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步步套路俊郎君   作者:欢景   生子,雷慎入   主cp:腹黑将军攻vs伪痴傻娇气戏精心机腹黑亡国帝受。   副cp:风流俊俏女装大佬神医美攻vs高冷傲娇反差萌帝王强受   容三公子找到青梅竹马的小皇帝,但是对方已经疯了。他把他藏在自己的府邸里照料着,对方却一直想爬上他的床,然后软绵绵哼唧唧地说要再生一个宝宝。   沈弦思:每天都在想着如何套路执明到床上造娃~   …   宋神医只是想扮女装去套路自己钟意的一个白面团小公子,却阴差阳错地压了黑面煞神!煞神居然能有孕!煞神要封他为妃!!! 第一章 疯癫一修   南萧亡了,在中秋团圆的日子里,曾经的容三公子领着敌国凤临的军队,厮杀进了皇城,一举攻下南萧,迎凤临帝亲率的五十万大军进城,入住南萧皇宫。   可是,愚帝沈弦思和奸相叶暄却不知所踪。   凤临帝让容三公子负责捉拿。   容三公子,南萧名相的第三子,容执明。   …   夜里,巍峨的高山之下,无数士兵举着火把。为首穿着银色铠甲的人,身形挺拔颀长,气质沉稳冷冽,像一把准备随时出鞘的长剑,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都是从死人堆里厮杀过来的气场。他的面容很俊美,眉骨清俊,双眼深黑,轮廓深邃,肤色冷白如玉。   “将军,找到了。”一个士兵跑了过来,容执明便跟着那士兵上了山。   沿路有倒伏的尸体,刺鼻的血腥味,远处还有野兽嘶吼的声音。   天空中的弯钩冷月,更显得现在萧索鬼魅。   秋夜里冷,走着的士兵能因为呼吸喘出了白色的雾气。他们最终来到一个山洞面前,这里倒伏着尸体,血腥味更浓了,而山洞里,却传来婴孩哭泣的声音。   容执明正要进去,一个士兵急忙道:“将军小心,里面的人发了狂。”   “嗯。”容执明点了点头,拿着自己的配剑,就走了进去。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烈。   容执明以为里面会有很多尸体,但其实只有叶暄一个。叶暄的脖子被扭断,扭曲着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火把的光芒映照下,叶暄已经是一个血人,肚腹被捅烂了,上面还插着一把剑。   容执明让士兵把叶暄的尸体抬出去,灭容家一家满门的仇人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容执明心情复杂。他叹了口气,高举着火把,却看见了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的人。   愚帝沈弦思。   白衣上全是心心点点的血迹,双手铐着镣铐,长发凌乱地披散着,精致惨白的侧脸上溅着鲜血,对方垂着头抱着一个襁褓,襁褓里的孩子在哭,这样的场景,诡异得让人心口一窒。后面有士兵要进来,容执明冷喝一声:“出去,谁也不许进来!”   “将军!”   “滚出去,守着洞口。”容执明强势地下着命令。沈弦思再疯再傻,现在的天下,又怎么可能允许一个亡国之君活在外面。   没有人再敢进来。   容执明解下自己红色的披风,沉默着走近。沈弦思抬头望向容执明,浑浑噩噩着向容执明伸出手,满脸鲜血地发出了呜呜的哭声。   愚帝在一月之前已经得了疯症,甚至还在宴会上了杀了凤临帝的三哥,这才让凤临有了攻打南萧的理由。   容执明强压着心头的思绪,走过去握住了那只手,沈弦思把怀里的孩子往他面前送,一边流眼泪,一边嘴里胡乱地喊着:“明明…明…”   疯成这样了啊…容执明看着对方,愚帝沈弦思生得很俊,凝脂肤,眉深黑,眼波澄澈流转,鼻挺唇丰,赛过三月春花。即使溅着鲜血,疯癫着,也让人觉得有种别样的美感。   现在对方眼里全是仓皇的无助,他紧紧地抓着容执明的手,眼泪不断地掉着,砸在他怀里的孩子的脸上。   沈弦思往容执明的怀里送,容执明却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沈弦思抱着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然后就笑了,他的嘴里大口大口地涌出鲜血,人就这样往前倒去。   容执明下意识地上前抱住对方,除了孩子哭得更凄惨,沈弦思已经不省人事。   …   容执明下朝回来,将军府里的大丫鬟兰儿一边帮他换朝服一边道:“将军,后院的那位醒来一直哭着喊着找孩子,那孩子当时宋大夫在治病,一时没能送来,他就发了狂打伤了一个婢女,因为您嘱咐不能让他离开房间和闹出太大的动静,奴婢们迫不得已,用了一些强硬的办法,请您赎罪。”   容执明闻言愣了愣,却没有多说什么,他换上靛青色的锦袍,就往后院走去。   小院里的那一棵大树枯黄的叶被秋风一扫落了一地。   到了院子里容执明让所有人都下去后,进到屋子里,就看见被捆成一团的堵住嘴的沈弦思。   对方只是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一处,他们说的疯状,倒是没有。   容执明走到他面前,沈弦思的视线才有了聚拢。   他就那样盯着容执明看。容执明叹了口气,他坐在床边,给他解开束缚,把嘴里的那团布拿出来让对方躺好。   沈弦思这下倒是很乖顺,一语不发地任由容执明给他整理衣衫,掀开衣服包扎的伤口。包扎的沁着血色是沈弦思发疯时又弄裂了伤口。   看着沈弦思身上的伤,容执明才彻底相信,叶暄是真的死在沈弦思手下,沈弦思也差点陨命,因为他身上的伤,看着也令人胆寒。可是,那个娇气的皇子,不是不会武功吗? 第二章 疯癫二修   容执明正想着事时,那原本躺在床上的人慢慢地靠过来,细白细长的手指拽着他的衣角,细细糯糯地开口:“执明…疼…”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疼就不要乱动。”容执明回过神笑了笑,经过这么多事,这人倒是还像小时候一样爱冲着他撒娇卖乖,哪怕是疯了。   他在凤临时也听到沈弦思的传闻,愚帝不仅愚蠢只听信奸相的话,还残暴不仁,甚至亲自下令生生地打断了自己四哥的一双腿。   那时候容执明其实不太信的,天真顽劣的六皇子怎么会…直到他为了一些事偷偷来到南萧…   容执明的笑容僵住了,他看向拽着自己衣角的沈弦思,却不由的一怔。   沈弦思唇角扬起来,瞳仁漆黑明亮,黑色的瞳膜上仿佛渡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流光,天真漂亮的一如当年。   “好看…执明,笑起来好看。”沈弦思抓着容执明的手,脸颊在掌心里软软地蹭着,“弦思,好想你啊,弦思一个人等你等了好久好久…”   掌心里的柔软,漆黑柔软的发,白衣上的血…容执明叹了口气,他抚摸着沈弦思的头发,“殿下…乖,松开臣,臣给你换药。”   “不叫殿下!”沈弦思突然来了脾气,脸搭在容执明掌心里白着一张俊脸绞着眉鼓着腮帮子瞅他,“不准这样叫…”   “哈…”一向冷心冷情的容执明总能被对方逗笑,“那要叫什么呢?您说,我听着。”   “娘子啊,要叫娘子!”沈弦思眼睛陡然迸射出了华彩,“悦知是执明的娘子,你要叫我娘子,我们入过洞房了的!”   “…”容执明明显一愣,许久后才道,“这可不能乱叫…”又发现一处不对,接着问,“悦知是谁?”   “悦知是我啊,执明,我连宝宝都给你生了,还不算是你的娘子吗?”微垂的眼皮轻颤抖,乌黑浓密的睫毛不安地抖动,然后须臾间,圆滚晶亮的泪水就挂在了那睫毛上,对方吸着鼻子一颤抖,就抖落到了容执明的掌心里,“你难道不要…不要我和宝宝吗?”   容执明无奈,沈弦思是真的疯了,他是男人啊怎么可能生孩子。但是这不是重点,他怎么可能生下他的孩子呢?   八年前叶暄以叛国的罪名灭了容家满门,他侥幸逃脱到了凤临后,他与沈弦思就只远远地见过,最近一次还是一年多前,他作为凤临使臣来到南萧皇城,皇宫里设宴款待他。当时沈弦思还左手一美人妃子,右手一个美男侍郎。   容执明居然在想,要是也该是他们的啊。   挂着眼泪瞅着容执明垂眸神色不定,沈弦思就把眼泪瘪回去,“执明…别生气,悦知不做娘子,做小妾也可以…”   容执明被噎住了,算了,对方现在神智不清,他居然和沈弦思计较这些,自己不管过了多少年,遇上对方总也容易被他套到话中去。   “殿…”容执明才说了一个字,那边又瘪着嘴楚楚可怜地要掉眼泪了。   “悦知…”瞬息间,容执明也记起来沈弦思曾提到过要把这两个字当作他的字,“松手我们换药好不好?”   “嗯…”沈弦思松开手躺了回去,自个儿掀开被褥和衣服,乖得不像话。   容执明给他换药,手碰到伤口时容执明还怕对方疼,可是沈弦思就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一点也不觉得疼的样子。容执明就放下心来,指尖碰到别处白软滑嫩的肚子时,情况就不一样了。   “嗯…”沈弦思软绵绵地哼了一声,然后挺了挺自己白白的肚子,“执明,摸摸呼呼亲亲,悦知就不疼了。”   “…”容执明沉默了,“沈弦思,你真疯了吗?”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黏乎缠人。   沈弦思眨了眨眼睛,“不傻,悦知不傻…悦知只是很喜欢执明而已。”   容执明摇了摇头,他给沈弦思处理完伤口后道:“不许大吼大叫,不许打人,要乖乖的,好好的养伤,我还有事先离开一会,躺好睡觉知道吗?”   “不,执明在哪我就要在哪。”沈弦思挣扎着就坐了起来,“他们都是坏人,他们要打悦知,要把悦知关进又黑又冷的地方,要把悦知放进很痛很痛得水里…悦知怕啊,怕啊执明。”沈弦思蓄着眼泪直往容执明怀里钻,紧紧地抱着黏着,“会死的…悦知和宝宝会死的…坏人!都是坏人!”   “好好好…我不走别乱动,乖,有伤别乱动好吗?”容执明头疼,“沈弦思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生气了!”   沈弦思立马就不哭不闹了,团成一团就窝在容执明怀里,低低地啜泣着,薄薄的里衣瘦得可以看见肩胛骨。   “回去躺好。”容执明命令着。   “不走…好吗?”沈弦思怯怯地问,“宝宝丢了,执明,悦知现在只剩下你了。”   “不走。”容执明叹气,“宝宝也没丢,大夫在给他看病。”   “真的吗?”眼睛亮晶晶的人抬起头来,惊喜地问。   “嗯,一会就抱回来了。”容执明点头。   “执明真好。”沈弦思说完就对着容执明的脸甜甜地亲了一口,然后乖乖地缩回被子里,瞅着容执明认真地说,“我乖,你不走,说定了的哦。” 第三章 疯癫三修   沈弦思没多久就睡着了,但是手还抓着衣角不肯撒手。   容执明看着心情很复杂。他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来,竟然还是这样一副光景。   一开始他并不是想在凤临为臣,可是南萧已经烂透了。这还是儿时他父亲告诉他的,南萧根基已坏,一座高楼,楼层摇摇欲坠就算了,根基也被万千蝼蚁啃食着,从哪修?   那时候他还不太明白,后来家亡了,他流亡到凤临,才明白所谓大势,已经不可逆。所以他入了凤临。南萧只有权贵还沉睡在美好的大梦里,苦的是万千黎明百姓,还有一个个渴望谋得家国救赎却死在执掌朝政的人的屠刀之下。   而这一群权贵里,就有愚帝沈弦思。沈弦思是叶暄的皇帝傀儡,时而痴傻如孩童,时而却又是狠毒残忍的暴君。据传,他的父皇齐暄帝是死在他手上。   真真假假容执明已分辨不清,可不管听信再多,看了再多,对于床上的人他还是留有伴读少年时的那份温情与真挚,才会在最后时刻把他救下来藏在府中。   不然作为一个前朝的亡国之君,以凤临帝那多疑冷酷的性子,沈弦思的下场,未必会比做奸臣的傀儡皇帝强。   少年时的情谊,抛不开。当年的那群人,只剩下他和沈弦思了。容执明想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让沈弦思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至于自己…这些年他也活得很累,但是与现在的凤临帝萧珏的誓盟,他注定又要耗上许久。   更想撒手什么都不管,可是这世上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容执明沉思之际,兰儿抱着孩子推门进来,身后跟着神思有些恍惚迷茫的宋微。   宋微是他的师兄,容貌生得昳丽俊悄,看上去风流多情。父母曾是南萧锦川郡的郡守,因为叶暄铲平异党,一家横死。机缘巧合下,他们共同拜了江湖中无枢老人为师,宋微擅长医术毒术还有易容,武功也居于上乘。   容执明没有太在意他,接过兰儿手中的孩子,这几日忙,凤临帝萧珏打下南萧,就顺势迁都到南萧皇城平陵,这一忙,他连这孩子都顾忌不上看。   是个小皇子。   生得瘦,有些不符合皇家贵养出来的孩子,倒有些像平日里果腹困难的百姓家的小孩,肤色是不正常的白。但是模子生得极其好看,睫毛又卷又长,虽然睡着但是看得出来眼睛很大,鼻子小小挺挺的,好好养着,过不了几日肯定是水灵灵的俏娃娃。   沈弦思都有孩子了,对方才二十有三吧。   “将军,这小主子生得真好看。”兰儿在一旁指导着容执明抱孩子,一边目光含着温柔的笑意说。   “小主子?”容执明不知怎的,越看这孩子心里越软,大概是和他父亲一样有招人疼得体质吧。但是听到兰儿这话,他还是有些诧异。   “您叫这位殿下,那自然这孩子便是奴婢的小主子了。”兰儿眼睛转了转,忙道。   “日后别叫殿下,就叫公子。伺候的人兰儿你和安叔多上点心,不然整个将军府得受牵连。”小孩也许是生病,在他怀里睡得很乖,容执明又问,“喂奶了吗?”   “喂了。”兰儿心疼地蹙紧了眉,“将军您不知道,小主子也不知道饿了多久了,喝奶时那叫一个可怜,唉…奴婢心里疼。”   容执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兰儿,去吩咐厨房准备一点精致的吃食然后送过来。”   “是。”兰儿福身出去后,宋微才走上前来瞧了瞧容执明怀里的孩子,孩子小小的打了一个,吐了个奶泡,才睁开眼睛,瞳仁又黑又大又润,像水灵灵的黑葡萄滴溜溜地转着,看着容执明就晃动着肉粉的小拳头笑。   “真是个招人疼的小东西。”宋微碰了碰小脸,然后坐在床边给沈弦思把脉。屋里点了让人安眠的香,所以沈弦思才睡得那么沉。   “怎么样?他的身体如何?”容执明问。   “糟透了,一时半会我都弄不清楚这样一副千疮百孔的身体该从哪里治。”宋微收回手,“你就想,落在叶暄手里,能有什么好果子。”   “劳烦师兄了。”   宋微抱着手,“师弟,你知道的,我对叶家恨之入骨,也对沈氏皇族没有什么好感,所以对于沈弦思,我全是看在你的情面上才肯费神救的。”   “…”小家伙的小拳头抵着他的脸,容执明笑着侧开脸后道,“说吧,又惹了什么麻烦要我帮忙来还你的人情。”   “这…先讨论一下他的病情才说。”   “你不是说你一时半会弄不清楚吗?”容执明淡淡地反问。   “…”宋微翻了个白眼,“容执明,你不这么耿直会死吗?”   “有话快说。”   “沈弦思身上平常病痛就算了,居然还有妇人产后的落下的产疾,你说怪不怪?”宋微饶有兴趣地看着容执明。   “…”容执明愣住了。   “也就是你怀里的孩子很可能是他生的。”宋微摩挲着下巴,“孩子是谁的呢?谁能对帝王做那档子事呢?啧…该不会是叶暄的吧!”   “…”容执明看着怀里的雪娃娃,拽着他的衣领都能乖乖地玩,大眼睛同他对上后,就开心地呀了一声。   “还有什么?”片刻后,容执明问。   “他左手指尖上的那些伤口,是咬的,估计是孩子没吃的,用血来喂。”宋微心情有些复杂,“我也是瞎说的,这孩子不可能是叶暄的。我看过叶暄,他有隐疾,不能令女人生育,所以男人应该也是不可以的。沈弦思这么护着这个孩子,孩子的生父应该对他很重要。”   “嗯,我知道了。”容执明点了点头,“你就这么确定是他生的,难道不可能是误诊?”   “其实吧,要是那件事没发生,我都会怀疑是自己误诊了,可我真的诊出了一个男人怀孕了,肚子还一天天的大了,孕期反应也一样…”宋微头疼地揉着额头。   “谁?”   宋微舔了舔嘴唇,有些绝望地望着容执明,“师弟啊,这就是师兄要求你的事,你可千万要救救我。”   “你就是那个怀孕的男人?”容执明挑眉看着他的肚子。   “我是让那个怀孕的男人的男人。”宋微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师弟啊,我把皇帝萧珏睡了,他还怀孕了!!!”   “什么!”容执明都无法控制地震惊了。 第四章 混乱一   宋微叹了口气,坐在一边懊恼又无奈地说:“叶暄死了,大仇得报,我想着自己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为自己活了。你师兄我天生是个断袖,看上了凤临原来皇城城东做点心的半春堂的小伙计,但是他不喜欢男的,师兄我一直都是扮女装和他接触的。大概是四个月前,这死小孩跑去了花楼,我去捉奸,没想到着了人的道,中了那些不入流的药,你说巧不巧,萧珏那煞神居然逛花楼,还正巧不巧地就被我压了。”   “…”容执明微微吸了口气,扯了扯嘴角,“你居然没被当场剁了,真稀奇。”   “我当时是女装嘛,而且,模糊我还是记得的,他好像也是中了药吧。总之你师兄我一个童子鸡,第一次给人开.苞肯定把人折腾得半死,第二日我清醒来看见昏迷在角落的人魂都掉了,点了睡穴给人清理了之后我就溜了。”宋微痛苦地捂住了脸,“诚惶诚恐地过了三个月,萧珏也没找我麻烦,我的心啊总算悄悄落了。可就在攻打南萧的前一日,宋珏叫我去给他把脉,我滴个亲娘耶,他居然怀孕了!!而且时间,还刚好就三月!”   “能压了萧珏,你倒是也挺男人的了。居然还留下了龙种。”容执明淡淡地回。   “我的师弟啊,咱别说风凉话了。”宋微摸了一把脸,咬牙切齿地说,“最可怕的是,昨天我给萧珏请平安脉的时候,那尊煞神居然说了句,'宋神医脖子上这梅花胎记,还挺特别的',宝贝师弟啊,我这是快被发现了啊,真的要把我剁了!”   “可是,你都让别人怀孕了,总得负责吧。”容执明无语地道。   “如果是普通人我是必须负责的,男人可萧珏,你确定他不会让我到阎王那里负责?”宋微看着容执明,“师弟,萧珏有多可怕,你懂的吧?”   “…”容执明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宋微,“那要看是对什么人吧,那么多疑的一个人,对你有所怀疑了居然还能让你从皇宫出来,说不定,师兄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用你的美色征服了这千古一帝,让他芳心暗许了呢?”   宋微沉默了,许久后抬起眸子看着,扯着嘴角说:“师弟,不要说这么冷的笑话。”   “帝王也是…宋微!”容执明还没有说完话,宋微也坐上了床抱着容执明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上,“我就说我和你青梅竹马,早已经私定终生!你现在对萧珏用处很大,而且萧珏被人上了的事肯定也不愿透露出去!”   “松手…”容执明蹙紧眉低吼道。   “左右我家小师弟也是挺俊的,对于好男风的师兄我来说不吃亏!”宋微不撒手,不依不饶地道。   “你们在干什么…”正当两个人纠缠之际,一道疑惑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两人还未说话,一只脚猛地对着宋微的后腰一揣,哎哟一声,扑通地巨响,称得上武功高手的宋微来了个狗刨地。   醒来的沈弦思抱着容执明的胳膊,“这是我的,不给碰!”说完头靠在容执明肩上,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凶狠地瞅着地上扶着腰坐起来的宋微。   “…”宋微话都说不出来,扶着腰,抖着手指着床上依偎着的两个人,“去你娘的,老子要是给你治病老子就不姓宋!”   “我没病,不要你治!”沈弦思给了宋微一个白眼,“哪里来的小妖精,丑东西。”   “!!!!”宋微差点气背过气去,“容执明!!你自个儿治吧,死了我都不管!”   “那我现在就把你送进宫,看在我的情面上,这萧珏估计会把你阉了做个太监。”容执明勾起笑容,特别认真地喊,“宋总管?不错,还挺好听的。”   “…”宋微扶着腰站了起来,黑着脸走了出去。   容执明视线一转,看着靠在肩上的小白兔。得,有这两人在,说不定自己这将军府离门抄斩不远了。   “哇,宝宝,执明,我们的宝宝!”沈弦思惊呼一声,摇着容执明的胳膊开心地叫唤。   “坐好,松手。”容执明平静地道。   沈弦思抬头怯怯地瞅了他一眼,见对方仍旧是面无表情的,立马松了手背着,低着头坐好。   “躺着。”容执明起了身,对着床上的人下命令。   沈弦思忙不迭地躺回床上,拉被子把自己盖好。睁着大眼睛瞅着容执明,又想抱孩子又不敢伸手的模样。   “那个人是大夫,也是我的师兄,是我们最信任的人,不能骂他和打他。”怀里的孩子乖得在这些谈话中都能说着,容执明看了一眼,就接着对沈弦思说教。   “可是,他抱你了啊。”   “那也不能骂和打。”   “你是我夫君,你们在我面前搂搂抱抱我都不能发脾气吗?”沈弦思说得很小心,问得有些卑微,眼睛里蓄着泪,长睫上都挂着泪水,再苍白着一张脸,真是可怜到了极点。   “我不是你夫君。”容执明叹了口气。   沈弦思的眼泪彻底掉了下来,一边委屈地抹眼泪,一边抽抽搭搭地赌气道:“你既然…既然不是…窝的夫…夫夫君,那窝为什…么要听你的?”虽说是赌气的话,但是说到后面越来越小声,又怂又可怜。   “…”容执明还真被绕了进去,怀里的孩子打了个哈欠,粉粉的小嘴巴一张一合还耸了耸,真是够可人的。但是也许是听到自己父亲在哭,小家伙睁开了那双神似的大眼睛,“哇…”地一声也跟着哭了出来。   容执明真的是焦头烂额。   父子俩一唱一和哭得一高一低,还真是好默契!   片刻后沈弦思抹去了泪水,红肿着眼睛道:“执明…让我来哄吧…嗝…”得,还哭抽了。   容执明身心疲惫地把孩子递给了沈弦思,一到沈弦思怀里小家伙就不哭了。   容执明探头看去,沈弦思抬头望他,一大一小的水汪汪红彤彤的眼睛,让容执明觉得自己犯了好大的罪过。   “不哭了,擦擦。”不管中间空白了多少年,六皇子只要可怜上了,他的伴读都会心软。   “哄宝宝,没手,执明给擦…”说完把脸凑到他面前,睫羽带泪地笑了。 第五章 混乱二   容执明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拿起手帕温柔地给沈弦思擦去脸上的泪水,真是哭得眼睛都红肿了。   想自己当年还是他的伴读时,对方就没少这样可怜巴巴地磨他带着他出去玩。如果自己要是不同意,也不纠缠不勉强,乖巧地坐在一边,眼睛里委屈的神色都要溢出来。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明明很想要却懂事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眼波流转间的向往跟会说话似的,让人看见了抓心挠肺。   容执明打小就吃这一套。纵然岁月條然过,物是人非千帆尽,他还是吃这一套。   当时许多人都认为容三公子其实内心是不喜六皇子的,只是碍于皇命,才当六皇子的伴读。因为沈弦思娇气,懈怠,不思进取,自然与打小就名满天下胸怀抱负的容三公子不在一条道上。   可是只有容执明知道,沈弦思拿捏他,向来最准了。哦,也许沈弦思自己也清楚这个问题。   想到这里容执明忍不住浅浅地笑了,脸也擦干净了,沈弦思还是傻傻地睁大着眼睛望着他。   “呆什么,这样伸着头不难受吗?”容执明忍不住戳了一下那人的额头,然后放下手帕坐在了他的旁边。   沈弦抱着孩子凑到了他身边,低低地喊了一声:“执明…”   “嗯?”容执明在想着宋微的事怎么解决,那是和他同生共死的师兄,他不可能真的不管,所以只是淡淡地应了沈弦思一句。但是许久后没听到对方回应,还是侧头看向旁边的人。   他正伸着手指头给怀里的孩子吮吸,容执明想到了宋微的话,以血喂养孩子…   “别给宝宝喂手指头,一会兰儿就送羊奶过来了。”容执明抽出了他的手指头,细致地给他擦干净,“刚刚叫我干什么?有事就说。”   “就想叫叫你。”沈弦思眉眼弯弯地笑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叫执明都没有人应答,现在执明有回应了,悦知好开心。”   “…”擦着孩子口水的动作一顿,容执明看着眼前这双手,骨肉匀称,手指纤长白净不失男子的清俊力道,那么漂亮的一双手,指尖是伤口,腕上也是带着镣铐束缚出来的可怖青紫伤狠。   究竟受了怎样非人的对待?沈弦思又是如何保全自己和他怀中的孩子的?   想到这些容执明忍不住心口一滞,他转过视线看向缩成一团在自己身边的沈弦思和那乖乖巧巧的孩子。即使被夺了食也不哭,只是吃一大自己的小手手,粉粉的嘴巴一动一动的。   “宝宝有名字吗?”容执明问。   “有…叫丑丑。”沈弦思抓着他的手挠着他的掌心,“好丑好丑,宝宝刚出生时。”想着还忍不住蹙起眉尖,真的是嫌弃极了的模样。   “真是…”容执明无奈,思绪一转,便试探着问,“悦知,除了我和宝宝,还记得什么吗?”   “记得什么…”沈弦思微微歪着头思考着什么,身体陡然间变得僵硬,视线也有些呆滞,刹那间带上了惊恐,几乎片刻,又变得狠厉坚决,他的呼吸慢慢地急促,牙齿咯咯作响,身体也在剧烈地发颤…   “悦知,别想了。”看着对方越发不对,容执明忙把人搂进了怀里。窝在容执明怀里的沈弦思的脸苍白而又阴沉,绝望恐惧的神色慢慢从眼中褪去,然后是一片空白与茫然。不说不闹,只是呆呆地抱紧孩子,缩在容执明的怀里。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兰儿端着羊奶,吃食和药物过来。乳母有急事回家去,一时又找不到可靠的乳母,就只能喂羊奶。   兰儿想过去抱过孩子喂羊奶,缩在容执明怀里呆滞的沈弦思却目光一凝,语气冰冷地吐出了一个滚字,吓得兰儿呆在了原地,腿都发软。因为沈弦思陡然间爆发出来的强大威压和冰冷气场,像极了盛怒之下的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即使现在他还只穿着里衣窝在别人的怀里。   容执明神色一凝,吩咐让兰儿下去后,再次看向怀里人时,对方所有气场消融,只是软软恹恹地窝在他怀里。   容执明只得抱着孩子喂奶,让沈弦思自己吃饭。   …   下了朝,容执明被萧珏身边的御前总管张公公领去了御书房。   迁都没有多久,宫里的陈设和布置还保持着南萧原有的风格布局,恍惚间回到了当年,他父亲领着他去见皇帝的样子。   李公公在他进了御书房后就弓着身子退了出去,御书房里除了伏案在御桌前的帝王,一个人也没有。   香炉里燃着的香香味清浅甘甜,和萧珏绝对不符合,这是他师兄配的香。   “臣容执明参见皇上。”容执明走近,跪下行礼。   男子搁下了笔,抬起头来是一张英俊非凡的脸庞,轮廓深邃,鼻梁俊挺,薄唇紧抿,如黑琉璃般晶莹的眼睛,眼里只有淡漠,眉宇间流露着尊贵和傲气。萧珏肤色偏古铜,面无表情时气场和威仪更加摄人。   仪表堂堂冰冷的帝王,全身上下只有那双眼睛软和柔美。杏眼,睫毛卷翘,眸子漆黑,清澈透亮。   “容将军。”搁下了笔,萧珏开口,声音低沉清冷,他扶着腰站了起来,毫不在意地把自己六个月的肚腹袒露在容执明眼前。   即使担着这样重的负担,萧珏仍旧笔直地站,仿佛坚不可摧,没有任何弱点。   “容将军起来坐,日后,朕和将军,可是要成为亲家的。”萧珏淡淡地吩咐。   容执明心里一沉,但还是不露声色地站了起来,皇帝都没坐他又怎敢坐。   “明日,李公公将会带着纳妃的旨意去将军府,容将军让你的师姐,做好入宫的准备。教养嬷嬷也会一并带去,最好让他先学学宫里的规矩。”   “皇上,臣斗胆请问,您这是何意?”   “容将军的师姐女扮男装,朕心悦于她,便想纳她为妃。”   女扮男装?容执明沉默了。萧珏这番举动,倒与他预想的有所偏差,片刻后才道:“还请皇上容臣回去同师姐说道说道,乡野村妇,恐怕会惹皇上不快。”   “嗯,确实得教教。”萧珏勾着唇冷酷地笑了,“容将军,他若不愿入宫为妃,就叫他割了那处喂狗,朕便可以既往不咎。” 第六章 混乱三   容执明离开后,萧珏冷着脸坐回了御桌前,手攥得很紧,骨节都在作响。粉白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情绪愤怒到了极点,他猛地一把将案桌上所有物件扫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李双喜李公公急忙推门小跑了进来,萧珏从小到大都是他在伺候着的,作为萧珏最信任的老人,他倒是能在这位冷面帝王面前说上几句话。   一边收拾着东西,李公公一边道:“皇上,心里烦躁的话老奴让人乐舞司着人过来给您弹您最爱听的古筝。”   “不用。”萧珏淡淡地应答后,面色依旧很难看,“李公公,去责令高太常,元妃纳妃典礼一切都免了,在五天之内选个日子给朕把人带回宫来就可以。”   “皇上,这…是不是苍促了些?毕竟是您,第一次纳妃”李公公把奏折放在了桌上,轻声道。   “朕等不了,这孩子不安分。”萧珏垂下眸子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肚腹,神色晦暗不明,“生下孩子后宋微总是不能留的,到时候还要办丧事,没有必要为了他一再耗费国库。”   “是,奴才领命。”   …   叶暄残部有了消息,且四皇子沈明庭还在对方手里,容执明便没有回将军府,出了皇宫就立刻去着手追查。等从皇城外回到将军府时,已经是入夜。   马停在了将军府前,容执明才下马,婢女兰儿就匆匆跑了出来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容执明脸色一沉,便快步跟着兰儿往沈弦思所住的后院去。   后院门口守着他的心腹,他才走近院门,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不顾旁人的劝阻,容执明让人都守在门外,自己推门进去。   残月如钩,清冷月光像是罩了一层霜,横七竖八地倒着十数具黑衣尸体,血漫了一地,剑剑封喉而过,看上去极其骇人。院子里点着的几盏灯笼的暖黄的光也驱散不了这寒意。   石桌旁边,一身白衣的沈弦思雪袖乌发随着夜风飞扬,精致漂亮的侧颜罩上了一层冷月寒霜,再溅上鲜红的血,清冷与鬼魅就这样交织成了一副诡谲艳丽的风景。   他一手拿着带血的长剑,另一只手握着一个男人的咽喉,冰冷地问:“叶暄在哪?他把沈阑修和沈明庭带去哪里?”沈阑修是沈弦思的父皇,沈明庭是他的四哥。   那个男人眼里全是惊恐,他的脸都涨红了,双手和双脚软软地垂着,手腕和脚腕上的口子不断地流着鲜血,身上也有无数剑伤,漫出的鲜血在地上流淌着没过了沈弦思暗纹祥云的白色皂靴。   此刻的沈弦思似乎沉浸在某种情绪里,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容执明来了。   垂眸勾唇一笑,“罢了,你早就该死了。”沈弦思笑着一用力,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被扭断了脖子的人就软软倒在了沈弦思的脚下。   沈弦思垂着头看了那个男人许久后,全身开始肉眼可见地颤抖,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先是低低地笑,然后变成张狂的大笑,笑声里充满了太多的怨恨和悲凉,在夜里听得人毛骨悚然,却让容执明心口一滞,刺痛感范上了心尖。   他甚至定定地站在一旁,连脚步都挪动不了。   垂着头大哭大笑着的沈弦思眼睛里越来越冷,沾满鲜血的如玉双手握着长剑,狠狠地往下一捅,随着利刃刺穿皮肉的嗤噗声响起,鲜血四溅开来。   “一刀…”沈弦思眼眶红着蓄着泪,麻木地捅着和数着。   “两刀…”   “三刀…”鲜血糊满了那张俊秀的面孔。   “沈弦思!”容执明总算终于找回了神,向来宠辱不惊的容三公子变了脸色大喊了一声后就跑过去把沈弦思搂在怀里。   这一声呼唤让沈弦思眼眶里的泪彻底掉了下来,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清脆的叮当声。   沈弦思在容执明的怀里迷茫地看着天空中的夜,轻轻地道:“四百七十二刀…”   “什么?”容执明问。   “四百七十二刀…四百七十二刀…”沈弦思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得凄厉嘶哑,“整剐了四百七十二刀…”   容执明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抖着声音道:“乖,没事了,我在呢,悦知,执明在呢。我们回屋去…”   “执明?”沈弦思念了一下这个名字,便猛地蜷缩着身子抓着胸口,嘴里又开始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落在白色的锦袍上,像地狱的红火的彼岸花开到了人间。   “兰儿,去叫宋微过来!”容执明的声音破碎仓皇。   …   小院里端出去了一盆鲜血和带血的纱布。宋微收回了银针,然后把一颗药丸塞进了昏迷沈弦思的嘴里,容执明立刻抬起对方的后颈让他咽下去。   “怎么样了?”容执明低声问。   “嗯…”宋微叹了口气,他揉了揉太阳穴,左半边脸上是红肿的指印,犹豫了片刻还是说,“沈弦思的武功很高,但是好像有人一直用一种药给他压制住,才让人觉得这人不会武。动一次内力,就是在阎王爷面前跳一次舞。执明,这种药,我暂时还没有查出来,也就没法…而且他身上还有一种毒,千机枢…唉…是沈弦思如今疯魔痴傻的原因…日日用着的话,要不了人命,不用的话,不出一年,人就会…”   “能解吗?”容执明让沈弦思躺好,打断宋微的话,问。   “我不能。”颓废地软下了身体,“我暂时还不能…如果师傅在的话…”   “配千机枢,我马上让人去给你找药材。”容执明垂着眼睛看似很平静地道,但是朝服下面的手却攥得紧紧的,“如果药材备齐,需要几日才能陪出来。”   “十日。”宋微动了动唇,“师弟,你知道的…那毒…很痛。”   “只要活着就行。”   宋微点了点头,“他暂时没有事,你也不用太担心,只要师兄还活着,就一定能够把他保回来。”   …   宋微拎着自己的药箱和点心出了小院门时,清理过的院子里还是可以嗅到血腥味。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脸。今日他去找那个小伙计了。萧珏迁都,也有不少商人跟着迁了过来,官家有补贴。   这里面就包括他曾经有意思的白面团。   他这次不再穿女装,和白面团摊牌后,被砸了点心和赏了一巴掌。   “哎呀…第一次喜欢人呢。”宋微对着月亮笑了笑,“爹娘,大姐二姐三哥,宋家有后了,就不知道我有没有命,看着他长大。”才低声呢喃完,相府的管家安叔跑了过来。   “宋公子,宫里来人,让您立刻进宫,似乎很急。” 第七章 欢喜一   宋微一听就知道是萧珏出事了,拎着药箱急忙入了宫。   马不停蹄赶到皇宫里,到了皇帝寝殿盘龙殿的外殿时,宋微被御前总管李公公拦住了,“宋神医,容老奴先说两句话。”   “您说。”   “陛下现在怀着小皇子,很辛苦,脾气难免大了些,您就多担待点,他说什么您都别往心里去。”李公公弓着身子劝解道。   那煞神脾气好过吗?宋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您放心,分寸我还是懂的。”   “那好,您跟着我来吧。”李公公在前面领着路道,“是这样的,今儿傍晚时分,皇上见了几位大人发了好大一通的火,便动了气,被束腹带束着的小皇子就闹腾开来。”   “我知道了。”李公公把宋微领到内殿龙榻前,便弓着身子出去了。   因着萧珏有孕,殿内一个宫人都没有。没办法,一个皇帝,宛若妇人一般大着肚子,这怕是要滑天下之大稽。   宋微放下药箱,想着萧珏情况定是很急说不定人都疼晕了便没有行礼刷地一下拉开了帐幔。   然后一道宛若利剑一般的目光冷冷地射在他身上,顿时一声冷喝:“混账东西,跪下。”   “…”宋微一愣,眼前的萧珏虽然冷若冰霜,可面色实在苍白难看得紧,额角甚至还流着细密的冷汗,捧着肚子穿着里衣披散着头发脆弱的样子让气势弱下去可不只一星半点。   “再看下去朕剜了你的眼。”萧珏拉起锦被盖过了自己的被子,“宋微,入宫就要动规矩,见了朕不行礼吗?”   “礼数重要还是孩子重要?”宋微笑了笑,他直接坐在旁边,抓起萧珏的手就要诊脉。   “松开!”萧珏大怒,就要收回手去,可是宋微那一身武功可不是吃素的,大夫向来最讨厌的就是病人的不配合,宋大神医姣好的眉尖一蹙不带脑子思考地就点了皇帝的穴。   萧珏愣住了。   宋微也愣住了。   皇帝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片刻后黑着脸闭上了眼睛。   气氛瞬间冷若隆冬腊月。   宋微撇了撇嘴,唉,要是旁的病人他早就一下把人打晕过去,幸好只是点穴啊,否则自己这条命孩子还没生下来就得没啊。   诊了脉后,宋微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皇上很疼吧,这动胎气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您还用着束腹带。”宋微一边打开自己的药箱找药一边念叨着,“您这就是在刀尖上跳舞,拿小皇子开玩笑,草民就算是神医,嗯,其实您折腾下也还是能救回来。”小小的自恋一下,把手搓热,便站在萧珏床前,“但是受苦的是您不是?”   “闭嘴。”萧珏没睁开眼睛,垂着浓密的眼睫,呼吸倒也平稳了,只是语气依旧冷得跟块冰似的。   向来惜命的宋神医乖乖地闭了嘴,手指挑开了锦被,就大胆地掀开了皇帝的里衣。   雪白圆润的肚子便出现在了宋微面前,因为动了胎气,孩子动得厉害。萧珏脸上肤色是漂亮的浅古铜色,可这肚子啊却白嫩得跟雪似的。   “你干什么!”被点住了穴动也不能动的皇帝陛下声线一颤,眼睛跟要吃人似的盯着宋微。   宋微取了点药膏一边柔化在掌心一边道:“孩子动得厉害我给你揉揉。”   “你!不准碰朕!”   宋微没理他,点穴的做法是多么完美。白皙漂亮的手抚摸上雪白圆润的肚子,萧珏瞬间身体一颤。   “宋微,你给朕滚!朕要砍了你!”   宋微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轻柔地揉上了肚子。也许知道是自己的父亲,孩子便渐渐地安分了下来,萧珏闷哼了一声,然后狼狈地别过了脸。   腹痛在这人的手下缓解了去。   片刻后宋微停了下来,给萧珏拉下了里衣,想了想还是道:“皇上,草民怕死,特别惜命。但是有些责任草民得担。草民知道,孩子生下来估计我这条命还在不在都悬乎,我理解您,但是还是请求您一点,这事与我师弟无关,还请皇上不要迁怒于他。”   “容将军是朕之肱骨。”萧珏睁开眼来,平静地道。   “行。”宋微看他鬓角的发都被冷汗濡湿了,便道,“草民去打点热水来给您擦擦。”说完就出去。   萧珏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一袭青衫。   等宋微取来热水时萧珏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去。   “公公您给皇上擦擦吧,痛出一身冷汗,得换上干净的里衣,怕受凉。”宋微放下热水,转身悄悄地对李公公道。   李公公把干净的里衣往前一递,笑眯眯地道:“还是宋神医来吧。”说完就转身慢悠悠地出去了。   “…我艹”摸一下肚子都要吃了我再擦身体还不把老子给砍了?   空荡荡的殿里只有烛火晃动着,宋微叹息着认命。算了,一切都是为了宋家的后能平安地生下。   于是宋微便苦着脸先拔了皇帝陛下的裤子,什么苦难的想法都没有了。   哎哟喂,皇帝陛下着修长笔直结实的大白腿啊,漂亮的腱子肉啊,这身材真好,哦~~那处也挺~雄伟的嘛~   举着温热的棉布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裤裆,嗯,还是自己的更大些。   宋神医动作温柔地擦着,唉,九五至尊被自己压了还有了孩子其实心里很难接受的,都是命运的捉弄啊。   要是是个平凡人,我宋微定把你娶回家去好好宠着。   宋微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裤子,就到了上半身。   把人搂在怀里。皇帝身上有很好闻的冷香。   萧珏一身肌肤冷白如玉,但脸却是那样深的肤色,应该是故意晒黑的。   累坏了,这样动都还睡得这般熟。宋微一边擦着一边想,视线落到了通红的耳朵尖时悄悄咽下口水。   完犊子了,萧珏在装睡。   他知道我二次拔光了他,还盯着他那里看了许久…   幸好没有把比大小的事说出来…   宋微明白处于弱势的萧珏是在给彼此台阶下才装睡,于是他加快速度给人擦干净身子换上干净的里衣盖上锦被扛着自己的药箱就跑了出去。   却被李公公拦在殿门口。   “李公公,我已经看好病,皇上已经睡下了。”   李公公抱着拂尘笑眯眯地道:“皇上夜里脚会抽筋。”   所以呢? 第八章 欢喜二   宋微抿紧唇同李公公对视着,许久后,他还是转了身回去。   若他孑然一身是犯不着在这里这些罪,宋微是怂,是惜命,但是他不贱不怕死。只是想着容执明为了报仇许给萧珏的盟誓,再怎么不痛快,也要掂量三分。   回到龙床边一屁股坐在了萧珏脚边,同冷着脸装睡醒来的皇帝陛下大眼瞪小眼。   “滚出去!”片刻,眉眼锐利的萧珏冷喝道。   这世道,走还是不走都受气,真是窝囊。自己身上这根玩意也是争气,让男人有孕不说,还一发就撬了个皇子回来…啧啧啧…默默地在心里咋舌才看向萧珏,得,看这臭脾气也不像硬刚得过的。   “李公公说您夜里脚会抽筋,草民在这里给您揉揉,能睡得安稳些。”宋微耐着性子道,但是他已经准备好承受被怒骂,谁知道萧珏只是淡淡地,极其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我…不是应该骂我然后让我堂而皇之出去吗?   “揉!”宋微还没有反应过来萧珏已经吩咐了下来。   “…”于是宋神医只得捧着皇帝陛下的金贵的龙足揉了起来。   萧珏淡淡地抬眸看了一眼认真的某人,没有屈辱没有不愤,很细致认真,倒是和平常散漫不靠谱的性子有些差别。   冷淡的眸子里闪过异色,但很快便消弥于无形。   …   容执明守了沈弦思一夜待天快亮时才躺上床去,幸好今日休沐,他也不急着上朝。   才躺上床,本来昏迷着的沈弦思便寻着热源贴了上来,窝在了他的怀里。   容执明一愣,倒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就搂着人进入了睡眠。沈弦思杀了这么多叶暄残部的事他还得在萧珏那里做好功夫,现在必须要养好精神。   而且不知为何,在沈弦思旁边他睡得就格外安心。   秋日里的好天气,阳光洒了进来,感受到有人的视线,容执明睁开眼睛来,便看到本应在他怀里睡着的人坐了着傻不愣登地盯着某处看。   “醒了?哪里难受吗?”容执明心思放在沈弦思身上,一时没察觉到身上的不对,坐了起来探沈弦思的额头。   “热…被子里热…”沈弦思嘀咕了一下然后挨着容执明坐下,用澄澈的眼睛盯着容执明。然后手指碰了碰那处又缩了回去,“被执明的这里抵着肚子有点难受…”   “!”容执明看向自己的身下,大清晨的,血气方刚的男儿也实属正常,只不过沈弦思的举动让他还是有些不自在。于是大将军身手利落地翻身下了床,披上自己的外袍转过身来对沈弦思道:“悦知乖,我出去一会,马上回来,别下床走动知道吗?”   “好。”沈弦思乖巧地点了点头,容执明放下心来,便出了房门。让兰儿进来守着。   兰儿是容执明一手教出来的掌事丫鬟,虽然昨晚的事让她有些害怕和惊惧,但是心情也早已平复了。   她进来时沈弦思正捂着伤口坐靠在床上,投向她的表情是很平静的,忽然间,在外面的投下来的光影中,他看见那人弯着眼睛特别干净特别温和地笑了。   美人一笑,风华绝代。   清清濯濯,如月如雪。   兰儿竟然有些看呆了,等她回过神来之时,那人已经是呆呆傻傻的模样,像个孩子一样好奇地看着她。   “公子,您是有什么需要奴婢做的吗?”兰儿走过去问。   沈弦思认真地瞅了她好一会儿,“宝宝呢?”   “小少爷刚醒,下人在伺候着喝奶,现在估计也快喝好了,奴婢这就去给您抱过来。”   “好,要宝宝。”沈弦思特别兴奋地催了催兰儿,兰儿笑了笑,便转身出去。   瞬息之间,沈弦思眼中的好奇懵懂已全然褪去,嘴角慢慢勾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抬起自己的手指,就在刚刚,这里还碰到过灼热滚烫的温度。   他清醒了,昨夜被那么一通刺.激人就清醒来过来。刚刚发呆的瞬间,就已经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梳理清楚。   沈弦思很清楚自己现在就告诉容执明他清醒了的话,他们之间就不会这样亲昵。他们早就不是当年的六皇子和伴读了,八年的光阴里隔了太多的道听途说和物是人非,容执明可以顾念旧情护着沈弦思,但是沈弦思要的,是容执明的身和心。   沈弦思垂眸,再次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他又变回了跟稚子一样有些呆傻的他。   兰儿抱着孩子回来了。   “公子,小少爷。”兰儿抱着孩子放在了他身边,“您现在身上有伤,就别抱小少爷了,将军会担心的。”   “好…”   水红的襁褓里的雪娃娃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一瞅见沈弦思就咿咿呀呀地笑了。在将军府里贵养着养好了,跟个小玉人一样。   “小少爷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孩了。”兰儿开心地逗着,小玉人不认生,谁逗都咯咯地笑。   这时容执明已经回来了。一见到容执明,沈弦思的注意力便不在孩子身上,高兴地弹了起来,容执明来不及喊,沈弦思已经蹦起来搂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了,黏黏糊糊地蹭着。   “沈弦思,你是不知道痛吗?”旧伤添新伤,昨晚又经历过那么大的变故还能蹦得起来,这是个木头人吗?   容执明的语气有些严肃了,沈弦思吓得一缩,两条腿就攀附着容执明的腰更紧了。   “我刚刚说什么了?”容执明蹙着眉把人温柔地放回了床上,“重复一遍?”   沈弦思怯怯地看着他,眼眶在变粉。   “憋回去,哭也没用。这一身伤不想好了不是?”容执明坐在床边,“你木头吗?身上没有痛觉。”   兰儿抱着孩子在一边瞧得有趣,低头逗着小团子憋笑。   “我…”沈弦思无意识地抓着被角,低声道,“不…不怎么疼,比这个疼的,我都受得住的,看见执明,我就开心。”   容执明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眼中浮现了心疼,脸色也柔和了下来,“再怎么开心,也不能下床走动,知道吗?”   “没…”   “嗯?”   沈弦思仓皇地摆着手,睁大眼睛辩解着,“我没有下床啊,我刚刚…明明就是从床上,蹦过去的啊。” 第九章 疑云一   “噗…”兰儿忍不住笑出了声,容执明一脸肃容,抿紧唇不语。   沈弦思扯过被子慢慢地往下埋,最后只留下乌黑的眼睛滴溜溜转着瞅着他。   “哼…”容执明绷不住柔和下了面容,伸手点了一下沈弦思的额头,“什么傻,一贯地抖机灵。”这样的沈弦思让他觉得,他们之间没有空白那八年,他依旧是宫里娇养着的小皇子,而自己任旧是苦读圣贤书立志成为一代名相的相府容三公子。   沈弦思笑着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不傻,悦知一点也不傻。”   容执明摇了摇头,转而看向兰儿,“兰儿,孩子给我,去命人准备药和吃食过来。”   “是,将军。”容执明动作轻柔地抱过了孩子,三个多月的小宝贝,又小又软,全身都是甜甜的奶香。   “不准起来,躺好。”将一根手指头送给孩子抓住,容执明眼神都没有给的下命令。   “嗯…”想起来的沈弦思只能乖乖地躺在,“执明,给宝宝取一个名字吧。”   “你不是说叫丑丑吗?”容执明出了神地注视着襁褓里的孩子,“沈丑,小丑儿?倒也不错,一符号而已,而且民间不是也有个说法嘛,贱名好养活。”   “那也应该是容丑啊…”沈弦思扯了扯他的衣角,“执明,小丑儿真的是你的宝宝…漂亮的大房子里,好多好多酒,讨厌的女人,讨厌的香味…”沈弦思一边蹙着眉痛苦地回忆着,一边道,“执明好像是…醉了…疼…好疼…执明压着悦知…”   容执明心里一沉,眼中闪过了一道光,但是看着沈弦思表情越来越扭曲越来越难受,他抬手抚摸了一下沈弦思的头发,“难受就别想了,乖。”   “可是…执明不信小丑儿是你的宝宝呀…”沈弦思低垂着头特别委屈地道,“悦知怎么会骗你呢,我不会骗你的呀。”   “我信,就叫容丑。”容执明摇了摇头,“得了,别装哭了,小心我烦。”   沈弦思吸了吸鼻子。   兰儿把吃食送过来用完早饭后便抱着孩子先离开,容执明找来银灰白狐狸滚边的大氅给沈弦思裹好以后,把人打横抱抱了起来。   沈弦思自然而然地伸出两只手勾起了容执明的脖子,然后问:“执明,我们要去哪?”   “去我住的院子。”容执明平静地道,把脸埋在我怀里,藏好知道吗?”   沈弦思点了点头,被白色绒毛映衬着的巴掌大的雪颜,唇红齿白,眼睛乌黑明亮,里面盛满了依赖与天真。乖顺地转头贴在容执明的怀里,鸦色的发间只露出粉白可爱的耳朵尖。   于是常年干净冷漠的容将军,抱着一个病弱美人进了自己小院的消息便传开了。   哄着一大一小睡着后,容执明便出了卧房,来到了自己的书房。   沈弦思混乱的话语,倒是让容执明探到了一点眉目。   容执明确实那样醉过。一年多以前,他易了容,作为凤临使臣来到南萧,为了拉拢父亲当年在朝廷中的旧人,他们选择在花楼谈事情。   可是父亲生前最信任的旧人就这样变了心,还生出了龌龊心思要折辱于他给他下了那档子药,他只记得他拼死打昏了那人,慌不择路地逃跑,后来就因为药性太猛什么都记了了,至于做没做那种事和谁做了他更加不清楚…本来以为自己难逃一死,却醒在一个花楼姑娘的闺房中,那姑娘称早年受过容家的恩,他身上药性已解便匆匆让他离开。后来他再回去找时,那姑娘已经被人赎了身不知所踪…   难道…   容执明不知怎的,心里先是一松,他一直以为他占了那姑娘的便宜,这样还不如…自己这是在想什么!   容执明摇了摇头,他走了走,唤了人进来后便让对方去调查这事。   然后自己坐在椅子上,蹙紧眉深思着,旧主与自己早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还有了孩子?   容执明有些头疼。   可是,如果是真的,沈弦思怎么会知道他来了南萧,又怎么会清楚他去了何地见了何人?最关键的一点是,身为傀儡皇帝的他,还被毒傻毒疯,又怎么能够在叶暄眼皮子底下出来救他?   容执明突兀地笑了,有一个可能可以解释。   皇子时期的沈弦思可以藏拙骗过他和众人,皇帝时期的他依然可以装傻骗过叶暄,并且还经营着独属于自己的势力。   呐,他身边也应该有他的人才对。   如果照这样推理来,那沈弦思现在这样,是真傻,还是假傻?   身上中的毒确实是真的,宋微的医术他倒是不用怀疑。   容执明突然舒展开眉目笑了,这笑容里可是什么情绪都有。   …   宋微是带着皇帝的纳妃旨意和一堆教养嬷嬷回来,除了很困倦疲惫的样子倒也没啥多余的情绪。   容执明来他房里见他之时他正在大吃特吃。   “宫里没有吃的吗?”容执明问。   “你师兄我重口,要咸要辣,萧珏现在的身子吃的那些我吃得来吗?而且对着一张僵尸脸,我有些忐忑。”喝了一口热汤,宋微摸着肚子瘫坐着。   “师兄,置之死地而后生,你可以诈死离开的。”容执明沉稳地道,“至于后面的事,放心交给我,即使萧珏有所怀疑,为了倚仗我平稳南萧的局势,他不会动我。”   宋微笑了笑,一直吊儿郎当风流昳丽的面容上露出了正经的神色,“师兄不做逃兵,不做懦夫。”   “而且于情于理,我现在也不能弃萧珏离开。”宋微垂下眼睫,“他平安生下孩子前,我这条命是在的,至于后面,既来之则安之,你师兄我貌美如花,万一真的把皇帝迷住了,你可就成了国舅爷了。”   “…”容执明木着脸瞅着他。   “说不定我还可以当个皇后啥的,再不济贵妃娘娘,我现在可是都封妃了啊。”宋微抬手摩挲着下巴,特别自豪地道。   “那谁曾在我那里要死要活的怕萧珏砍了他?”   “…”宋微尴尬地笑了,“其实现在也怕,总要让你感激涕零地高看我一眼嘛。” 第十章 疑云二   沈弦思倒是安稳地睡了一觉,睁开眼睛时,便看见怀里的小丑儿正乖乖地抬着自己的小脚脚玩,见沈弦思看他,就酸酸甜甜地笑了。   “你倒是比爹爹还会装乖。”戳了戳儿子柔嫩的小脸,沈弦思笑着说完这句话后,便起了身,他身上新伤旧伤加在一起,随意一动,还是挺疼的。   但是这点痛楚算不得什么。   沈弦思才坐了起来,守在外面的秀气的小丫鬟云儿便小跑了过来,“主子,将军说了,在您伤好之前,是不让您下地的。”小丫鬟唤的是主子而不是公子。   能被容执明安排来伺候沈弦思的,必然同大丫鬟兰儿一样是他最信任的人。打巧了,这云儿也是沈弦思最信任的人。   “以后私下里也叫我公子吧。”沈弦思揉了揉额角,淡淡地问,“同阿爹他们联系上了吗?”   云儿见他不愿躺回去,便拿过旁边的外袍给对方披上,然后恭敬地立在一边低着头回答道:“联系上了,现在林总管安置在春华楼,他来信告知,当年那个花楼里的妓女已经找到了。”   “嗯,让她把该说的都说了,其余的也别管,执明他能查的都别瞒,查不到的就把线索透露给他。”沈弦思想了想,接着道,“就是在他面前找到沈阑修和沈明庭。”   “是,公子。”   “那个萧潇小公主,依然还欢喜着执明吗?”萧潇小公主,萧珏的嫡亲妹妹。   “嗯…”云儿点头后又接着补充道,“不过公子您放心,将军他这位公主无意。”   沈弦思只是个无所谓地笑了笑,倒也没再多说,只是挥手让云儿下去。   容执明去廷尉府处理叶暄旧部行刺一事回到将军府。   自己房间的正厅里,宋微正在磕瓜子,和两个婢女兰儿与云儿聊得很开心。   “诊过脉看过病了吗?”解下披风交给云儿后,容执明问宋微。   “没有,不给碰,啧,当皇帝的脾气一个塞一个的不好。”宋微把手里的瓜子放桌上,举起自己的手腕给容执明看,白皙的手腕上是流着血的齿印,“瞧瞧,你卧房里的那个大宝贝差点把我的手给咬断了。哎,我也真是憋屈,上一次差点把腰给揣折,这一次差点把手咬断,这看个病,还要把命搭上啊。”   “府里的那十个丫鬟除了兰儿和云儿剩下的随你挑着带进宫去。”   “行,不过,你先去说说我再去看,不想再被咬了。”宋微喝了口茶,接着磕瓜子。   容执明看了他一眼,便径直往卧房去。   掀过珠帘,走过屏风,纱帐垂下,模模糊糊可以看见一道人影坐着,里面传来孩子软糯的咿咿呀呀的声音。   容执明掀开了帐幔,衣衫半褪,长发被主人撩到了前面,露出大半个白玉般清瘦的肩背,上面横亘着几道伤疤,已经结了痂。此刻沈弦思正伸着手去挠,结痂的伤口被挠破,又出了血,在这风景无限的背部,倒有种凌虐的残酷美感。   容执明上前去打了一下那只手,“别瞎动。”   “执明…”欣喜地喊了一声,沈弦思转过身来,就搂抱着容执明的腰,然后开始委屈的告状,“他们碰我,难受,不要他们摸,只要执明摸。”   这衣衫不整的,容执明第一次无所适从到手往哪里搁都不知道。   “先起来,我不是说过别乱动吗?”容执明沉声道。   “我没有乱动。”乖乖地起身,刚刚是光我.裸的背,现在是露着的胸,沈弦思偏清瘦,带着男子的清朗,一身皮肤也是皇家里养出来显露着玉一般的光泽,这一身玉肌雪骨,还有胸前的两点,实在是让容执明有些局促,微微别过脸去。   “执明,后背痒,挠挠。”沈弦思抓住容执明的手,就往自己的肩背上放去。   “不能,稍微忍一下,把衣服穿好,免得着凉。”容执明与肌肤相触就离开,然后给人把衣服拢好。   “可是,我痒得难受…”抱着对方的胳膊,眼睛里是满满的委屈与难耐。   “我给你上点痒,乖,不能乱挠,否则就一时半会好不了。”容执明抽回了手,转身拿了药,就让沈弦思趴着。   沈弦思趴下后,视觉上的感官刺.激没有刚刚那般强烈了,他终于稍微松了口气。   蘸了药膏,才抹上去时,沈弦思就闷哼着出声,低低哑哑,又软又撩。   “不要叫。”容执明攥紧了药膏盒子。   “可是我疼啊…”   “疼也不能这样叫。”   “那执明,疼,该怎么叫?”沈弦思怯怯地问,“你教教我…” 第十一章 清醒?一   容执明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微微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所有的情绪都已经平静了下去,“罢了,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说完,就自如地抹起了药膏。   沈弦思愣了愣,偷偷侧头看了容执明一眼,便埋下头在枕面上,双手抠住枕面,一语不发。   背部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真有这般疼?容执明动作一轻再轻,终于抹好药膏,便让沈弦思起来穿好衣服。   一张脸疼得煞白,嘴唇也咬出了血,眼眶红得更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自己低着头穿衣服,一句话也不说。   “这是生气了?”容执明放下药膏,看向低着头不说话的人,问道。   沈弦思摇了摇头,穿好里衣,呲牙咧嘴地躺回了床上后,便睫带珠泪楚楚可怜地望着容执明。   一大一小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容执明再一想到和这人有了肌肤之亲还生下一子,怎么都有欺负于人的不自在感。   “这样看我,是我欺负你了吗?”容执明瞅了他一眼,“从小到大,你就是会装可怜骗人。”   “哪有,痛执明不想听到我哼,悦知便不哼了,可是痛到眼泪花花在眼睛里转,执明又要说我装可怜,”沈弦思把眼泪憋了回去,“你到底要悦知如何?你说,悦知会改的。”   怎么自己倒成了无理取闹的那个人去了,容执明乐了,这么些年倒打一耙的功夫倒是越发有长进了。   “沈弦思,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傻了,别骗我。”容执明肃容问。   “人家真的不是傻子…”泪水再也憋不住,瞬间汹涌而下,沈弦思凄楚地抓着被子大哭,“都说不傻了,悦知怎么骗你了…”   沈弦思一哭,连带着小的也跟着哭了起来。   容执明把孩子抱起来,然后淡淡地看了一眼,就出了卧房。   还是六皇子时就擅长顺着杆子往上爬,给脸了。   容执明抱着小娃娃出来后,卧房里的哭声便没有了。   宋微和两个婢女惊讶地瞅着他。   “进来看病。”说完又抱着孩子进去了。   “啧…什么锅陪什么盖,师弟这是被人拿捏得死死的啊。”宋微拍了拍手,拎着自己的药箱进了卧房里。   容执明抱着孩子坐在一边逗弄着,床榻上的人瞅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便闭着眼睛别过脸去,手倒是伸出来了,可是一副特别嫌弃自己的模样是那般?   宋微觉得自己苦,诊脉后对容执明道:“药方再用三日要另换,我会留下来的。暂时无事,你放心。”说完后就留下几个小瓷瓶离开。   小丑儿被兰儿带下去喝奶睡觉,容执明梳洗回来时沈弦思眼巴巴地躺在被子里望他。   容执明吹灯躺上床时,沈弦思就靠了过来,趴在他肩上软软地道:“执明宝贝乖,不生气了,悦知以后一定好好听你的话。”   “悦知…”容执明叹了口气,“既已重逢,如今你我也算安好,没有必要再样吧。”   沈弦思闻言只趴在他肩上一边笑一边蹭,“怎样?”   “你…”   “装疯卖傻吗?”沈弦思问出了这句话也不待容执明问答,就自己接了下去,“可是,和你在一起的我就是这样的啊,你忘了吗?”最后的语气里还是满满的委屈。   “你是清醒的。”   “我不知道。”沈弦思幽幽地叹了口气,“有时候脑子里混沌懵懂一片,有时候又很清明,很多事情模糊而过,不想记也记不明白,倒是无论何时都把你记得牢牢的。不人不鬼地过了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是疯的,什么时候又是清醒的了。”沈弦思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是,我清醒的,但我也有犯傻的时候。   这是说破了吧,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容执明蹙着眉尖想。   “执明啊,从懵懂地懂了何为情,我便把整颗心都馅在了你的身上,你真的一无所知吗?”沈弦思渐渐将整个上半身都靠在容执明身上,脸凑进,吐息相融。   两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对方的面部表情都一清二楚。   看着容执明依旧一脸淡漠,沈弦思还是有些受伤地垂眸,美人垂羽,抖若蝶振。   “什么时候清醒的?”也没有推开对方,容执明问。   “不知道。”沈弦思摇头,“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清醒,什么时候不清醒。我身上的毒你自然是知道的,即使有所防备和挽救,可是执明啊,这里,到底是不正常了。”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为了应付叶暄,我必须得疯,而且是真疯。但我也不可能坐以待毙,所以有时候我就是清醒的。”沈弦思编着谎话倒是连思考都没有,这也算是给执明做一个前情提要吧。   清醒的时候戳破情意,让容执明明白他在照顾的可是心悦于他很多的年并与他有了夫妻之实的青梅竹马,防止这份感情往别的方向偏离。呆傻的时候,自然是死皮赖脸蹭上去啊,可不能和傻子计较他的行为。   “身上的毒你可有办法?”容执明没有再问其它,到底还是担心对方的身体。   沈弦思摇头,“若是我死了,你…给小丑儿找后娘时,还是找心地善良的吧。小丑儿刚生下来时大病一次,看上去有些呆呆傻傻的,你不要让他被欺负了去。”可怜酣睡正熟的小丑儿被说成了傻子。   “你宁愿装傻也要同我在一起,这时候倒口是心非让我给小丑儿找后娘了?”   “那我能如何?”清冷的嗓音带着淡淡的悲凉,“你对我的心思,与我对你的心思本就不同,我们…呃…”   沈弦思痛哼了一声,靠在容执明身上的身躯开始剧烈地痉挛抽搐。   “怎么了?”容执明波澜不惊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急忙坐起来搂着人,沈弦思猛地抓紧了容执明的胳膊,疼得牙齿直打颤。   “来…”容执明正要叫人去叫宋微时,沈弦思强忍着痛楚虚弱地道:“不…不用…一会就好…执明,你抱抱我…”话语里,带上了哭腔。   容执明依言抱紧了对方,清瘦的身躯疼得一直都在颤抖,沈弦思甚至哇的一声呕出了一大口血。   容执明愣住了,沈弦思也愣住了。   一个是吓的,一个是真的惊讶了。沈弦思心里哀叹,他只是装毒发,装着装着,就真的毒发了。   血腥味飘荡着,两人交握的双手甚至能感到濡湿。 第十二章 清醒?二   容执明想翻身下床去找宋微,疼得痉挛的沈弦思却只是一个劲的在他怀里钻。   “常…嗯…有的,你抱抱…我就…好了。”忍着真正的从骨髓里汹涌而来的如万蚁啃噬的痛楚,沈弦思气若游丝地说着,然后脸贴着容执明的胸膛蹭了蹭。   容执明觉得自己怀里像揣了只收了爪子的猫一样。   他的心不可控地漏了一拍,有力的双臂搂住沈弦思带进了怀里。   沈弦思的眼泪瞬间汹涌而下,他真正哭时,反到只有眼泪在流,一点声也不出。他抬起手一点点抹去嘴上的鲜血,在夜里,在容执明的怀抱里,无声地笑,无声地哭。   八年不见天日的残忍折磨里,让沈弦思很容易贪婪,也很容易满足。   沈弦思的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着,抠住容执明的胳膊的手劲道越来越大,连容执明也察觉到了那份痛楚。   脸上湿漉漉的,泪水和汗水混合着血水一滴滴地滴落下来,濡湿了容执明的胸膛。   “悦知,疼就哼出来,不必忍着。”容执明低声道。   “你…不是嫌弃吗?”沈弦思浅浅地笑了,人到底是软弱了,自己在茫茫无边的黑夜痛楚里挣扎时,也未曾这般难受过。如今,哭得这般难看。   “你知道我的意思的。”容执明温言道,“但是我还是向你道歉…”   “执明…”把喉咙里的一口血腥气咽了下去,他微微坐直身子,每用一下力,就像有人用铁棍在狠狠铁棍在敲打他的骨头一样,他颤抖着指尖在黑夜里抚摸上了容执明的脸庞,“我想向你…讨要一份止疼…的药,你可允?”   容执明眼睛的光明明暗暗闪了片刻,许久后他点了点头。   带着血腥味的唇凑了上来,只是四唇柔软触碰,沈弦思抬手轻巧地把容执明推倒回床榻上,就在容执明以为这不过又是对方装病套路他时,那人已经压在他身上送上了双唇。   如春雨落在含苞待放的花瓣上,滴下的瞬间花开了。   沈弦思看似大胆地撬开了他的牙关,可嘴里那小东西就要胆怯和无措了许多。像闯入陌生境地的小鹿一样乱撞着,让还处在震惊中的容执明第一反应是想笑。   如果是青天白日里,他还能看见,放肆大胆的皇帝陛下,耳朵尖红成了秋日里霜打红了的枫。   不得章法地吻了一会的沈弦思头一歪,就力竭地晕倒在了容执明怀里。   容执明在黑夜里伸出手来抚摸自己的唇瓣。如果自己真的只把他当六皇子的话,会允许他,这样对自己放肆吗?   容执明渐渐有了答案。   …   第二日清晨,容执明正在给对方擦手时沈弦思睁开了眼睛。眼神清亮干净得跟林间的小鹿一样,他歪头瞅着容执明,手指在对方掌心里挠了挠。   “执明~”嗓音软软糯糯的,跟个六七岁的孩子一样,“悦知做了一个美梦~”   容执明动作一顿,看向对方,这是…又回到了疯傻的时候了?   “什么梦?”容执明好像全然不在意了一般,继续给他擦手。   “我梦见我们一起吃嘴巴了。”沈弦思激动得一张脸都红了,“执明的嘴巴好香,还想吃…”   “…”容执明眉尖微动,片刻后笑了笑,眉目俊朗的将军笑起来,满城的姑娘家估计都得红了脸,“好啊,那就接着吃,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一天吃多少吃就吃多少次。”   沈弦思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容执明全然不在意,揉了棉布给他擦脸,对方猛地抬起上身磕了下去,吻倒是吻上了嘴唇都磕出了血,一边痛得可怜兮兮一边瞅容执明。   容执明自己嘴唇也磕出了血,他很无奈。   “瞎胡闹。”容执明抹去唇上的鲜血,看着那人疼得眼睛里蒙着雾气,就把所有责怪的话语咽回了嘴里,“好了以后才准吃。”   …   宋微留下药方和一个老徒弟照应着沈弦思这里,带着自己从容执明那里要来的桃儿和梨儿两个小丫鬟和自己的珍贵家当,便被宫里的一顶华贵软轿抬进了宫。   皇帝以节俭为由,并为办什么典礼。于是萧珏登基以后正儿八经自己想封的妃就这么潦草地抬起了宫。   夜里见完大臣后,李公公佝偻着身子帮萧珏解开了束腹带,那圆润的如小山一样的肚子起来之时,年轻的帝王也痛得面色发白呼吸急促。   李公公扶着他坐在缓了好一阵后,给他送上了安胎药丸,萧珏咽下,李公公递给他热茶时道:“那位已经来宫里两三日了…”   “要朕先去见他吗?”言下之意就是,你宋微凭什么不主动过来看朕。   有点孩子气了。李公公在心里笑了笑,走到身后给帝王揉了揉肩,“皇上,那位胆子小还怂,您是知道的。”   “哼…”萧珏冷哼一声,“废物一个。”但是和朕独处时那胆子倒不小,不过碍于自己的皇帝威仪,萧珏没有说出来。   “他的医术倒是不错的。”李公公耐着心劝解道,“您把他招进宫里来,就要物尽其用啊,他揉肩揉腿,应该是不错的。宋神医野性比较大,您啊得好好磨磨他,可不能就自己不痛快。”这些道理萧珏不是不懂,只是差一个推波助澜的人。   “公公…”萧珏微微蹙着眉,眼睛里有些许不解,“他揉捏得还可以,可是,朕总是会脸红发烫,朕不想给他笑话的机会。”   “哦,大概是疏通穴道,身体自然而然发热吧。”李公公眼明心亮,“舒服就成,他要是敢笑话您,宫里嬷嬷处罚嫔妃的方式很多,自然会学乖的。”   最终萧珏还是被李公公劝到了宋微所在的住处,德馨宫,离皇帝寝殿比较近的一处。   萧珏并未让人通报,拢着大氅进去时,宋微跟个二大爷似的四丫八叉地躺在贵妃椅上,裙装下面的大白腿垂着,书掩面,睡得那叫一个香。   “娘娘…”李公公唤。   “娘你个鬼哦。”宋微不耐烦地翻过身去,“梦里都是这黑面煞神,烦!” 第十三章 显山露水   萧珏眼皮微掀,离开了李公公的搀扶,走到了宋微面前,正要一拳挥下去时宋微便醒了过来躲过威风凛凛的拳头灵活地跪在了地上,“草…啊呸…臣妾参见皇上。”末了还扶了扶自己睡得歪歪扭扭的珠钗。   萧珏收回了拳头,睨着地上跪着的人,肤雪唇朱,黛眉笑眼,两腮上抹着淡桃色的胭脂,低眉顺眼地跪着时倒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美人韵味。   “爱妃…”年轻的帝王顿了一下,“不想做朕的妃子?”   “哪有哪有!”宋微抬起头来笑眯眯地说,“每日睡金丝软榻,食山珍海味,连晨间醒来漱口都是用名贵血燕窝,臣妾心里都乐开花了。”   “哦?”萧珏冷笑一声,“那刚刚还娘你个鬼?还有,这煞神,该不会是朕吧。”   宋微眼珠子转了转,“不是啊,煞神是指我师弟,那整日都不带笑的黑着脸可不就一尊煞神嘛。至于娘你个鬼,这乡间秽语,污了圣上的耳朵,请皇上赎罪。”   “巧言诡辩。”萧珏猛地甩了下衣袖,就径直往寝殿里走去。   宋微瘫坐在地松了口气,李公公在一旁提醒道:“元妃娘娘还不赶快跟上去?”   宋微瞅了李公公一眼,然后坐在地上冲对方勾了勾手指,李公公会意地凑过来弯下身体听宋微说话。   “本宫怎么觉得,李公公是在有意撮合本宫和皇上呀?”   李公公淡淡地笑了笑,“老奴觉得娘娘是个妙人。”   “嗯?”   “娘娘既然也是断袖,和皇上培养好感情后,不用被悄无声息地灭了口,不仅可以日日用燕窝漱口,还会成为凤临的皇后…娘娘是个聪明人,老奴是在救您呢。”   “我谢谢您哈。”宋微假笑着说,一辈子困在皇宫里就为了萧珏?   宋微一骨碌爬了起来,拍了拍手,正了正自己歪了的胸,就特别豪放地往寝殿里走去。   萧珏正动作艰难地脱衣服,宋微叹了口气,心想要不是命运的捉弄对方也犯不着吃这种苦,他柔声道:“皇上,臣妾帮您更衣。”说完也不等对方同意,手就搭了上去。   萧珏身体一僵,末了还是放松下身体,配合着宋微抬手动作。   宋微跪在了他面前,给他解腰带,手抚摸上那浑圆上,忍不住噙着温柔的笑容极其爱怜地抚摸着,他脸上的笑容太过温柔,让萧珏挥出去打开人的手又攥成拳头收了回去。   “呀…萧珏,他动了!”宋微笑得跟个二傻子一样指着肚子的一个小包眼神明亮地看着萧珏道。   萧珏挑了挑眉,“朕的…”末了还是转了话,“蠢货,六个多月还不动朕又不是怀的死胎。”   “呸呸呸…”宋微站了起来,放下萧珏的外袍,强势地扶着人躺到了床上,“皇上,说话得忌讳着,它能听得懂的。”   “…”萧珏摸了摸肚子,神色有些迷茫疑惑,抿了抿唇后才问,“他…真的能听懂?”   正打开药箱的宋微手上动作一顿,咦,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对,要不然为何我一摸它它就动?”宋微笑着道,“生命本来就是很奇妙的东西,特别是子女与父母之间,您心情不好时它会动得厉害,不是小宝贝不懂事,而是它也在为您难过。所以我一直在说让您一定要保持愉悦的心情嘛。”   “朕又不是像你一样整日无所事事,怎么可能一直开心?”萧珏看了一眼宋微大袖垂下白皙的手腕上的齿印,上次是巴掌印这次是齿印记,还真是桃花不断啊,“爱妃乏味到呼呼大睡,当是这宫里少了太多你喜欢的乐子。”   “…”倒安胎药丸的宋微百思不得其解,等到多年后对方再一次秋后算账时,他才有了有苦说不出的郁闷。   …   夜里处理完事务回的容执明,才一进屋,兰儿就瞅一眼怀里的小丑儿,又看一眼容执明,“将军,您不觉得小主子眉眼越长开就越像您吗?”   容执明看了眼穿着红袄子的玉人,以前不觉得,可现在近乎确定这小人是自己的孩子后,连容执明都觉得和孩子似乎长得有些像自己。   “才几个月,看得出什么。”容执明淡淡地笑了笑,捏了捏孩子的小脸,便问,“他今日如何,没有闹吧。”   “其实吧将军,公子也只在您在的时候活泼一些,平日里是很安静的一个人,几乎不怎么说话。”兰儿皱着眉回着,“用午饭时突然疼得整个人都抽搐起来,眼眶通红,面庞扭曲,样子很是骇人可怜,公子硬抗着一声不吭让我们把小主子抱了出来,里面现在也只有云儿伺候着,谁也不让留在那里。”   容执明点了点头就往卧房走去,兰儿跪在床边抹眼泪,见容执明进来时有些慌张地抹掉了眼泪,“将……将军……”   “你先出去,这里我在。”容执明吩咐着,然后做在了床边,在云儿惊恐的神色中拉开了帐幔,里面空无一人,被子盖着一个枕头。   容执明眼神凛冽地看向跪在地上的云儿。   “人呢?”   容执明以为会和云儿周旋一番才知道对方的去处,谁知道云儿立马就说了出来:“公子称,他去了春华楼。”   容执明扫了一眼打开的窗户,立马就转身出了将军府。   下人才牵跪马厩的马又牵了出来,奔向了热闹的夜市。   不过数月,亡国的阴霾已经过去,平陵皇城又呈现了欣欣向荣的繁荣景象。   能给予天下百姓以幸福生活的君主,便是一位好君主。   到了烟花巷,不顾莺莺燕燕的拉拢与投怀送抱,容执明黑着一张俊脸来到了这天底下拔尖的小倌楼。   尽管男男之事不是正道,但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甚至越是达官贵族,就于是在这方面颇为大方,所以这春华楼里那叫一个热闹,容执明甚至还能看见几位同僚抱着美人喝得醉醺醺的。   一个年轻俊美的桃花眼男人摇晃着折扇走到容执明面前,“将军走吧,我家主子在后院等着呢。”   这春华楼的布置,处处是既风流又雅致,容执明低头笑了,天天在自己面前装疯卖傻的人,这本事可是一点都不小啊。 第十四章 诉一   那男子领着容执明走过了九曲长廊,来到了精巧的小院,推开大门的那瞬间,扑面而来的各种香气混合着温温热热的水汽。   在一阵阵欢快愉悦的笑容中,暧昧和奢靡被无限得调浓,特别是映入眼帘的翻飞的红纱帐。   青薄的纱帐上,映着嬉闹的剪影。   带领的男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后,便摇晃着折扇出去,关上了门。   “主子,月涧给您捏腿揉肩,舒服吗?”一个谄媚的嗓音道。   “月儿的手艺自然是不错的,舒服极了。”这是沈弦思的声音,听上去是真的很愉悦。   让自己来就是看这些的吗?容执明的脸色越来越黑。   “主子,雪湛为您斟酒。”一道沙哑的有些粗砺难听的嗓音。   容执明打开红帐走进去之时,正巧就看见了沈弦思眉目带笑地就着美人喝酒。   这样的场景既颓靡又惊艳。   冒着白色雾气的池面,白玉砌成的池边,四面的五龙头里不断地注着水。   最要紧的是池里的三人,揉肩捏腿的穿着淡蓝纱衣,乌发松松垮地束着,吊梢的狐狸眼勾人极了。   而斟酒的,浅绿的纱衣,清秀的娃娃脸,一身肌肤白得给雪藕似的,伺候着斟酒时,弯腰低头便是大片雪白的胸膛。   被伺候着的人呢?更加招摇。   懒懒地一只手撑在池边,大红的纱衣衬着一身雪肌夺人心魄。乌发披散,眉目含笑,脸颊潮红,微抬眼皮瞅向容执明时,眼波流转自是一番婉转风情。   沈弦思仰头喝过了浅绿男子的酒,酒液顺着下巴尖没入玲口里,他唤:“执明…”   停下脚步的容执明只是冷淡地看着,不前进,也一语不发。   “你怎么不过来呀。”沈弦思灿烂一笑,“我花空心思走近你,你却连半步脚都不抬,执明,我也会失望的啊。”语气轻飘飘的,伴随着忽闪忽闪的眼睛,既狡黠又可怜。   容执明的目光落在了给沈弦思揉肩的那双手上,片刻后道:“既然你安稳无忧,我便回去了。”说完就转身,留给三人高大挺拔的背影。   “别…”沈弦思急忙出声,“容执明,你若敢走,我…我…”   “我什么呀,你不是挺能的吗?”容执明脸上尽是无可奈何的神情,却也不转回身去。   “月涧雪湛,你们先出去。”沈弦思对服侍着他的两人吩咐道。   两个男子说了声是后,雪湛便搀扶着月涧出去了。为何说搀扶呢,因为那给沈弦思揉肩的的男子月涧的右腿已经废了,根本不能独立行走。   容执明若有所思地盯着那行动不便的男子的背影看了许久,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当年他作为凤临使臣来访南萧时,皇宫夜宴上服侍在沈弦思身侧的侍君便是他。   “执明,你过来扶扶我,酒喝多了,池子泡久了,脑袋晕乎乎,脚也软。”沈弦思一边揉着额角一边笑吟吟地求着。   容执明没有犹豫地就转过身去走到池边蹲下去,水池中的红色纱衣飘荡着,像盛开的红莲,清冷孤傲到极致之下是媚到骨子里。   妖精…   这是容执明瞅着低眉顺眼的沈弦思的第一想法。   眼中的神色波动了一下,,片刻后容执明低低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让你扶我起来呀。”湿漉漉的手覆盖着艳红,大袖携带着水花滴滴答答的,葱白的手指搭上了容执明的膝盖,轻轻点着打着圈,“我现在不舒服。”   “不舒服?”容执明勾唇笑了,“我看你倒是舒服得很。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吗?叶暄残部要追杀你,萧珏的人在抓你,就这样堂而皇之跑出来了?也对,出入我将军府如入无人之境,转过身就成了天下第一小倌楼的主人,你也用不着我操心了吧。”话毕,打开了沈弦思的手。   沈弦思望了望被打红的手背,若无其事地道:“生气了?”   “对。”容执明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转身,“你既然安好,我便回去。”   “不过片刻,你已经是第二次说走了。”伴随着沈弦思淡淡的声音,容执明身后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年少时便如此,我若是惹你不开心了,你便可以用一句'离开'或者'不搭理'来相要挟。”   沈弦思走到了站定的容执明的面前,大红的纱衣因为打湿服帖在身躯之上,半遮半掩的风景撩人无边。   沈弦思半垂着眼睫,手紧紧地攥着,掌心里一片濡湿。   “我也许,承受不了再一次离开呢?”沈弦思眼里含着泪抬起头来看着容执明,“我也会生气的啊,你日日揣着明白装糊涂,在知晓当年与你进行鱼水之欢的是我后,你是如何做的?你在策划着怎么把我送走,你还一门心思地扑在寻找沈明庭下落。我困在宫里七八年,好不容易等来你,却借着公务的借口日日躲着我,让我又锁在深宅大院,见不着你,我自然是要出来呀,比你容执明贴心的大有人在!”   “…”人的泪水分很多种,戳人心弦的却不多。红着眼眶含着泪却隐忍着不掉下来的,算是其中一种。   容执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抬手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给沈弦思披上,嗓音平和温柔“去换身衣服再和我说话。”   沈弦思眼里蓄着的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病死了好,省得你为难。”沈弦思别过脸去,有些无理取闹地说。   “也好,我就跟小丑儿找后娘了。”容执明不咸不淡地回应着。   沈弦思憋回了眼泪,又凶又委屈地瞪着容执明。   “鞋也不穿。”看着地上白生生的脚丫,容执明摇头,“你身体状况你不会不明白,我是想送你去治病。至于寻找四皇子,四皇子的母妃于容家有恩,他于我也有恩,而且他也是我钦佩之人,我不可能不管的。而躲着你,这算是一部分事实。”   “我需要时间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一把把人打横抱抱起来,“沈弦思,没有谁能突然之间就轻轻易易地接受一份感情。这点我不妥协,不做好相守一生的准备就给你承诺,于你不公平。” 第十五章 诉二   沈弦思愣着注视他良久后,吸了吸鼻子,头弯进容执明的怀里不语。   给沈弦思换了身好干净衣衫后,摇着折扇的男子又出来领着他们走后门,门前已经备好了一辆低调精致的马车,在容执明即将抱着沈弦思进去时,男子终于开口说话了:“主子,将军府不痛快了随时过来,春华楼最不缺的就是给您解闷的人。”   埋着容执明怀里的沈弦思淡笑出声,“这次的酒还不错,华垣,照顾好他们。”   “华垣知道,恭送主子。”叫华垣的男子恭敬地行礼。   被忽视的容执明也没有觉得不自在,自若地抱着人坐上了马车。   马车里沈弦思打开刚刚华垣递给他的包袱,一堆碧色的小瓶子,还有各种颜色的轻薄纱衣。   沈弦思嘴角勾起笑容,他拿起一个小瓷瓶递到了容执明眼前,“执明知道这是何物吗?”   容执明瞅了那纱衣一眼,他又不是真的是宋微口中的木头,“倒是万事都备周全了。”   放下瓷瓶系好包袱扔在一边,沈弦思紧挨着容执明,把玩着对方的手,“执明,你可猜得到如若今夜你不说这番话我会怎么做?”   “猜不到。”   “我会对你用强啊,那么大的池子,这轻便易脱的纱衣,把你带进水里,进行鱼水之欢,那日你神智不清,这次你是清醒着的,我不信发生第二次关系,你还能淡然自若地把我推开。”沈弦思淡笑着道,“也顺便看看,我和别人那么亲昵,你会不会有那么一丁点不舒服。”   “你确定你能勉强我?”   “能。”张开十指与对方相扣,“执明宝贝啊,你要知道,你的悦知,可是很厉害的呀。”   “哦?简直胡闹!”容执明猛地抽开了手,对着愣住的人道,“你难道不知你一身高强的武功用一次便在阎王殿上走一次吗?”   沈弦思的眼睛陡然明亮起来,“自然是知道,也正是因为知道,我才敢冒险。”   “为何?”这次倒轮到容执明有些不解。   “我强迫你与我做那档子事,你会生气吗?”   “会。”   “就是这样,我也顾忌这一点。”沈弦思懒懒地躺到了容执明腿上,“我与你行了房事,在未准备周全的情况下自然是会受伤的,再加上动武之后的伤,自然是奄奄一息好不可怜。而我的执明,再如何生气,也会先压下怒火来照料我。人与人之间只要过了情绪最不稳定的那个点,好多矛盾都可以解决。而数月之后,如果有幸的话我会再次怀上你的孩子,这一页,你会自己亲自揭过。”   沈弦思说完后便安安静静地躺着,甚至还闭上了眼睛假寐。   容执明神色变换了许久,才又是恼怒又是笑地道:“真是步步好算计啊悦知。”   “苦了前二十年,这最后总要费尽心机去让自己甜的。”扯了扯容执明的衣袖,“你也别害怕我太聪明,在你面前时我总是会犯傻的。”   “…”容执明突然把人扶起来逼到马车角落,快速地点了穴后捏着沈弦思的下巴尖问,“你说说,哪怕一开始的真情哭诉,是不是也在你得计划之内?”   “既是真情,哪也…不全是计划…执明,解开我的穴道。”今夜确实是玩的花样过多了,沈弦思也拿不准容执明现在是否真的生气到要做些什么。   “呵…”容执明冷笑一身抬起了对方的左腿,抽掉皂靴还有罗袜,看着对方微微蜷缩的白生生的脚。   “执…明…别这样,我错了。”沈弦思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可是他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容执明取起手指,挠了下沈弦思的脚心。   “哈哈哈…不要…执明…求…求你…停下…”   “我错了…再也不玩花样了…”   “容执明…你混蛋…快放开我…”   容执明挠一下挺一下,白瓷般的脚背都泛起了粉色,再瞅向狂笑着的某人,脸上更是春意阵阵,眼里都笑出了眼泪。   “执明…求你…我错了…”   “错在哪?”容执明不咸不淡地问。   “错…不该…算计于…嗝…哈哈哈哈…你。”沈弦思觉得自己再笑下去,可能就要这样笑背过气去。   “不对,这次放过你,回去再好好想想。”放过对方给他穿好罗袜,容执明接着道,“悦知,你聪明是聪明,但是记性不太好。”容三公子温和一笑,“我最喜欢,秋后算账了。”   大气都还没有喘匀的沈弦思眼角沁着泪,可怜极了。   …   皇宫   清晨   由于今日休沐,萧珏便没有去上朝。他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自己安睡在宋微的怀里,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一脚就把宋微揣下了床。   “哎哟我的妈呀,脑子有病啊!”屁股被摔成几瓣的元妃娘娘自然是也有起床气的,坐在地上就开口大骂。   “混账东西!来人,拖出去二十杖!”地沉威严的声音让宋微的瞌睡醒了,他认命地爬了过去,黑着脸的煞神虽然吼人的气势很足够可却捧着肚子虚弱地靠着床。   定是动气惊到了娇贵的崽。   “来…”萧珏还没有喊完,宋微爬在床边一边揉肚子一边说,“臭小子,别闹你父皇,他很疼。”   把“人”字咽了下去,因为这个该死的混账揉得真的很舒服。   “臭小子啊,父皇没有打爹爹,他是和我调情呢,我们关系可好了,你别难过啊宝贝。”   “调情!”萧珏气得又想一巴掌甩过来,宋微急忙过去握住他的手,“皇上,您忘了臣妾告诉您的了,他能听懂的。”   “如果自己双亲感情不好,这孩子情绪郁结,影响了成长,生下来万一先天体弱呢。”宋微平常吊儿郎当的神情全都不见了,是真的很严肃的神情。   严肃到萧珏真的不得不信了,他强忍着怒气抽出了手。   “我们,闹着玩的。”自己抚摸了下肚子,闷闷地解释着。   宋微眼里闪过一道诡异的光,给他揉了揉浮肿的腿,“皇上日后,肯定很疼爱这孩子,臣妾哪怕为此砍了头,也心甘情愿了。”   “…”萧珏不语。   “其实皇上的内心,应该也有柔软的时候的吧,您是好皇帝,也会成为一位好父皇的。”笑话,夸人和哄人他宋微可是一绝的。 第十六章 反差一   萧珏沉默地望着他,许久后抬手揉了揉额角,特别冷淡地说:“你不擅长在朕面前撒谎。”   我草你大爷,就因为是皇帝就可以不懂俗世间的基本礼仪交往吗?   片刻后年轻帝王又补充,“不过,你憋屈着说违心话的模样,朕看着倒是比你平日的嘴脸让朕不那么碍眼。”   好想撒手不管不揉了。这家伙不说话则已,一说话能气死人。   “臣妾谢过皇上夸赞。”宋微只能扭曲着笑容说。   …   起床梳洗穿衣时,因为萧珏不喜旁人触碰,宋微只得去帮人一一穿戴。   兴许是有了个小生命在身体里的缘故,萧珏虽然消瘦了不少,但凛冽的眉目还是有些许柔和下来。所以看得多了,宋微也觉着萧珏气宇轩昂贵气十足,通身帝王的睥睨霸气也让宋微在心里暗戳戳地想,自己真把这样个人给压了…   还有了孩子…   莫名有点激动怎么回事…   于是饭桌上时不时偷偷地看几眼即使有孕依然挺直腰板摆足皇家气度的用膳的萧珏。   萧珏被看得很不自在,他也不明白为何会不自在。   也许是因为桌上这几合口味的小菜,也许是因为昨夜自己居然能在那人怀里安睡到天明,也许是因为…其实看上去很不靠谱的人照顾起人来还是很妥帖的。   但是帝王向来喜形不露于色,萧珏有些僵硬地把饭吃完后,吩咐着李公公就要去御书房处理政务。   李公公乐呵呵地应着,却在萧珏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踢了宋微小腿一脚。   宋微心里骂娘,咧开嘴看向李公公,他哪能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李公公甩了甩拂尘,“娘娘,您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萧珏抬眼看他。   宋微微笑着走过去给萧珏披上大氅关切地道:“皇上,这孕子是半只脚在鬼门关塌着,您需要好好休息。”   萧珏没有应答。   “您平日都用束腹带,这好不容易得了个休沐的日子,为了皇子,您还是不要再操劳了。”宋微低着头给他系大氅的带子,语气又温柔又带着笑,“今天外面天气这么好,臣妾这后院又安静又舒适,您不如晒晒太阳?”   “话真多。”萧珏吐了三个字。   宋微失笑,他自然地挽上了萧珏的手臂和腰身,在对方要动怒之前提前道:“您白了不少。”   “什么?”萧珏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脸,成功地忽略了那只爪子?   宋微心里跟明镜似的,萧珏脸是古铜色,但是衣服常年遮掩处却比他还要白上几分,便也明白这皇帝陛下是嫌弃自己太白了没有威仪感。   见萧珏的注意力成功被引开,宋微接着道:“因为有了皇子您格外小心,但其实也应该多晒晒太阳走动走动。我知道您顾虑许多,我这后院里是一个好地方,您会喜欢上的。”   说着说着,还处在忧虑自己变白了的思虑中的萧珏就被引到了后院。屋檐下摆着的贵妃椅铺上了舒适的白狐软垫,小桌上摆着他爱吃的精致小点心和茶,还有几本医书。   整个后院并未进行什么精雅的布置。   打眼的是那一棵柿子树,今天结果结得很多,秋日里树叶飘落挂满的红柿子跟一盏盏小红灯笼似的,虽然喜庆但也对于萧条的后院没多大的增色。旁的也就只有被翻了的规划平整的土地还有一盆盆草药?   不符合一个妃子的住所,是萧珏刻意授意给宋微的难堪。   萧珏被带着舒服地躺下后,宋微豪放地脱了自己的大袖衫扔给了自己从将军府带来的两个侍女桃儿和黎儿,托了拖自己的假大“胸”,回头对着萧珏笑了笑还眨了眨眼睛,“皇上,这柿子可甜了,臣妾摘几个给您尝尝。”   说完纵身一跃就上了树,因为裙装不容易动作,还把裙摆提溜上来别在腰间,晃着两条白花花的矫健的大腿。   桃儿和黎儿像萧珏福身行礼后,便小跑着过去接柿子,还就用宋微的大袖衫。   叽叽喳喳的一片,倒和两个女孩子把秋意萧索的后院闹得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温暖。   李公公乐呵呵地看着,“皇上,元妃娘娘,这几日老奴观察下来称得上是个趣人。老奴以前还认为,他就是个虚有其表内里糟如破絮的人呢。”   萧珏没有应答他,只是地垂着眼眸。   “皇上?”   “嗯,公公你说什么?”萧珏总算回过神来,对着从小照料他到大的老人,萧珏私下里还是没摆帝王架子的。   “老奴说,其实元妃娘娘,还是能给人惊喜的。”   “…”萧珏侧首看了一眼上蹿下跳跟猴子一样的人,又看了看太阳,微微伸手挡了下有些刺眼的日光。片刻后才道,“公公,朕变白了?” 第十七章 反差二   饶是见过太多大场面的李公公被皇帝这么一问,都还是有片刻的呆愣。   “有那么一点。”转念一想也猜得到是宋微这么同他说的,李公公自然也得应和着去。   萧珏眸子闪了闪,神情晃过了片刻的委屈和慌乱,在宋微捧着一堆柿子欢天喜地蹦到他面前时又恢复了平日的面无表情。   洮儿和梨儿对视一眼,拉着乐呵呵的李公公带着一部分柿子去做柿饼去,空荡的后院,就只剩下一皇一妃。   