劝说她学习一些生存技能,而不是每天忙于编织。】   “她喜欢这样啊。”屈乐觉得薄暮说的有道理,可是奶奶自己的喜好更重要,“她这次的生命还没有结束。”   【结束之后就披着毛线毯子去面对“永生”吗?】   屈乐:“……”   遇到困难睡大觉,毛线毯子更暖和。   “杠精?”他突然反应了过来,“是不是又是你,杠精!”   【虽然我并不认同你的称呼,但是就方便区分来讲,是的。】   “你怎么又冒出来了!”屈乐感觉自己已经好长时间没有遇到过他了。   【每当需要绝对清醒者来点破残酷的现实,我就会出现。】   “你讲话这么……残酷,不会被打吗?”   【战斗至最后一刻是我的光——】   好的,他掉线了。   【抱歉。】   “好了,不用说了,我觉得他也算解释得很清楚了。”屈乐无奈地说,“你先休息吧,薄暮。”   【假如您担心您祖母没有办法很好地适应“永生者”的生活,您可以通过为世界而战获取庇护她的强大能力。】   “我连程沛的事情都还没解决呢。”屈乐想说不如开启快速跳转,却又有些舍不得。   【好的,您可以慢慢来,祝您生活愉快。】   脑海中归于平静,房间里本就足够安宁,屈乐缓缓地摇着扇子,又有些犯困了。   其实空调开着呢,要的是摇扇子的气氛。   “去沙发上睡吧?”程沛轻声问,“还是我去给你拿条毯子?”   听到他这样说话感觉更困了——屈乐摇了摇头:“不睡,我看着你把这幅画画完。”   程沛笑道:“还要再细化一些。”   “我觉得这样很好啊,写意吧。”屈乐来了精神,外行指导内行,“你再多画一些,挂满一墙,咱俩就在奶奶的花草上到处调皮捣蛋!”   通过这些画把没淘过的气都淘一遍。   程沛仔细地看了看画面,点点头说:“好的。”   “我就是随便说说的。”屈乐说的时候很能指挥,看他真要实行又怂了,“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不用我说什么是什么……”   程沛眼神柔和地凝望着他,缓缓笑了出来:“可这画的是我们啊。”   屈乐有些尴尬的回答:“也,也是哈。”   他怎么又感觉有些不太对?   不要慌张。   很可能是因为对方目前的外形与他印象当中的大学新生程沛太相似了。   程沛也确实马上就要成为大学新生了。   他都要错乱了。   “我申请开启快速跳转。”屈乐沉痛地下了决心,他不能再悠闲地度过这个美好的暑假了。   最好是能够一跳跳两年……   “庞玎玎给我打视频的时候提醒我自己来处理。”先发制人的要事不能忘!   回到极致的黑暗中后,屈乐忽然松了一口气。   那种结束了一个阶段的努力只想休息几天的满足感与慵懒感依然环绕着他,让他很是坐没有坐相。   没关系,他有靠垫,还有凭空变出来的薯片,贴心服务,值得拥有。   好了,开启快速跳转。   程沛只在家里呆了几天,毕竟他手头有很多产业,放暑假了,需要处理一下积压的事务。   顾星继续沉迷打工无法自拔。   奇怪的是,庞玎玎直到旅游回来也没有跟屈乐说交了男朋友的事。   “不是吧,又怎么了,为什么他的情路这么坎坷?”屈乐简直想不通,怎么原时间线上板上钉钉的事总能发生变化,白警惕了,浪费感情,“不会又是程恰吧?”   【是的。】   【他利用郁询准备的表白现场抢先向郁询表白了,并且被人全程直播到了网络上。】   “什么?”屈乐立刻爬了起来,“他表白郁询,为什么啊?”   “再说他才几岁就直播……哦别人的直播,那也肯定是和他串通好的。”屈乐开始翻回放,“玎玎是不是还没找过我,碰上这种事他心情很不好吧?”   【您可以自行观看一下事情的全过程。】   屈乐远程围观了别人准备的浪漫表白现场。   鲜花气球,沙滩海浪,还有其他按照庞玎玎的喜好准备的各种东西,感觉超级唯美浪漫。   屈乐:不明觉厉!   程沛对他表白的时候,他们刚刚吃完饭,吃的牛杂火锅,好吃是好吃,环境和浪漫不太沾边。   程沛应该也不想那么突然、毫无准备地对他表白。   只怪他在听到对方问自己是不是要去追寻梦想的时候自嘲地回答:“是啊,孤家寡人一个,想走多远走多远。”   现在想想,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在套路程沛表白呢?   他看到对方马上就变了脸色的时候,心底除了好笑也产生了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人怎么可能长年都发觉不了谁待自己格外不同?他或许潜意识也有所察觉,便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程沛表白——然后假装出乎意料?   他有这么坏吗他。   屈乐看着别人布置的表白现场,很是感慨。   这次他和程沛大概也可以拥有一个浪漫的开始……在现在的时间线上努力吧,先观摩学习一下别人是怎么设计的。 第48章   郁询精心准备好了表白场景,假作不经意地邀请了庞玎玎,而他先到场地等待心上人独自前来。   郁询前一秒还在边走边复习自己要说的话,到了之后差点把背的词全忘光了。   只因程恰突然出现,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们不熟吧?”原时间线上屈乐和郁询不太熟,感觉对方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拉黑以后应该没有联系了?”   这都多少年了!   程恰才几岁就能弄得这么复杂。   【郁询经常需要特地避开跟随老师来拜访的程恰。】   “程恰到底想干什么?”屈乐一直想不明白这件事,“他想从郁询那里得到什么……”   【支持。】   “啊?”屈乐诧异地问,“他不是在忙着完成任务吗,他的任务还需要普通人的支持?他想让郁询帮他对付程沛?”   【程恰的任务内容经过我们的初步判定,基本确认是“掌控世界”。】   【他自幼年开始通过各种方式接触的都是这个世界的强运之人。】   【他的目的便是将强运之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从而掌控整个世界。】   “我怀疑程恰和他爸都是从没有法治的社会穿越过来的。”屈乐听得目瞪口呆,“那他为什么要对付程沛?”   【程先生的父亲不是穿越者。】   屈乐很着急:“那只是吐槽他法盲,快头脑风暴一下为什么程恰要对付程沛。”   【很有可能,在他的判断标准里程先生曾经是整个世界当中运势最强的人。】   “所以他必须对付程沛?”屈乐思考了一下,“倒是也说得通。”   【在您的努力下,目前程先生已经没有持续逸散出力量了,这使得程恰的关注点发生了转移。】   “听上去是个好消息?”屈乐问。   【是的,理论上来讲,以程恰的判断标准,程先生在未来只会平平无奇、泯然于众人。】   “明白了,他是靠运势预测一生。”屈乐点点头,“不管程沛现在取得了什么样的成绩,他都会这么觉得,对吧?”   【是的。】   【从任务者的角度来看,他想必认为另两位强运者更值得攻略,打压程先生是在浪费时间。】   “什么?”屈乐愣住了,“值得什么?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与程先生存在血缘关系,因此只能进行打压。】   屈乐:“……”   还是见的世面太少了。   他曾经真心实意地认为程恰是一个擅长害人的阴谋家,没想到对方的业务能这么全面。   “对啊,郁询后来继承家业了,确实是个霸总。”屈乐恍然大悟,“现时间线上在程恰看来程沛的运势不强,于是他没有打压程沛,而是直接去攻略别人了。”   【应该就是如此。】   “搞得好像一个猜谜游戏,还没有奖品……”屈乐话音未落,面前出现了一包蓝莓干,“还让我护眼呢?谢谢啊。”   说没有奖品立刻就有奖品了,贴心。   【希望您能玩得开心。】   “怎么能说是玩。”屈乐拆开蓝莓干尝了尝,味道不错,“接着看,接着看玎玎。”   没有屈乐想象的“庞玎玎亲眼目睹郁询被表白”,郁询反应迅速,让自己在本地的朋友拦住了庞玎玎,没让他过来。   从庞玎玎的角度来看只是被郁询放了鸽子,他哪里忍得了这种委屈,气得马上就登机回家了。   郁询火速处理了被路人直播的事,可惜在他到达现场前程恰就发了朋友圈,这件事终究还是流传出去了一些。   庞玎玎没看到,并且在撺掇屈乐一起出去玩。   “我还是很想暗中加上程恰的好友。”屈乐在通过薄暮选择的账号观看程恰的朋友圈,“你倒是过滤一下啊,把人家发给自己看的暗恋朋友圈都展——不是吧,这是柳阳阳?”   “柳阳阳和程恰有好友?”屈乐这次真的很震惊,“变化太大了吧,原时间线上他们不是不死不休吗?”   屈乐在幼儿园时期处理过柳阳阳指使堂弟们排挤程沛的问题。   现在他看到柳阳阳和程恰有好友,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怀疑他们两个同流合污,是因为在原时间线上程恰抢了柳阳阳的未婚妻。   柳阳阳曾经高调求婚、视频传遍全网求到的未婚妻……莫非也是个强运之人?   程恰没有心,无需谈感情,肯定是为了任务。   “程恰为什么加了柳阳阳好友?”屈乐思索了一下,觉得他必然有非同寻常的目的,“不会吧,程恰瞄准的另一个强运之人……不会是柳阳阳他爸吧?”   【恭喜您,猜对了。】   屈乐等了两秒,没看到奖品才问:“奖品呢?”   【创造之力是有限的,不能放任他这样挥霍。】   “我怎么感觉杠精又上线了一瞬间。”屈乐现在已经能够分辨出薄暮和杠精在语气上的差别了,“我要投诉杠精扣押我的奖品。”   到哪里去投诉哦,四周都是一片黑暗,只能开开玩笑罢了。   屈乐自娱自乐地想着,眼前忽然出现了两袋一模一样的零食。   这个瞬间……特别像他某天咸鱼躺在家里时发生的事。   他跟程沛说要拥有躺着吃零食的快乐。   程沛去给他拿了,双手背在身后回来的,然后同时拿出了两袋——让他拥有双倍的快乐。   太傻了吧,他才不会一次吃那么多,不过,可以抱着他的双倍快乐。   不知道为什么,屈乐又极度地难受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在极致的黑暗中,他待着的这个角落,越来越像曾经让他感到十分舒适的家了。   家里有程沛,这里没有。   醒醒了,别只顾着难过,程沛还在等着他回去。   眼前这两袋……就不开了吧。   再难过的时候,他可以拥抱自己的双倍快乐。   【您需要融入到时间线上去游玩一下改善心情吗?】   “不用。”屈乐吸了吸鼻子,指挥他,“多开点窗口,程沛忙碌的那个占一半,另半边……开着玎玎的,我要看看后续,再打开我家里人的,帮我盯着点亲戚朋友别出什么事。”   “电影”很快变成了“监控”。   程沛一直在忙。   高中毕业生屈乐在远程指挥下陪庞玎玎出去玩了——这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郁询追来了。   “不行,我不吃!这午饭我不吃了……狗粮我不吃!”屈乐能看到郁询和庞玎玎的画面,命令高中毕业生屈乐千万不要在游完泳之后去楼上找庞玎玎吃午饭。   很好,听话的他自己没有上楼,而是直接给庞玎玎打了电话。   “消音,消音快消音……”屈乐手动给屏幕上纯情亲亲的两个人打了码,顺利消了音,这样即便接打电话也不会听到声音。   回头一想,他还是了解到了事情的全过程啊。   了解程度也就比当事人差那么一点而已。   谁爱看谁看,这个窗口他再也不开了!神烦,欺负他的男朋友没在身边。   在快速跳转中,世界正常地运行着。   程沛一整个暑假里都在忙忙碌碌,等到开学时又多出了几分成熟的棱角。顾星通过精密计算和高效执行积累了人生计划中的第一笔财富。庞玎玎?甜蜜异地恋呢,不看也罢。   他们都进入了心仪的学校。   只可惜程沛无法和屈铭成为同学了,屈铭早有志愿,哪怕成绩再好也会选择原时间线上就读的那所学校。   屈乐看到这里忽然又有些不舒服,这样的发展,就像否定了他与程沛的初次相遇。   算了算了,现在他俩每天都能在一起,不要沉湎于过去。   时间继续推进——推得有点急,他实在是太想见男朋友了。   就算再着急,他的火眼金睛也不会发现不了异常!   屈铭,你不对劲!   屈乐跳着跳着忽然发现哪里不对,正在想怎么能凑到“监控”前面看一看,那个画面立即被放大了。   是真的不对劲。   “薄暮,薄暮快来,我要融入到之前的一段时间,现在过去的话根本就抓不到他们。”屈乐紧急召唤技术支援。   【最多只能融入到一个小时之前。】   “我看看我在哪——赶得上!”屈乐立刻决定,“来吧。”   这次的融入很快就成功了,屈乐看了眼时间,开始往父母家赶。   这一天是他舍友的生日,全宿舍正在外面吃饭,离他父母家比较近,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巧合!   抓那两个臭小子正好!   尽管只是匆匆一瞥,但屈乐知道自己不会看错的。   当他走到“监控”当中显示的地点附近,毫不犹豫地喊了一声:“屈铭!”   借着夜色藏身于建筑物影子当中的两个人似乎受到了惊吓,迅速分了开来。   “你胆子也太大了,就在小区里,在楼门口,万一等下他们出来倒垃圾,你就以这个状态……”屈乐说到关键部分突然有点不自信了,他弟弟这个年纪,爱和朋友打打闹闹也很正常,该不会是他先入为主想岔了吧?   “哥。”屈铭走到路灯的光线之下,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这个表情,一看就是在心虚紧张。   屈乐:好了,我知道了,没看错! 第49章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屈乐纳闷自己怎么总是说不下去,自己也喜欢男生,不至于看到弟弟和朋友——那还是会震惊的,每次贺平宇跟着屈铭一起出现都只是个过来玩的好朋友啊!   贺平宇对他弟弟有意思,他怎么没看出来?   所以屈铭以后不提贺平宇了,是因为好朋友变成了前男友?   屈乐联想到屈铭毕业后的事情,再看贺平宇就有些没好气了。   越看越不顺眼。   就算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他没有看着屈铭长大,也不能忍受有人以朋友为名追求自己的弟弟,最后还把人给甩了。   “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开始的?”屈乐心说今天我就要问个清楚明白!   “是我对他表白的。”屈铭抢先开口,“我们从初中的时候在一起、一起玩,他,让我改变了很多,我后来就喜欢上他了。”   “我,我威胁他的,我说他如果不跟我在一起就绝交。”屈铭万分紧张地解释,“他不喜欢男生的……”   “你这是说什么呢。”贺平宇在旁边听不下去了,站出来挡在屈铭前面,“乐乐哥你别生气,我以前只是爱和屈铭在一起玩,他对我表白了我才发现自己也喜欢他,这不是我马上要去单独考试了吗,就,就……是我强迫他的。”   屈乐:?!好狗胆!!   “你还强迫他,你强迫他干吗了?”屈乐说着就要揪住贺平宇问个清楚。   “哥,哥!你别听他胡说,他没有脑子!”屈铭赶忙过来拦住屈乐,“不是他说的那样。”   “你干吗这么激动,好像我要打死他一样。”屈乐拨开屈铭的手,理了理衣袖,“好好说,说清楚你们俩到底是谁强迫的谁。”   他确实在天天和程沛待在一起的情况下学了些防身术,不至于面对贺平宇这个体育生还能打出一片天吧,屈铭在紧张什么。   “我们……我们是两情相悦的。”贺平宇忽然响亮地说,“虽然我可能要考到外市的学校去,但是只要屈铭想、呃,需要我,我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我、我对屈铭是真心的……”   嗯,好在年轻人要脸,没有刻意发狗粮,不然他真的当场暴起揍这个小子一顿。   都已经知道要异地了,还敢在高中就开始搞什么表白?   头铁,难怪变成了前男友。   异地……屈乐依稀想起了从母亲那里听说过的关于贺平宇的一些事,他的专业成绩很好,报考隔壁市某所名校据说问题不大,刚才本人也说要考试了。   屈乐问屈铭:“你拦着我是怕我影响他考试是吧,放心,我没有那么冲动。”   贺平宇还在说:“哥我是真的喜——”   “行了,你闭嘴。”屈乐喝止他,转头问屈铭,“你和家里沟通了吗,打算怎么和爸妈说?”   屈乐自己出柜之后没在家里久待,只听到了门内的争吵声,不清楚父母对此事的态度究竟如何。   屈铭是从小在他们身边长大的,会不会管束得更严格一些?   贺平宇又找到机会发言了:“我妈妈很喜欢屈铭。”   屈乐一愣:“你妈知道了?”   “你妈知道了以后就经常蓄意和我妈说话、跟她做朋友、向她夸奖你?”怪不得母亲经常提起贺平宇的妈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母亲有了新朋友之后变得更爱保养了,在时间分配上不再全部倾注于家庭,而是留出一部分给自己培养兴趣爱好,很好地预防了屈铭考上大学离家后会带来的空虚感——这本来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背后居然是谋划已久的?   屈乐故意冷冷一笑:“你们两个绝不绝交我不知道,我妈很有可能跟你妈绝交。”   “别啊,阿姨性格很好的,我妈现在都被带动得没那么爱发脾气了!”贺平宇试图挽回一下,“我现在到家里去认错,求叔叔阿姨把屈铭……”   屈铭实在是忍无可忍,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我是管不了你,人呢,有一些过程是必定要去经历的。”屈乐看到他们两个并肩站着实在很般配的样子,心里有些感慨。   爱情真是总会令人受伤,谁能想到,过不了几年之后,屈铭会连对方的名字都吝于提起。   唉,年轻人。   屈乐严肃地强调:“但是,但是啊,你们现在还是高中生,只能做高中生应该做的事情,不要——偷偷做不该做的。”   作为一个什么都知道的成年人,有的时候真的很难快速想到用什么精准而雅致的词语去说明某些事。   “没有,不可能,我不敢!”贺平宇只差指天发誓了,“爱是相互尊重的,我绝对不会——”   屈铭刚放开一会儿,不得不又把他的嘴捂住了。   屈乐说不好自己会不会怒揍贺平宇,再说下去感觉屈铭快要忍不住了。   分手可能也是因为贺平宇太傻吧……不过倒是不烦人。   一个人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屈乐还是能分辨得清清楚楚的。   哪怕他们的结局似乎是注定要分开,起码现在贺平宇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内心。   行吧。   “我会一直盯着你们的啊!”屈乐忍不住放了句真实的狠话。   贺平宇快速顺竿爬:“你放心哥,我一定会对铭铭好的。”   屈铭终于忍不住悄悄给了他一拳,僵硬地转移话题道:“哥你是回家来看爸妈的吧?”   “嗯。”既然都到附近了,就回去一趟呗,屈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   “我也……我等一下马上就回去。”屈铭似乎想和他一起走,犹豫着又咽了回去。   “嗯。”屈乐阴阳怪气地应了一声,道别,“我先走了,你们慢聊。”   待他走出几步开外回头一看,贺平宇正兴奋地手舞足蹈,似乎注意到他在往那边望,突然手忙脚乱地冲他弯腰抱拳。   怕不是个傻子吧。   屈乐转身继续往前走,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两个是因为什么原因分手的?”屈乐等一下就要登出,随口找薄暮问了句八卦,“异地时间太长?”   【您是问在原时间线上吗?】   “对啊,难道这个时间线还能预测未来……能也不要把结果告诉我啊,我等着程沛‘泯然于众人’亮瞎程恰的眼呢。”屈乐说完之后笑问,“你怎么还需要确定这个,难不成他们俩没分手只是一直不敢和父母说,屈铭不至于这样吧?”   【您弟弟确实没有和男朋友分手。】   【他的男朋友遭遇袭击身亡了。】   屈乐猛地停下了脚步,惊得险些在现实当中问出来,还好及时忍住了,没有突然自言自语引人侧目。   “真的?”屈乐怔愣良久,最终也只能问出这句话,“那,现在这个时间线上他不会也……没有灵魂吧?像程颂一样。”   【他只是普通的人类。】   “别管普通不普通了,他现在活着,将来,是一定会死还是……不影响世界进程的话,他可以活下来吗?”不然的话,这算怎么回事,弟弟谈个男朋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是真的没有了。   【按照您现在对整件事情的了解程度来看,有很大概率避免悲剧再度发生。】   “什么意思,和我还有关系?”屈乐一时想不到当中的联系,“贺平宇怎么,怎么没的?”   【原时间线上曾经有一篇报道,详细地描述了前因后果,请您稍等。】   “等等,等一下……”薄暮这样一说,屈乐多少有了些印象,“是那个大学生被盗窃团伙报复的新闻?”   【是的。】   屈乐想明白了:“不用找了,我看过。”   那篇报道讲的是本市某位市民曾在邻市的公共交通上制伏扒手,后来在火车站遭到盗窃团伙报复重伤不治身亡的事件。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市民的强烈讨论,屈乐自然也是了解过的。   据说还是个大学生,家庭情况比较特殊,家属特地向媒体提出不要公开详细信息,在大家的议论中很多消息都是道听途说的,屈乐也就没往熟人身上联想。   不,在原时间线上,他和贺平宇一点都不熟,只是知道屈铭有过这么个朋友而已。   屈铭被他问起时说不出口的、程沛岔开话题帮忙隐瞒的——就是这件事?   屈乐感觉可以把当时发生的几件事联系起来了。   正是在程沛和屈铭读大三的那一年。   程沛被程恰污蔑的时候,屈铭正好去了外地,恐怕不是去写生的吧?   难怪当他提到屈铭的去向时程沛没有正面回应。   仔细想想全都是疑点。   在屈乐的记忆当中,屈铭自外地回来后主动约他吃饭来着,突然又爽约了。   等到他们兄弟俩再约出来见面,他还调侃过屈铭怎么出去写生一趟就瘦了那么多。   当时那场悲剧应该已经发生了。   “屈铭是不是……想要带贺平宇来见我?”屈乐呐呐地问,“贺平宇出现在火车站,是因为屈铭喊他,回来的。”   话说到最后,他已经不再是疑问的语气。   恐怕事实就是如此。 第50章   屈乐完全想明白了。   假如屈铭与贺平宇在高中阶段就互相有好感,那么在大三的时候肯定已经稳定地交往了一段时间。   因为他们兄弟俩不熟,所以屈铭一直没有办法开口告诉他。   出于一些缘由,屈铭下定了决心,然后就……   多年以后屈铭说“去看看他”的时候,他居然有脸问是去看谁,居然还能觉得程沛不该帮着隐瞒。   【您无需情绪起伏过于激烈。】   【这件事不会再发生了。】   “怎么保证,我怎么能保证?”屈乐一想到自己无意当中给屈铭带来的伤害与难堪,就觉得——亏得自己有脸认为那种礼貌的相处对于自己和家人来讲都好!   如果他们兄弟俩的关系和睦,说不定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现在的时间线就是您的心中所想。】   【您可以将任何事情的结果更正为自己最满意的状态。】   【请您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否则……】   屈乐没有注意薄暮话说到一半突然消音,他抹了抹脸,匆匆绕过父母家所在的那栋楼,继续往远处走去。   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回家。   重来一次,他与父母还有弟弟的来往,有多少是出于本应如此,又有多少是出于弥补遗憾呢?   他或许也没有心。   屈铭坚定中暗含着期待的眼神,贺平宇兴高采烈的样子,他那些自认为尽到兄长责任又不失开明的话——他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了。   屈乐的眼前渐渐模糊,黑暗自路灯下绿化的影子里弥漫起来,将他的视野吞没了。   等会儿,他是接受不了现实,本能地登出遁了?   屈乐发现自己很快回到了极致的黑暗中,果断伸出双手抱起了“双倍快乐”。   说实话,很丧。   “薄暮你给贺平宇开个窗口……哦现在时间还早,还是开着吧,开着,免得他又出什么事,麻烦你了,多关注他一下。”屈乐感觉双倍快乐的体积有点小,抱上去不够治愈,索性把靠垫也抱进了怀里。   这里就是能够治愈他的温暖老家——临时的,有程沛的地方才是长期的。   他突然好想和程沛在一起。   这是不对的。   不是年龄的问题,他可以往后直接跳两年,只要中间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就好。   他觉得自己依赖程沛的心态是不对的。   想立刻和程沛在一起,无非是他接受不了自己过去那些行为的一种下意识逃避。   提醒自己这是不对的,则是他害怕程沛也会无法接受自己的另一种下意识逃避。   纠结吧,纠结到把自己绕晕。   人总有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应该怎么做的时候,他需要休息一下,然后振作起来,一切就都好了。   屈乐在黑暗当中坐着坐着,感觉身后多了个靠背,很像那种能够把人包裹得很好、给人极大安全感的沙发。   这是什么贴心的安排?   怎么会有这么人性化的服务——屈乐把手放在沙发扶手上,摸到了一些柔软的短毛。   很好,毛毛的,很治愈。   虽然不是最让他感到治愈的小卷毛,短毛也可以。   他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   屈乐放下自己的情绪,看着“监控”继续快速跳转,在小窗口留意到屈铭与贺平宇的互动时,忍不住仔仔细细地盯着看了一阵。   应该是贺平宇准备出发去参加考试了,正在与屈铭道别,有队友等着、同学看着,两个人非常克制,彼此拍了拍对方的胳膊。   屈乐心情不佳地看着屈铭目送贺平宇走远。   再看看父母的窗口,贺家妈妈又约他母亲一起去采购食材了。   他确实想着一定要避免悲剧的发生,不让屈铭和贺平宇的家人伤心,心情又总是莫名很不爽。   他是不是接受得太快了,就这么简单地把弟弟的幸福托付出去了?   对方到底值不值得托付……他这个哥哥当得不够称职,好像没有资格去干涉。   烦!还是看看沛沛吧。   程沛在如今的时间线上选择的是设计方面的专业。   屈乐知道他母亲曾经专精于珠宝设计,也见过他小时候在画纸上描绘宝石的……变彩?还真的不知道他上专业课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偷偷看看。   屈乐为自己偷看到的画面感到羞愧。   程沛在悄悄地画他,被他通过不正当、不科学的手段当场抓获了。   所以程沛果然是年龄到了思想比较复杂了起来——好的,他又随手涂鸦了顾星和庞玎玎。   屈乐冷静了。   唉,人在思想感情比较脆弱的时候总会想要寻找最可靠的寄托。   多看会儿沛沛画画,洗涤一下不纯洁的心灵吧。   看着看着屈乐就发现不对劲了。   程沛总是精心描绘完他又随手涂鸦一下顾星和庞玎玎,每次连顺序都是一模一样的。   重点是精心描绘和随手涂鸦!只是想精心地描绘他而已吧?!另外两个是附带的。   因为想要画他,所以把其他的朋友也画了一遍,免得被发现的时候尴尬——这一套逻辑推理实在是太顺滑了,他控制不住自己。   程沛果然对他有了不一般的……好的,程沛又精心描绘了一下舅舅。   屈乐再次冷静了。   屈乐只看到过舅舅的照片,以及听说过他的一些事,两条时间线上都没有见过本人,最大的印象是他的照片比程沛稍微不那么英俊一些,长相上很容易看出血缘关系。   程沛画的这幅画和照片里的舅舅特别像,是最近又看到舅舅的照片了吗?   “舅舅的事不会还有什么隐情吧?”屈乐边看边问薄暮,“还是舅舅也像程颂一样去参加试炼被程沛梦到了?”   【没有隐情,程先生的舅舅只是一名普通的人类。】   “你每次都要强调普通的人类。”屈乐说,“我也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照样在这里来回穿越。”   【您可以进行选择。】   “还弄出差别待遇来了。”屈乐笑道,“如果舅舅还在的话一定很疼程沛,他就不需要兼顾公司的事务了。”   【假如您认为那样更好,可以选择让舅舅回来。】   “什么意思,舅舅不是被撕票了?难道他只是失踪了、失忆了,回不了家?”屈乐激动了起来,“他在哪里?”   【可以借助创造之神的力量让他重新回到人类社会。】   “又来了。”屈乐顿时失去了兴趣,“你每次都说什么神,离现实生活也太远了,你不会是在劝说我成为试炼者吧,什么被神凝视,然后就是成为被选中的人?”   【总之您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选择。】   “那我选择不再被那些神神怪怪的干扰思路。”屈乐说,“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搞我心态了,我刚听说贺平宇那件事,你又说……哦,好像是我先提的舅舅,抱歉。”   脑子里一团乱麻。   “好好盯着这些亲戚朋友,我要继续跳转了。”屈乐说完这句话,面无表情地盯着“监控”,一边命令大学的自己好好学习,一边开启了快速跳转。   他在原时间线上要说学习多么不认真,也不是,就是缺乏拼尽全力的求知精神,没能抽出各种碎片时间去学习更多的东西。   他自己融入进去,度过了一个学习极度紧张而又十分快乐的高中阶段,大学也可以那样,多提升自己,而不是虚耗时间。   人啊,一旦感受到努力和自律给自己带来的知识积累,就开始容易为懒散感到羞愧了。   毕竟他现在是个学生,等他把网咖成功开起来再天天躺平——绝对不再做原时间线上那个亲力亲为、忙得要命的傻老板了!   ……   “生日快乐!”   屈乐笑纳了顾星和庞玎玎一起送给自己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程沛当然是单独送了,不和他们一起。   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屈乐渐渐不再进行观察、怀疑、平静的轮回了。   程沛表现得相当明显。   升入大学后,两人选择了不同专业,上课的时间差别很大,程沛始终坚持每天都和屈乐一起吃饭。   凑不够三顿就一起吃两顿。   他们一直保持着和少年时期同样亲近的关系,同样频繁的相处,然后程沛对他换了不同的称呼。   也就是顾星跟庞玎玎现在都和他们不在同一所学校了,不然肯定会有一个人大声问:“程沛,你怎么不喊乐乐哥了。”   屈乐:来了来了,被喊到名字的时候,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   程沛有点会!   他们的关系正在逐渐地发生转变。   “你生日也快到了。”屈乐问程沛,“有什么想要的吗?”   程沛微微低了下头,再抬头时笑得很温柔,回答他:“想要这次比赛的结果快点出来吧。”   屈乐:“……”   这样说不是不行,但是没必要。   程沛最近经常会有那种逆着他的期望说话的举动,就好像他在猴急地试探却被对方四两拨千斤地挡回来一样。   他很急吗,他没有很急啊,他只是在表现一种心照不宣。   程沛的心照不宣和他的不太一样,不是相视一笑达成共识,而是共识藏在心里,表面若无其事。   可能这就是个性差别吧,毕竟程沛“喜怒不形于色”。   着急,不过也怪甜蜜的。 第51章   屈乐在自己的生日这天融入了,过了今晚就要继续快速跳转——最近在快速跳转当中他与程沛对话时需要进行选择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怎么说呢,感觉进入了类似攻略关键期的阶段。   说到攻略必须提一句,程恰目前仍在以接近郁询为主,另一个强运之人备用。   郁询正在准备回来继承家业,毕竟庞玎玎从小被娇养长大,哪里受过异地思恋这样的苦。   屈铭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即便上了大学之后课程没有高中那样紧张,更多的还是专注于学习,从来也不向异地恋对象诉苦或是要求多见面——干这种事的一般是贺平宇,需要男友好好安抚一番才保证会安心训练。   怎么说呢,世界上真是什么样的情侣都有。   屈乐也想加入进去丰富种类多样性,正在数着日子等待。   等等!   屈乐灵光一闪,借着今天这个日子,刻意地提起了生日的话题:“我上次差点把咱奶奶的生日忘了,太忙了那几天,你们都记得家里人的生日吗?”   顾星说:“记得啊,这几年我不是能挣钱了吗,到我老爸的日子就给他点一支烟,不过那包烟用了好几年了,这样一想他一直抽的都是坏的哈哈。”   屈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给了个不是建议的建议:“你可以一次点一包……”   顾星笑道:“那不行,我妈还不气得在梦里掐死我啊,她估计只允许我在她那天吃一整块蛋糕,给我老爸点烟?绝不能超过一支。”   “我爸妈倒没什么特别的,上次说陪表哥过生日,表哥说他不过生日了。”庞玎玎说到这个话题兴致不是很高,“他说等我自己成家立业了就去云游四海。”   屈乐对这个话题也不太好发表什么意见,只能伸手揽住了庞玎玎的肩膀。   坐在他对面的程沛听两人都说完了才简单地回答:“活着的不清楚。”   屈乐:“……”   行吧,至少他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现在的程沛未必多在意程恰在阳历上与他同月同日生这件事。   “咱们年年给你过生日都过农历。”屈乐向程沛提议,“今年十八岁了,不太一样,要不然就按照身份证上的日子过吧?”   能早几天算几天。   过农历这件事是屈乐按照程沛曾经的习惯提出来的,之后便一直延续了下来。   “以前外公都是按照身份证过。”程沛笑了一下,回答,“有的时候还会大办,给程家人看看。”   屈乐呆住了,郁闷地问:“……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而且程沛也不请他!   怪不得每次给程沛过农历生日外公都推脱忙不参加,他老人家不能在短期内连着吃蛋糕。   “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我的生日已经过了,就不再过了。”程沛微微勾起唇角,笑容逐渐扩大,笑得眼睛弯弯的,就这样望着他,“我想要每年都和你一起过生日。”   屈乐条件反射地提醒:“还有奶奶。”   顾星和庞玎玎发出了不约而同的叹息声。   程沛难得爽朗地笑出了声。   屈乐:“……”   好吧,他已经明白自己错过了些什么。   不管心中所感是否宣之于口,反正他俩包括身边的人都已经当成窗户上面没有纸了。   是玻璃啊,隔着是隔着了,却能把对方的心意瞧得一清二楚。   “我现在觉得,如果你身份证上的日子天气不好,我们就还是过农历吧。”程沛生日到来前的一个午后,屈乐悠闲地躺在了躺椅上,“反正都是你的生日。”   程沛拿着画笔徐徐描绘的手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看上去很像是正常的停顿,但屈乐知道不是,薄暮也忽然提醒:【程先生的情绪起伏……】   “好了,我看出来了。”屈乐把薄暮轰走,“谈恋爱呢,你们不要说话,破坏气氛,我能猜得出来!”   哪怕现实生活中是无奖竞猜,他也猜得津津有味,毕竟最后的收获太诱人了。   “过农历也行。”程沛半分看不出违心地回答,随后似乎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按规定来说,身份证上的日子过了,就是成年了。”   “是吗,那挺好的啊,以后很多事都更方便了。”屈乐若有若无地带了些言外之意,“我等这一天可等了好久了——玎玎再喊咱们出去玩就可以一起去了。”   程沛彻底停下了画笔,专注地看着他说:“他男朋友不是马上就要回来了吗?”   “那倒是,以后说不定也不用喊咱们一起玩了。”屈乐刻意放慢了语气说,“顾星又很忙,干什么就只有咱们两个人了。”   程沛忽地粲然一笑:“还有奶奶。”   屈乐没想到话说到最后被程沛用自己的话堵了回来,说不上是生气还是什么,捏着手里不自觉摆弄着的一颗果干朝对方丢了过去。   有点过分了,这还是程沛给他买的。   准倒是丢得满准的,果干正正好好地掉进了程沛的衬衫领口。   程沛笑得停不下来:“我现在把它拿出来不合适吧?”   屈乐:“……”   太气人了,他才不受这个气。   屈乐从躺椅上跳起来,朝别的房间走了过去。   去找奶奶的猫了,和猫猫玩,小猫咪没有坏心眼!   时光流逝的速度并不会随着人的期望变快或者变慢。   屈乐可以快速跳转,他只是不想。   