宋微挪动红木椅坐到萧珏面前,裙摆还别在腰间,双腿大剌剌地敞着,一边剥着柿子皮一边哼着欢快的小曲儿。   萧珏本来闭目养神,实在是觉得这曲儿哼得让他昏昏欲睡,便睁开眼想喝止某人之时,香甜的剥好的柿子便出现在唇边。   果肉熟烂,金红的颜色在阳光下更加诱人。   可是定定地看了一会儿。   “哦,对了,需要试毒嘛。”宋微正要掏银针时,萧珏毫不迟疑地一口咬了下去,柿子的清甜软糯在口腔里扩散,对于揣了娃娃过了孕期反应后胃口大开的萧珏,这下倒觉得有些不过瘾。萧珏想抬手拿过柿子,又看见熟透的果肉汁水顺着宋微白皙的指缝滴落下去。   他嫌脏,在宋微领会到他要接过柿子时又收回了手。   “不好吃吗皇上?”宋微不解地问,看他刚咬下去的神态还是不错的啊,他宋微观察人的情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劲了?   好吃的,还想再吃一口,你手喂着不过瘾。萧珏耳朵动了动,淡淡地嗯了一声。   宋微真的无话可说,只能就着萧珏咬过的柿子愉快地吃了起来。宋微那讲究什么皇家仪态,怎么吃着畅快香甜怎么来,于是吞咽柿子的大快朵颐的声音不断地刺.激着萧珏的感官。   可怜的皇帝陛下还得绷着自己的神态,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不能有。偷偷暼了一眼宋微,混账玩意,一点形象都没有,他怎么纳了个这么玩意当妃子。   可是…唇齿间的柿子香还未散去,正所谓一人动嘴十人嘴酸,肚子里的奶娃娃似乎也被勾起了馋虫跟着作祟,于是萧珏又忍不住地偷偷看了一眼。   宋微新剥皮的柿子似乎不怎么香了,他不得不再耐下性子问:“皇上,是还想再来一个嘛。”   想…“没有。”丢不下这个脸的萧珏淡淡地瞥了一眼他的“胸”,“你前面的两团歪了。”   “哦…”宋微把柿子放下脏着手扶正自己的胸脯子,柿子的汁水便弄脏了华美的衣裳。   “成何体统,去换了。”萧珏淡淡地道。   宋微无辜地看着自己胸脯子上的五指印,“那臣妾去换身衣服,把李公公和桃儿叫过来在这…”   “不用。”萧珏闭上眼睛道,“朕不喜欢旁人在旁。”   “…”宋微觉得自己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宋微说了声是后,走进了屋子里然后猛地转过身去等个片刻便偷偷地扒拉着门边瞅,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挪动着笨拙的身体像偷食的小仓鼠一样拿了个柿子,有些无所适从地剥着皮,动作笨拙,忍耐着汁水染脏手的神情…   宋微歪着头想,居然有些可爱。   等宋微换了干净衣裳来时,皇帝陛下的嘴已经擦干净,高贵安稳地躺在贵妃椅上闭目享受着太阳。   “皇上,臣妾的柿子怎么少了一个,您刚刚吃了一个吗?”宋微故作疑惑地问。   “蠢,数都数不清,朕不爱吃柿子。”偷吃这种事情,一个帝王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宋微乐了,“咦,皇上,您嘴角没有擦干净。”   萧珏僵住了。   “哎,是臣妾看花了眼。”宋微急忙说,猫逗过头可是会变成老虎的呀。   “你,给朕闭嘴。”   …   秋意浓,天空挂着弯月,清寒的月光让山林间更加寒冷彻骨。   歪扭着的枝丫,一个个没有墓碑的小坟包,寒冷的夜里有乌鸦在嘶叫,诡异得像如了鬼境。   荒草丛生凄凉墓地,忽然有了光亮,两个人提着灯笼出现在了这里。   走在前面的那人穿着红色的斗篷,帽子遮盖住了大半部分面容,只看得见雪白削尖的下巴,衬得那斗篷的颜色更加艳如鲜血,让这个人恍惚间就像山林间或古宅子里惑人心神再吃掉的魅鬼。   他身后跟着的系着青色披风的俊美男子,正是春华楼的华垣。华垣一只手提着灯笼,一只手拎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纸钱,白烛还有香。   密密麻麻的坟包,大概有数百个吧,看得人头皮发麻。   红色斗篷的男子拿下了斗篷,是沉着脸的沈弦思。他看似随意地站在了一个坟头前,搁下了灯笼。   他站在这鬼气森森的山林里看了许久,耳畔鬼鸦乱啼,野兽嚎叫。   “到了最后,朕连给他们一个像样的安身之所都没有…”叹息着说出之时,沈弦思的眼睛一瞬间变得猩红,泪水在他眼睛里打着转,却没有掉下来。   这些在这深山里沉睡着的数百人,是容执明不在的那八年里,陪沈弦思在地狱里煎熬下牺牲的冤魂。   宫女,太监,侍卫,男宠,妃嫔,大臣…还有华垣的挚爱,他们面前的这座不起眼的坟包,叶暄收养的七子叶七。   华垣跪在坟面前,没有接沈弦思的话,一边拿出祭奠的物件一边说:“主子,山里凉,您身体还没好,应当不用亲自来的。”   沈弦思垂眸看向华垣。   “小七今日冥寿,我怎么能不来。”话说完,沈弦思直挺挺地跪了下来,他的眼睛像是夏日里大雨倾盆前乌云裹挟着雷电压迫山峦,他看似轻飘飘地转过视线扫过这些坟包,最后心神一动在挨着后面的一个落定。   那是…   那是…被整整剐了四百七十二刀的小安子…   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直到华垣拽了拽他的袖子,他才清醒过来,原来不知不觉,他把唇舌都咬出了血。   全身寒得彻骨,沈弦思仿佛被钉在了这里,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十八章 扭曲   “都给本公主让开,本公主今日倒要看看,谁敢不要他的狗命拦住我的路!”话毕,穿着红色骑装英姿飒爽明艳夺目的女子猛地一挥鞭,那生生挨去一鞭的护卫的身上便有了一道血痕。   兰儿白了脸,福身上前,“公主殿下,这…您进入将军的卧房,于您来说,实在不妥。”   萧潇地抬眼一笑,收回鞭子绞在手中抱着双臂,“兰儿,你知道我的脾气的,我今日非进去不可。”   “可是公主,将军吩咐过…求您别为难奴婢了。”兰儿跪了下来,眼眶通红,一副没了法子的模样。   萧潇蹙了蹙眉,她倒也无意为难容执明身边的管事婢女,可是容执明金屋藏娇的事已经传开,她萧潇居然输给了一个小倌,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今日非要收拾了这腌臜玩意不可。   “你去与执明哥哥说,是我硬闯的,他不会为难于你。”萧潇说完,大步就要往里面迈。   将军府中能拦住萧潇的人不在少,可是关键是他们不敢拦。   兰儿一咬牙就抱住了人的腿,“公主,您还是等将军回来…啊…”兰儿被一脚踹飞摔倒在地,痛得眼前一黑半天爬不起来。   “兰儿,记住自己的身份。”萧潇冷喝一声,便就要进去,这时一群将军府的卫兵全都堵在了她面上,拱手大喊:“请公主赎罪!”   “好得很。”萧潇几乎快咬碎一口银牙,就在她要再次挥鞭动手之际,云儿掀过珠帘小步走了进来,“都让开,让公主进去。”   这群汉子面面相觑,但又想到容执明出发前吩咐他们一切听从这位公子的安排,便在犹豫中退了下去。容执明三日前接到了一份密件,连夜离开了。   萧潇看了看了一眼恭身行礼的云儿,便冷着脸走进了卧房。   兰儿担忧地看向云儿,云儿向她点了点头以示放心。   萧潇掀开珠帘走进去时,被屏风遮住了视线,人还没有看见,倒先闻到一股子甜腻的香味和那种奇怪的味道。   萧潇虽是未出嫁的女子,可她打小便生了一身逆骨,萧珏疼爱她护着她,她的父皇也很喜爱她,所以打小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让她做她偏要去做。比如去军营里和将士一起出征,到青楼里喝酒…所以这股子男子满足后释放出来的膻味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不知道容执明已经秘密离开的萧潇脸色瞬间难看得骇人,她没有想到容执明居然还真的玩了男人,还是那么个下作的东西!   气愤不已的她冷着眼饶过屏风时,更加浓重的情.欲味让她在看见扶着腰动作不便楚楚可怜地从床榻上下来的沈弦思时,她愤怒的情绪已经燃到了一个点。   “草民,参见公主殿下…”沙哑细弱的声音,磕头时长发散开露出漂亮瓷白的颈,细细的好像一只手就可以拧断。   “抬起头来。”萧潇在他不远处站定,高高在上地命令着。   沈弦思胆怯畏缩地抬头,巴掌大的一张脸,皮肤白嫩水灵,嘴唇红肿,勾人的狐狸眼湿红,虽然面容上大体来看算不上惊艳,但睁着狐狸眼眼泪汪汪地看着你时,那可不就是狐狸精嘛。   这是沈弦思特意挑选的人皮面具,这样才有小倌该有风情。   “啪…”萧潇给了沈弦思一巴掌,娇弱的小倌立刻捂着脸摔倒在地,乌黑的半掩着面容,低低啜泣肩膀微微耸动着,一副被欺负得很凄惨的样子。   “下贱的东西本公主也是你可以直视的?”萧潇踢了沈弦思的腰背一下,沈弦思痛得蜷缩着身体。只有是在萧潇看不见的地方,沈弦思的眼睛居然在痛楚之下有着破碎扭曲的疯狂。   “你识相的话现在就离开执明哥哥,本公主还能允了你一条活路。”萧潇看着蜷缩着发抖的人,内心就更加作呕,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本公主告诉你,执明哥哥是我看中的驸马,日后将军府的主母也会是我,你一个肮脏的小倌,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你死得很难看。”   “草民也图不了什么,将军稀罕这身子一日,草民这一生的欢喜便也多了一分。”沈弦思趴在地上声音古怪地道,“草民不敢走,也舍不得走,能和公主一起服侍将军,草民更是…嘶…”   萧潇一鞭子落在了他瘦削的背上,立刻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贱奴,你也配和本公主相提并论。”话音才落,唰地一声,又是一鞭落下。   被打的人仰起脸来看她,脸上居然还带着笑,仿佛被打的不是他一样。   “公主殿下,您再怎么恶心啊,可是架不住将军他喜欢啊。”他扭曲着笑着解开里衣露出胸膛,上面是青青紫紫的痕迹,“这是将军留下的,他昨晚在这具身体上驰骋,他还告诉…”   “啪…”这一鞭下了十足十的力气,这是一个上过战场的女子,沈弦思的胸膛凄惨极了,他哈哈哈大笑着倒在地上,迎来了密集暴虐的鞭子。   被打得鲜血淋漓时沈弦思终于有了片刻的舒服,被剜了肉的小安子,淹死在井里宫女,被马踩踏而亡的叶七…孤寂的山林里那百余座坟头…   干脆就这样被打死算了…   萧潇是真的存了打死沈弦思的心,再一次挥鞭之时,却被人以接近捏碎手腕的力道拉住了手狠狠地拽到了一边,容执明冰冷地扫了她一眼然后解下披风裹在了地上被打成血人昏迷过去沈弦思身上。   “执明哥哥…”萧潇看着容执明把沈弦思抱回床上盖上锦被。   “公主,请您离开。”容执明回头不带感情地望着她,“臣怕再留下来说错话伤了您。如果您有任何不满,可以闹到皇上那里去,让他摘了我的脑袋。”说完回过头去,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萧潇也算了解容执明,她知道对方是真的生气了,她咬了咬牙离开。   容执明闻着血腥味太阳穴突突地疼,他转身出去让兰儿请大夫回来后,坐在床边冷着声音道:“沈弦思,你在闹什么?”   “你有无数种方法对付过去萧潇,为何偏要激怒于她让她发狂?”容执明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人,“你是蠢吗?用这招来让我厌恶于她,自己不是伤得更重吗?我早晚有一日得被你气死。”   “执明啊,我说这样自己会畅快一些,你信吗?”沈弦思眼神空洞,嘴角却扬起笑容,抬起伤痕累累的手掀开了人皮面具,笑得张狂扭曲,语气却清清浅浅宛若闲话家常,“她不抽我,我都想拿刀子来剜自己的皮肉了。” 第十九章 欺骗?   容执明眉越蹙越紧,他张了张嘴,那本气息微弱脸色颓然的人立刻就明艳地笑了,“瞧我,又发疯了。”   他慢慢地撑着身子起了,抬起一只手捏住容执明的下巴,一身血衣单薄地挂在身上,眉里带着笑:“你找到沈明庭了?”   “可惜了,没在你到之前了结了他。”   容执明抬手,沈弦思也不动,他安静地等着,容执明是不是会给他一巴掌。   耳边劲风落下,沈弦思闭上了眼睛。脸上没传来火辣的痛楚,后颈倒是一痛,沈弦思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就软倒在容执明怀里,彻底失去了意识。   将军府的大夫赶到,给沈弦思上了药之后容执明没让人躺在床榻上休息,而是给对方穿戴好衣物寻枯井中的暗道让人把沈弦思送出了将军府。   容执明则平静地出来,兰儿已经领了个风情无限身娇体弱的小倌在他卧房里,他搂着人在桌边喝小酒时,廷尉府就来人了。   说是调查前不久叶暄残部刺杀一案,府上的下人七七八八地拉去了不少。   实际上查什么,彼此心照不宣。毕竟都查到了容执明金屋藏娇的卧房里去了。   …   深夜,容执明出了将军府,没有去见沈弦思,而是去了平陵皇城外的平陵道观里。   素净的小后院里,坐在轮椅上清俊苍白的男子一边喝着茶,一边用素白的手指在木桌上描画着些什么。   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木桌上跳跃的烛火。   在容执明推门进来的瞬间,他眼神明亮,嘴角扬起温和的笑容,看着关门的挺拔身影,欣喜地道:“执明,你来了。”   “四殿下。”容执明恭敬地行了个抱拳礼后坐在了沈明庭的对面,看着对方仍旧只穿着单薄的青衫道,“时间匆忙,给您置办的下人不懂事,明日我从将军府调两个贴心的侍女过来,马上入冬,您还是注意些身子。我给你取件大氅来吧,屋子里冷。”   说罢就要起身,沈明庭制止住了他,“执明,不用了,你身上这件就不错。”素白的手指指了指容执明身上黑色大氅。   “…”容执明侧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大氅,眸色动了动,他朝沈明庭颔首,却依旧走过去打开衣柜取了件青色大氅平静地给沈明庭披上。动作止于礼,没有半点越矩。   看着容执明坐下,沈明庭给他道茶推到了对方面前说:“执明,六弟在你那里对吗?”   “嗯。”容执明垂眸喝茶,并未多言。   “自古以来朝堂上的那把椅子让父子反目兄弟阋墙,我本以为六弟性子天真纯稚,没想到…”   “四殿下,皇家的事本就复杂凉薄…人活一口气,争夺是人的本性之一。”容执明平静地道,“而且,把六殿下推上那把椅子的,不是先帝吗?”   “不是。”沈明庭叹了口气,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说,“我不知道六弟怎么同你说的,他又让你知道些什么。可是当年之事并不仅仅是父皇让他做吸引叶暄的挡箭牌,实际是六弟和叶暄达成了约定,执明,与其说六弟是叶暄的傀儡,倒不如说他们是共生。”沈明庭闭了闭眼睛,脖颈上因为愤怒暴露出了青筋。   容执明觉得手中的茶有些滚烫,他搁下了茶,脸上的神情一点起伏都没有,“四殿下,这种话,不能妄言。”   “执明,你还要护着他偏袒于他。”沈明庭痛心疾首地道,“沈弦思的心是黑的,他精于伪装和算计,甚至为了得到他想要的不择手段!你可知,当年为何他会在年关前突然被罚进皇陵?”   容执明垂眸不语。   “他与父皇摊牌心悦于你。”沈明庭苍白的面色因为说到愤怒和激动处泛起了红晕,“父皇怎么可能允许,他不妥协。父皇和他僵持了一阵,但到底因为把他推出来当挡箭牌而心怀愧疚,最终妥协,但是有一个条件,必须先说服容相。”   容执明眼中终于有了波澜。   “执明你清楚,容相恪守礼教,又怎么会同意六弟要嫁入容家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要求。于是,六弟反了。”沈明庭颓然地倒在轮椅上,“他和叶暄达成协议,他做叶暄的傀儡,而叶暄,负责除掉容家…”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窗外的寒风呼啦啦地吹着,敲打着床,糊着的窗纸沙沙作响,木桌上的烛火跟着跳动。   容执明半边脸被映红,半边脸沉没在阴影里。   沈明庭眼眶都红了,“执明,从小到大他骗了你多少次,十岁时假装跌入湖中推给三哥,让父皇厌弃三哥,三哥最终随着自己的母妃病死在冷宫里,三哥当时才十五岁呀…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还要,继续这样下去吗?受他骗,信他所说得所有一切!”   “四殿下,三殿下在在命人在六殿下被褥里放毒蝎子一事,您可知?”容执明抬起头来,向他浅浅一笑,“别人都要他的命了,是要坐以待毙吗?”   “执明,你…”   “他是骗我,我也不是坐着给他骗呀。”容执明手指轻扣着茶杯,淡淡地道,“叶暄与六殿下合作…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至于叶暄,先帝,沈弦思,还有殿下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信我?”沈明庭愣住了。   “不信。”容执明淡淡地笑了,“沈弦思我也不全信。”他不再称呼他为殿下。   “你…”沈明庭捂住了心口,是真的被气得狠。   “四殿下,您可知沈弦思不是您的亲兄弟?”   “怎么会?”沈明庭猛地抬起头来,震惊地看着容执明。   被当挡箭牌给沈明庭揽下了多少明争暗算,到头来却连兄弟都不是,以那家伙的性子,确实很难过吧。   “当年容家被灭满门,我逃了出来,是他身边的小安子救了我。既然他与叶暄已达成合作,完全可以把我带回去锁在身边,为何还放任我离开?”容执明不等沈明庭接话接着道,“您会说,叶暄怎么会因为沈弦思而容许我这个祸患活着。”   “你既然清楚…”   “不清楚,只是随口一说。沈弦思和叶暄我不清楚,但是我清楚我和沈弦思。”容执明叹了口气,“他不敢,不会对我父亲和容家下手的。以前尚有不确定,但知晓他心意后,我更加肯定了。”   “您都说了,他精于算计,他聪明。那么他必然也知道一个道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容执明居然还笑了,“那么想要我,又怎么会在我们之间留下杀父的祸患?当然,他有没有动过这个贼心,我就不知道了。”最后一句话有些冷,容执明心里想,这得教教。 第二十章 躁一   “简直不可理喻。”沈明庭沉默许久后,铁青着脸说了这句话。   容执明听罢只是站起来,“四殿下,我带来的一些必须用品院子里的下人已经在安置,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提。等把这阵风声过去,我会把您安全送离平陵。我不能多留,先离开了。”   行了个礼转身就走,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沈明庭叫住了他,“执明,容相一生为南萧鞠躬尽瘁,难道,就要这样了吗?”   容执明闭了闭眼,“四殿下,南萧是我领着凤临的大军灭的,不仅仅是单纯对叶暄的报仇。”话毕,就推开了门,再也没有迟疑地离开。   屋里的沈明庭猛地推翻木桌,爆发出巨大的声响。容执明的脚步顿了顿,风吹起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南萧气数已尽,苟延残喘下去无辜的只是百姓而已。这个道理,他父亲明白,他后来明白,沈弦思也明白,但是他曾经最敬重的四皇子殿下并不明白。   这到底就是人性吧,犹如这一年里的四季,有温暖的春,也有酷寒的冬。   …   容执明来到山里的小院看沈弦思的那日,山上已经飘了雪。   他推门进去时,屋子里很暖和,蒸腾着水雾气,鼻间是腥臭苦涩难闻的药味。   他握了握拳,屏风后面,容执明听到云儿在低低地哭泣,还有沈弦思痛到气息紊乱的声音:“傻…嗯…姑娘…哭什么…我习惯了…”   “公子…”云儿哽咽得说不下去。   容执明忽然觉得脚步有些沉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有些僵硬地饶过屏风,里面的场景就那么直接出现在眼前。   巨大的浴桶里,黑乎乎的药水冒着蒸腾的雾气,沈弦思光裸着遍布伤痕的上半身趴在浴桶边,扣着浴桶的两只手青筋暴起,头发湿漉漉地,他绷紧垂着的脖子,青色的筋脉扭曲着像缠绕的蛇覆在忍红的脖颈上…   还有牙关颤抖的声音,侍女哭泣的声音。   沈弦思抬头,望见了容执明,本来一脸沉静的面容一点点地破碎,额角一点汗水落下,然后双眼如降大雨,沈弦思就那样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在一旁抽泣抹眼泪的云儿被吓到了,愣在了旁边。   容执明走了过去让云儿出去后,看着哭到脸涨红上气不接下气的人,直接拿自己的手腕塞到了沈弦思的嘴里。   “…”吃了手的沈弦思瞬间没了声。   “省点力气,痛的话就咬我。”容执明看着对方满脸的泪水,抬起另一只手给对方擦了去,“真是坏透了,分别那日不是还捏着我的下巴放狠话可惜没有了结四皇子吗?知道我今日要来就泡千机枢,装可怜这东西你还用上瘾了!”   沈弦思抬眸瞅他,睫羽上带着泪,眼眶红红的还湿漉漉的,闪着委屈的光芒无声地表示他没有。   容执明笑着看了一眼,视线投到沈弦思身上,有鞭伤还要被药水,有的伤口已经皮肉翻卷微微泛着白了。   没有一刻是消停的。   他的呼吸急促几分之时,沈弦思突然吐出了含着的手,转成握着,猛地攥紧,力道大到容执明觉得他要把自己的手捏碎。   “执…明…痛!”水花带着眼泪飞溅,泡在水里的人扭曲着脸庞向站着的人求救,声音哀戚得仿若杜鹃啼血。   …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等沈弦思泡好被容执明抱着时,已经力竭晕了过去。   用柔软的被子裹着人回到卧房时,床边的摇篮里小丑儿正伸出小爪爪拨弄着给他挂在摇篮上的铃铛玩。   见到容执明的瞬间圆溜溜的眼睛就更圆了几分,晃动着小肉手呀了出声。   把沈弦思放在床上,容执明摸了摸小丑儿粉嘟嘟的小脸蛋,跟刚出锅的大包子似的,摸着让人爱不释手。   小丑儿抱着容执明的拳头,睁大着眼睛冲容执明咯咯地笑,然后张嘴就要咬自己爹的拳头,可惜了,嘴巴太小,就傻不愣登地含着一部分瞅着容执明。   “你爹爹说你刚出生时烧坏了脑子,难不成还是真的了?”容执明乐了。   “…”塞着拳头呢出不了声,宝宝委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开始雾腾腾的。   “小丑儿乖不哭。”另一只手捏了捏小脸蛋,乖宝宝立刻又开心地笑了。   云儿端着药过来,容执明就让她把孩子抱去哄,他暂时还只照顾得了大的。   屋子里烧着地龙倒很暖和,但容执明还是解下了厚重的帐幔,免得没有穿里衣的手受了凉。   瘦削的脊背,放药粉在伤口上时,昏迷着的人的躯体微微颤抖,还闷哼了一声,看上去有些可怜。   细瘦的腰,腰线很漂亮。然后,就是像两只窝着的大白兔的臀部了。   “全身上下也就这里有二两肉了,怪不得一直在诱惑我,原来是有资本呀。”“大白兔”上没有被打到所以没有疤痕,容执明瞅了一眼趴着的人微微颤抖的眼睫毛,继续装不知道他醒了接着说。   “看上去手感倒是不错。”说完笑了笑,居然伸手去弹了弹,大白兔白啊,立刻就有了红印子。   容执明眸色沉了沉,最终没有委屈自己大力地揉着。手感舒服得跟真的像把白面团塞手里揉一样。   “执…明…”沈弦思终于装睡装不下去了,红着脸糯着声低低地开口唤,整个身子都泛起了粉。   “嗯。”容执明停了手,看向耳朵尖通红的人,“你还知道羞?”   “我…”沈弦思抓紧枕头把脸埋了进去片刻,忽然起了身勾住了容执明的脖子,全身跟没有骨头似的依附着容执明,咬着唇,又羞又怯地流泪,“我难受…”   “怎…”容执明顿住了。因为某个人光溜溜得如猫一样攀附在他身上,两条大白腿缠着他的腰轻轻蹭着。   容执明有些头疼。   沈弦思埋着他的肩头啜泣,可怜兮兮地哀求着:“执明,悦知好难受…你揉悦知…揉得悦知像起了火一样,求求你,再揉揉…”   “知道我为什么不动你吗?”容执明啪地一下拍了大白兔,大白兔抖了抖立刻变成粉兔子,容执明拿捏着兔子对怔住的某人说,“因为,你太躁了…” 第二十一章 躁(二)   “…”沈弦思停止了啜泣,眉含春色地在容执明脖颈间吐息着,“你倒是说说,我怎么躁了?”   “呵…”容执明唇角微微勾起,一边只手环着人的肩膀就这些轻轻压回了床上。   饶是容执明再小心,床榻再柔软,沈弦思背部那些狰狞的鞭伤还是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是再痛的沈弦思,都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尖,然后睁大眼睛,轻启唇瓣,勾着对方的脖颈失神地往着俯在他上方的人。   眉眼舒朗清俊,淡泊沉稳的儿郎向来是让人移不开眼的。   容执明直视着这双眸子,另一只手握住了沈弦思的那处。   “这还不躁?”淡笑着反问。   命根子被心上人拿在手里,该如何反应?沈弦思清明得大脑开始迷糊,像搅成了一团乱麻一般连言语功能都丧失了。   “我…啊…”眼睛瞬间睁大了几分,里面蒙上了震惊,雪白的脸烧起了红云,不似平日里故作的娇媚,而是下意识失神下的尖叫出声。   容执明时轻时重地安慰着,带着点薄茧的手柔韧而又充满力道,沈弦思忍不住想起那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剑十指翻飞的模样,然后,换成了自己的…   “啊哈…”   未着片缕的沈弦思微微别过了脸,黑发垂下,衬着粉肤更加可口。胸膛微微起伏着,即使紧抿着唇也还是倾泻出了磨人的喘息。   糯…   哑…   媚…   有些可怜…   夹杂着惊喜…   还有几分无措的羞意…   容执明一直打量着沈弦思,湿红的眼角,纤长的睫毛颤了下,眼尾还挂上了水珠睫,迷懵中带着稚气,因为太过舒服磨人又很快闭上了眼睛,嘴里轻轻绵绵地嘤咛着,带着点娇气似的搂紧容执明的脖子。   第一次帮别人做这档子事的容执明很快就驾轻就熟,让沈弦思喘得晕乎乎的,身子畅快地微微蜷缩颤抖,红晕和玉肌的白调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粉,眼睛里水光朦胧,如同绽放在烟雨里的粉色花瓣,让人想轻薄。   容执明也起火了。所以他很快让沈弦思高声尖叫后软倒在床上。   趁对方失神,容执明点了对方的睡穴,长睫挂泪轻阖,泪珠滚落下红粉的脸,真是美…   容执明的喉结上下滑动着。   沈弦思全身上下都是绝佳的美人皮相,又因为受了鞭伤伤痕累累,刚刚的极乐又镀上情欲的粉,身子蜷缩着,空气中还有股膻味,凌虐美,颓靡美冲击着容执明的内心。   他简直快要爆炸了。   给对方盖上锦被后,他握住了沈弦思的一只手,毫不犹豫地褪下了了自己的衣裤,交握的两只手,滚烫而又羞人。   …   沈弦思醒过来时,夜已黑,屋子里未点灯,被子里暖烘烘的,全身都是释放过后的舒畅和懈怠。   寂静的山里连雪落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身上已经穿好了干净的里衣,沈弦思垂着眸想,容执明这算是接受他了吗?   他没能杀了沈明庭,让沈明庭被执明找到,对方不可能不对执明说些什么的,那么执明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还主动帮自己…沈弦思觉得身子又热了几分。   可是自己都那样了执明还是不为所动,是自己太不具有诱惑力还是…还是执明真的对男人实在是起不了心思?   还有一个可能…   就是执明有了隐疾病,可是不对呀,那日晨间,自己明明看见他有了反应的。   有了反应也不代表没有那方面的问题吧。   但是他还给他生下了小丑儿…或许是,那次之后给执明留下了阴影,不能正常地人道?   越想越有可能,沈弦思忍不住抬手摩挲下巴,却发现自己的右掌心有些火辣地灼痛,像是磨得狠了些,上面有淡淡的药味,饶是沈弦思再聪明,他也想不到容执明会握着他的手给自己…   沈弦思起了身,随意披上床头的大氅,摸着黑走到了正厅,云儿正在摆吃的。   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地坐到了桌边,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点着桌子,“云儿,你可知执明身上是有什么隐疾吗?”   云儿差点把手里的盘子给扔了出去,十六七的小姑娘不明所以,“公子,您怎的…这么问?”   是了,他下意识地把云儿当成了和自己在宫里颓靡地过着日子的人了。对方又怎会懂得他话语里的深意。   “你们将军,那么多年,当真一个女人都没有过?”沈弦思随意倒了杯酒正要喝,云儿拦住了他。   “公子,将军吩咐了,您不能饮酒。”云儿无奈叹气,“奴婢确定,将军真的没碰过任何一个女子或男子,除了您,连您奴婢都不知道…”要不是那个娃娃,云儿都不知道这位主是花了怎样的神通和将军…那啥的。   “不让我饮酒你还备酒?”沈弦思躲过云儿的阻拦,轻笑着往嘴里灌这时却被一只手给拦住了,“因为这酒是给我备的。”   手掌阻隔着酒杯与欲饮酒之人的唇,那想饮酒之人看着这只手,蓦然想起刚刚那只手还…于是禁不住面红耳赤之间,居然堂而皇之地吻了吻容执明的掌心。   微痒的柔软,对方低眉虔诚地一吻时,容执明的心还是禁不住软了。   沈弦思眼睁睁地看着容执明抽走了他的酒杯,云儿挪过酒盅到容执明面前。   容执明抱着小丑儿坐在他旁边,沈弦思不言不语地撑着头吃菜。   小丑儿抱着兰儿绣的小老虎,玩着玩着就往嘴里送,“怎么和你爹爹一个德性,什么都敢吃。”   “呀!”小丑儿不解地望着他,然后有些可怜地想拿小老虎。   “还装可怜,一点认错的想法都没有。贪得无厌!”点了下小丑儿的额头,然后把小老虎递给了云儿。   “呜呀!”小丑儿憋起了嘴,肥爪爪往云儿那里够。   “你错在哪里了自己都不知道还敢要东西,整日的就不安分。”容执明吹了吹羊奶,递到了小家伙嘴里。   有了吃的就忘了玩的,圆滚滚的小丑儿抱着抱着自己爹的胳膊,咿咿呀呀地一通。   “还解释,就你能说就你会。”用带着笑哄孩子的话来指桑骂槐。   撑着头默默吃饭的沈弦思抿了抿唇。   “哇呀!”小丑儿不知道自己爹在说什么,羊奶好香。   小孩子吃饱了就犯困,云儿抱着孩子背过去没走几步。一直安静着的沈弦思搁下了筷子,一个转身大氅翻飞之际直接跨坐在容执明膝上。   “执明宝贝,悦知是真的知道错了。”双手捧着容执明的脸,对着对方的唇瓣就波了一口。   带响的那种! 第二十二章 别   怕人摔下去,容执明急忙扣紧对方的腰身。   沈弦思吻了这一下,先是捧着对方神色没有任何不耐后,才直接转为搂着脖子,头靠在对方肩上亲昵地蹭着。   “那你倒说说你错在哪里了?”容执明问。   “错在…错在没有和你交待清楚所有事情。”沈弦思傻乐着道,看,执明压根就不抗拒和他亲昵。   “…”容执明垂下眼睫,敛去了眸中万千神色,短短地叹息了一声,“这算是一错吧。”容执明想起,宋微给沈弦思诊出身上所有的疾患之时,还说了那么一句话,落在叶暄手里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叶暄覆手间连偌大的容家都可以轻轻吹灭,更何况是沈弦思。年少时他不是不知沈弦思在藏拙,不是不知道这个在他面前软甜的家伙实际上聪颖擅谋,可是在他的眼里,沈弦思永远都是那个穿着红斗篷扮成小姑娘来寻他软软央求着要出去游玩的六殿下。   是啊,八年的时间里,他的六殿下在宫里的日子,水深火热那叫说轻了的,犹如人间炼狱应该也不为过。身为官家子弟,他明白金砖琉璃瓦高高红墙下的斗争有多么残酷,所以他几乎不用查都能够想象孤苦无依的沈弦思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那该是怎样的一份痛苦呢?   沈弦思不提,想等他自己慢慢查,与其说是为了让自己更心疼,不如说…是他自己不敢再去提。   没有人从地狱里出来了,还要对着所有人讲他在地狱活得有多么煎熬。人苦到极致了,是主动提起一个字都会觉得艰难。   所以容执明不会逼着沈弦思问,不会逼着他去撕扯鲜血淋漓的伤疤,不会逼着他去想自己空白了的,那所谓的八年。   “沈弦思…”容执明唤了下埋在他怀里人的名字。   “你说。”沈弦思微垂着眼,神色有些迷离。这样的温暖,是他没有想过还能再拥有的。   外面是风雪肆虐的声音,两个人的耳畔是彼此的呼吸声。   沈弦思已经做好应对容执明的问答时,容执明却轻轻捏了下他的腰,“又不是小丑儿还赖人怀里不出来了,不用饭了吗?”   沈弦思蓦地松了口气,鼻尖蹭着容执明的肩膀,“我也要你像喂小丑儿那样喂我。”   “没个当爹的样子。”   “我不管。”沈弦思不开心地嚷道,“以前你是伴读时都对我百依百顺,现在有了儿子便不宠我了吗?那还不如就塞回肚子里去。”   “胡言乱语,还塞回肚子里去。”容执明拍了他的脑袋一下,“不能再多磨时间了,我还要回去呢,亥时我就要领兵去边塞,所以特意来陪你吃顿饭,你还要浪费这时间吗?”   “领兵去边塞?”沈弦思猛地抬起头来,惊讶地望着对方。   “凤临才拿下南萧不久,边境自然是不稳的,这临时发生了暴乱,萧珏便派我去,这一去,兴许连年都过不了了。”还有一个原因是,探子传来消息,他那活得跟个神仙一样的师傅的踪迹出现在那里,沈弦思的身体,始终是一个大隐患。   沈弦思明白,容执明一定是和萧珏达成了契约,对方才同意让容执明率兵攻打南萧。现在是容执明还债的时候了。   他安安静静地退出了容执明的怀抱,笑着道:“你可不能出事,要不我这孤儿寡父的…可怎么活啊…”   看着沈弦思的笑容,容执明点了下对方的额头,“你安分一点,我回来时,你这一身伤必须治好。若好了,抱你在怀里喂饭也可,行鱼水之欢也可。”   “什么话…”沈弦思耳根子红了,胡乱地往嘴里扒米饭,“我又不是,只会想那档子事。”   “你也别想着去找我,作为一个降国外臣,我在凤临的处境其实比较尴尬的,你照料着将军府。过不了几日,快过年时,兰儿自会寻了个由头接你回将军府的。”   “嗯。”沈弦思一边吃饭一边应着。   “悦知,我是认真的。”容执明拍了下他的头,“若我在边境看见你,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和打断你的腿。”   “…”沈弦思抬头望他。   容执明也严肃地瞅着他。   沈弦思抿了抿唇,一脸天真地说:“屁股只打不玩吗?我从皇城千里送到边境,只打多可惜。”   “…”容执明脸上肌肉抖了抖,太浪了。   “执明,我的手好红有些疼。”举起自己红红的掌心凑到容执明面前,“也不知道怎么了,你吹吹。”   “你日后会清楚的。”   “嗯!?”沈弦思不解地望着他。   容执明垂首给他吹手,不再言语。   很快就用完晚饭。   沈弦思送容执明出门。才开了门,入目便是漫天飞扬的鹅毛大雪。   在容执明跨出门槛时,沈弦思拽住了他的衣角,容执明回头看他。   “执明,容相…”   “你会吗?”容执明问。   “不会。”   “那便对了,我信你。”容执明拍了拍他的手,“外面冷,回去,开春我定回来。”   “好。”沈弦思点头。   容执明戴上斗篷进了风雪里,背影高大挺拔好像再大的风雪他都能扛下来。   脚印印在雪上,很快便被雪盖了去。   “执明!”沈弦思突然唤。   容执明耐心回头望他。   “还要等多少年,我们才能无所顾忌地在一起?”他问。   他本来淡朗的面容在风雪里逐渐温柔如三月花开,“快了,很快了,你再等等我。”   沈弦思陡然流下了热泪,他轻轻念了句好,便背过身去关上了门。   容执明驻足看了许久关上的门,窗户里透出的暖黄的光。   容家被屠尽满门时,他以为他这一身不会再有家了。   可现在…   他在风雪里微笑,尽管寒风刮得他脸疼。这肩上的担子,重得他心甘情愿。   …   一场大雪下来平陵一夕之间格外冷。   夜里宋微被萧珏冰冷的脚给冻醒了。他迷迷糊糊轻手轻脚地爬出了温暖的被窝,披上件外套去弄了个汤婆子回来。   裹着绒绒的狐裘放在了萧珏的脚边,最后索性把萧珏的脚抱在了怀里,就睡着了。   浅眠的萧珏在宋微一动时就已经睁开了眼睛,等着看对方玩什么花样时却得到了对方这样的举动。   他僵硬着躯体了许久,不知怎么的,脚上的温暖让他的脸也跟着烧了起来。萧珏抿紧了唇,可是他的嘴角,还是无法控制地扬起来。   可是下一刻,两只脚丫子伸到了他眼前,碰到了他的尖和嘴唇。   那嘴角的弧度陡然间就跨了下去。 第二十三章 欢喜闹一   “扑通”一声后伴随着宋微的一声哎哟,守夜的宫女梨儿进来掀开珠帘瞄了一眼后又瞧瞧退了出去。   宋微揉着自己摔得很疼的屁股墩,“您这又发的什么疯?我这帮您捂脚还捂错了啊!”   “…”八个月的身孕让萧珏艰难地翻个身躺平,一语不发,全然当宋微在鬼叫。宋微嘴皮子溜,自己暂时又不会真的动他,而且对方确实服侍他挺舒服的,他就不与他计较。   而且要他怎么说自己一个堂堂九五之尊被人塞了一嘴的脚?   吃了个哑巴亏的宋微扯了扯嘴角,“得,臣妾这就当您半夜梦游抽了。”   慢慢地爬起来,想着对方兴许是不喜欢自己抱着他的脚,便把汤婆子放他脚边,便打着哈欠同萧珏睡在了一边。   本来一开始这皇帝陛下是不允许宋微上床的,让他在床边打地铺。宋微呢,又岂是任由人拿捏的小可怜,你不让我睡,我可以半夜摸上床啊。而且他也看准了皇帝是个死鸭子嘴硬的,快速摸上床,搂腰安抚娃,自己揉腰的技艺又好,给对方揉舒服了,皇帝便也乖乖地躺着不动。   毕竟谁都不会同舒服过不去。   这一回生二回熟的,宋微也成功地从“使唤丫头”变为暖床的。   而且吧,宋微侧头看了看皇帝陛下的侧脸,生得高贵冷淡的男人,高鼻梁薄嘴唇,轮廓完美得犹若神作。眼睫毛又长又密,杏眼澄澈眸色透亮润泽,呆滞起来时还有几分林中线路的感觉。   哎呀妈呀,这反差太戳人了!   宋微抿了抿嘴,他贴近萧珏,两人肩挨着肩。萧珏默不作声往里挪,但因为八个月的像小山一样的肚子动作极其笨拙,他动不了,抬手想推宋微,谁知对方顺势搂住了他胳膊,下巴靠在他肩上轻轻地给对方揉肚子捏腰。   对方温暖的体温透过亵衣传了过来,那只手又揉得太过舒服,除了喷洒的呼吸太痒太不自在外…   “头挪开。”萧珏喝斥道。   “夜里冷,臣妾要抱紧皇上。”宋微嘿嘿一笑,“皇上的肩好宽阔,臣妾好依赖好有安全感,求您允许臣妾靠着吧。”萧珏身上有很好闻的冷香,常年习武的身子搂抱着劲韧舒服。   宋微忍不住想,剥光泛红是怎样的场景?他想起那日给萧珏换衣擦身的场景,那腰那胸那腿,还有那奶白奶白的肌肤,肚子上因为小家伙看不见肌肉,可是胳膊上的漂亮线条是做不得假的。胸肌上的红果子,笔直修长充满男人力道的腿…   宋微摸了摸鼻子,幸好没有流鼻血。   他有些后悔,后悔那日在花楼里他发了狂,什么记忆都没有了。要不然与这样的人行鱼水之欢…这身份这气势这容貌…完了…宋微心里的小人在尖叫,狼血在沸腾,再一想到偷食宛若小松鼠一样的萧珏,食色性也,他在自己抬头之际滚离萧珏,咬牙切齿地弓着身夹着腿。   他有些方。   因为自从看见萧珏偷柿子吃后,他放下芥蒂和萧珏相处,这越处他就越觉得萧珏秀色可餐,这有了妄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应该喜欢的是奶唧唧软绵绵的糕点伙计的,而不是这个只要惹怒了就可以摘了自己脑袋的皇帝啊。   “哎哟…”宋微悄悄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呀。   萧珏不知道宋微的纠结,他只是有些不开心。揉得正舒服呢为何要滚开?他只是让宋微把头移开。   居然还叹气!朕都没有生气!谁要是这样冒犯了朕,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看。你宋微现在好好躺在床上还敢甩脸叹气!   没有人知道皇帝的内心活动,不高兴了的萧珏冷哼一声,特别冷酷霸道地说:“睡不下去就滚去睡地上。”   宋微眼下火正旺呢。而且萧珏才一开腔,他就想到这样的声音被磨得沙哑低低哭泣着求饶的话…这久久不下的鼻血终于流了下来…   于是宋微真的下了床,处理了自己的鼻血和抬头的兄弟后后抱了几床被子铺在地上躺下,“皇上,有不舒服的唤我。”   “…”朕冷!朕不舒服!你儿子闹朕!不对,不是这混账玩意的儿子,和他没有关系。   默默躺了一会儿的萧珏觉得不自在了,这些日子身上日日挨着一个人,突然没有了他好不痛快。   于是在宋微已经进入梦乡在抓包偷柿子的萧.小可怜.珏时,突然冷冷地唤一声“宋微给朕滚上来捂脚”给惊醒。   “朕脚冷,捂脚。”见人下意识地坐起来了,萧珏继续道。   “可是您要是再踹我下床怎么办?”宋微无奈。   “…”萧珏拧紧眉思索了一阵,“这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求着朕踹他。”   言下之意我还得谢主隆恩咯。宋微挑眉,但是还是慢吞吞地上了床,正要躺好在萧珏脚边时,尊贵的皇帝陛下继续下命令:“缩着点你的脚。”   惊!难不成刚刚自己的脚踹到了萧珏…宋微腾地屈起了膝,这…只把自己踹下床,也算是他与萧珏关系进步了吧。   诚惶诚恐的宋神医抱住了皇帝陛下的脚,心里念了万个阿弥佗佛。   在念完无数个佛祖终于放松下来的宋微,下一刻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因为皇帝陛下的龙足在轻轻地动。   是自己捂得不舒服吗?宋微正张嘴想开口询问之时,那龙足贴在他脸上脚趾头靠在了他嘴皮子上。   “…”侧躺着抱着人脚的宋微一时愣住了。   一腔郁气有了发泄的萧珏勾唇邪魅一笑,脚再用力一蹬,宋微下意识抱紧一咬。   不知是被咬的脚趾头疼些还是被踢了下巴骨疼些…   总之,宋微急忙放开人的脚动作迅速地爬到萧珏身边张开双臂紧紧搂抱住挣扎着起来要揍他的皇帝。   “宋微!!朕要砍了你的头!”   “不气不气!不急不急!不说这么血腥的话吓到宝宝哈。”   “滚!”萧珏要给他一拐子,宋微强硬地把人搂紧。   “我滚了你拿谁发脾气呀。”宋微念叨着,“臣妾下巴都脱臼了,咱两清哈,别闹了。”   “朕闹!”萧珏差点没被气翻白眼,身子也在剧烈颤抖,呼吸急促得吓人。   越急的情况下脑子越灵光胆子越大的宋神医哎呀一声,吓住了萧珏。   “你这气息太急促呼吸太不稳孩子会很危险的,让臣妾来帮您。”说完,抬手扣着萧珏的后颈,对着抱着的人就吻了下去。 第二十四章 欢喜闹二   萧珏猛地睁大了眼睛,柔软相触,陌生的令他全身都兴奋得颤栗,无法动作间,他的双手竟然下意识抓紧了宋微的衣衫。   感觉到胳膊上的力道,宋微误以为这是萧珏的回应,大喜,牙齿撬开牙关,舌尖探入,温柔地扫荡吮吸着。   好软!好乖!啊!萧珏一定也对本神医有意思,不然怎么会乖乖任有自己亲吻呢?师弟果然说得没错,原来在不知不觉中皇帝陛下已经为他所折服了。   事实上是皇帝陛下从来没有被人吻过,更别提对方还大胆地纠缠着他的唇舌…萧珏愣住了,他不懂心猛然一滞然后酥酥麻麻流泻到四肢百骸的感觉,他并不抗拒,甚至有那么点沉迷,沉迷到他在不知不觉轻微地回应了宋微。   于是宋微越发沉醉,亲得就更卖力了些。   萧珏耳边甚至还响起了吮吸声和吞咽声。   这样的动作是越矩,是冒犯,按理来说他应该一脚踹下宋微,然后打他一百大板再打入冷宫。可是他反应不过来,刚刚还憋着一口气,呼吸急促得想砍人,眼下又被强势地夺去了呼吸,脑子迷迷蒙蒙的,心跳得快到不可思议。像是在漫天飞舞的花瓣中坠落,他晕晕沉沉着迷失。   身体在发热,全身都软了下去。   他呼吸不了了…   于是,不会换气,精神处于极度紧张和迷糊中的皇帝陛下,眼前阵阵发黑,然后晕了过去。   “…”宋微吓了一跳急忙把萧珏放回床上然后给人把脉。   “喔…”宋微张园嘴巴小小地唏嘘一声,然后忍不住笑,又怕惊扰了昏迷的人急忙捂住了嘴巴。   开心地去点了灯,借着暖黄的光咧着嘴像个二傻子一样瞅着榻上的人。   眉目俊冷到极致的皇帝陛下昏睡着,因为镀上暖黄的光无端地就温暖柔和了下来,特意晒黑的脸也因为揣着娃躲避着将养而莹白,在灯光下暖得像可口的糕点。特别是脸颊上还有两团晕红,红梅绽,天地绝色。   宋微大胆地伸出手指描摹萧珏的五官,触手的肌肤滑腻惑人。眉目研丽俊俏的宋神医小心翼翼地触摸着,手指滑过眉峰,高挺的鼻梁,然后是被他亲得嫣红的唇。   轻轻一按,软了宋微的心尖尖。   “怎么这么可爱呢,居然被亲到兴奋得晕了过去。”宋微悄声嘀咕了一下,挥手灭了灯把萧珏搂在怀里,“唉,明日你记起来,是该羞还是该气呢?无事无事,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我宋微无论是废怎样的功夫,也会把你哄好。”   趁着人昏过去手上上下下地摸了个遍,哎呀妈呀,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嘴啊。   宋微心里的小人在胸前坚定地举起了小拳拳鼓劲打气,当上皇后哄好媳妇拐走皇上!!   沉睡在美梦中的宋微第二日醒来,怀里已经空荡荡的了。   他急忙披着衣服下了床找出去,人并没有在外殿,也没有在书房。   彼时桃儿正在修剪梅枝,对神色失落的宋微道:“公子,皇上已经走了。”私下里他带来贴身伺候的两丫头都叫他公子。   赤足踩在地上的宋微脸瞬间就垮了下来,“他去处理政务吗?那么沉的身子简直是胡闹…”快八个月时萧珏就推脱身体有恙并未上朝,事情都交给内朝来处理。年轻的帝王一传出身体不好,边关的不安分的跳蚤就蠢蠢欲动,容执明才不得已出征。   宋微停顿了一会儿后,走到桃儿身边用肩推了推对方的肩,“桃儿啊,皇上走时,神情如何?”   