他在与其说是享受不如说是在感受这个等待的过程。   程沛曾经也等待着他,等待了要漫长得多的一段时间。   程沛在等待他的过程中追寻着他的“喜好”练成了一个壮男,说实话,没有目前也是长年锻炼但并不刻意增肌的匀称身材好看。   他那时候的喜好果然都是胡诌的,内心深处还是喜欢清爽的帅哥,程沛居然就那样相信了。   等他回去之后,一定要——嗯?   屈乐想起了对着程沛说让他等自己回家时的情景。   等等,好像绕晕了。   他现在马上要和程沛在一起了,听话地等他回家的程沛怎么办?他和十八岁的程沛在一起了……   【这点请您不要担心,您完全处在同一时间线上,程先生始终是与您相爱的程先生。】   “我感觉你在用话术模糊重点。”屈乐不太相信他的说法,“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完全是同一个人,你带我到那个时间点去看一眼,他的身材肯定和现在差不多啊。”   【我们已经对那两个时间点进行了冻结。】   “那不就是没有什么能证明……”屈乐突然一阵没来由的慌张,“冻结了之后不就放着不变,那他还是那个从小到大经历了很多挫折的程沛啊。”   【我们会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进行解冻,该时间点会根据世界进程做出相应的变化——】   “你们能保证?”屈乐打断了薄暮的话,“保证程沛不会孤零零地在某个时间点呆着,保证关于他从小到大的这些事改变了就是改变了,他不会独自一个人抱着这些回忆崩溃或者其他什么的。”   他对这件事情的担心完全无缘无故,却控制不住自己去确认结果会是好的。   总有一种奇怪的关于他即便和程沛在一起也取得不了完满结局的预感。   【我们可以保证,程先生绝对不会觉得孤独、伤心或因此而崩溃。】   屈乐为薄暮郑重其事的语气呆怔了一会儿。   他好像应该就此安下心来,也确实安下了部分的心,却总是玄妙地感到某种不安。   难道有什么意外情况即将发生?跟薄暮说话说得太多,他也变得神神叨叨的了?   这可能就是人在一心期待的事情到来之前油然而生的患得患失吧。   ……   “早啊。”程沛生日当天一大早,屈乐打开房门,冲正在洗漱的对方打招呼,“今天看上去特别成熟帅气。”   程沛的双眼满含笑意,从镜子当中看了他一眼,擦掉脸上的水珠才回答:“谢谢,你也是。”   “倒也不用商业互夸。”屈乐靠在洗手台盆旁边,意有所指地问,“你猜顾星和庞玎玎会不会放咱俩鸽子?”   “你觉得呢?”程沛笑问,“你选什么?”   “我当然是选‘会’了。”屈乐微微仰起下巴,习以为常地让对方帮自己刮掉了不太容易刮到的胡茬,“你呢?”   “我选‘不会’啊。”程沛放好刮胡刀,为他让开位置,拉开一段距离后才补充,“都猜一样的,还怎么陪着你玩?”   嚯,这个眼神……屈乐下意识扶住了台盆。   原时间线上的白天里,程沛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露出过有些强势的样子。   不得了,强烈怦然心动!   程沛好像本来还想说什么,蓦地笑了开来,随后收敛表情对他说:“快点收拾,等下吃早饭了。”   “知道了,马上来。”屈乐也不想耽误出门,连忙转过身对着脸开始猛泼凉水。   他还以为程沛会独自先行下楼,结果他直起腰后却又从镜子里看到了对方的背影——只差这么一会儿了,等他一起走啊。   不解风情。 第52章   今年程沛的阳历生日是一个天气晴好的周六。   屈乐与程沛约了顾星和庞玎玎一起到水上乐园度假村玩。   不管他们俩是怎么选的,猜的其实都一样,可想而知,两位鸽子是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哎呀,就剩咱们两个人了。”屈乐装模作样地说,“一人独享一间房怪奢华的……要不咱们退一间吧?”   快说好,说退一间。   “不用退。”程沛一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模样,“走吧?先去办入住。”   屈乐:“……”   如果他再继续坚持的话,会不会显得自己太着急了?不坚持的话岂不是就要为了程沛的态度在这里抓耳挠腮。   屈乐的纠结一直到进入了房间才停止。   “我订了套房。”程沛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退了就没有地方睡了。”   “那你可以睡到温水乐园去。”屈乐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真的被他吊到了胃口,“幕天席地,旷野……戏水,富有诗意,说不定对你的创作很有帮助。”   “你说得有道理。”程沛笑道,“不过我今天不想搞创作,只想好好和你待在一起。”   屈乐被他这句话闹了个脸红心跳,故作矜持地回答:“也是,今天就别忙着搞创作了,好好过生日吧。”   在水上乐园里游玩各种项目的过程自然是非常愉快的。   除了一些程沛当着他的面把额前的湿发捋到脑后、程沛不放心地和安全员一起在单人水上滑梯下面等着他、程沛和他一起坐了双人水上滑梯之类的无数容易尴尬的时间……都挺好的。   谁选的水上乐园来着,是庞玎玎——是和竹马有过海滩玩耍经验的庞玎玎。   屈乐不得不承认,在现时间线上他似乎也在某方面被庞玎玎领先超过了。   在原时间线上,他和程沛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成了忙于以成熟形象示人的男人,即便和对方相约去过泳池也带了些不太单纯的目的。   现在就要青涩得多了。   程沛拿了毛巾给他擦头脸上的水时,他,超级怦然心动!   情绪到位了!看来他确实是不仅仅在遵循心理发育的规律,还很关注公序良俗,一旦到了可以的时间点,当场表示可以。   “好了。”程沛力道轻柔地为他擦干了脸上的水,“冷不冷?”   “不冷,这个天气冷什么。”屈乐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反问,“你冷吗?”   “刚才好像有一点。”程沛说话间放轻了声音,“现在不觉得冷了。”   在“现在”上面加重音是什么意思?   时间上的“现在”还是他们两个现在的动作的“现在”!   “是吗?”屈乐觉得自己有点明知故问了,“你的手腕不是这样说的。”   程沛被他提醒了才想起来似的,伸手去摸自己手腕上的皮肤——屈乐当然还没有松手,于是很快的,他们俩的手指纠缠在了一起。   屈乐刚刚玩过一个项目,指缝间都是水,被程沛修长的手指慢慢穿过时有些滑,就像表现出了一种奇怪的欲拒还迎。   水分是会蒸发的,对方的指腹缓缓地在他的指节上擦过,很快让他的手指变得温暖清爽了起来,在这个过程中,皮肤开始微微发涩,仿佛在毫无意义地抵抗。   搓搓手都能想出这么多意境来,是他的情绪过分到位了。   屈乐稍微清了清嗓子,松开了手,若无其事地说:“你自己摸,胳膊挺凉的。”   程沛听话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又自然地牵了牵他的手做对比,很快告诉他结果:“还是你在水里泡过比较凉。”   在水里泡着可不见得凉。屈乐在脑海中嘀咕着,脸上不动声色:“那咱们上岸休息一下?”   “好。”程沛答应着,率先向岸边游了过去。   屈乐正在纳闷对方居然没等他,很快就明白了那是为什么。   对方上岸之后,沾满了水的优越身材一览无余。   水珠纷纷由急到缓地下落,被呼吸带来的身体自然起伏阻滞——错了,那不是水珠,是指路的夜明珠!   屈乐仰头望着程沛,如对方所愿地盯着回不了神。   可以理解了,男人在想要展现某些方面的时候,确实会暂时放弃体贴。   不能服输!   屈乐慢吞吞地来到池边,抬起手伸向程沛,招呼他:“拉我一把。”   正在此时,安全员播放了录音:“请注意安全,利用扶梯上岸,不要在池边打闹,小心磕碰,快乐游玩,安全为先。”   屈乐:“……”   程沛刚刚一个人上岸的时候怎么不放?   屈乐正要悻悻地放下手,忽然看到程沛朝自己弯下了腰。   “跳一下。”程沛轻声在他耳边说。   屈乐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原地起跳,伸出去的手掌自然地勾住了程沛的脖子。   池水只到腰部,被浪花泼湿紧接着被风吹凉的皮肤被结实有力的手臂牢牢环住了。   他整个人腾空而起,脚趾很快踩到了被晒得发暖的地面上。   他,以一个前腿弓、后腿绷双手还紧紧搂着程沛脖子的姿势被对方抱上了岸……脚趾可不敢踩实了,怕当场给水上乐园抠出一个不知道第几期工程。   说实话,真的相当浪漫!坏就坏在他的姿势不够自然!   屈乐:别问,后悔。   程沛带着笑容低头问他:“吓到你了吗?”   “没有!”屈乐大大咧咧地说,“正想说你力气还挺大。”   “还行吧。”程沛垂下眼帘看了看,“再考验我一下?”   屈乐“唰”地收回了胳膊后退半步,对方护在自己腰上的手也顺势松开了。   “什么考验,咱们找个地方晒晒太阳烤一下吧,一上岸觉得确实有点累,快走……”屈乐做出一副忙乱的样子去牵程沛的手,结果忙中出错——牵是牵上了,伸出去右手,牵了对方的右手,他俩应该怎么走?   或许程沛听过倒着走路对腰好的都市传说?从年轻的时候抓起……   屈乐正在胡思乱想,手指上被程沛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然后对方就放开了,仿佛只是好奇地抬手蹭了蹭他颊边的薄红。   他当然已经感觉到自己脸红发烫了,被程沛这样明显的举动指出来还是有点……更忍不住要不好意思了。   他只是在为老大一个人居然不会牵手了觉得丢脸而已,和被程沛抱起他的那一瞬间帅到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走吧。”程沛的语气倒是很自在,贴心地拉了拉大毛巾的下缘为他盖住肩膀,“站在这里吹风,别又感冒了。”   “我哪有那么经常感冒。”一年两三次而已,不多不多。   屈乐甚至觉得这和薄暮说的体质受到程沛的力量影响都没有太大关系,是他上了大学之后仗着年轻爱熬夜造成的。   说起来,程沛的作息特别规律,以后他会不会被对方管着啊?想想还有点小嫌弃是怎么回事。   程沛和屈乐找了个地方,在屈乐躺下之前,程沛先从带着的包里拿出了另一条大浴巾给他铺在躺椅上。   屈乐从善如流地躺上去,把披着的浴巾盖在身上,冲对方说:“看,夹心威化。”   实在是浴巾的颜色让人有点容易产生联想。   “还可以这样……”屈乐把盖着的浴巾往身上裹了裹,“煎饼果子。”   “煎饼果子?”程沛轻笑出声,配合地问,“那你代表着什么?”   “代表老油条。”屈乐心说我只是不出手而已,想当年不也把你撩得一愣一愣的!   感觉距离“世界毁灭”开始穿越也没有过去多久,怎么回忆起来就变成想当年了。   好像他真的经历了十多年一样。   薄暮的说法一直变来变去,什么世界不稳定不能经常融入,又说世界稳定了可以经常融,开始经常出现,后来长期不在线。   融入花掉的时间能够估算,他在极致的黑暗中快速跳转度过的时光却无法计量。   当人身处黑暗当中的时候,很难感觉到时间流逝——他应该不会再回到那里去了吧,和程沛在一起后他当然要陪着对方啊。   按照原时间线上的经验,程恰很快就要开始广而告之地搞事了,即使他现在的首要目标不是程沛,那也不能够松懈。   程恰那个内容极大可能性是“掌控世界”的任务让屈乐感觉很不舒服。   他安排了薄暮一直盯着郁询和柳寒生的动静,随时想办法阻止程恰。   程恰这两年迷上了定期骚扰郁询然后和柳寒生诉苦,郁询每每想彻底解决此事柳寒生就会出面为可怜的晚辈程恰说话。   搞得他们所处的圈子里把这件事传得奇奇怪怪——或许那就是程恰想要的效果。   不知道程沛的生父每天在干什么,好想给他发一个“出来丢人”的表情包。   屈乐盖着浴巾,毫无作用地晒着太阳,又有些昏昏欲睡。   “困了?”程沛人是躺在旁边的躺椅上,目光却一直胶着在他身上,还仗着胳膊长时不时用水果叉取了水果喂给他吃。   屈乐懒惰地张嘴接着——时间紧迫,理应给对方表现的机会,否则一不留神就到晚上了,情绪到位了气氛没到位,那多不合适。 第53章   “困了就睡一会儿吧。”程沛柔声说。   “你干吗用这种催眠的声音和我说话,怕我不够困啊。”屈乐嘀嘀咕咕,“现在又不担心我感冒了……”   程沛笑道:“不会让你感冒的。”   沛沛说话向来是算话的,不过屈乐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小睡起来。   他就是眯着眯着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没多久就惊醒了,怕自己不明不白地登出回到极致的黑暗中。   那岂不是亏大了!   他一睁眼睛看到环境改变其实吓了一跳,很快想起这是他们刚刚入住的房间,也就没什么可紧张的了。   既然回到了房间里,那就再睡——屈乐忽然敏锐地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小动静。   他抬起上半身朝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程沛正坐在榻上对着茶几剥坚果。   “吃独食,被我逮到了。”屈乐用手撑着脑袋,笑呵呵地说,“快来贿赂贿赂我。”   程沛见他醒了,端起装在小碟子里的果仁儿走过来:“还没来得及吃就被你逮到了。”   屈乐知道程沛肯定是给自己剥的,这点和原时间线上一模一样。   休息日里,每当他午睡醒来,程沛总会给他准备好一点吃的,让他边咀嚼边从困意当中挣脱,很有效。   原时间线上程沛为他这样做过,现在的程沛早几年开始就习惯如此了。   怎么今天一阵亢奋一阵感慨的,情绪波动忽高忽低。   屈乐拈起一枚果仁儿递向程沛,并且在对方接下后也没有移开手指。   指尖难免碰到了对方的嘴唇——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轻捏了捏那柔软红润的唇珠,正想拿开,忽地感到了一阵温暖。   程沛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虔诚地吻了吻他的指尖,整个人都因为这个过分谨慎的亲吻而显得脆弱了起来。   屈乐忍着指尖的颤抖,缓缓抚上程沛的面颊、颧骨,在对方半睁开眼睛后轻轻碰触浓密的睫毛,几乎怀疑手指会在下一秒被眸中流泻而出的星光灼伤。   他从未看过程沛用如此热烈的目光注视自己。   就像火焰燃烧到极致爆出的火花,明亮得能吓人一跳。   屈乐下意识地觉得这个比喻不太好。   明明他们才刚刚准备开始,为什么要用这种已然走到绝境的比喻?   他的脑子都被程沛弄乱了。   屈乐蓦地收回了手。   程沛似是情不自禁地笑了开来,笑容带动眼周,将那一瞬间浓烈到容易让人误以为是错觉的伤感眼神掩住了。   “今天玩得挺久了,中午也没有吃好,要不你再睡一会儿,然后我们去吃晚饭吧。”程沛语气平和地建议,“有其它想玩的可以明天再去。”   过了十二点才是明天,明天有其他要事和长大成人的程沛商量,现在考虑什么明天玩不玩项目。   屈乐腹诽了一番,点点头说:“好,那我再躺一会儿。”   见程沛要起身,屈乐伸手拉住了对方的衣角:“坐这里,给我挡着光。”   讲道理,挡光可以拉窗帘——他不讲,他就要程沛做这件事。   “好。”程沛答应着,没有再动,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时间过得太慢,让屈乐想去极致的黑暗中来一发短暂跳转。   还有几个小时而已,他怎么这么耐不住性子。   只剩下几个小时了,程沛难道还不打算表白?   那他吃完晚饭去散步找气氛的时候就要抢先了!   屈乐做好了这样的计划,开始散步没有几分钟就决定实施。   他忘不了程沛的表白。   程沛历数他说过的想与之共同生活的类型究竟具备什么特征——都是他过去瞎掰的,然后介绍了下自己,最后问:“屈哥,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学着去照顾你的机会?”   很复杂的表白,包括了他在没有明确目标的时候发下的全部宏愿,并且真的为他实现了。   说实话,最后组合起来呈现出的外形,他没有觉得多么贴近自己的理想型——不然也不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未曾心动了。   爱情或许真的发自灵魂,他们在一起后没过多久他就觉得程沛的温柔可爱之处全是他的理想型了。   想到中间的等待和错过他就想问问程沛:为什么不早点说!早点说他早就考虑到了。   屈乐这次不打算弄得太复杂。   他当时其实不太能认同程沛要学着照顾自己的想法。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互相照顾”才是他理想当中的同居。   结果他后来根本没有照顾到对方。   要什么关于未来的展望,关于生活的计划等等这样那样复杂的东西?   只要明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感情就好了。   能够简简单单、平平安安地相守就可以了。   “程沛。”屈乐忽然把自己换来换去到底还是爱喊他“沛沛”的称呼换回了全名,“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和你说。”   程沛稳稳地牵着他的手,在酒店特意配合景色布置过的灯光中微笑了起来:“你说。”   “我之前和奶奶说,等你成年了,我就要和你在一起,她老人家已经同意了。”屈乐认认真真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程沛的眼睛里映着不知何处而来的灯光,奇妙地起了几丝波澜:“我觉得我们很合适。”   “好!”屈乐笑起来,迅速抬手捂住了程沛的嘴,“等一下,先暂存一下,再过……三个小时,我来取!”   程沛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郑重地点了头,在他放下手后说:“好的,请你务必来取。”   屈乐心说完了,听了这话越来越热血沸腾了是怎么回事?   听得他特别想让这张一本正经的英俊面庞染上点其他的颜色。   在外面闲逛了一阵,回到房间后,屈乐和程沛分别洗过澡,开始盘腿坐在床的两头面面相觑。   很快屈乐就累了,用两个枕头垫着侧靠……嗯,正好。   “找点休闲娱乐吧,干等着犯困。”屈乐拢着双手哈了口气,感觉自己嘴里的草莓牙膏味儿都快没有了。   是因为说话太多的关系吗?亏得他特地做了准备。   程沛拒绝了他的提议:“不了吧,我想看看你。”   “哦。”屈乐觉得这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答应的,便伸手去解自己睡衣的扣子。   “不是!”程沛的反应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激烈,“我不是这个意思……”   屈乐忍了忍,没忍住笑出了声。   没想到啊,虽然是误会,但是超额完成了他想要让对方害羞的目标。   何止是脸被染红,脖子都臊的发红了。   这样不行的啊!   “你看嘛,我就在这里,大大方方地让你看。”屈乐怕再逗下去会让沛沛变得更加红润可口,那自己就要扛不住了,“看出什么来了吗?”   程沛只是温柔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屈乐愣住了。   和平时差不多的笑容,那么自然地展露在程沛脸上,是多么让他习以为常的模样——同时却又俊美得很不寻常。   莫非是怪他今晚觉得程沛特别帅气?   为什么呢?有那么一瞬间,十八岁的程沛和曾经与他日夜相伴的程沛几乎重合了。   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没错,可是受到年龄的限制,相貌上是有微妙不同的啊……   为什么在那个瞬间变得一模一样了?   是他最为熟悉的程沛的模样,使他本来充满了喜悦的心底又狠狠地毫不留情地酸涩了起来。   让他一不留神就表现在脸上,被程沛注意到了,惹得对方也微微皱起了眉头,略微凑近了对他说:“别……”   “我没有,你别胡说。”屈乐把头扭到一侧快速眨眼,“就是有点感慨,你别瞎想。”   “谁让我,找了个这么小的男朋友。”屈乐嘟囔着转移对方的关注点,“等得我都着急了。”   不知道程沛相信没相信。   反正对方配合地没有再深究他的异常,只是以略带一丝沙哑的柔和嗓音问他:“小吗?我觉得不算小啊。”   “再等一会儿,等你长大了再说话。”屈乐扬扬下巴看着他,“到了别怂。”   程沛一如往常地笑着答应了:“好。”   时钟的秒针不停转动,声音十分细微。   却让两个人的心跳都随之期待了起来。   期待着分针在最高处与时针交叠——它们会擦肩而过。   而他们不会。   他们将整晚如表针重合时一般亲密无间。   屈乐曾经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真的很麻烦。   即便体魄强健如程沛也是在两人无限接近后才对他产生了更大的吸引力。   他没有特别强烈的期望去寻求途径与他人一起满足自己,觉得应该恋爱了,尝试着找过对象,又感觉都不合适,最后也就算了。   在这方面总带着奇怪的淡然,导致他把在原时间线上和程沛无比合拍这件事当做了成年人必然拥有的经历。   成年人,经过磨合相处就融洽起来了,说得通。   原来不是那样的。   真正有意识地带着深厚的感情去碰触一个人,竟然这么不一样。   他之所以对不断深入的接触接受良好并且逐渐喜欢上,无非是因为程沛从最开始就格外温柔用心地对待他,照顾到了他所有的喜恶,和目前一模一样,愈期望,愈克制……   让他怎么能不为之着迷。 第54章   屈乐有种在时空意义上相隔万里依然拥抱到了熟悉的灵魂的感觉。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自我说服?   他真的好想念程沛,同时又觉得程沛就在自己身边。   太熟悉了。   无比熟悉的循序渐进的亲吻,无比熟悉的不带一丝焦躁的手指,无比熟悉的让他感觉很自在的距离。   屈乐忽然想起了程沛紧紧抓住被单的那一幕。   对方有那样大的力气,也有那么强烈的情绪……   对待他始终如此温柔与珍爱。   发现恋人有些表里不一的时候或许应该为此紧张或恐惧?屈乐吃惊了几天,然后一直觉得很愧疚。   当然了,程沛不够坦诚有自身的原因。   大部分还不都是因为他?   因为他向往轻松的生活,因为他有些懒散不愿意发展过快,因为他不喜欢过于冒犯的行为,因为他不接受别人对自己过于强势,因为他讨厌被人管束。   程沛的表现让他获得了无比舒适的生活,他有什么立场去嫌弃对方的内心世界。   程沛又怎么会知道他完全可以接受爱人的全部?   大概到了最后,他每次因为程沛的表现而产生的喜爱、发出的赞叹、主动的亲密都给对方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程沛还能怎么办?只能把自己的内心世界藏得更深了吧。   他们目前的拥抱越圆满,屈乐越忍不住为程沛感到遗憾。   程沛是最好的,最值得从开始就被人如对待珍宝一般爱重。   偏偏他没有。   哪怕是在全新的时间线上,他于程沛的成长过程中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被对方喜欢上、让对方如此深爱……多半是源于他带着记忆而来。   他像在给予报偿,也像在为了收获这种亲密而帮助对方。   总之算不上什么纯粹而无私的情感。   恍若一场交换。   “对不起。”程沛居然还一边轻轻地吻着他的眼角一边道歉,“让你久等了。”   屈乐幅度很大地摇了摇头,甚至连上半身都在跟随摆动。   他想要甩开那种绵密地纠缠着自己的痛楚。   他多想开开心心地面对这件事、面对这个时刻啊。   这明明应该是他们非常美好的回忆之一,却被他的情绪异常搞得奇奇怪怪了。   程沛竟然也不嫌他麻烦,还在安慰他……   屈乐控制不住地想要长久地亲吻程沛确认对方的存在,专注于眼前。   可惜,他做不到。   程沛主动离开了他的唇,笑道:“好了,鼻子堵了吧?是不是出不上来气了,侧着躺一下?”   屈乐吸了吸鼻子,双臂抱紧了程沛,把颊边的湿凉蹭在对方温暖的掌心,不是很想接受他的提议:“侧着怎么弄。”   “一样的,怎么,非要看着我?”程沛似乎并不打算等他同意就要帮他换成侧卧。   屈乐不想那样:“别,我不愿意你放开……”   不知道为什么,程沛听了他这句话,僵住好一会儿没动。   屈乐却半分没有感觉到轻松。   如果进行量化,对方的情绪起伏一定升高了几万个百分点。   他感受到了。   程沛怎么什么都能克制,这合理吗?   难道是心理作用……屈乐为自己的猜想脸红了一下,怎么把注意力放到那个方向了,还暗自在心里琢磨个不停。   倒不是害羞,是他真切地感觉到了现在有多么喜欢程沛,把每一个细节、每一分感受都铭记于心,稍微发生了变化就能马上发现。   这种变化真的不太合理——算了,程沛不是人类,不要用常理度之。   屈乐成功说服了自己,却没有让脸上的温度降下一丝一毫,不知道是红成了什么样子,让程沛都忍不住俯身吻了过来。   为什么要亲吻有些害羞的男朋友,那不是越亲越害羞吗?   太不体贴了。   在践行他“不放开”的要求上程沛实在是过度体贴。   直到他的意识都有些迷蒙,睡眼朦胧的,迷迷糊糊地产生了房间里弥漫起烟雾的错觉,对方也没有离开。   ……   “我还以为失火了。”屈乐站在花洒下冲着澡,冲站在身后护着自己的程沛说,“感觉房间里面起烟了,特地好好闻了闻,觉得没有焦味儿才放心地睡了过去。”   他小睡了一会儿。   醒来时已经是半夜,满足也抵消不了疲惫感和想再洗个澡的想法。   洗完怕是就不困了吧?还要麻烦程沛……那也想洗。   “你看到了吗,是不是我的错觉?”屈乐没听到程沛的回答,转过头问,“你……”   结果就这样被程沛深深地吻住了。   鼻子不堵,吻再久也没关系,接吻老手满血复活——展现过与程沛的共同生活中积累下的经验和了解,屈乐满意地抿了抿嘴角:“没想到吧?”   程沛却还是没有说话,过分红润的嘴唇微张,又紧紧地合了起来,垂目靠近的模样有些委屈,微微颤抖着贴上了他的唇。   怎么还委屈了?屈乐很纳闷——嘴唇上的些许刺痛提了个醒,程沛那么温柔他都这样了,他对程沛可能有些太过粗鲁。   这样不行啊。   “你不是要让我这个澡白洗吧?”屈乐配合了一会儿,稍稍后退躲了下,问,“是不是这个意思?”   程沛默认了。   唉……这样,倒是挺行的。   屈乐一整晚的睡眠都断断续续,直到最后程沛吻了吻他的额头,像是给什么画上了句号,一切方才停歇。   房间内安静下来,他终于沉沉地睡着了。   很久未曾靠近依然无比熟悉的体温紧紧地拥着他,让他安心极了,一觉睡了好长——   “嗯?”屈乐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看看四周,“怎么回事……薄暮?”   他怎么回到极致的黑暗中了?   难道不应该在美妙的清晨与程沛相拥着醒来吗!   【您醒了,早安。】   屈乐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发现还是每次回到极致的黑暗中固定穿的那一套就安心了。   美妙的餍足感还残留在全身上下,让他一时很怀疑自己到底是魂穿还是身穿。   “为什么我又回来了?”屈乐问,“你们没监测到我在忙吗?”   【因为有紧急状况发生。】   “什么紧急状况?”屈乐看向“监控”,没有发现异常,“你最好快点说,我还急着回去。”   【是需要您裁定、处理一下的紧急状况。】   【郁询秘密回国,打算给庞玎玎一个惊喜。】   薄暮边说边把一个窗口放到了最大。   屈乐没有阻拦,毕竟放大后自己看得更清楚。   别的窗口他都交代过薄暮一定要盯好,暂时一会儿不看应该问题不大。   “你该不会是想问我要不要参加他们的求婚现场吧?”屈乐忽然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不是很想去现场吃狗粮,不过他可以带着程沛一起去,发狗粮谁怕谁。   【不是的。】   【郁询接受了某位路人搭车的请求,然后在从机场前往市区的路途当中,他们乘坐的车辆发生了事故。】   【搭车的男士毫发无伤,将在网上曝光事故是由于汽车行驶中郁询企图侵犯他、司机帮助其施暴造成的。】   屈乐险些没听懂,第一反应就是问:“……又是程恰干的?”   【是的。】   【程恰对这位男士进行了教唆,主要是许诺可以帮助他解决父亲。】   “怪不得看着有点眼熟。”屈乐想了想,“这是庞玎玎说的那个,他表哥一直在定期赔钱的那户人家的儿子吧?”   【是的。】   “不听玎玎言,吃亏在眼前。”屈乐无奈地摇头,“郁询这不就被碰瓷了。”   “程恰又想干什么?”他总是想不通程恰的举动,“破坏郁询的名誉然后出来力挺他,用来表现自己真挚的感情?可是庞玎玎肯定也会支持他的啊。”   【程恰应该是在发现攻略无望后决定将彻底打压摧毁。】   【郁询目前身受重伤,曝光只是第一步,程恰目前已经向那位男士提供了郁询的详细情况,准备逐步将其公开在网络上,以期达到使郁询社会性死亡的目的。】   【强运之人的社会声望过低会造成运势的严重跌落。】   “我觉得吧,这确实是紧急状况没错……”屈乐忍不住想吐槽,“可你们一点也没有说出十万火急的感觉。”   “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屈乐问,“能不能回到一小时前阻止?”   【是在四小时前发生的。】   那不就是没有办法了?   屈乐头疼地看着回放画面,这件事也怪不到薄暮,是自己让人家下线的。   他应该还在酒店睡觉吧,没办法赶到庞玎玎那边……   薄暮似乎体察到他心中所想,展示出了庞玎玎的窗口。   庞玎玎那张经常带着开朗的笑容、生气时也不会绷很久的脸上布满了茫然和担忧,双眼红肿,泪痕未干,视线一瞬不瞬地胶着在病房内的郁询身上。   明明他无比了解的庞玎玎的人生中从来都没有任何波折。   屈乐一想到这个曾经让自己感慨“世界上竟然真的有完美人生”的朋友以后有可能面对郁询家人的怨怼——毕竟郁询是为了给恋人惊喜赶回来的,也有可能被过去境遇与他相去甚远的人议论嘲笑,就气得想马上找到罪魁祸首程恰。   “程恰在哪里?”程恰这些年只是小打小闹,对社会没有危害,薄暮又强调进程,屈乐就没有搭理他,居然搞出了这么大的事。   还忍他?留着过年? 第55章   【程恰目前没有与任何人见面。】   【我们怀疑他对与他人接触会被监控一事已然有所察觉。】   【他在刻意避免与人接触,我们无法掌握他的行动轨迹。】   “那你把我喊过来干什么?我融入吧,我去找庞玎玎。”屈乐又看了一眼庞玎玎的窗口,习惯地尝试融入,“嗯?我怎么又不能主动融入了?”   【请您稍安勿躁。】   【我们将您请到这里来是想请您裁定、处理此事。】   “我裁定什么,程恰和那个男的都是在犯罪。”屈乐莫名其妙地问,“难道我说他们做的不对就能改掉不成?”   【如果您愿意使用创造之力的话。】   【可以按照您的期望修改这件事情的演变过程。】   “什么东西?”屈乐吓了一跳,“什么叫修改演变过程?”   【需要您自己进行理解。】   屈乐感觉自己的理解能力受到了冲击。   “你说修改的意思是,现在已经造成的结果,可以……推翻重来?是吗?”他忙不迭地追问,“可以改变现在的局面。”   【不是的,唯有创造之神可以直接修改结果,世界意志会配合他的意愿将演变的过程合理化。】   【很不幸,我们并非处在创造之神的世界,我也没有这样的能力。】   “谁要了解什么创造之神的世界是怎么弄啊!”屈乐感觉再听下去自己就要生气了,“你说我的期望,那么我的期望是让庞玎玎像在原时间线上一样幸福快乐没有烦恼地生活,起码不要遇到像这样的糟心事。”   程恰现在确实没有祸害程沛,去祸害了别人,还是他很重要的朋友——他现在很后悔没有早点专注于对付程恰。   说到底他盲目相信了薄暮的话,相信了什么不可以更改世界进程,不敢太早对程恰出手,一直在等待、观望。   发生这样的事他有很大的责任。   【这不是您的责任。】   “现在就先别说这些了!”屈乐急切地问,“到底要怎么改?”   【我们会将事情演变的过程完整呈现给您,您可以利用创造之力修改这个过程。】   “可以改几次,改到什么程度?”屈乐问,“事故是怎么发生……哦我可以自己看。”   屈乐认真地查看着环绕在四周的“演变过程”。   他待着的这处黑暗在自动缓缓旋转,旋转速度非常适合他的观看。   相当贴心的服务,不过旋转着看难免有些眼晕……   屈乐刚想到这里演变过程的播放方式就变了,变成了播放速度放缓的视频。   虽说没有刚才那个方式酷,但是比较容易查看。   早这样不就好了。   “能不能直接不让那个人上车?”屈乐只能分辨出搭车的人用了个什么东西,太隐蔽了,看不出来具体的。   有可能是程恰给他的,那会不会是任务者的道具,超乎普通人类想象的那种。   车内的人似乎一阵思维错乱,郁询和司机都解开了安全带,然后事故便发生了……   “是他使用了道具的缘故吧。”屈乐思考着,“直接让那个道具失效怎么样?”   薄暮完全不出声。   屈乐在两个办法之间权衡了一下。   如果不让那个人上车,他有可能会上别的车,那样还会多出一位受害司机。   郁询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不能为自己辩解,对方要怎么污蔑还不是看胡编乱造的能力。   还是后者更稳妥一些,不知道这个创造之力靠不靠谱。   “我先确定一下,创造之力能够让搭车的人使用的道具失效是吗?”屈乐问薄暮,“即便那是程恰给他的任务者道具,也会失效,对吗?”   【是的,创造之力可以实现您的一切想法。】   “我的想法是让程恰自然消失。”屈乐感觉这才是重点,“最好从来没有出现过。”   【那样的话,这一切可能都不会发生了。】   “你说的就是我想的。”屈乐苦笑道,“我就不理解,为什么那些电视剧啊电影的总留着反派到最后解决,总在把发现不了谁是坏人这点不停地合理化,早点处理掉反派,不要有那么多牺牲,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行吗?”   他不理解,他只想平静地生活下去。   如果能够做选择,能够回到之前的某个时间点,他一定第一时间就想办法让反派下线。   薄暮不再说话,屈乐便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出了改变,整个演变过程中画面极速变化——指向了截然不同的结果。   因为道具不起作用,搭车客孤注一掷,突然攻击郁询的司机,郁询将他拦了下来并制伏,扭送他到警局后,郁询平安地回到了庞玎玎身边。   “改过之后看上去倒是挺真的……真的假的?”屈乐不太放心,决定融入一下去确认这件事情,尝试过后纳闷地问,“我怎么还是不能融入?”   【由于这件事的演变过程发生了变化,世界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这个更新。】   【请您耐心地休养一下,稍后便可以进行融入了。】   “打扰别人谈恋爱容易死机的。”屈乐感觉自己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到程沛身边了,“好了,知道你们不是机器人。”   【接下来将为您播放一些令人生心旷神怡的风景画面。】   “不不,不用了。”屈乐连忙拒绝,“你们这个地方亮度太低,看画面看得太久容易头晕,我有……有沛沛羊陪着我就行了。”   每当他回到极致的黑暗中,沛沛羊水晶球总悬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散发着温和不刺眼的光芒。   他想过在抱着双倍快乐和靠枕的时候一起抱起沛沛羊,可惜水晶球有些凉,他便让它悬在自己附近,像一只小羊精灵。   存在感不是那么强,却总能让他强烈地感觉到安心。   是一种无需说出口的安心感。   而且沛沛羊和程沛应该没有太多关系,是他自己想象到、灵机一动提出要求的产物,他喜欢,他看了安心,且不会过于看重,不至于产生任何让沛沛羊代替程沛来陪伴他的想法。   怎么能代替呢,程沛会不高兴的。   沛沛羊真的很乖很乖,一听他提到自己,当下就缓缓地降了下来。   屈乐戳了戳水晶球的外壁,有种小羊很快会过来磨蹭自己指尖的错觉。   哪怕它只有一种动作,始终在咀嚼青草,看上去也那么灵动可爱!   沛沛羊忽然真的偏了偏头。   “沛沛羊?”屈乐忍不住喊了一声,“怎么了,你动了吗?是不是想和我玩……”   不能融入的他已经无聊到出现对着什么都能说话的症状了。   真想尽快融入,想马上见到程沛。   他不断在脑海中重复着这个要求,没有任何变化。   睡一觉?说不定睡醒就好了。   屈乐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无力感,不禁思考起了融入与否都受到限制的问题。   世界看似已经很稳定了,某一件事的演变过程可以进行改变,改变过后……要怎么确定是真的改变了?   薄暮确实给他看了原本的演变过程,可是并没有证据表明那是真实发生过的。   如果不是真实发生过的……薄暮没道理喊他过来处理这件事。   薄暮怎么还不出来插话?他都已经产生这么多怀疑了。   屈乐胡思乱想了一通,主要是无聊容易想得多,多想一些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程沛。   被庞玎玎他们遇到的事情一吓唬,昨夜在他心中留下的那些余韵都被吓跑了,从心情无限好变成了被吓一大跳。   太戏剧化了,都是程恰的错。   屈乐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睡前也在不停地想着自己要融入、要融入……   努力的结果没有白费,醒来之后他就发现——自己正在课堂上。   怎么回事,融入又延迟了?   屈乐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今天是周一,前天是程沛的生日。   直接扣掉了他一个周日。   太亏了吧!小情侣坦率交流后的第二天,甜甜的次日早晨!感觉亏了一个亿!   屈乐边吐槽边翻看了朋友圈,庞玎玎发的是感动与惊喜的那种内容,看来郁询确实回到了他身边。   所以庞玎玎和男友度过了一个快乐的周日。   他感觉更亏了是怎么回事?   屈乐又看了看自己的朋友圈,发现什么都没有发,没有明示暗示已经脱单,没有和男友的合影,甚至程沛都没有发什么他可以点赞的内容。   正想着,出现了一条新的。   是程沛把手覆在他手背上、五指扣着他的指缝的照片。   配文“往后每年都有最美好的生日礼物”。   什么生日礼物!在暗示什么,他才不是“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应该送给程沛了吧……可能不算最美好的,是他目前能拿出来最好的。   屈乐点了个赞,截图“质问”程沛:“每年都是最美好的?”   程沛发了一个可爱小猫咪点头的表情包。   居然卖萌——好萌!绝对不能放过他!   屈乐:“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没有提升礼物质量的趋势,让人毫无期待感了?”   程沛又发了一个小猫无辜摇头的表情包。   屈乐看得直想笑。   上课呢,不能笑,也不能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和男朋友聊天上面,先好好听课吧。 第56章   屈乐周一的课程很满,中午时间比较紧张,素来是不和程沛一起吃饭的。   中间偶尔互通一下消息,程沛都回复得飞快。   专心学习啊沛沛同学!   屈乐为确保庞玎玎那边不出问题,抽出时间和他通了个电话。   庞玎玎倾诉了一下自己的烦恼:“怎么办,我感觉询哥要跟我求婚了!叔叔阿姨那天还说,年龄没到就先订婚吧……我肯定是想答应的啊!现在就是有点纠结,万一是我会错意了怎么办?”   屈乐冷漠脸听了一阵,告诉他:“你开心就好。”   平平安安没出什么事就好了。   他又呼唤了一下薄暮,查询程恰的行动轨迹。   查不到,不知道在哪里猫着呢。   “你们有没有在后台留意所有可能和他发生联系的人?”屈乐问,“那个搭车的没有把他供出来?”   【程恰对他使用了催眠,可以确保他在事情过后想不起与什么人接触过。】   “改变这个过程啊,让程恰的催眠不要生效。”屈乐提议,“及早地把程恰暴露出来,整个世界会安全很多。”   【创造之力是有限的。】   “是吗?还好我觉得你不出声是有坑,只改变了一点。”屈乐并不意外,印象当中杠精提到过什么有限的,“平常就不要给我变什么奖励了,节约一点,水果零食之类的我可以不吃。”   【这件事情我们无法控制。】   “你们功能缺失得也太多了。”屈乐吐槽过后,想起来一件事,“创造之力是从哪里来的?”   【从神的领域。】   好的,往下没得谈了。   屈乐不再追问这个问题。   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想要改变一件已经发生的事,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奋力阻止千钧一发扭转局面才更真实。   自从他开始穿越,整个过程都过分轻松懒散了。   仿佛他不用做出特别的努力,只需要改变一些小小的细节,就能够获得满意的结果。   有休息的地方,有小助手随时解答问题,有“监控”供他观察局面,有不断升级的穿越方式,甚至有什么神的力量——大量便利条件堆砌在一起,怎么就显得那么不真实了呢?   改变世界是这么轻松的事情吗?   不可能。   以后肯定埋着什么雷,尤其是不能够马上解决程恰这点,一定有什么原因决定了他必须存在。   屈乐思索着,想要找到程恰必须存在的理由。   除了对方总是这边搞出一个状况那边做了一件坏事之外,根本想不到别的。   想得直生气,斗志都上来了。   他真的很想和程恰正面对决挫败对方的阴谋……正面对决要注意防范对方的道具,应该向薄暮了解一下任务者都有什么种类的道具,防患于未然。   屈乐默默把这件事记下,决定找个空闲的时间好好问一问。   为什么现在不行?当然是因为他的男朋友正在迈着稳健的步伐向他走来啊。   说起来,他有的时候都怀疑程沛是不是有强迫症,怎能做到步伐如此规律的,看看,这才十八岁,就已经和原时间线上的程沛步伐差不多了。   屈乐站在原地,微微勾起嘴角,强迫自己不要露出笑容,用那种“我看看你想怎么样”的眼神望着程沛朝自己走来。   今天他的男朋友也如此完美,完美得让他想一把揽过来亲,在校园里面,还是大白天的,必须注意影响——过不了多久就要放暑假了,可以在学习和娱乐之余做一些其他的安排。   程沛走到屈乐面前后笑了笑,自然地接过他手里拿的书:“中午吃了什么?”   “简单吃了碗盖浇面。”屈乐反问,“你呢?”   程沛回答:“在食堂里随便吃了一些。”   “怎么不说自己吃的什么菜,是不是在敷衍我?”屈乐边走边偏过头去看程沛,用眼神给自己的话加上了一个最好的注解:无理取闹。   只是想找些没用的废话和他说一说而已。   这就是他会受到目前心理发育状况影响的坏处之一,像个年轻人一样爱闹爱玩。   没有什么不好的,程沛也是个年轻人啊。   年轻的程沛低头微微一笑,沉稳地回答:“怎么会。”   看得出来是确实不太会了。   屈乐忽然觉得程沛今天有点木头木脑的。   不过沛沛从小时候就是这样四平八稳的……   屈乐一路上和程沛聊着天,发觉对方今天格外地问一句答一局,是因为什么事情心情不好?   好像是,脸上一直带着弧度恒定的笑容。   “程沛。”屈乐感觉自己再喊“沛沛”显得过于可爱,不知道小男朋友会不会不满意,决定轮换着叫叫看,“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跟我说说?”   没有必要猜测或是暗示了。   既然程沛连某些时刻都克制着自己配合他的喜好,那他便把所有的担心都表现出来。   哪怕这次不说,问得多了总会说的,程沛不会一直放任他担心下去。   “是有一点。”程沛很平常地回答,“专业课上的事。”   屈乐想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聊聊:“是吗,什么事啊?”   “一点小问题。”程沛笑答,“你课那么多,就不要替我担心了,这周咱们回家看奶奶吗?”   屈乐对自己问一次可能无法得知事情全貌这点早有心理准备,便随着他转移了话题:“回吧。”   程沛点点头:“好。”   他们两个的宿舍所在的楼层不同。   程沛把屈乐送到了宿舍门口,对他说:“我有一门专业课的作业要做,先回去了。”   “好啊,你加油。”屈乐目送着他走远,转身想要回宿舍,又从门内探出头看了看。   程沛的身影刚好消失在楼梯口。   还是那么不紧不慢的步伐,也没有回头。   难道……心里就没有一点舍不得?   屈乐站在门口,双手环胸生了一秒钟闷气。   算了算了。   毕竟他曾经和温文稳重的程沛过得很好,还是怪他自己的情绪起伏太贴近大学生屈乐了。   心理活动不要这么活泼,可以沉稳一点。   话虽这样说,第二天,当屈乐想到昨晚他们居然连个道别的面颊吻都没有,只在聊天软件上发了亲亲表情包,顿时为这过少的亲密接触感到了不满。   “下一学年我们宿舍有人要出去租房子了。”吃午饭的时候,屈乐把这个话题拿出来说了一下,“我觉得也挺好的,三餐可以在食堂吃,在外面住,时间更自由一些,作业多的时候忙到稍微晚一点也没问题。”   他一本正经地问程沛:“你觉得呢?”   程沛正在帮他把炒排骨上的干辣椒挑掉,回应了一句:“确实。”   屈乐:“……”   如果他问程沛“我们要不要出去租个房”,对方会不会回答“好啊”?   他赌气就想不问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应该问:“你说,我们要不要出去租个房?”   程沛浅笑回答:“好啊。”   屈乐:“……”   他虽然猜到了对方的反应,但是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   奇怪了,他不应该觉得程沛很顺着他的意思、很照顾他的想法、很乖吗?   在原时间线上,每当他说起什么程沛都赞成的时候他总会感受到对方的认可和支持啊。   莫非年轻的他想法不一样?年轻可真麻烦啊。   得到了程沛肯定的回答后,屈乐暂时没有启动找房子的事,心里总有些不舒服,觉得对方那么快同意很像不是多想和自己出去租房子。   年轻人的患得患失。   在他原本的想法中,得到了程沛的同意就可以抽时间去看看房子了,买些必需品,期待地准备起来——现在感觉像被程沛浇了一盆冷水。   程沛回答的态度其实不算敷衍,他就是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对方明明一直满心满眼都是他,和他说的每句话都把积极快乐的情绪传达给了他,让他总是觉得很舒心……   屈乐一时间反省了下想的究竟是原时间线上的程沛还是和自己相伴长大的程沛。   都是啊!就在不久之前程沛还深情凝望着他,浓烈的爱意和期望都用眼神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得不说,几乎和程沛后来在——咳,不能这样和原时间线上经验更丰富的程沛比较。   肯定是他当时晕头转向感觉不是那么灵敏了,和爱的人在一起,感受总有相通的地方,不要没事就把程沛和程沛拿来比较!   时间又过了两天。   屈乐每天都觉得程沛的笑容过于完美,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事,每次对方都说是专业课上的问题。   他专门和程沛的同学打听了一下,说在专业课上大家一切如常地学习,程沛的作业依然优秀,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他不只找了一个人打听,打听过后特地嘱咐了他们别和程沛说。   其中一个学生笑着说:“明白,我也有弟弟,我关心他一下,他总会不好意思。”   他不是怕程沛不好意思——什么弟弟,什么弟弟?   “你同学仍然以为你是我弟弟。”屈乐在吃饭的时候和程沛说起了这件事,“我们是不是应该在有限的范围当中宣传一下?”   程沛望着他笑,说:“好啊。” 第57章   饭后,屈乐和程沛拍了一张合照。   离得很近,氛围感非常好,拍得特别完美,发朋友圈配文十分简洁有力:“我对象,了解一下。”   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一场甜蜜的宣告。   屈乐回到宿舍后,举着手机看了又看,觉得自己的心态很不对劲。   从程沛坐到他身边搂住他肩膀之后就开始不对了。   他的心情太平淡了。   程沛的照片也拍得太完美了。   整个过程中,包括两人都发了的那条朋友圈,没有任何一个青涩紧张、心跳如雷的点。   他们明明是两个年轻人?   在酒店的时候不是都会紧张到颤抖吗?   为什么这么毫无波澜……他好像有点不知足了,明明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他的最爱,莫名又憧憬起了脸红心跳。   程沛明明就是最令他心动的人啊!   屈乐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些天……他们连接吻都没有过。   莫非是这个原因?   屈乐决定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近距离接触一下,不然每天这么安心到一点都不心动也太不对劲了。   结果程沛又说:“我有一门专业课的作业要做,先回去了。”   屈乐条件反射的抬起双手,愣了一下,没有环胸。   他怎么觉得这句话这么似曾相识,自己的反应好像也做过了。   屈乐站在宿舍门口看着程沛走远,稍微思考一下,果断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那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已经让他回到了极致的黑暗中。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监控”没有开着。   他坐下之后一时没有摸到靠垫,太暗了……等等,沛沛羊呢?   屈乐没有找到熟悉的柔和光源,上下左右看了一遍,终于在上方发现了一颗暗淡的星星。   “沛沛羊?”屈乐冲着那个方向喊了一声,“你怎么跑得那么高了?”   怪了,只要他一想到沛沛羊它就会出现在视野里啊,今天怎么没有,难道那不是?   “薄暮,薄暮?”屈乐喊完之后等了几秒,薄暮也没有回应。   怎么回事,定期休息日?   屈乐觉得自己今天待的地方又冷又硬,有些不耐烦了起来,又在脑海中努力地想着调用“监控”、呼唤沛沛羊、喊薄暮上线。   没有任何变化,无边的极致黑暗中只有死寂。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那颗暗淡的星辰。   怎么觉得有点瘆得慌,要不下次再来?   会不会世界稳定度足够了薄暮就只提供基础服务了,那他可不想再经常来了,好好地陪着程沛不香吗?   说到程沛,他有点想把沛沛羊一起带走。   屈乐在自行尝试重新融入的时候心里产生了一丝杂念。   他想着沛沛羊,沛沛羊就在他眨眼的时候来到了他面前——透过水晶球看到的本应是黑暗,今天却有些与众不同。   那是……什么东西?   屈乐心中产生了这个疑问的同时,面前忽然刮来了剧烈的罡风。   似曾相识,但不太一样——这次的风好似在越来越重地刮过他的灵魂,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寒意。   沛沛羊悬在他面前不远处,似乎在努力地为他抵挡着强风。   有些效果。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水晶球同时在慢慢把显示着一些景象的部分重新变成黑色的缘故,挡风效果越来越弱了!   屈乐感觉自己马上要被风吹得站不住——沛沛羊水晶球整个闪烁了一下,变成了篮球那么大。   “谢谢你啊。”迎面吹来的风被挡住了,屈乐总算可以开口说话,“要不你往下降一点,我蹲下,然后融……”   风一瞬间更大了起来!   屈乐被吹得脚步连连后退,忽地脚下一空——   不是吧,这极致的黑暗中,还有坑?!   关键时刻沛沛羊勇猛地冲了过来,体积再度增大许多倍,闪烁着光芒的水晶外壁变得极薄,与他接触时就像肥皂泡的触感。   屈乐穿过肥皂泡,落在了沛沛羊身上。   “谢……”他刚想道谢,眼睛就因为突如其来的光亮而条件反射地闭了起来,“什么——”   即便是透过眼皮的光线也让方才处在极致黑暗中的他难以适应,他连忙把脸埋在了沛沛羊背上。   柔软光洁的小卷毛,永远那么清新的气味……永远?   他为什么会觉得如此熟悉?   小卷毛蹭着他的鼻尖、脸颊和嘴唇——都不是,都不对!   屈乐不清楚周围的环境,紧紧地抓着沛沛羊,尽量用上臂遮挡光线,动了动脑袋,把自己的下巴抵在了它背上。   对了!就是这个感觉。   虽然这件事应该是发生在十几年前,但他经常快速跳转,并且刚刚回忆过与对方相处的所有细节,所以这种触感熟悉得就像在昨天!   是他想保护小小的沛沛的时候,下巴碰到他细软打卷的头发时的感觉!   哪怕他没有摸过真羊,也不至于把羊当成沛沛吧?   莫非他当初想象沛沛羊的时候想象的就是那种触感?   就算是,沛沛羊怎么会完全按照他想象的细节生长,又不是程沛,总在满足他所有的喜好和要求。   总不能是程沛吧,他不是人类,难道——   【唉……】   屈乐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悠远空灵的叹息。   他的身体同时感到了震动,是沛沛羊落地了吗,沛……嗯?   屈乐发觉沛沛羊抖了抖身体,十分慌乱地把自己放到了地上。   他连手都没来得及松!感觉好像揪下了几缕羊毛——疼不疼啊?   这个沛沛羊急着跑什么!   屈乐用手指遮着光,尝试张开了眼睛……他手中还攥着的小卷毛因此软软地在眼皮上抚过,等到他确定自己可以睁眼,再定睛去看时,却已经不见了。   就像融化在了风中,丝毫也没有留下沛沛羊存在的痕迹。   他抬头看向上方,碧蓝的晴朗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彩,再看脚下,玉白与冷灰交杂,颜色略显高级,却因着布满了细密的裂痕而显得有些恐怖,好似随处都有可能突然开裂。   地面一望无际,远处略有起伏,屈乐无法确定哪个区域比较安全,只好找了一块裂痕最少的地方蹲下查看。   他想的只是看看,然而忽然一阵鬼使神差伸出了手去——   【请您不要随意触摸程先生。】   “哈?”屈乐诧异地抬起头寻找声源,“你在……你说什么?”   他心中最迫切的想法是联系上薄暮或者谁,离开这个陌生的地方,听到声音的第一反应是想和对方说话,提出要求。   对方所说的内容延迟进入了他的脑海,字词组合表达出的意思让他听懂了,却又完全没有听懂。   【请您,不要,随意,触摸,程先生。】   随着放缓声音刻意断句的重复,屈乐面前的空气中出现了波动,一张类似人脸的面孔浮现出来,骇得他后退了两步!   屈乐第二脚踩实就听到了焦炭爆裂的声音,心道不好正想躲避,发现一时没有塌陷的危险,便小心翼翼地停在了原地,警惕地看着前方。   【您与我合作了这么久,大可不必如此警惕。】   屈乐愣了一下,仔细分辨着面孔发出的声音,比薄暮稍微柔和一点……说是薄暮也行。   用相似的声音进行诈骗?   “你是谁?”屈乐决定提两个问题,“我为什么会到了这里?”   【我不是在试图用相同的声音取得您的信任。】   【我,就是您称呼我为薄暮的——】   【整个小世界的意志。】   屈乐:“……”   吹吧你!替薄暮吹吧!   还整个小世界的意志,上一个新功能都要死要活地研发不出来!我看你是销售部的吧?   屈乐条件反射地吐槽也误伤了自己,清醒过来后质问对方:“是吗?那你复述下我经常说的三句话。”   【您未必记得自己常说什么话。】   屈乐:“……”   被她说中了——人称代词都变了!这个面孔下面逐渐显现出了躯体的形状,明显是一位女士。   感觉一直以来很抱歉是怎么回事。   【无需如此,我们没有人类通常划分的性别,之所以用这样的形象出现在您面前,是为了让您能够更好地理解接下来的话。】   “什么话?”屈乐问,“你不会是想跟我说世界稳定度够了,给我开个新关卡吧?”   【不是的。】   屈乐等待了几秒,和空气中的透明人大眼瞪小眼,到底忍不住先开了口:“不会接下来要说的话还是让我一点一点地猜吧?”   【抱歉,因为事发突然,我在思考如何让您更好地接受这个现实。】   “要不你直接说吧?”屈乐建议,“我这个人没有什么耐心。”   【好的。】   【您一直以来进行的,以防范世界毁灭为目的的时空穿越,是程先生留给您的一场骗局。】   屈乐怔怔地消化着对方这句话,几度想要张口反驳或是追问,却又无法面对自己脑海中浮现的联想。   人总是要学会面对的。   他咬了咬牙,感觉同时也咬到了腮肉,嘴巴里都是血腥味:“……留给我,是什么意思?”   “那我遇到的、看见的都是什么东西?实景体验?还是什么全息游戏——你是什么,客服吗,人工智能?”   这究竟是哪里,薄暮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是整人游戏吧,肯定是整人游戏……否则,怎么能称之为骗局。 第58章   【不是的,请您冷静一下。】   【您穿越的,是一个用创造之力百分之百还原了您五岁时的小世界的空间。】   【您所经历的是在空间中真实发生的事情。】   “还原是什么意思?”屈乐感觉自己冷静不了,什么叫百分之百还原,什么空间?   那能算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吗?   什么世界毁灭了他需要穿到某个时间点去找程沛,什么他被灌输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设定,有的还听不懂……   各种神神怪怪让他天天提心吊胆,从小守着程沛长大让他心情复杂!   全部,都不是真实的?   他的愧疚、反省和难以压抑的痛苦情绪,也全部是被算计得来的?   这些尚且可以先放在一边——留给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程沛呢?   【程先生的话,就在您的脚下。】   屈乐下意识低头看去,未及反应双脚便脱离了地面,整个人随着微风缓缓上升——又来了,让他一动也不能动的危机状况。   即便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经常遇到这种容易手足无措的场面照样心里很不爽!   除了颜色斑驳的地面之外没有其他参照,屈乐一开始以为升空速度并不快。   非常迅速地,一望无际的地面呈现出了奇妙的轮廓,四周被云雾簇拥着,地块好似在云海中浮沉摇曳。   屈乐发现自己与碧蓝穹顶的距离变得极近,仿佛伸手就能触及那纯净的色彩。   升到了顶部他才发现,他们所处的空间就像一颗蛋。   天穹的蓝色流泻而下,如笼身般嵌入云雾组成的底座,看上去极类人形的那个奇妙轮廓端端正正地浮在底座中间,静谧而神异。   想到薄暮的话,屈乐突然有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程……”要问出这句话很难,但他不能不问,“那是,程沛?”   他已然一览“地面”的全貌,可以清晰地看到,近距离观察时发现的那些裂痕根本不算什么,其上还有许多纵横交错的沟壑和窥不见底的深渊。   那很显然是个人形没错,能够看得到躯干、腰身、四肢,各部分的轮廓十分清晰,唯独在理应是头颅的位置只有大朵大朵的云团。   无论那究竟是什么,单从外表来看,给人的印象都特别残破。   他刚才就站在上面。   薄暮说,程沛就在他的脚下。   就当这片似乎被严重破坏过的“地面”和程沛有关系好了,毕竟程沛不是人类。   那程沛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给他留下了一个空间?   程沛到底在哪里!   总不会,不可能,不至于……   【您所看到的全部,就是程先生。】   屈乐其实内心隐隐有了答案,却还是嘴硬不想——不敢承认,只反驳对方:“你不觉得自己说的每一件事都没有证据这点很取信于人吗?”   【请您到这里来。】   随着薄暮的话,屈乐和对方一起朝某个方向迎风飞去,逐渐靠近他先前就注意到了的扭曲摆放着的“右臂”。   即便屈乐不承认它属于自己熟悉并且爱着的“人”,看到虬结的肌肉和逼真的皮肤褶皱时还是忍不住下意识比对了,目光落在沿着屈肌延伸、贯穿整条手臂的巨大伤口上,仿佛被其内的幽暗所吸引,脑海中顿时充满了想靠近的想法。   手臂尽头是一团黑色云雾,随着薄暮挥手的动作缓缓散去,露出了一只四指并拢弯曲、拇指紧贴食指,姿势别扭地向拇指侧竭力扭去的巨大手掌。   【这就是您休息时身处的地方。】   屈乐静静地望着那只扭曲的手掌。   它的掌心呈现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由于极力转向了拇指那边,小鱼际略高一些,显得那个凹陷更加安全。   如果凹陷中有人,待在这样的环境里,只要不四处乱跑,应该不会掉出去。   “把我吹出来的那股风从哪里来的?”屈乐问薄暮,“你说这是程沛,我一直在他……手上休息,风又是从哪里来的,是从世界毁灭……”   【您所在的小世界并没有毁灭,末日场景是利用创造之力制造的假象。】   【狂风来自于您口中的“杠精”最后的力量,很抱歉他用了如此野蛮的方式向您传递真相。】   “从头开始说。”屈乐发觉自己浮在半空中也不会身体不稳,索性坐了下去,“不管你的故事有多长,都从头开始讲。”   【好的。】   【事情要从程先生的诞生开始讲起。】   【在他诞生之前,我作为世界意志,越来越强烈地预感到,他将会是最伟大的神明之一……】   薄暮一挥手,屈乐的面前出现了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   【果然,在他诞生的时刻,毁灭之力席卷四方,他的守护者一面被湮灭一面不断地再生,终于平安地迎接到了他。】   屈乐:……你不要以为我没有看到外形也就三岁的沛沛被一个壮汉拎着小脚走下云端的画面。   怎么说呢,场面很像“爹带娃,活着就行”。   “等一下,什么诞生的时候,这么小的吗?”屈乐很怀疑薄暮是为了方便自己的理解特地弄了一个三岁沛沛的形象上去,“现在那么大!”   【其他的神不会如此。】   【毁灭之神在诞生之初不慎毁灭了自己的神躯,幼儿的形象是临时凝聚而成的。】   屈乐:“……”   这种生下来就很惨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世界意志我和他的守护者都对程先生期望很高,用人类的话说就是给了他许多不必要的压力。】   【程先生并没有因此而失去自我,他生性善良豁达,宽容慈爱,对生灵们常怀怜悯之心……】   屈乐:听听,这和他的神力搭吗?   【您说的很对。】   不要读心!   他只是忍不住吐槽而已,并不代表一心在找茬。   他只想找到程沛……还有真相。   【程先生持有最强大的神力之一,注定不会平凡地做一位宽仁的神。】   【他的守护者一直在鼓舞他磨练自身,希望他可以尽快掌控并提升自己的力量,变得锐不可当,在神战当中击败所有的竞争者,从而取得神格。】   “神战是什么?”屈乐倒是能听懂“神格”,不理解还有什么战斗,“你说他是这个小世界的神,他去参加神战,对世界没有影响吗?”   【完全没有。】   【源世界法则最为关爱普通生灵,神战对小世界的一切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当某个小世界的神取得神格之后,神力会极为缓慢地充盈整个世界,使得世界的环境发生一定程度的进化。】   【比方说,在您生活的人类社会当中,周围的人类都没有任何特异之处,在上千年后或许每个人都会拥有异能。】   【也有可能移民星际,目前小世界的发展方向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   上千年后的事情就先别管了!   “听你的意思,他没有拿到神格。”屈乐把对话又拉回了程沛身上,“是吧?”   【是的,程先生首次参战的神战中出现了一些意外。】   【作为世界意志,我无法追随程先生出战,不过可以随时接收到他的思想,一次战斗过后,他与创造之神成为了朋友,并交换了彼此的神力。】   那个创造之力的来源清晰了。   屈乐追问:“然后呢?”   【创造之神遭到另一位友人的背弃和蒙骗,因此陷入了沉睡,他的守护者极度恐怖……程先生受到卑鄙的骗子牵连,战败出局了。】   嗯?   “人家的守护者极度恐怖。”屈乐实在是忍不住,“程沛的守护者呢?”   【实力不足,未能抵挡住袭击。】   屈乐真的是无语了。   他刚才看到那个什么“鼓舞”、“磨练自身”、“提升力量”的画面就想说了,当时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就没讲出来。   程沛的“守护者”属实很像一位鸡娃家长。   他看着那个壮男训练幼年沛沛,从山扯到海、从天拎回地的,拳头都硬了!   屈乐听得十分来气。   程沛就是脾气太好了!被鸡娃也不反抗,在什么神战里被袭击也没有当场残忍地反杀。   【我非常同意您的看法。】   【程先生没有与创造之神的守护者决战一定是出于怜悯。】   【未完成使命的守护者根本没有立场去责怪神。】   “还责怪?实力不足很骄傲啊?”屈乐气得想把程沛的守护者揪出来打一顿,“那个什么守护者在哪?”   【当时便没有实体了,仅留存下来一些意识。】   屈乐的怒火无处发泄,冷静下来分析:“既然所谓神战对小世界没有影响,程沛当然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不是吧,他就这么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设定?   听着听着就被洗脑了?   刚才还说是什么骗局,这次说的也不见得是真的啊!   【我现在为您展示的绝对都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事件。】   真实事件?真实事件能是壮汉带着奶娃大战三角眼怪兽?   随着屈乐暗中吐槽,画卷上的人物逐渐发生了变化。   壮汉还是壮汉,奶娃变成了优雅俊美的青年——与成年立即与他交往的沛沛长得一模一样,三角眼怪兽没变。   代入感一下子就变强了! 第59章   屈乐一时失语,安静地凝视着画卷上的程沛。   他居于云层之上俯瞰崇山峻岭,又如流星般划过夜空,在幽暗的山洞里和叼着一只小猪的三角眼怪兽狭路相逢,结伴而行后在开满不知名花朵的河边遇到了一棵树,然后一把扫帚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再然后扫帚甩了小猪一脸土,树用树枝勾着沛沛的领子,骑上面条拔腿就跑……   【那是一条龙,不是面条。】   “你问问你自己看得出来吗?”屈乐说,“摘下你的小画家滤镜!”   【创造之力是有限的,只能用符号来表达他们的身份。】   屈乐毫不留情地说:“你直接说是因为你没见过还更可信一点。”   天天听他们说创造之力是有限的,没见他们少用!   【创造之力的便利之处实在太诱人了,我都抵抗不了这种诱惑,假如您想要使用的话也请不要客气,用完了我就厚着脸皮再向创造之神借一些。】   “你刚才不是说沉睡了吗?”听上去还挺严重的。   【创造之神的守护者最终在神战当中取得了胜利,将他唤醒了。】   屈乐:“……”   “看看人家!你们家的守护者不觉得羞愧吗?”屈乐发出了灵魂质问,“该不会和人家一碰面被打飞了吧!”   【没有被打飞,守护者的躯体当场就被粉碎了。】   屈乐不知道该不该为薄暮的话发笑,只得提醒对方:“……你还是接着说后来发生了什么吧。”   气氛怎么变得如此不严肃了起来?   他开始还特别紧张难过来着。   【作为失败的惩罚,每位神都需要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作为普通生灵度过一生。】   “然后?”   【然后我与守护者之间发生了一点点分歧。】   屈乐见薄暮说完一句又不说了,心急催促:“不要停顿啊,一口气说完。”   【过程略,最终我与守护者约定,分别作为母亲与父亲将程先生以人类的身份孕育出来。】   【然而,我身为世界意志,不能生存在人类社会,否则每个念头都会造成一些混乱。】   【在我被迫离开后,守护者的意识也随同我一起回归,不过仍有一些执着的信念遗留在了程先生的父亲身上。】   “等等。”屈乐插了一句,“守护者不会就是那个杠精吧?”   怪不得他时不时地冒出来替程沛的生父说话!   【我认为这个称呼非常贴切。】   “后来又发生什么了,程沛怎么会变成……这样。”作为人类出生,被继弟排挤、打压、污蔑,就让他变成这样了?   【神战过后,每个小世界都有穿越任务者造访,有部分任务者抱着投机取巧的想法,试图趁神明作为普通生灵生活时窃取一些力量,大部分还是如程恰一样,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来。】   “你不是说程恰的任务是……掌控世界?”屈乐纳闷地问,“为什么会发放这样的任务?”   【那是在危言耸听转移您的注意力。】   屈乐想说什么,忍住了:“……你先按时间顺序接着讲。”   【好的。事实上,程恰的任务是回收被程先生带回小世界的一些其他神明的力量。】   【神之间交手时很难不给彼此留下些微神力,就像秋冬季节的衣物容易粘上纤维一样,程恰扮演的角色是滚筒粘毛器。】   屈乐觉得这个比喻让气氛变得更加不严肃了。   【守护者的执念作为父亲不断磨练小程先生,强化他的意志力,激发他的力量,最终导致穿越而来的程恰发现逸散着大量神力的人就生活在身边,而且脾气很好。】   “柿子挑软的捏哈?”屈乐想起程恰就生气,“你知道程沛生父害了他舅舅,还隐瞒他外公的健康情况……哦对你肯定知道,你代表全世界。”   “你们说着神啊这啊那的,好像挺高端似的。”屈乐觉得很讽刺,“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去折磨普通人?”   【我作为人类时的兄长,寿命就只有那样短暂,守护者的执念之所以把自己包装成案件策划者——包括后来的隐瞒,是为了激起程先生的愤怒,使他的毁灭之力尽快觉醒,当然,这种做法并不恰当。】   屈乐不相信对方的说法:“短不短暂难道不是你们说了算?”   【世界意志对生灵没有亲疏之分。】   【如果我对他们特别厚爱,那便是对其他所有生灵的不公平。】   屈乐怔了一下,发现是自己想到程沛的遗憾导致情绪过于激动了:“……行吧。”   【接下来我就要讲到正题了,希望您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激怒神的计划成功了三次。】   【第一次,小程先生处在父亲的恐吓中撞到了您。】   【第二次,在程先生被父亲威胁后,您安慰了他。】   【第三次,程先生发现您患上了与您祖母相同的疾病,他无法接受,毁灭之力彻底觉醒,发现您是受到了前两次逸散出的力量影响,也就是说……】   “不是吧,他认为是他害了我?”屈乐一面觉得有点可笑,一面觉得异常憋闷,“还能这样算……”   【事实确实如此。】   “那你们就别让他知道啊!”屈乐从第一次听说那些混乱的设定时就觉得太过离谱了,“既然是人,那就好好做人,神神怪怪的东西不要告诉他啊,就算我得病——”   难怪了。   难怪他脚被扎伤的那天晚上程沛似是随手按了按他的腿,问他:“疼不疼?”   他在网咖里忙碌着来回走动,腿确实很累,就回答:“疼,这几天一直不舒服。”   怪谁,就怪他不好好和程沛沟通。   “然后呢,然后他到底干了什么?”屈乐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会转了,“你又说世界没有毁灭。”   【是的,小世界目前一切正常。】   【程先生觉醒后,运用创造之力创造了一个空间,百分之百还原您五岁时的小世界,希望能够转移您的注意力,让您在那里可以按照自己的期望愉快地生活下去。】   屈乐长出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转移我的注意力,是怕我注意到什么?”   【自然是与程先生有关的某些异常。】   屈乐轻声问:“程沛……到底怎么了?”   他已经无法发出更大的声音了,某种可能性过分沉重地压着他,让他想喊叫也喊不出来。   【程先生决定让毁灭之力带来的影响消弭,通过毁灭自己的方式。】   也是,这一大片,人形的,据说是程沛的什么神躯,怎么看也不是健康活泼的,很像……或者很可能就是,伤痕累累。   屈乐还想再确认一下:“他,成功了?”   【没有,神最多只能沉睡二万万年。】   【程先生认为这样足以解决毁灭之力给小世界带来的威胁,您也有足够的时间快乐自由地度过一生。】   “我,生……”屈乐都快被气得语无伦次了,“他是不是有——”   【程先生刚刚清醒、重新掌握了毁灭之力时想法确实不太正常。】   