桃儿动作一顿,思索着道:“像生气吧又不像生气,公子偷偷和你说吧,倒像是梨儿姐姐被她看上的小太监轻薄了时又羞又恼地落荒而逃的的样子。”   “好生怪异啊。”桃儿想到自己把皇帝和梨儿做对比,荒谬得自己连连摇头,“奴婢瞎说的,怎么会像呢?”那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啊,什么风浪人间绝色没有见过,又怎么会被人轻薄得面红耳赤落荒而逃呢!定是地龙太热被子里太暖给热的!   桃儿心里有了主意正打算说话时,她旁边的主子咧着嘴跟喝醉了似的嘿嘿嘿地笑。   “您这是…”   “没事没事,我高兴呢,嘿嘿…”宋微摇摇晃晃地跟喝了酒似的同手同脚姿势怪异地回了内殿。   桃儿惊出了自己的双下巴,莫不是自家主子傻了吧。   然后她就听见了内殿传来了哈哈哈哈的狂笑声。惊得殿外柿子树上的雪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哎哟喂,没想到萧珏害羞起来是逃跑啊!在床榻上笑得背过气去的宋微内心又软了一块,哎,既然皇帝要躲,那就先让他躲一会儿,逼急了他怕自己乐极生悲。   他得先做一件事。   打定好主意,差小太监去萧珏那里求了道出宫的圣旨,带着大队人马领着自己的两个小宫女坐着金丝软轿便回了娘家。   宋微急急忙忙跑到自己的房间,对着自己爹妈兄姐的牌位拜了拜,把自己母亲留给儿媳妇的大金镯子拿出来瞧了瞧,“爹啊,您一个好好的大文豪,怎么送娘的是这般俗气的大金镯子呢?”   宋微蹙紧了眉尖,“您儿媳妇估计会给您儿子一脚的。咱家主母的传家宝,就不能是玉啊,如意啊这类的雅物件吗?”   宋微不情不愿地把金镯子揣怀里,又瞧了眼他摆在窗户上的一个花盆。里面种着一株枝桠扭曲的小梅树。   又丑又小的,看上去很是萧索可怜。   这是他父亲送给他娘的第二件礼物。这么些年没见过开花。宋家被抄家,破败的废墟中,这株主人最珍惜的枯梅树还在,他给找了回来,悉心呵护了这么多年。   他给抱在怀中,“我可宝贝你许多年,可要争气讨好皇帝陛下哦。”   “你要是在萧珏手中腾地一下开花了,他一定相信我是真爱的。”   磨蹭了一会儿,将梅树给宫人带进了轿中,想着宋微还是去见一面沈弦思,看一下这家伙糟糕的身体,而且自己师弟不在,相思熬骨,肯定躺在床上死气沉沉的。   沈弦思的近况,容执明已经命人传了消息给宋微。   可是宋微觉得自己完全是想多了,他才走到容执明的院子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萧琴和鸣的声音。   被从山里接回来的沈弦思不仅没有被相思熬骨憔悴瘦,反而活得好生惬意。 第二十五章 欢喜闹三   宋微冷笑了一声,正想推门时,就听见里面一个歌姬唱道:   仿若昨日檐下初见   十年醉一梦   若来年终于离人瘦损   风雪加身   问年岁情如薄纱   缘聚敌不过离分   …   (出自王朝《空待》)   歌女还没有唱完,里面就传来了瓷器摔碎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极冷的滚,门就被推开,娇俏的小歌姬抱着琴抹着眼泪跑了出去,并没有给他这个穿着华贵富丽的娘娘行礼。   “脾气还挺大。”念叨了一句,宋微抬步进了屋子。   若说将军府还有异心的人,那么容执明的小院便是真正的安全之所,他就是在这里说要把萧珏绑了带走都没有问题。   宋微进屋,跳舞的弹琴的敲编钟的一群侍女集体停了下来,神色高深莫测地瞅着华贵衣裙的宋微。   宋微一身粉梅色雪狐棉衣,芙蓉祥云百花褶裙,身披淡兰色的梅花斗篷,纤细腰,肌若雪,头上倭堕髻斜插宝簪,红唇秀靥,真真是人比花娇。   就是格外高了点。   大家都是熟人,宋微早和容执明教出来的这群侍女混得很熟,所以即使宋微这身装扮再美,知道他为男儿身的这群侍女惊艳之余还有那么点…膈应。   “什么表情,不行礼就算了还跟见了鬼似的干啥呢?出去,都出去。”宋微赶人。   这群侍女沉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对着屏风后的人行了个礼后,一个个地瞧了宋微一眼。   “宋神医这身衣裳真漂亮。”   “宋神医这腰比兰儿姐姐的还细。”   “宋神医的皮肤看起来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在宋微脸色越来越黑时小跑着离开了。   …   宋微冷哼一声,端着自己高贵冷艳的仪态去看那位既揣又咬他的亡国君。   越想就越气,自家小珏珏都只揣没咬,这沈弦思居然还啃了他的手腕,实在可气。   格外冷艳的宋神医绕过了屏风就看见了斜靠在贵妃椅上的传说中的容将军放在心尖尖上宠的绝色小倌。   彼时沈弦思下巴微微抬起,漂亮的笑眼里是彻骨的寒。他穿着蓝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白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白玉樽,脸如桃杏,姿态闲雅,颇有孤瘦雪霜姿的风仪。   贵妃椅前,云儿在收拾碎掉瓷器。用棉布捧着碎瓷向宋微行礼后便出去,宋微看着桌上的美酒点心。   “不是说了不能饮酒吗?”   “并没有饮酒。”沈弦思搁下了手中的白玉樽,施施然地坐了起来,“樽里滚过酒后又添上的温水,沾了点酒味而已。”   “…”宋微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他捂着唇清咳几声,转了话头,“为了让我那师弟在外安心,我来给你诊下脉。”   沈弦思伸出了手腕,纵使他有自己的大夫华垣,但也不会拂了宋微的面子,更何况对方是有真才实学的。   “你…我说实话吧,你身上的药和毒太杂了,最好还是去西疆的静安谷里调养身体,要是我师傅在的话,再加上哪里的药池,你这条命就没人敢收。”宋微撤了手,“你何必在这平陵皇城耗着。”   “那你师傅在哪?”沈弦思笑了笑,“无枢老人寻不到,执明又不在身边,我去西疆,只怕要死在半路上。”而且叶党余孽未除尽,他身后冤魂的仇未报,沈明庭未杀,沈阑修未找到,执明还没有二次睡到,让他离开?无稽之谈。   “…”宋微看着他,还是傻着的时候比较可爱。明明思念得紧还要装作很惬意,那歌姬不过唱的词比较悲了些就发脾气,这这这,皇帝都这么喜欢口是心非的吗?   “行,您有主意。宋微求您件事,千机枢的配方能否给我?”宋微觉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一直没有配出来。   “可以。”让云儿取来给了宋微后,看着还是不肯挪脚的宋微,沈弦思道:“还有何事?”   “就是,您是怎么让我那木头师弟对你这么纵容的啊。”宋微决定取取经,其实从某些角度看,萧珏和容执明还是有些想的。   沈弦思抿了抿唇,木头?这误解可真大。   他抬头淡淡地看着宋微,宋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宋微的事,他也知晓。看这光景,是对萧珏动了心。   若是宋微和萧珏成了,执明的日子肯定会好过些。   “死缠烂打,关怀备至。”沈弦思接着道,“这世上没人的心是石头做的。更何况若是萧珏都愿意为了生下孩子了,那么只要你不放弃,总能把石头捂热的。哦,最重要的一点大概就是不要脸。”沈弦思撑着下颌扣着桌子,“娘娘的脸皮应当是挺厚的。”   “…”宋微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德性,一个个的都打趣上了他。   宋微走后,沈弦思让云儿把兰儿叫了进来。   兰儿抱着穿着红袄子的小丑儿,水灵灵圆滚滚的玉娃娃跟红荔枝剥了点皮露出白嫩的果肉一样,可人得紧。沈弦思伸手结过,小丑儿趴在他怀里,肥爪爪抓着沈弦思的衣领就不松开。   “兰儿,萧潇后来偷偷跟着执明一起出征的事你们为何不说?”   “…”兰儿五官痛苦地拧在了一起,她跪了下来陪舒展开五官抬起头陪着笑,“公子啊,这这这,不过都是将军的意思。”   “哦。”沈弦思点了点头,怀里的玉娃娃已经长出了白白的两颗小乳牙,张开小嘴巴乐时就更加可人了,“兰儿,你希望将军府的当家主母表成那位公主吗?”   兰儿摇了摇头,然后又急忙道:“可是这并不能成为您去找将军的理由。”   沈弦思挑眉与兰儿对视,兰儿卒。   …   回到皇宫的宋微抱着枕头坐在床上,冬夜孤寂冷,一盏清灯显得披头散发顾伶伶坐在床上的宋微像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弃妇。   桃儿梨儿进来整理床铺,“公子,您还是睡吧,李公公传话皇上不会来了。”   “你们两个说,我这是不是快要失宠的兆头。”宋微叹了口气,“可怜我的少男心,才刚刚萌发呢。”   “哟,您的少男心不是给了半春堂的小伙计吗?”梨儿没心没肺地笑道。   “我连手都没摸上算不得数。”宋微翻了个白眼,然后下定决心,“你们去给我拿套小太监的衣服来,他躲着我,我还不能找吗?” 第二十六章 胡作非为一   换了一身小太监衣服的宋微先是去了盘龙殿,人居然没在。宋微心里有些气恼,眼看着就要卸货了还要在御书房操劳这么晚,再怎么勤政也不能不顾及身体啊。   缩着身体骂了一身好冷后宋微在雪地上停下了脚步,萧珏因为有孕困在了他身边偶尔无助虚弱,他便差点忘了,对方是帝王。   宋微叹了口气,他笑了笑,暂且把万千思绪抛到了脑后,迎着风雪快步往文思殿跑去。   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要摸进去这重重把控何其艰难,即使宋微一身功夫在江湖中算得上高手,他也绝对跑不进去。但是他有师弟啊。   凤临迁都的平陵城可是南萧的皇城,而这皇宫里容执明打小就时常出入,特别是做了沈弦思的伴读后,他时常小住,所以能摸清和该摸清的地方容执明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文思殿有一条直通御书房的暗道,这座宫点便是沈弦思还是六皇子时的寝宫。   沈弦思还是皇子时,一方面受皇帝沈阑修的宠吸引叶暄的视线,另一方面又要故意藏拙装成一个娇纵的小皇子。可是这每日的夜里啊,都要偷偷摸摸寻着这暗道去御书房接受沈阑修的教导。   沈弦思一直以为他瞒得很好,熟不知,容执明早就知晓他的这个秘密,每日夜里,都会装作中了迷香昏睡配合他。   而宋微在进宫时,容执明凭着记忆就把皇宫里的布置画成地图交给了宋微。即使萧珏整顿皇宫,重新进行安置,但这条隐迷的暗道一时也还没有被发现。   文思殿现在还暂时空置着,宋微很容易摸了进去寻找到那暗道。   走了好久好久,偷偷摸到御书房探头探脑出来的宋微才发现,居然是到了御书房的内室的床底下,这里是皇帝乏了可临时休息的地方。   室内点着灯,但是萧珏并不在,空无一人。宋微轻手轻脚走到门边,侧着耳朵听,便听到了萧珏深沉清冷的声音。   “容将军府上安置的人还没有查清楚?”   “启禀皇上,将军府把控得太严了,特别是容将军住的院子。”   “既然带不出来,也查不清楚底细,让你手下的暗部伪装成前朝余孽去杀了吧。”萧珏十分平静地说,既然查不清楚,也把控不了,那就不要存在好了。正巧前不久不是有叶暄旧部来刺杀他容执明嘛,借着这个由头大家明面上也不能撕破脸皮。   那方人已领命而去,宋微心头一滞,恍惚间手心里竟然有了冷汗。   若是,师弟和萧珏因为沈弦思反目,他该如何自处?   宋微还在思索着,一门之隔的地方,李公公走到御案后的帝王身边:“皇上,早些歇了吧。”   “公公,这还有诸多事情,朕若不处理了,怕是不少人都要借着朕病重的缘故跳起来为非作歹了。”萧珏有些疲惫地说。   李公公上前给他揉肩,“皇上,可您还有小皇子呢。”   “若是这么点苦都吃不了,他留下来的意义…”萧珏垂眸看着自己高耸的腹部,他从血雨腥风的宫廷争斗里淌过,又担起国家万千百姓的重担,若这孩子过于娇弱,那确实是太难活下去。萧珏不可能碰女人,自然也不会再让男人碰自己…他只有寄希望于这个孩子了。   李公公叹了口气,他明白帝王嘴上的意思是把孩子当工具,内心也是很爱很爱的。“元妃娘娘差人来求见过很多次了,有他照料着…”   “公公,您不必再提他了。”萧珏淡淡地打断了李公公的话,“朕厌烦他到了极点,若不是顾及腹中龙子,他宋微早就该死了。”   “…”李公公沉默不语。   ……   边境牧城刺史府中   来到边境一月,容执明已经顺利平息了叛乱。但他现在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叛军之首领着自己仅剩的小队人马入了临国西疆的国土。   自打凤临灭了南萧后,凤临与西疆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   如今又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容执明是断然不能冒然入了西疆国土,但是叛军之首也绝不能留在西疆。   容执明正思索着如何交涉之时,西疆居然来了使臣。   今日夜里,笙歌夜舞,容执明带着伤宴请西疆使臣。   边关风雪肆虐,刺史府中却温暖热闹。   美酒美人,奢靡香醉。   作为这里掌控着话语权的容执明坐在首位,左手下方依次坐着萧潇等一干副将,右手边便是西疆使臣。为首的使臣是个体魄健壮,颇有些贼眉鼠眼模样的中年男人,叫王野。他身边坐着个不起眼的眉目平凡的年轻人。   宴会里歌舞自然是少不了的,酒到酣处,穿着红色轻薄纱裙的一群舞姬甩着水袖款款而来。   特别是这群舞姬以百鸟朝凤之姿簇拥着的那名“女子”,身段高挑曼妙,穿着大红绣金线的衣裙,红绢蒙面,只露出一双明亮勾人的眸子。青丝墨染,广袖飘逸,若九天凤凰展翅飞舞。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两手合拢握起,红袖生风,典雅矫健。   肤白胜雪,眼神清魅,最让人心动的是,美人赤足,雪白的脚踝上系着金色的铃铛,一举一动间叮当作响,与乐趣完美融合。   不少男人都看直了眼,特别是王野更是色气到露骨。他旁边的年轻人倒若有所思地盯着美人的眉目看。   美人旋转着莲步来到了木着张脸的容执明桌前,玉手抬起,红裙绽放,美人轻笑,竟然跃过了案桌直接坐到了容执明的怀里,抬手搂脖,动作娴熟流畅。   所有人都惊住了。   容执明下意识地就要把人推出去时,勾着他脖子的人倾起身子在他耳边暧昧地低语:“相公…”   “…”容执明脸瞬间就黑成了阎王爷。   谁都知道这将军动怒了,那怀里的娇滴滴的美人估计要香消玉殒了。   西疆使臣之首的王野急忙站了起来:“容将军,这小美人也太不知规矩冒犯了将军,望将军息怒,但是万事都讲究一个物尽其用,不若把她交给我,我定会让她知道胆大妄为的后果的。”   听到这话,那红衣小美人果然吓得身体一哆嗦,就更加往容执明怀里钻,娇滴滴地唤:“将军。” 第二十七章 胡作非为二   容执明抬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小美人往怀里按了按,然后抬眸带着笑睨着王野,“最近天气有些冷。”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缺个暖被窝的。   “…”坐在下方的萧潇攥紧了酒樽。   那王野愣了愣,憨憨一笑,“果然果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既然美人瞧中了容将军,那鄙人也就不相为难了,我敬将军一杯。”说完满上一杯酒对向容执明。   容执明尚未有任何动作,那美人收了手动作优雅地地满上了酒樽,玉手抬起,递到了容执明手中,睫羽微颤着,眼睛明亮胆怯楚楚可怜地盯着容执明看,在容执明同“她”对视上后,又微微颔首。   好一个进退有度。   容执明接过酒樽,手揽住美人细腰站了起来,同王野互敬了一杯。   酒宴只是一个引子,很多事情并不会在这上面谈妥。尽兴之后,西疆使臣便被士兵引到了他们的住处。   而窝在容执明怀里的美人,居然还睡着了。   西疆的人一走,萧潇大步走到容执明身边,就要将人扯离容执明的怀抱。   容执明直接将人横抱着躲开。   萧潇扑了个空,皱眉道:“执明哥哥,你这是做何?刚刚你为了保全这贱奴才做的戏,眼下西疆的人已经离开了,你也该放下她了啊。”   “这事你不必操心,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容执明说完就抱着人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执明哥哥,你该不会真的要拿这贱奴暖床吧。”萧潇拉住了容执明的衣角,眼里含着泪,特别委屈痛苦地道,“你宁愿要她,也不要本公主吗?”   身后一干副将闻言,急忙赶着下人快步出了正厅。   没了旁人后,容执明才道:“公主,我本无意,您不必如此。天下好儿郎多的是,耗在我一个对您无意的人身上,不值当。”   “容执明,你非要如此…”萧潇眼睫凝着的泪,滚落了下来。   这人就是如此,坦荡直接,一丝余地都不曾留给她。所以一直以来,她都不敢明明白白地将心意说出,就是害怕被拒绝。   她自从迷了心在他身上,就一直跟着他征战。一起不知道从刀尖上舔血活下来多少次。   她陪伴着容执明有四年,从十四岁到如今的十八。期间她从未看见容执明对任何男子和女子有过念头,寡欲到让她认为对方永远不会对任何人心生情愫。   那时她便想,自己也这样守着就可以了。   可自从南萧被灭,容执明府上多了个小倌之后对方就变了。说不上来的感觉,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容执明仿佛好像柔软了些。   眼下,容执明又要抱着一个女人去翻云覆雨,她一时情急,才口不择言起来。   “公主,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说完就径直往前走,萧潇攥紧那块衣角,一个不松手,一个不停下脚步。   “撕拉…”一声,萧潇最终只握住了一片衣角。   这位骄傲的公主殿下,在厅堂里捂着脸泣不成声。   …   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赶走下人,容执明冷哼一声,脱手就要把装睡的某人丢在地上。   谁知睡着的人急忙醒来自己脱离怀抱站在了地上,容执明挑眉,对方又扑了上来,一跳一挂,双腿缠住了容执明的腰,两只手搂着容执明的脖子,急忙弱小可怜又无助地道:“我肚肚疼…”   “还肚肚疼…”容执明直接给气笑了,“怎么,现在又是傻子的时候了吗?”   “悦知不傻。”沈弦思眉眼带着天真娇憨的笑,“执明不要生气,天太冷了,我来暖被窝…”   容执明垂眸看着他不语。   “那你就打烂屁股打断腿好了,反正我来都来了。”沈弦思道,眼神铮亮,似乎还有些跃跃欲试。   哎呀呀,想到打屁股他就有些脸红心跳手软脚软,耳根子都烫了起来。因为小丑儿落下的腹痛都下意识地忽视了。   “…”容执明无奈,抱着挂着的人坐在了床上,伸手扯掉了他的面纱,面容是极美的面容,柳眉朱唇,就是这脸上的胭脂抹得未免过于浓了些。   “怎么画成了这个鬼样子?”容执明伸出手指头戳了一下沈弦思的脑门,路途劳累杂毒缠身腹痛折磨的沈弦思顺势倒回床上埋下了脸。   不浓重一点,就他那跟死人一样的脸色,谁会让他上去跳舞。   容执明道:“我去打点热水来你擦脸。”说完就出了房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沈弦思的身体一阵痉挛,他猛地捂着腹部倒抽了一口凉气。额角的筋脉绷了起来,莹白细长的手指死死地抠着枕面。   …   容执明先是到军医那里换了肩膀上的伤药,七天前他被砍了一刀在肩背出。然后才端着热水拎着食盒回了房间。   熬过一阵痛楚的沈弦思已经坐了起来,解了身上的珠花,将漆黑明亮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露着一张画得格外艳丽的脸,一见到容执明就开心地奔了过去,接过吃的放在了桌上。   “自己把脸洗了然后吃东西,然后我们再过来算账。”说完去了床上坐躺着,拿出旁边桌上的兵书看了起来。   “哦。”沈弦思应着,很快便将脸洗干净,扒拉了两口饭就走到了床边,不待容执明说话就爬上了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然后趴在一边,认认真真地道:“执明宝贝,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你看,你逆了那使臣的意思也要把我抢过来,若是什么都不做一点动静都没有的话,一方面你是打了王野的脸,另一方面,别人大概会觉得,嗯,会觉得你也许是得了什么隐疾。”   “…”容执明搁下了书,脑子突突地疼,这想板着的脸怎么都板不下去,一个男人,被给自己生了崽的人说有隐疾,他该如何?   “我有没有隐疾,你那次不知道?”容执明斜睨着他。   “…”沈弦思蓦然红了脸,他慢慢趴到了容执明身上,下巴尖靠着对方结实的胸膛,嫣红着脸垂着眼怯怯地说:“自然是知道的,小丑儿都快一岁了。”   “那日,执明好生英武…”细长的手指在容执明胸膛上打着转,眼睛含着羞怯殷切地望着他,说出来的话却胆大放浪到让容执明真想给他一巴掌。   他吐气如兰,红着脸勾着唇,可怜地道:“执明把弦思都给干坏了…” 第二十八章 惩罚一   这头是越发疼了,容执明不语。   沈弦思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小声道:“可是,重逢后无论我怎样你都半点意思都没有,我只是心中有了疑虑,你会不会因为,那次而留下了什么阴影,不能…人道了。”   容执明嘴角抽了抽,视线落在对方垂着颤抖的眼睫毛上,突然间脸色就变得有些落寞,他先是抬了口气,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头捏住对方的下巴尖抬了起来,同那双漂亮的眼睛对上,平静地道:“如果是真的,那你当如何?”   “我…”   “悦知…”容执明低低地叫了个一声,声音哑而撩人,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温柔,听得沈弦思不争气地软了骨头。   容执明捏住下巴的手转而抚上了沈弦思的脸庞,兴许是他的手太大了吧,感觉自己一只手就要把这张脸全覆盖住了,尤其是对方还在自己掌心里蹭着,眼里落满星河贪恋地望着自己时,容执明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当年。   彼时八岁的小皇子受了凉虚弱得话都说不出来,看似最受宠的人床榻边只有几个宫女太监和他。当时对方也是苍白着一张小脸在自己手里蹭,掌心火热濡湿,因为对方在落泪。   软下来的样子就是招人疼。   “悦知,我日后不能人道,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摸着他的脸道。   “会,我又不是只图做那档子事,我从小到大作了那么多次妖,不过图的是你这个人罢了。”沈弦思侧首吻了吻他掌心,“执明,你可曾看过大夫,连宋师兄都没有办法吗?”   眼波一阵流转,容执明道:“他说,让我与人多试一下,嗯,兴许兴致上来了就会好了,可是我不愿意碰别人。”   “那我…可以吗?”话语再如何放浪,沈弦思还是忍不住红脸,脸上火热的温度一如当年。   “就这么想,嗯?”容执明勾着嘴角问。   “想。”耳垂都快滴血了,沈弦思抿了抿唇,粉白的唇瓣有了血色,看起来颇有几分,所谓“娇艳欲滴”的状态。   “嗯,那你先替我开一次品萧,看看情况如何。”容执明声音淡淡的,沈弦思却猛地抬起头来,眼睛微微睁大,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你,怎么…”舌头打了结,一直以来以为自家执明聪达清正,高雅文娴,绝不会如他一般沾染这些颓靡之事的沈弦思都懵了。   他惯性地去调戏容执明,没有料到自己也有被反调戏的那日。   “不会吗?也对,你应当是第一次,先学学,日后总要习惯的。”抚摸着脸庞的手指划过滑腻的肌肤,捏了捏耳垂,指尖落到了后颈,轻巧地向下一按,沈弦思就彻底趴在了他胸膛上了。“刚刚不是还嚷嚷着要这要哪挺浪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反倒怂了?”容执明一张俊颜笑得很开心,墨色的眸子更加深沉了些,闪着别样的光。   在将军府时顾念着他身子不好一身伤不动他,不听自己的话突然跑到这里来自己也是很生气的,是真的想打对方屁股给他点教训的。   可是想着沈弦思路途劳累,暂且不与他算账,但是这人啊,还在拼命地撩拨说些招人的话。   他不是不动他,而是怕他受不住。容执明打小就明白,自己内里,其实坏透了。那时候他乐意宠着沈弦思,也喜欢看着对方拙劣地演戏,其实有时候,他也很喜欢看他哭的。   沈弦思脸埋在容执明胸膛上,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平静下来,问:“执明,你为何会懂得这些?”   “拿我三哥的的私房秘籍看的。”容执明摸着他的长发,“不愿的话我们就休息了吧。”   “我愿意。”沈弦思说完,像只小动物一样缩进了被子里,被子隆起了一个小包。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容执明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许久之后闷在被子里的人被容执明捞了起来压在身下,沈弦思已经陷入呆滞中,白玉般的脸庞,醉了红云,眼睛中水光潋滟,红润的嘴唇微张,格外地招人。   “怎么了,傻了?”容执明弹了下他的额头。   沈弦思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滚落下了一滴泪,又羞又窘地埋怨着,“你怎么,怎么会,不…”他都那么卖力了,对方确实有了感觉,可就是不…   沈弦思有些慌了,他好像招惹上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咽了咽口水。容执明啧了一声,他解下沈弦思的腰带,平静把沈弦思的双手举起来压在了头顶,然后缚住。   艳红的腰带陪着雪白细瘦的腕,真是,太美了。容执明忍不住爱怜地摸了摸。   沈弦思惊了,“执明,你这是干什么?”只要一想到那里,沈弦思兴奋和害怕交织着,快两年前的那次的撕裂般的痛楚袭了上来,沈弦思的喉结上下滑动着。   容执明淡笑不语地把没了腰带的人扒光,然后才问:“怕了?”   眼中的光芒闪了闪,沈弦思蓦地笑了,佳人红脸一笑胜过万千风景,“求之不…得,执明,你…”   容执明解下了自己的发带,把沈弦思的那处给缚住了。   “乖,现在是到我们算账的时侯了。”修长的手指抚摸着沈弦思的脸庞,容执明眸色一沉便吻了上去。   第一次被容执明主动吻的沈弦思全身都颤抖着,激动得有些无所适从。   沈弦思云里雾里间,就被容执明含住双唇夺去了呼吸。对方的手像是会点火一般,沈弦思觉得自己好似在云端里被火灼烧着一样。   神思都被烧得一干二净了,只能呜咽着渴求呼吸与解脱。   容执明好像在揉搓着一个白面团一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间哪里都不放过。   沈弦思羞窘得不知所措,嘴巴上念叨是一回事,可是真的来临了的那一刻,他发现对方光是一双手他就彻底败服在了五指山之下。   沈弦思低声哀求着,一遍遍地糯着声音喊“执明…解开…”是既快乐又痛苦的感觉,眼睛蒙着水汽,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对方强健的背部,还有白色的棉布上的血色。   “执明,你受…啊…唔!”身体一哆嗦,沈弦思痛得喊出了声。 第二十九章 惩罚二   经年后再次同床,沈弦思终于彻底领略到什么叫极致的欢愉以及容执明清贵正明外表下的恶劣因子。   上一次中了药的容执明是只顾自己发泄,埋头蛮干,痛到他眼睛发昏连声都出不来。   这一次沈弦思是在惊涛骇浪中无力地欢愉,一开始时他还能跟上容执明的节奏趁机撩拨几下,后来眼泪糊了满脸只知道哭泣着求饶了。   他得不到释放…手又被缚住…   一开口叫停下就被狠狠一顶到嗓音破碎…   最后沈弦思在失禁的巨大羞耻中昏了过去。   …   容执明久久难眠,给沈弦思清理时完他就将对方搂在怀里。受了那么多伤的沈弦思身上所有的疤痕都用药去了,所以这一身白瓷的肌肤现在全是他留下的可怖的痕迹。   小可怜依偎在缩在他怀里安睡,身子还在下意识地颤抖,偶尔还微微地哽咽抽泣。手揽住对方光滑的肩,听着外面肆虐的风雪时,被子里却温香暖玉仿若春。   “不长记性。”低笑着说完,容执明捏了一把沈弦思软弹的“白兔子”,对方立刻嘤咛一声,哀声着求饶:“不要…”   容执明好心情地笑了。   …   第二日容执明难得赖床,外面出了太阳,阳光洒在屋子里,沈弦思趴在他胸膛上安眠,缩在被子里,很小的一只。   容执明轻轻掀起被角瞧。   额头光洁,睫毛长密,脸颊红润,偶尔嘴唇还轻轻抿了抿,腮帮子鼓起来像是吹弹可破的灌汤包。   容执明忍不住伸出手指头去轻轻戳了戳,沈弦思才迷迷瞪瞪地睁开肿成桃子的眼睛。昨晚哭得太狠了。   他呆愣地注视着容执明,直到容执明起了身背对着他露出了上半身,容执明随意地地用发带扎起了发,猿背蜂腰,漂亮的健美的肌肉线条特别具有诱惑力,可是肩背上还包扎着伤口。   “受伤了…”沈弦思本来想说话,但嗓子哑得软绵绵的,一方面是昨晚被逼得太狠,还有一方面是因为一开始品萧时他深喉有些戳到嗓子眼了。   这一开腔让沈弦思不知所措,他想起自己哭得比小丑儿还要丑以及失禁的境况,像奶狗子一样哼唧一声缩回被子里时又被全身上下的酸痛弄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这腰这腿…像不是自己了的似的。   容执明淡笑着穿好了衣衫,“这时候知道羞了?”听到被子里的响动,他过去扒拉开被子,沈弦思眼含温怒和春色薄红地瞅着他,睫毛抖了抖,才细声细气地说了句:“怎么这么坏?你不是,不是有…”   “所以说你不长记性,小时候被我弄哭了多少次哄一会儿就贴上来,连自己为什么哭都忘记了。”容执明轻轻拉过美人的手,皓白的手腕上是青紫血痕,脆弱的凌虐美。轻轻摸了下就从床边的柜子里取药给他上,“想称赞你聪明得像漂亮的小狐狸,可是有时候呆得像条狗崽子,除了一身漂亮的皮囊,真是傻气得让人招架不住。”   “…”沈弦思哑口无言。   “不过,我喜欢。”上完药后把对方的手塞进被子里,弹了下对方的额头,“我还要去操练,一会有人来伺候里,你先睡一会,睡醒之后我还有事要问你。”   “嗯。”沈弦思觉得自己脑子太乱太迷了,再想黏糊他也只得先放容执明离开。   闭眼思索良久的沈弦思睡了去,却在梦里微微勾起唇角。   …   边境有了太阳,平陵皇城这边天却依旧阴沉。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雪,御书房前的千年梨树的粗壮的枝桠被压断了不少。   李公公组织宫人在御书房门口扫雪时,宋微裹着紫色的大氅同桃儿梨儿就站在了御书房门口。   宋微抱着汤婆子淡淡地看着一群人扫雪,神色复杂中夹杂着淡淡的哀伤。   听到那样的话宋微真难过到有些窒息,就像花骨朵正要绽放时猛地来了场暴风雨给他摧残到地上碾进了泥土。   细细绵绵的痛楚,像拿银针扎手指尖一样,痛得他憋屈又无力。   宋微也是有脾气的,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就窝在自己的德馨宫里捣鼓草药,研究沈弦思身上的毒。   可是整个人却烦躁不堪,偶尔坐着发呆,呆着呆着就叹气,连他带来的两个侍女都说他泥足深陷,像不受宠的小妾一样伤春悲秋了。   这眼看着萧珏就要临盆了,那人还是避而不见。宋微叹了口气,谁叫那人还带着自个儿的娃,而且又是自己先喜欢上的呢?   喜欢上一个随时准备利用完自己就要宰了他的皇帝,这苦逼的命啊!   李公公走到他身边站定,还没有开口宋微就道:“公公,我知道他不愿见我,我就在这里等等,尽人事听天命,而且他不舒服的话,我也好进去。”   李公公听着宋微嗓音里的自暴自弃和无力感,心里对于宋微的感觉也有了计较,想着自己总算是没有选错人。   其实他本来钟意的是容执明,眼下看来,宋微更适合萧珏。   “皇上性子挺别扭骄傲,如妃娘娘早逝,母家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个郡守,留下皇上和小公主,在宫里的日子自然不好过,为了活下去,爬上来,把自己逼得太狠了,情绪不能外露,不能轻易动情,不能让人看出来他喜欢什么或者猜到他的心思。”李公公笑着道,宋微在一旁静静地听。   “您觉得皇上最喜欢的动物是什么?”李公公突然问。   “啊…嗯…狼,老虎,不对,应该是龙吧。”   “不是,皇上最喜欢白兔子。”李公公抱着自己的拂尘看着漫天的白雪,脸上全是慈爱的笑。   “白兔子?那软绵绵哼唧唧的小玩意?”宋微又乐又惊,“不会吧。”   “您可别说出去,皇上从来没和咱家说过。”李公公神秘地道,“我也是偶然间发现的。那时皇上已经成了太子,御膳房里要做兔肉,皇上去给小公主做寿面时就救了下来,还声称小公主喜欢兔子,公主那性子喜欢的是马,对兔子什么的压根就不待见,不过为了皇上,她也就装作自己喜欢给养着。皇上夜里总要偷偷去看兔子和那白兔子说话,兔子熟悉了他的气味,白日里就要挨着他,皇上便黑着脸躲兔子,一兔一人你追我赶的,皇上还嚷着要宰了这兔子,让宫里人都误会他讨厌兔子极了。后来兔子没了,皇上一个人在夜里哭了好久。”   “…”宋微睁大了眼睛,只觉得心酸难过,但偏生又浮上了乐不可支的喜感。想着萧珏黑着脸躲兔子还嚷着要宰兔子时的情况,还和他们现在的情况挺像的吗?   “您觉得,我能成为那兔子吗?”宋微问。   “不,我不希望您成为那只兔子。”李公公看着宋微道,“咱家是盼望着您来护着皇上的。”   李公公话音刚落,就有几个男子女子仓皇失措地从御书房里跑了出来,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跟见了鬼一样。 第三十章 妙不可言一   跑出来的这群男男女女,除了一个个被吓得面色苍白外,男的俊女的靓,气质出众,衣着华贵,但并不像是宫内的人。   李公公唤来一个小太监让他把这群人送出宫去,然后再笑吟吟地看向宋微:“您请吧。”   “公公确定他能让我进去,您这是让我早点投胎啊。”宋微望了一眼紧闭的御书房门,抽搐着嘴角干笑着道。   “媳妇孩子在里头呢,您是怕死还是怕媳妇孩子被抢了啊。”李公公用手肘推了推宋微,低声道。   “唉呀妈呀,怪不得公公能得圣宠,您这张嘴简直太会说了。”宋微傻乐一阵,“不过,被抢走是什么意思?”   “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李公公推了一把宋微,不远处的桃儿和梨儿抿嘴偷笑一阵后,小跑过来一个拽着宋微的一边胳膊肘,就往御书房里面推,把宋微推进去后就拉关上门。   宋微撇了撇嘴,将信将疑地往里面走,走到御桌前只看见案桌码得整整齐齐的折子,并未见萧珏,且其他宫人都没有。   萧珏有孕,早些时候束腹,后来月份大了天气也凉了,凭借着高瘦颀长的身形和厚重的衣服,再轻微的束腹,勉强撑到了七个多月。此后实在不堪重负,有次直接在朝堂上晕厥过去,不得已称病不再上朝,在御书房、寝殿和宋微的宫殿里休养。这三处能面见天颜的宫人很少,且都是心腹,而且偌大的后宫除了一个疯了的太后和偷偷出征在外的公主,便只有宋微一个妃子,所以萧珏孕子一事倒顺利地瞒了下来。   可是眼下宋微就有些整不明白萧珏是什么意思了,他处心积虑地这么瞒着,连这处理政务的地方一个宫人都没有,可是御书房的内室却传来弹琴的声音,再一想到刚刚跑出去的俊男靓女和李公公说的话,怎么滴,这是拖着九个月的身子选妃啊!   宋微漂亮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自己被他这么伤害,在寝殿里还要以他的身份地位替他萧珏开脱,整日里茶不思饭不想的,担忧的那人倒好,快活得很。越想越气,越想越酸的宋微正走到内室门前要推门之时,他听到里面传来了勃然大怒的声音:“滚出去,都给朕滚出去,换人!”   “皇上……”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过后,门打开了,萧珏身边的大宫女芳华领着一男两女出来了,芳华领着的三人吓得直哆嗦甚至还有股尿骚味,三人的眼睛都被布条缚住。   芳华向宋微颔首示意后引着三人走到门口,解了他们的布条把他们赶出去后回到了宋微面前,“娘娘,您请进吧。”   宋微跟着芳华进了内室,纱帐重重,根本看不见皇帝陛下本人。芳华走上前正要开口说话时,萧珏低沉冷淡的嗓音先响起:“芳华,朕头疼,把那香点上。”   “皇上,您说的是元妃娘娘送来的香吗?还请皇上赎罪,昨儿个皇上不痛快,已经命奴婢给丢了。”芳华对着明黄帐幔里的人道。   那里面沉默了许久,颇有些气恼地说:“芳华,难道你还弄不了那一点香吗?”   “请皇上赎罪,奴婢这就想法子去德馨宫讨要。”   “不要让他知道是朕用。”萧珏冷冷地补充了这么句,细听之下还有几分孩子气的意味。   一旁的宋微眼观鼻口观心,同芳华对视一眼后,默默地低下头,憋笑憋得实在是很辛苦。   “奴婢明白,皇上,李公公找的人就只剩一个了。”芳华看了宋微一眼,宋微立马上前来跪在床边。   “若您还是不想让他碰到您给您揉腿的话,公公又再去找。”   “嗯。”萧珏应了一声,芳华上前掀起部分账幔,露出了萧珏盖着锦被的腿,芳华点了点头。宋微举起了手,原来那些人连都碰不得啊,真是又娇又暴的脾气。   自己整日在德馨宫里给你捏得舒舒服服的,非要跑来,看吧,躁吧,作吧,吃苦头了吧!   你就得是我的,只能被我上被我碰给我生娃,还不认还想砍了我的头!看你砍了谁来给你揉腿捶腰,我难受死你。   心里这样想着宋微撇着嘴揉着腿,想到气愤处力气便大了些,疼得萧珏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旁的芳华忙唤了一声皇上,宋微立刻惊醒过来停下了手,惶惶不安地等着被骂。   “继续。”在一阵安静之后萧珏淡淡地道,芳华和宋微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芳华,不是让你去找香吗?”   “啊……哦,奴婢这就去。”看来是真的舒服了,芳华笑着松了口气,这几日这主子确实难熬,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不信自己只乐意给宋微近身,便去宫外找了许多人来,可才一碰到就大发雷霆把人吓个半死,所以说嘛,还是只有宋微才给碰。这缘分啊真是妙不可言。   芳华领了命出去,这内室便只剩下宋微和萧珏。   安安静静地捶捏了一会,萧珏说:“你上来给朕揉揉肩和腰。”萧珏心里窃喜,他就不信了,只有那个登徒子才能挨得了他的身。他一定要好好栽培这个人,不管他是男是女,扶持进宫里来,日日盛宠,然后把宋微打入冷宫!   萧珏心里正惬意之时,就听到外面的人淡淡地嗯了一声。皇帝陛下看着奏折的手瞬间就愣住了,等等,这声音……   宋微掀开了帐幔,歪着头抿着唇向萧珏招了招手,“皇上,臣妾来给您揉肩捏腰了。”   萧珏一口气闷在了嗓子眼里,漂亮的杏眼瞬间就睁大了,剑眉倒竖就要发怒之际,宋微倾下身来直一把捏住皇帝陛下的一只手腕就吻了上去。   眼睛瞪大胸膛起伏,喉结上下滑动,就在宋微以为萧珏又像上次那样迷失其中甚至晕过去之时他被力道十足一耳光给打偏了脸,血从白皙的嘴角流了下来滴在被面,明黄之上瞬间开了朵红艳的花。   宋微被打得脑子一阵闷响,真是,对方偶尔稚气柔软令人心痒的一面是真的,但是不可一世的皇帝脾气也是真的。唉,以后这一巴掌总要讨回来的。   萧珏不知他的心理活动,绷紧脸部冷硬的线条寒气森森地道:“给朕……”话还没说完。宋微身子一歪就晕倒在地。   这结结实实的一摔发出砰得一声声响,让萧珏生气的表情瞬间变得错愕,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是他的问题还是宋微太弱的问题? 第三十一章 妙不可言二   李公公被唤了进来,领着桃儿和梨儿。   床下倒着人,床上坐靠着的人脸色也并不是太好,萧珏看了李公公一眼,语气冰冷地道:“公公,朕向来是不喜别人自作主张的。”   李公公和桃儿梨儿闻言跪在了地上,李公公低声道:“皇上赎罪,老奴实在是心疼皇上日日休息不好,不得已才把元妃娘娘找来的。”   萧珏沉默地看了地上躺着的人一眼,清减憔悴了不少。眼睑下一片青黑,许是为了女儿家的身份所以装扮得柔弱纤瘦了些,这样看起来被打得脸颊高高肿起昏迷的人看上去就莫名动了萧珏心底的弦。   “一会去领二十大板,把他抬出……呃……”萧珏面色一白痛出了声,肚子里的孩子动得厉害,李公公忙爬起来给萧珏揉肚子,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萧珏又开口让人把宋微抬出去时,孩子又给了他一脚……   痛得直流冷汗的萧珏哆哆嗦嗦地骂了一句:“混账东西……”   李公公一边心疼地揉着,然后对着面色青白的帝王道:“皇上,您先歇一口气。小皇子这,估计是想元妃娘娘了吧。”   倒抽凉气的萧珏忍过了痛楚,背过脸去闭上了眼,大的小的,可劲地来欺负于他,“抬到了小榻上去再去找太医来给他看,不过指不定也是装的。”一肚子坏水,他还真能一巴掌把人扇晕了不成。   桃儿和梨儿哭了出来,“皇上,娘娘已经五六天没有好好吃饭了。”   萧珏一愣,蹙紧了俊锐的眉峰。   倒是李公公配合着惊讶地问:“为何?”   躺在地上装晕的宋微心里很难过,虽然所有人都在帮他留下来,但能不能把他抬过去躺好啊。尽管皇帝主子这地板价值连城,但也很硬的好不好。   梨儿抹了一把眼泪,声泪具下地道:“娘娘想皇上想得紧,茶不思饭不想的,整个人就坐在皇上以前常躺的地方哀声叹气,话也不说甚至还在夜里对着冷风抹眼泪。”   宋微:我可没哭……   桃儿接着道:“娘娘心思不宁,念叨着天气越来越冷皇上夜里怎么过,神思一沉,便拿着针扎自己,唉,奴婢们一劝,娘娘就红着眼眶语气淡淡地道:'他不见我,我心里难受',您瞧,这针眼多吓人。”桃儿说着,过去扒拉过宋微的手,撸下袖子,白皙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让李公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也太拼了吧。   地上的宋微在心里给自己两个小侍女鼓掌,不得不说,他师弟看似正经的外表下教出来的人和他内里一样让人拍案叫绝。他胳膊上的针眼是他自己试药的时候扎的,为情所困到自残,还没到那种程度吧。   萧珏抬眼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了片刻的茫然与无措后道,“抬到隔间去。”   李公公找了两个可靠的小太监过来把宋微抬了过去,桃儿和梨儿在那里伺候着。   李公公伺候着疲惫的皇帝躺下,然后道:“正好,皇上明日就要出发去皇家祠堂,总要带上元妃娘娘的。”   没到过年前一月,萧珏都要到皇家祠堂为先太后,萧珏的生母守灵,这次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做待产准备。   而宋微,是少不了的。   萧珏淡淡地嗯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拿香回来的芳华点上香,同李公公相视一笑。   ……   牧城城内,风雪肆虐的边疆大城,因为终于有了好天气,积雪才微微消融,冒着严寒的天气都要出来游玩逛街。一时之间街上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即使战事刚过,还有几十万大军驻扎在这里,任何人的生活都得继续。   沈弦思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衫,柔顺光亮的长发用古朴的木簪束起,本来精致仙雅的眉目稍微简单地修饰一下,显得略微普通平凡。但架不住一双眼睛太过潋滟漂亮,气质太过招摇,一路上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沈弦思晃动着手中的折扇,笑脸盈盈地东瞅西逛,除了没有随从跟随,还真像哪一个大户人家偷跑出来的细皮嫩肉的纨绔公子哥。   沈弦思确也是偷跑出来的。   那日之后他不只三天下不来床,又多躺了五日,原因不过是他身上的所有旧疾都上赶着跟上来折磨他,七八年都熬过来了这点痛确实不算什么,但是一开始时他娇弱的哭和磨,容执明也悉心地照料着,很是担忧。可是后来他就有些郁闷了,容执明忙着和西疆谈判,就丢他在床上还不让自己下床找他,派人把他看着。   沈弦思明白了,这人是在报前几日自己借着病可劲躁的仇。   见不着容执明,再加上自己确实也有事,于是沈弦思在刺史府后院丢了一把火趁乱就溜了出来。没办法,盯着他的可不只执明。   折扇在手中敲了敲,垂眸带笑间宛若三月春风袭花而来,刹那间有些普通的眉目就变得惊艳。再加上沈弦思有些孩子气地撇了撇嘴,让在客栈阁楼之上一直注视着的年轻人若有所思地笑了。   沈弦思想,要是被执明捉到该怎么罚自己?挠痒痒就算了,最好能胡闹到床上去。完全把上次的“惨境”抛到了脑后。   容执明有句话说得多,沈弦思在他这里,惯是“不长记性”。   散开折扇半掩住了面容,感受到盯着自己的视线沈弦思同那阁楼上的人对上了视线。   哦,在别人眼里那是西疆使臣王野身边的一个不打眼的随从,可沈弦思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西疆的神秘异姓王兰轻,眉目平凡,看上去像一个文弱书生,实际上本人复杂得很。兰轻向沈弦思点了点头,便走回了屋子里去。   沈弦思抬步进了那客栈,随伙计进了雅字号房。屋里倒是只有兰轻一人,正倒着酒然后向他温和地笑,一双眼睛暖暖柔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沈弦思有意思。实际上啊,国师大人是瞧中了沈明庭,沈弦思绝不认的四哥。真是……来得真巧。   沈弦思靠在门边,晃着自己的折扇不语。   “四年未见,皇上的舞姿一如当年,真是绝冠天下。”兰轻四年前来西疆给他这个名义上的皇帝祝寿,而他这个疯了傻了的寿星,却被叶暄要求在内室里给这一群各国的权臣跳舞。   一个皇帝,轻贱得如歌姬。 第三十二章 妙不可言三   沈弦思很不高兴,实打实的那种。   往事他不愿提,连容执明那里他都不愿提,现在被人拿来说笑,沈弦思虽然也跟着扬起嘴角笑了,但是笑容却未达眼底,扬手打开了折扇,沈弦思走了过来接过他的酒坐在了兰轻的对面,“王爷不知,像我皇兄那种高不可攀的谪仙一样的人物衣着暴露地在花楼里跳舞的话,那才叫冠绝惊华。”还未等兰轻回话,沈弦思似想到了什么似的,用打开的折扇遮住半边脸,拿笑眼盯着兰轻,故作惊讶地道:“哦,瞧我这记性,我忘了,皇兄现在可是废了的只能坐在轮椅上呢,跳舞怕是不行了,但是那样的面容即使年岁不再放在花楼里也还是很受欢迎的。”说完向兰轻举了举杯,便一饮而尽,瞧自己,好久没沾酒了。在皇宫里被当作酒囊饭袋,还把他惯出毛病来。   兰轻垂眸一笑,普通的眉眼也有了成足在握的霸气和智然,“皇上果然是人中龙凤,以前能忍辱负重装疯卖傻除了奸臣也丢了国家,如今恢复正常即使宛若鼠蚁东躲西藏,这精神状态和嘴皮子让兰轻不得不佩服。但是皇上也不要随意唬人,明庭现在是在容将军手上,有容将军护着的明庭,皇上又能做些什么呢?”   “总是能做的。”   “明庭同他的母后都是容将军的救命恩人,皇上,若明庭以此来做要挟,让容将军为他做事,别的不提,就让容将军娶了他或者终身照料于他,您当如何。”   “所以呢?”沈弦思望着他,“王爷想让我怎么做?”   “把他平安带出来交给我的人。”   “我若说不呢?”   “西疆皇室猜疑于我但却只能任由我拿捏,可是,凤临帝,是容将军可以拿捏的吗?”兰轻语气平静地说着,“在容将军身边的您,可是一个大隐患啊。”   “明白了,合作愉快。”沈弦思轻轻松松地就答应了,“以后还要互相成全,王爷不必再喊皇上这个称呼来膈应我了。听着这个称呼,我怪想翻脸和你们鱼死网破的。”   “好的,在下记住了。这些酒菜就当我的见面礼,沈……公子,祝我们各自都心想事成。”说完就离开了。   沈弦思攥紧了酒觞,无所谓地笑着,眼底却是一片冰寒,沈明庭即使不死,也要在他手下脱一层皮。   曾经哪怕是他分走了执明的部分注意力,他依旧敬重他为兄长,甘心在前面给他当一枚棋子,可是后来都是笑话。   他就是一个跳梁小丑,平白无故,搭进去了太多东西。   ……   容执明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闻着鼻尖传来的烟火味,眸色深沉面染寒霜。真是一刻不管着就要造反了,自己真的是太惯着他了。   一个士兵走了过来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容执明的表情变得很冷静,他走回屋里脱下盔甲换了便服,拿了把伞和狐裘就悄无声息地出了刺史府。   好不容易有的好天气夜里又飘起了雪,边关耸立的巍巍大城又陷入了沉睡中,暴风雪又肆虐起来,度过铁关,传来呜呜的风声,像谁在哭一样。   除了驻守的官兵,百姓都躲在家里不愿意出来,连乞丐都寻了避身之所,只有一人,随意地坐在一个墙角,喝得酩酊大醉。   雪花凝于睫,视线也模糊,沈弦思灌了一口酒后哈出白茫茫的雾气,对着虚空笑得很难看。   当年,小安子劝过他走,随着容执明一起走,尽管他们不一定能逃出去,但是也比留在宫里强。他说他不能走,沈阑修日复一日的教导让他把沈氏皇室的复兴当作自己的一部分责任,他真的认为那父子两会和他一起战斗,斗奸臣,救忠良,还南萧以海清宴明的盛世。他呀,还想抗下一切等着他的伴读回来呢。   沈弦思向来不聪明,一直都是一个傻子啊……傻子啊……   ……   容执明奔波了一阵找到沈弦思时,对方正抱着酒坛子在雪地里像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地踩雪,雪落了他一身跟个雪人一样的沈弦思在空茫的夜色里孤独地玩得不亦乐乎。   容执明心啊瞬间就绵绵麻麻地刺痛起来。他的小皇子啊,其实是真的被逼得早就失常了。他在自己面前装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变,以为这要自己就可以彻底忽视过去那段肮脏悲惨阴暗得生出腐肉的日子了。   “执明,你来了啊。”转身视线中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但是沈弦思知道那是他一直等待的人。踩雪踩得累了,他气喘吁吁地想要蹦过去跳起来挂在对方身上,没想到一抬步早就冻得没有知觉的腿让他摔在了地上,酒坛子也骨碌碌地滚在地上,沈弦思摔得眼冒金星生生地疼出眼泪来,娇气的小皇子容执明过来抱住他时瞬间嚎啕大哭。   容执明沉默不语地用狐裘裹着人,往他置办来的马车走去。夜里太冷,风雪太大,他要先把他的小皇子带到可以遮蔽风雪的地方。   醉了的沈弦思哭到脑子发晕,终于在上了马车的那一刻恹恹地息了声。用尽全身力气缩着僵硬的手脚在狐裘里团成了团,然后耸动着鼻子抽泣。   容执明把他放在马车里,把早就备好的汤婆子往团成一团的人的怀里钻,容执明为他擦去了风雪,露出冻得红红的一张小脸,车夫开始驾车,嗒嗒的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里被风声掩盖了去,摇晃的灯笼微弱的光在夜里照亮了一方回家的路。   马车里看着沈弦思缩在白绒绒的狐裘里拿一双水汽蒙蒙弱小如幼兽的眼睛偷摸摸地瞄他时,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问:“怎么不哭了?”   “嗓子哑……好长好大,悦知受不住了……”沈弦思的手指攥紧狐裘,糯糯地道,“悦知想哭的,毕竟都快被执明弄坏了……不过……是开心哦……”说完自己嘿嘿地笑了起来,瞄了一眼又埋住了脸,“悦知好像再坏一点哦。”   容执明扶额,他都不想去想对方现在是不是真的醉了。不长记性啊,他叹气,狐裘里的人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怎么又哭了?被你这不负责任丢在家里的小丑儿都不像你这般爱哭。”   “会哭的……悦知有奶吃……嗝……”用已经滚烫起来的额头蹭着容执明,谁说他不长记性,他长的。执明还以为自己没发现他喜欢看自己哭完又再去哄,正是因为发现了他才乐意去迎合啊……眼睛迷迷瞪瞪地转,沈弦思提到奶自己就兴奋了,“执明吃悦知的奶……悦知也要吃执明的!” 第三十三章 煎熬一   自己念叨着就要往容执明这里爬,被容执明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晕晕乎乎的人被小劲道就打趴在柔软的马车上,细细地呼着气委屈着。   由于身体软绵没有力气,半天都爬不起来,索性就真的成了一只小狐狸,爬着蜷缩着。   “最好是真的喝醉了……”容执明自己这么念叨了一句,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然后微掀起唇角黑眸带笑地瞅着晕着打酒嗝的沈弦思,迷离得犹如刚出生的幼兽,水眸要睁不睁的,最终软软地哼唧一声,然后垂下眼睫呼吸清浅地睡了去。   容执明把软软的人轻轻地捞过来锁在怀里,一身酒气的人蹙着眉细细地呻.吟着喊疼,一张脸五官都皱成了一团,是难受极了的模样。   容执明不知道沈弦思哪里疼,但是他的心在顿顿地疼。他把人搂在怀里细细地亲吻着沈弦思白里透着粉的额角,低声温柔地哄:“再忍忍,悦知,马上到家了我们就请大夫瞧。”   腹部尖锐撕搅的痛楚在寒意入体后姗姗来迟,昏昏沉沉的沈弦思听着容执明的安慰时,以前自己漫漫长夜独自熬过的孤苦仿若大潮来袭淹没了城池,情绪瞬间溃不成军,没有再软撩地哼唧,而是用细长的手指攥紧容执明的衣襟,抖着声线道:“可是,我忍不下去了啊…真的太疼了…”   决堤的眼泪濡湿了容执明的衣襟,他听到那人说:“我想跟执明一起走的啊…”   “我为什么不跟你走…”   反反复复的,呢喃到脸贴着容执明的胸膛彻底昏睡了去。容执明眸子里的华光破碎,轻垂眼睫遮掩间,好像有泪光在闪,再次抬眼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沉默地把沈弦思抱紧,在心里思索着究竟该怎么走才能走到他们想要的未来。   沈弦思是真的醉了啊,否则这些苦难他又怎么会诉诸于口。   …   马车并没有回将军府,而是来到一个小院。   沈弦思在冰天雪地冻了许久,容执明并没有先给他沐浴,而是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把人放进了烧得很热乎的炕上的被子里。   出去煎好药时,容执明收到了平陵将军府传来的消息,沈弦思离开后不久,留在府中的假“沈弦思”遭到了多次刺杀,最终身亡。   沈弦思这阴差阳错的一跑,倒保全了自己。虽然留在平陵沈弦思肯定能保下自己的一条命,但是多少会横生枝节,指不定还会受伤…   哪怕来跑对了,该罚的还是得“罚”。   只不过与西疆已经把事情谈妥了,不日他就要返回皇城,沈弦思,其实最好还是就这样去西疆的静安谷养身体呢?   沈弦思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去的,指不定又要闹成什么样了。   容执明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然后端着药转身回了屋子里。坑上本来昏睡着的人裹着被子从炕的这一头滚到那一头,嘴里念念有词,容执明细听,得,这是说自己坏话呢。   “口是心非,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   “可是好喜欢执明禽兽啊…”   “顶得好深好舒服的…”   “就是太恶劣了,还把我那里绑着…嗝…”滚停了下来,自己爬在炕上,“我也想要让他憋着…”   “憋坏他最好…一肚子坏水欺负我…”   容执明听他一个人叽里咕噜数落了一阵,才戳了戳那团子,道:“怎么,这是酒醒了?”   “唔…坏了…被听见了…”沈弦思伸出一只爪爪勾着容执明的衣角,抬起张水灵灵的粉白面颊,眼里落着碎光眼巴巴地瞅着容执明,香糯软甜得跟块刚出锅小年糕一样让人想一口吞了,“肚肚疼…头也疼…知知好难受…”   “那喝药吧。”容执明端着药坐在了他身边,笑着问。   “…”沈弦思瞅了一眼那碗黑漆漆的汤药,头一歪从被子里吭吭哧哧地爬起来下巴尖靠在容执明的肩膀上,委委屈屈地道:“苦…”   “有蜜饯。”指了指摆在桌上的蜜饯。   “才不要那个…”沈弦思黏着黏着,就自个儿爬到容执明腿上窝在对方怀里,勾着脖子用额头蹭着容执明的下巴,“给奶吃就喝药…”   “…”容执明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还要挟上了啊。”   “你好生不公平…”沈弦思瘪着嘴,“我把自己给了你,给你生了孩子,连口奶都喝不上,悦知好苦…嘴巴苦…心里也苦…”说着说着就自己扒拉在了容执明结实的胸膛上,“不给奶,就不喝药…这日子没法过了…”   “行吧。”容执明妥协了,手指勾住沈弦思的下巴尖,拇指摩挲着柔软红润的唇瓣,眸子带笑,“你就可劲地造。把药喝了再吃。”   “好。”沈弦思听话地咕咚咕咚地就把药喝完,容执明碗都还没搁好,怀里的人就双眼放光地扒拉开他的衣领,他只觉得胸口一凉,然后一颗漆黑的毛团子埋在了他的胸口之上,一开始是舔舔亲亲,后来还真的想小孩子一样两只手抓着吮吸着,那嘬嘬的水渍声啊让容执明头皮发麻起了反应。   而好巧不巧沈弦思的臀部还正好就坐在那处,吃得欢快的人还七扭八扭,似是觉得不舒服,稍微移开了一点给了容执明那处一巴掌…   “…”容执明抿紧了唇黑了脸。   “腮帮子都酸了都没有一口奶…”沈弦思对着容执明吐槽了一句,爽快地打了个酒香四溢的嗝,“真不知道执明对着悦知的那里吸个什么劲…”哼了几声,就窝在他怀里睡了去。   “…”容执明告诉自己要忍,日后总能让对方知道厉害的。   …   一个老太医正面露愁难之色给躺在床上昏迷的宋微诊脉,旁边的桃儿和梨儿看了他一眼,就搅着手帕低低地啜泣。   屏风后面传来帝王含着威压和怒气的声音:“赵太医,究竟如何了,为什么人还没有醒?”   “这,娘娘郁结在心,久不能纾,体虚乏弱,气血两亏,加之头部受到过撞击,脑部有了瘀血,心底和身体皆受到损伤,这才久久未醒。”受过李公公“关照”的太医,只能哆嗦着瞎扯。 第三十四章 产子一   “…”太医说完后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似乎豪爵到帝王心情差到了极点,低声啜泣的桃儿和梨儿不得不悄悄住了声,两个小侍女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瞟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心道要不还是见好就收醒过来算了。   正当躺着的宋微也在这样琢磨时,萧珏开口说话了,“用你的银针对着十个手指头扎。”   “皇上…这…十指连心啊…”赵太医觉得自己好难,绷紧头皮怯怯地道。   “哦,他不是昏迷着的吗?痛了就醒,醒不了也不觉得痛,没什么问题,动手。”本来萧珏是不会解释这么多的,说的原因,自然是说给别人听。   宋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本来都不想再吓唬你的,但是既然你这么狠心的话,本神医死磕到底!他一个神医,还会怕银针,怕疼?   好吧,自然还是怕的。勉强忍忍吧,下次再也不想这种笨招了。   “是!”赵太医应下,打开药箱,取出细细长长的银针,面色艰难地在心里对着床上的宋微说了句“娘娘请恕罪”便拿起宋微的手,十指修长,玉骨雪肤,上等的美人手。   就是比之女子大了些,嗯,更像是男人的手。想到这里赵太医也惊觉,这元妃娘娘容貌绝色,就是格外地高,甚至还比帝王高了寸许。大个子有大手,还算合理吧,   意识到自己跑偏了的赵太医急忙回过神来,在桃儿和梨儿揪心的表情中,细细长长的银针对着纤纤手指刺了下去,猩红浑圆的血珠立刻从雪白的指尖上冒了出来。   桃儿和梨儿咬住了手帕。   “皇上,这…”   “十个手指头一个不落。”   “…”赵太医无语。   “真他妈疼啊。”宋微心里的小人在咆哮,“日后把萧珏搞到手,一定要让他三天下不了床!!!!”   十个手指头扎完后得到帝王的允许赵太医忙不迭地拿着自己的药箱就跑了出去,萧珏在李公公的搀扶下绕过屏风走了出来,彼时桃儿和梨儿正在用洁白的手帕给宋微擦拭手指上的血珠子。   有一滴血嘀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萧珏看着那在地毯上晕开的痕迹出了神,等他在李公公的呼唤声中回过神来之时,桃儿和梨儿白手帕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有的手指头还在冒出来。   “这怎么止不住啊,上点药啊。”李公公忙道。   “没事,娘娘血多,这才几滴呢。”桃儿嘿嘿一笑,然后道。   “…”萧珏别过脸去就转身离开,似乎在忍笑。李公公指了指两个侍女,就小心搀扶着萧珏去了里间的卧房休息。   待两人离开后,宋微睁开眼睛,对着两个侍女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   夜里灭了灯入睡没有多久,一阵异香传来,守在宋微床边的桃儿和梨儿两个人打了一个哈欠,便歪扭在地上沉沉睡去。芳华走了进来点了灯,然后让太监把两个侍女抬去外间的小榻上睡着后,只着明黄里衣的萧珏被李公公扶着过来,萧珏拖着九月的肚子爬到了宋微身边躺下,芳华放下了账幔便吹了灯。   点了迷香萧珏宋微装不装昏都得真昏,对方不可能知道他的到来。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大宫女芳华点的是劣质迷香,而某人拿着这件事说了他一辈子。   偷偷摸摸爬上对方的床让面皮子薄的皇帝陛下每次都面红耳赤,身体僵硬了半天才缓了下来。实在是他夜夜睡不好,肚子里的崽子只有待在宋微身边才安分。   想想就有点委屈,萧珏对着肚子里的孩子生闷气,想着未来香香软软的孩子更喜欢宋微一些,他就更加不是滋味,不是滋味到他自己想了和宋微的未来都没有意识到。   心情不好,肚子里快要出来的娃就不安分地揣了他几脚。   “嘶…”疼得倒抽凉气的萧珏抓过宋微的爪子放在肚子上轻轻揉着,小家伙才安分下来。   “要是再不醒,朕明日就把你砍了。”念叨了一句,抓着宋微的手揉着肚子就睡了去。   宋微在夜里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猫。怎么办,他是不是有受虐倾向,越听萧珏要砍他的头,他就越觉得自己像少年萧珏喜欢的那只兔子,他就越激动,对得到萧珏的信念就更加坚定了。   他不介意,再耍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   而且那么多人愿意帮他,而搞定萧珏和保全性命与师弟绑在了一起,宋微觉得无论再难吃再多苦他都得达成啊。   宋微正在脑子对皇帝陛下上下其手吃得欢快时,鼻翼扇动,一股淡到可以忽视的香味袭来,宋微大惊,大喝一声来人后,猛掀被子把萧珏盖在下面就一脚猛踹过去一个手执利刃的黑衣人倒退了几步。   萧珏被惊醒但是脑子昏昏沉沉地爬不起来,因为这香着实诡异而且身子太重。他咬了咬舌尖刺痛感让他清醒时,刺客已经被宋微抓住,对方过来看他时萧珏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宋微受伤了,这是他的第一想法。   想吐…这是第二想法,然后就彻底不省人事。   …   等萧珏再次醒来之时,就面临的是一阵真的撕裂般的尖锐痛楚,疼到嗓子眼冒出了血腥味,就像是肚子里长了刀子然后地往外剖一样。   一向刚强的萧珏都被这痛楚折磨得面色发白眼尾顿时就红了,双手紧紧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床单,手上青筋暴起,他视线模糊呼吸急促,冷淡的黑眸空茫得脆弱。   萧珏想咬唇之时,一只手腕送进了他嘴里,宋微温柔担心的声音响起:“宝贝乖,咬我,别伤了自己。”   萧珏被“宝贝”两个字给隔应到了,那痛楚稍稍缓了去,萧珏躲开了宋微的手,声音沙哑着道:“这是…要生了?”   “嗯…”宋微动作有些迟顿地拧了热帕子给萧珏擦去额头上的冷汗,道,“阵痛还不规律,芳华去煮了膳食,你先吃点东西一会才有力气。”   嘴唇干裂苍白,萧珏小口小口地吸着气,湿漉漉的黑发贴着饱满的额角上,睫毛低垂颤抖,这时的皇帝陛下过于脆弱了。   待视线终于清晰了一些,萧珏才看向胡乱披着衣服面色青白地给他擦汉的人,嘴唇动了动,终于问出来:“你受伤了?” 第三十五章 产子二   宋微一愣,然后喜上眉梢,对方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询问他的伤势,这这这,他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冰山是有消融的迹象了吗?   宋微列着嘴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摇头,“没事,就划了一小刀,你好好休息攒点力气。”   本来应当是无限惶恐的,毕竟他的母妃就是因为生萧潇后没多久就病逝。可是看着面前面容憔悴笑得特傻的人他的心居然莫名就安定了下来,一定是因为,萧珏闭了闭眼睛,一定是因为对方是个声名在外的神医。   萧珏道:“给我看看。”   宋微下意识碰了碰胳膊上的伤,然后拢了拢衣袖说:“多大点伤,没有必要看,我血味怪腥的,会让你不舒服。”   “朕说,给朕看看!”萧珏突然声调拔高,声音很是狠厉,手也扣紧了宋微的手腕,明明看上去那么虚弱的人力气却大得惊人。   宋微愣了愣,然后掀开衣袖,露出包扎着白布的胳膊送到了萧珏面前。雪白的纱布上在沁血,血色隐隐泛黑。   萧珏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眼睛沉沉如夜色,捏着宋微手腕的力道不自觉一松,宋微立刻就收回了手。瞧着对方苍白的俊脸,宋微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嘿嘿一笑,然后宽慰着他:“是有毒,但对我来说小意思,你不必担忧于我。”   萧珏闻言看了他一眼,眸子清冷寡淡,宋微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这,也不像是挂怀于他啊?   片刻后萧珏说了声“多谢”,就阖上了眼,孩子动得厉害,他暂时没有精力去思考昨晚刺杀一事。   宋微垂眸一笑,倒是一贯的没心没肺不会受伤的模样。   萧珏吃了东西后,阵痛很快就有规律而又密急地袭来,疼得这位皇帝陛下,漂亮的杏眼始终水光阵阵,低声嘶哑呼痛。肚子里的孩子跟只刺猬一样,在他肚子里每翻滚动作一下,就是时万千利刃毫不留情地划穿柔软的肚子一样。   撕裂着灼痛,四肢百骸都被只痛楚带着仿佛在被重物碾断着疼。   宋微抬头看了一眼那痛得面庞扭曲还顾忌着尊严只是低低呼痛的人,心不自觉又软了。   萧珏再怎么对他,可是对方以帝王之尊为他诞子,这也足够他记一辈子了。   …   萧珏这次产子,比宋微预想得要顺利得多,所有他预想的危险的境况都没有遇见。但是宋微依旧很焦灼揪心,连眼眶都红了不自觉地掉下泪来。   时间过得久了,在床上辗转与痛楚之间好一阵都还没有诞下皇子的皇帝陛下终于再也隐忍不了,开始声嘶力竭的吼出了声:“混账东西,朕再也不生了…呃啊…疼死了…”   “好好好,不生了不生了,来,宝贝儿,跟着我一起,我们有规律地呼吸用力,来,呼…”   湿漉漉的墨发胡乱糊在萧珏青白的脸上,额头上剑眉毛拧作一团,面庞扭曲,腮帮子绷紧咬紧牙关,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着,顺从地听宋微的指挥。也管不了宋微叫他什么了。   李公公在一旁担忧得浑身颤抖地给他擦汗,嘴里一直念叨着老天爷保佑。桃儿和梨儿端出去一盆又一盆血水,芳华喂了点萧珏参汤,就过来给宋微打下手。   “加油皇上,看见头了,再加一把劲。”宋微给他鼓着气。   疼得全身微微颤抖的萧珏,两眼发昏,大概是被这痛楚磨得神智都不甚清楚了,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没入鬓角,他哑着嗓子低低地唤:“公公,我疼…”   “哎哟皇上,很快就好了,老奴再这陪着皇上的。”李公公抹着眼泪哆哆嗦嗦地把手给萧珏攥紧,萧珏一用劲李公公疼得老眼发昏。   “你骗我…小孩子真的…太磨人了…”萧珏红着眼眶望着帐顶,“朕还不如…要只兔子…啊!”   宋微一愣,哭笑不得,完了,他不受宠就算了,他们的孩子连兔子都比不过了。   他这愣神间,萧珏仿若垂死的鱼最后跃起挣扎,凄厉的惨叫声过后,终于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萧珏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房间里乱作一团。   …   一撇都收拾好之后,即使点了安神的香房间里还是飘着淡淡的血腥味,宋微一脸严肃地抱着怀里小小软软皱巴巴的孩子,床上的萧珏还在昏睡着。   “公子,您这什么表情,是高兴傻了吗?”桃儿见宋微拧着眉呆呆地看孩子,便低声问。   “唉…怪不得那孩子叫小丑儿,不管多好看的人生的,刚出生的孩子确实丑得清奇。”宋微看着怀里襁褓中吐着奶泡的孩子,颇为认真地道。   桃儿给了他一个白眼。   …   萧珏醒了时,嗓子眼灼痛地跟灌了火炭一阳,身下撕裂的痛楚像是被马车碾过了一般,依旧痛得钻心。他呻吟了一声,强忍着剧烈的痛楚坐起来时,眼泪花都给他疼出来。   好委屈…   皇帝陛下扭曲着一张俊脸,这时帐幔被拉开,眼睫凝泪委屈巴巴的萧珏同宋微对上了视线。   “…”萧珏立马沉了脸,正要开口斥责某个不懂规矩的妃子时,宋微把掌心里窝着的白白软软的小东西递到了他眼前。   那是一只小小软软的兔子,应该是出生没有多久,只有宋微的手掌大,乖乖地窝着,眼睛红红的小兔子好奇地看着同样眼睛红红的皇帝。   萧珏呆住了。   哎呀,真这么喜欢兔子啊。看来用这个东西讨对方欢心,就能揭过自己装睡的事了。宋微正准备开口解释这小兔子的来历时,只见萧珏圆睁杏眼,一脸不可思议地指着兔子,震惊地道:“朕生了只兔子!?”   “…”宋微张大了嘴巴,眨了眨眼睛,然后顺着话说下去,“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男人孕子本就闻所未闻,但既有之,那么生下一只兔子也是应该可能的吧…”   “…”萧珏扬眉,倒抽了一口凉气。   “放心,我们的孩子即使是一只兔子,我也会好好爱他的,也不会嫌弃你生下一只兔子的。”宋微拍了拍胸脯子,“皇上是只兔妖的是我也会保…哎哟…”   “密”字还没有说出口,宋微就被一个枕头砸过来糊了脸。   “真是兔子急了会咬人啊!”宋微故痛得很的模样,抱着兔子和枕头咬牙切齿地道。   萧珏冷冷地暼向他。 第三十六章 嫌隙一   “我错了。”宋微见对方气色那么差都还要瞪自己,急忙服软认错。   萧珏靠回了床上,扫了一眼软趴趴的兔子一眼,眼睛里闪过一阵流光,心里又尴尬又恼怒,刚才自己头脑发昏居然说出这么傻气的话,真是和愚人待久了自己的脑子也变得不灵光了。   “孩子,芳华带去给奶妈喂奶了。”宋微解释着。   萧珏闭目,一语不发。   宋微抱着小兔子出去,不一会儿端着药进来。在掀开账幔前他脚步顿了顿,头顶的金凤钗因为他突然停下脚步而晃了晃,宋微注视着汤药,眼神微沉,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抿了抿唇,宋微最终还是掀开了帐幔,看着坐靠在床上虚弱贵气的男人,柔着声道:“皇上,先把药喝了,桃儿她们在准备膳食,喝完药再用膳,身上就会好受些。”宋微坐在床边,弯着眉眼温和地笑,他端起药碗,细细地搅动着,吹了吹之后用汤匙舀了一勺递到了闭目养神的人的唇边。   萧珏睁开眼睛看他,眸子黑沉沉地下移到汤药上。   宋微爽朗地笑了,“哎哟,我又忘记验毒了,您呀,总是不相信我…等…”宋微话还未说完,萧珏有些冰凉的手从他手上接过了药碗,指腹相碰时,宋微的情绪差点就绷不住了。   萧珏把汤药一饮而尽,就顺意地把药碗递给了宋微,褐色的药汁顺着形状优美的下巴滑到了雪白的衣领上。   宋微搁下碗,拿起了手帕,就想给萧珏擦擦,萧珏歪头躲过,宋微的手尴尬地僵在空气中。   “朕自己来。”萧珏想打开宋微的手,却被对方的另一只手给握住了。   “你!”萧珏挣脱不开,他现在全身疼痛,手更是绵软无力,比那软趴趴的兔子强不了多少。   看着呼吸急促,面色青白,却用阴狠的眼神瞪着自己的萧珏,宋微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山里老虎的幼崽,又奶又凶,挥舞着小爪子挠人的样子怪招人的。   “不要使性子了,你现在就应该好好休息来让人服侍,一个不小心留下后疾,有你受的。”宋微不再嬉皮笑脸吊儿郎当,而是严肃地道。说着他用手帕给萧珏擦干净了药汁,隔着薄薄的手帕都能感受到皇帝陛下充满弹性的温热肌肤。   “擦好就收手。”萧珏对着低垂眼睫手指在他脸上反复游移过的人说。   宋微收回了手,正想说些什么时,芳华和李公公抱着孩子过来了,吃饱了的小家伙睡得很香甜,小巧的鼻子通着,小小肉肉的嘴巴嘟嘟的,虽然皮肤仍然是皱皱红红的,但好看了不少。   萧珏所有的冷气在孩子安稳地放到了他的臂弯里时就消弭柔软了,眼神压根就离不开。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小家伙软软嫩嫩的肌肤,小心翼翼得像怕把孩子给碰碎了一样。   “皇上,小皇子的小名可否由我来定?”宋微见他神色温软心情不错的模样,就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萧珏闻言动作一顿,眼睫低垂间寡淡的话语就吐露了出来,“没必要。”   “…”宋微脸上有了落寞,果然,孩子生下来,本来就不怎么融洽的关系,要开始结冰了吗?   而自己,会立刻被踢出局吗?   他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的。   …   刚泡完毒药千机枢的沈弦思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他闭着眼睛任由容执明把他放回床榻上盖好被子。   容执明握着他的手,沉默地坐在床边。那日醉酒后的第二天,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半月日,沈弦思病得很重,高热不散,毒发作祟,一度昏厥到呼吸停滞。   今天沈弦思泡千机时,人是昏迷着的。昏迷的时候人最诚实,所有痛觉都系悉数表达了出来,凄厉的泣血的惨嚎现在都还在容执明耳边回响,那是和平日里的装痛的哼叫不一样,令人头皮发麻四肢冰寒,觉得在地狱里受刑,也不过这般疼吧。   沈弦思在水里挣扎时,容执明差点没有束缚住。后面人生生地被疼醒,便软绵绵地窝在他怀里抽搐哭泣。   平陵昨日来了圣旨,命容执明三日后率君回皇城。年关才过,凤临传来好消息,当今圣上喜得龙子,圣心大跃,大赦天下,连这边关的三军都大鱼大肉地欢庆了一日。至于龙子来历,皇帝去皇家祠堂为先太后祈福祭拜,便带回了一名女子,便是小皇子的生母,封为雅贵妃,直接把元妃压了一头。一时之间,关于帝王为保护红颜美人一直隐藏在宫外直到诞下皇子才接回皇宫的佳话传遍天下。   容执明只觉得,他师兄的日子,怕要开始难过了。作为对方的母家,他确实也应该尽快带着军功回去撑腰。   可是沈弦思现在…   “执明,我们赶快回京吧,我想小丑儿了。”终于有了点力气,沈弦思手指挠了挠容执明的手心,强打着精神道。   “…”容执明垂眸看他,另一只手抚摸上他清瘦的脸颊,然后目光温柔地道,“悦知,你信我吗?”   “我只信你。”   “那我送你去西疆的静安谷可好?”容执明轻声道,“你身体不好,那里虽然不能治好你,但是养身体的条件比在我身边好上许多。我会尽力寻找我师傅,让他去静安谷给你医治。”   “…”沈弦思勾唇笑了,没点头也没说不,只是闭上眼睛,“我困了,执明陪我睡一会行吗?”   “好。”容执明也没再提,他正要脱下外衫上床之时,一个士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报!将军!公主她率领一队人马去剿匪,现在被俘于山中失去消息。”   容执明眉峰一动,衣衫整理好,同沈弦思明亮的眸子对上。   “悦知…”   “去吧,那公主出了事,执明会很麻烦的。”沈弦思道。   “你好好休息。”容执明抓起床头的宝剑,深深地看了沈弦思一眼,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背影挺拔,支撑着沈弦思这而是多年支离破碎的人生。容执明走后,沈弦思在床上闭目养神了许久才哆嗦着坐了起来,他从怀中掏出药丸咽下,他得想个法子,让那骄傲烦人的公主,不再是他和容执明在一起的阻碍。 第三十七章 嫌隙二   沈弦思比容执明先找到萧潇。确切说他一直派线人关注着这位公主殿下,所以才能轻而易举地找到。   萧潇给沈弦思的压力太大了。   有一位可以左右容执明娶谁的皇兄,与容执明同甘共苦征战沙场多年,为容执明负过伤,挡下过许多凤临朝堂上的明枪暗箭。除了对萧潇没有爱情,容执明对这位公主是有情谊在的。   所以哪怕自己被她打成那样,容执明却没有对萧潇做什么,顾虑皇室是有,但是别的什么,那是自然也有的。   沈弦思不是白白挨那份打,试探的结果,并不完全如他的意啊。   沈弦思看着这一群土匪头子,还有被他放毒针毒晕在虎皮榻上的萧潇。   换上了大红的嫁衣,美人熟睡,面容姣姣如天上仙,让人想一亲芳泽。   就在刚才,公主殿下还在同这三位土匪头子密谋,以她的性命为要挟,诱骗容执明孤身去往密室,里面点上迷.情香,孤男寡女,毒药相催,美人相诱惑,那可不就干柴烈火,生米煮成熟饭了吗?   好计谋。   “你们还真信,按这位声名誉赫赫的公主殿下的要求做了,你们可以得到无数的金银财宝,从此在皇家的庇护下称霸一方吗?”沈弦思摇头轻笑,“怪不得你们只能做一个小小的山头土匪。”   “你!”一脸横肉的三个土匪敢怒不敢言,毕竟面前这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白衣男子一出现,随意出手,他们大厅里的兄弟就全部倒下只剩下他们三人。   “听好了,按我说的做的话,这一箱金子都是你们的。”沈弦思一扭头,他身边的一个小侍女就把一小箱金子捧到了眼冒金光的土匪面前,然后走了回来。“你们还可以享受到美人公主,钱色两全。若不听我的,顶顶有名的巾帼公主有多受宠,你们绑架了她,还是知道她为了得到一个男人使了肮脏手段,不灭你们的口全了皇家的颜面,灭谁的口呢?”   抱着一箱金子的三个土匪心动了,其中的老大开口道:“军队围了山,我们怎么可能带着她逃脱得了?”   “我会告诉你们一条路的,军队的把控路线并没有那里。”沈弦思和兰轻达成了合作,放这三个土匪和萧潇进入西疆,到时候还多了个拿捏萧珏的人质,可是,他并不想要萧潇活,“你们跟着门外的小厮走,哦,到了一个山洞里时公主殿下的情毒也该发作了,到时候你们轮流着享受一番后,是愿意带着走去西疆到夫人还是杀了丢山里喂豺狼,全看你们的意愿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土匪老大也算是有几分头脑,狐疑地问。   “因为,我也想嫁给容将军啊。”沈弦思若无其事地说。   为了所谓的情爱倒是狠毒。三个土匪也明白了,点了点头,扛起萧潇,就跟着门口沈弦思带来的小厮离开了。   沈弦思身边的侍女拿起人皮面具,贴好之后就与萧潇一般无二了。沈弦思一边给她系绳索一边道:“你且放心,容将军只会认为你是被土匪陷害来拖延时间的障眼法,不会连累到你身上的。别人找到了你,你也不必再装,就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是,公子。”   沈弦思点了点头,把这女子送到了土匪窝的马厩里,给对方喂了迷药后便离开了。   他只需要在房间里安安心心地等着容执明回来,公主殿下不过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罢了。   染指容执明,就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   到了第二日的黎明容执明才回来,彼时沈弦思正在拿着笔练字。   龙飞凤舞,笔劲迥劲,走势大气恢宏,挺像帝王之尊写出来的字的。和他本人比较精致秀气的面容不甚搭调,内容也不是什么大家人生,而是“心悦君兮君不知。”   容执明身穿银白铠甲披着红披风进来的那一刻,外面雪地里的光也跟着踱步而来,容执明陷在光晕里,沈弦思痴痴地看着,那八年里,他多希望容执明能够如此,带着光了,驱走一室黑暗,带他脱离苦海,   沈弦思甜甜地笑,然后翻过书桌,直接蹦过来投入到了容执明的怀里,对方穿着铠甲,甚至还有着血腥味,这个拥抱并不温暖。   “执明,你回来了,悦知有好好喝药,吃饭养身体的哦。”沈弦思仰着头看他,一派天真地说。   “挺好的。”容执明抚摸上了他的头发,然后顺着来到脸庞,沈弦思在他掌心里乖顺地蹭。   一只从不会发脾气的猫,在他面前永远乖得不像话,偶尔的小狡黠与小淘气,也不过是情趣,还招人疼。   可是啊…   滚烫的指腹捏住了下巴,微微用力,红印子跃在了雪白的下巴尖上,娇气的小皇子眼里立刻凝起了水雾,却没有挣扎。   “悦知,萧潇被三个土匪丢在山林里,清白毁了,容貌毁了,我若去晚一步的话,估计连命都没有了。”容执明语气平淡而又温柔地问,“和我说实话,与你有关吗?”   “…”沈弦思眼里泪光闪闪,他诧异地问,“执明,你什么意思?”   “对于一个女孩子说,那样的做法实在是太残忍和下作了,无论是多大的仇恨,也不该如此的。”容执明眼睛一直平静地注视着沈弦思眼里的泪花,“还有土匪窝里的人命,对,他们之中有的确实干了不少坏事,但也有不少罪不至死的。悦知,尽管我在战场上杀了太多的人,我也知道生命的可贵。想要任何东西,都不能如此阴狠残忍,你明白吗?”   “…”沈弦思眼里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容执明手上,眼睛很清明,大雨洗过的新叶,干净澄澈,“怎么就断定是我了呢?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要为我定罪吗?”   容执明松开了他的下巴,轻轻地把沈弦思推离了他的怀抱,“我有证据,你不必解释。”   “…”沈弦思看着空了的手一语不发。   “四皇子同我说了许多,我不全信,我不会冤枉于你。”容执明看着他,“悦知,我不会冤枉于你的。” 第三十八章 嫌隙三   沈弦思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在同容执明冷淡的神情对视上后,所有的话语都哽在了喉咙里,噎得他难受。   打小,他就怕容执明这样望他,每次他都会服软认错。   记得有一次,他趴在房檐上偷看容执明沐浴,因为慌忙接自己流下来的鼻血,一个不慎从房梁上直接摔下来跌进对方的浴桶里,手给摔骨折,容执明和他整整生了半月的气。   他怎么撒娇流泪都没有用,沈弦思知道,自己一旦触碰到了容执明的底线,眼泪是没有用的。   可是,他没想到,萧潇和自己的作为,居然回触碰到了容执明的底线,他只觉得心寒和难过。   沈弦思抬手抹去脸上的湿润,笑了笑,“证据呢?”   “…”容执明垂眸,显然是失望极了的模样。   “你有没有证据,都上前来这般问,我也认了。”沈弦思抬起自己的双手,真的,很厌烦这种被推开的滋味,“萧潇伙同土匪,下套下药于你,准备与你共赴巫山,如果成真了,我不知道我和小丑儿该如何自处。”   “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的。”容执明反驳道,“悦知,有千万种处理方式…”   “下一次呢?”沈弦思眼神变浅淡,抬眼看向容执明时,容执明感到了些许陌生。   这人在他面前一直都是软绵绵的申辩,就连那还在春华楼里的追问,也是红着眼眶委屈,如今这般状况…   不等他想个通透,沈弦思垂下了手接着道,“是,我大可直接告诉你萧潇的阴谋,那样什么都不会发生。可是执明,她是凤临公主,她若想要你,以后多少阴谋阳谋你不会预料不到。我能阻止这一次,勒下一次呢,下下次呢?她若光明磊落与我竞争,我不会如此。可她既然把下作的手段打到我想要的人的身上,她就要付出代价。”   “你不信我。”容执明只是回了这四个字。   “我还要怎样信你…”沈弦思偏头看门外的雪,肤色苍白透明,“执明啊,你还要我怎么信你…你怎么可以这样问我呢?”沈弦思觉得太冷了,他眯着眼睛叹息,“非要等到,萧潇让萧珏一道赐婚圣旨下来,我才可以做些什么吗?”   “我会有办法的。”   “我也只能这样心怀期盼了。”沈弦思垂眸,“可是,我若总抱着那么点希望活得话,沈弦思,早就没了。是,我草菅人命阴狠毒辣,执明,”沈弦思抬眸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容执明,神情从空寂冷漠到扭曲脆弱,最后留下淡淡的迷茫,“可是我是从叶暄手上活下来的啊,也许,我带上了他的影子呢。”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连门外小雀扑棱棱着翅膀从树枝这一头跳到了那一头都能清晰地听见。   容执明闭了闭眼睛,许久后才说:“对不起…但是悦知,我可以理解你,却不会认同你的这种做法。我不愿意,也不会让你活成叶暄的模样。”   “那执明会怎样呢?”沈弦思脸上的淡漠诡异的神情都散了去,虽然还在强装着镇定,但是眼里的依赖与不安,又悄无声息地浮了出来,“总不能,把我抓起入了牢房吧。”   “你去西疆,不容商量。”容执明态度强硬地看着他,“萧潇出那么大的事,萧珏一定会彻查,而且你也要调养身体,就趁这个机会去西疆。”   “我不去。”沈弦思低下头抹眼泪,“没有你和小丑儿,叫我怎么过?萧珏那里我有法子应付的,我不会再生事端的。”   容执明淡淡地摇了摇头,“悦知,我不是在与你商量。”   “执明…”沈弦思拽住了他的衣角,“熬够了,我熬够了,不想再一个人熬了…我可以与你共同分担的,就算我现在去了静安谷,没有你的师傅在,我也…”   “悦知,你还不明白吗?无论多少理由与借口,我都不愿意让你回平陵,一如当时我不想要让你随我来边疆一样。”容执明皱着眉望着他,“我不想你与萧潇正面交锋,我信你的话但是你的很多事情我还得查…我目前,并不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因为你只会让我看见你想让我看见的…”   “…”沈弦思睁大了眼睛,“原来到头来,不信的…”“是你”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沈弦思被容执明一掌劈在了后颈,软倒了在容执明怀里。   容执明抬手抹去了对方的眼泪,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对方的脸庞,便抱着人把人送上了马车,然后站在门口注视着马车的远去。   马蹄哒哒的声音,像是踩在了他的心上一般。   …   过了五日,在萧潇的强烈要求下,他们启程返回平陵。   大军出发的那日,是容执明把萧潇从刺史府抱上马车的,高大挺拔的英俊将军,被奸人所害虚弱苍白白纱掩面的公主,怎么看,怎么般配…   落在不远处的沈弦思眼底,他却只是坐在房檐上,手指弹开酒塞,把辛辣的酒水灌进了喉咙里。   余光注视着大军的远去,天空中,阳光正好,地上,积雪正在消融。   …   平陵皇宫   “皇上,怎么了?”一边磨着墨的李公公看着面色铁青手执着朱笔却迟迟不肯落笔的萧珏,忍不住开口问。   那是一道圣旨,圣旨上的内容,是以元妃大不敬的罪名把他废妃打入冷宫的圣旨,李公公虽然心惊,但是面容上却一点都不能显露出来。   “公公,朕,下不去笔。”萧珏猛地把笔扔了,带着红墨,四渐在圣旨上,把那个“宋”字给晕染成了一团墨,萧珏疑惑地捂上了自己的胸口。   “公公,朕,只要一想到他的名字,心就奇怪得很,朕是不是病了?朕明明是厌恶他的,他…”萧珏拧紧了眉峰,宋微那样折辱过于他,“容执明还让萧潇一再受伤,朕应该是,厌恶于他的,朕怎么会,怎么会一直想他呢?”而且,萧珏在心里想,当他看着圣旨上的废妃打入冷宫时,他的心会一阵阵地钝痛。   皇帝陛下难得说了这么一长段话,虽然有些颠三倒四,但是李公公到底明白了,幸好啊,到底是有了感情。“皇上,兴许…”   李公公还没有说完,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了进来,尖着声音道:“皇上,德馨宫传来消息,元妃娘娘病倒了。”   “上次是兔子病,这次是人病,宫里不是养着太医吗?若不想要太医治,那便不治了!”萧珏有些恼怒,翻来覆去,花样太多,骗一次不够还要骗两次,当他蠢吗? 第三十九章 心悦   那小太监被萧珏吼得一阵哆嗦,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反应。李公公眼珠转了转,支了个眼神让那小太监离开后,伏低身子对萧珏道:“兴许是真的病了,皇上,那日在皇家祠堂,刀上有毒,可为了先顾忌着皇上您诞下小皇子,便拖了拖,那毒有些棘手,元妃娘娘先是刮骨疗毒,都没有彻底根除…”   萧珏闻言眸子闪了闪,他一语不发地盯着弓着身子的李公公看了许久,才不咸不淡地道:“公公,您是不是太向着宋微了?”   李公公笑了,苍老的面容上一片和善与慈祥,“老奴,自然是向着皇上的。”   萧珏同他对视了片刻,如果他连李公公都信不过的话,那他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萧珏转过身,抬步就往外走,“去德馨宫。”   李公公大喜,一个老头特别欢快地哎了一声,让萧珏神色复杂地给了他一个眼神才停下脚步整理下自己的衣衫才恢复自己该有的大总管的姿态。   …   萧珏要来的消息李公公早就支身边的小太监通知了宋微,彼时正由桃儿伺候着单手吃烤红薯的宋微急急地把大口红薯咽下,哽得嗓子眼凸起差点就此见了阎王爷。   桃儿急忙给他递上茶水咽下,一旁的梨儿急忙捧起姑娘家扑的使看上去毕竟白的粉往宋微脸上搞了个死人妆,见自家娘娘的嘴唇格外红润了一些,就对着宋微的腰身狠狠地一掐…   “喔!!!”宋微痛出了公鸭嗓嚎叫,这姑娘家留的指甲不带这样整的啊。他还没从疼痛中缓过了,被桃儿推在榻上,盖好了锦被,这两个小侍女啊就拿初手帕在眼睛四周擦着,还真眼眶红红的,掉下泪了。   宋微嘴角抽了抽,自己这师弟养的是一群什么玩意。   梨儿掐了他手臂上的刀伤一下。   “…”宋微痛得翻了白眼,他颤巍巍地指向旁边笼子里肥成一颗汤圆的兔子,梨儿心领神会地揪着两只粉白的长兔耳塞进了宋微怀里,兔子红宝石的眼睛淡淡地同宋微对视了一会儿,三瓣嘴动了动,然后麻利圆滚地一歪,围着宋微的脖子装死。   宋微也闭上了眼睛装昏。   …   萧珏来到宋微的寝殿时,桃儿和梨儿红着眼眶给宋微胳膊换药,三寸左右长的伤疤,过去了月余没有结痂就算了,带着血丝的皮肉翻卷着,居然还有化脓的迹象。   萧珏的怒气全都消散了,内心有些无措,甚至还跟着阵阵地抽着疼。他扶了扶胸口,才大步走了过去,桃儿和梨儿正要向他行礼,被他打断了,示意她们继续做手头的事。   李公公吩咐人给他拉来垫着软垫的软椅,他系着黑色的大氅,上面用金线精细地绣着双龙戏珠的图案,脖颈边是一圈柔软的狐毛,胖金龙冠束起头发,剑眉星目贵气无双的皇帝陛下柔软了几分。又因为养身体生孩子没来得及折腾自己的肤色,面若冠玉,贵养下来的皮囊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就是瘦了些,骄傲的皇帝陛下才生下小皇子,能下地后就即可回了宫处理刺杀一事以及诸多政务,压根就没有在床上好好休息,更别提坐月子这等事了。虽然依旧贵气十足,但到底还是憔悴消瘦了不少。   萧珏看着两个侍女上好药后,便问:“没请太医?”   “启禀皇上,娘娘他说他自己就是大夫,他清楚自己的伤势。等把腐肉剔干净,就没有大碍了。”桃儿恭敬地回话。   “…”萧珏看了眼床上的人,李公公立刻心领神会,“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   把桃儿梨儿赶走后,李公公眯了眯眼睛,“皇上,老奴这汤婆子不怎么热了,老奴出去让他们给奴才弄弄。”   萧珏点头,李公公便也出去了。屋內,便只剩下萧珏同宋微。   两个侍女给宋微换完药后,手就大剌剌地摆在外面,皇帝陛下冷着眼看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搭上了那缠着纱布的手。   肢体接触的那一瞬间,近日来心里的所有烦躁郁闷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而且心跳莫名地加快,连眼睛都变得有些酸涩。就像是他想了这人很多年,今日终于重逢了一般。   萧珏的手指搭上了心口,指尖下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一股很浓重的感情像是突然间就在心里落下了种子,然后瞬间破土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萧珏慌了,他手颤抖着收回,皇帝陛下猛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去欲走,可是就像是被人拽住了一般脚步怎么都挪不动。   萧珏侧过脸去,然后神情一动。原来宋微脖子处被子下面有什么在耸动。   萧珏疑惑地坐到了床边,白色的毛小孩正好从被子里拱了出来,竖起长长的耳朵抬着前爪爪立在宋微身边,红眼睛盯着萧珏看。   柔软的长耳机灵地抖了抖,萧珏告诉自己要控制住自己,一定不能伸手去摸。   堂堂帝王喜欢兔子像什么话,于是萧珏眼神变得很凶狠地瞪了兔子一眼。   兔子好像被吓住一般地怔住了,耳朵瞬间支棱起来。   萧珏忍不住别过脸去。   这蠢兔子的呆样还有些…可爱…皇帝陛下的耳朵尖悄悄红了。   那雪白的毛玩意却后脚几个扑棱跃起,就蹦哒到了萧珏的怀里。   萧珏愣愣地捧着这毛团子。   而床上的宋微却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声:“珏宝贝,别闹…”然后幽幽地“醒”过来。   还处在捧着兔子不知如何是好的萧珏,显然没有在意到宋微的称呼,他想扔掉兔子,手却忍不住在那柔软的皮毛上撸了一把。   “…”我不想这样的,朕管不住手了!   而才“醒”过来的宋微,眼神迷离凄楚地怔愣着看着有些慌乱的皇帝陛下,愣愣地说了一句“皇上,又梦到你了…”然后坐了起来,直接把坐在床边的人搂在了怀里。   萧珏本欲挣扎,可是却突然使不上力气。因为宋微埋首在他的脖颈间亲昵地蹭着,滚烫的热泪顺着他的脖子处仿佛要滴到心里。   抱着兔子又被人抱着的萧珏蓦地就安定了下来,他的内心涌出了一种满足感和依赖感,好像他渴望这个怀抱已经许久了,这样的情绪控制着他,使他一开口,声音都是柔和担忧的:“你的伤…”   “你来了,什么伤都好了,胜过一切灵丹妙药,可惜啊,这只是梦,皇上,萧珏,我宋微,心悦于你啊,我真的好欢喜你。”宋微委委屈屈地告白,这糟心腻歪的情话居然让萧珏的心跳得更快,连脸颊都发烫了。   “啊…”他居然会喜欢听人说这些哄女孩子的话。   宋微趁着人发愣不顾手上的痛楚抱得更紧了,他有十足的把握萧珏不会推开他,毕竟那日…心思百转,正想在做些什么时。   “噗…”宋微放了一个…屁…怪吃多了红薯…真他娘煞风景破坏气氛… 第四十章 放肆   这个响啊,把萧珏怀里的兔子都吓得一个扑棱跳了出去,萧珏下意识地去捉,就挣脱开了宋微的怀抱。   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才惊觉自己去捉兔子的动作不妥,伸出去的手捏成了拳拢回袖子里,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瞅着床上揉着额角一脸懊恼的宋微。   宋微憨笑着同萧珏对上视线,完了,估计又要被骂了。   萧珏淡淡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抬起了手捂住了鼻子,闷着声音冷喝道:“放肆!荒唐失礼!”   “…”宋微欲哭无泪,只能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盼来的人抬袖掩面疾速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桃儿和梨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脸糟心样地看着一人一兔,桃儿更是气恼地说:“公子,看吧,您非要吃这么多红薯,您这个响动,惊得奴婢嘴里的茶都喷了出去。”   “那还不是怪你们把那红薯烤得这般好吃…”宋微苦恼地道。   “您也别急了,皇上还没走呢,李公公估计会把人劝住的,求您靠谱一点了。”梨儿走过去抱起了叫“珏宝贝”的兔子,“奴婢先带,嗯,”她实在不敢叫这名,“奴婢先去伺候一下这兔子,您收拾一下心情。”   听到萧珏没有走,宋微低迷的情绪瞬间又高涨起来,眼睛亮得像夜里捕食的野兽,色得没有眼睛看。   …   萧珏再次回到里屋时,怀里抱着小娃娃。   满月的奶团子除了眼睛肖宋微有些勾人风流的桃花眼外,其余都随了萧珏的冷峻中带着秀气。   小小的玉娃娃嘟着肉乎乎的小脸蛋神情却是一脸的高傲冷淡不食人间烟火,真是萌得别致。   宋微所有对萧珏准备的策略在看见一大一小时就抛到了脑后,眼眶都红了。   萧珏醒来之后,就没再让他见过孩子。连孩子的名字定叫萧玉琮,他也是在圣旨昭告天下赐名并立为储君时才知道的。   宋微今日给萧珏的冲击太大了,刚刚才哭,现在又是一副红着眼睛要哭不哭的样子,还真像自己如何欺负于他一样。更加无语的是,他的内心也跟着酸涩是怎么回事?   萧珏对自己突然换上的软心肠很是不满。他抱着孩子走到宋微身边,“小名。”   “…”宋微呆愣地看了他许久,直到萧珏不耐烦地皱眉,才试探着问,“小名我定吗?”   萧珏点了点头,他怀里的小娃娃虎着一张脸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微瞧,在宋微对他充满父爱地一笑之后啊呜一声便不再看宋微。   胳膊肘长的奶娃娃和他爹一样口是心非。   宋微嘿嘿地笑了几声之后,“我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打小纨绔没花心思在学问上。皇上定了玉琮,那不如就琮琮,谐音从从,我宋微,从今以后,自当是永远跟从皇上不离不弃。嗯,皇上,您懂,我的心思的吧。”说完之后,自己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脸埋在枕头上。   “不懂。”白绒毛下的耳垂粉粉的,皇帝陛下却出声反驳,“看你,也没有什么大碍,朕先走了。”抱着孩子就要落荒而逃,在床上做“娇羞”状的宋微喊了一声不之后,连忙从床上滚下来手脚并用地抱住了皇帝陛下的大腿。   “皇上,留下来吧。”宋微恳切地看着他,“转眼之间你我相处已快有半年,我也并非一无是处,您是否能,试着接纳我呢?”   回应他的是萧珏拽了拽脚,宋微抱得更紧了,“皇上,您再冷落我,估计我就要熬死在宫中了。”   “松手!”萧珏不耐烦地吼到,吓得怀里的娃娃打了个嗝。   “今儿个您就是踹死我,我也不会放手。”宋微坚定地说。   “呼…”萧珏告诉自己不要同这个无赖一般计较,“朕让芳华把琮琮带下去,能指望你半夜起来给他喂奶吗?”   这个他确实办不到,“那您不走了吗?”   “…”萧珏无奈地点了点头,宋微这才松开手,手脚麻利地爬回了床上,捏着嗓子道,“皇上,臣妾等您哟~”   萧珏连头都不想回了。   等萧珏在宫人的伺候下换上里衣卸了发冠回到卧房里时,宋微单手支着头摆了个特别妖娆的姿势,眼神迷离地看着萧珏,唤:“皇上~”   宋微的姿色,那是不用说的。买到花楼里绝对的头牌。   萧珏心头一哽,微微眯了眯眼睛,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瞅着宋微,宋微继续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睡进去,否则朕把你丢出去。”   “…”宋微灰溜溜地挪了窝,萧珏手脚有些僵硬地躺了上去,宋微把这里睡得很热乎,恍惚间,萧珏有种被人拥抱的错觉。   又来了,心无端地空,思绪又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宋微身上。一夕之间,他就有种对这人无法抗拒的感觉。   萧珏正想翻身背对着宋微时,对方探过身子凑到了他眼前,手指搭在唇上研磨着,眼睛紧紧地盯着萧珏,“皇上,很软的,您要试试吗?”   “放肆…”萧珏的声音却撑不起冷淡与威严,喉结滑动着,他眼睛像着了魔一样盯着宋微移不开视线,他看着,宋微勾唇浅笑,他居然主动地抬起了手,压下了宋微的脖子,笨拙地吻了上去。   是了…唇齿交融间的柔软让萧珏的心安定下来,像泡在温水里,柔得发涨。   …   在行军途中,容执明在马上接到消息:沈弦思失踪了。   容执明先是心里咯噔一下,然后稳定下思绪问前来报信的人,“是如何失踪的?”   “公子路过一个花楼时,嚷着要去喝酒,点了三五个小倌在房内厮混,属下们,也不好在屋内,就在门外守着,第二日,公子便不见了,只剩下那几个小倌东倒西歪地睡在地上。”那个士兵跪在地上恭敬地道。   “不分时候的胡闹。”容执明拧紧了眉,“那花楼是不是和平陵的春华楼有关联?”   “是,春华楼的分楼。”   “不用找了。”容执明道,“你们去西疆调查一下兰轻。”   “属下遵命。”那士兵离开后,容执明叹了口气,心里当真是又气又怒,但是这火却无处可发。   憋着火的容将军下意识地把这事抛到了脑后,他回到将军府时,平陵盛开的梨花已经在谢了,小丑儿穿着水蓝色的小袄子坐在铺着的毛绒绒的毯子上奶声奶气地同院墙上的一只颇为肥美的大狸花猫喵喵叫。   坐在一边的云儿同拨浪鼓完全被忽视了。 第四十一章 幸运   顶着一张饼脸的又肥又大的狸花猫眯着眼睛揣着手趴在院墙上,长长的毛绒绒的大尾巴贴在院墙上一晃一晃地荡,小丑儿伸着白胖胖的小手去够,够不着就委屈巴巴地瞅着狸花猫。   狸花猫看着小丑儿,“喵…”   小丑儿也跟着细着奶音“喵~”   看着这样一副画面,容执明的心软成了一汪水。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云儿恭身行礼,傻愣愣的玉娃娃只是睁着又圆又亮的大眼睛瞅着容执明,在容执明弯下腰向他伸开手后,小家伙伸出指节处胖起漩涡的手搭在了容执明的手中,脆生生地“喵~”了一声。   容执明将玉雪团子搂到了怀里,小丑儿也不认生乖乖地窝着。   “云儿,你们主子还未到吗?”将军府中有哪些是沈弦思的人,对方已经同他说清楚了。   “没有。”   “消息呢,也没有?”容执明接过云儿手中的拨浪鼓,逗着小丑儿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问云儿。   “将军,奴婢这里是没有的。”云儿思量了片刻还是开口问,“将军,公子他不是,去找您了吗?”   容执明没有回答云儿的问题,搂紧了怀里软软的小家伙,小丑儿对拨浪鼓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拔在容执明的胸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容执明看,呆呆傻傻的样子,与沈弦思痴缠地看着自己时一模一样。   “云儿,你去春华楼问问。”到底还是放心不下,那么长的时间没有消息了。   云儿有些为难地说:“将军,奴婢们这群派在外面的只能等候吩咐,除非公子有令,是不能私自去春华楼的。”   容执明脚步顿住,半晌才回话:“那便不用去了,我日后再去。”   关于沈弦思失踪一事,容执明又拖上了几日。   萧珏为他设了庆功宴。他也由二品将军晋升为军职最高的一品大将军,至此,先皇留在朝中对萧珏存有钳制作用的大臣全都换成了萧珏的心腹。   捧着圣旨的容执明却高兴不起来。萧珏把他捧得越高,也就意味着放他走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十年,他要为萧珏效力十年。   沈弦思,能再等他十年吗?   他在凤临为臣一日,同沈弦思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日子便少一日。容执明居然有一瞬间想过,要不让沈弦思别等他了,十年瞬息变化太大,或许他值得更好的幸福。   后来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舍不得。   因为有卓越的军功在身,特许容执明去后宫见宋微。   容执明到德馨宫内时,宋微正在给小皇子萧玉琮换尿布,动作娴熟,是一个好父亲。   宫人都被赶了出去,容执明捧着热茶想,他还不如宋微。   沈弦思在险象环生的狼窝里怀孕生子时他不在,对方无力到咬破手指用血给孩子喂吃的,而把他们接到身边后,他甚至没有给小丑儿换过一次尿布。   宋微抱着琮琮走到了容执明身边,“瞧,我儿子可爱吧,这小脸蛋,这气质,绝了!”   琮琮嘟着肉乎乎的小脸,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容执明看了一会,瘪起了嘴一耸小鼻子就别过了脸去。   “他不喜欢我?”   “啧,这是喜欢呢。”横抱在怀里一边走动一边道,“和那位一样,口是心非得很。”   看着宋微一脸的笑容,容执明微蹙着眉问:“陷进去了?”   宋微点了点头,笑着叹了口气,“师弟啊,师兄把自己贴了进去,萧珏,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容执明喝了一口茶,“当初哭天喊地不进宫的是谁?”   “绝对不是我。”宋微脸不红筋不跳地说,然后向容执明眨了眨眼睛,“哎呀,只怪这萧珏太可爱了。外表是大灰狼,內里是只小白兔呢。”   “你还是别这样想。”对于自家师兄一副陷入爱河痴迷媳妇的蠢相公样,容执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储位厮杀中登上皇位的又怎么可能是真的小白兔,只怕是千面中刚好给你想看的那一面,多留个心眼,还是寻个法子,趁早出了皇宫吧。”   宋微摇摇头,“师弟,我舍不下这父子俩。”   “你耐得了性子守在这深宫里同一群妃子争风吃醋吗?”容执明沉下了脸色,“师兄,你是男子之身!”   “我知道,我也不会永远留在这皇宫里的。”宋微眼神坚定地看着容执明,“我要让萧珏把心交给我,日后我入朝为官也好,当个太医也可以。我是男子,我不需要所谓的名分,能和他在一起守着他就好了。时不时的,带他微服私访,游山玩水逗他开心给他解闷。等琮琮长大后,他卸下江山重任,我就可以和他一起白头到老,带着他走遍大江南北,建一个小院子,我种草药,给他喂一窝兔子…”宋微越说嘴角的弧度越大,眼里的光芒亮若星辰。   容执明的眉峰却皱得更紧了,“师兄,你确定,萧珏能把心交给你吗?”   宋微垂眸一笑,抬起眼皮是自信张扬,“能,萧珏现在待我很特别。更何况…”   “嗯?”   “我给他种了迷情蛊。”提起这蛊,宋微语气沉了沉,过一会儿又变得轻快,“放心吧师弟,我又不是真的没有点筹码干巴巴地等着萧珏来爱我。”   “太冒险了,而且用蛊,你确定是你想要的吗?”   “师弟,不是谁都像你一般幸运,一眼就相中,然后死心塌地。”宋微叹了口气,“萧珏之于我,就像你之于沈弦思一样。”   “…”宋微的这句话点到了容执明心里,至少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认为过,或者意识到过,沈弦思对他的这份欢喜是他莫大的幸运。   …   夜里,青白的闪电撕开墨色的天,瓢泼大雨似箭矢般带着寒芒砸下,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以要把天地毁灭的阵仗肆虐着。   雷声太大,把沈弦思的粗重的呼吸掩盖了去。   他靠坐在一棵大树边,身边放着一把带血的长剑,雨水冲刷下粘稠的鲜血,剑身是干净了,可剑主人的一身白衣成了粉色。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腹部的撕裂的痛楚就没有消停过,一开始沈弦思还以为,是因为有小丑儿时留下的腹痛又发作了,可现在,感觉着身下不断涌出的热流,沈弦思了无生机地别过脸去,他好像,意识到这是什么。 第四十二章 伤疤一虐   沈弦思只觉得铺天盖地的绝望像这冰冷的雨水一样无孔不入地侵袭着他,他张大嘴喘息着,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   大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溅起泥土,土星子落在冷白的手背上,血与泥水,渲染着别样的狼狈。沈弦思只是静静地躺着,呼吸微弱,仿佛已经死去。   许久之后,雷停雨收,雨滴顺着叶片滴落下来,“嗒…”的一声溅在坑中,一直闭着眼睛的沈弦思睁开了双眼。   他从容地拿起身旁的长剑,身形迟缓而又坚定地站了起来。耳畔是微风声,甚至还夹杂着人粗重的呼吸声。   沈弦思从树后面站了出来,鹰钩鼻细长眼的阴冷男人便同沈弦思对上了视线。那男人也是一身是伤,但是情况比沈弦思要好上许多。毕竟,沈弦思是从他的老窝里厮杀出来的。   男人叫叶一,是叶暄铲除异己的第一把剑,最狠最有用的一条恶犬,叶暄也很倚仗他。   南萧亡国之变,叶一带着一小队暗卫替叶暄外出执行任务正好免过了一劫。至于叶党的其它余孽在哪里,啊,沈弦思猜测,应该是在他那所谓的“父皇”沈阑修的手上的吧,毕竟叶暄和沈阑修之间,可有一笔扯不清的烂账。毕竟叶暄可是把沈阑修以假死之名一直秘密关押着,直到今日,沈弦思都还没有查到下落。叶暄死了,自然是沈阑修的天下,一个帝王,收归点人不是难事。   而叶一这一行明显是独自行动,并未与沈阑修取得联系。他们一直盯着容执明伺机为叶暄报仇,沈弦思在宴会上的一舞被这个暗卫头子认出来了,待容执明大军启程回平陵后,便私自要挟沈弦思与他见面。   至于把柄…不外乎是他玩弄过自己在他头皮上留下的“狎”字,装着傻的时候沈弦思只能背负着五六年,直到撕破脸皮后沈弦思才生生从那处剜下一块肉皮下来,浓密的长发盖住,即使已经生长痊愈,依旧是他最隐秘,最肮脏,最难堪,最作呕的秘密。   叶暄因为沈阑修的手笔有了隐疾,阴狠变态的性子让他下药使身边御用的几个暗卫也同他一样无法拥有正常的男人生活,连华垣的心上人叶七也未能幸免。至于沈弦思为何能逃过这一劫,大概是因为他能孕子的特殊体质所以对那药有了免疫。   叶暄性洁到扭曲的地步,由于沈弦思要随时给他做玩弄的小宠物,他会让沈弦思在权贵前跳舞,学狗叫,各种花样折辱,却从来没有送出去过。   而叶一是个意外。   他武功太高,功劳太大,为了适当安慰一下这个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男人的叶一继续为他效忠,便允了半年一次,傻子沈弦思便有一天是给这个暗卫头子狎弄的。即使无法像个正常男人一样对沈弦思做些什么,但折腾人的把戏还是少不了的。   宛若蛇爬行过的恶心粘腻触感,闷热的夏季里,关闭的黑屋子里,使用特殊药水的刀刃在一身鞭上的毫无还手之力的沈弦思的头皮上一刀刀极其缓慢地地刻下了“狎”字。   另外还有的把柄,就是沈弦思亲手写下的满门抄斩容家的圣旨。圣旨他是清醒地写下的,当时已经没有办法了,他救下容执明葬送了小安子,他再也无力救容家。如果为此容执明无法原谅他袖手旁观容家的话,他也没有办法。   而且他永远也无法开口同容执明说,他最敬重的父亲,是沈弦思的这场骗局的知情者,即使没有参与,但是袖手旁观着。而他去牢房里看这位千古名相时,容相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勾结奸佞的肮脏之辈,与叶暄不过是蛇鼠一窝,他就是在地下,都不会允许容执明与他在一起的。   沈弦思,在容执明这里,永远不敢拿自己同容家比。   沈弦思不甚在意地笑了,这些事总不能让容执明知道,特别是与叶一…   沈弦思刷地一下抬起长剑直指叶一,一语不发像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叶一。   “傻了的皇上那么招人…”叶一露骨地打量着沈弦思,眼神阴冷淬毒,被人看着,沈弦思只觉得胃里冒出阵阵恶心。“没傻的皇上又美又艳又强,但依旧是一个…”   “叮!”沈弦思没等他再多余废话下去,拿起长剑直接飞身上前,两剑相碰,火花四射。   两人都到了走投无路的境界,没有花哨的招式,剑剑见血如骨。两把长剑断了之后,便是赤手空拳的肉搏,拳拳到肉,血水四溅!   叶一作为一个杀人,自然是看准了沈弦思腹部格外地拖对方的后腿,于是冒着多受几招的风险,他也要攻击那一处。   最后一下沈弦思猛地吐了一口粘稠的鲜血,直接跪在地上,抬眼不甘地看了叶一最后一眼,就倒在了地上。   叶一也是穷途末路。当初的小傻子没想到这么烈,杀了他所有的暗卫不说,还把他弄得半死不活。他非要把这人带回去,像狗一样狎弄。   哦,现在叶暄不在了,他也不怕脏了这宝贝,还可以给狗弄。他太过兴奋了,但还是强行压制住兴奋,用脚踢了踢沈弦思,踩对方的脸陷进泥水里,甚至拿起了断剑,往那大腿上狠狠地插了一刀。鲜血飙流,血腥味浓得让人作呕。   叶一嘿嘿一笑,他终于放松了所有警惕,把沈弦思搂在了怀里,对方的头软软地搭在他肩上,柔软的唇甚至还蹭到了他颈处的肌肤。   叶一瞬间觉得全身的这点伤,被跟毛恼了一样,无伤大雅。   他正想做些什么之时,闷哼了一声,双眼暴睁开,眼珠子跟要掉出来一眼吓人,鲜血从他嘴里涌出来。叶一的腹部,沈弦思给他送上了一把匕首,旋转着缓慢地插入。   而脖颈处,沈弦思直接张嘴咬穿了脖颈肉,像狼一样咬断动物的大动脉,鲜血飙溅在他脸上,眼睛里,他还在不断用力地咬合。滔天的怨恨、屈辱与愤怒,让他此刻就像一个索命的恶鬼和穷途的野兽,张开自己的獠牙,恨不得把人撕成几大块。   等到叶一倒在他面前时,沈弦思将口中肮脏的鲜血吐了个干净。看着面前人牛乳可怖的死相,他想起了死在山洞里的叶暄。   沈弦思在笑,低着头双手捧着脸,泪水洗着血水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第四十三章 伤疤二   容执明被炸雷惊醒时,睡在他旁边的小丑儿闭着眼睛哇哇地哭,小脸蛋烧得通红,小小软软的身子甚至微微抽搐起来。心里没由来地一个咯噔,容执明顾不得这一身冷汗,立即披衣点灯唤大夫。   这一闹便折腾了半宿,将军府一夜灯火通明,小公子病得太沉,小小的孩子开始不舒服时还能号啕大哭,后来连哼哼声都发不出来,粉粉的嘴唇变得干裂苍白。   容将军不知从何处抱来一个小孩子,随着着年岁渐长,眉眼长开了,长得和容执明越发地像,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小孩子是容执明的亲生儿子。不知是这位英武的将军,在何处留下的风流债。   容执明抱着孩子,感觉到小丑儿越发微弱的呼吸,他将小丑儿递给了兰儿,未做梳洗衣冠不整地骑上马就进宫去寻宋微。   ……   德馨宫里,萧珏正坐在案桌前批改奏章,宋微坐在一边看一眼医书记扫一眼皇帝陛下。自从那日萧珏主动亲吻了宋微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更进了一大步。而且萧珏发现,似乎在宋微身边,他的精力、睡眠和饮食都变得比以前好了太多,这人似乎也越看越顺眼。   萧珏索性也不在与自己为难,听了李公公的话,比较平常地去看待宋微后,仿佛受什么牵引一般,不受控制地被宋微所吸引。   宋微看人看得痴了,索性就丢下医书,一只手撑着下颌,就专心致志地盯着萧珏瞧了。   啊…自家小珏儿真是越看越英俊…   啊…那淡粉的菱唇好想咬一口啊…   手也好好看,十指修长,骨肉匀称,执笔写字时微弯的弧度也跟副画似的。衣袖微褪,露出的一节玉似的手腕。宋微越看越欢喜,心里也在思索,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把宋家的那个大金镯子给对方套上啊。物件虽然俗气,但架不住媳妇高雅啊,一定特别好看。   还有自己药房里的那盆自家不靠谱的老爹送的唯一谈得上雅的枯梅,琢磨着就给小珏儿当生辰礼吧,啊,简直太绝太特殊了。   一边想,宋微就一边痴痴地笑,脑子里甚至还幻想出萧珏感动得两眼泪汪汪地投到了他怀里的场景,于是宋微就笑得更加诡谲和渗人了。   本来一开始萧珏还被看得有些耳热,内心小小地酥麻了一把,可是后来听到了对方这古怪的憨笑声,他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搁下笔蹙紧了俊眉,语气不善地开口:“发什么疯?”   “啊,我是犯了疯症了。”宋微清醒过来同那人对视上,目光灼灼,起了身一步步走到对方身边,双手搭在萧珏的肩上,一字一顿,“因为皇上,我宋微已经疯魔了。”   萧珏微微蹙了蹙眉,然后伸出手捂上了心口,低声道:“朕有些想吐。”   “…”宋微挑起了眉峰。   萧珏居然还再次强调了一遍,“真的恶心。”   我好想哭哦…宋微心里哗啦啦地流起了眼泪,这时桃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皇上,娘娘,容将军小公子不好了,在外请娘娘去救治。”   得了萧珏的授意,宋微拎着自己的药箱就狂奔出了德馨宫,急切到用了轻功。萧珏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打开一份奏折,里面是劝他选秀纳妃。他看了一会儿,没同意也没反对,只是搁置在了一边。   …   宋微苦熬了两天,才把小小的孩子从阎王爷那里抢了回来。他一旁的容执明胡子拉碴眼睛赤红一片。   宋微揉了揉额角,“你去睡一会吧,孩子已经没事了,你别把自己拖垮了。”   “多谢师兄。”容执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小脸苍白的小家伙。   “他娘呢?”接过棉布擦了擦手,宋微疑惑地问。   容执明脑子里一阵闷响,惊雷炸醒那日脊骨发凉的感觉又席卷而来,他失去沈弦思的消息已经快有四个月了…   容执明看向宋微,“师兄,你先照顾一下小丑儿,我有事出去一趟。”   “哦,你去吧。”   容执明急匆匆地就出了门。再怎么匆忙,天生的警觉还是让他避开了来自各方的探子到了春华楼。   春华楼的人自然是认识容执明的,下人把他请到了书房,不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来见容执明的,既不是沈弦思,也不是华垣,更不是那人同沈弦思在浴池里厮混的两个男宠。   而是容执明熟悉的故人。见到那张苍老的面容时,容执明直接站了起来,南萧的御前总管,林公公。公认的,叶暄的一条走狗。   林公公白发苍苍,即使出了皇宫背也直不起来了,身形有些蹒跚。手肘上挂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蜡烛和冥币。老人两只手都没有手掌,像是被人从手腕处直接给砍下去,如今那里的创面已经长好长圆了。   林公公屈着手,笑吟吟地看着容执明,恍惚间,依旧是曾经那个人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恶毒阉人。   开口的腔调,也是换不过来的阴阳怪气,他改不了那些毛病,也改不了称呼沈弦思为皇上。“三公子到了平陵那么久了,终于知道过来找皇上了啊。”   “他在哪儿?小丑儿生病了。”容执明觉得,沈弦思是在生那日自己死活都要丢下他的气,只得先搬出小丑儿生病的事,让对方先与他回家。   “三公子以为皇上在和您闹脾气是吧。”林公公走过去坐了下来,捧着那一篮子的祭拜的物品,“您啊,哪次您同皇上闹矛盾了,不都是皇上先服软的吗?小皇子生病了,皇上又怎么可能忍心不去看。之所以没去看,是皇上不知道。”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连春华楼都失去了皇上的消息。华公子带着人出去寻找了,还没有找到。皇上是跟着您去的边境,他不见了,应该是我们去问您他的下落,怎么反倒成了,您来问我们了。”   “…”容执明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他最先得到沈弦思失踪的消息,可是却没有派人去寻,反而还在生气,说那人胡闹。   “三公子应当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的。”林公公笑眯着眼睛转话题,混浊的眼里,有泪,“可是前几日,也就是多年前容家下监狱的日子您应该是记得的。那日您被小安子提前救了出去。小安子忠心护主啊,他知道提前救了您,他的主子经营多年废物形象就会暴露,他想着回来救主子离开,没想到半道上就被那奸人捉了回去。”   “三公子,您想知道,小安子是怎么死的吗?” 第四十四章 伤疤三   容执明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他坐了下来,垂着眸道:“您请说。”   “在天牢里严刑拷打过几日,没把您的下落撬出来,便拔掉舌头拉到皇上面前一刀刀地活剐了,那一片片的肉啊,就丢在了皇上的面前,小安子挺了四百七十二刀,便没了…”林公公的声音始终是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哀乐,平静地叙述,仿若午后,捧着一杯香茗和友人说着院子里的那丛花开得不错。“唉…”   “卷进那样的斗争中,我们早已经将生死抛了出去,可是皇上他心善,心疼我们啊。”林公公说着还乐呵呵地笑了,“早些时候,先皇逼他装混账,后来被自己逼着装傻,那样的日子,活着比死去痛苦百倍。可是他死了,我们怎么办?南萧的百姓怎么办?只得自己扛啊…”   “在他面前牺牲了太多人,皇上比谁都难过,而尽心力保下来的我们…”林公公看向自己的双手,叶暄在圣上面前砍断了他的双手,还有男宠月涧被活生生打断的一条腿…这些伤疤不过是在提醒着沈弦思那段过去,“三公子,我们拼了命去护着的人,不指望您能放在手心里,但同等的在意,也应该给予吧。”   容执明胸闷得难受,他连一个“好”字都说不出来。   林公公没有等他回答,低低咳嗽了几声,残手的手肘穿过篮子勾了起来,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皇上身上有千机枢,想必您也知道,隔一段时间泡一次,即使过程难熬但是也能保命,可要是不用…皇上身子骨差到什么程度我们都心知肚明,保不齐,发生什么事都不好说。浑然不在意的啊,也就只有三公子您了。老奴也只能说这么多了,我要去祭拜小安子,就不陪您了,您请便吧。”   “您让我也跟着去吧。”容执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站起来开口说了话。   “不必了。”林公公佝偻的身影对着他,瘦小得有些畸形,话语却充满了着阴冷的嘲讽,“等您找到皇上,皇上愿意带您去再去吧。”说完便脚步缓慢地离开。   容执明颓然地跌坐回椅子上,恍然地闭上了眼睛。   …   时间再过去一月,沈弦思依旧没有消息。   只不过在南阳的一处山林里,春华楼的暗探找到了叶一被野兽啃食得只剩下骨架的尸体,是凭腰牌认出的,南阳是叶暄的故乡。   容执明也查到了这里,但是沈弦思依旧不知所踪。这时候他们只能抱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的想法,战战兢兢地继续寻找着。   容执明把自己手里能用的暗卫全都放了出去。   在这一月里,本来容执明都已经打算把沈明庭送走的,可是对方却突然染上了天花,命是救了回来,却只能继续在容执明眼皮子底下静养着。   容执明以为对方会做些什么,但还是挺安分。   …   深夜,书意宫。   书意宫是萧潇的寝殿。此刻对方正坐在铜镜前,丫鬟把她拆掉了纱布,雪肤动人,当初豺狼的一爪子几乎毁了半张脸,经过宋微绞尽脑汁的数次救治,这张脸总算恢复如初了。   萧珏出现在萧潇的身后,看到这样的境况一向不苟言笑的他终于舒展开眉目浅浅地笑了,“我们萧潇,依旧是个大美人。”   “皇兄…”萧潇笑着转过身去抱住了他的腰身宛若一个娇憨的小女孩,“你就会哄我开心。”   “我只想让萧潇开心幸福。”萧珏抚摸着她的长发,柔声道。   萧潇看着他,“皇兄最近心情不错,皇嫂简直是我们萧家的福星。”虽然宫里的嫔妃还有琮琮名义上的生母雅贵妃,可是萧珏就是明白对方说的是宋微。   他想板上脸说胡说,可是却怎么都板不起来,只能微微别过脸去,下垂着眼角是有些羞涩的模样。   “皇兄这模样,是动心了?”   萧珏正欲反驳,萧潇扯住了他的衣袖,“皇兄,这可不是口是心非的时候。喜欢什么东西,得到了就要珍惜。可别再想我宫里那只兔子,等失去了再偷偷地哭。眼泪有时候,是最不值当的东西。”   “…”萧珏沉默了。   “喜欢的人,全心全意喜欢自己,那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啊。”宋微对萧珏如何,萧潇也不是瞎的,提到这里,她神色有些落寞。   “萧潇,皇兄给你下一道圣旨便可。”萧潇失了清白,嫁给任何人,即使明面上顾忌皇家不会说什么,但是私底下萧潇肯定要受欺负。既然如此,还不如就嫁给容执明,只要容执明娶了,自然便不会亏待萧潇,而且这样也可以把容执明彻底绑下来为凤临效力,萧珏心里有了计较。   “皇兄,我想再争取一次,若不能,您再,再下圣旨吧。”萧潇看着萧珏,“皇兄,您叫上皇嫂还有执明哥哥,我们一起游江南吧。”用这几月的时间,尽管那些伤疤还皮肉之下还血淋淋地横亘着,夜夜折磨着,可是她还是想嫁给容执明。她可以委屈求全,容执明要收男宠,要收小妾都可以,只要,只要他肯要她。   萧珏同意了。   回到德鑫宫时,走到寝殿里萧珏放缓了脚步和屏住了气息,也不准人通报。   刚巧寝殿里也是阵阵的孩子悦耳的笑声,把宋微全部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而且萧珏也说了他今夜有事不会过来的。   原来床榻上,宋微提溜着珏宝贝这只越长越肥的兔子的兔儿,正在逗着穿着精致小马甲的琮琮笑。琮琮随萧珏,小模样随性子也随,不爱笑,于是花空心思逗这爷俩笑就成了荣威最迫切的愿望。   肥兔兔赛着肥屁股,抖着短尾巴,四肢乱扑腾的样子把琮琮逗得笑个不停。   “哎呀,琮琮呀,你和你父皇一样喜欢珏宝贝啊。”   “嘿嘿,琮琮,以后不能学父皇口是心非,那是你父皇运气好,遇到了爹爹这么好的男人,愿意去哄他,迁就他,仔仔细细地留心观察着他,这知道他偷吃柿饼,偷吃爹爹的红薯,偷偷抱珏宝贝。”宋微说到兴起,直接对着丢掉珏宝贝,抱起琮琮在他的肉嘟嘟的小脸蛋上啵了一口,小家伙嫌弃地苦了脸,“咋地了,爹爹还不能亲你了。我给你讲琮琮,就是你父皇,爹爹想亲,他还不是得乖乖地窝在我怀里。”   听不下去的李公公终于咳嗽出了声。 第四十五章 打架   “呀!”琮琮看见了萧珏,伸出小肉手向萧珏讨要抱抱,颇为嫌弃地在宋微的提溜下扑棱着小胳膊小腿。   “…”宋微低低地咒骂了自己一句,然后捧着娃回来对着萧珏笑嘻嘻地,“皇上,您来了,不是说今夜政务繁多留在御书房了吗?”   萧珏把琮琮抱进了怀里,小家伙对着宋微嫌弃地哼哼两声,便埋在了萧珏的肩上不撒手。“怎么,朕过来还要同你商量?”   “哪能啊,我这不是日日指着您翻牌子吗?”宋微嬉皮笑脸地说,“整日盼星星盼月亮地渴求着您临幸臣妾,可是您呀,同琮琮一般嫌弃我,我这心啊,苦得跟吃了黄连似的。”说完还用小眼神似哀如泣地瞅了萧珏一眼,好不可怜。   萧珏没理会他。把琮琮哄睡着后,让芳华抱了下去。自己在宫人的伺候下上了床,雪白的纱帐放了下来,早就换上里衣的宋微在外面狐疑地瞅着,心里拿不定主意。   这这这…听了自己的那些话就没啥反应吗?是对自己这张嘴已经疲劳了吗?萧珏对自己,好像越来越纵容了耶。   心头涌上喜悦,宋微正想摸上床之时,一条腿横踢了过来,凛冽的腿风带来的危险性让宋微下意识地就后退,果然,媳妇还是辣的。   萧珏看着站得远远的宋微,眼皮一抬,目光高傲冷淡地暼着宋微,“那只兔子叫什么?”   “这…唔…好像叫啥宝贝来着。”宋微挠着后脑勺,“臣妾记性不好,忘了。”   “哼!”萧珏冷哼一声,宋微缩了缩身子,含情的眼睛委屈地看着他。   “你是如何在琮琮面前称呼朕的?”   小珏儿…挺好听的呀。“那啥,挺顺口挺好听的呀。小珏儿呀,娃都有了,我也入了宫成了你的人了,咱俩就是夫妻过一辈子的人了,那么唤你,不就代表你是我心尖上的人吗?”   “…”萧珏觉得自己憋了一肚子火,但其实更像的应该是在心上人面前出丑还被取笑的羞恼,只不过他并不明白。偷吃柿子偷抱兔子?还要被这人这样那样诋毁着,气不打一处来就丢了一句出来,“你只是一个妾,他日宫中不知会有多少个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宋微面色白了白,嘴角的弧度怎么都抬不起来了,索性就沉默了下来,低着头等着萧珏的发落。   话出口的瞬间,萧珏就后悔了。看着宋微垂头丧气的萎靡样,心像被泡进了陈醋里一样,酸得有些发痛。可是,萧珏攥紧了手,那也不全是气话而是事实,他,总要纳妃封后的,而后位,不可能是宋微的。一想到这里,无端地心里就涌起了一丝愧疚和害怕。   安静了许久后,心不在焉地耷拉着头的宋微就听到萧珏近乎咬牙切齿地道:“你说朕会乖乖地窝在你怀里给你亲?”   “…”宋微叹了口气,这事看来是没完了,要不自己去领五十大板来平息皇帝陛下的怒火?他正欲开口时,萧珏站了起来,“今日,朕便同你比试一次,看谁乖乖地在谁怀里…”“被亲”两个字皇帝陛下实在说不出口。   “哇哦!”宋微大吃一惊,睁大眼睛“惊恐”地抱住自己的肩膀,边咽口水边带着颤音地道,“皇上啊,我只是一个大夫啊…我师弟武功高强并不代表我…咦…咱有话好好说呀!”   宋微的戏还没有演完,萧珏的拳头就挥了过来,宋微侧身闪过,冷风阵阵啊,得,要是真落在脸上他估计得破相。   “小珏儿,说好了呀,我要是赢了,你可不能治我的罪,刚刚的事一笔勾销!”一边坎坎地躲过,一边趁机贴身而过,摸摸小手,碰碰小腰的宋微还能分神地提要求。   他这翻悠闲的姿态,让萧珏更觉得自己像是被戏耍的猴,而且对方摸得他抓狂,“给朕认真地打!”   “哦(′-ω-`)”宋微再一次魔爪贴在了萧珏的腰上,这次还大力地一捏,萧珏连腰窝都软了。   “皇上,这次臣妾赢了,臣妾也不亲您。”宋微笑嘻嘻地跳到了床边,看着黑着脸的皇上,“允许臣妾以后都称呼你为小珏儿可好?”   回答他的是皇帝陛下怒气冲冲的一掌,宋微邪气一笑,侧身搂腰,勾腿带人就滚回了床上。哎呀,夫妻就是要在床上打架嘛…   外面偷听的桃儿梨儿,芳华和李公公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小心脏,皇帝陛下的一声声闷哼,还有又怒又急又羞的“宋微”,以及这嘎吱嘎吱的摇床声啊,他们都有了画面感啊。   萧珏打不过宋微的。这是天注定的,最终被压在人身下气喘吁吁面红耳赤怎么都挣不开的萧珏只得睁大眼睛让宋微滚下去。   “还没有亲亲呢。”宋微笑嘻嘻地道,“自那日之后,每日入眠之前我们不都是要亲一个的吗?您不是都默许了的吗?”   “您不是说不亲朕了的吗?”   “啊,您可以亲臣妾呀!”宋微9语气诚恳地道,“这个,”手指落在唇上,“也是需要练习的啊!您不多练练,以后都只能被臣妾亲得眼泪汪汪手软脚软。”   “…”被气到无法的萧珏,气鼓鼓地像琮琮一样冷哼一声。   宋微眼睛都亮了,可还未来得及做什么,被人扣住后脑勺狠狠地往下一压,奶奶的,牙齿都磕出血来。宋微疼的眼冒金星之际,萧珏又气又蛮地伸了软舌,胡乱地搅动了一通。   宋微只能耐下心来哄炸毛了的小豹子,双手虔诚地捧着对方的脸,如春风细雨般地化了对方一身怒气,绵柔地扫荡吮吸,让皇帝陛下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的头小弧度地砖动着,温柔的情意被挤散开来,馥郁的芳香,哦,那是花开了。   …   深夜   南阳的富人巷中,穿着补丁破衣灰头土脸的沈弦思脸上冒着冷汗,费力地拉着一辆板车。车上绑着一个大大桶,桶里装着的是这些富人出恭后的玩意,也就是夜香。   沈弦思身边跟着老态苍苍的妇人,她心疼地给沈弦思擦汗。 第四十六章 记住   风卷乌云,掩住了那轮弯月。夜里的街道更加冷清,时不时从某个大院里传来几声犬吠。   随着收集的人家越多,沈弦思拉动板车的呼吸就更加粗重,每抬一步,步伐都艰难沉重。他紧抿着苍白唇,深呼吸时空气进了嗓子眼里,干得发疼。眼神倒是很平淡,淡漠之下,有那么几分呆滞。   等把一切处理好之时,沈弦思蹲在河边捧水洗脸,他身上的那股子秽物的味道怎么都散不干净,沈弦思嗅了嗅,自己倒是被恶心笑了。他抬头,下巴尖上滴落下水珠,眸子澄澈干净地看着浓重的夜色。微冷的风袭来,他缩了缩身子,即使已经夏季了,夜里还是冷的。   老妇人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鸡蛋给沈弦思。沈弦思没接,“阿娘,您吃吧。”   老妇人面容愁苦,皱纹横亘,白发苍苍,儿子和老伴没了,孤苦无依的她为了活着年近六十都还出来收夜香为生。   那天大雨过后,她想着去寻一些蘑菇来填补食物,却捡到了全身是血衣着贵气的年轻人。   混浊的眼睛盯着沈弦思的面容看了许久,老妇人跌坐到了地上,她认出了他是谁,她曾看过那副画像许久。她干巴巴得想了许久,最终还是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找了村里最老实本分又不嫌弃她是个臭老太婆的阿牛把沈弦思背回了家中。   村里的老大夫看了之后都摇了摇头,说是没救了。然后告诉她,这年轻人身上的配饰內衫都价值不菲,让她送去当铺换钱吧。   当时的沈弦思在她破旧的床上烧得奄奄一息,呼吸几欲停止。老妇人不敢把沈弦思身上的任何东西拿出去典当,万一有任何一个东西让别人认出来对方的身份呢?现在这天下可是姓萧啊。   她曾是千金小姐,后来家道中落也是嫁给了一个秀才,饱读诗书,明白很多道理。   老妇人用自己仅剩的嫁妆,一只玉钗去换了银子,买了鸡汤炖给床上的人喝,一开始灌不进去,后来渐渐地能喝了。沈弦思的高热在退下去。   老妇人守着他不敢合眼。夜里沈弦思开始惨嚎,一开始还能紧咬牙关细细呜咽,后来直接忍不住撕扯着自己的衣衫身体诡异地扭曲蜷缩挣扎着,伴随着痛到骨髓的凄厉的嚎叫。   老妇人手足无措,听得心惊!这个曾经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好像真的活在地狱里一样。   这样出现过几次,每次都是呕出一口血就又没了声息。   老妇人没有放弃,她把家里的小猪,小羊羔买了,换了钱给沈弦思买人参。   