【他认为,假如眼睁睁地失去您,毁灭之力有可能失控,进而影响整个小世界,陷入沉睡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方法。】   【他留出了一丝意识,在创造出来的空间中与您相伴长大……】   屈乐眼见薄暮透明的面孔上出现了非常标准的尴尬表情,略一思考,联想到自己为什么突然跑到极致的黑暗中,立刻明白了。   屈乐咬牙切齿地问:“然后,他扔下我就跑了,是不是?”   【也不能这样说。】   【留在那个空间里的是程先生的化身,会按照他遗留的意志无条件地爱护您、同意您的一切要求、不主动对您亲密以免造成您的反感……】   【您可以尽量不要对程先生发脾气吗?他仅存的意识比较微弱,恐怕承受不住这种打击。】   “比较微弱,我看他体壮如牛!”屈乐想明白了,仅存的意识,会亲近他、保护他的意识,幻化成了让他感觉轻松安心的样子——就是沛沛羊吧!   他起身往四周看了看,喊了两声:“程沛!程沛?”   【您在休息处获得的所有便利都是程先生操纵创造之力献给您的,或许这件事能够让您的心情好一些?】   “不能。”屈乐相信程沛绝对不会离得太远,“程沛你出来,你不出来我就把这里上上下下都翻遍……”   前方的云朵里悄悄冒出了一颗小巧玲珑的羊头。   屈乐深呼吸了两下,喊他:“你过来。”   羊头往云朵里缩了缩,只剩下半张脸露在外面。   屈乐张了张嘴,突然觉得有些心灰意冷。   【您不要因此感到气愤。】   【程先生刚才接住您也是需要消耗意识的,恐怕现在的外形不会太完整。】   “你是不是在替他卖惨?”屈乐瞥了薄暮一眼,“我仔细想了一下,你以前就在替他卖惨,还替他说好话,替他表功劳!”   【我毕竟代表孕育了神的小世界,当然希望程先生不要受到与生俱来的力量限制无法获得幸福。】   “那你是想得太美了。”屈乐冷笑了一下,“我看我是给不了他幸福,除非他换个人去——说到底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我,喜欢我哪里,再说我们只不过是谈谈恋爱,在一起生活,为什么要搞成这样?”   搞成这样,问过他了吗? 第60章   屈乐越想越觉得很气愤。   就算程沛最初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不是人类,不知者不怪,后来呢,后来程沛得知真相的时候为什么不和他商量?   擅自给他安排了一个什么万事按照他期望发展的空间,是过家家吗?   过家家他都要一个人过,他也太惨了吧!   他经常自嘲自己没有那么爱程沛,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程沛哪里——只不过是因为他不敢说出来而已,因为他把真实想法摊开来说会显得自己特别卑鄙!   他爱上程沛,是因为对方对他那样好,那样温柔,那样重视,使他不用担心自己示好得不到回应会尬出天际,让他不用为了张嘴提出要求而费尽力气。   有了程沛,他就有了一个事事以他为先的爱人,得到了一个理想中的家,不需要使出浑身解数去维护彼此的面子,对方始终在向他奔赴而来。   他怎么可能不爱上程沛。   他又怎么能不耻于承认自己爱上对方是因为对方那么爱自己!   【假如您有机会获知程先生究竟为什么爱上您呢?】   薄暮的话音刚落,躲在云朵中的沛沛羊如旋风一般冲向了他。   屈乐与薄暮的距离并不远,往前一挣,伸出两手把软绵绵的小羊羔逮住了。   沛沛羊前腿不断挣动,与他接触的部分则一动也不敢动,更遑论蹬开他逃掉了。   看吧,程沛就是这么心软,即便下定决心不过来、不和他谈,也不会做出任何有可能伤害他的事。   屈乐把小羊羔搂进自己怀里,恶狠狠地伸手捏住对方的一只耳朵,终究只是轻柔地捋了捋。   有句话他真的忍不住要讲:“……你的眼间距好大。”   沛沛羊整个羊瑟缩了一下,紧紧地闭上了圆溜溜的大眼睛。   【请您不要激起他的外貌焦虑。】   “他焦虑什么焦虑!”屈乐给沛沛羊顺着毛,软绵绵的小卷毛治愈度满分,“他就是我心目当中最完美的男人,做羊也是最可爱的羊……等等,为什么是羊,是因为我的想象吗?”   【是的。】   “那是我的错啊。”屈乐举起沛沛羊亲了亲它两眼中间的位置,“是我把你的眼间距想象得太大了。”   沛沛羊睁开眼睛悄悄看了看他,小脑袋转向薄暮,羊脸上莫名带着一股凝重,威严地喊了一声:“咩——!”   屈乐:“……”   很好,程沛现身之后的第一句话居然不是对他说的!   沛沛羊和薄暮同时把视线投向了他。   【不是的,程先生目前并不会讲话,方才或许是在传达什么不满,但我没有体会到。】   屈乐觉得沛沛羊一瞬间毛都蓬了,却又强忍着没有“咩”出来,不管了,跑不了就行。   “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还有救?”屈乐问薄暮,“怎么救?”   【您这话问得有些奇怪,程先生并没有陷入什么需要挽救的事态。】   【不过,假如程先生能够拥有一位新的守护者,安抚他的情绪,使他更加稳定地控制毁灭之力,他或许便不用继续担心自己会对小世界造成什么不良影响了。】   【而且,假如新的守护者能够返回到发生过一些遗憾的时间点,用神躯对抗毁灭之力,完好无损地生存下来,或许程先生能够更快地从沉睡当中苏醒……您觉得呢?】   屈乐感觉薄暮早就准备好了这一番话:“我觉得你有话直说比较好。”   【小世界不能要求您做什么。】   【唯一的解决之道必须由您坚定不移地出于自愿,承诺不顾一切付出所有,永远地守护他,即便不能追随他到时间尽头也毫无怨言。】   屈乐思考了几秒:“我不行。”   【这样的回答倒是并不意外。】   “嗯,我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有点自私的人。”屈乐笑了笑,“我爱他,就会想和他一直在一起,要是某一天被他给甩了……”   【不是的,“不能追随”的意思是为了保护程先生而付出生命。】   “不太可能。”屈乐两手捏住了沛沛羊的脸,“我要凉之前,他当场就会冻住自己。”   【我没有其他建议可以给您了,接下来您可以抓紧时间再和程先生说说话。】   “这是在威胁我吧?”屈乐领会到薄暮的意思了,等等,“薄暮”的意思……   【就是您想象的那个意思。】   【毕竟从人类的角度来说,我是程先生的母亲。】   屈乐:“……”   大无语事件!世界意志玩什么谐音梗!   这个世界没救了,最软萌的神,最虎的妈与最狗的爹。   【我希望您能够再认真地考虑一下。】   【您对程先生的感情想必是非常真挚的,希望与他共度余生的想法也非常坚定。】   【成为守护者,获得神躯,毫无怨怼地陪伴他永生,对于普通人类来讲确实是非常困难的选择。】   “什么叫我陪伴他永生?”这种话屈乐可不爱听,“明明就是我想办法把他薅过来陪着我。”   【您这样理解也可以。】   【留给您的时间不多了,假如他最后的意识消散,彻底沉睡,您穿越到真实世界做出任何努力都将无法被他感知到。】   【下次再相见,只能是二万万年以后了。】   “我想想啊……”屈乐抱着沛沛羊叹了口气,“想好了,干了。”   【你不要凭借一时冲动——】   “我又不是做事全凭一时冲动的人。”他接受程沛的时候故作轻松假装一时冲动了,其实心里完完整整地考虑了三遍。   他很自私的嘛,怎么可能会毫无顾忌。   他就是觉得程沛特别好而已。   现在依然是这样,值得他将自己的人生计划全部推翻。   【好的。】   【接下来,我将会为您主持转换为守护者的仪式。】   “之前那个呢?”屈乐问,“是不是还要交接?”   【如果您强烈要求与他进行交接……】   “不不,不用,我就问问。”屈乐想起杠精就产生了一丝抬杠的冲动。   【看来您不是很愿意与他交谈。】   “别浪费时间了。”屈乐抱起沛沛羊,“走吧,再这么看下去我都快犯巨像恐惧症了。”   沛沛羊又瑟缩了一下,乖乖地收起了蹄蹄。   “没说你。”屈乐揉了揉它脑袋上浓密的小卷毛,“说那个把自己搞成这副凄惨样子的程沛呢,他要是好好地出现在我面前,能动能笑,我可以不计较他长得太高。”   沛沛羊乖巧地仰头,用嘴巴碰了碰他的手掌。   屈乐忍不住轻笑出声。   再复杂的情绪被它这样哄着也都逐渐化解了。   薄暮带着他们缓缓落到了地面上。   屈乐看着面前这个布满裂纹、像个石头澡盆的东西,转头问薄暮:“这是什么?”   【您需要把程先生从诞生之处接引出来,方能完成整个仪式。】   可以是可以……不觉得简陋吗?   这也太简陋了吧!   去他们家,在精心挑选过的浴缸里面进行这个仪式行不行?   沛沛羊理应有更多的排面!   【请。】   屈乐在心里腹诽着,双手举起沛沛羊,正打算把它放进盆里,发现自己的前襟被对方牢牢叼住了。   “你不想进去?”屈乐决定和它讲讲道理,“不想进去我就松手了?我就反悔了啊,你睡你的觉,我回到家里去睡大觉。”   沛沛羊的嘴巴没有放松,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很快地凝聚起了水光。   屈乐怕它把完美无缺的小卷毛给打湿,一只手拎着它,另一只手帮着擦了擦眼泪:“装什么可怜啊程沛,想想你自己,那么大个人,想想咱们脚下,那么大一坨,你觉得你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吗,卖惨有用吗……别让我心疼啊,心疼起来我就和你对着掉眼泪。”   【虽然您一直在声明自己有多么自私,接触神泪的时候却没有丝毫不良反应呢。】   “什么神泪,还能延年益寿不成——你不说我都忘了,这还是神羊。”屈乐搓了搓手指,把衣服从逐渐松开的羊嘴里拽出来,然后双手郑重其事地将沛沛羊放到了石盆里,“好了,要点火了,不知道神羊肉吃起来是不是奶膻奶膻的。”   【您多少也尊重一下……】   薄暮说着说着突然掩住了嘴,半晌才庄重起来继续讲话。   【请问您准备好了吗?】   屈乐和沛沛羊四目相对,随意地点了点头:“嗯,准备好了。”   【倒计时,三、二、一——】   屈乐表面上镇定如斯,其实没有做好任何的心理准备。   仅仅这样短暂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人的大脑在接收信息量超出负荷的时候容易停转。   他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反正他自己是的。   屈乐在薄暮像模像样地喊完倒计时后就伸手把沛沛羊从“石头澡盆”里抱了出来——   沛沛羊冲着他眨了眨双眼。   如黑葡萄一般的圆眼睛里星光旋转,宛如一个等待他穿梭的时空隧道。   时空隧道的背后或许就是他得知了内容却没有了解到细节因而感觉十分不满意的真相。   那当然要穿了! 第61章   屈乐看到了。   三岁的沛沛从云端落到地面,俯下身去嗅闻一朵鲜艳的紫花,还没有靠近它,花朵便因为自沛沛脚下蔓延而出的神力而整株枯萎了。   沛沛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他的守护者告诉他:“您生来便是毁灭万物的神灵——”   什么东西?   屈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上去就把鸡娃守护者打翻在地……也太容易被打翻了吧?   随后就看到小小少年沛沛被守护者丢入湖中厚厚的冰层下,要求他运用毁灭之力制造一个只能容纳自己钻出来的狭窄通道。   什么魔鬼!   屈乐暴跳如雷——又打翻了?   他怀疑地看着自己的拳头,此时再大一点的沛沛从他身前路过,被守护者要求跟踪一名小偷并毁灭对方盗窃的念头。   沛沛说他还没有练习过,不想用生灵尝试,被守护者送到了弯弯的月牙上坐着。   屈乐:“……行了啊,又打不着杠精本人,不用贴图了。”   不要以为他没有发现被打翻在地的都是纸片人!   只有最初那一下比较爽!   屈乐看着沛沛一点点长大,被守护者带到人世间,混迹于不同的阶层。   灿烂的金光、细密的雪花、泛黄的草叶、柔软的羽毛、飞扬的稻壳……都曾洒落在他黑亮的小卷毛上。   薄暮说得对,沛沛是真的很容易粘到东西。   他看着沛沛走过觥筹交错的宴会、熙熙攘攘的集市、清冷破落的街道,对每一个遇到的生灵微笑,看着他逐渐成长为自己最熟悉的模样,披上黑袍与守护者一同出发,前往神战。   屈乐看到别的神都有坐骑,而程沛没有。   什么辣鸡守护者!这种时候怎么不搞内卷了!别的神都有,为什么沛沛没有?   他看到了沛沛的朋友们。   简笔画还挺准确的,有点能对上号了,猪确实是猪,树也的确长了树,面条真的是龙,另外一个神看着就没安什么好心眼,只有那个捧猪的三角眼怪兽……说实话,薄暮是不是嫉妒人家的守护者长得太英俊了?   话说回来,物极必反,英俊过头的不适合多看。   还是他们家程沛瞧起来更舒服,百看不厌,久处不腻!自己家的就是最好的!   他继续看下去,看到了神战的全过程,看到了程沛回到这个小世界作为人类出生,看到了他的母亲不想早起导致全世界时间停止……   呵,薄暮的黑历史——确实不适和作为人类存在,一点打工人精神都没有!   现在很好理解为什么程沛的母亲鲜少有作品并且件件巧夺天工、不似人间造物了,本身就不是勤快的人类。   他看着程沛在生父和继弟的联手打压下跌跌撞撞地长大,读书考试、不停地画画,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去读大学。   虚幻又真实的场景戛然而止。   嗯?   屈乐愣了一下,想起程沛说过,在开学第一天就遇到了他,有些明了起来。   在真实世界的穿越怕不是要从程沛新生入学的第一天开始。   还挺令人期待的。   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站得极高——并不是因为身在空中,是他变成像惨兮兮的程沛那般高大了。   强烈地提醒着他从此之后就不再是普通人类这个事实。   他站在云雾当中,动作如常地弯下腰去,想要拨开浓密的云团,却又害怕其后真的空无一物。   既然他决定守护对方,就应该勇敢地接受现实。   屈乐指挥着虽然高大但很灵活的身躯,手掌轻轻托住那具神躯的脖颈——很好,是有重量的。   接下来无论看到怎样的惨状都要坚强地接受,耐心地通过穿越让对方放弃沉睡的想法……   哈?   屈乐看着怀中安宁祥和的睡美人,对方的脸上干干净净,表情亦不似十分痛苦,这倒算是件好事。   问题是,他和程沛长得完全不一样啊?!   对不起啊,顿时就失去了代入感。   一坨软绵绵的小东西从屈乐的肩头飞落下来,遮住了神躯的面孔……上两根睫毛那么大的一块。   “别,别折腾了!”屈乐赶快制止试图把自己变得更大的沛沛羊,“你的意识一共就这么点,别一折腾再折腾没了,让我白忙活。”   沛沛羊踩着程沛神躯的睫毛,气鼓鼓地上下弹动。   “别生气啊,我不是觉得这副长相不好,你看,眼窝多深,鼻梁多高,皮肤多白,睫毛多翘还能滑滑梯!这个小卷毛不是黑色的……银色也很好看啊!”屈乐现在没有办法摸摸沛沛羊的脑袋安慰,体格相差太大了,只能声如洪钟地哄它,“我只是没有想到而已,我看的那些生平里面你也全是生活里的长相,别生气别生气,都挺好的。”   薄暮做的什么技术支持,怎么不用程沛真实的长相?一时之间让他怎么哄,这也太局促了!   沛沛羊停下动作,一跳跳到了神躯的眉毛上,拔出被眉毛埋住的蹄蹄,继续向头发冲去!   屈乐硬是从它的一系列动作当中看出了“拼尽全力也要把小卷毛染成黑色”的气势。   染发也要染眉毛啊,不然很怪——他看到沛沛羊突然停下脚步,就生气自己为什么管不住这颗爱吐槽的心!   “薄暮?薄暮,快点穿吧,快!穿!”屈乐凭借本能变出了一个透明的气泡,小心翼翼地把沛沛羊笼罩在其中,“快走,带上羊!”   薄暮应该也是发现了不对劲,这次连倒计时都没有数。   屈乐眼前猛然一黑,眨眼之间周围就明亮且热闹了起来。   反复播放的小喇叭声,呼朋唤友的喊声,热情的介绍声,学生之间的交谈声,行李箱滚动的辘辘声……还有来自屈铭的喊声。   “哥。”屈铭推着行李箱,与他保持着不算亲近的距离说话,“辛苦你过来了,其实我自己可以的。”   屈乐原本觉得自己在修改过的时间线上和屈铭之间的感情也挺一般化的。   真正有了对比才发现居然差别这么大。   “没事。”屈乐尽量自然地对屈铭说,“走吧?”   “那个空间怎么办?”先前屈乐没来得及问这个问题,体会到差异后下意识地在脑海中问薄暮,忽然反应过来,对方可能无法回答……   【等待您决定怎样处理。】   “薄暮你还能说话?”屈乐有些惊喜,忽然又觉得应该改一下称呼,“呃,伯……”   【我作为世界意志,可以随时与您沟通。】   【称呼的话,之前的化名就很好。】   “行吧。”虽然按照道理来说薄暮确实孕育了程沛,无论从世界的角度来看还是人类的角度来看都是如此,但是喊“伯母”的话真是哪里都感觉怪怪的。   “你觉得怎么处理比较好?”屈乐帮屈铭拿着行李继续走流程,在脑海中说,“有例子可以参考一下吗?”   【只有某世界的守护者爱上人类并为对方建造了一个空间从此沉迷于其中忘记本职的案例。】   屈乐有些无语:“……你们这些同事的感情生活还挺复杂。”   【您对在空间当中弥补过的遗憾不留恋吗?】   “弥补什么遗憾了,有几个朋友都没去认识,大概只有学习那么努力有些可惜。”屈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你是问我的家人?”   【是的。】   “就算从现在开始也不晚啊,可以跟我父母还有屈铭……”屈乐又沉默了几秒,“我奶奶在这个世界——”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衣摆一沉,纳闷地低头看去,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半透明的沛沛羊正咬着他的衣角不放。   “不是,我是说过带它进来。”屈乐问薄暮,“不能让它以小小的、好抓的样子或者以水晶球的形式进来吗?”   【我不认为拇指大小的羊会更好抓。】   “也对。”屈乐四下望了望,见没人注意,捏住了沛沛羊的耳朵。   希望没有人仔细看他,不然肯定会觉得他是在一只手拖着行李箱、一只手捏着兰花指。   “它一过来,我想起我奶奶的感伤都消失了。”屈乐继续问,“你之前说百分之百还原这个世界,是包括整个星球,大气层外的空间,全部包括?”   【是的。】   “那这个创造之力也太神了吧。”屈乐觉得很神奇,“岂不是等于多出了一个小世界?”   【是的。】   【创造之力是无所不能的,这就是为什么创造之神的守护者会过分强大。】   强大到你把人家画成三角眼怪兽哈?   “如果只是把小世界复制了一遍,那空间和真实世界有什么区别?”屈乐想想就觉得头疼,多出了一整个世界和所有一模一样的人,细思恐极。   【那个空间是没有未来的。】   屈乐不明白:“什么意思?”   【它是程先生为了您而创造出来的,空间的构筑基于您的灵魂,一旦您的灵魂之火熄灭,整个空间就会停摆、消失。】   屈乐:“……”   “程沛这么干你们就没有人拦着他吗?”这合理吗,什么叫做他的灵魂之火熄灭就消失?感情他一闭眼那个空间就不存在了呗,离谱!   【那是神的领域。】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能把压力给到神那边去。”屈乐犹豫良久才问,“我现在离开那个空间了,不会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吧?”   即便薄暮说得如此轻松,他也无法随意对待那个“真实”的世界。 第62章   【您不在那个空间,它就会冻结在您离开的时间点,任何事情都不会发生改变,即便被迫发生了改变,您也能够利用创造之力进行还原。】   屈乐放心了一些,又问:“对真实世界有什么不满的话不能这么随心所欲吧?”   【大部分的神即便能够做到,也不会随意干扰小世界的运转,毕竟曾经有过前车之鉴。】   “知道了。”屈乐听懂了,那个空间对于他来讲就是一个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地方。   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因此基本上都在任其自由发展。   如果开始就有人和他说“你可以任意更改一切”,他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正因为如此,薄暮的谎言层层递进,从极不稳定逐渐增加了稳定度,慢慢给他开放了更多权限,阐明他的掌控能力,整个过程的可信度倒是很高。   明确了权限后屈乐依然觉得无论是谁都不应当随便决定其他人的命运,因而只利用了“监控”关注亲朋的安全,认真对待,从不为所欲为,除非家人或是朋友遇到什么困难……这也算是一种力量膨胀吧,不过不严重。   “等等,要说任何发展都能跟随我的期望,程恰是怎么回事?”屈乐一想到困难就想起了程恰搞的那些事,“他不是还在兴风作浪吗?”   【如果没有一个适当的反派存在,那就太不真实了。】   【程先生认为程恰真实的级别过于危险,因此要求我选择了他在职业生涯中更加弱小的一个阶段进行复制。】   屈乐:我怎么感觉被阴阳怪气了。   弱小的阶段都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了那么半天!   【抱歉,在那个空间中无法复制上一任守护者的意志,因此程先生的父亲不会过多地去打扰他,我只能一直阻拦您彻底处理掉程恰,以免您没有敌人失去动力。】   “这一点我倒是感觉到了。”屈乐若有所思地说,“程沛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啊?”   【程先生一直觉得您善良热情、英俊聪敏、纯真诚实……】   “停,停停!”屈乐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你也不用为了帮他说好话做到这种程度吧!”   【程先生自己无法表达他真挚的情感,总不能让您一直误解下去。】   “我只是随口吐槽一下而已!”屈乐感觉要是再这样来一次肯定受不了,于是强调说,“我爱他,我也很爱他,当然知道他有多爱我,这个话题咱们彼此都默默藏在心里,等以后我和他单独聊,好吧?”   【好的。】   【或许您需要我提醒一下,程先生的意识也能够读取您的心声。】   “哦。”屈乐说都说了,没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那他受到震动了吗,意识增强了吗,增强的幅度大不大?”   【这种增强很难有一个标准去进行界定……】   “那就是没有呗,就这?”屈乐熟练地在脑海中换了个语气,“程沛,就这?”   沛沛羊低低地“咩”了一声。   声音实在是太像小声求饶了,屈乐一时间以为现实当中的人也能听到它叫唤,很快发现路过的人并没有将目光投射过来。   悄悄捋捋沛沛羊的耳朵,屈乐饶有兴趣地问薄暮:“程恰的等级是弱小的阶段?”   【是的,大约相当于中级任务者。】   【他来到真实世界当中时已经达到了高级任务者的顶端,按照一般的流程他可以选择继续升级或是退休回到出生的世界。】   【他都没有选择,而是领取了任务回到出生的世界窥伺程先生一家的秘密。】   “他出生的世界?”屈乐诧异到险些停下脚步,好在提醒了自己不要表现出异常,“什么意思,程恰本来是这个世界的人?”   【是的,程恰的精神力生来便十分强大,只比程颂稍逊一筹,因此他在与程先生一家的相处过程当中发现了异常。】   【他被恐惧之神选中成为了试炼者,在试炼中进行了人类所说的“跳槽”,投靠了虚无之神。】   屈乐还是觉得哪里很奇怪:“然后呢,他怎么又回来了,回到被选中之前?”   【虚无之神的神力非同一般,他赋予了部分信徒将时间视为虚无的能力——当然,这是在时间之神没有对其进行修正的前提下,神不会特地在意微小的角落,因此程恰在经历过上千次任务后又回到了他的幼年。】   “哦……”屈乐明白了,“满级大佬重生现代都市,他的追求是什么?”   【投靠虚无之神的试炼者大多数都狂热地秉承着同一个理念:当人类足够强大便可以取代神成为小世界的主宰。】   “这个……倒是不算特别离谱。”按照屈乐从小接受的教育,其实并不相信什么神神怪怪,搭上贼船了没有办法,不代表他会轻易推翻从小建立起来的观念。   他和大多数人一样,相信通过努力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   “主宰自己就可以了。”屈乐认真地说,“主宰什么世界?就凭他的思想道德观念,随随便便地就害了这个害那个,先管好自己吧!”   【您说的对,我们也在尝试将他驱逐。】   “他还在?在哪里?”屈乐又被搞混了,“他不是被恐惧之神锁定了吗?”   【恐惧之神落败了。】   【程恰是虚无之神的宠儿,在他们的内部论坛中有很多人都看好他能够成为世界主宰。】   “你怎么还知道人家秘密集会在聊什么?”屈乐奇怪地问,“黑进去的?”   【先利用毁灭之力破坏防御机制,再利用创造之力为自己捏造一个新身份,就能够轻易地成为论坛的一员,非常容易。】   【毁灭之力和创造之力才是相伴相生的最为强大的两种神力,虚无之神豢养任务者入侵其他世界的举动必然会招致反噬。】   屈乐默默叹了口气:“他们这些神之间不会还有阵营战吧?”   怎么感觉像争霸游戏里的玩家们在派兵互相攻打。   【基本上所有的神都是和平共处的。】   【只有虚无之神站在全部小世界的对立面上,而且他非常狡猾,从不入侵守护者相对敏锐强大的世界。】   屈乐感觉自己完全听懂了:“好,我明白了,我会支棱起来的。”   说程恰,程恰到,前面那不就是他吗?   “看见他就有点手痒。”屈乐琢磨了一下,“程沛现在那个样子了,我还能不能借用一下他的神力?”   【当然可以。】   【但是您不能直接将程恰毁灭,守护者未经允许将神力作用于普通人类的身体不符合源世界法则,即便可以借助程先生的意识绕道而行,也会引发虚无之神的凝视。】   “你不用说这么多……我没有狠到那种程度!”屈乐觉得薄暮实在是太狠了,他一个在普法教育下成长的普通青年完全没想过那样做。   【我这也是在向您普及法则。】   “我感觉那些神肯定干了不少破坏法则的事。”屈乐感慨道,“力量越大,越难以坚持控制自己,就像我,菜鸟上阵,都忍不住想毁灭一下程恰的存在感。”   【存在感?】   “他不是经常营销自己吗,为了任务是毋庸置疑的,有可能也满足了个人喜好。”屈乐笑道,“毁灭一部分他的存在感,让他的营销和与人交往获得的效果都比较一般,存在感不那么强——他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发现这种变化。”   【这有什么意义吗?】   “让他翻起的浪花小一点,不要太碍眼。”屈乐开了个玩笑,又认真地说,“按照你的说法,他应该是极度危险的,从目前的手段来看却远远算不上多么心思缜密,自然要先打乱一下他的步调,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很有道理。】   【那么您什么时候开始处理空间的事宜?】   屈乐: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   【好的。】   不要读了心还随便搭话!   【提醒您一下,十八岁的程先生就在您前方不远处排队。】   “我看见了啊,这不是正要排到他身后吗……”屈乐越往前走越觉得衣角沉重,低头瞥了一眼,沛沛羊拼命地咬住布料,四蹄蹬地增加摩擦力,一副非常不希望他靠近的模样。   “那你倒是醒过来啊。”屈乐默默叹道,“我有时候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在干什么,一个你,又一个你,再这样搞你自己分得清……”   耳边传来的争执声打断了屈乐脑海中和沛沛羊的沟通。   “同学你稍后再去相关的窗口调换一下就好了呀!”一个声音叫嚷着,“后面有这么多的人在等,在排队,总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名字弄错了一个字就耽误大家的时间对不对?”   即便是真实世界中十八岁还比较瘦弱的程沛也比屈乐高不少,因此他费了点力气才看到因为什么起了争执。   问薄暮不是不行——程沛的事他想先尝试着独自解决。   屈乐很快看清楚了,原因是分配校园卡的人员拿给大学新生程沛的卡上印刷的是“程恰”两个字。   说好的削他存在感呢,烦不烦! 第63章   真实世界中的程沛都不想承认自己的阳历生日,肯定也不想拿着写了那个名字的卡啊!   再说了,从程沛站到这里没过去两分钟,他一没大声,二没纠缠,只是问了一下——   屈乐忽然想起来了,自己第一次送屈铭到大学报到的时候,也遇到了相同的一幕!   不同的是当时他没有在干别的事情,所以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全程。   排在他前面的那个男生只是问了一句这个名字在哪里修改,就被工作人员还以了一大串话。   后面的人听到后有些议论,他帮着说了两句话让大家不要急——他已经没有印象当时遇到的是不是程沛了,对陌生人哪能那么容易留下很深的印象,只记得对方和他道谢的声音低沉柔和非常好听……   眼下旁边有人在拉着那个大声说话的工作人员劝阻:“别激动别激动,同学不好意思,天太热了大家都有些急躁,你到那个……”   “我知道在哪里改。”屈乐笑着插了一句,“同学,等一下我指给你看吧?正好顺路。”   有人觉得大声说话的工作人员过分激动?人有反常,绝对是程恰搞得鬼。   屈乐感觉第一次经历这件事情的时候没有别人出来劝说,只有那名工作人员大声说了好几句。   难不成毁灭程恰的部分存在感还能让旁人发现事情不合理?   【目前的情况应该并没有达到程恰的预期,他就站在你们的不远处观望,没有离开。】   “啊?他不会是还想再来一波吧?”屈乐有些奇怪,“深沉老练的高级任务者这么毛躁?”   【他在借题发挥,方才一名学生志愿者在运送行李的过程中撞到了他,他趁机停了下来,同时一直在观察这边。】   屈乐用眼角余光注意了一下,果然看到了程恰。   忍不住想再削弱他一波……   【频繁对他使用神力的话也是有可能被关注着他的神发现的。】   “行,我先按兵不动。”屈乐说,“先带着程沛去——”   话说到这里,他看着程沛向自己道谢时非常熟悉的笑脸,突然觉得十分不对劲,这个表情,怎么好像空间里程沛睡完就跑之后留下的替身……   【原来如此。】   “薄暮!”屈乐感觉自己真是傻到了一定程度,“我是不熟悉,你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吗?”   【对不起,是我没有留意到,您前两次在真实世界中穿越的时候,程先生的意识一直都在的。】   【看来程先生的意识只是始终追随着您。】   【真实世界中目前仅剩了一具人类躯壳。】   “别说得这么复杂,就当他是魂魄离体吧。”屈乐随便找了个比喻,“就沛沛那个能吃醋的劲头,我和这个‘程沛’多说几句话他说不定都要气得当场借尸还魂——怪不得一直叼着我的衣服不让我过来!”   屈乐分析完,随后问:“我穿越的前两次果然是真实世界啊,为什么只有前两次是?”   【一方面是为了让您体验穿越时空,引导您主动提出从幼年开始解决问题,增强空间的真实性。】   【另一方面,那两个时间点是相对来说最为稳定的。】   “你一直骗我说特别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崩溃,还搞出什么碎片特效来。”屈乐有些生气了,“程恰引来恐惧之神没有对程沛造成什么影响吧?”   【没有。】   【关于对您的欺骗,希望您能够……】   “我不能够。”屈乐立刻打断薄暮的话,“我不是针对你们,归根结底都是程沛安排的,谁的账找谁算,我绝对要把他喊醒跟他当面对峙。”   薄暮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   【我会竭尽全力帮助您。】   “我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有事不能好好商量?”屈乐在现实生活中礼貌地带着“程沛”到换卡的地方溜达了一圈,“现在怎么办?一个两个的,亏得他能分清楚自己!”   他无奈地说着:“尴不尴尬——等等!在那个空间里程沛不会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吧?”   【不是的,程先生是随着年龄增长才逐渐获得了完整的记忆,一开始他只是觉得您让他感觉很亲近。】   “最好是这样!”屈乐想到自己从小到大那些受心理发育状况影响作出的举动就尴尬,“回头我非得好好问问他不可。”   【好的。】   “你不要只是附和,现在到底怎么办!”屈乐觉得很头疼,“让他作,现在他的意识在这里,身体在那里,空间里还有一个复制人——我到底要劝说哪个程沛才能让他放弃沉睡的想法?”   【空间中的程先生完全是由意识形成的,现在看来,他为了从空中接住您已经将全部残留的意识调集到了一起。】   【空间中已经不存在程先生了。】   屈乐轻握住沛沛羊的嘴巴阻止他一直咩:“那现在也是有两个。”   虽然理解成身体和魂魄的话就是一个,但是就这么分着也不行啊!   现在倒是咩得很慌张,当初是在想什么鬼?   【程先生应该已经产生了悔意。】   【只是他的意识不够强大到融入人类的躯壳,更不要说将神躯唤醒了。】   “就当他是这样,所以应该怎么办?”屈乐提出问题,“首先,得把这两个变成一个!”   【理论上是可以做到的。】   屈乐忙问:“怎么做?”   【利用创造之力将那个空间与真实世界进行融合。】   “这样做的原理是什么?”屈乐继续问,“程沛不是没在那个空间里……”   【程先生是小世界的神明,一切影响世界进程的变化都需要得到他的首肯。】   【只要空间与真实世界的差别之处包含着足够强大的信念,真实世界就有可能在创造之力的作用下朝着当事人更期待的方向转变。】   屈乐问:“然后呢?”   【然后应该可以达到让程先生的意识更加活跃的目的,促使他融入到人类的躯壳中。】   屈乐想了想:“这个办法听上去像在平行世界里重新活了一次,然后把满意的结果转移到真实世界里,还有这种好事?”   【只有极其强大的信念才能带来转变,您有把握吗?】   “别的我不能保证,顾星对他最后考上的学校和专业特别满意,要说信念强大,非他莫属。”屈乐笑道,“我穿越了这么半天,最后还是要兄弟们撑我啊。”   【希望他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没有任何变化?”屈乐问,“这应该是速战速决的办法吧,还有其它见效慢的办法是不是?”   【最坏的结果是只有“永生者”降临到这个世界。】   【您的信念绝对足够强大到让这个改变发生。】   “有这么强吗?”屈乐拖着不想去解决空间的问题就是考虑到了奶奶,“她如果过来的话,大家的记忆都会变成她还在我们中间?还是怎样……”   【无法保证,您的信念和她本人的信念当中都不包括一家五口其乐融融。】   唉,他们祖孙实在是太像了。   他的想法是奶奶能活着就最好了,奶奶的想法更简单,活着就好好活。   完全不涉及到和其他家庭成员的关系如何。   奶奶和他都想得很简单。   屈乐觉得父母那边说不定仍然认为奶奶是身患重病但意志力坚强,屈铭恐怕只觉得奶奶人挺好的吧。   屈乐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去开个家庭会议再合……合并?”   【如果您觉得有用处的话。】   “我先去和奶奶开个家庭会议吧。”屈乐决定面对此事,“还没有跟她说过‘永生者’的事情。”   【我之前已经尽量通过一些巧合向她推送了相关的文艺作品。】   屈乐一怔:“谢谢啊……你们辛苦了。”   他记得自己从来没有在程沛面前表现出对奶奶逝去的遗憾。   他是一个不愿意表达遗憾的人,为过去感到追悔莫及并没有任何用处。   屈乐不认为在空间中的奶奶身上发生的事是程沛有意识或者安排好的,毕竟奶奶是因为他一直找“沛沛”才接近了力量爆发边缘的程三岁。   这是一场属于他们三个的极度巧合。   怯于对他表现出爱护的奶奶,怯于承认遗憾与敬爱的他;怯于向他表白的程沛,怯于回报的他——都曾经是面对彼此时可怜又可爱的胆小鬼。   虽然在空间中的许多时间里他和程沛没有在一起,但是,他与他命中注定的爱人曾经陪着最重要的家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好些年,已经是某种意义上的圆满了。   屈乐做了决定:“我去和奶奶谈谈。”   他没有过多地思考薄暮接下来问他是否做好了准备等等的话,一律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只想要快点到空间中去……他在害怕,害怕自己犹豫起来便再也不敢去面对。   好在回到空间的过程无比顺滑。   屈乐发现自己正在奶奶的房子门前,需要推开门才能够见到她。   不愧是薄暮,贴心地安排了最后一道屏障。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或许还有其他办法,或许能够再探讨一下,或许不需要这样仓促地做决定……   屈乐闭上眼睛,毫不迟疑地推开了家门。   他早就应该告诉她真相了。 第64章   “奶奶?”   屈乐望着安静祥和的客厅,只是轻轻地呼唤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   他举步向屋内走去,路过了装饰着许多小画框的墙。   他和程沛两个人被描绘成了比植物还矮小的体形。   他们在郁郁葱葱中诞生。   他们与前来修剪花草的奶奶捉迷藏。   他们手牵手躲在植物的茎干背后。   他们拉过宽大的叶子遮挡奶奶用喷壶洒下的水雾。   他们被奶奶发现后相互保护。   他们在植物的叶子上大胆地玩滑滑梯。   他们一左一右向奶奶展示新生的花苞……   屈乐禁不住停下了脚步。   不刻意去数的话,他都不知道程沛居然画了这么多幅。   那时候程沛已经差不多想起所有的事情了吧,知道这样的生活终究是一个比童话更美好、更梦幻的肥皂泡,说不定还下定了决心要守护好它。   可惜只会永远对他好的“程沛”太过刻板,终究被他发现了违和之处。   说到这里——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就跑掉,只剩下几个命令支撑,这是什么样的傻头傻脑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闷着头做事、一点也没有给自己留后路的程沛太傻了,和永远假装豁达、不肯承认遗憾的他简直是天生绝配。   他和程沛都没有把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告诉对方。   他确实可以平淡地描述、平常地对待自己成长的经历,可这并不代表他不羡慕别人家庭和睦、人生顺遂、鲜有烦恼。   他耻于承认这份羡慕。   他佩服顾星能够朗笑着说大家只是人生际遇各有不同,佩服对方能够坦然面对,宽容接纳,坚定地追寻高远的人生目标。   他也学着这样做了,内心却始终无法平静。   他在最无法接受现实的时候开始学习顾星的豁达,不断询问自己的内心学会了吗——最终学成了满是伪装、不伦不类的样子。   就是因为装得实在不像,才被程沛完完全全地看透了吧。   难怪程沛要给他编织一个完美的梦境。   屈乐穿过客厅,走上楼梯,来到了书房门外。   奶奶正在一本一本地把书籍放回书架上,注意到他来了,说了声:“回来了?”   在屈乐听来这句话颇有深意,下意识地回答:“我回来了。”   “稍等一会儿啊。”句敏把剩下的几本书放好,拍了拍手,拿起仅剩的一本书走到孙子面前,“好了。”   屈乐张了张嘴——他没有做任何计划,没有详细考虑怎么和奶奶沟通,没有找到唤醒程沛的办法,现在又能说出什么来呢?   “怎么了?”句敏这些年变得爱笑了一些,当下笑着对孙子说,“不是早就知道了,怎么事到临头反倒挤眼抹泪的?”   “我没——”屈乐下意识地反驳,发现这并不是重点,“……知道什么?”   “当然是我以后的去向。”句敏平静地说,“前段时间我总是感觉不太对劲,沛沛就告诉我了。”   屈乐怔怔地问:“沛沛说了什么?”   句敏笑着摇摇头,说:“就是你对我开不了口的那些话。”   “那你是……”屈乐完全没有察觉到奶奶哪里有异常,很是想不通,“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们两个周末从学校里回来,你不是说我做的菜全都是你想吃的吗?”句敏告诉他,“其实我每次去买菜的时候,总能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你想吃什么。”   “开始我觉得是错觉。”句敏笑道,“后来沛沛看出来了,就和我说了。”   屈乐:“……”   明白了,在这个空间中他可以心想事成,只要他想,其他人就会受到影响。   “奶奶。”屈乐认真地道歉,“对不起。”   “没什么,还挺方便的。”句敏不再多谈这件事,问孙子,“谁来带我走啊?”   屈乐一直知道奶奶的内心是真的非常强大,并不奇怪她能够平淡地接受此事。   接受不了的从来都只有他自己。   “舍不得?”句敏沉吟了一下,语气放得更缓,“要是突然知道这件事,我肯定也舍不得,不过,如果我舍不得,应该就会先不搭理你们了。”   她笃定自己会这样做,当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太太显然能够更洒脱地与亲人道别。   “你开始是这样的。”屈乐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有点,舍不得吧。”   句敏沉默了一下才说:“人之常情。”   “嗯!”屈乐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了!”句敏提高声音想要劝慰他,自己有些怔愣,最后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好了。”   屈乐不想让奶奶担心,打起精神就她之前的话提问:“你说带走,沛沛说的是去哪里?”   “他给我说了好几种选择。”句敏缓缓地说,“可能,我假装不知道,继续在这个房子里生活,对于你来说比较好接受。”   屈乐赶忙摇头:“不是,要,还是要你自己觉得……”   “我想和小丫头到一起去。”句敏注视着眼前自己原本似乎没有缘分看到的、孙子的青年模样,“沛沛劝过我,我已经基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和小丫头她们见过面,以后啊,就有的忙了。”   “程颂?”屈乐呐呐地问,见奶奶点头,极力克制仍控制不住地担忧,薄暮说过,成为试炼者后很危险……   他那时说着时间尚早,其实心里一清二楚,自己并不愿意接受那种可能性。   他真的做过太多不合时宜的逃避了,面对离别故作懂事,面对爱人有所保留,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软弱。   “提前做好准备了?”屈乐看着奶奶手拿的最喜欢的那本书,“应该带点杀伤力更强的吧?”   “这是给休息时间准备的。”句敏笑道,“我会的东西都在脑子里。”   屈乐还想再说什么,感觉会显得自己过于依依不舍——确实就是舍不得啊!想哭喊出来,想好好地道别,想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终究不是初次离别的那个年纪了。   “好了,乐乐。”句敏抬起手,摸了摸孙子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胖乎乎的脸,“都会好的。”   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为屋内的人与物都镀上了淡淡的金色,而后无声无息地晒融了地面上两道影子中的一道。   屈乐静静地站在原地,直到日头西沉也没有挪步。   这是一个任由他随心所欲的空间。   他有所感觉,除了薄暮曾经故意设置一些障碍让他相信空间的真实性之外,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他。   他可以在这里立到地老天荒,可以永远沉浸在在情绪里。   怎么可能那样!   屈乐抬手抹了抹脸,在脑海中问薄暮:“程沛以后是不是也会梦到奶奶在试炼里的事?”   【假如程先生醒来,他随时都可以凝望程颂和您的祖母。】   “好。”屈乐玩笑道,“那我更应该快点把他弄醒了,让他履行望远镜的职责。”   说着说着,他忽然觉得有点奇怪:“另一张画呢,恐惧之神画了个印子的那个,不也是程颂的队友吗?”   怎么说得好像程沛只留意着两个人。   【她来自创造之神的世界。】   【程先生无需特地关注她。】   “是这样啊。”屈乐答应着,感慨了一句,“创造之神好像一直在通过对话出场似的。”   【创造之力和毁灭之力一直都是相生共存的。】   【创造之力无所不能,但随时会因毁灭之力而失去作用。】   【这也是程先生决意陷入沉睡的原因之一。】   “他总是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屈乐说,“就是上一任守护者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他后来不是已经能控制得很好……同样是不和我商量,让我也像我奶奶这样不行吗,为什么他就是要把自己搞得那么惨?”   薄暮没有回答。   屈乐也不是真的要讨论程沛应该怎样做,叹息着问:“他不敢,是吗?”   【力量失控是容易带来一些不自信的。】   【程先生或许认为小世界并不需要他。】   “那就找个管自信的神,给他带来一些自信!”屈乐说完之后确认了一下,“没有这种神吧,我就是随便说说,别再把谁叫来了。”   【不会来的,您大可以放心。】   那就是真的有啊!什么都有,爆米花之神有没有?   【爆米花之神相对而言更容易呼唤一些。】   屈乐默然一阵,问:“……开玩笑的哈?”   【是的。】   “好了,干正事吧。”屈乐心中那股晦涩的情绪多少发散出了一些,“谢了——沛沛羊呢,它不会没跟着我来吧?”   【没有跟着您上楼,留在花园里了。】   屈乐闻言转身下楼去寻找对方,走到门口时就听见了一阵“呱吱呱吱”的声音。   他带着不好的预感走到小尾巴冲着自己的沛沛羊身边,一时间不知道该惊还是该气:“你干什么呢这是?服毒啊!”   沛沛羊,居然,在啃奶奶种的花草。   可不可以啃先不说,没毒吗,他记得有两种是整株有毒的啊。   就算沛沛羊不是真的羊,也不能乱吃东西!   【看来它已经出现了一些羊类的本能。】   “别胡说!”屈乐欣赏不了薄暮的这个玩笑,“它还不就是怕……”   怕物是人非,他触景伤情。 第65章   屈乐把沛沛羊从食物中毒的可能性中抢救出来,空间准备开始向真实世界融合了。   融合结束之后,这栋他前前后后生活了很长时间的房子又将属于别人了。   【如果您强烈地坚持……】   “我没有啊。”屈乐摇摇头,“奶奶不在这里,也无所谓了,不过东西我要收走的啊,道具栏赶快趁此机会上线吧,正好。”   【程先生的这些画上都有他的烙印,必然会重现的,请放心。】   “每当你说‘请放心’的时候我都有种不好的预感。”屈乐开了一句玩笑,按捺下心底的不安,“什么时候开始,不会又弄一些很夸张的特效吧?”   【已经开始了。】   屈乐真的是随时都能被薄暮噎得无话可说:“不应该给我留出时间劝劝沛沛羊让他融为一体?”   【融合将会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听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最多只剩下五分钟。”屈乐在犹有日照余温的门口台阶上坐下,揽过沛沛羊的脖子,“乖乖,做个人吧好不好?”   沛沛羊任由他捋着耳朵的举动倒是很乖,对他所说的话却不做任何回应。   “你是想沉默以对让我放弃吗?”屈乐用手指理了理它蓬松的小卷毛,“都已经这样了,咱俩都是这种关系了,让我放弃?”   “还是你……”屈乐想到某种可能,忍不住一边说着一边把沛沛羊搂进了怀里,“只是想多陪我一会儿?”   沛沛羊没有出声,脑袋更加紧密地贴在了他的颈边。   沉默而坚定地支撑着他。   “我不难过,你快点去吧,要不然……”屈乐这次是真的没有十分难过,已经比曾经的结果好很多了不是吗,“要不然我就只能和没有灵魂的你一直说话、在一起了,把你气哭了怎么办,而且……你不在的话,我都高兴不起来。”   他已经体验过了,真正的程沛不在的时候,不管留下的命令对他多么珍视与包容,他都感受不到自己有丝毫心动。   即便不从恋爱脑的角度讲……谁家的神会用让自己沉睡来解决问题?   将来再去参加什么聚会的话,万一说起来,程沛会很没有面子的。   他是程沛的守护者了,有义务守护对方的面子。   屈乐想这些事情的时候非常轻松和随意。   他知道,沛沛羊会感知到自己的所思所想,认真的也好,开玩笑也罢,小乖都会牢牢地记下来。   他不用去想什么大道理,只要清晰地传达希望对方醒来的想法就可以了。   不管以什么形式、在任何地方,像以前一样共同生活下去就好。   哪怕回不去,一直是沛沛羊,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屈乐感觉到自己怀里一空,四下张望,没有发现异常,在脑海中悄悄地问:“走了吗?”   【是的。】   “我就知道这个想法有用。”屈乐伸了个懒腰,说,“他嫉妒心这么强,肯定不能接受我喜欢刚认识没多久的沛沛羊多过喜欢人类形象。”   【这是您真实的想法吗?】   “多少有一点点啦,沛沛羊可爱嘛。”屈乐感觉这种想法瞒着也没有什么意思,索性承认了,“可爱谁不喜欢啊。”   【您的想法可能会让他多出一些奇怪的爱好。】   “那我倒要看看有多奇怪了。”屈乐并没有往心里去,而是问,“这个缓慢的过程究竟需要多久,我可以小睡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假如您不担心错过一些事情的话。】   屈乐表示有被他的危言耸听吓唬到,只好在台阶上安静地坐着。   晚霞渐渐失去了光彩,夜色由淡转浓,气温随着天色一起冷了下去。   尽管屈乐不觉得多么冷,还是有些困了。   他在睡意中挣扎着问:“或者我能看看其他人在干什么?打发一下时间。”   【整个空间都正在与真实世界融合。】   “除了我呗。”屈乐没有回到房子里,而是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怔怔地望着花草的阴影。   看看,程沛不在这里,他一个人是多么寂寞。   想完之后,屈乐悄悄地问:“你说他会因此有所触动吗?”   【您在脑海中与我沟通并不需要调节音量,假如程先生能够听到,无论声音大小他都会听到的。】   “我知道啊。”屈乐并不在乎,“我小声说话的时候他可以假装听不见,这是一种体贴。”   【我相信他听到了就会记下来的。】   “那就最好不过了。”屈乐在慢慢变得极其安静的环境里坐着,“怎么感觉还挺恐怖的,是一点一点地向真实世界融入然后就从空间中消失了吗,最后只剩下我自己?”   【可能还有……】   “还有什么?”屈乐随意地搭着话,望向远处倏忽之间高大了很多的建筑物,“你看那栋房子,怎么变高——”   不止变高了,还拔腿就跑!   【是恐惧之神。】   “怎么又是他,他不是在真实世界里吗?”屈乐看到奔跑的建筑物本来有些瘆得慌,一听说是恐惧之神就明白了,“又在强行制造恐惧?”   一般人看到大楼突然跑起来或许会有点恐惧,更多的还是觉得奇葩吧。   【恐惧之神不止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   屈乐刚想说些什么,耳边就听到了一声奶乎乎的“咩——”。   什么?!   他心里一惊,抬头看向离自己不算特别远的跑步大楼,就见上方的某个窗口处站着一只娇小的白色动物。   他条件反射地喊了声“沛沛”,立即又觉得不太可能,连忙呼唤:“薄暮,那个不会是沛沛吧?”   脑海中并无薄暮的声音传来……很有可能是恐惧之神在作怪!   跑步大楼的门正对着屈乐,缓缓地向两侧打开,门厅内有灯光在诡异地闪烁,没有照亮任何东西,明明灭灭,非常吸引人的注意力。   邀请他进去?   屈乐想着曾经出现在自己和程沛面前的黑影,表情严肃地向门口走去。   耳边和脑海中都寂静一片,没有任何声音出现阻拦他。   薄暮曾经说过,恐惧之神是悄悄藏身在小世界里的,程沛不喜欢这个同事。   如果被程沛知道对方不止藏在真实世界里,还躲到了他创造的空间当中,岂不是要生气了,这种事情,可不能让它发生——   屈乐猛的伸出手抓住两扇门,狠狠地把它合上了。   幸亏附近的小区保持着原貌,是比较窄的那种门口,再宽敞一些的话,同时够两扇门还真有点费力。   被他双手抵住的门板从中间微妙地鼓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门而出。   不管是什么,他都不会允许它存在,玷污程沛创造的空间。   不要看他在家人面前唯唯诺诺,面对不熟的神他正好重拳出击!   屈乐唯一一次使用毁灭之力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削弱了程恰的存在感,存在感无法量化,只能从周围发生的事情推断是否成功。   他完全是个使用毁灭之力的新手。   不仅仅是愤怒,还为自身过去的无能而悲哀,为对方终将湮灭而感到悲悯——跑步大楼像深色果冻似的一块一块地散落下来,散发出好闻的葡萄气息,白色的沛沛羊踩着许多果冻向他奔跑而来,发出欢快的“咩咩”声。   屈乐觉得四肢有些脱力,冲着小羊微微笑了一下,在它即将撞入自己怀中时伸出双手……捏住了它的脖子。   “还想假装我们沛沛,啊?”屈乐看着一副无辜模样的羊脸,“我们沛沛的眼间距哪有这么小!”   面带木然微笑的小羊眨了眨眼睛,猛地大张开嘴,许多触须刹那间向外迸射,中心剧烈蠕动,腾起了一股黑色的烟雾。   屈乐紧盯着冒烟的位置,在心中坚持着让它消失、毁灭的想法,烟气越来越浓,蠕动渐渐停止,触须也无力地垂落……   【您没事吧?】   “你是薄暮还是它故意制造了声音让我分心?”屈乐丝毫没有放松,“没用的,放弃吧,我是不会松手的,也绝对不会恐惧!”   【如果恐惧之神可以制造声音的话,应该会喊“救命”。】   【对方没有与您交恶的想法,可能只是想要与毁灭之力新生的掌控者较量一下,赢了更好。】   “哦?”屈乐对薄暮的猜测不置可否,自己提出了一个可能性,“你这样说的话,我倒觉得他是受到程恰的指使来阻挠我们的。”   这些话他都大声地说了出来,反正是在空间中,没有其他人,他需要坚定地想着毁灭对方,没有多余的脑筋去思考别的话。   薄暮学着他悄悄地说:【恐惧之神被激怒了。】   “你说过并不需要调节音量的大小,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是让我——”屈乐提高了声音喊道,“你说什么?恐惧之神被激怒了?被激怒了,又能怎么样!”   他手中死死捏着的生物剧烈抖动起来,不止外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手上的触感也改变了,布满了细密的凸点,使人微微麻痹。   那又怎样,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他是不会恐惧的!   他的人生——他只是想要与爱人平淡度过的人生当中已经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这个算得了什么?   他绝对不会因此而感到恐惧。 第66章   恐惧生于寂静,又归于寂静。   屈乐忍着不适甩了甩手:“最后就只觉得恶心了——唉,我的手脏了,还怎么揉小卷毛。”   程沛就……忍忍吧,没有什么能阻拦他去薅小卷毛。   【恐惧之神在您的掌心留下的瘢痕是他的烙印,从此之后,一旦您的内心产生恐惧,他将如影随形而至。】   “是吗?”屈乐看了看两手的掌心,握拳用指尖抵住瘢痕搓了搓,再张开双手,已然变得干干净净,“就这?”   【看来您已经发现了毁灭之力的强大之处。】   “强大的是人类的内心。”屈乐讲了一句自己觉得很有道理的话,笑了出来,“好了,不空喊口号了,走吧,融合应该已经结束了?”   【恐惧之神有可能跟随我们逃窜到真实世界。】   “知道了,我又不怕他。”屈乐停顿了下,又说,“看到沛沛羊的时候我确实有那么一瞬间被恐惧趁虚而入了,不过……”   【您不需要过多地担忧程先生。】   “我就是想说,程沛不需要我替他害怕。”屈乐笑道,“他不会把自己放在一个需要我拯救的位置上。”   【怎么说?】   “看着吧。”屈乐心里有了一些预感,“融合结束之后的程沛肯定会给我们惊喜的。”   程沛才不会让他费那么大力气呢。   说话间,黑暗中的树影摇曳起来,夜色如水波般开始荡漾,让人变得浑浑噩噩,睡眼朦胧。   声响自遥远变得清晰,温度和气味也昭示着环境的改变。   屈乐闭上眼睛再睁开,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公交车内。   “现在是哪年哪月哪日,什么地点?”屈乐在意识到时空转换后立刻问薄暮,“快快,提前给我信息,省得慌张。”   【今天是您大学三年级开学的第一天。】   “嗯?那不就是程沛已经满十八岁,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屈乐觉得很好,“这个时间点还不错啊。”   【我们无法完全掌握各处发生的变化,一些微小的改变就有可能让最终结果发生巨变。】   “你在暗示我可能没有和程沛在一起?”屈乐想了想,“倒也没关系……我心里坚定的信念是希望他的成长过程快乐自由,那些良性的改变应该能融合过来?”   【您见到程先生之后一切自有答案。】   “听上去你好像知道什么,但是不说……”屈乐笑问,“该不会现在正有源源不断的现状传输到你那里,你觉得事情很棘手吧?”   【您下一站即将到站了。】   顾左右而言他?屈乐觉得有些奇怪,拿出手机翻了翻,和父母、屈铭还有朋友们的联系一切正常……怪了,怎么翻了半天没看到和程沛的聊天记录?   该不会他们真的还没有在一起吧?   可以诧异,不能恐惧——屈乐默念着抵抗恐惧之神的口号,在搜索栏搜了搜,有好友,“沛沛”,聊天记录停留在程沛生日之前。   难怪没翻到了,估计是被有新消息的聊天窗口压到了下面。   看上去就像暑假里天天混在一起因此没聊天的样子,想想就令人脸红……气红的,简直亏了好多个亿!   公交车到站了,是屈乐通过努力学习考上的学校,舒服,没有白费功夫。   屈乐的心情和双手一样轻松地下了车。   虽然是开学第一天,但他是本市人,没有带什么行李也很正常。   开学的季节确实不需要带什么厚衣服……屈乐这样想着,正在往学校里走,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转身望了过去。   薄暮说什么见到之后自有答案,屈乐就没有给程沛发消息。   对方出现在附近他就感觉到了!   果然,一转身就看到程沛正在下车——加长型轿车,是外公在空间中的喜好,看来被完美地融合继承了。   就是这个形象,有点不对劲啊……   穿衣风格为何如此正式?头发会不会有点长了?不太像他的沛沛,像正要上台的校园歌唱大赛选手。   该不会只是长得有点像吧?   不会不会,谁能有沛沛那么帅气!   屈乐边在心里乐呵地吐槽边抬起手打招呼:“程沛!”   程沛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脚步都没有丝毫停顿!   屈乐:“……”   嗯?   这是什么情况?   “薄暮。”屈乐收回手,在脑海中淡淡地说,“你最好快点把现在的情况整理清楚。”   【简单地说,程先生所有的记忆完全融合了起来。】   “所以?”屈乐问,“单独挑出哪一段来也不至于让他对我视而不见吧?”   【融合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些合理的变化。】   “你是在跟我说现在的情况是合理的?”屈乐感觉自己快要气笑了,“这种变化是为了把程沛气醒吧?”   他自己没有特别极其非常在意程沛冷淡的态度,可是程沛自己肯定很在意。   要是被沛沛羊知道它乖巧地融合进来了之后会变成这个冷酷无情的样子,怕不是要撞栏明志。   【程先生的内心目前应该是很痛苦的。】   屈乐“呵”了一声:“原因呢?”   让他听听是什么“合理的变化”。   【您和程先生相约去水上乐园过生日。】   屈乐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我们俩,不融洽?”   这个真的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可怕事件了。   【您失约了,并且直到今天都没有与程先生联系。】   屈乐:“……”   “不是,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发展合理在哪里?”屈乐是真的被气笑了,“把程沛所有的记忆融合在一起,我就是个渣男,是吗?”   【融合需要一个过程,您如果身处其中会影响整个进程,只能离开一段时间。】   “这段里时间就没有人找我?”屈乐完全想不通,“学校,朋友,同学,家里人?”   不管在哪个时间线上父母都很少管束他,只要没有失去联系,应该不会找他。   【您请假外出散心了。】   “学校同意了?”屈乐心说可真是够合情合理的,突然又想起来一个问题,“我不会没有赶上期末考试吧?”   【是的。】   “我怀疑,你们说的合理,是何等离谱的何离。”屈乐十分怀疑人生,这么一弄,奖学金肯定没有了!   【您的首要任务是唤醒程先生。】   “不要发现事情不妙就扯到神的层面上。”屈乐吐槽,“我愿意在自己的生活中做一个努力的、优秀的人,这是我做人的原则,没有原则是很可怕的,而且这难道不会更加吸引对我视而不见的男朋友吗?”   没毛病啊。   他出走半天归来就门门都要补考了算是什么情况!   【看起来您迫切地需要奖学金。】   屈乐不是很想承认:“……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他个人不喜欢超前消费,用存款准备了快乐生活套装,还给程沛准备了很贵的生日礼物——等等?   “我给程沛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不是没有送出去?”屈乐问,“在哪里?”   【为了让您的情感变化合理化,它被丢到了您外出散心时居住的旅馆阳台外的海水里。】   屈乐忍了又忍,忍住了,世界每天瞬息万变,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对吧?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详细地说明一下其他人都是什么情况。”屈乐感觉自己再不听点别人的闲事就要崩溃了,“谢谢,辛苦了。”   父母一切安好,屈铭考上了心仪的学校,男友在外市读书——需要特别关注一下贺平宇别出事。   庞玎玎学业家庭感情都非常正常,还是那个令人安心的庞玎玎;顾星和原时间线上不同的是目前就读于在空间中考上的那所学校,很好,顾星值得!   由于上一任守护者的消散,程沛生父从各种清奇角度鞭策程沛的想法也消失了,整体安静如鸡。   程恰与原时间线不同的是目前在频繁地接触柳寒生,与空间中不同的是从来没有攻略过郁询。   这个程恰是比较高级的程恰,有时间就得削他一下。   屈乐自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可以反馈神力使用成功与否,再次成功削弱了程恰的存在感,安心。   屈乐一边听薄暮汇报一边走到了记忆当中的宿舍,房间和舍友都没有改变,可以适应得很好。   仔细想想,他仿佛昨天还站在宿舍门口思考为什么和男友在一起后对方变得过于彬彬有礼,想着去极致的黑暗中找“监控”回放一下,看看对方是不是每天都在说相同的话。   去了一趟回来就门门都需要补考了,真是当代大学生意难平!   “哎,乐子你怎么又来了?”舍友看到他进门很惊讶,“你弟弟已经把你的东西都搬走了啊。”   屈乐边和对方寒暄边问薄暮:“什么情况?”   【您在和程先生相约水上乐园的同时说定了开学后要搬出去住。】   【出现这个改变的原因是您内心强烈地渴望搬出学校居住。】   倒是没有哪里不对——大前提就完全错了好不好!他想搬出学校主要是想和程沛一起住啊,想……现在他们两个还能一起出去住吗?   程沛不会把他所有的行李都扔到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哪的房子里面去了吧?   屈乐抱着一线希望问:“我该不会已经把房租押金都交好了吧?”   【是的。】   “我跑出去散心,住了旅馆,还租房。”屈乐走出宿舍后查了查余额,“很好,不至于吃不起明天的早饭。”   然而充不起一个月的饭卡!   舍友说的没错,乐子就是他自己。 第67章   魔鬼开局,前前后后这么多年,屈乐第一次超出计划动用了存款。   “我怀疑你们是一个诈骗组织。”屈乐自己下定决心孤注一掷开网咖可以,被迫动用存款实在超出了金钱观念,“当我把这笔钱转成平时要用的余额,其实转入了你们的账户里。”   【请您清醒一点。】   “我清醒不了,我要去找程沛了。”屈乐忧郁地往程沛他们系部的教学楼走,“他在上什么课?”   【程先生赶去参加颁奖典礼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存款能够支撑到吗?   【程先生在学业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综合各种原因,他目前与您的弟弟屈铭同校,大学三年级。】   屈乐立刻停下了脚步:“……你是不是打算在我走进程沛的教室发现他不在、去系部查名单发现没有他之后,再俏皮地告诉我:惊喜吧他不在这个学校读书!”   他有目前自己并非人类的真实感了,一长串话连着说下来都不带喘的。   不过在脑海中说话本来就不影响呼吸?   他以前是在紧张什么,每次都跟着做调整,太傻了,难怪门门都要补考!   “你们真的没有制造一连串问题转移我注意力的意思吗?”屈乐忽然提出了疑问,“如果我现在问你为什么程沛没有和我读同一所学校——你是不是又要找很多理由。”   “现在我和你之间已经没有最基本的信任了。”屈乐不等薄暮回答就继续说,“每次你说一大堆话的时候,就是有什么雷埋在后面。”   “还能有什么雷……”屈乐一边在脑海中自问自答,一边在校园里走着,“让我去唤醒程沛这件事不会也是假的吧?”   不合理啊!在什么情况下程沛都不可能和他走个面对面却不搭理他。   他仍旧弄不太懂程沛为什么会爱上自己——程沛第一次注意到他可能是因为他帮对方解围,后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经常来往、不断了解就爱上了吧。   只能说程沛的个人爱好如此,就是喜欢他这样的……喜欢就喜欢呗,现在早就不是深究原因的时候了,毕竟他们已经平淡又离奇地相爱了。   他最懂程沛是如何表达爱意的,程沛绝对不会跟他闹脾气!   【您有没有想过,过去可能是程先生的一种伪装,学习了人类在爱情当中更好的一面。】   “那他怎么不学点土味情话土味花招呢?”屈乐总是忍不住要吐槽的,“我告诉你,如果我和程沛之间失去最基本的信任,就是你挑拨离间的。”   【抱歉,我并不懂得人类的情感。】   虽然薄暮不懂吧,但是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既然程沛不是人类,说不定他就是在学……不对啊,程沛曾经并不知道自己不是人类,难道温柔乖巧是本能的伪装?   为什么谈恋爱总是谈得满脑袋问号……   “反正是不对劲。”屈乐阶段性总结过后,忍不住讲出了一直想说的话,“其实吧,我觉得,你把程沛沉睡这件事的原因讲得太简化了。”   “听上去是很不容易,为了世界为了爱情,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屈乐分析道,“不合理啊,他接受过那么严苛的训练,哪怕是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力量也不至于随便跑出来影响身边的人甚至整个世界吧?”   人……呃,神,应该也是有本能在的?   再者,按照薄暮的说法,小世界的神诞生时都没有神格,需要争夺,那么现在充其量就是能力和体形都超凡脱俗的生物而已。   并没有关于他们的传说流传下来,想来不会获取到信仰,那么他们究竟是依靠什么存在的?   那么大的神躯,总要有个能量来源吧?再说了,既然与人类社会的传说无关,那他们为什么会显现出人的形态来?   【小世界的神将会显现出对世界探索程度最高的生灵的形态。】   【至于能量的来源——按照创造之神的说法,生灵与环境越和谐,他的力量便会越强大。】   “程沛这边……总不可能是环境被破坏得越厉害他力量越强吧?”屈乐先否定了这个最离谱的可能,“说不定是一样的,生灵与世界和谐发展,程沛的力量就会更强大、更稳定,在神战当中胜利的可能性更高,取得神格以后再反过来提升小世界的上限。”   他们被赋予神力应该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干预小世界的发展,以免生灵把世界作得千疮百孔、大家同归于尽。   守护者是神的守护者,神很可能就是整个小世界的守护者。   以程沛的性格,会主要因为情情爱爱就昏了头陷入沉睡放弃自己的职责吗?“情情爱爱”对象的身体问题又不是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解决。   没有哪个神会这么意气用事吧?   【有过先例。】   【恐怖之神曾经干预了小世界中不同生灵的能力进化方向,人类的身体素质和特殊能力都得到了过度提高,将原本占据优势地位的恐怖生物捕杀殆尽……】   “能不能举一点人间的例子?”屈乐头疼地说,“你举的这种恐怖之神帮着人类对付恐怖生物的例子超纲了!”   完全没有任何的参考价值。   “我分析的内容你认同吗?”屈乐问薄暮,“我个人觉得,既然存在神,那么必然有一定的价值和意义。”   “身在其中可能当局者迷,可是程沛的本能应该在啊,情……”屈乐卡壳了一下,继续说,“我不是说我们之间的感情不值得他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正是我们之间有感情在,如果只是我的缘故,他不至于这样!”   “他不可能会惹我生气。”屈乐不讲道理地下了结论,“就像刚才,肯定有其他原因……”   【您的这些分析是建立在程先生刚才对您视而不见的基础上吗?】   “不能这样说,是他的反常让我心里的疑惑加重了。”屈乐坚持从宏观分析,“他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那么您现在准备……】   “去他的学校等他。”屈乐走出了校门,准备搭乘公共交通前往程沛的学校,“你该不会告诉我他去大洋彼岸领奖了吧,帮我搬完行李再出发会不会太晚了?”   【我很难窥探神的行踪。】   “请你努力一下。”屈乐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句,“注意程恰,多分析他有没有反常的地方,有没有在融合的时候获得什么额外的信息。”   【好的。】   一路无话,屈乐来到了熟悉又陌生的程沛的校园。   最近让他感到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太多了,穿来穿去,怪混乱的。   “先找屈铭。”屈乐在手机里翻找屈铭的联系方式,他是今年入学,现在还没有到新生开学的时间,应该正在家里吧?   “哥?”   嗯,这个屈铭的语气听上去比较亲切。   屈乐对自己在空间中和家人相处得比真实世界里更融洽这点还是挺满意的,融合过来了很好。   “在哪呢?要不要提前到校园里参观一下,省得第一天来抓瞎。”屈乐对着电话问,“我带你转转?”   “我在贺平宇的学校,要过两天才回去……”   嗯?   “你陪他去报到了?”屈乐非常确定在自己和屈铭的聊天记录里没有看到这个安排。   屈铭确实很有可能特地当面和他报告这件事,出门在外却不发消息告诉他一声的可能性不大。肯定是贺平宇趁着他“请假跑出去散心”撺掇的,趁虚而入!   “屈铭,你告诉贺平宇,不要起那些不该起的歪心思。”屈乐立即警觉了起来。   他自己都是个有了男友就想一起搬出学校的人——虽然他和男友实在认识得太久了,情况不太一样,但是男生大部分想法的起源不就是那回事!   屈铭说:“哥你放心,他不敢。”   屈乐并不能放心:“你把手机给他!”   和你讲东他理解成西想法总是无比积极的贺平宇东拉西扯了一番之后,屈乐觉得自己累了。   他都已经快要忘记跑到这里来是干吗的了,多余为了面子想要喊弟弟过来当幌子,大大方方直接去找程沛不就好了。   “程沛什么时候回来?”屈乐在校园里找了一个地方坐着,百无聊赖地等待,“我都觉得有点饿了,他没有给我一张他饭卡的副卡吗?说好的霸总呢。”   【程先生应该会在下午赶回来参加班会。】   “我们班是不是也要开班会?”屈乐说到校园生活就想了起来,“我还需要去问每一门都补考的事情!”   想起来就生气。   【那么您现在要……】   “不要催着我推进流程。”屈乐拿出手机摆弄了一下,“现在这个时间,我游戏生涯当中的最爱是不是还没有停服?”   薄暮没有出声。   “开玩笑的。”屈乐哪里有心情和空闲玩游戏,“我们到程沛的宿舍去一下吧,寻找蛛丝马迹。”   别看他们沛沛总是坐豪车上学,在集体生活中其实和同学们相处得很好——薄暮没反驳,说明程沛确实住校。   既然程沛住校,那么把竹马这一属性融合过来的屈乐肯定和对方的舍友很熟啊,程沛都能把他的行李搬走不是吗? 第68章   【程先生的三名舍友都在宿舍里。】   “谢谢你的情报,能不能请你顺便告诉我是哪间宿舍?”屈乐觉得很无语,“我只能分析出来他住校,分析不出他住哪。”   薄暮提供了详细的宿舍方位和路线之后又说:【抱歉,我在思考您说的程先生存在异常这件事。】   “那你想出什么来了?”屈乐没有抱什么希望地问。   【您还记得程先生曾经因为担心您而抓皱了床单这件事吗?】   “记得啊。”屈乐当时还挺震惊的,因为程沛流露出来的强烈情绪和平时的行为举止完全不相符。   后来,根据薄暮提供的信息,程沛当时大概已经得知他患病的消息,有些反常的行为也比较合理。   【在程先生陷入沉睡前夕,类似的情绪激烈起伏等反常情况有很多次,我们当时认为是身为人类的他心理上比较脆弱造成的。】   “然后呢?”屈乐来了兴趣。   【程先生身为人类时感情非常丰沛,外公去世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悲伤与压抑,然而情绪起伏没有那么剧烈。】   “你的意思是说他早期被他生父和程恰折磨的时候承受能力还比较强?”屈乐问,“到了中后期心态上就容易崩溃了……”   【假如程先生三岁的时候力量没有溢出的话,那么这个心理逐渐崩溃的过程看上去倒是合理的。】   “沛沛三岁的时候可能因为什么都不知道——确实有问题,不知道应该会更加按照本能办事。”屈乐皱起了眉头,“我觉得你这个方向有点道理。”   屈乐大胆假设:“会不会他三岁就被什么东西影响了,一直潜伏着,随着一系列事情发生逐渐地发作,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自己和你们看出不对劲!”   【会是什么原因?】   “神的层面吧。”屈乐觉得自己也学会了遇事不决甩锅给神。   【您觉得会是程恰侍奉的神明吗?】   “虚……哦对,不能直呼其名。”屈乐沉吟了一下,“恐惧之神也不是没有可能啊,趁着沛沛年纪小,给他制造了一些不必要的恐惧,让他时时惊恐发作。”   他想了想,又说:“也有可能是他们两个联手,总而言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您唤醒程先生的过程恐怕会很艰难。】   “那个谁这么强?”屈乐觉得虚无之神这个名号完全感觉不到强,既然薄暮这样说了,那就不要轻敌,“我会小心的。”   【目前还没有哪位神战胜过那位。】   屈乐心说幸亏自己记性好:“这就太扯了吧,神战上一次的赢家不是程沛朋友家的怪兽吗?”   【那位不会和真正的强者正面交战。】   “是觉得我们家沛沛好欺负?”屈乐顿时怒从心头起,“这个仇我记下了。”   【假如影响确实来源于那位,对方正是刻意回避了与程先生正面交战。】   “那就是趁着我们家沛沛在虚弱状态欺负他了。”屈乐决定找个方式出出气,“再削程恰一波。”   他收到毁灭之力起作用的反馈后,薄暮依然保持沉默。   “请向我汇报一下究竟起了什么作用吧?”屈乐提醒薄暮,“谢谢。”   【被程恰指使前往颁奖典礼会场的媒体被延误了,无法按时参加。】   “那程恰本来肯定是要搞事。”屈乐问,“确定是普通的交通延误吗,没有人员伤亡吧?”   【是的,没有生灵因此受到伤害。】   “那就好。”削弱程恰也不能影响其他人,屈乐笑了下,“你还挺严谨的,没有生灵受伤害,我以后是不是也要从这个角度去看问题了?”   花草树木,毛鳞羽虫,万物有灵。   【假如可以的话当然最好。】   “我努力吧。”屈乐答应着,抬头看看自己从没有来过的宿舍楼,“先到他宿舍里去看一看。”   进门后经过一番寒暄,屈乐发现自己和程沛的舍友们果然是熟人,这很合理。   程沛的床位无论床上还是桌上都干净整洁,刚刚开学的缘故,没有什么生活痕迹。   屈乐一脸坦然地拉开他的衣柜看了看……衣服整齐得好像货架陈列。   程沛自然不会把时间花在这上面,都是管家安排人做的,当某些事进行得太过理所当然,也就没有同学会觉得奇怪了。   宿舍里没有线索,只体现出了程沛似乎并不准备和他一起搬出去住。   不过,也不一定,就算程沛的常用衣物都送到了宿舍,随时可以额外准备出一套不是吗。   “到租的房子那里去看一看。”屈乐不想承认房子是自己租的,“地址、路线、推荐交通工具来一下。”   很快的,他又出发跑向了下一站。   目的地在他的学校和程沛的学校之间。   “我怎么感觉半天的时间都花在跑来跑去上了?”屈乐有些心烦,“不在同一个学校真的太麻烦了,难道我们同校不是一种更好的可能性吗,为什么没有融合过来?肯定是程恰在从中使坏。”   反正不管是什么问题,怪程恰就对了。   屈乐习惯性地说:“再削弱他一波。”   奇怪的是,这次神力宛如泥牛入海,毫无反馈。   “不会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吧?”屈乐一愣,“他回击了?来啊,正面对决。”   【不,是道具发挥了作用。】   “道具发挥什么作用,防御遭到的攻击?”屈乐问。   【是的,自动生效。】   屈乐:“……能不能正面刚一下?”   怎么有种自己这边正经出招那边没头没脑的感觉。   他一直认为应该想办法早点解决程恰,薄暮一直拖延,终于可以用玄之又玄的力量限制下对方的行动了吧,又被防住了。   憋屈,这如果是什么电影电视的话,最后没有爆炸式结局都不足以平息观众的愤怒。   他绝对第一个怒摔爆米花!   体验着学校和居住地之间的交通,屈乐来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区。   “这个小区还挺不错的,我嗅到了存款的味道。”屈乐想到自己蒙受的经济损失就心痛,“24小时之内,我要程沛住进来。”   他不能人财两空!   薄暮对此没有发表意见。   “我怎么觉得你认为局面很不乐观?”屈乐敏锐地问,“都没有替程沛说好话。”   【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你一直是那种十拿九稳才会替程沛说好话的性格啊,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万一你劝了半天,他非要逆反,你说的好话就是埋的雷了。”屈乐只是在和薄暮聊天打发时间,“现在没有替他说好话,是认为我们不会很快和好喽……等下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惊天逆转。”   说话间,租的房子到了。   他,没有钥匙——还好是密码门。   “幸亏你能提供。”屈乐说,“不然我就毁灭门锁。”   所到之处,门锁尽开,配上BGM,带劲。   “很好,这里也没有什么线索。”屈乐看了一圈,除了整洁舒适没看出别的。   他在校门口只看到了程沛一个人啊,莫非是眼里只有对方就没有注意其他人?   现在他的行李已经各归各位摆放在窗明几净、纤尘不染的房子里,生活用品也都十分充足,这项工程明显不是程沛有时间完成的。   感谢幕后的管家和工作人员。   难为程沛了,和他怄着气还要亲自到他宿舍去监督着收拾东西,安排人把新住处打理得这么宜居。   连续跑了两处,屈乐饿了,趁着时间临近中午,决定去考察一下附近的餐饮业分布。   未到用餐高峰,哪家店的人都不多,屈乐随便选了家饺子铺,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就隔着玻璃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咦?   屈乐实在很奇怪为什么这个时候对方会出现在这里,于是跑出门去喊了一声:“张姨?”   张姨是他在空间中颇喜欢的程沛外公家的一位厨师。   张姨转过身来,有些惊讶:“屈先生?”   屈乐:见外了张姨,小时候都是叫“乐乐”的。   “您中午就回来了呀。”张姨笑道,“程先生特地和我说等晚上再去跟您报到呢。”   “嗯我……上午没有什么事,过来看看。”屈乐听她这样说就明白了,程沛还给自己安排了厨师。   过于体贴了。   两人又多聊了几句。   张姨倒是没有主动问为什么屈乐会出现在饺子铺。   屈乐琢磨着,假如自己和张姨道别,在外面吃饺子,程沛肯定很快就会得知这个消息。   对方会不会以为他在置气啊?   不是不可能,有种他不肯接受对方安排的感觉。   没必要没必要。   屈乐决定回家吃饭,麻烦张姨了——然后很快发现她就住在自己租的房子对面,食材准备齐全。   “您那边需要打扫的话,直接告诉我一声就好。”张姨还说,“我来通知小刘。”   好家伙,不仅在房子对面设置了厨房,连卫生也安排了专人负责。   程沛盯得这样紧,安排如此贴心,为什么不干脆搬进来算了?   不好意思吗,没有台阶下?懂了,待会儿他就去邀请!   在那之前,屈乐决定吃完午饭先睡个午觉,醒了再说……   唉,程沛助长他的懒惰。 第69章   仰仗薄暮的全方位监控,屈乐睡醒之后吃了点水果,为自己无法参加班会而请了个假,准时在程沛的班会结束前两分钟到达了他们开会使用的教室外。   和竹马的同学们都认识有什么好处呢?那当然是他一出现的门口就有人帮忙提醒对方往外看了。   程沛从来也不是赌气不看的类型,只是目光不带一丝热情,朝门口扫了过来。   姿态挺拔,面如寒霜,眼神淡漠——太冷淡了,好一个周身结满冰晶的高冷美男子。   一方面,高冷使颜值更上层楼,另一方面,通身清冷气质的程沛更令屈乐心动了。   秋燥嘛,适合来点冰冰凉凉的,下暑。   只能说有灵魂的程沛就是不一样,分分钟让他当场怦然心动!   确认他们的班会已经结束,接下来自由活动,屈乐毫不怯场地走到程沛的座位旁,轻轻倚靠在桌边:“程沛。”   离得远四目相对效果不强,离得近了,他站着,程沛坐着,他便微妙地仗着居高临下有了一丝玩味。   唉,好英俊啊——决定了,从今以后他的理想型就是长发的不苟言笑版程沛了。   头发的卷儿看上去好自然好柔软好顺滑……不能摸,现在不能摸。   程沛没有说话,不再看屈乐,改为目视前方。   坐在同排的学生们从另一边也可以离开现场,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走,人多点好,人多的时候程沛绝对会给他留足足的面子。   “你还在生气啊?”屈乐压低了声音问。   程沛并不理会他。   好吧,只好用绝招了。屈乐声音更轻地直接提出了要求:“原谅我吧?”   就是这么嚣张。   他没有正式和程沛闹过别扭,包括在真实世界里的相识、交往和在空间中的一同长大,从来没有真正说过讨饶服软的话。   希望这句软话能够直击程沛的灵魂——屈乐接触到程沛立即朝自己投来的目光,明白了,稳了:“我知道哪里不对了,我们……”   程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声音低哑:“回去说。”   回去,回哪里去……屈乐不可能不解风情到当面提出这种问题,只是在脑海中默默地吐槽。   不愧是把年轻霸总属性融合进来的程沛,不做毫无意义的投资,房子收拾好,厨师准备好,这不是很快就要用上了?   屈乐再怎么嘀嘀咕咕一堆,心里也一清二楚,程沛只是想照顾自己的起居,就像早就查到了他“外出散心”是住在哪个酒店却只是默默地帮他付清后续费用一样。   感恩,让他的经济损失不算特别严重。   程沛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温柔耐心,因此他即便发现穿越是被骗了也很难多么生气。   对方总是在选择对他有利的方向。   虽然程沛站起来了,但是屈乐不打算让路,站在原地笑眯眯地不说话也不肯动弹。   笃定对方拿他没有办法。   程沛的目光又和他交汇——不行了,软化了,没有方才那种特别带劲的冰冷了。   有点可惜。   屈乐感觉到对方保持着亲密又不失礼貌的距离用手臂在自己腰后带了一下,顺势跟着往外走:“好吧,回去了。”   既然还要绷着不笑也不说话,干吗不继续用那种让人寒入骨髓的小眼神看他?   多动人啊!   屈乐一边腹诽一边陪着程沛往外走,站在如此相貌堂堂的大帅哥身边,不如自主也走得昂首挺胸了起来。   眼不看地,他险些走错方向,程沛又伸出手带了他一下,然后就没有松开——个子高了不起啊,就这么不清不白地搂着他往停车场走?   突然之间又变强势了?哼,他还挺喜欢的。   程沛可能今天打算住在学校,不是司机来接,而是到停车场取了平时用来代步的车。   锃亮锃亮的,看起来今天也是第一天被送来学校,暂时没有在外面风吹日晒过。   屈乐有些感慨。   这辆车他在空间中帮程沛选择过,无论型号还是车漆颜色,全部都一模一样,它也出现在真实世界里了,有点久别重逢的感觉。   想想他前后有好多年都没有碰过车……还是不要主动提出表现了。   程沛根本不打算让他开,拉开副驾驶的门,豪不客气地把他送了进去,随后俯身靠近——帮他系上了安全带。   屈乐心里明白不会发生一些自己期待的被强势困在车座上的剧情……难免会心跳加速一下,谁让对方做出这么容易误会的举动。   他默默把伸出去捧程沛脸的手移到了对方的头顶:“小心碰头。”   唉,他刚刚都做好投入的准备了。   全心全意只想搞不正经的,总是免不了要失望。   顺手挼一挼程沛手感无敌好的头发吧……   程沛居然不给他占这个便宜,直起身,关上了副驾驶的门,从车头绕到驾驶席——途中自己抬手把落到额前的发丝捋到了脑后。   这个动作有点过于古典了,但是,帅呀。   屈乐隔着玻璃眼馋地盯着程沛,一直盯到他上了车、坐到自己身旁,随后故意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往近处凑了凑,问:“弟弟,会开车吗?”   程沛正在给自己系安全带,闻言瞥了他一眼。   屈乐满意了,对方的眼神又带上了些火气,显得很不平静,别有一番风情。   这样想着,他伸出手去扶住了程沛的手腕。   比起他最熟悉的那个年龄的程沛,体格没那么膨胀,同样力量感十足。   应该是经常画画的缘故,手腕上没有任何装饰,可以顺畅地沿着尺骨头的轮廓抚触肌腱和血管在皮肤上呈现出的形状……   程沛突然翻转手掌,抓住了他的手指,不让他再这样细致且缓慢地查验下去。   小气。屈乐这样想着,把手抽了回来。   大方一点嘛,不要小家子气——觉得他这样摸人家的手不对,就大大方方地惩治他啊!   在线等,挺急的。   粗糙激进的行为没有收到预期效果,屈乐有些不满意,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他在脑海中叮嘱过薄暮路遇大一些的便利店记得提醒自己,对方可能有选择困难症,直至到了小区附近才终于通知他找到了一家。   “前面停一下车。”屈乐说,“我去便利店买个东西。”   程沛专门调了个头,停在了马路另一侧的便利店门口。   这是对他有多么不放心啊?   不过屈乐胸怀宽广,即便被小看了过马路的能力,也按照原计划购入了一堆两个人都会喜欢的生活用品。   又不是拿不了,他没要袋子,抱着就出了门,程沛体贴地帮他打开车门,并对他投来了震惊的视线。   “看什么?”屈乐被他看得很是疑惑,“你在房子里准备了吗,我没有找到啊。”   程沛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重重地深呼吸了一下,皱着眉发动了车。   “你生什么气啊?”屈乐愈发不解。   看到这些如果是感到害羞他还能够理解,生气,为什么?   遇事不明,换位思考。   从程沛的角度来看,是两人心照不宣地约好却被他鸽了,他跑了出去和谁也不联系,在外面待了一段时间又跑回来,想要履行当时的约定。   确实是非常过分了,可是……床头鸽了床尾和嘛,先办好正事再另行叙话不行吗?   等一下,程沛不会以为他是完全拒绝了,刻意大摇大摆地去买了一堆东西准备和别人一起用吧?   从一般人的逻辑上来说根本不会这样想啊!   程沛不是人类。   那也不应该这样想啊,积极乐观地想一下,谁不会以为这是想和自己一起用?   还有一种最不可能的可能性:程沛觉得他这样太草率了,还没有好好说开就步入正题。   程沛根本不会这么拘泥于程序,他在忙碌的时候话都特别的少,全神贯注,全力以赴。   屈乐得出结论:程沛准是又在吃没影的醋了。   他在胡思乱想,程沛在专心开车,很快两人就到了楼下。   上楼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完全没能让屈乐松懈的神经紧张起来。   结果一进门他就被程沛抵在了门板上,甚至没能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程沛哑着嗓子问得冷酷,拿开东西的动作凶狠,手掌按在门上用的力道却非常轻。   屈乐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发现完全没有震到自己的耳朵,安心了。   “是什么你自己看啊。”屈乐看着面前强忍怒火的程沛,明知道只要自己伸出手稍一碰触就能让对方也安下心来,就是有点不想。   太稀有了,这种锋芒毕露随时可能发起致命一击的表情和给人的感觉。   他肯定不想惹程沛生气,生气伤身体,可是程沛之前在空间里悄悄跑掉,他可是挺生气的,稍微报复一小会儿没关系吧?   屈乐着迷地望着沉默不语的程沛,良久过后,对方喉头滚动,收敛了气势——不行不行,舍不得,必须出手了。   屈乐连忙两手扶住了对方的脸,向上抚摸着下颌和耳廓,轻声问:“你要是不想看的话,我告诉你是什么,教你用啊。”   果然,程沛的眼神又变得锐利了起来。   这才对,他就是喜欢这样的! 第70章   耗时耗力的教学过后,屈乐抬手碰了碰微微刺痛的嘴唇,手指探进程沛的发丝间恨恨地捋了两把。   好凶啊,刚教会的徒弟就差点弄死老师父。   他们长久在一起的时候,程沛也有着与温柔乖巧的性格完全不符的凶悍时刻。   现在回忆下在空间里的情形,程沛或许是快溜走了吧,带着几分绝望的眷恋珍爱,他个人不太喜欢那个状态。   这个又凶又气的就很好,气呼呼的,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特别温柔地对待他。   到最后都顾不上生气了,双眼湿漉漉的,抿嘴不说话,标准的委屈凶,可能想问他为什么失约,想倾诉爱语,却因为一想起来就生气而说不出口。   太好懂了。   现在还在委屈呢,紧紧地抱着他一言不发。   他却一个字都不肯哄人家,太坏了。   “沛沛?”屈乐用手指捋过程沛的发际,看着他的头发在自己指尖柔软缠绕,颇为满意地说,“表现不错。”   他十分满意。   甚至没有出现那种新手经受不住刺激的通病,莫非是灵魂过于成熟了……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初次相汇好像也没有,害得他一度以为程沛是个老司机。   莫非这就是非人类的力量?   怎么都行了,得到赚到,他们就是最契合的。   屈乐说完话就发现了,枕在自己怀中、情绪渐渐放松的程沛在听到那句话之后立刻又紧绷了起来。   夸奖也不行,又生气了?好难哄。   “你知道我不怎么会说话的。”屈乐只好告诉他自己的肺腑之言,“我只能夸一夸你的表现让我多么满意了,别的也说不出什么太好听的漂亮话,不过啊,你不要骄傲,要继续进步才对知道吗?我的夸奖是有情感加成的,毕竟我太爱你了……”   程沛猛地抬头,直愣愣地望着他,小心地用手掌托住了他的脸颊,郑重至极地轻轻吻过他的嘴唇,声音亦压抑到极低:“我也是,我爱你。”   “做完表白有什么意义……”屈乐突然浑身一冷,果断后仰躲过接下去的吻,纳闷地问,“你怎么了,不会又想跑吧?”   程沛张口欲言,表情忽地一阵茫然。   屈乐赶快两手捧住了他的脸,呼唤他的名字:“程沛,程沛你不能跑,千万别跑,再跑我不会原谅你了。”   程沛表情痛苦地向后仰去,即将挣脱他的手时又艰难地往回低头,颈部肌肉极度紧张,显示出了不受控制的艰难挣扎。   “程沛,沛沛?”屈乐边喊他边逐渐用力拍打他的脸颊和脖子,“别离开我,别放手,好不好?”   除了声音和动作上的刺激,他还可以借用程沛的神力——神力在这个时候能起到什么作用?   能够毁灭未知之力给沛沛带来的不良影响吗?如果有用的话,程沛自己就能完成了。   屈乐不断尝试着去使用甫一获得就如臂指使的调动能力,冥冥之中骤然传来了几丝反馈……   就在他略微放松的刹那,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浑身如坠冰窖——对上那双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陌生眼眸,他条件反射地挥掌拍上了对方的额头。   “给我滚!”他近乎颤抖着说,“离程沛远一点!”   就在刚刚,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上程沛的身……也太不高级了吧,怎么弄得像要上身一样!   究竟是神学对口还是玄学对口啊!   令人窒息的紧张感散去,屈乐感觉到了熟悉的温暖,连忙抱紧眼神懵懂却皱着眉头的程沛,慢慢抚摸他的头顶和后脑,并吻了吻被自己拍打出声音的额头。   “我怎么了……?”程沛问着,担忧地望向屈乐,“我刚刚是不是,要对你做不好的事情……”   屈乐摇摇头,说:“没有,是我打了你一顿,你不要想着自己不记得发生什么了就要跑,不要觉得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就要跑,你要负责任,不能跑!”   他之前一直觉得毁灭世界和程沛没有任何关系,结果事实上世界就是没有被毁灭。   他现在始终觉得程沛睡完就跑与个人意志无关,一定是有什么奇怪的力量在暗中搞鬼。   关于程沛的事,他认为的一定是对的,情况绝对会变好的,问题都会得到解决。   首先,他要迫使程沛陪着自己——程沛对他那么好,必然不忍心让他独自努力。   “负责任……”程沛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笑了下,“我还以为你在说什么。”   屈乐:好想告诉他其实说的不是眼前这件事情,可是他们两个不着片缕肢体纠缠的架势,好像没有任何说服力。   算了,程沛能够战胜神秘力量留下陪他就好,其他的事情不需要过多操心。   “对了,还有补给你的生日礼物。”屈乐换了一个话题,“你把手伸出来,男人戴戒指的那只手。”   程沛怔了怔,按照他的要求,把手伸到了他面前。   屈乐握住对方修长漂亮怎么看都充满艺术气息的完美手指,暗暗地吐槽:发什么抖啊!   他送几次戒指对方都会是这种反应对不对?   真是的。   太可爱了吧!   屈乐抬起右手,大拇指和食指间隔一段距离,假装自己捏着一枚戒指。   是的,假装。   戒指已经被“合理”地扔到海里去了,他短时间内到哪里去再订一枚?   即便手指之间其实空无一物,他的指腹与程沛的手指几乎相贴着擦过时,屈乐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计划许久的生日礼物圆满地送出去了。   “我不知道怎么想的,把戒指扔到海里去了。”屈乐佩服自己居然好意思说。   他边说着边捏程沛的指节:“嗯……我当时肯定是后悔的,之所以没有马上和你说,是因为怕你弄出什么下海打捞的霸总行为。”   后悔是真的,怕打捞是玩笑话。   不重要了,有没有实物不重要。   他们过去在一起的时候,程沛给两人买了戒指,屈乐也买过。   在空间中的时候,屈乐打算在美妙的夜晚过后把戒指当做点缀,不那么正式地送给对方——当时他觉得程沛毕竟还年轻,太严肃不合适。   现在嘛,都不重要了,他们已经换了另外一种形式长久地在一起,某些小小的仪式感只要能让对方开心就足够了。   下次有了实物,可以再来一次,来一次开心一次,赚到了。   程沛果然特别开心,也特别配合,先是欣赏着手背,又松松地握拳反过来去看……   屈乐被逗得笑出了声,捂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看:“看空气戒指看得这么开心。”   程沛开了句玩笑:“海水戒指。”   “你不会真的想要去把它捞起来吧?”屈乐看着反握住自己的手低头去亲吻的程沛,忍不住亲上了他的额头,“不要啊。”   “现在当然不会去了。”程沛笑道,“以后说不定……”   “现在”两个字咬得有点重,是在表示什么?   屈乐察觉到了,同时也体会到了,行吧,再怎么深入也比海洋深处安全。   一夜喁喁。   屈乐对程沛差点被上身的事情心有余悸,几乎整晚不敢入眠,一直在和对方说话。   程沛也是过于纵容他了,彻夜都一个问题不漏地回答。   他问程沛被自己放了鸽子有没有很难过。   程沛立刻用行动表达了心情。   他问程沛这么多天没见有没有想他?   程沛当即让他体验了一下思念的程度之深。   他问程沛今天见面的时候故意不理他是不是还在生气?   程沛的回应方式让他觉得再这样问下去自己身上会出现北斗七星。   不行了,还是倒打一耙吧。   “你今天见面都不理我,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不理我过。”屈乐伤感地说,“我知道自己很过分,若无其事地当做没有这回事也不对,心里还是很受伤。”   程沛听完这话就心甘情愿地上当受骗了。   结果,第二天醒来,被骗的程沛神清气爽,骗人心软的屈乐一言难尽……   程沛完全不吃亏的啊!屈乐默默地想。   算了算了,毕竟他们已经分开太久了,出格一点也没关系。   总之不会比他过上梦寐以求的温馨日常生活后没多久爱人突然变成了非人类更出格。   还能怎么办呢?好好生活,解决难题。   说开之后的第二天他们就自然而然地过上了同居生活。   奶奶不在真实世界里了,在空间中屈乐已经提前告诉过她,倒是父母那边,还需要告知一下。   “你要正式地去一趟吗?”屈乐抓了个时间问程沛,“跟我回家。”   程沛听到他的问题时眼睛都亮了,却仍坚持着说:“看你。”   “我是在问你要不要啊。”屈乐瞥着他,“你自己说。”   还是这样,有的事情上明明就很感兴趣,怎么不会主动对男朋友提要求呢?   “如果可以的话。”程沛的坐姿本就端端正正,此时更加严肃了,“我非常愿意陪你一起回家。”   “说得好像没去玩过一样。”屈乐翻了个白眼,“只是正式地介绍你一下,你不要搞得特别隆重啊。”   “好。”程沛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我怎么一点都不信。”屈乐笑着伸手捏了捏对方一本正经的脸,“被你搞得我都紧张起来了。”   毕竟前后这么长的时间里他都没有正式把男朋友介绍给父母。   在这方面的变化他是很喜欢的。 第71章   屈乐先回了一趟父母家,给他们打个预防针。   他和程沛提到这件事时只是想起来了说一下,可是对方实在重视得厉害,他不止一次亲耳听到对方在安排上门的事宜,只好赶快把带男朋友回家安排上了日程。   首先,要和父母出柜。   他目前和父母的关系更接近空间中的模式,能够沟通,不会特别尴尬。   他特地把屈铭喊回了家——当然不是想要两兄弟一起出柜,只是让弟弟跟着学习一下。   母亲听完他诉说自己与程沛的关系,第一句话把兄弟俩问懵了:“铭铭呢?”   屈铭疯狂给屈乐递眼神问是怎么回事。   屈乐疯狂还以眼神问他哪里露了破绽。   父亲比他们两个更懵。   母亲笑道:“我以为铭铭回来是也有什么事呢,既然没有,那就只说乐乐的。”   “只说乐乐的”,好精妙的一句暗示。   铭铭有事,妈妈不说,希望铭铭自己主动交代。   父亲的性格有些急躁,屈乐觉得自己在这一点上比较像他,而他今天没有表现出任何失去耐心的迹象,只一直默默地听着。   屈乐心说,早知道是这样,应该让屈铭先出柜。   屈铭毕竟是在父母跟前长大的,本身就更令他们难以接受一些,还落在后面,岂不是雪上加霜?   母亲似乎是看出来了,并不代表父亲也可以平静接受。   “程沛大约什么时候过来?”母亲笑着问,“他喜欢吃什么?我提前准备上,咱们家的态度得表现出来啊。”   屈乐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父亲,告诉母亲:“都行,不用特地准备,他不挑食。”   “跟我客气什么。”母亲笑着摇头,“小时候你们俩过来玩儿,分一根雪糕,不是给我解释得挺明白的?”   屈乐:“……”   程沛不爱吃生冷的,因此家里条件明明没什么问题吃雪糕的时候他俩也是分一根。   特地解释是因为每次都由他啃完一半给程沛,不解释太像他在欺负人了。   说起来,程沛是不吃榛子外面那层薄皮的人,屈乐记得有一次自己给他剥了吃,剥得很累,后来在父母这里看到的都是比较好剥的了。   母亲是真的太细心了。   商量完程沛即将上门的事情,母亲似乎有话要对他说,先喊了一声:“乐乐。”   屈乐心里前所未有地涌现出了一种拘谨:“怎么了妈。”   “人活着……活着就挺好了。”母亲犹豫了一下才说,“我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跟你说什么对你建立的这个小家庭不满意啊之类的话,毕竟人的想法随着年龄增长会变的,如果真的有,你不要在意,你爸爸说什么你也不用在意,你自己过得满意就行了。”   父亲沉闷地插了一句:“我也没说什么。”   “那你拉着个脸干什么。”母亲瞪了他一眼,“你的态度要明确表现出来,不然让孩子怎么想?”   屈乐忙劝了两句:“不,不用,我没怎么想……”   母亲平静地说:“不是说你。”   屈乐:“……”   那就是屈铭了。   屈铭,危!   “爸、妈。”屈铭坐不住了,不顾屈乐拦在他胳膊上的手,“贺平宇是我男朋友,我和我哥一样,对不起,今天才告诉你们。”   房间里陷入了落针可闻的寂静。   良久母亲扶了扶额头:“铭铭,妈妈其实说的是你们老师让你和我们商量的那件事……”   屈铭:“……”   屈乐:我拦你了,我刚刚拦着你了,我拦过你了!   “我觉得你爸爸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事情。”母亲看向屈铭,抬手指了指门。   屈乐揪着弟弟的上衣催促他站起来,把他推到门口送了出去。   怎么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又不是他自己出柜面临危机。   “妈,那我……”他现在是留在这里好,还是不留在这里好呢?   “你没关系,你是一个有主意的孩子。”母亲起身离开了被沉默笼罩的沙发,“来,咱们再商量一下菜单。”   屈乐:好巧,我也曾经觉得老弟是不是被外面的坏小子唬住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说好的日子。   屈乐并不意外程沛特地为此准备了一套新的正装。   他说的不要太隆重指的是在随行人员和携带物品上面,程沛本人想怎么打扮都不是问题。   “等一下。”屈乐在程沛全副武装起来的过程中打乱了他的步骤,“你不要弄得太正式,多出点休闲的感觉来。”   他个人最喜欢看程沛这种衣着整齐、每分每毫都严丝合缝地透露着矜贵优雅的模样了,不过今天不大合适。   “怎么了?”程沛由着他拽自己的衣摆,方才坦然被他看着穿,眼下当然也能够安然被他趁机——不,还是不行。   屈乐悄悄继续探索的手指被程沛温柔地拢住了,丝毫不因被对方发现自己在占便宜而感到羞愧。   按两下怎么了,这个矫健有力的腰背不就是为他而生的吗,腿可以攀,手不可以?   小气。   程沛带着笑意哄了一句:“等下要出门了,回家再……”   “国际局势可是瞬息万变的。”屈乐最后又象征性地帮他整理了一下,“谁知道晚上回来兴趣还会不会上涨。”   程沛笑而不语。   屈乐知道程沛在这方面极有耐心,何时开始完全听自己指挥,往往是自己先开口寻求帮助,这样的两句话并不能拿捏住对方。   唉,只怪他经受不住诱惑。   主要是开口越晚对方自由发挥得越狠,他必须好好把握当中的度。   太难了,聊点别的吧。   “是我弟那边。”屈乐转移了话题,“他男朋友是个运动员,你一下子搞得特别正经成熟,稳重可靠,英俊……先不夸你了,就是,你也休闲一点,免得显得人家年轻男生太跳脱。”   程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好像和屈铭同年?”   “心理年龄不一样啊。”屈乐不是因为程沛实际上是什么才这样说的,对方和屈铭的性格差异就是很大。   他们做过几年朋友那时候,程沛只有在他面前害羞起来才又软又乖,平时可成熟了,为人处事都让人很舒服,进退有度礼貌谦逊,完全没有一丝毛躁。   程沛轻轻环抱着他,低下头靠近了问:“那你比较欣赏心理年龄成熟的,还是更年轻开朗的?”   “讨论这个没有意义——”屈乐话说到一半,突然有些讶然,怎么那股莫名其妙的浑身发冷又出现了?   “又怎么了?”屈乐在脑海中问薄暮,“这个上身是有什么关键字触发吗,怎么程沛眼神又变了?”   【意义。】   【两次,您都提到了“意义”!】   屈乐沉默了两秒:“希望上次你是在我们开始对话的时候才——你懂得。”   “意义”?   他提到意义的时候一般都是在吐槽某件事没有意义。   当他一说没有意义,程沛就跟着情绪低落了?   “我当然只喜欢你这样的。”屈乐连忙表白心迹,“不需要回答那个问题,你是什么样的,我就喜欢什么样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盯着程沛的眼睛,刚才觉得哪里不对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对方的瞳孔会变得极其深邃,似乎通往一片无垠的……虚无?   看久了会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空间,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四面八方都没有着力点。   空旷令人孤寂,令莫名的恐惧油然——还带联动的?   “恐惧之神也掺和了。”屈乐对薄暮说,“果然特别会趁虚而入。”   现在好像稳定了一些。   瞳孔就是瞳孔,而不是通往神秘精神世界的通道。   “嗯。”程沛不由自主地微皱着眉头,回应之后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又短暂地失去了语言能力。   “你知道就行啦。”屈乐说话间安抚着他,用手指轻揉他的眉心,“不需要你爱我、我爱你的那么黏糊,不是要出门了吗?”   有理有节地接个吻吧,不要花掉太多的时间,但可以尽情用上所有浓情蜜意。   屈乐带着程沛一起回家的当天,发现屈铭没有回来。   他们两个和父母默契地都没有提起。   母亲态度自然,父亲仍然有些沉默。   有一件事情很有意思。   毕竟是在父母面前,屈乐特地注意了一下,不要去照顾程沛吃饭。   程沛亦是如此。   人的本能很难控制,这顿饭的过程中,他们两个的筷子总会一不留神就往对方那边移动再尴尬地收回。   频繁到了有些类似貌合神离强行秀恩爱的程度。   屈乐自己觉得很好笑。   还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   他在与母亲商量菜单的时候特地避开了带壳的海产,或许是为了红彤彤的好看,开饭时餐桌上还是摆了一盘。   这种食物不适合程沛,程沛剥了带壳的海产之后一定会去洗手,所以总是一次剥完……足够给他吃的分量。   是的,剥给他吃。   与不在父母面前秀恩爱的初衷完全相悖。   屈乐能怎么办,剥都剥了,不能浪费。   父亲看不下去了:“乐乐你,你也……”   到底是在招待程沛,屈乐只好推翻了“不秀恩爱”的计划。   全程都挺顺利的,带着一丝淡淡的、并不突兀的尴尬。   回家的路上,屈乐忽然就笑了,自己也不知道好笑在哪,反正心情挺好的。 第72章   屈乐和程沛不准备去拜访程沛的生父,没必要。   一来程沛自己不打算去,二来屈乐知道实际是什么情况,不可能主动提起。   即便避开了程沛的生父,另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人也是避不开的,程恰这次依然和屈铭同班,想要营销碰瓷程沛却不太够格了。   或许是屈乐对于程沛的作品应该受到更多肯定的期望过于强烈,对方在真实世界里和空间中的创作经历交叉融合,受到了百倍以上的关注。   总之程沛从小到大得了挺多奖的,程恰则很一般,他的画技本就普通,据薄暮分析,他可能在画中附上了来自于试炼空间的催眠法术。   现在大部分都失效了——屈乐每天坚持不懈地毁灭一点程恰的存在感,不止让他在画上暗中做的手脚悄悄失效,连到处挥洒的阴谋诡计都在陆续停摆。   程恰本人居然没有及时发现,这就是典型的细节太多顾不过来,完全属于自作自受。   屈乐不是没有想过程恰有可能是假装发现不了然后暗度陈仓,每天召唤薄暮三次通过与他接触的人摸清他的行动轨迹。   程恰没有异常。越是没有异常,越是值得注意……来到这一步之后屈乐便发现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   唉,实在是潜在的危机没有解决,对唤醒程沛一事也毫无头绪,让人容易想得太多。   他已经想过不少办法去适当地刺激程沛了,按照薄暮的推断和他自己偶然地亲眼所见,对方的神躯没有任何变化。   “这有没有可能是一种障眼法?”屈乐一般都是趁着程沛不在家的时候凝视神躯……别问,问就是有一种没来由的心虚,“上升到神的层面,敌人很有可能运用了某种手段让我们看不到程沛的真实状态,以防我们找到努力的方向或者突破口。”   怎么可能一丝变化也没有?   神躯上那些深深刻入他的记忆里、让他想起来就十分不好受的伤痕一丝一毫也没有减退的迹象!   怎么可能什么作用都没有!   他和程沛在一起生活,每天都相处得都很好,对方在他面前那么真实、那么自然,上次还假装生气了,骗他……总而言之就是一些情趣。   虽然在他自己看来爱情可能不是程沛选择沉睡的唯一因素,但是一点作用都没有也不对劲啊!   同样的事情放在别人那里可能会在进度停滞不前时发现问题,他这里可倒好,进度纹丝不动。   【您无需虚构出竞争者进行对照。】   “怎么能说是虚构。”屈乐的手指扣着桌面,“按照你的说法,千千万万的神,总不可能只有我们沛沛被那个谁欺负了吧?”   【如果您指的是自行沉睡的话……】   “真的只有沛沛被逼到这一步?”屈乐怔了一下,“照你这么说,那沛沛更难醒来了。”   薄暮没有说话。   屈乐分析道:“毁灭之力会抵消创造之力,假如程沛在无法控制力量的情况下醒来,所有从空间融合到真实世界的‘更好的结果’是不是都会消失?”   没等薄暮回答,他又说:“这不是我们几个人的事情,在空间中任何人都有可能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有强烈的信念就能够融合到真实世界里,怎样的信念算是强烈?不能小看普通人啊。”   “理想、事业、家庭,尤其是……”屈乐停顿了一下,“这两天我看到了一条社会新闻,和记忆里发生过的不一样了。”   “薄暮,你可能不去考虑这些事。”他叹了口气,“我个人觉得,新闻的主角在世界融合的时候肯定坚定地认为,比起真实世界里保全自身的结果,他在空间中成功保护了别人的结果更好,这才发生了变化。”   “类似的事情应该多得数不清吧。”屈乐总结着,“我都能想到的事情,程沛不可能没有发现,他在创造那个空间的时候肯定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薄暮一直也没有出声打断。   “薄暮,你在演我,你早就知道了,事情必然会走到这一步,我必然会意识到程沛的沉睡是不得已而为之。”屈乐笑道,“而且,你可是世界意志啊,又不是人类,哪里会有什么犹豫、迷惑之类的情绪,更加不可能有想不通、查不到的事情。”   他被迫入职成为守护者之后日渐感应到了,世界意志绝对不是只有薄暮重点提供的监控作用。   “我说这些话是基于你刚刚透露只有程沛选择沉睡这点是真实的,基于对方是精准打击了他。”屈乐继续说,“那谁的神力如果同时影响很多神,必然会被群起而攻之,只影响少数神很正常,为什么只有程沛这么严重?”   屈乐决定把疑问都提出来:“还有,我这几天在想,你说程沛觉醒后在毁灭之力即将失控的情况下运用创造之力创造了空间,快失控了还能……”   【是我。】   屈乐听到薄暮爽快地承认,心里完全没有办法爽快起来:“是他要求你这么做的。”   【是的。】   “也是他要求你让我领会到,两边融合的时候很多事情会朝当事人更期待的方向发展,万一他控制不了力量就会让那些新的可能消失,所以他必须沉睡。”屈乐有些说不下去了,“这样……”   怎么想都不是一个正常的做法啊!整个小世界都获得了重新来过的机会,怎么可能?   【法则之力确实不允许这样的操作。】   【程先生真正毁灭的,是源世界法则的禁锢。】   “我不明白。”屈乐下意识地说。   太复杂了,程沛为什么要这样做?   屈乐想到了自己。   他是个性格急躁又有些容易义愤的人。   他一定和程沛说过很多比如顾星成绩上的短板有些可惜、某位朋友的际遇令人唏嘘、谁谁取得的成绩错失辉煌、某一领域为何迟迟不曾进步、换个决策能够改变世界格局——之类的,大大小小的话题。   只是日常聊天而已。   是他吗?是他启发了程沛,让对方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不是您的责任。】   “你不要装出很遗憾的语气和我说话!”屈乐知道自己不应该迁怒,不过薄暮从来没有一句真话,不值得什么好态度,“你又没有感情,正常讲话就可以了。”   【您说的对。】   屈乐愣愣地想了一会儿,终究说了句:“……抱歉,冲动了。”   【没关系。】   “现在能告诉我真相了吧?”屈乐打起精神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先生在神战当中落败之后,必须成为普通生灵度过一生,我与上一任守护者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您患病初期程先生就出现了提前觉醒的征兆,当恶劣的居住环境对您造成伤害后,他彻底觉醒,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异常。】   屈乐:什么恶劣的居住环境,他俩住的地方明明的很温馨好吗?给程沛记上一笔。   【程先生与您产生了相同的疑惑,他自诞生以来就在接受严苛的训练,即便出于本能,也不可能放任毁灭之力失控。】   【随后程先生发现,他在尚且弱小的时候就被虚无之力侵蚀了,对方利用毁灭与虚无之间的关联,将神力隐藏于毁灭之力中,蒙骗了法则之力。】   【那位没有实体,虚无之力犹如附骨之蛆,程先生摆脱不了,毁灭之力是最危险也最难控制的力量,他不想冒险。】   “听上去像寄生虫。”屈乐沉吟,“他没有实体,会不会想要通过寄生其他的神控制大家的世界?”   【神战过后许多小世界确实都发生了变故,并没有证据表明是他的力量造成的。】   “你都说是隐藏起来了。”屈乐想了想,“等一下,你说程恰是那谁的宠儿,对方豢养任务者、宗旨是成为世界主宰之类的,是真话还是编的?”   【虽然是虚构的,但是我认为对方已然站在了所有神的对立面。】   “又是编的?”屈乐简直受不了,“你图什么啊!”   【有一个明确的需要去解决的敌人,会给您更强大的动力。】   “那不就是程恰吗,用不着再给他加时髦设定了!”屈乐头疼地说,“程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微不足道,我随时可以将它排除。】   “那你为什么不在最初就阻止他不要让他穿越过来?”屈乐怎么想都觉得整件事从开始就歪了,“肯定又是上一任觉得有这么个东西存在能够给程沛更好的磨练吧?”   【正因为如此程先生才及时地发现了潜在的威胁。】   【假如没有发现,对方会长期潜伏下去,一旦某个微小之处化为虚无,整个小世界都将逐渐被虚无之力吞噬。】   “程沛到底为什么选择沉睡?”屈乐发现跑题了,赶忙拉回来。   【在小世界的神陷入沉睡时,任何外力都不能作用于小世界,这是法则之力给予小世界的保护。】   懂了,装死就是最强防御。   屈乐:“所以他……”   【反正也要陷入沉睡,不如先做一件会被惩罚沉睡的事。】   【程先生说:您一定会这样说。】 第73章   “关我什么事。”屈乐确实想那样说,被揭穿之后就不想承认了。   “说正经的。”他转移了话题,“你们创造空间可以借口是因为程沛对我一往深情,想让我好好生活下去,融合的时候明显违规了吧,法则之力没有发现?”   【程先生已然完全陷入沉睡了。】   【任何外力都不能作用于小世界,也包括法则之力。】   “不是,恐惧之神呢?”屈乐对自己首次见识到的超现实念念不忘,“他不是炫酷登场来着?”   【虽然如此,但恐惧之神确实没有对小世界施放过神力。】   “怎么感觉都在钻漏洞?”屈乐头疼扶额,“这些神们还真会——不对啊,什么叫完全陷入沉睡,你跟我说他还有一部分意识……”   【没有了。】   屈乐毫无准备,心底骤然一紧,明知道此事最好不要深究,还是禁不住想问:“他,他明明……”   【那是程先生守护您的信念。】   【可以做到程先生想为您做到的一切。】   “那是他,也算是他吧?”屈乐苦笑,“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唤醒他——灵魂意识信念,弄出多少东西了,总之就是没有真正的他。”   【程先生是这样决定的。】   【他的信念会在您失去耐心的时候假装醒来,然后陪伴您快乐地度过一生,再守护您的灵魂进入轮回。】   【但是……】   屈乐从薄暮的话中莫名听出了一丝笑意,闹鬼了吗,薄暮在笑?!   【他无法阻止我诱导您成为他的守护者。】   屈乐知道自己成为守护者这件事程沛并不情愿:“……不要说这种欺负他的话了。”   【通常情况下,守护者是由世界意志献给神的至美至强与至忠至善。】   屈乐吐槽:“听上去我好像哪条也不占。”   【您是他的挚爱。】   “可以了,别搞这种!”屈乐被肉麻到了,“接着说有效信息!”   【特殊情况下,守护者一职可以由能够与神共鸣的灵魂担任,前提是必须完全自愿、毫不退缩。】   “如果我退缩了呢?”屈乐心说还好自己只是嘴硬,嘴上不承认,心里能稳住。   【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只不过您会带着得知真相却无法帮助他的遗憾度过一生而已,轮回之后就会忘记啦。】   又来了,故意讨人嫌的语气词。   屈乐想问一个问题:“薄暮。”   【我没有朋友。】   “好的。”被抢答了,还真是毫不意外的答案。   【您比我想象得更加敏锐。】   “主要是太假了。”屈乐说,“程沛作为普通人接受了那么久教育,不会连这么点社会责任感都没有,为了爱情抛弃职责……相较而言我更能看懂他为了守护世界把我扔下。”   【程先生没有这样做。】   “论迹不论心。”屈乐觉得这件事怎么讨论都讨论不明白,“不止抛弃了,还让没有一句真话的你来忽悠我。”   【您会明白的。】   屈乐还想继续吐槽,猛然觉得有些话可能不方便放到台面上说——程沛那么细心,不可能没有准备被自己发现“抛弃”行为后的补救措施。   他是工作过好几年的人,也曾听过领导意味深长地说话,虽然很有可能是画不出饼来故弄玄虚,但有的时候就是一种职场上的默契。   唔……   屈乐决定先放着看看:“那现在怎么办?先把那个谁抓出来解决掉,再唤醒程沛?”   【不要好高骛远,您首先应当学会如何面对虚无之力。】   屈乐追问:“怎么面对?”   【当然是——解决他忠实的信徒。】   面前的空气波动起来,屈乐下意识摆出了防备罡风吹来的姿势。   他想象中的情况没有发生,空气只是文雅地波动了几下,挤出了一个人来。   他的双手在面前做出了防护姿态,对方摆的则是一脚前一脚后十分警惕的落地架势。   如此对峙,又蠢又尴尬。   屈乐:怎么一言不合就把程恰提溜过来了?!   程恰摆出了老谋深算的笑容:“居然是你。”   屈乐先发制人:“不要装了,我知道你的来历。”   程恰愣了一下,说:“我们可以合作……”   “这是真的程恰?”屈乐悄悄问薄暮,“你把他弄过来干什么,我终于可以和他正面对决了?”   薄暮在揭示所有真相后语气变得颇为冷酷:【是的】。   “我应该怎么对付他?”屈乐有点紧张,“就是用神力吗,还是菜鸡肉搏?”   薄暮没有给出任何提示。   “有意思,守护者,你居然成为了他的守护者?”程恰发出了奇怪的笑声,“我现在可是普通人类,你能够对我做些什么?没有神的许可,守护者只不过都是些被拴起来的狗罢了。”   “程沛,还是那么蠢。”他说着说着,笑声越来越大,“他都已经沉睡了,居然还敢让我们发现你的身份,不会是想要把你献祭掉唤醒他自己吧?只要他胆敢醒来,我们的神就会立即降临这个世界——”   “确定了,他是那种话多的反派。”屈乐觉得有些生气,并且蠢蠢欲动,不忘向薄暮吐槽,“不太对劲吧,程恰不是很强吗?为什么我觉得他就像毫无价值……”   “看在我和他曾经短暂做过兄弟的份上,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程恰在空中打了个响指,细长的手指不正常地扭曲着,托起了一颗璀璨的小小水晶,“再见了。”   屈乐不知为何对那颗美丽的水晶心生厌恶,条件反射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它的光芒已然完全消失。   “怎么可能……”程恰的表情有些慌张,“难道,难道我最近不顺利是你在背后做了手脚,怎么可能……我现在明明是普通人类!”   屈乐本身就很反感程恰,在空间里的时候又目睹了他把真正的普通人们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现在听他把普通人类身份说的好像一层保护色,厌恶道:“你才不是普通人类好吧?”   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感觉心理上有些不适,摆出一副三观受到冲击的模样双手抱头的程恰猛然从人形缩成了一条黑色沟壑。   空气中破开了一道细长黢黑的口子,有许多疑似眼睛的细缝陆续睁开,密密麻麻的视线透过破口大胆窥探着,许多个声音同时惊呼“不可能”。   噫,什么鬼东西。   【这才是程先生为了您做到的事情。】   【享受这种感觉吧,只有毁灭之力才能够赋予——】   屈乐不明所以地望着虽然非常恶心但是只存在了两秒的破洞在许多怪叫声中飞快消失,怔怔地问:“发生了什么?”   没有炫酷的场面,也没有激动人心的配乐,就……没了?   【稍等,我处理一下投诉。】   “这种时候你去兼任客服——算了,客服都挺忙的。”屈乐职场人的品格上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我现在真是觉得特别莫名其妙!”   【抱歉,我回来了。】   【源世界法则将虚无之神的投诉自动驳回了。】   “快点说,赋予了什么东西!”屈乐提醒薄暮刚才话只说到了一半,“我能毁灭你这种说话大喘气的能力吗?”   【只有毁灭之力才能够赋予守护者突破法则之力的可能性。】   【现在看来,程先生成功了。】   屈乐冷静地问:“什么意思,详细解释一下?”   这算什么战斗过程!   一点都不激情!没劲透了!   【程先生曾经毁灭了一切外力对您起作用的可能性,当中也包括了法则之力的制约。】   【既然如此,您不成为守护者那就太可惜了——中途我们也一度产生了迟疑,因为您面对恐惧之神的时候感觉到了恐惧……】   屈乐问:“然后呢?”   【您说恐惧之神是在强行令人恐惧,说明当神力作用在您身上的时候,会让您获得一些感受,但没有实际发生作用。】   “通俗易懂一点。”屈乐催促。   【程先生运用毁灭之力给您开通了不受法则之力限制的最高权限,并且为您做好了伪装。】   【您在引导下成为守护者之后,即便程先生已然沉睡,您依然可以在小世界中使用神力。】   “不是说不能用吗?”屈乐纳闷地问,“别人都不能用,我可以……我确实上了岗就可以用啊!被你们绕晕了都。”   【是的。】   “突然这样搞得我很懵。”屈乐搓了搓手指,“也完全没有什么战胜了敌人的喜悦,程恰呢,去哪了?”   【程恰被虚无之神的信徒们推举成了窥视小世界的通道,也就是您方才十分厌恶并随手毁灭了的那个时空裂隙。】   屈乐沉默半晌:“……意思是,打完了?”   【是的。】   “这就完了啊?”屈乐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不就是前面铺垫了一大堆故弄玄虚,最后潦草结尾吗?”   【经历的过程都是为了唤醒您对程先生的感情,邀请您成为守护者。】   “绝了,最后还强行赋予了意义,程沛根本不想这样好不好!”屈乐叹气,“你就像那种创业项目……不,你更强,你连幻灯片都不屑于做,就出来忽悠人了!”   【谢谢。】   【我会接受应有的惩罚。】   “小怪打完了,Boss来不来?”屈乐已经无语到有点想放飞了,“虚无……之神?”   【您不必如此小声,他不会出现的。】   【那位没有实体,无法现身于人前,只能够潜移默化地去造成影响。】   “就是抓不到了,我能运用神力对他也起不了作用?”屈乐郁闷地问,“那就这么结束了?”   【您需要防范无形之中的影响。】   “哈,当我吐槽某件事没有意义的时候,我自己都是虚无之……这不会成为他的新教旨吧?”屈乐嘀咕,“借鉴可耻哦,虚无之神。”   【我想他已经收到您的挑衅了。】   “哪有空搭理他。”屈乐沉默了一下,“我还是想唤醒程沛。” 第74章   【您试试?】   “闭嘴吧。”这个熟悉的句子唤起了屈乐穿越之初的记忆。   全程没有一句真话,现在也不知道真实性有多少——相当不愉快的穿越体验!   【那么,下面给您汇报一些激动人心的消息。】   【程先生的人类躯体衰老消亡后,他的信念会回到您的身边,由于您不会继续轮回,在接下来的四万万年里,您可以与沉睡的程先生以及他微小的信念一起愉快地生活。】   “我觉得你在暗示什么。”屈乐回忆了一下程沛的神躯。   很好,是只拥有四肢的人形,绝了!   沛沛羊……不行,不能那么丧心病狂。   “程沛不是做事考虑周到吗!”屈乐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他如果不醒,我就……我行,但是我不想啊!”   谁一把年纪生活愉悦突然换型号——等会儿,多少年,四万万?   【是的,某位匿名神向源世界法则举报,揭发了程先生破坏法则禁锢的行为,又叠加了二万万年,中途他会短暂醒来,然后继续沉睡。】   “别喊我,我也睡了。”屈乐决定真实世界里等程沛回家就夜夜笙歌,毕竟之后的三万万多少年都是寂寞心酸的眼泪。   【您不想再努力一下吗?】   “哦对。”屈乐双手合十,摆出虔诚的姿势,“希望日后有谁能够从无形当中抓到虚无之神——我不知道应该毁灭虚无之神的什么特质才能让他被抓,看着办吧,少来点也没关系,把100%闪避变成99%也行。”   让辣鸡知道知道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我指的是,您是否想要毁灭时空的阻隔回到程先生尚且幼小的时刻,帮助他摆脱……】   “他不需要我到那种时刻去帮助他。”屈乐摇摇头,“等他回来我会和他谈谈。”   “薄暮,你能想到的程沛肯定也想到了。”他叹了口气,“他一定把能做的都做过了。”   屈乐不难想象,在自己安然入睡的那个夜晚,整个骗局开始之前,程沛匆忙地做了多少打算。   或许时间是静止的,足够程沛良久地凝望他,然而时间再久,也不会让人心甘情愿与相爱的人告别。   程沛绝对把自己能做到的都做到了。   人吧,有的时候,就是会脑子转不过弯来。   他们需要先谈一谈,看看程沛究竟遇到了什么问题,是出于什么原因被虚无之力影响了。   他们早就应当谈一谈了!   是夜,屈乐决定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睡觉了。”他把被子拉高盖住了下巴,“赶快睡觉。”   程沛醒着,他很难接触到沛沛羊,无法进行灵魂层面的交流。   反倒有两次他夜里半梦半醒的情况下朦胧感觉有熟悉的羊头蹭到了掌心里。   他不知道是不是程沛睡觉的时候爱玩灵魂出窍这套,他也不敢问,万一问过之后沛沛羊就不做人了呢,亏不起。   现在必须问了,自然要尽快入睡想办法见到对方的灵魂,其它的活动……灵与肉不可兼得。   咳,不,还是先来后到吧。屈乐这样想着,回抱住了程沛。   忙碌过后说不定入眠速度比本来强行早睡还要快一些……   “沛沛?”屈乐很快听到了自己呼唤程沛的声音,怎么形容才好——很像有人在寻找不知道藏到哪里的宠物。   然后他就听见了某个角落里窸窸窣窣引人注意的动静,更像寻找宠物的时候会出现的场面了。   他伸出手去摸索,果不其然,逮到了一只毛茸茸。   可可爱爱,沛沛羊的脑袋。   屈乐小心翼翼地捧着它亲吻了几下:“晚上好啊。”   沛沛羊没有回答,轻柔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   “我很想你。”屈乐说完之后觉得这个发言有些渣男气质,补充道,“我很想你……就是想,你。”   弥补不好,算了。   “给我一只手。”屈乐跳过这个话题,准备开始谈心,“接下来的话我想握着你的手说。”   温暖有力的手掌毫不突兀地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你的手。”屈乐强调,“这样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只蹄……”   沛沛羊伸出了一只蹄蹄。   屈乐险些被他气笑了,强调:“给我你的手,快点,不要装了。”   这些都不是真实的程沛的手,他已经看到过真实的程沛是什么模样,难免对触感有了想象。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好一阵——来了!   屈乐握住谨慎地搭在自己手掌中、仿佛随时会抽走的指尖,应是指甲的位置与皮肤并无差别,摸起来类似玉石质感,其上毫无规律地布满深深的裂痕,继续向来处摸索,腕部有一道拇指粗细的深沟,小心抚过,竟是灼热的触感。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疼吗?”   沛沛羊的脑袋小幅度地动了动。   不疼才怪吧。   屈乐不知道所谓神的疼痛和人类有什么差别,总之对方有伤痕自己就会心疼。   或许这种情绪通过双方的接触传达了过去,沛沛羊的脑袋向前挤了挤,更紧密地倚靠着他了。   “这样很奇怪。”屈乐有些哭笑不得地和伤痕累累的手掌十指相扣,同时抱紧了羊头,“两边联系起来很奇怪啊,羊头和这个手。”   一只手臂自黑暗中而来,坚定而绅士地虚搭在了他背上。   说实话,感觉并不好……不够温暖,也无法令他安心。   屈乐却还是在沛沛羊的脑袋从怀里消失后难以克制地贴近了自黑暗中浮现的胸膛。   他看不到对方,全凭触觉,很确定这个松松垮垮地环抱着自己、似乎一点也不想收紧手臂的就是他在空中看到过的程沛。   人面对未知的生物很容易产生恐惧。   尤其还是没有温度的,质地坚硬的,甚至摸上去手感都很不舒服的……未知生物。   屈乐知道对方就是程沛本沛,仍然忍不住要说:“有点冰脸。”   像贴着被刮出了好些划痕的瓷砖。   程沛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   “你不会心里受伤了吧?”屈乐抬起手拍了拍对方大概是肩胛的位置,“对不起啊,我实话实说。”   瓷砖手举止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屈乐笑了起来:“你可真是宽宏大量。”   就在刚刚,他似乎听到了程沛笑着叹气的声音。   看来对方是知道他的,不管心里在想什么,有没有在因为什么事情难过,吐槽是不可能不吐的。   只有揭露出脸被冰到的事实才能继续正经讲话。   这个瓷砖的外观真的很不方便。   害得他一直在与内心深处涌出来的难过情绪抗争,生怕有水滴落在上面会渗进缝隙里导致更强烈的疼痛。   不能让眼泪落在伤口上……他必须,笑着讲话。   “程沛。”屈乐回忆着自己精心组织好的语言,发现已然变成了一片空白,“我想过要和你说什么了,但是,又忘了。”   “我好像想过要问问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说着话,察觉对方弧度很小地点了点头,头顶被大概是下巴的部位碰触了一下,确定这是在听的意思,安心地继续说了下去,“不是想问你怎么把事情弄成了这样,是想问问,你应该已经知道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情被虚无之力缠上了吧?”   对方又点了点头。   “我想过要问清楚究竟是什么事,想过想办法去穿越到那个时间……最好能够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然后一切都顺畅地……”屈乐停下话语,摸了摸鼻子,“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啊,灵魂状态也可以哭成狗的吗?”   对不起啊,他忍不住。   程沛将他拥抱得更紧了一些,让他感觉更凉了。   “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屈乐说着话,笑了一声,“沛沛,我想要到那个时间去,我想要在埋下隐患的时候,就把它解决掉……”   “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对吧?”他问,“你知道我应该到什么时间点去。”   程沛所有动作都静止了一阵,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本来想问出那个时间点,或者,通过你到那个时间点去,努力地找出问题,解决问题。”屈乐知道自己一直在说没有什么意义的话——就是这样,就是,“我突然觉得,这样做也,没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这类的话,他不知道说过多少次。   “薄暮你不要说话。”屈乐制止了欲发出声音的薄暮,继续对程沛说,“我是这样觉得的,你呢?”   程沛没有回应。   “没有意义的事情太多了。”屈乐语气轻缓地继续说,“就像我很多时候,总是坚持一些,好像不怎么要紧的,别人都理解不了的原则……”   “不接受道歉啊,不尴不尬的相处,要求自己不要羡慕别人,假装没有在感情里面陷入很深,一副很豁达的样子,成熟地处理事情,好像什么都看透了似的说没有意义——”   “就像你,接受训练,控制自己的力量,做人类的时候一直克制着,你想方设法……你想保护这个世界,搞得很复杂,就为了找到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之类的,换个方向去想,我们做事都没有特别的意义。”   屈乐面对着沉默犹如一尊雕像的程沛:“没有意义的事情太多了,你仔细地想一想,是不是这样?”   他伸出手去,尽量轻地握住了程沛的手腕:“不仅仅是你我,所有生灵都会有觉得什么都毫无意义的时刻,怎么就能够说是被虚无之力影响了?”   “虚无之神只是在投机取巧罢了。” 第75章   【啊,您这个说法可真的是……】   屈乐没有理会薄暮,继续对程沛说:“我猜测,你是以前在历练中遇到过什么用神力也解决不了的事情。”   【是这样的。】   “解决了很多次也解决不了,是这样吗?”屈乐继续猜测,“明明你的力量很强,什么都可以毁灭,约等于什么都可以做到,却还是没能够帮助对方。”   “可能对方说了什么‘啊,没有意义’之类的话,或者每一次都说。”屈乐继续说,“你去帮助他了,觉得有希望,觉得问题能够得到解决,不断地提供各种办法,每一次对方都认为没有用甚至让情况变得更糟了——我也遇到过这样的人。”   【大体上是这样的。】   “对方有可能真的是虚无之神安插在咱们的世界里的、带有虚无之力的什么东西,实现对方的阴谋,去影响你……这件事给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你就真的是被虚无之力侵蚀了吗?未必吧。”屈乐也不知道自己在问谁,“你难道不能是因为没有帮助到别人而心情不好?”   “不能是把遗憾深深地藏在了心底难以忘怀?”屈乐拍了拍铮铮作响的程沛,“虚无之神用什么来证明你是被虚无之力影响的,根本没有办法证明吧?如果虚无之力的传染性那么强的话,所有的小世界早就被他攻陷了!”   “最起码,咱们的世界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点化为虚无。”屈乐问薄暮,“是吧世界意志?”   【是的。】   “虚无之神就是在抢别人的业绩,说不定有什么忧郁之神,负能量之神,遗憾之神的,随便谁吧,业绩都被他抢走了。”屈乐觉得可以去挑事,“我不是想要嘴炮退敌让你可以放心地醒来,我只是想说……”   “你好好地检查一下自己,仔细考虑一下,究竟是不是被虚无之神影响了,是的话,下次再告诉我。”屈乐郑重地对程沛说,“我不知道是不是你毁灭了外力对我起作用的可能性之类的原因,程恰冒出来甩虚无之力的时候,我觉得还没有我业务被抢、借酒消愁第二天醒过来的后劲儿大。”   “我真的经常,可能比别人还要经常觉得自己是个废物,觉得很多坚持都没有意义,在要不要向你坦诚想和你过一辈子这件事上进退两难,而且,居然没有发现你有那么多独自承担着的坏情绪,这样一想,更废物了……”   “想要和你沟通的时候,也只一直在说自己的情况……”   “事业啊家庭啊爱情啊,好像都不怎么成功,一多半是自己作的。人生目标是开间网咖当小老板,开起来之后又觉得太忙了不是很开心。”   “我每天都有几分钟觉得什么都没有意义,经常冒出那样的念头,说出来的话指不定会有多少人评价‘我不理解’。我也没有想要别人理解——这样反驳的话,别人肯定会说‘那你让我看到啦’,大家抬起杠来,所以我就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来过。”   “我一直觉得,那些不好的情绪,不需要告诉任何人。”   “只有现在,才告诉了你。”屈乐放缓了语气,“因为我不知道该和你说些什么,我之前和你沟通得太少了,很多真实想法都没来得及告诉你——程沛,哪怕没有希望了,没有机会了,没有意义了,我也不想让你就这样沉睡四万万年……”   【程先生沉睡是因为违反了源世界法则。】   “是啊,违反一次加多少多少年,他现在仍然可以违反法则醒过来吧?违反了加,违反了加,法则一气之下把他毁灭,他又从毁灭中诞生。”屈乐开始阴阳怪气,“结果只有我被他忘记了,啊,好一场虐心的凄美爱情。”   专注地轻抚着他后背的程沛整个僵了一下,手上加快了动作,就像在让他不要生气似的。   “不会真的是这样吧?”屈乐忽然觉得自己的吐槽不幸言中了。   【即便您被神遗忘了,也始终是毁灭之神的守护者。】   “那可真是谢谢了啊。”屈乐翻了个白眼,“万一程沛从毁灭当中重生成别的神了呢,我依然是毁灭之神的守护者,那不就和他没关系……别抱这么紧!啊不是嫌弃,是太冰了。”   他也没穿件御寒的衣服,是真的很冰。   顷刻间,冰冰凉凉的躯体消失了,软绵绵暖洋洋的毛茸茸投怀送抱,暖透了他的心。   这下换成屈乐去拥抱对方了,叹着气说:“都不知道应不应该夸你体贴。”   “沛沛?”屈乐唤了他一声,得到了沛沛羊的蹭蹭回应后有些安心了起来,“我其实不知道你听不听得到这一大堆话,说不定是你的信念在配合我,假装可以沟通呢。”   “没有关系,我会一直等着你的。”屈乐揉了揉怀里的小卷毛,“下次再见面吧。”   沛沛羊回去的时候好像心情还不错,毛光水滑,程沛本人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早上醒来脸色就很阴沉。   屈乐把程沛放倒磋磨了一番,成功让他露出了笑容。   “开心了吗?”屈乐搂着程沛的肩膀,笑问,“现在开心了啊,可是我身体不舒服了,怎么办,你是不是又要不开心了?”   “没有。”程沛紧紧地从正面抱住他,把烧红的脸颊贴在他颈侧,“对不起,但是我……还是觉得很高兴。”   “你看看你。”屈乐吻了吻对方的额头,“这不是挺会的吗。”   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想表达什么,甚至连昨晚说了些什么的印象都已经模糊了。   不重要,无论他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当中蕴含的意思能够传达给程沛就好。   他认为没有谁能够永远温柔宽容豁达开朗,没有谁从来不会感到脆弱,能够永远坚强地去支撑别人,给予别人力量——他自己平时的表现和这些都不搭边,程沛能够做到,可是程沛也会因为他受伤而气愤,会因为工作中的分歧和同事辩论,会反感一直暗中搞鬼的所谓家人。   程沛做人的时候反倒更轻松。   当神的时候一心只想要完美解决问题,甚至连抛下他的痛苦都独自承受了,找了很多方法想要两全,不得不说有的很多余,多余到让人心疼,心疼也不妨碍他发现不对立刻揭穿对方。   他的程沛有点笨拙——这话只有他能说。   屈乐可不是白白向程沛承认自己最废物的一面的。   他想要借此告诉对方,被抢了业务、宿醉、情绪低落到不行的时候,失去阶段性目标的时候,恐惧人生是不是就这样了、简直无法摆脱负面情绪的时候,所有的事情终究只和自己有关。   对于程沛来说,这个小世界这样了,其他的小世界都在各发展各的,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对于屈乐来说,他自己爬不起来了,其他人仍然在力争上游,只不过少了个竞争对手。   那么便自己慢慢爬起来吧。   屈乐记得自己状态最差的时候还没有和程沛在一起,偶尔会见面吃个饭,听温柔可爱的年轻人说说话,心情会好一点。   程沛曾经在等待着他,现在轮到他等待程沛了。   他们也可以时不时见面说说话,让程沛心情好一点。   正因为他们相爱着,他才想要用程沛过去支持自己方式支持回去,就像最初一样。   屈乐觉得……只是个人觉得,一生当中,有很多事情是过不去的,比如追回不了的失去,比如弥补不了的遗憾,比如差强人意的成就。   总有很多事,差那么一口气,差一些“如果”,不够完满,也不够灿烂。   像程沛那样紧急想出办法对抗虚无缥缈的邪恶力量,同时让整个世界浮现出了很多“更好的可能”,即便不算是最佳解决办法,也已经很不错了。   他不是为此感到满意甚至自豪的意思,是在说,所有的这些“已发生”,说不定已经对许多人有各种不同的意义了呢?   那些强烈的信念,没有丝毫被虚无之神趁虚而入的余地。   程沛一定可以感受到的,世界上的每个生灵都在与虚无进行抗争。   “我依然坚持虚无之神是在抢业务的说法。”屈乐偶尔会和薄暮吐槽,“是对抗虚无还是普通的心情不好本身就很难区分,要是都算他的,那他也太强了吧?我个人一点都不赞成动不动就真的上升到生命意义的层面。”   薄暮并不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应该说,这位世界意志已经不对任何事情发表意见了。   一如沉默流淌的时光。   屈乐选择了和上一次差不多的职业规划,毕竟那段忙碌充实的工作经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他确实曾经和同事们针锋相对,但也曾一起笑着干杯。   对于现在的他来讲,工作其实没有增加收入的意义了不是吗?他想要去创造一些竞争,精神百倍地加入到小世界给程沛传达的信念当中去。   他是说过会耐心地等待对方醒来,也不妨碍悄悄做卷王刺激对方啊。   程沛是融合了两次生活经历的状态,奖得过不少,生意也还不错,取得了一个平衡,他抽时间慢慢把那些在奶奶家画的小画重新画了出来,挂在了他们的家里。   因为要打理外公留下的产业,程沛自然不可能再去游戏公司工作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操作的,他又参与了一下屈乐的童年回忆。   屈乐:居然从第四代就开始参与了,厉害,点赞,好棒棒。   庞玎玎顺利地和郁询恋爱结婚了。   这当然不是说他的人生意义就在于恋爱结婚,也无需总结什么有人偏重于事业有人偏重于感情……在屈乐的认知里他和竹马恋爱结婚很幸福,现在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就觉得很安心。   任谁心里都一清二楚,生活不会像大多数童话那样以幸福美满作为结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以后再解决。   在庞玎玎的结婚典礼上,屈乐使用了一下神力——毁灭了气球的错误排列,让不知道怎么歪掉的气球悄悄落了回去,变得整整齐齐。   不然真是太别扭了!   原谅他只会用神力做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吧。   顺便说,原本在庞玎玎婚后就要离开的表哥正在犹豫要不要离开,不知道他这一次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顾星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有坚定的人生理想,总在以获得更好的生活环境为目标而努力着,时光不会停下脚步,他也不会。   某次他们四人在一起聚餐时,刚刚成为程沛作品的经纪人的莫琳可学姐也参加了。   屈乐暗中观察良久,在脑海中问:“莫学姐是不是把和顾星的青春萌动忘记了啊,这对于她来说是更好的可能?”   没有谁来回答,那就当做他自言自语吧。   顾星在那天的聚餐上难得地喝醉了。   从那之后,莫琳可即便赶个正着,也不会再接受聚餐的邀请。   呃,好像也说不好是不是真的忘记了,看缘分吧。   屈乐又不能出手去消除顾星过分严厉的自知之明。   能够使用神力在现实生活中会获得很多便利,相应的,会有更多烦恼,到底应不应该、可不可以之类的。   在贺平宇的事情上就是如此。   屈乐想着一定要注意,要阻止悲剧的发生,免得屈铭和对方的家人再次伤心,在帮忙的方式上却实在难以抉择。   运用毁灭之力的时候可以将操作精细化到毁灭指定目标的犯罪意识,然而产生犯罪意识的根源并不会消失。   继续深入思考说不定会钻进牛角尖,将普世生灵都变得勤劳善良一模一样。   对于毁灭之力来说,毁灭所有差异也并非难事。   那样做的话,等同于将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彻底毁灭了——他在做每一个决定的时候,都要想想这个可能性,引以为戒。   薄暮拉普通人做守护者的举动真的是乱来……或许这就是世界意志的自信吧,谁知道呢。   屈乐决定将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内,让罪有应得者提前被绳之以法,结果还算成功,贺平宇活蹦乱跳地上门到屈家拜访了。   拥有神力确实方便,倒也依旧平淡。   每隔一段时间程沛灵魂出窍与他见面的时候也是如此,平淡且令人心安。   “有点太冰了沛沛。”屈乐触诊着对方背脊上逐渐收口的裂痕,建议他,“入冬以后还是用羊形态和我见面吧。”   对不起,沛沛羊终究是强势上位了。   日子照常地过着。   屈乐每天努力工作,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告诫自己,不要依赖神力获取生活便利。   因此,在去见客户的路上,该堵车的地段还是在堵,天气预报的雨夹雪如期而至,陈就已然抢先到了客户的公司——呵,这次屈乐提前做过充分准备,有九成的把握不会被他抢走业务!   结果不出所料,陈就白跑一趟。   陆方闻鼓励地拍拍他们的肩膀,有些感慨他们二人这么快就成长到了能够独当一面的程度。   “以后我们就是经理的左膀右臂,我左膀。”屈乐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就,“你比较重要。”   毕竟陆方闻是右利手人群。   陈就:“?”   不管了,他们之间的男男关系就让他们自行去发展吧。   他要换掉工作用的西装陪男朋友去参加拍卖会了。   过程并无太多曲折离奇,甚至那些暗中较劲的过程在他看来都有些鸡毛蒜皮。   今天是个霸总的程沛强势拍下了他母亲过去的一件作品:那枚宝石天然呈现出心脏形状、非常精美耀目却又让屈乐无处安放的戒指。   他过去果然太不重视程沛的礼物了,别看今天拍得轻轻松松,在原时间线上恐怕没有这么容易。   不要想那么多了,任何时候都应该珍惜眼前。   一锤定音只代表了短暂的尘埃落定,月亮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按照原定轨迹缓缓升上天空,世界上照旧有形形色色的大事小情在不知名处发生。   或许之后他会忍不住动动手指,毁灭某桩突发公共事件当中最坏的那个可能,或许什么都不必去做。   现在他只需要闭上眼睛,用温柔的亲吻回应爱人。   “这个平时没有办法戴。”屈乐第一时间向程沛诉说了曾经未能说出口的烦恼,“不过我肯定会好好保管的,放心。”   “好。”程沛笑着回答,“我相信你一定会的。”   屈乐低头看了看那颗流光幻彩的小小心脏,仰头吻上程沛笑弯了眼睛时如鸦羽收拢般的睫毛。   此时最适合套路地来一句:宝石很美,但不及他半分。   网咖还是要开的,区别只在于这次无需孤注一掷了。   屈乐用剩下的存款付掉首付,买下了他们在原时间线上租住的那个跃层。   楼下租客维持了原装的——等到小庞离开后,不会再有其他人搬进来。   他想要拥有这个房子。   在他达成办公室里摆摇椅的终极目标之前,在他假装自己是个淡定调解冲突的无所谓中年的时候,不管快乐或是沮丧,只要他回到这个地方,程沛永远会迎上来给他一个暖暖的拥抱。   这里是他人生幸福的起点。   呃,早早退休之后他可以到程沛那边去住,寻找一个新起点,毕竟现在管家、阿姨等等住在对面经常会被问“开社区食堂吗”,有点引人注意了。   这天,一如往常,网咖老板屈乐按时下班啦!   天气不好不坏,心情有些雀跃,整个白天他都只能在手机上见到程沛,想分享在商场新开的店里买的下午茶的滋味都只能靠描述,有点小小的想念。   屈乐走进家门,和正在公共区域打扫的租客打了个招呼,迈着轻快的步伐上了楼梯。   他不是没有担心过现在的生活是否真实。   只要抬头看到那盏等待他的灯光,看到等待他的程沛……看到真真正正在等待着他的程沛,他就可以完完全全地放下心来了。   屈乐没有去管眼前所见是否变得模糊,紧紧地抱住了身材处于清瘦和壮实之间、莫名千变万化又丝毫没有改变的爱人,笑问:“在等我回来啊?”   “是啊,今天等你好久了。”程沛也笑着,在他耳边印下了力道轻缓而坚定的吻。   “这么好,爱你哦。”屈乐刻意以轻松的语调说着,“让你……久等了。”   “你也是。”   他们都一样。   .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感言:   首先感谢所有收藏评论灌溉以及读到这里的小天使们,希望读得开心。   又完结一本了嗯……默默为这个笨拙又执拗的小世界关上灯,说晚安。   .   番外会打个一键切换的ABO背景副本,没有什么重要内容。 第76章   屈乐的意识在忽远忽近的喧嚣声中逐渐清醒。   夜幕下的霓虹与建筑充满了未来科技感。   啊,看来是已经完成穿越了。   他镇定地找了个不妨碍交通的地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不久之前,他的男朋友、他所在的小世界的神程沛先生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来自经历了创造之神的守护者杀翻全场事件后痛定思痛重新规划了神战流程的组委会。   结果,由于程沛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是个有空只想让男友梳一梳小卷毛的慵懒羊羊,看到通知也懒得打开,他们俩等于没接到邀请,更别提事先做什么准备了。   神战时间一到,屈乐和程沛满脸茫然地穿越到了会场。   好在当时他们自己的世界恰巧是白天。   穿越到会场的瞬间程沛就现出了屈乐最喜欢的外表,对着爱人的小尾巴有多软萌正面就有多凶悍。   工作人员熟练地举起了超巨大的实体版邀请函,看来之前可能已经遇到过类似情况了。   沛沛羊:变得更凶了.gif。   屈乐连忙安抚爱人,神战就神战嘛,也不是不能打,他现在对毁灭之力的运用很熟练……   嗯?神战的流程更改,以后都不打了,啧,还有点小失望是怎么回事。   屈乐笑着揉了揉火速变回人形后一脸平静的程沛红红的耳朵。   丢不丢神有什么关系,沛沛好棒棒,沛沛第一时间就保护了——咳,好像被保护的他才是守护者哈。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屈乐随手毁灭掉实体版邀请函过于巨大带来的阅读困难,读懂了神战的全新流程。   简而言之就是掩盖神和守护者的记忆,投放到某个虚幻的小世界中度过一生,源世界法则将根据所有神最终取得的成就判定谁是胜利者。   从过去在同一战场的策略生存流变成了处于不同战场的种田争霸流。   需要争霸吗,判定标准是什么?公平公正公开吗?   说起来,他从前闲得无聊时听世界意志提到过公平之神,因为那位本身绝对公平,所以在任何比赛包括神战中都不会输也不会赢……这完全是个负面状态吧,永远持续的那种。   当下是流程更改后的第一次神战,推进过程中肯定会遇到很多问题,倒不如期待下表演环节。   屈乐特地了解过众神管辖的小世界的时代构成,一部分正处于和他们差不多的现代社会,也最接近源世界所处的时代。   其余则是上古洪荒、古代社会、未来星际等等百花齐放,甚至有的小世界时间恒定,永远在某一个时间段循环,有点可怕。   至于构成元素那就更加多姿多彩了,能想到与想不到的各种幻想生物应有尽有,职能千奇百怪的从神层出不穷——这些或多或少都与创造之力有关,所有神都要去找创造之神交换神力或者签欠条。   屈乐一边默默回想一边读完了邀请函,回头一看,程沛正在忙着把自己银白色的卷发染成黑的。   日常在半睡半醒中度过的毁灭之神久未实操有些手生,为免效果抵消,正超级谨慎地指挥着创造之力染发,可以说是非常精细了。   屈乐:“……”   怪他强调自己没那么在意对方是什么样的外表时讲话不够真心吗?   好吧,他真心地更喜欢黑发,沛沛就是太体贴了。   “沛沛——”远远地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   谁?!谁在跟他的沛沛如此亲热地打招呼?   来者是个短发蓬松的圆眼睛少年,嗓音和笑容都极具活力:“你在染头发吗,双色的?现在好像源世界那个——”   少年的话没有说完,被两爪捧着他的巨熊轻轻地连同他伸出的手一起揽了回去。   守护者的天赋当中包括正确地分辨神与同类,屈乐向体形庞大的守护者微微颔首致意,感谢对方顺便维护了自家神的面子。   少年陷在毛茸茸的熊爪中,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与程沛短暂地眼神交流过后,在空中打了个响指,双色头毁灭之神的发型变成了他在真实世界的日常生活当中的样子。   “这个发型很适合你。”少年赞叹,“你成为人类的时候很帅呢!”   “谢谢。”程沛和对方四目交接,沉默了一秒,真诚地礼尚往来,“你的守护者成为人类的时候也非常英俊。”   “嘿嘿我也觉得。”少年高兴地继续说,“怎么说呢,我是觉得他平时对自己的人类形象很满意,毕竟我很满意嘛,到了会场之后他非要一直这样,待会儿入座的时候要占几个人的位置啊……”   这样也没有什么毛病,看上去就很不好惹。   屈乐在对方做出瞬间染发染眉毛的举动后就确定了,这是程沛的朋友之一,创造之神。   对方的守护者自然就是传说中的三角眼怪兽了,黑白毛色均匀交杂的巨熊形象足够凶猛,很贴切。   题外话,对方的毛色分布真是规律,不愧是来自创造之力多到用不完的世界。   程沛与朋友寒暄了好半天,大多数时间是对方在说,直到他们的另一位朋友前来才停下了闲聊,准备结伴去看开幕表演。   另一位友神似乎来自幻想元素丰富的世界,外表既是动物又是植物,守护者半人半鳞,有些难以分辨是什么物种。   显得屈乐和程沛就像误入了化妆舞会的路人。   “你也想要吗?”入座后,程沛悄悄问屈乐,“我可以……”   “没有。”屈乐对非同寻常的外表没有任何兴趣,“好奇看看而已。”   他是从人类转化成守护者的,对神躯之巨大尚且难以适应,一时半会儿并不想做外观上的改动。   “好。”程沛温柔地牵住了他的手,“我陪你一起看。”   屈乐心说这就有点心机了,程沛生来略带一丝脆弱之感的俊美面孔上露出了好软好乖的笑容,自己哪里还有多余的注意力去看别的?   心机羊羊,爱的凝望。   屈乐近乎被蛊惑地轻吻了一下程沛作为答谢:“谢谢你呀。”   对方是不是发出难以抵挡的神力毁灭了他在公共场合不做亲热举动的克制力……亲都亲了,就这样吧。   于是他们相互依偎着看完了整个表演。   开场是由创造之神的从神完成的,她或他从天空及地底同时降临,于交接处足尖轻点,整个会场便开始了时代与四季的变幻,将各个世界独具特色的优美风景与生灵造物相互融合,不乏一些鲜花与水母在星群中穿行的奇异景象,跨越时空同场对阵的生灵们更是让各个小世界的从神都爆发出了互不相让的喝彩之声。   屈乐他们这个角落和别处有所不同。   创造之神被守护者托着,坐得比谁都高,评价和欢呼比谁都多;另一位友神的守护者从表演开始就睡着了,连带友神也被传染;至于屈乐和程沛,他们什么都没有准备,安静且津津有味地当观众。   奇怪了,究竟为什么程沛一个从神也没有?   屈乐在创造之神友好地分享零食时狂眨眼睛,希望对方能够察觉到自己的疑惑。   创造之神理解能力超强,创造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对话空间。   “你想问这个啊。”创造之神听完他的问题后迟疑了一下,解释道,“我能感觉到,只是感觉哦……虚无之神和他的从神们曾经都是沛沛的从神。”   “沛沛把从神创造得太厉害了。”创造之神笑道,“对方就成神跑掉了哈哈哈。”   屈乐:“……”   听听就算了,不然真的会被那种逆子气死。   “预言之神说过,虚无之神会被一个平凡渺小但极为可怕的生灵击败。”创造之神补充,“我也不知道那会是什么,难道是,南方蟑螂?”   好家伙,不同的小世界相同的恐怖之主。屈乐欲言又止:“……看表演吧,谢谢您的解答。”   创造之神说了一句“不客气”,匆忙地收起对话空间,张开双臂抱住了守护者巨熊的吻部——屈乐很想再私聊告诉他:这样会显得有些心虚哦。   愉快地看完了表演之后,神战正式开始。   然后就这样了。   屈乐像其他的神与守护者一样被传送到了某个小世界。   然而,出于一些这样那样的原因,法则之力对他不起作用。   他不仅没有失去记忆,并且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小世界在任何方面都无法束缚他。   莫非这就是自带外挂吗?   屈乐躲在无人的角落,将小世界里存在的三种性别“Alpha、Beta、Omega”来回切换了个遍,一边说着“好家伙”一边长了见识。   【毁灭之神的守护者先生。】   “吓我一跳……”屈乐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经常与所处世界的世界意志在脑海中交谈,对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声音这件事还算接受良好,“您好,哪位啊,有事吗?”   【这里是来自法则之力的忠告。】   【由于您不会受到法则之力的影响,在本次神战当中,法则之力对您的神做出了约束。】   【为避免您通过切换性别获取便利,毁灭之神在这个世界当中的性别将会与您完全同步。】   【这个世界所有人类的身体状况都处在随身携带的光脑监测之下,您方才这类举动会给您的神带来巨大的麻烦。】   屈乐消化吸收了一下这段话,无语两秒才说:“好,我明白了,刚才是我鲁莽了,程沛那边没什么问题吧,不会已经被抓起来了吧?”   【主要原因在于我们通知得不够及时,因此毁灭之神在您变更性别的这段时间里的身体数据没有被记录下来。】   【警告:性别切换已经对毁灭之神造成了一些影响。】   【祝您在神战中取得好成绩,再见。】   屈乐站在原地回想了一下ABO世界里三种性别的差异之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程沛和他的性别保持一致,那么目前应该是按照字母顺序排第三个的性别Omega。   开局他是个Alpha,程沛那边估计也是,那么现在是Omega沛正待在Alpha沛日常生活的环境当中?   Omega沛不会被Alpha沛残留的信息素给……震慑了吧。   别的先不要管,赶快切换回去。   希望Alpha沛不会被Omega沛残留的信息素引诱……厉害了,开局自攻自受。   屈乐一边很不负责任地觉得这个局面有些荒谬地好笑,一边动身朝自己感受到的灵魂牵绊赶去。   牵绊彼端满是迷茫,带着些微躁动,并无恐慌、气愤或其他紧张的情绪。   程沛应当正处在一个自我感觉安全的环境中——说不定是正在家里睡觉,乖宝宝。   屈乐于身材高大的同类当中穿行,避免和任何一个眼瞳深处藏有攻击性的家伙眼神接触,特地远离了相对娇小纤细的行人,同时也被数量更多的普通人们主动避让了。   屈乐乘上预计数分钟后便能将他送到程沛所在地点附近的交通工具,边假寐边通过便携式光脑联网了解小世界的信息。   这是一个科技相对发达的世界,存在诸多手段帮助人类不被信息素支配。   由于一些历史原因,大部分Omega拥有足以压制Alpha的战斗力,少部分相对柔弱的个体可以在外出时佩戴特制光脑防范侵害。   其他略过不提,单看公共安全,屈乐目前乘坐的交通工具中单独为Omega设置了车厢,不过在大多数公共场合里三种性别的人类都能够礼貌地和平共处。   假如到了人类较为容易被信息素支配、强弱分明的世界,想必AO两种性别都很难使用多人搭乘的公共交通,需要严格分离开来,他之前的一通性别切换操作很可能引起混乱。   鲁莽了,确实是鲁莽了。   至于他为什么要自己上网分析?因为他不受法则之力的影响,完全没有接收到记忆——有利有弊,自己努力。   屈乐阅读过基本设定后就开始整理人际关系了。   打开内置的通讯软件,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和程沛有好友,还为对方设置了通讯录置顶。   看上去他们每天都联系,聊天记录长得他都不想回看。   他们这么熟悉,他半夜去查看程沛的情况估计都不算什么反常行为了吧!可惜了,他想出来好多与对方邂逅的计划呢。   屈乐感觉索然无味,在聊天框里随手发了个“睡了吗”。   程沛回复了一条语音——他所有的回复都是比较长的语音,这也是屈乐没有回看的原因之一。   屈乐点开最新收到的消息,程沛带着笑意的慵懒声音清晰地通过耳机传了过来:“刚刚突然梦到你就醒了过来,难道你也想我了吗宝贝……”   屈乐果断按了暂停:“……”   不是,这个语气,这个谈话内容!难道说,他们使用的身份本来就是一对同性别恋人?   他完全没接收到这段记忆!   怎么突然觉得对方好像不是在跟他卿卿我我似的,有点令人生气——算了算了,沛沛又没错。   程沛:“你还醒着吗宝贝,我可能……易感期快要到了,今晚有一点奇怪,明天或许会请假吧,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   屈乐听到一半就为对方声音中的羞涩笑意而觉得极度不自在了起来,连忙回复:“我正在去找你的路上。”   语音后半段不能再听了,再听下去感觉要出事!   他刚才查看过光脑上的日程表,有一些日期特地标红了,并且分别写着两个字母用以区分,想来是细心地记录了彼此的易感期。   离今天都还远着呢,程沛在这个小世界是马虎的个性?怎么连易感期都不记得,说什么“好像要到了”。   屈乐很确定自己生理上不存在易感期的表现,是心理原因——听着程沛亲昵且饱含撒娇意味的语音,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偏偏这里是个心理活动能够对身体状态产生巨大影响的小世界,公共场合注意影响!   程沛回复了一条有点长的语音:“宝贝你要过来吗,现在?那我让厨房准备宵夜……”   可以了,下面不用听了,甜度超标。   科技进步没有研发出语音转文字吗?为什么长按不出现任何提示!   太痛苦了,让他眼睁睁地放弃沛沛懒洋洋的撒娇语音,神战里有没有道具栏让他把语音带回去留念?   屈乐通过灵魂牵绊准确地找到了程沛住在哪里,根本不需要分析是哪栋哪门哪号。   程沛在这个小世界里也是住独栋别墅的小少爷?   他按下门铃前给程沛发了一条消息,手刚刚伸向门铃,院门已经飞快地打开了。   星月之夜,美妙花园,自动开门,怎么有种神秘邀请的感觉。   屈乐刚刚走进门内,别墅大门便如同被狂风冲撞般敞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疾步来到他面前,结实有力的臂膀抱着他高高托起,银发如月光般流泻而下,绿眸在夜色中闪烁着如莹的光芒,奇异之感被浮现的喜悦笑意掩盖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块头格外大的程沛看上去高兴极了,微微仰着头轻吻上他的喉结,轻声呼唤:“宝贝。”   嗓音是屈乐最熟悉的那个没错,整个人却比真实世界里程沛最强壮的时期放大了1.5倍。   屈乐有些僵硬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背:“这么晚了,打扰你了。”   “不会。”程沛没有把他放下,而是就这样向房子里走去,“你第一次来这里,可能准备不够完美……”   第一次?屈乐怔了一下。   他们不是同性情侣的关系吗,为什么会没有到家里来过?   程沛刚刚特别自然地说让管家准备宵夜——不对,后面还有他没敢听的很长一段。   屈乐悄悄点开语音听了听,很多听不懂的奇怪名词,刚想侧面询问一下就被进门后的璀璨灯光晃花了眼睛。   抛开大厅中央高达数米比极盛烟花还要闪耀地挥洒着光热的水晶吊灯不谈,四面悬挂的都是精工切割过的宝石灯罩,灯光绚烂迷离,毫无规律与审美可言。   这个小世界里程沛是这种画风?怕不是要被他自己当成黑历史!   “你想要吃些东西吗?”程沛定定地望向他,嘴里说着疑问的话,眼神却明显地在期待他拒绝。   屈乐看了看热火朝天地工作着的厨房和在长桌旁垂首而立的两排仆从,感觉坚决拒绝有点不合适:“等一下吧。”   程沛的脸上露出了心愿得偿、单纯快乐的笑容:“要来我的房间吗?”   去、去就去呗,反正关键时刻他有一键消除信息素的杀手锏。   在前往程沛卧室的途中,屈乐看到了太多混乱无序的艺术品和过分奢华的珍宝装饰,很快就见怪不怪了。   卧室里的灯罩可能进行过特殊切割,向墙壁上投射着蓝绿相间的水波,搞气氛一流,毫无照明效果。   屈乐只能看出程沛的床类似四柱床,柱子顶部装饰着一些鸟兽雕刻,镶嵌的宝石在微微反光,挂满繁复缀饰的挂帘看上去柔软厚重,汇于高处过于狭小的穹顶,显得床上空间有些逼仄。   他还在想象待在穹顶之下会多么憋闷,程沛就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了床的正中。   屈乐:“……”   行吧,没忘了脱鞋就好。   至于他没脱外衣的卫生问题,床上本就堆满了许多衣物,与“整洁”二字完全不搭边,他拎起一件瞧了瞧,绝非程沛目前的尺码。   参照程沛望向他时美丽的绿眼睛里那抹脆弱而向往的流光……显然不是一个健康的心理状态。   屈乐:今天晚上不睡了也得把所有语音听一遍。   “我们可以说说话吗?”程沛半垂下眼眸,缓缓地向他靠近,像害怕惊扰到什么似的低声问,“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快给我你的精神力……”   哦对,还有精神力设定,这部分他还没仔细看。   屈乐尝试着调动出了一丝精神力,没有来得及练习如何收放,就被并非真实存在的利齿咬穿了——是来自程沛的精神力。   只存在于脑海中的刺痛让屈乐觉得很不舒服,不适地皱了皱眉,呼吸急促起来的程沛睁大双眼,死死地瞪着虚空中的一点。   牢牢叼着屈乐的精神力似乎想要将之撕碎吞噬的恐怖感觉逐渐淡化下去,变成了玩闹般的轻咬轻放。   屈乐伸手碰了碰程沛的额头,在对方仿佛十分舒适的低吟中沿着后脑向脖颈与背部抚去,惊讶地发现触手所及都是冷汗。   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对不起……”程沛饱含歉意的声音传来,上半身慢慢滑落在床上,明明朝向着他,却又保持着某种距离不敢继续靠近。   屈乐连忙起身,把对方的头抱到了自己腿上。   程沛的身体给他的感觉非常沉重,过于高大的身材,过分强健的肌肉,过度强调的力量感……   这是一种由信息素强弱决定着外表的小世界,屈乐在网络上了解过,路上也看到了,不同性别之间存在着显著的外貌差异。   Alpha的信息素越强,体格越强壮,Omega的信息素越强,容貌越昳丽——简洁明了,清晰可辨。   当然了,肯定也存在着一些未遵循这种规律的人类,他注意到的是普遍情况。   以程沛目前呈现的状态而言,无论举手投足之间令人屏息的攻击性与奇异魅力,还是身体各处陷入沉睡后仍然蓄势待发的强健肌肉,都以一种过于典型的形式昭示着他的强大。   唔,是一种以普通小世界的人类眼光来看实在太过了的程度。   这样看来,Omega沛恐怕也拥有极致美貌与曼妙身材,全身零件都超乎想象的那种,就像他现在查验到的部分。   不行,完全不行。屈乐检查着程沛的身体状况,查得直想叹气。   不管在这个小世界里他们应该做些什么,恐怕都只能专注于事业线了,身体条件不允许谈感情。   谈感情容易出人命。   屈乐轻轻拍抚被自己半抱着的程沛,开始一条一条地听聊天记录里的语音。   ……   东方微亮之际,屈乐昏昏沉沉地点开了其他联系人发给自己的消息。   啊,和他想的差不多。   经过一整夜的研究,屈乐大致了解清楚了双方的关系。   程沛是这个小世界中帝国的皇储之一,也是极少数处在巅峰水准的一名Alpha。   几乎没有人看好他继位。   这与Omega地位得到提高的历史事件有关。   十数年前,帝国与联邦共同对抗外敌时,在联邦境内发生了一起“幻影事件”。   当时,由于突然开战滞留于联邦境内的帝国学生、一名普通的Omega唤醒了联邦挖掘出的古代傀儡“幻影一号”,并且以不合常理的精神力压制了所有在场的Alpha。   幻影一号在战场上大放异彩,越来越多的Omega走出家庭,在幻影一号操纵者的感召与教授下前往联邦,唤醒古代傀儡奔赴前线。   这批Omega与幻影傀儡建立了不可分割的精神联系,前所未有地在军部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全新且专用的精神力锻炼体系使Omega们获得了更多话语权,从而改变了一系列公共安全法规。   不谈联邦只说帝国,在所谓的贵族看来,精神力优越的Omega更值得受重视,毕竟再强大的Alpha身穿机甲在幻影傀儡面前也不是一合之敌。   程沛的原身在幼年长期受到Omega堂兄的精神力影响,成年之前症状不显,成年之后出现了严重的精神力紊乱。   屈乐的原身是皇室为程沛选中的精神力治疗师,很快接受了对方的依赖与示好,暗示对方像对待情人一般对待自己,借此提高自身地位。   他暗中向程沛的Omega堂兄效忠,还有一名精神力不算强大的Omega情人,以及从小一起长大、对他求而不得的Beta竹马。   可谓是多点开花的炮灰角色了。   屈乐在替程沛检查时发现对方体内涌动着毁灭之力。   并非来自程沛的灵魂,而是皇储的身体里本就存在着这股力量。   假如皇储唤醒了毁灭之力,那么无论是傀儡使用上对Alpha的限制,或是Omega精神力锻炼的独特之处,甚至AO之间信息素的相互影响……一切一切,都能够被轻易毁灭。   当然,想要唤醒力量必然会历经漫长而艰苦的过程,战胜重重困难与波折。   皇储是Alpha,以毁灭之力为倚仗,不难把AO关系恢复到Omega普遍提升精神力之前由Alpha占主导的状态。   不过,程沛穿越过来成了皇储,以他的性格,不太可能让相对平衡的关系倒退回去。   这个小世界本就在努力往当前的方向发展,世界运转造就了幻影系Omega,没有这个也会有其他的什么出现。   屈乐甚至有些怀疑,法则之力让他们穿越到这个小世界是为了修正即将出现的倒退。   他穿越成皇储的“初恋”与治疗师,自然不会再引导对方往奇怪的方向越走越远;程沛穿越成皇储,作为毁灭之神,再没有谁比他更擅长控制毁灭之力了。   【恭喜您发现了终极目标。】   屈乐:“……”   谢谢啊,不用这么嘲讽的声音说出来会更好。   屈乐还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在他的联系人里有位极度柔弱、别具一格的Omega。   从对话上不难看出,对方拥有非常复古的思维,曾经数次出现了原身大为赞赏的发言,比如“和平年代的Omega理应回归家庭依靠Alpha生活”之类的……味儿太冲,很可能是穿越任务者。   当代受过教育的Omega不能说完全没谁产生过类似的想法,起码不容易有这样好的心理素质大声讲出来。   穿越任务者就不一样了,他们都有明确的任务目标,大概率是摸清原身的心理后采用的话术,跟其他人未必是这种说法。   看来穿越任务者的任务需要接近原身取得信任——说不定是想通过他接触皇储,辅佐并洗脑对方毁灭平衡、重新压制Omega。   很好,这个逻辑很完整。   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皇室会给皇储找一个Alpha作为他的治疗师?以皇储现在的情况,不担心出现信息素方面的意外吗?   难道说皇储受到原身的信息素刺激发生伤害事件甚至酿成悲剧的话,更符合幕后之人的期待?   屈乐想了想,手指点上了程沛的光脑。   在小世界当前的科技条件下,不可能随意获取他人光脑的信息——巧了,毁灭之力擅长毁灭所有不可能。   熟能生巧,屈乐精确地毁灭了程沛的光脑对自己的限制。   以后这个东西就是他和程沛共用的了,并且他不会留下任何使用痕迹。   这种无所不能的感觉基本上每天都在对他进行道德考验。   屈乐很快找到了程沛……不,皇储原身的全方位记录。   记录里显示,皇储在心理上是名Omega,接触Omega治疗师会出现良性竞争意识,刺激信息素分泌,从而散发出Alpha的信息素——法律目前对这种情况是否属于性别骚扰仍未做出明确界定,皇室不想引来不必要的讨论。   这种病例并不罕见,早有前例可循,一般情况下会建议选择生理同性的治疗师。   屈乐看完这些,某个奇怪的想法愈发强烈了。   在他不清楚程沛的性别会随自己一起变化时调节了一下性别,对于自己变化成了什么样的外形并不在意,他主要是很好奇,程沛在不同性别下会呈现出什么样的外貌?   看啊,眼前这个Alpha,完全是在社交网络上被追捧的完美顶级Alpha。   假如是Omega呢?   屈乐是真的很好奇,很想了解程沛的不同形象,对方变成羊或是哪天变成其他小动物、变成四季豆什么的……他都有自信在对方变化的事物上找到熟悉的点,然后觉得好可爱——只是一种乐趣而已。   虽然他掌握着一键变O的开关,但是总归需要和程沛商量一下。   先毁灭记忆枷锁唤醒程沛吧。   在信息素、精神力两方面都有点问题的身体条件下唤醒程沛,岂不是又要触发他天性当中的克制。   不如先一键变成B?先把记录身体数据的功能关掉……   屈乐想到就做,甫一切换就发现了某个被忽略的问题——由A变B,整个身体都会缩水。   他自己缩放的时候没有任何感觉,程沛的痛苦却是实打实的,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捏扁玉米泡沫条的景象,当即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那种疼痛。   “沛沛,沛沛?还好吗?”可恶啊,他刚刚还顺手把记忆枷锁解除了,这波完全疼入了程沛的灵魂里,“对不起沛沛……”   程沛的双眼由迷离变为明亮,很快地蒙上了一层无奈的水雾,颤抖着伸出双臂环抱住了他。   “很疼是吗,我错了。”屈乐小心地托着他缓缓按摩,“感觉好点了没?”   程沛沉默地忍耐了一会儿,带着笑意说:“全身疼痛程度是一样的。”   “怎么可能。”屈乐不相信,见他微笑不语,“那我换个地方……”   程沛果断阻止了他:“不用。”   两人平时不缺经常待在一起的机会,痛感稍缓后立刻聊起了正事。   程沛同意屈乐的看法,并且补充了一些意见:“这种平衡不够稳定,处在和平局势下很有可能被推翻,我们应当推动其他方面的改革。”   “你,你应当。”屈乐决定做个甩手掌柜。   程沛拉起他的手轻轻落下一吻:“但你一定会在背后支持我的对不对?”   屈乐正在摆弄程沛满头和绿眸非常搭调的银色卷发,对方一键变B后外貌和神躯很像,眼睛的颜色不一样,特别加分,英俊极了!   他边挼小卷毛边失望地回答:“支持肯定会支持——你居然不会为了刚才的表现不好意思!”   “会有那种表现应该是因为……传送前我正在想,你会不会喜欢类似创造之神和守护者之间的互动。”程沛垂下眼睫笑了下,“可能我有点羡慕吧。”   屈乐:“……我暂时不想像沛沛羊一样被亲亲抱抱举高高。”   “咳。”程沛这下如他所愿地脸红了,微微偏头,换了个话题,“那你,喜欢绿色的眼睛吗?”   “倒是还挺喜欢的……”屈乐心说不会吧,沛沛不会为了这种事去找创造之神吧,秒变绿色永久美瞳。   程沛暗暗做了决定,浅吻了一下屈乐欲言又止后仍微开的唇:“想看我成为Omega的样子吗?”。   “不了吧。”屈乐摇摇头,舍不得他那么疼,看看漂亮的绿眼睛就足够了。   程沛笑笑,垂下眼帘轻声道:“可是我现在很好奇……”   屈乐没有特地去照镜子,觉得自己在AB两种性别下变化不算大,一键变O大概率也是如此。   既然程沛这样说——   “你看你,我就说不想你疼了。”屈乐受不了程沛的轻声细语攻势,切换之后有点后悔,只顾着安抚对方,完全没有心情在意Omega沛是什么模样。   等到程沛疼完了,屈乐的注意力转向外表,只看了一眼就扭开了头。   好怪,再看一眼。   怎么说呢,用普通人的眼光来看,已然美得超出审美了。   那些能够将所有人都迷住的美貌除了有辨识度之外,肯定也把握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度,太美了,不行啊……   他对程沛没有任何意见,只是不理解这个小世界的生长美学而已。   “要我评价,这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欣赏范围。”屈乐总结,“好魔性……”   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对不起啊,是我任性了。”程沛用现阶段如凝脂一般的脸颊贴着他,“好了,变回去吧。”   确实需要及时变回去,不然贴久了屈乐都怕程沛会化掉。   一回生二回熟,放大的过程似乎没有缩小那么痛苦,屈乐也轻松了许多,开了个玩笑:“再见了,限量出现一次的美丽沛沛。”   让美貌超神的Omega沛留在记忆里就很好。   Alpha沛是提神醒脑的薄荷调,Omega沛则是馥郁糜丽的花香调;屈乐闻着自己像橙子果汁, A与O的区别只是有没有打入气泡。   记下来,留作纪念,就当是度假体验了。   至于在神战中获胜?如果是以神的成就作为判定标准,程沛至少需要登基才能有一争之力。   他的堂兄是一位各方面都极度出色、小世界本土长成的Omega,显然更符合目前局势的需求。   ……   “算了,第一次用新流程,登基也不一定能赢,说不定哪个神在拯救小世界呢。”屈乐如是说,“万一规则有漏洞的话就更难讲了。”   “的确是。”程沛正在做每天清晨的例行转换,“哥你别松手……”   屈乐翻了个白眼:“我真的很难分辨你这是在从Beta向Alpha转化还是别的什么。”   程沛外出的时候自然要使用生来的Alpha身份,他作为诊断记录完整的心理Omega,支持堂兄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每到夜晚他就要变成Beta了,否则很不方便。   为此他亲自修改了一下光脑,以免每晚都缺失身体数据的记录会显得很奇怪。   对于身体缩放这件事程沛早已习以为常,这种疼痛本身其实也是可以毁灭的……那又怎样,屈乐的陪伴是必不可少的仪式环节,也是“度假”的乐趣之一。   程沛非常喜欢两人都在Alpha状态下时屈乐无意识散发出的信息素,橙香混合酒香,微苦而回甘,对方自己并不在意,他也不会强调这有多迷人。   他很感谢自己有足够的意志力不受Alpha之间的互斥反应影响,在每个美好的早晨都能吻上屈乐的腺体,浅酌“度假”之旅附赠的甜美早餐酒。   可惜,另一种可爱香气只出现了剥开橙皮般的短短瞬间,都没能仔仔细细地品尝……   “好了,快些起床了。”屈乐觉得哪里怪怪的,轻推着程沛催促,“快点,今天还有会议,不能迟到。”   明明程沛无论在什么性别下都很温柔,他为什么总有一种任务再不早点完成对方就会解锁新姿势的预感?   他自己也是男人,对于更大的诱惑再清楚不过了,赶快完成任务,赶快结束!   “好。”程沛从善如流,起床后看着窗帘自动缓缓打开,回望在晨曦中舒展身体的屈乐,“希望你今天一切顺利。”   “嗯?”屈乐转头看向目光柔和地注视着自己、在清晨的光线中显得格外缺乏攻击性的程沛,俯身捧住他的脸颊贴了贴,“谢谢,你也一样。”   无论顺利与否,成功或失败,荣光或落寞,愿他们始终都如最初一样。   .   (完)   作者有话要说:   *   点关注,不迷路。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