命不该绝,人活了过来。老妇人觉得这尊贵的人有些不对,眼神有些呆,像是不会说话一般。   后来养了半月,渐渐能下地。他对老妇人磕头道谢,老妇人吓得魂都丢了。她可不敢受这跪啊…   交谈中,老妇人终于发现了,这尊贵的人啊,似乎是忘记了些什么。因为沈弦思向她询问,村里可有人能送信?   老妇人说有,问他送到何处?   沈弦思笑了笑,笑容腼腆而又干净,呆滞的眼神绽放出了动人的华彩,“送到平陵容相府邸。”   她当时因为自己老了听错了,不可置信地再问一遍:“送到何处?”   “平陵皇城,容相容府。”   老妇人神色古怪了。当年容家有多惨,整个南萧无人不知,更何况下旨的天子?联想到估计是人烧坏了脑子。如今可没有什么容相了,只有复仇得胜无限风光的容将军。   老妇人叹了口气,“南萧已经亡了,如今这里归属凤临,今年是凤临天启十三年,当今圣上,姓萧。容相一族,早就被愚…,被南萧最后一位主子,下旨满门抄斩了。只剩下容三公子得以存活,一年多以前率领南萧大军攻入皇城,迎凤临皇帝入主平陵。”说完这长长一段话,老妇人才敢抬起视线,看向那个神色凄惶无助的人。   那凄惶的神色现在都还在老妇人眼前晃过。夜里她看不清沈弦思的面容,只是有些呆滞地继续递着鸡蛋。   沈弦思无奈,只得接过。剥好鸡蛋后,他把蛋白给了老妇人,自己吃蛋黄。蛋黄难咽,老妇人最近容易气喘,他怕她出事。   一老一人吃完鸡蛋后相携着往那间小破屋走。老妇人突然提起了自己的儿子,“我儿子叫李天齐,小名狗儿,他可是御林军呢,最后三年给皇上守御书房。”   “他很厉害。”   “那个傻小子,要是被当时时的皇上知道,估计要摘了他的脑袋的,当上御林军第一年回家过年来时与我说,皇上,长得跟神仙似的,真的太好看了。”这傻小子为了让他娘当是见过天子容颜,就画了下来,他的画,还是这个她这个娘亲教的。当时所有人都对愚帝沈弦思怨声载道,她自然也没好气。可是那副画她最终还是收着,这辈子有几个人能见过天子圣颜?有年闹了鼠灾,被啃掉了,最终还是被她一把火给烧了。   “我当时还骂他,我说,那个皇帝受叶贼蛊惑,害得我们百姓这日子越来越难过,长得好看又如何,照样令人作呕。”老妇人面带着微笑道,“可是我儿子却摇了摇头,他说他觉得皇上不是那样的人。”   沈弦思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妇人自顾自说着,“又一年过年回来,他说他看见皇上护树上掉下来的小鸟,心那么善的人,不可能是一个暴君,他始终觉得皇上是个好皇上,只是处境太难,巧妇无米难成炊,皇上也无可奈何,他曾看见过皇上盯着天看的模样,那时候圣上的眼睛里,有太多他说不上来的东西。狗儿最后一次回家过年时,他说皇上有了新的办法…”   “什么办法?”   “凤临的三王爷来给皇上贺寿,皇上在宴会上暴露自己亲自杀了这个王爷,给凤临攻打南萧一个最顺理成章的理由。”老妇人摇着头道,“我当时就震惊地问我儿子,这可是亡国的事啊,为什么会这样做?而且他是怎么知道的?狗儿没有说他是老天爷让他无意间听到的。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天意,皇上的做法是对的,至少,不会再有官兵当街强抢民女,为非作歹,田野间不会再有饿死的人家…”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吗?”沈弦思喃喃地问。   “算吧,毕竟在那样的位置,做那样的决定。可惜了,世人永远都不知道,其实我们的皇上,一直把我们装在心里,为此,不惜抛弃了一切。”老妇人抹了抹眼泪,“狗儿为此也尽了一份力,他死在了那天的惊变里,我猜,他一定是替我们护皇上而死的,这一次,皇上一定会记住他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小羽林军了。” 第四十七章 相见   沈弦思做了几宿的噩梦,他祭天游.行时被一群百姓扔臭鸡蛋然后被乱棍打死的一地粘稠鲜血,四周旁观百姓麻木怨毒的眼神…   小安子被活剐时压抑不住的喘息声,那一片片鲜红带血的肉,还有小安子临死之际望向墙角那一盏烛火的最后眼神…   小七被马踏尸骨,华垣抱着尸体悲嚎…   他屈辱地爬在地上,空气粘腻闷热而又恶心,叶一扯着他的头皮将刀见烧得滚烫然后在他头皮上刻下一个“狎”字…   他被束缚在一张大网里动弹不得,往事像黑夜里虎视眈眈的捕食的蜘蛛,慢慢地爬过来吞噬着他的一切。   休息时噩梦,醒来时又陪着老妇人辛苦劳作,沈弦思形销立骨苍白孱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地长眠不起。可他还是撑了下来。沈弦思知道,自己命不该绝。   可是老天爷就是不肯让他痛痛快快地活着,暂时遗忘的事又纷至沓来,可是他连买酒麻痹自己的钱都没有。   一场又一场的噩梦。   容执明冷淡地赶着他离开时的场景,对方的面容在光晕里扭曲,不断上下启动的唇瓣说着不想让他留在自己身边,话语间的不信任与冷淡化成一把利刃往他的心窝里捅…   他痛到想哭,可对方那一刻并不疼惜他的眼泪…   咬破叶一脖颈时的畅快和过往屈辱在内心翻涌肆虐,还有腹中孩子生生剥离自己的痛楚…   沈弦思在夜里惊醒,衣衫被冷汗浸透,脸上湿润到他不用抬手抹,眼泪都大滴大滴地砸向掌心。他在夜里一声不吭地掉眼泪,本不想哭的,可能是夜里太冷了,冻着冻着这眼泪就不受控制了。   几天后,老妇人去世,交代后世时,她才告诉沈弦思的衣物以及身上的配饰在何处,她害怕沈弦思拿了东西就离开,那样的话无人送她走最后一程。老妇人葬在了她儿子的衣冠冢旁边,那个坚信皇帝是个好皇帝的小小士兵,得到了他坚信着的人的叩首祭拜。   沈弦思在小破屋里枯坐了许久,最终拿上了自己的东西去了南阳县城里。南阳也有春华楼的分楼,他却没有去,只是将配饰和不足为奇的玉佩当了,换了点银两穿着自己的破衣像一个乞丐一样在街头闲逛。   …   南阳的荷花盛放。在萧珏的治理下政治清明,百姓富足够,游玩的人也变得很多,正巧今日是南阳荷花节,街上人挤人的。   昨夜下了雨,今日天气晴朗。阳光下层层叠叠的荷花一眼望不到边,八月的南阳荷花全部盛开,各式的荷花是红白相间,亭亭玉立,分外纤妍。淀风习习,游玩的女儿家娇羞,万亩荷塘翠叶叠盖,荷花清影勾人心神。   巷口处沈弦思啃着一串糖葫芦,裹在外层的糖浆吃完了就剩下山楂的酸,酸得他牙疼却麻木地一颗颗往嘴里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群外的一道挺拔身影,玄色的华贵衣袍,俊郎的脸庞,对着身旁女子垂眸低头听对方说话时的温柔惹得旁边的姑娘家红了脸。   那是容执明和萧潇。   把手中的糖葫芦吃完后,沈弦思低着头用衣袖擦干净了黏着糖浆的手,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扔给身后小巷里的一群乞丐,然后淡淡地吩咐着,“去,把那一男一女冲散开,然后把那男的往这边挤过来。”   得了银子的乞丐自然是点头哈腰地去了,对于他们来说,在人群里穿梭是最不成问题的。沉浸在娇羞中的萧潇和心不在焉的容执明顺利就被冲散了,容执明在人群中寻找萧潇之际,一只宛若冷玉的手猝不及防地拉了拉他的手,然后带着撒娇意味的声音响在耳畔,“执明哥哥,你在找我吗?”   这一声“执明哥哥”可真是酸到了极点,容执明冷淡的眼神陡然明亮,正想反手拉住那人的手时,对方却灵活的一动,喧闹的人群又涌了上来,容执明只抓住了一片碎裂下来的衣角。   容执明慌忙寻声忘去,隔着人的沈弦思负着人回头向他浅浅一笑。然后毫不犹豫地背过脸去往前走。   容执明再怎么急也只得跟着。他也明白,对方脚步不急不缓,留的距离也正巧能让自己看见他的背影,在遇到巷口时还停了停脚步等他。   终于走到人烟稀少之地,沈弦思靠着墙捂着肚子向他苍白地笑。   沈弦思瘦得吓人,衣衫褴褛得跟个小乞丐似的,却依旧眉眼弯弯地冲他笑。好像永远都不会生他的气一般,无论隔了多少事多少年重逢,好像在他面前的永远是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殿下。   容执明叹了口气,隔着数百米他想快点走到那人身边时,巷子里出来了一群小娃娃和老人缠着他要吃的,甚至还有一个老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一边搀扶一边焦急地往沈弦思那里看去之时,正巧看见了对方身子软绵绵地一头栽进了一个穿着富贵的青衫男子怀里,那男子只给了他一个背影和侧脸,容执明却认出了那是华垣。华垣小心翼翼地将沈弦思用披风裹起来抱进了马车里,然后马车就在他眼前扬长而去。   容执明又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是庆幸和感动,总算看到人了。看着面前一张张又老又少的面容,甚至还有几个孩子趴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搀扶着的老人死死地抱着他胳膊。   到底还是生气了,容执明安置完这群老少后站在街头笑着叹气。   …   华垣看着靠着马车,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的人,他知道沈弦思现在不想说话,所以有再多关切之言也只得咽在喉咙里。   许久后沈弦思轻轻地打起了鼾声,睡得那叫一个香甜。没有睡过一次好觉,见到了容执明后,梦境里总算是安稳了。   沈弦思醒来后是在春华楼的南阳分楼里,他一边喝这药一边对华垣道:“我要做这里的头牌。”   “…”华垣不说话。   “安排下去,八月二十六日,春华楼头牌悦知公子正式接客,价高者得知还可直接纳入府中。”这药苦得沈弦思皱眉。   “您认真的吗?”华垣总算开口道,“容将军在楼下等了几日了。”   “告诉他要见我就那日把所有的家当拿来,然后送客。”说完放下药碗,沈弦思转身上了床,又睡了过去。   华垣只得摇头。 第四十八章 放不下   身子亏虚得太厉害,这次沈弦思在泡千机枢直接痛晕过去。醒来也就是吃吃睡睡,房间门都没有出过,整日里苍白消瘦得像一抹游魂。   和这群陪着他出生入死过的人,沈弦思话向来都不少的,开口打趣也是时常有的,但是这次沈弦思太沉默了。   华垣处理完事情回来时,沈弦思还在睡,隔着纱帐只能看见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华垣让伺候的丫鬟跟着他出来,然后问:“吃东西了吗?”   “用了一小碗,奴婢劝主子多吃一点,主子也就吃了,可刚入口就吐了出去,奴婢,奴婢也不敢再劝。”丫鬟担忧地道。   “今日可有出过房门?”   丫鬟摇头。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晚上的吃食准备精致一点,我在这守着。”华垣叹了口气,挥手让丫鬟下去后,华垣轻轻地走到屋內园桌旁坐下。   屋內呼吸清浅平稳,沈弦思是真的睡着的。   申时末,沈弦思终于醒来,屋子里点起了灯,华垣唤人来钩起床帘,伺候着人起身。   沈弦思随意披件白色祥云轻裘,长发也不让人梳理就那样披散着,眼睛半垂着,脸色苍白,唇瓣的颜色淡得没有血色,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洗了个脸漱口,沈弦思就坐在桌边拿起筷子准备吃东西。   华垣在一旁给他布菜,“主子,南阳灯节,挺有意思的,出去逛逛吧。”困得久了的人,应该是向往自由的。   沈弦思摇了摇头,抬起嘴角浅浅地笑着,看向华垣,“挺累的。”   华垣让下人都下去后,走过去蹲在了沈弦思面前,手搭在对方的膝盖上,柔着声音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主子。”华垣是林公公荐给沈弦思的,姿容清俊俊美,能力也是一绝的。他的父母是林公公的旧友,死在了叶暄的走狗之下却不能申冤。   为了让沈弦思声名狼藉,宫里时常大批大批纳入年轻貌美的男子和女子,林公公当时还受到叶暄的信任,便见缝插针地插.进了许多他们的人,可惜最后活下来的男宠就只有月涧和雪湛,这是一对恋人。而华垣一开始林公公本来是打算让他入宫的,沈弦思却让对方接手春华楼。   很明显,沈弦思没有用错人,他很信任华垣。   听到华垣这样问,沈弦思愣了愣,他偏头笑了笑,只觉得嘴里的食物也没有半分滋味。   他沉默着,华垣安静地等着他说。   “真的只是觉得累。”沈弦思叹了口气看向华垣,“活得太辛苦了,就想好好休息一下,不然的话,我可能,可能会崩溃的吧。”语气平淡,仿佛说的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没有人比沈弦思活得累,活得辛苦。常年来都是绷着的一张弓,没有片刻安生,想着怎么活下去,想着怎么为身边的人赢那么一丝生机,想着怎么应付过去那群恶鬼禽兽…连梦里,必然都是阴冷血腥的。   好不容易把那囚笼打碎了,可是梦魇余孽没有放过他。最为可笑的是,沈弦思还要同他曾经尊敬过的所谓的父皇和皇兄斗。   宁愿自己时真的疯了吧,这命运,沈弦思真的有点咽不下去了。   更何况容执明还赶他走…还有那个猝不及防离开的孩子,这是在逼着沈弦思走向崩溃。如果没有遇见老妇人,即使沈弦思侥幸活下来,大概也会真的成一个傻子了   容执明是沈弦思心里的最后的一道光,就像是小安子在咽气的最后一刻眼睛都要死死地盯着墙角的那一簇烛火。人在绝境下,只能靠一份信念支撑。   可是如果这份信念倒塌了的话,那个人瞬间就会垮掉。   不是说沈弦思不爱容执明了,他到死都不会不爱的。只是,他不敢相信,容执明是不是真的爱他,愿意同他走这一辈子。不奢求同等的爱,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站在平等的位置上。   小生命流走时,他一直坚信着容执明一定会愿意同他携手白头的信念,有了裂缝。   华垣看着沉默的人,只得说好,“那咱们就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   沈弦思点头,他喝了小半碗参汤后,同华垣道:“这次身上的伤疤,便不用去了,就这样留着吧。”以前沈弦思总觉得,那些疤少一分,身上的屈辱便少一分,他也能麻痹自己,多多少少能遗忘一些。而且,这样在容执明面前也不会太难看。   华垣点头。沈弦思坐了会便又回床上睡着,在华垣放下帐幔的那一刻,已经闭上眼睛的沈弦思问:“华垣,他今日来了吗?”   “来了。”华垣笑了笑,“在楼下喝了一点酒,不多,但看样子好像也是醉了的。”人在心里有事,或者伤心难过时,是格外容易醉的。   沈弦思嗯了一声。   华垣放下帐幔吹了灯,一室安静。沈弦思在沉睡中,情绪决堤,却只是高仰着脖颈大口大口地呼吸,放不下啊,总是放不下的。   …   红灯笼摇晃着,街道开始变得寂静。稀稀疏疏的小摊贩开始收着东西,打算回家安眠。   只有两道身影还在闲逛着。费了好大劲才拉到手的宋微开心得脸上都开了花,他脱去女装换上男装,英姿飒爽,仪表堂堂。   萧珏趁着他傻乐时偷偷看了眼,跟女儿家一眼红了耳根。想着刚刚不少女子悄悄偷看宋微,还给他塞香囊的场景,皇帝陛下心里各种味道就涌了上来。甚至还暗戳戳地想:“明明朕比他英俊,都瞧他去做甚!有些不开心。”   宋微悄着远处还未收摊的一个摊贩,眼睛陡然明亮,拽着萧珏就跑了过去。   “老板,给我来一份臭豆腐。”宋微松开了萧珏的手,喊了一声,然后拿出钱袋取出几个铜钱。。   宋微这手才松开,皇帝陛下立刻捂住鼻子像受了惊的兔子一蹦就弹开去好远。   宋微诧异地看着他。   萧珏杏眼圆睁,大惊失色地问:“这是何物?怎这般,这般,恶臭难闻!”   宋微憋着笑回头,同摊贩说了几句便拿着自己的那份臭豆腐往萧珏那里走。   他才一靠近,萧兔子就又蹦开几尺远,还没好气地呵斥着:“离朕远一点!”   得,朕都用出来了! 第四十九章 逗趣   “小珏儿,真的很美味的,你别怕嘛。”怕萧兔子再蹦远,宋微只得诚恳地劝说着,“我保证你吃了一口,绝对会爱上这人间美味,我不敢骗你的。”   抬袖掩面,萧珏故意忽略掉了那个小珏儿,没办法,谁叫他打输了,君无戏言。而且,听多了,也不难听,甚至,还有点顺耳。   萧珏迟疑地看了宋微一眼,宋微两眼亮晶晶地鼓励似地点了点头。   萧珏紧绷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了下来,他放下了袖子,神色异常艰难地站在原地。   宋微满意一笑,捧着自己的那一袋臭豆腐就大步来到萧珏面前。这奇异的臭香味熏得萧珏差点又掩面而逃,却被宋微一只手拽住了胳膊离不开。   一只手绊着人拿着臭豆腐,另一只手拎出了一串递到了萧珏嘴边。四棱八角黑灰长方块,竹签串成一行,遍洒芝麻辣椒,奇异的臭香味挑战着人的味蕾和嗅觉。   萧珏觉得脑子都被熏得有些晕。   “小珏儿,就吃一块嘛。吃一块今夜就不压着你亲欺负你了。”强攻不成,宋微决定先引诱,“人活一世,唯有爱和美食不可辜负哦。”   萧珏斜昵了他一眼,有些恼羞成怒的感觉。“就凭你?”言下之意就是你也欺负得了朕压着朕亲?“那是朕主动的!”   “…”宋微眨了眨眼睛,“那今夜皇上可以继续主动欺负臣妾吗?”   萧珏果断地,拧着眉咬了一块臭豆腐进了嘴里。然后高傲地看着宋微,表示今晚朕不乐意了。   跟个孩子似的。宋微心里乐不可支,仔细地观察着小心翼翼咀嚼臭豆腐的皇帝陛下。   鼓着腮帮子黑着脸的萧珏头微微侧着,垂着眼睫盖住了眼睛中惊艳的光芒。   豆腐一入口,软玉温香,后来,就变得香酥可口,外焦里嫩,咀嚼时酱汁顺嘴流淌,刹那间嘴里充满着微妙的臭香,配上哪绝妙却特别鲜美的汤汁,撒上香麻的辣椒和香菜,令人欲罢不能。   松开萧珏的胳膊看着他咽完之后,宋微问:“怎样?有没有入迷?”   还想再吃一块…萧珏皱了皱眉,“一般,味道过于古怪。”说完眼角余光止不住看了一眼。   “…”一心一意扑在对方身上自然把他所有的小动作都收进了眼里。宋微可惜地叹了口气,“那好吧。我便吃了吧,小珏儿不喜欢,勉强吃的话会不舒服的。”   说完就拿起一串自顾自地吃着。   一边走一边吃。俗话说得好,一人动嘴十人嘴酸,更何况宋微大硕朵颐的声音让人控制不住想流口水,更何况刚刚被臭豆腐惊艳到了的皇帝陛下。   “你吃得了这么多吗?”   “小意思。”   “恶臭难闻。”萧珏沉着脸道,“一会儿叫朕如何入眠?”   宋微打了个嗝,“我一会儿洗澡,应该就没有…”   “…”萧珏被堵了回来,暂时找不到说什么,就独自生着闷气埋头往前走。   宋微心里窃喜,走过去撞了撞他的肩,“小珏儿,要不你在委屈自己吃这几块,这样我们两个都染上这臭味了,你便不觉得我臭了。”   “朕太纵容你。”萧珏勉为其难地接过了臭豆腐,那一瞬间眼神的陡然明亮宋微没有错过。心念一动间塌陷柔软,柔软的唇凑过去,吻在了那鼓起来的像小包子一样的脸颊。   被亲惯的萧珏只是身体僵了僵,“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颇有些怕宋微也要去吃臭豆腐似的往一边挪了挪,然后就吃得更快了。   最后留了一块给宋微。   “…”宋微笑着摇头,然后不甚在意地吃了。   兴许觉得有些尴尬,萧珏聊起了正事,“容将军,去那春华楼是见何人?”   “啊!皇上,我师弟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去小倌楼,自然是,嗯…那啥那啥泄火的。”宋微挤眉弄眼地挪揄道,把装臭豆腐的纸袋扔进了路边的竹娄里,然后挤到了萧珏身边,欢快的样子萧珏毫不怀疑如果对方是一条狗的话身后的尾巴肯定撒着欢地摇。   “污言秽语。”萧珏白了他一眼,“一定是去见很重要的人吧。你与容将军兄弟情深,就真的不知他去见谁?”   “如果我告诉小珏儿了,那可否给我一个圆房的盼头。”宋微贱兮兮地问。   “做梦!”萧珏咬牙切齿地说完后,毫不犹豫地给了对方一脚,宋微夸张的像一只猴子一样上窜下跳,打着打着的萧珏,不自觉地弯了唇角。   …   容执明从春华楼里出来时,天空中辰星遍布。他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就继续往前走。走到巷口,就看见了一身红装的萧潇。   “夜里冷,公主不应该出来的。”容执明揉了揉有些发晕的额角,淡淡地道。   “…”萧潇移开看容执明的视线,目光飘向他身后那座精致的高楼。灯火通明,即使深夜来来往往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好热闹啊。   “执明哥哥,你宁愿日日来这春华楼喝得烂醉,也不愿意陪陪我吗?”   “公主身边,不缺人陪的。”容执明漆黑的眸子冷冷清清地注视着萧潇,“臣与您,绝无可能。臣日日出入这春华楼,您还不明白吗?臣有断袖之癖,臣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上女人。”   “你没有。”萧潇摇了摇头,“执明哥哥,什么断袖之癖,都是为了这楼中的人吧,是谁呢?”   容执明缄默不语。   “那日之后,执明哥哥与萧潇愈加疏远。一直觉得,是不是执明哥哥嫌弃萧潇脏了?”萧潇眉目含笑,目光一直盯着春华楼,“思来想去,应当是不是的。执明哥哥,不是那样的人,那就是知道事情真相了。”   容执明神色不变。   “执明哥哥,那日萧潇咎由自取,不是天意,实有人为。是谁,打晕了我呢?”萧潇不解地问,“执明哥哥,没有查出来吗?”   “怎么会呢,怎么会没查到呢?而且事后,再去查,便一丝痕迹都没有了。执明哥哥,是你在护着那人吧?”   “有话直说。”容执明打断了萧潇的话。   “那么,执明哥哥告诉我,你护着的那人,与这春华楼中的是否是一人?”萧潇脸上没了笑。   “是与不是又如何呢?”容执明平静地说完,“公主这么厉害,就自己去查吧。”摆了摆手,就大步离开。   “执明哥哥,这世上没有两全的事。”萧潇对着容执明的背影大声地道,“你要为容家报仇,就不得不效忠于我皇兄。你要安稳地护住那人,就不得不,留在我身边!”   “是嘛。”容执明背对着她笑了。 第五十章 画风   萧潇被他轻描淡写的语气给震在了原地,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容执明回首看了萧潇一眼,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那精致的阁楼,大红灯笼在繁星中摇晃着,一不小心,不知成了谁的光。   “实在难全,那就玉石俱焚吧,左右,我容执明这一条命,八年前就该没有了的。”容执明说完,就转身离去。徒留萧潇一个人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   八月二十六日很快就到了。春华楼的名气自是不用说的,背景强大神秘,财力雄厚,且里面的小倌不仅容貌清隽绝佳,气质才品堪称一绝。是卖艺还是卖.身或者两者兼而有之,都全看小倌个人,背后自有人撑腰。   这不,虽然这个头牌悦知公子是突然冒出来的,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山鸡还是凤凰,可只要是春华楼打出来的名号,人们就已经认定者是一只凤凰,而且这凤凰的千金初次,自然是引得众多达官贵族趋之若鹜。   连萧珏都跟着去看了热闹。官家和江湖的关系历来都是很微妙的平衡,这春华楼作为处于江湖中一个比较奇妙的机构,在没有触犯到萧珏的利益时,他是不会主动碰的,毕竟眨个眼睛就是灭了谁的,那是暴君所为。   悦知公子只露了半张面容便离开,场子就热烈得跟大火在焚烧似的。容执明自然认出了那不是沈弦思,是曾经跟着沈弦思的男宠雪湛。但是他也必须把所有家当拿出来。为此甚至当场向萧珏借银两,萧珏可不就是一个财神爷吗?   被喧闹声吵得脑仁疼的萧珏还要支付千金给自己的大将军买一个小倌,皇帝陛下脸黑如炭,给了钱之后就拂袖而去,宋微追都追不及。   最终凭着权势和金钱的容执明在众人艳羡的眼神中被华垣领着上了三楼雅间,喧闹就此隔绝。   华垣领着容执明停在了一间房屋面前,正要推门时,容执明说话了,“华公子,你知道的我要见的是你们的主子。”   华垣笑了笑,他没有出言嘲讽容执明,也没有为沈弦思叫屈鸣不平。感情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开口如何评论都会显得浅薄,正如当年他和叶七……   “将军,主子就在这里面,我们不敢把您领给别人的。”华垣说完推开了门,对着容执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容执明踏步进去后华垣道:“将军,有事您喊一声就成。”然后关上了门也没有随容执明进去。   …   屋子里很安静,点着淡淡的清香,容执明撩起珠帘来到里间时,沈弦思正在整理衣衫,上好的血锻松松垮垮地挂在白如玉的肌肤,如玉的胸膛,两条笔直的长腿若隐若现,足未穿靴,活脱脱的一个端着无辜情态却暗戳戳想吃人的妖孽。   墨发用木发随意地束起,飘落下来的发丝半遮半掩着,侧眸看容执明时,姿容姣若雪间梅。   就是瘦得有些过分了…那脖颈和手腕,好像自己轻轻一捏就可以捏个粉碎,下巴尖得可以戳死人。   容执明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叹息声柔肠百转,其间流露的万般情绪若连绵的河穿过重重的山,看似轻浅却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   沈弦思身子一颤,睫羽如受惊的鸟一般惹人怜爱地颤了颤,便转过身来,眸子黑漆漆地盯着容执明。   太瘦了。这脸小得衬的那眼睛又大了几分,巴掌大的雪白小脸居然还抹了点胭脂,粉粉白白柔柔弱弱的模样,眉目宛然间眸子幽幽怨怨地盯着你看,犹如雨打桃花,一夜初绽,在曙光中带着晶莹的露水的情态。   容执明知道对方这是故作地招人疼。   “你若不想见,可以不必来的。”摸不准容执明这声叹息是何意,沈弦思微微蹙着眉尖道。   “敢不来吗?”容执明走上前去搭上了他的肩膀,对方乖巧地站立着没有躲开。   眸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会儿,一只手手拦住了那细瘦得过分的腰,抬起了对方的下巴尖,看着对方的眼睛问:“可有受伤?”   沈弦思眨了眨眼睛。   容执明以为对方会哭,惯常地装着可怜委屈巴巴地闹,那样的话即使对方再难过这一页也是掀过去了的。   可是没想到的是,沈弦思抬起两只手捧起了他的脸吻了上去,轻轻一跃两条长腿直接抬了起来盘在他腰上。   容执明不得不拖着对方,这份量可真是轻了太多啊,容执明内心一阵酸涩。   嘴唇相贴的那一刻,彼此都觉得心悸。久别重逢,都急於汲取对方的温度,交缠的唇舌,谁也舍不得先放开,划过每一颗牙齿,流连过柔软的口舌的每个角落,呼吸都是融合的气息,但仍旧不够,还想要再多一点,再多感受对方一点,想把对方拆如腹中,揉入骨血。   沈弦思越来越急,越来越躁,他内心有一把火,烧得他在容执明面前的温柔伪装全都成了灰烬,他像一头野兽似的攫取着,又温柔又暴虐,直把容执明给亲出血来。   容执明带着两人倒回了床榻上,分开彼此,束缚着对方的手,盯着又眯瞪又凶悍地人看。   舌尖和嘴唇火辣辣地疼,被这野猫给狠狠地咬了一口。   “悦知,我们就不能说说正事吗?非要一见面就做这事?”身下的人衣衫不整,雪肌玉肤,胸膛微微起伏。眸子点水,迷离勾人,嘴唇红花,粉面桃花。   该死的,容执明是用了多大的控制力才没让这火把自己的神智迷失把人给办了。   谁就别重逢都是眼泪汪汪互述衷肠,就算是误会重重也该是温情而又悲情地抱在一起索要一份交代。可他们这见面不过片刻就撕了衣服就滚上了床,他又不是真的来这春华楼花钱买人泄火了!   沈弦思喘了一会儿,然后幽幽然地一笑,眉目宛然,绝代风华。回应容执明的是,对方直接用了个巧力翻身把他压到了身下。   然后两只手直接开始剥容执明的衣服。   “…”容执明头疼,“沈弦思,我们能不能停下来好好说会话!”   “不能。”似怒含瞋地扫了容执明一眼,“再多说几句,某人又要赶我走我当如何?”   手指戳上了容执明的胸膛,“你心硬,我却同你不同。” 第五十一章 后手   “旁的我也不多开解,但有一点我须要向你说的是,悦知,我是为了…”容执明的话还没有说完,沈弦思就又吻了上来。   “撕拉…”粗暴地扯掉了容执明的衣衫扔在了床下,沈弦思直起身来垂眸打量着这具躯体,修长劲韧的间透着肌肉线条,不夸张,显露着诱人的力量之美。   容执明抬手抹去了嘴角的鲜血,下一刻目光里写满了惊艳,沈弦思一语不发地抬手抽掉木簪,青丝滑落,扯掉一身红衣,墨发红袍飞扬间如玉的躯体投在了容执明怀里,极尽撩拨。   容执明很快便有了反应,沈弦思抬起头来,眼神清冷中勾勒着丝丝魅惑,唇角轻勾,漂亮得像满山盛放的红色山茶花,艳丽的颜色带着至死方休的烈火。   手指在容执明的胸膛轻轻点划着,然后在容执明惊讶的神色中毫不犹豫地起身狠狠地坐下去。   太急太猛,又没有进行任何准备,沈弦思脸色一白嘴唇都咬破了。   容执明缓了过来,他蹙紧眉看着身上疼得泪眼汪汪的人,忍不住道:“你这不是胡闹吗?再怎么想也要…”   沈弦思没有搭理他,心一狠就不管不顾地动作着起起伏伏。   美人脖颈高仰,墨发缠绕雪肤,透着惊心动魄的美。脆弱痛苦的喘息声伴随着泪水滑落。   容执明被磨得没有了脾气,虽然他现在是很爽,拥有了从未拥有过的温暖与深度,紧紧包围着的柔软让他忍不住想再快一些狂一些。   但是沈弦思却只有低低的喘息,唇齿间没有泄露出任何欢愉的身影。面色更是白得吓人,双眉紧锁,在竭力隐忍。   躯体也在微微发抖。   实在动不了了,闷闷地哼了几声,便埋首在容执明脖颈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容执明的手抚摸上了他光裸的脊背,慢慢地抚慰着由于痛楚带来的下意识颤抖。手掌下的身躯确实瘦得快皮包骨了。   “痛得很吗?”   “痛…”沈弦思软绵绵地应了一声,便自己抖着身体让容执明脱离了出去,倒抽着凉气咬着牙滚到了一边,头埋在枕面,低低地啜泣,“自是,及不上,那日痛的。”   “…”容执明哑口无言,对方把锦被裹了去,他看着床上,是殷红的血迹。   “悦知,多生我的气,都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容执明张开手连被带人地抱住,“我带你去处理,上药。”   沈弦思吸了吸鼻子,没反支声,只是沉默着投入容执明的怀抱,被对方抱了起来。   隔间热水已经备好,巨大的浴桶里轻轻松松地装下了两个人。   沈弦思任由容执明动作着,只是在触碰到了伤处时会微微蹙眉细细地呼痛。这人惯会利用一点痛楚就放大然后委屈着唤疼,现在这般隐忍不发,倒更让人揪心。   清理那里时容执明格外细致温柔,所有过程就长了些。沈弦思不免在热水下身子发烫泛起了粉,忍不住小声地哀求:“快一点,没什么大碍。”   “…”容执明乐了,恶劣地点了点某处,沈弦思便惊呼了一声软在了容执明怀里,小小的一只,睁大着眼睛有些许无措地侧身看向了又精神起来的容执明。   容执明想说先让沈弦思去躺着,自己处理,可在这方面向来不矫情的沈弦思抿着唇上了手。   动作轻柔而又温柔,十指灵活纤长,侧颜干净温柔,长睫低垂,小小的一只,安安静静岁月静好的模样。   容执明知道,他的小殿下,一直都是极好看的。   过了许久之后,沈弦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那里又看了看容执明,他的掌心都微微刺痛了,对方没有半分纾解的意识。   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模样,没了精明,居然有些认真地问:“执明莫不是不是人?”   容执明挑眉淡笑,他拉起人的手点了点那红起来的掌心,“还记得,在将军府后山的茅草屋里你醒来问我为什么你的手好红好疼吗?”   沈弦思是何等聪明,他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你撩拨完我之后,我拿着你的手也是如今日这般。你必须要明白,撩拨完我后的代价是有些大的,我不是不愿意主动同你欢好,而是你现在多病缠身,瘦成这样,你招架不住的。”容执明吹了吹,然后抬头看他,“明白吗?”   沈弦思第一次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硬着头皮低声低估,“怎么能说,一个男人折腾不起呢?”   容执明不与他多说,给人擦干净之后塞进了被子里,处理完自己身上的火后,看着床上认真地看着他的人,“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现在总能与我说了吧。”   腿上有,腹部有,肩背处也有,狰狞的刀疤,扭曲得吓人,可见当日有多凶险。   沈弦思身上有过很多伤,但是他为了不让容执明见到,让华垣用药一一去了。如今,他要留着。他要让容执明明白和记得,他因为被他赶走,差点丢了一条命。   “遇见叶暄残部了。”沈弦思强打着精神哑着声音道。   “为何要孤身行动”这句话都来到了嗓子眼里,容执明却憋了回去,对方还红着眼看他,等今日对方状态好些,再问吧。   容执明上了床把人搂在了怀里,交颈而眠。第二日醒来却黑了脸,他怀里抱着一个枕头。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容执明还真有种被“上”了之后然后抛弃的挫败感。   容执明黑着脸出去,华垣也不在了,就剩个笑眯眯的主管对着他说,“主子说他先回平陵去了。”   “就没有别的话?”   “哦,主子还说了,您不愿意让他留在您身边,那他就只能带着伤走了,怕您醒来见到他烦心。”   好大的气性!原来不哭不提,是留在这里的呀!怪不得这么乖!   容执明气笑了,转身一脚把门踢成几块,然后冷着脸离开了春华楼。   沈弦思这是将他的话反手一巴掌往他的脸和心上打去,偏偏还折腾一次带着伤跑,让他是又心疼又愧疚又生气。偏偏还不能去追那人,因为萧珏不走他根本就不能离开南阳。   容执明这一口气堵得,宋微见了都忍不住调侃一句,“哎哟喂,师弟这是欲求不满还是便秘啊。”   …   平陵将军府   满了一岁的娃娃雪灵得可爱,因为天气热便只穿了红色的小马褂,白生生的小肥胳膊小肥腿跟几节雪藕似的。   脸蛋儿胖嘟嘟肥生生的,乖乖地坐在一堆小猫崽旁边给伸着头糯糯奶奶地跟着三只小奶猫喵喵叫,那只肥美的大狸花猫就凑了过来,伸出粉红的舌头舔小丑儿的脸蛋。 第五十二章 搬离   云儿叹了口气,看着自家认猫做娘的小少爷,又望了望自己不过转过背拿羊奶这大狸花猫就把猫崽从旁边的猫窝叼到了床上,这一群嘤嘤怪还真有种一家五口的错觉。   猫黏人人黏猫,大肥狸子和它的小猫崽她们都精细地打理了干净,猫咪的指甲也剪了,不会抓伤小丑儿。   白胖圆滚得跟颗小汤圆的小丑儿被大肥狸舔得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大肥狸舔了会就躺在了床上,三只已经睁眼的小猫崽就嘤嘤地凑上去含住了奶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吃了起来。大肥狸一边舔一边把自己的爪子搭在它的崽身上。   小丑儿傻愣愣地看着,委屈地婴咛一声,小蚯蚓似的眉毛蠕动着。   “抱~”对着大肥狸张开小手手,委委屈屈地嚷。   还争上宠了,云儿又无奈又觉着好笑。   “喵~”大肥狸抬头,碧绿的眼睛盯着小丑儿,又舒展舒展了身体,露出了更多的奶头,“喵~”跟娘喊孩子吃奶一样。   小丑儿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了看吃得欢快的小奶猫,小手指伸进了嘴里,傻愣愣地盯着看,咽了咽口水。   “喵~”大肥狸又唤,小团子眼看着就要凑头过去时,云儿还来不及阻止,只觉得身后一只风掠过,然后圆滚滚的奶娃娃就被一只玉手拎着后劲的衣领提溜了起来。   “昂唔~”没吃到奶的娃娃扑腾着四肢去够。   “啧…当初骗你爹说你发烧烧坏了脑子,还真成了一个小傻瓜啊。”戏谑而又宠溺的声音,沈弦思托着小家伙胖胖软软的小屁股塞进了怀里,一会儿抬着那几层的小双下巴,一会又爱怜地捏了下可爱的小鼻子。   云儿笑得眼泛泪花,“主子,您终于回来了。”   “嗯,云儿,你去收拾下东西,我的马车停在后门的,我们马上离开。”捏了捏陷入呆滞的小丑儿的粉嘟嘟的小脸,沈弦思对着云儿道。   “啊…”云儿的感动还未持续多久,就吃了一惊,“这这这…将军那…”   “不管了,赶快去收拾吧,哦,这一窝猫也带走吧。”沈弦思带着娃坐在床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云儿这才注意到他其实脸色并不太好看,甚至说过于憔悴了些。   到底只是一个奴婢,云儿也不好多说什么,福身行礼后便小跑出去,一边吩咐别的丫鬟收拾什么东西,一边让一个下人去通知容执明身边的大丫鬟兰儿。   …   “怎么重了那么多,跟个小呆猪崽似的。”看着胖嘟嘟的小丑儿,沈弦思忍不住嘀咕到。   小丑儿憨憨地在他怀里坐了一会儿,似是刚刚反应过来,小肉手糊上了沈弦思的脸,糯糯地,磕磕绊绊地唤:“爹亲~”   “还会说话了,挺聪明的嘛。”不过豆大点的东西怎么知道自己是他爹亲?容不得他多想,小家伙嘟着红润的小嘴巴凑上前来讨亲亲。   沈弦思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了亲了上去,乐得小团子笑嘻嘻地在他怀里笨拙地扭动着小胖胳膊。   黏黏糊糊的样子,跟块年糕似的。   “这么黏糊…也不知道随谁。”点了点自己儿子的额头,黏人的小丑儿就直往他怀里钻。   大肥狸子奶了会自己的娃,就一巴掌把几个小猫崽呼开,站起来摇晃着尾巴,拖着声调朝沈弦思怀里的娃娃喵喵叫。   小丑儿登的一下抬起头来,冲着大肥狸喵了一声。   大肥狸高贵冷艳地看了沈弦思一眼,迈着轻巧的猫步跳到了沈弦思膝盖上,对着小丑儿就是一阵呼噜着的又蹭又舔。   小丑儿糯着声音唤了声满猫,张开小胳膊把大肥狸搂在怀里脸贴在上面蹭着。   而身旁的三只虎头虎脑的小狸花,扑棱着小白爪子和小短腿往沈弦思膝盖上爬。   “你的崽在那边,这个不需要你来奶。”沈弦思戳了戳大肥狸,大肥狸冲他喵呜了几声,就继续和小丑儿“母子情深”。   …   收拾打点好沈弦思带着个云儿就走了,兰儿瞅着扬长而去的马车,也只能吩咐人跟着。   马车饶了个圈,来到一处中等的府邸,只是一般富商的居住地,和原来的将军府隔了一条街,还是正对着的。   楼层高一点,都能在阁楼上遥遥相对,眼神再好一点还可以眉来眼去。   云儿收拾阁楼时叹了口气,主子们的情趣她不懂。   …   夏季到了尾声萧珏才动身回平陵,微服私也不仅仅就真的只和宋微吃喝玩乐,沿路还是惩处不少贪官,把百姓的疾苦看在了眼里,对于税收当面萧珏也有了自己的主意。   萧潇和容执明关系回到了原点,不远不近的。一瞬间就连萧珏也觉得,自己的妹妹放下了。   中午到了山林里一家客栈休息,秋日里也有一段时间是很热的。火辣辣的太阳挂在天空上,人们都昏昏欲睡或者在阴凉处喝着茶闲聊。   这时马的嘶鸣声响起,穿着黑色衣衫的年轻男子驾着马就挥鞭上了官道。   那厢抱着半边西瓜跑出来的宋微哎哟一声,只得扔掉西瓜去马厩里牵了匹马追了上去。   …   停了马,抹了一把汗,宋微看着在小溪边的光滑大石上盘腿坐着宛若老僧入定的人,摸着后脑勺贱兮兮地笑着凑了上去。   “日头这么大,当心中暑啊。”随手折了树枝站在一侧给萧珏遮着太阳,恳切地开口道。   萧珏抬头看他,睫毛弯弯下的杏眼虽然依旧清清冷冷的,但是瞅着宋微在太阳底下热得脸发红却仍旧关切地看着他时不免放下了一丝柔和,“你先回去。”   “怎么了,是我刚刚说错什么话了吗?”宋微眼睛亮晶晶的,微微带点棕色的的看起来风流漂亮的眼睛专注地盯着人瞧时是很温柔得溺人。   萧珏微微避开了他的目光,看着潺潺流动的小溪,面色沉静地道:“与你无关,只是我想晒太阳。”   举着树枝遮太阳的宋微僵住了手,看着皇帝陛下玉白的侧脸晒起的薄红,又想笑又想咬一口。   生了琮琮之后,萧珏这皮肤是越白越嫩,体毛稀疏,整个人光洁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刚才在客栈里伺候着萧珏擦脸似的,宋微就忍不住夸了句,“哎哟喂,小珏儿,你这皮肤比琮琮还要白嫩三分!”   萧珏没说话,宋微哼着小调转身去切西瓜抱着西瓜回来时人就不见了。 第五十三章 鸳鸯浴   对方提起了晒太阳,宋微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跟着盘腿坐着,叼了根狗尾巴草,宋微道:“以前也是这样黑的?”   “…”萧珏淡淡地应了声,他垂着眸,心里想着,巴巴跑到太阳底下给晒黑像一个傻子,于是皇帝陛下开了尊口解释,“我其实是我父皇身边的一个小太监生的,父皇要了他,却嫌弃他是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他死在生产之夜,而我也只是扔给了当时最不受宠的萧潇的母妃来养,母妃心善,待我很好,所以有些事只要我能办到的,宁愿满足不了自己,也要满足她。”难得说这么长一段话,淡淡的语气吐露的故事还是有几分悲凉。   而宋微好像也只注意到前半部分的悲苦,没有在乎后半句话的深意。他搂住了萧珏的肩膀,认真地道:“日后谁敢说你一句,我打爆他狗头。”   “当哄琮琮吗?”萧珏眼里带了笑意,提起琮琮神色温软了几分,“父皇嫌弃我长得女气,我也嫌弃。除了让自己晒黑,我别无他法。你要笑便笑吧。”   “笑什么…”   “但不过敢让朕看见,便赏你五十大板。”萧珏又一板一眼地补充道。   宋微连忙压平了嘴角,故作委屈地拽了拽萧珏的衣袖,“让我笑,又要打我五十大板…”   “朕让你在心里笑。”   “…”怎么办,我现在更想笑了,这他娘是什么神奇大可爱。眼睛转了一拳,宋微摸了摸鼻子,清咳了几声,“小珏儿,不笑可以,我可以做另一件事吗?”   萧珏狐疑地瞅向他时,宋大神医嘟着个嘴巴就要亲了上来。萧珏一惊,急忙后退,大石头太光滑眼看着就要摔倒在溪水中,萧珏只能伸手拽住宋微的胳膊。   宋微本意是想拉萧珏站稳的,但是目光在掠过那清澈的河水又想到了山林间四下无人骄阳似火何不干脆洗个鸳鸯浴?   于是宋微直接勾住萧珏劲瘦的腰,然后夸张做作地哎哟了一声,两人就跳到了这用这只到腰腹部的溪水里。   普通一声,水花四溅。   被拉到了别人怀里的萧珏缓了好一会儿才黑着脸直起身来瞪着宋微,“发什么疯?”   夏日里衣衫穿得薄,皇帝陛下漂亮勾人的身体曲线瞬间一览无余,宋微甚至还能看见那可爱的两点。   “天气热,你光晒可是会生病的。”宋微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朕有分寸!”萧珏说完,自己就要爬了出去,然后一只手就拉住了他的胳膊,“小珏儿,四下里没人,这水多消暑啊,比吃西瓜还有用呢。”   萧珏没有搭理他,只是背过去的莹白耳垂在滴血。该死,宋微虽然一张脸漂亮得有些阴柔,可是那胸脯子和胳膊上的肌肉怎么这么…萧珏有些口干舌燥,怪不得,每次他抱自己就挣脱不开。   “怎么,是害羞和我一起洗?”低笑着调戏,声音勾勾绵绵,尾音上翘缠得人心头阵阵酥麻。   被太阳晒红了皇帝陛下可真成了秋日里的大红柿子了,拥有那么可爱的红晕的主人却端着冷傲的情态,像只小豹子一样虚张声势,“你是我的妾,我有何可怕的。”   “正就对了,来,让臣妾帮您沐浴,啧,这水可真凉爽。”宋微贱兮兮地笑了笑,然后扑腾着过来扒萧珏的衣服。被萧珏一爪子给打了回去。   “干什么!朕就这样洗…唔…混账…”对炸毛的小豹子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强势地抱住他,火热的手扣住对方的腰和头,不要犹豫的,拿出身为相公的风范来,直接吻上去。   撬开小豹子的嘴唇,捉住里面粉粉红红软软的小可爱,时而温柔时而强势地这么舔舐吮吸着,保证小豹子变成小奶猫,露出粉红爪爪扑腾的那种。   直到萧珏呜咽出声,宋微才松开了对方。这样深吻过后皇帝陛下会有片刻的缓不过来,这时候最软最可爱,就是捏他的脸都可以上手。皇帝陛下会微闭着水眸趴在宋微的肩上好一阵。   以往到这里就罢手的宋微决定更进一步,他在萧珏要缓过来时,修长的五指探入水底去服侍小皇帝。   “唔…”萧珏微微抬头,眼神又水又狠地瞪着宋微,想骂滚,却被对方的一个巧捏,酥酥麻麻宛转悠扬的低喘声就泄了出来。   被自己震住的萧珏第一反应是有些孩子气地瞪大眼睛抬起双手捂住嘴巴。   宋微被这萌态激得瞬间就激动了,眼睛都笑弯成了月牙。   萧珏恼怒,想抬手一拳给宋微揍去,那成想坏心眼的宋神医手上加快,“呃啊…”这一拳堪堪地落在宋微胸口上,跟带着颤步的奶猫挥爪凶人一样,可怜地身体一歪,就倒在了宋微怀里。   宋微坏心眼地不让萧珏释放,身为一个大夫的他熟知人体的各个穴位,专门找那容易让人腰软舒服的地方捏,把萧珏“折磨”得喘息连连,泫然欲泣却苦于手老是被人拦住找不到出路。   “你,快让朕!宋微…啊!”宋微转到对方身后拔掉了自己和对方的底裤,温热结实的躯体紧紧地贴到了一起。   温存而又紧实的存在,灼热的躯体,清凉的水,日头高悬,青天白日下荒唐更加让人感官灵敏倍舔刺.激旖旎。   宋微仿佛走火入一般大逆不道地扣着对方的腰腹用全身最火热之处去感受结实修长的大腿处的柔嫩。   时轻时缓,时急时慢,直把萧珏逼得泪眼涟涟,再也狠厉不起来骂人。   湿润的唇吻过黑发,脖颈,耳垂,温和的亲吻间在对方耳畔处,低声而又虔诚地道,“萧珏,吾之深爱。”   “灵魂为契,山河为聘,诸神见证,如有半点相负…”   萧珏闭上眼,睫挂水珠滴落。   宋微脸部的肌肉一抖,猛地向前然后把人拉过来狠狠地撞向自己的胸膛。   “不得好死!”尾音落下,两个人终于从顶峰滑落下来,萧珏腿软得有些站不直,只能靠在宋微的怀里,神色有些迷离地望着天空烈日。   这心啊,快得不可思议。 第五十四章 师兄之贱   客栈后山的草坡上   宋微走到正在擦拭配剑的容执明身边坐下,伸出手指头戳了戳容执明的胳膊,“师弟~”   日头西斜,温暖的橘红洒在容执明绝美冷锐的面孔上,因为对方沉着脸,所以这么漂亮的颜色也没能让对方柔和几分。   眼睛冷飕飕地看向宋微,再加上手中的剑,“咦…干啥呢这是,要宰了我呀!”宋微夸张地咧着嘴往后退。   容执明扔掉布巾,刷地一下把长剑送回剑鞘里,给了宋微一个眼神后才开口问:“何事?”   他在南阳一掷千金只为赎美人身和美人共度初宵的事算是传开了的,可尴尬就是尴尬在,睡了一晚之后,那美人竟然不知所踪。坊间盛传,那美人带着容将军给予的金银宝物同自己的情郎私奔而去。   可怜容将军不仅人财两空,还头上翠绿一片。容将军心善,没有追究春华楼的责任,可自己的心情又如何能好?这不,一路连随行的穿着便装的暗卫和士兵都不怎么敢同容执明说话。   只有宋微娘娘凭借着“亲属”关系上赶着往前凑和说些风凉话。   容执明确实也心情不好,索性就直接黑了脸,也好演戏给萧珏看。   “恶声恶气的,四下又没人,就咱师兄弟说点驭妻心得,别板着脸了。”宋微挤眉弄眼贱兮兮地道。   “我是心情真的不愉快。”容执明瞥了他一眼,“有事说事,废话就不要再说了。”   “你还不愉快,你要高兴啊。心心念念的媳妇好好的,还上赶着给你玩了一通公子美人的花楼韵事,这一番颠龙倒凤巫山云雨的好不滋润神爽,你居然还气闷上了,就因为媳妇先走一步?”宋微“咦”了一声,颇为嫌弃和不赞同,“或者你们是闹了什么不愉快?就我说啊师弟,泵管那位做了些什么,就人家给了你一个小丑儿,你都得宠着啊。”   容执明神色寡淡地看着他,“就说这些的话我走了。”作势就要起身,宋微忙不迭地拽着他胳膊。   “错了错了师弟,有要紧事要紧事!”   容执明叹了口气,坐了回去,“说!”   “咋同我家小珏儿一个的德行…”宋微嘀咕了一句,见容执明冷冷地瞥过来,忙举手认怂。没办法,他打得过媳妇可打不过师弟啊!   “师弟,我刚刚和小珏儿在水池子里那啥了,只差最后一步…嘿嘿…”宋微竖起一个手指头,“我没敢进去,但是就在双腿那里也好…哎,师弟你咋又要走啊!”宋微抱住了容执明的腿。   “我现在真的希望皇上能把你打死。”   “他不会,憨憨的让自己守寡干嘛。”宋微一副吃定了萧珏的模样。   “所以,师兄到底要说什么?”   “这不,师弟,除了你我也没啥亲人朋友,这不是开心嘛,我那样对小珏儿了,他都只是黑脸不理我,没有叫嚣着要杀了我,我好幸福呀。”说完还喜滋滋地捂脸笑了笑。   容执明简直没有眼睛看,露出一个颇为嫌弃的表情后,才叹了口气道:“虽然师兄这副样子真的好贱骨头,但是真的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偏有人还真吃你这贱兮兮的一套。但是我希望,师兄你还是拿捏一点分寸,注意保护自己。”   宋微摆了摆手,笑着说:“有的人你就是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哄着他哪怕他揣你一脚捅你一刀,只要他愿意同你走。师弟,真的,太幸福了。不过话说回来,师弟啊,不只小珏儿吃我这一套,你也吃啊!”   容执明没理他。   宋微围着他转了一圈,恍然大悟般,“不会吧师弟,该不会那位同我一般,这次扮猪吃老虎把你给睡了然后溜了,所以你才气成这德行的!”   容执明头疼地摸了摸脑门,然后就径直往回走。走了几步回头瞅着宋微,木着脸道,“你这称呼真的有点恶心。”然后才大步离开。   “懂什么叫风情情趣吗?”宋微撇撇嘴,心里不可抑制地想着,要是师弟生一个崽那该多精彩啊!   欢乐的宋微回到了客栈,打巧正在用晚饭,萧珏却没有在。   萧潇对宋微说:“刚敲门问我哥了,还在睡,嫂子你去瞧瞧,怕不是生病了。”   是下午给累着了…宋微没有说出来,进了屋时萧珏正起身坐在床边低低地咳嗽。   “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是染上风寒了吗?”宋微快步走了过去,把人拦在怀里顺气。   萧珏没推开他,只是平静地道:“只是喝水被呛到了。”   宋微这才看见他手里的茶杯。   “啊,怎么跟孩子似的,好好喝着水都能呛着…那有没有嗓子不舒服,要不我给你瞧瞧?”宋微要去给萧珏把脉,却被对方阻止了。   宋微耳垂有些红,还不是喝着水时想到了刚才的事…提起这事皇帝陛下才想到宋微的话,便脱口而出,“你下午的话当真的吗?”   “真啊。”虽然一时没有意识到是哪句,可是本能让他列开大白牙就认了下来。   萧珏把茶具捏得更紧了,又开心又复杂的情绪让他急忙喝水来缓解,这一喝又给喝急了,呛得直咳。   …   好不容易回到了平陵,到了府中的容执明面对的的又是空荡荡的屋子。   得,上次自己不见就算了,这次连娃都给抱走了。兰儿派着人跟着也知道了沈弦思的住所,急忙同容执明说了,容执明去了所谓的陈府,管家颠颠地跑出来,笑眯眯地说:“我家老爷抱着小少爷去春华楼喝花酒去了。”   容执明手里的缰绳差点给扯断,动身去了春华楼,华垣又笑着道,“主子抱着小主子同李公子不知道去何处玩了,留下话来说要住几日,叫我们别去烦他。”   容执明觉得自己淡定的心镜摔得稀碎,华垣也不透露地点,自己只得摸回了陈府,主院里一只大肥狸领着三只小胖墩懒懒散散的晒太阳,活得跟个祖宗一样。   容执明在陈府待了许久才回到容府,收拾妥当回到自己的卧房时,一大一小在他床上呼呼大睡。 第五十五章 戏弄与反戏弄一   脚步不自觉地放轻,脱衣的动作也顿住了,眼神温柔地望去。   肉嘟嘟团溜溜的崽子趴在沈弦思胸膛上,一只手的手指头含进了粉粉嘟嘟的小嘴巴里,头上扎着两个圆圆的发髻,不时地咂巴咂巴一下嘴巴,脸蛋也是粉粉圆圆的,趴在一身水蓝衣袍的沈弦思身上,跟个蓝色盘子里放了颗圆圆弹弹的大汤圆一样。   至于当爹的那位,四仰八叉地平躺着,长腿垂在了地上。所谓的皇家仪态倒全都没了踪迹。   容执明走近了些,便闻到了淡淡的花雕酒的酒香。   视线移到了沈弦思的脸上,脸蛋上的酡红跟夏日里天空中的火烧云一样艳丽,还真是,抱着儿子去喝花酒了。   跟小时候一样贪玩的性子。   容执明负手而立,睡的正熟的沈弦思婴咛了一声,纤长的睫羽缓缓睁开,如画卷缓缓展开,淡雅的水墨画便铺陈开来,那墨似的眼睛里飘荡着江南三月的雨,朦朦胧胧间氤氲出万千柔情出来。   看得人直想溺毙其中,连容执明都恍了恍神。   沈弦思迷迷瞪瞪地瞧了许久,终于瞧清了那人是容执明,软软甜甜地一笑,跟夜里的昙花條然间开了一样,漂亮,柔软而又干净的笑容。   “执明,回来了…”   得,这一开口,酒香味就更香了。他一开口说话,胸膛上的汤圆便醒了,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条大虫子蠕动着在沈弦思脖颈间蹭,糯嗲糯嗲地喊“爹亲”,小丑儿脾气很好,没有起床气。   沈弦思抬着小丑儿肉肉的小屁股坐了起来,眉目含笑地瞅着容执明。   容执明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喝酒了?”   “啊呜!舅舅!好喝!爹,丑丑要抱抱~”沈弦思没说话,怀里的娃娃一注意到旁边的容执明,就软软甜甜的开口,伸着小肉手向容执明索要抱抱。   容执明接过去,又是奶香又是酒香的软团子小嘴巴先凑到他脸上啵了一口,然后乖乖地缩在他怀里,可怜兮兮地道:“爹爹,丑丑想你了~”   “乖…”容执明看了会撒娇卖萌的儿子,才把视线给了那个靠在床栏上正在打哈欠的爹。   “小丑儿也喝酒了?”   “果酒,就点了下筷子…”揉了揉眼睛,沈弦思为自己申辩着,见容执明沉着脸不说话,眼尾便如同红色的鸢尾花一般艳丽,“一会儿便要同我算账吗?先前错了的是谁?”   这话把容执明问得噎住了,沈弦思站了起来,埋着头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只露出白腻的脖颈,同衣服一样水蓝的发带垂着。   容执明拿不准他要做什么,对方就这样闷着不说话,还能听到吸鼻子的声音。   容执明软下声来道歉:“悦知,是我不对,我们可以好好坐下来谈的。只要你心里舒坦,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真的吗?”沈弦思闷闷地问。   “嗯。”   “把小丑儿给我。”   容执明把娃递过去,沈弦思抱上了娃才抬起头来,眼神直勾勾地看了容执明一会儿,就单手托娃,按了床头的一个机关,他们眼前的地板便出现一个入口,沈弦思站在入口边对容执明道:“我刚刚是梦游了,现在要回去了,打扰了,容将军。”   容执明眼睛微微睁大,对方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抱着娃走下去消失在了他眼前。地板合上的那一瞬间,容执明脸黑如炭。   小丑儿刚出生时随着沈弦思在皇家祠堂的地道里躲了许久,那时候怕被发现没敢点灯,所以小家伙许是从那时起就适应了黑暗,所以眼下同沈弦思走在地道里,乖乖地抱着沈弦思的脖颈,甚至还给沈弦思磕磕绊绊咿咿呀呀地唱起了云儿教给他的童谣。   软软糯糯的童音,让漆黑的路也变得明亮起来了。   沈弦思走在长长的地道里,他知道,总会走到光明的那一端的。   他特地买的宅子,费了一番功夫让人封死的地道打通了,这样一来,半夜摸上容执明的床不是问题。   …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容执明在地道下叩了叩地板时,沈弦思同小丑儿正坐在厚厚的毯子上要刷,身边给了三只正爱玩的小毛团,大肥狸则肥墩墩地一团趴在沈弦思肩膀上,大尾巴一摇一晃的,三只小毛团便打闹着去够。   听到声响时,沈弦思伸出手指头颠了颠自个儿儿子的双下巴,小丑儿便乖乖地爬了过去,憨憨地朝沈弦思看了一眼,沈弦思点了点头,小家伙便鼓着腮帮子朝地板下奶凶奶凶地喊:“臭…男人,泥不系不要窝们了吗?”   “泥还…还…还…”小家伙忘了,回头来可怜巴巴地看着沈弦思。   沈弦思走了过去,大肥狸立刻跳了下来。点了点小丑儿额头,心里忍不住夸赞小丑儿挺聪明的了。抱起娃娃,动了床头的花瓶,地板便自动展开,小丑儿就眼睁睁地看着地上长了个爹出来。   容执明从地上钻了出来,地板便合上。沈弦思笑吟吟地把娃娃塞到了他怀里,说了声“我去沐浴”,眼神特勾人缠绵地瞅了他一眼,还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胸肌。便笑着离开了。   容执明无奈,还真像偷人的。   沈弦思的动作勾起了小丑儿的好奇,也跟着伸出嫩白的小手指头轻飘飘软绵绵地戳容执明的胸肌,好奇地戳了一下又一下,因为自己爹的胸肌过于硬实了,小家伙白嫩嫩的手指尖都给戳红了,“哇呜…”不开心地哼唧了两声,便瘪着嘴瞅容执明,那情态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和他爹亲简直一模一样。   抱着孩子哄了一会儿,云儿就过来把小丑儿抱走,对于容执明的突然出现也觉得理所当然。云儿一往前走,在床上玩得正欢的四个毛团子就跳了下来,踩着轻巧的猫步颠颠地跟着走。   …   容执明揉着眉心坐在了床边,他这一天可是真的有点乏了。   沈弦思不一会儿就擦着湿头发回来了,这次衣衫穿得规整,也没有光着脚媚态横生地看他,只是眼神清浅地勾了他一眼,便平镜地问:“夜深了,不离开吗?”   容执明挺直了身躯,扬起了眉。很好,还不卖乖,直接装上瘾了。 第五十六章 戏弄与反戏弄二   容执明没有回应沈弦思,反而弯下身来脱靴。沈弦思抿了抿唇,“既然执明要在这留宿,我便不打扰了。”说完还特别傲娇地转身,“好好休息…啊…”步伐还没有迈出去,他就被容执明扯住胳膊搂住腰锁进了怀里。   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沈弦思便乖顺了下来,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容执明握着人那细得仿佛可以轻易折腾的手腕,大拇指轻轻摩挲着,贴在怀里的身躯消瘦肩胛骨凸起来咯得容执明有些生疼,全身上下,估计有肉的地方,也只有神似两只大白兔的臀部了。   容执明没有说话,微微低着头嗅着怀里人身上的冷香,他的吐息喷洒在沈弦思的耳垂和脖颈处,白腻的肌肤就显现出了诱人的薄红。沈弦思的身体比他本人要含羞内敛得多。   一直沉默着,最先沉不住气的是沈弦思,他嘀咕道:“这是做甚?执明要抱到何时?”   “你别跑了我就松开。”   “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在理了,明明是你口口声声让我走,让我不要待在你身边,怎么变成了我不讲理瞎跑了,执明你也太不讲理。”说得声调可委屈了。   “同你我是不会讲理的。而且,我让你去的是静安谷,可不是这里。”有时候的容执明,真的是太煞风景,即使知道这是个雷区,他还是要捏着沈弦思的尾巴踩下去。   委屈都溢出嗓子眼到嘴里发苦,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一旦想到容执明还是没有放弃把他独自送到静安谷的想法,就难过得心里顿顿地痛。   他不再撒娇卖憨控诉,而是用了大力地去挣扎,流着泪手脚牙齿并用地挣扎着。滚烫的眼泪在扑腾间滴在了容执明的手上。   容执明蹙着眉低喝道:“你先安静下来听我说,悦知。”   没有搭理他,使出大力挣扎的沈弦思差点让容执明招架不住。   “沈弦思!”   “悦知!”   这一刻容执明明白了,他的小殿下,脾气可一点都不小。在他面前沈弦思常年都是温顺乖巧的,委屈生气了也只是拽着袖子可怜巴巴地掉眼泪,这般的对待给了他巨大的落差感。   容执明铁了心地要把炸了毛的小狐狸制服,甚至捏腰揉屁股这种有些下三滥的招数都做了出来,对于容执明的爱抚毫无招架能力的沈弦思只能惊呼一声软着身体被人拦腰扛起,然后被狠狠地拍了三下屁股。   “还闹吗?”容执明问。   “放我下来。”沈弦思吸了吸鼻子,闷闷地道。   容执明扛着人扔到了床上,然后毫不犹豫地压了下去,同对方面对面地贴着。   鼻尖贴着鼻尖,睫羽凝泪的小可怜闭上了眼睛想别过脸去,却被人捏住下巴动弹不得。   “睁开眼睛看我。”容执明下着命令。   呼吸急促着,沈弦思颇为有骨气地回到:“不睁!”   “看来这气是消不了了。”容执明咬了下对方哭到粉红的鼻尖,低声诚恳地道,“悦知,对不起,说那样的话让你离开,还让你处于那样的险境,是我的不对,你失踪的日子我还着急很纠心很难过很后悔,我很确定,如果要和一个人走一辈子,那个人只能是你,把你弄丢,我比任何人都难过。”   沈弦思安静下来不再挣扎。   “但我希望你能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和我走一辈子,所以才想把你送到静安谷。很抱歉,我现在处境艰难尴尬,没有办法陪你去。”   沈弦思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伸出一只手扯住容执明的衣襟,哭得梨花带雨泪眼婆娑地哽咽着要求:“我不想一个人…”   “一个人太苦了…我好不容易盼到了你,一刻也不想分开…”   “我会死的,会疯的。”沈弦思恳切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身体,可是没你们在身边,我就药石罔效,执明,你那样不是救我,是生生要了我命啊。”沈弦思说完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如同洪水袭城,天大委屈毫不犹豫地砸在容执明心尖上。   “好了只知道了,别哭了悦知,乖!”容执明一边给人擦眼泪一边温柔着语气哄。   “呜呜呜…”不听不理,反而嚎得更大声了。   “…”容执明轻轻捏住了对方的鼻尖,“好了好了,我错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谈这件事了好不好,我陪在你身边,哪也不去,咱别哭了成不成。”   “呜呜呜…”别捏住鼻子哭得有些憋气,脸都给涨红了。正巧也哭累了,也就不再嚎哭,但还是噼里啪啦地掉金豆子,容执明的手都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哎…沈弦思!”   “你还…嗝…凶我…”红肿着眼睛为下一波眼泪蓄势之时,容执明在对方嚎出声来之前堵住了对方的口舌,把呜咽声全都吞在了缠绵着的口舌间。   闹着别扭的人很快就乖乖地交付自己细密地回应着。温柔轻绵的吻,在攫取着蜜汁时都是轻柔的,宛若蜜蜂采蜜般,绵得像踩进了白花花的云朵里。   只是因为某人哭得太多了,那眼泪让这个吻添了几分涩味。   吻了一阵才分开,沈弦思睁着红红的兔儿眼软软地瞅着容执明,嘴巴粉粉润润的,一惯的招人。   “气消了吗?”容执明单手撑着头问。   “…”沈弦思眼珠转了转,轻轻地嗫嚅道,“只消了一半…”   “…”容执明眯起了眼睛。   沈弦思抬起腿勾住了他的腰,轻轻绵绵地蹭了蹭,“给我,兴许就不气了…”   “沈弦思,你究竟有没有长记性这玩意?”容执明简直无语,“和我在一起,除了这件事,你脑子里还有别的吗?”   “你我都躺在了床上了,还定下了终生,而且执明不仅压在了我身上,小执明还都精神起来,不要我,未免也太假正经了…”   “假正经…”   “上次一定都没有享受到,痛死了,流了好几天血,还发烧了,”沈弦思一边说一边往枕头下摸出了一本画册递到了容执明眼前,“执明,我必须得说,你器大,但是活并不是那么好,上次说是我犯混蛮干我也就不多说了,就那边境那次来说吧,虽然我…嗯…”红着脸瞅了一眼眯着眼睛无甚表情的人,“都那啥了,但其实我并不是很舒服的,执明大多时候都只是蛮干…” 第五十七章 戏弄与反戏弄三   说完后睁大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容执明,“执明难道不想要悦知吗?我很耐干的。”   “…”容执明抬手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把那画册夺过来扔到了地上,“沈弦思,不要这么浪。”   “你冷淡得同个木头一样,我不浪一点这日子怎么过?”沈弦思抬起两只手搂住他的脖子,“分隔数月,隔阂消融,红烛帐暖,宽衣解带,衣不蔽体,春色无比,投怀送抱,温香暖玉,呢哝暖语,此时不共赴巫山,难道还要我与你谈一下诗词歌赋吗?莫不是一块木头成了精,未免太不解风情了。”   说完便两条腿都缠了上来,跟一只猫趴胸口挠痒痒一些软酥得磨人。   “执明,我要,给我嘛?”   “难不成你嫌弃我了?”   容执明直起身来,对方跟着挂在他身上坐了起来。“忘了我说的话了?”   “记得的。”兀自在容执明脖颈间蹭着咬着,沈弦思含混地说,“可是,我喜欢呀,而且,执明,”微微后退开来,眼神赤诚而又干净地凝望着他,“只有那个时候,我才觉得,你对我的感情,和我对你的感情一样浓烈。”   只要你狠狠地占有我时,我才觉得你不是被我所迫而爱我。   “你呀!知道我憋了多大的火还敢撩拨吗?”两只手扣紧了那腰身,大力揉搓间暴露出了压抑许久的情绪。“一会,不管你怎么求,哭到抽,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沈弦思身体瑟缩了一下,然后翩然一笑,送上双唇吻住了容执明的唇瓣,然后把腰胯往前送了送,又媚又狂地挑衅道:“求之不得。”   容执明黑眸如墨,乌云在天空中翻卷,雷电呼啸,呼啦一声,所有的自制与冷静如山峦蹦泻,一发不可收拾。   气氛如熔岩爆发,温度热得想要把人融化。透过帐幔只能看见纠缠着的剪影,然后越来越重的喘息声。   呀地一声,有人哭了出来,低低哑哑的,听不真切在说什么。   然后听见一个男人的低笑声,“怎么,我都还没进去,就让慢点?”   “…你…嗯,听错…了…”   汗湿的发,迷离的眼神,扣紧结实脊背的手指,翻来覆去,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被欺负了个狠的沈弦思在对方又抬起他的腿时强撑着力气想裹被子躲。   容执明嗤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在那形状漂亮小巧可爱的足踝处戏耍般地摩萨着,眼睛黑沉沉笑吟吟地盯着长发半遮半掩着的开着红梅的躯体,还有那红肿点水的眸子,“悦知,受不住了?”   沈弦思嗓子跟着了火似的说不出话来,他没有力气了,伸出手指软软地勾了勾容执明的手,像小丑儿一样哼唧一声,以示求饶。   “我器大活不好?”捏着人的下巴,容执明笑着问。   沈弦思掉着泪摇头,眼泪落在被欺负得合不上的红润唇瓣上,宛若雨落桃花般诱人。   “我只知道蛮干?”   摇头…错了…   “下次还这么乱撩拨吗?还这么浪吗?”   这下人下意识地就迟疑了。容执明无奈地摇了摇头,“晚了。”   然后又凶狠地压了上去,这声音呀,可是持续了不知道多久才停下来。   瘫软成一滩水的沈弦思连眨眼都觉得费力,却依旧勉强撑着身体,想从容执明怀里趴出来下床去。   “做什么,还不老实,又想跑?”容执明轻轻地就把人拉回怀里抱着,被戏耍了很久的容将军确实挺怕一睁眼人又不见了。   “药…云儿…”沈弦思的脑子和他身体一样泥泞一片,压根都抽不出来半点思绪去嘲笑被吓住了的容执明。声音小得容执明仔细听了好久才听清楚。   提到药可就含糊不得。容执明轻柔地把人塞回被子里,然后披上外袍,下床的那一瞬间容执明都觉得有些眩晕,腰腿都觉着酸。   真是个磨人的妖精!   拢好了外袍容执明才出去寻云儿。   好像早就准备好似的,云儿面不改色地从小厨房里端出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递给了容执明,容执明锁着眉峰问:“这是什么药?”   云儿看了他一眼,福身行礼,“将军,您去问主子吧。”然后就小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容执明端着药回去,眼睛都睁不开的人还是艰难地随着自己的搀扶抬起头来一口就把药喝完了,嘴角还有着褐色的药汁,就头一歪又沉沉地睡了去。   容执明抬起手指抹了去,脸上的宠溺,过于溺人。   …   今儿个是个好天气,秋高气爽,太阳透过窗棂洒了进来,淡金色的光芒将男子俊逸的面孔渲染得更加英俊。   乌黑弦长的眼睫毛抖了抖,容执明睁开眼睛来,怀里所谓的温香软玉不在,又被塞了个枕头。容将军坐了起来,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压抑了好久才没让自己口出秽语骂出声来。   一室意乱情迷的味道,手下光滑温热细腻的触感还没有消失去,容执明掀开被子看,没有血迹,还好。   扔在地上的画册也不见了。正在凝神想下一次如何在床上调.教沈弦思才能让对方几宿下不了床时,听见了院子里孩子咯咯的笑声。   绷紧的脸色瞬间就变温柔了,眼睛里也溢满了温柔的笑意。容执明快速地给自己穿好了衣服,便推门出去。   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杏树,秋日里染成了叶片都染成了金色。树下奢华铺了长长宽宽厚厚的细软白毛毯子,沈弦思穿着水绿的袍子,长发倒是规整地束起来,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本应该是很精神的模样,却以为对方懒懒散散地撑着头困倦地打着哈欠而慵懒起来,他手边摆了张小桌子,上面放着点心和吃食。   似乎是太困了,打了哈欠后便头一点一点的,同他旁边揣着手打瞌睡的大肥狸一样一样的。   容执明这时才注意到小丑儿,同那三只小狸花玩得正开心,爬开爬去的,撒着欢地玩。   这么累都还要起来陪孩子,可见沈弦思有多爱小丑儿,却为了自己丢下孩子千里迢迢地跑去边境,又失踪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他得多想小丑儿,多想自己… 第五十八章 跑得掉吗?   容执明还未往前走,云儿便上前来,“将军,奴婢来伺候您洗漱。”   容执明点头,便随着云儿领着的几个丫鬟进了屋。洗漱完毕之后,下人把早食端了上来,容执明擦了擦手坐在桌边问:“你们主子可用了?”   “用过了。”   “几时起的身?”   “辰时。”   “这么早?”容执明不免有些惊讶。   布菜的云儿笑了笑,“主子浅眠,而且,小少爷醒得早,又格外黏主子,主子不在身边都玩得不开心了,主子便也就纵着。”   容执明点了点头,便也不在多问。用了饭再出去时,沈弦思已经靠着一个软枕睡了去。   小丑儿和三个小猫团子眼巴巴地望着熟睡的一人一猫,那么小的小家伙们竟然真的乖乖不出声了。   容执明走过去除了鞋,在学走路的小家伙连走带摔到了他怀里,睁着圆眼睛抬起两只小肉手捂住了嘴巴,还颠颠地向容执明点头。   容执明明白他的意思,别吵到他爹亲。   随手就将团子递给了侍女,刮了刮小鼻子,容执明小声地对小家伙道:“让姐姐带小丑儿下去玩好不好,爹亲要睡觉。”   小丑儿不是太能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听话和早慧让他点了点小脑袋,侍女便领命抱着恋恋不舍的娃娃下去,小家伙一走,那几只猫崽子也跟着跑去,就连睡着的大肥狸也跳了起来,喵了一声就跟了上去。   这一声喵让沈弦思迷糊着醒来,他还未抬眼望向容执明,就被人轻轻地打了个横抱抱在了怀里。   “嘶…”了一声,微微蹙了眉,眼睛却困得没有睁开,侧着头在容执明怀里轻巧地蹭了蹭,低声嘟囔句疼。   “哪里疼?”   “哪都疼…”   嗲得过分,太轻了,不知道怎样才能把他养得像小丑儿那样白胖圆润得像个小猪崽。   “叫你瞎闹。”容执明笑骂了一句,把人抱回了床上,被褥全都换成了一套新的金色鸳鸯戏水的大红被褥,穿着水绿衣衫的人陷上去时红花绿叶的,喜庆得诱人。   “别太宠那小子了,外面铺再厚的毯子又怎么会有床上软。”给人盖上被子,容执明道。   沈弦思只是笑没有反驳,拉住容执明的手说:“你把孩子抱住了,你就得陪我睡。”   白日里还呼呼大睡从来不符合容执明的作风。   他正思索间,困得眼睛通红的人软软地说:“执明,我最怕一个人待着了。”   真是可怜…容执明躺了上去,人就缩在了他怀里,手脚都缠在了他身上,脸埋在他脖颈间,时轻时浅的热气让他脖子间痒痒的。   手揽上对方的肩,容执明看着帐顶问:“悦知,可还气?”   “从来就没有气过,只是伤心罢了。”反倒是缩在了对方怀里睡不着了,这怀抱让他贪恋得不想睡。   这话堵得容执明说不出话来,他几欲开口,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沈弦思却轻轻笑了笑,“执明,你看我那么好,那么乖,那么软,那么甜,那么主动,你就多宠宠我呗,别让我再伤心难过了。”说着说着把自己的手塞到了容执明的手里,十指相扣,亲昵得一如当初。   “自夸得连舌头都不打结。”   “昨儿个你吃得那么爽利,打不打结执明不知道吗?”   “又浪。”容执明捏了一下他的腰,对方便噤声,他现在确实没有力气再去闹容执明了,再来一次他可能真的要去看大夫了。   “你昨夜喝的药是什么?是哪里舒服了吗?”安静了片刻,容执明问。   “…”沈弦思眼睫抖了抖,那次损伤太重,华垣说他不适合再要孩子,而且他心里也有个疙瘩,对不起那个还没有见面的娃娃,总觉得,是他和容执明把他弄丢的。   “睡眠不太好,安神的。”沈弦思含混了过去,然后转了个话题,“执明,要是当初一切都没有发生,我们现在会在一起吗?”   “我跑得掉吗?”容执明不答反问。   沈弦思笑弯了眉眼,是啊,他跑不掉的。   …   萧珏在德馨宫里一边抱着琮琮哄,一边听小太监说话。   他封了一个民间无势的女子作为琮琮的生母雅贵妃,在后宫无太后无皇后的情况下对方就是后宫之住,品阶只是妃位宋微自然是得日日去向对方请安。   任何人捧到了高位都有些不安心,,而且虽然自己没有临幸过雅贵妃,但是对她确实不错的,定期一起用膳,偶尔陪她赏赏花,去她宫里小坐几日,甚至偶有留宿尽管是各睡各的,该有的赏赐一应具有。   在外人眼里看来,就是雨露均沾。元妃受宠,这雅贵妃也不差,更何况,雅贵妃还是小太子的生母,说句大不敬的,那以后就是太后。   雅贵妃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她开始有意无意地试探性为难宋微,几次下来萧珏都默许了,这次索性放开了,找了个请安来迟的由头,掌了宋微身边的桃儿梨儿的脸,还罚宋微跪在地上串了一个时辰的珠子。   萧珏听完就让小太监下去,怀里的琮琮板着脸摇拨浪鼓,神似宋微的桃花眼却带着开心的笑意。   李公公看了看天,“这天气转冷,外面有风呢。”   拨浪鼓摇得欢快,叮咚叮咚的。   萧珏淡漠的眼里有了挣扎,不知过了多久,在他蹭地抱着孩子站了起来之时,一个宫人终于跑来禀告:“皇上,元妃娘娘到了。”   萧珏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那穿着妃嫔行动极不方便的人就欢快地奔了过来把他连人带娃地搂在怀里,充满喜悦的声音响起:“小珏儿来了呀,等了我多久了?我可是想念得很啊。”   琮琮被脸都被挤变形了,不开心地牙呀了一声,宋微才松开人,哄着不开心的小祖宗。   萧珏看向不远处的桃儿和梨儿,脸上虽然是通红的巴掌印,却是笑着的,好像没有只是出去玩了一通,根本没受委屈。   “小珏儿,在想什么呢这么呆。”宋微从他怀里抱过了脸上写着高贵冷漠身体却诚实地缩到他怀里的琮琮。   萧珏回神来看向他,这个人依旧笑得很爽朗。   “坐下。”被对方笑容刺了眼的萧珏别扭地拉过了对方的手,拽到椅子上坐下。 第五十九章 朕不会   !   宋微顺从地坐下,萧珏蹲在了他面前手指触碰到膝盖时却抖了抖,然后弯曲成拳紧扣掌心缩了回去,萧珏又站了起来,他眼睛沉沉地盯着宋微看,里面有诸多情绪在翻涌。   “这是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不开心了吗?”宋微不解地问。   “委屈吗?”萧珏是这样问的。   “嗯?”宋微愣了愣,然后恍然大悟一般地笑了笑,“当是什么事呢,跪雅贵妃吗?我一个大男人,和她一介得不到爱的深宫妇人计较什么啊,又没多大损失,只不过苦了桃儿和梨儿,你同她说说,有什么事冲我来,我皮糙肉厚的受得住,人家两个女孩子,放在家里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不在乎?”萧珏只觉得心口烦闷,郁气在胸膛间不知道怎样才能纾解,只是神色越来越难看。   “在乎啊。”宋微腾出一只手来拽了拽萧珏的手,“正是因为在乎我才要把这份憋屈咽下去啊,我倒是可以不顾一切地同她闹同她斗,这样一来我家小珏儿该有多为难啊。”   萧珏难看的神色出现了裂缝,眼中闪过一瞬的空茫,微微垂头,半阖上眼睫,似乎有些无措。   宋微知道自己想要的效果达到了。他让桃儿抱着赖在怀里的琮琮领着宫人都出去后,然后猛地一拉,正在思索的皇帝陛下惊呼一声,就被宋微拉手揽腰斜坐在自己的双膝之上。   萧珏挣扎着要起身,红着耳根子低喝道:“成何体统,放开朕!”   “皇上~臣妾膝盖可疼了,两个时辰呢,您就不能让我抱抱安慰下我这颗受伤的心吗?”宋微脸贴在他的肩膀上蹭,可怜兮兮地诉苦和讨要安慰。   萧珏安静了下来,别别扭扭地坐着,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俊脸成了粉面桃花。简直是,害羞得招人想欺负。   宋微在心里叹气,蹭都蹭过了,怎么还是这样害羞?他以后可得多流氓一点,不然以后日子想要“性福可艰难咯。   “你,为何要这般…”这般对我好说不出口,临时萧珏改成了,“对我百依百顺?”萧珏明白,宋微不会不知道他这样的处境有自己不作为甚至是推泼助澜的作用在其中。   “因为我心悦小珏儿啊。”宋微抬手碰了碰对方的脸,看着对方恼怒瞪他样子哈哈大笑,“大概是太喜欢一个人了,他给的所有一切就算是苦的,也可以苦中作乐吧。”   “…”情话这玩意,只要是发自真心的,怎么听都不会腻。   萧珏怔怔地看着宋微许久,才道:“真会纳妃,立后,琮琮会认别的女人做母妃,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你是他的另一位父亲。朕不可能独属于你,而你却必须独属于朕。你要以男子自身扮成女子,在这深宫中做着一只金丝雀,在无边寂寞的岁月里等着朕来临幸,还要同许多个雅贵妃机关算尽地争宠,这样,你也要爱朕吗?你办得到吗?”   宋微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向来一直带笑的眼睛里浮上了悲伤,宋微盯着萧珏的眼睛问,“小珏儿会对我这样残酷吗?”   “朕…”   “我们明明可以更好的,你说的那是最糟糕的境况。”宋微温柔地笑了,“两心相悦,苦难皆美。小珏儿,我不是圣人,我很贪心,如果我的付出和委屈能换来一颗真心的话,我也觉得足够了,可是,你愿意爱我吗?我不要求对等,只求你敞开心扉的去接纳我。”   “可以…更好的吗?”萧珏迟疑地问。   “可以,只要你愿意同我携手,付出再多,只要你留我在身边,我都不会松开手的。”宋微自信地承诺着,心里想着只要萧珏爱上他了,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推翻从来。不得不说,宋微骨子里有种天真的浪漫,他后来会吃苦头,因为萧珏是皇帝,不仅仅是他怀里会脸红的小珏儿,“只不过,我可以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哦不,是请求吗?”   萧珏沉吟片刻点头。   “就是,你可不可以不要碰别人啊。”宋微下巴靠在对方的肩上可怜兮兮地道,“我会吃醋,会好难过的。皇上若是心火旺了,想要泄欲的话,我也可以的,我在上在下都是没问题的。”反正到了床上都是我说了算,宋微有些小得意,好想吃肉啊。   “当谁都同你一样满脑子这些事吗?”萧珏被对方的污言秽语打得舌头都有些打结,说句话出来都有些磕磕绊绊的。   “那您这是同意了吗?”宋微挠了挠他的掌心。   “…”萧珏抿了抿唇,然后扭过头有些孩子气地道,“你先把朕变黑再说!”宋微以他的身体为由,劝说着他不要再在太阳底下晒了,并承诺会给他配变黑的药方的。回宫之后,因为游玩的那几月搁置下的事太多,他便一直忙着把这事抛到了脑后,眼下他虽然心里同意了,却就是不愿意直接就允了宋微的请求,才把这事提了出来。   “这,你容…”   “莫不是你当初是诓朕!”萧珏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怎么敢,那可是欺君之罪啊,我一条贱命无所谓,可是家里还有娘子孩子,可不敢瞎说!”宋微严肃地说。   “你哪来的…”萧珏顿住了,然后猛地推开宋微自己站了起来,为君之道的喜行不怒于色全都抛置于脑后,顶着一张粉红粉红的脸凶萌凶萌地说,“你就不能不占朕的便宜吗?”   “那小珏儿占我的便宜可不可以?”宋微冲他抛媚眼,“怎样都可以哦!”完后还丢了一个吻。   这下萧珏不仅仅耳热,整个身体都热了,“厚颜无耻!”   “嗯…”宋微失望地低头。   “朕…朕不会…”萧珏见他失望于心不忍,心里的话便脱口而出。   “嗯!?”宋微惊讶地抬起头来?   “朕不会像你一样流氓,一样的厚颜无耻,那不是君子所为!”义愤填膺地说完后,萧珏抬起双手捂住了脸,真是丢死个人。这不是在变相承认他其实是想对宋微流氓,想占宋微的便宜,只是太笨了办不到吗? 第六十章 作   !   越想耳根子越烫,而且在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做了怎样的动作后他就有些进退两难了。   这这这,话说得傻就算了,还做了这么傻里傻气的动作,他该如何收场?   萧珏不知该如何之际,宋微拽了拽他的胳膊,萧珏不撒手,反而转过身去背对着了他,默默地放下手后就想逃,“朕御书房里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步伐还没有跨出去,就被宋微抱了个满怀,“别走啊,你午间过来,总不能是什么事都没有啊,是要一起午膳还是午休?”   “不是…”萧珏摇头。   “那是专程来看我的吗?”宋微笑嘻嘻地亲了下那人的脖子,对方躲着缩了缩。   “也不是!”这下倒理直气壮了。   “那你这是专程跑一趟过来,闲的吗?”宋微故作不解地问。   被人抱着又挣脱不开,也许是压根就没有下狠心想挣脱,总而言之就是被抱着的皇帝陛下过于紧张害羞,脑子就转得有些慢或者清奇。   “朕就是闲得慌!”看看看,恼羞成怒了。   “哦,那就闲着陪我用饭吧。”宋微捏了下对方的耳朵,委屈地说,“早膳还没用就被叫着去跪着的呢。”   “…”萧珏吐了一口浊气,总算是恢复冷静了下来,“松开。”   “不松,松了你就跑了,你不在,饭菜都失了滋味。”胡搅蛮缠似的撒娇最有用了。   “你不松怎么吃,就这样站着吃吗!?”   “这个姿势,也不是不可以哦。”说完顶着胯蹭了蹭,小宋微和皇帝陛下来了个亲密接触。   萧珏愣了愣,不自觉地想到了那日水池中的事情,然后一手肘往后打去,宋微迫不得已退开,萧珏也同时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蹦开,然后冷哼一声就往门外疾步离开。   “哎…”宋微叹了口气,一不小心又玩脱了。他有些垂头丧气地坐在了桌边,说实话吧,不委屈,不扎心是假的,只不过人还没有收到手里,只能故作豁达把委屈都咽了下去。   总想着,萧珏也有一天,会像他爱他一样爱他,那时候,他就可以秋后算账了。人活着,总要有盼头。   坐在桌边上菜时,萧珏又出现了,在宋微眼神陡然明亮时往座位上一坐,非常淡定地说:“朕现在闲…”   “…”宋微咽下了一口汤,我信你个鬼。   宋微一直往萧珏碗里夹他爱吃的菜,其实满桌都是他爱吃的。萧珏看着满满的一碗菜,他已经习惯这份细致的温暖。   “你没有爱吃的吗?”   “啊?”   “你就不能准备一些自己爱吃的吗?”萧珏蹙紧眉甚至是有些生气地搁下筷子问。   宋微明白对方的意思,他挠了挠了后脑勺,笑着道:“小的时候很挑的,没少被我娘家法伺候,后来不是,唉,家破人亡了嘛,在外面流浪过一段日子才被我师傅捡到。流浪的时候,什么都吃,最怕没有吃的。所以现在,我什么都能吃的。要非说一件最喜欢吃的东西的话…”宋微顿了顿,故作神秘地看着萧珏,萧珏明显被勾起了兴趣,有些好奇地看向宋微。   “那就是小珏儿你了,讨厌~”说完还娇嗔一声,惊得上菜的桃儿直接脱手把菜扔在了地上摔了个稀碎。慌忙跪地求饶时被萧珏挥手制止下去。   “…”萧珏淡定地夹起了个鸡腿,宋微正欲开口说话时被塞了一嘴的大鸡腿。   “你给朕闭嘴!”   宋微只能乖乖地闭上嘴巴,吃完饭的皇帝陛下并未与他午休,临时有大臣求见便离开了。   …   战事初平,休养生息,萧珏暂时没有继续拓展疆土的想法,容执明便有些清闲下来。   沈弦思仍旧没有接回将军府。因为在边境时,萧珏有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想法,便派人暗杀了在容执明府上装成沈弦思的男宠,既然人都死了,那自然是不能再存在的。   于是容执明每日回到自己的住院里,就有一绝色佳人衣衫不整媚眼如丝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楚楚可怜眼神柔媚地把他往床上带。   容执明简直头疼,这有种其实沈弦思只是馋他身子的错觉。   可是今夜人却没有来。容执明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担心人出了什么事,走了地道去敲地板,沈弦思没有应,倒是云儿隔着地板道:“将军,主子他今日去喝花酒了,您早点睡吧。”   容执明接着问,“可有把小丑儿带去?”   “带去了,主子说那李公子的小侄女生得玉雪可爱,正好从小培养了,哦,主子还说了,您千万别去找他,说是,您去了他估计也是醉的,指不定又要把您往床上带,主子觉得自己躺着挺舒服挺享受的倒也不费力,只是苦了您…”云儿面不改色地背诵着沈弦思教的话。   “别说了!”容执明头疼地揉着额角离开。   云儿吐了口气,说完后脸臊得慌。下次她再也不要帮主子传话了。   …   容执明下了朝再次敲地板,呀呀磕磕绊绊的童音告诉他来正门找。   神色寡淡的容将军甩开暗卫,翻了院墙来到沈弦思的主院门口,还未推门时,有人推门而出。   那日天气正好,天空透蓝,阳光明媚,有人迎着阳光而立,瞬间秋去春来。   一身淡黄色云烟衫逶迤拖地白色宫缎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头发梳涵烟芙蓉髻,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宛若春日花开般娇俏可爱,双眼盈盈,狡黠灵动得像一只招人的小百灵鸟。   容执明微微眯了眯眼,少女打扮的沈弦思便像一阵一样飞奔过来扑在他怀里执明哥哥执明哥哥地唤。   “你比我年长一岁有余…”容执明提醒道。   “我就是见不得那什么公主唤你执明哥哥。”沈弦思扑在他怀里不满地道,“只许她唤不许我唤不是?”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沈弦思埋在他怀里不满地道,“昨日酒喝多了现在头都还有些晕呢,你就不能,就不能顺着我吗?”   “你居然还敢提这事?”   “有何不敢!光天化日之下你还能白日宣淫不成。”沈弦思大胆地说完后急忙退开,然后抢在容执明前面说,“执明,我现在是一富商之女,日后你可要明媒正娶来娶我。”   “富商之女?”   “当然,要不然你当我这几日的所谓花酒是白喝的呀。”   嗯,花酒这帐,可要好好算算了。容执明在心里如是想。 第六十一章 灌醉上   容执明与沈弦思出了门,没有躲避任何人视线的意思,大大方方地在热闹的街道上漫步着。沈弦思隔着宽大的广袖,偷偷把自己的手塞到了对方手里,窃喜了一番,才有些红着脸地去买各式各样的吃的。   平日里再怎么放浪,和心上人接触时还是会忍不住红,眼波流转间是不经意的天真的心动。小心翼翼地依偎在容执明的肩膀旁边,捧着吃食时开心得像个傻子。   没有精明,世俗,故意流露的勾引媚态,干干净净的,和当年不肯好好读书要拽着他出来游玩的小殿下一般无二。   容执明没有去管这是不是沈弦思打的情怀牌,他从来都是顺应本心的。   人总是恋旧的,当往事浮现时,容执明神色柔软了下来,他生得本就英武俊逸,垂着眼角温柔一笑时,总是最让人心动的。   可惜沈弦思没有看见,他端着一份豆腐脑傻乐着吃,然后脸蛋上就沾上了食物残渣。   容执明站在人的面前抬手用大拇指给对方抹了去,沈弦思呆呆地瞅着他。   “有这么好吃吗?乐得跟个傻子一样。”容执明边擦边说。   指腹划过,沈弦思微微颔首粉面红腮,兴许是扮作女儿家涂了胭脂,才让色气大胆的沈弦思那么容易红脸吧。   “我是高兴,真的太高兴了。”沈弦思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和你光明正大的走在街道上…”说到最后尾音居然还有些颤抖哽咽,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在容执明想要说些什么时转过身背过脸去,他真正伤心难过时,是不愿意把眼泪给他看的。   琉璃瓦的皇宫在太阳底下发着光,高高的红墙埋葬了多少人的一生。   所有努力破灭时,迫不得已要一手毁掉南萧时,他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容执明的手搭上了他的双肩,“往后日日都陪着你出来玩,不哭了。”   沈弦思破涕为笑,鼻涕泡都出来了,不顾周遭人异样的眼光,转过身来闷闷地撞进容执明的怀里,将自己的眼泪鼻涕全都擦在对方身上,然后才推开拽了拽自己的裙角,“要是不用穿这一身就好了…”   “…”容执明心里也涌上了一阵悲哀,现实的困境还是束缚着他们,因为他和萧珏是君臣,互相利用的君臣,有隔阂的君臣,不得放纵。他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头,温言地许诺着,“会有那么一天的。”   沈弦思弯着眼角点头,“执明,走,我带着你去庄园里喝花酒去。”   “你带小丑儿去喝就算了,还要带我去喝?”容执明斜睨着他。   “嗯,有什么不可以吗?”沈弦思仿佛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拉着对方径直就往前走。   容执明心里想的是,行,一会就喝花酒的时把人给办了,看还敢不敢这么大胆。   到了庄园时,下人摆上了酒,原来所谓的花酒只是花酿的酒,还有各种各样的果酒,小点心和下酒菜摆上,坐在小亭子里。亭外是一条蜿蜒的河流,旁边种着各种果树,秋日里果子成熟了,果香四溢。   庄园之主是平陵经营酒生意的富商的李家,那个前几次同沈弦思喝酒的李公子排行老二,瞧上了春华楼的一个小倌,在沈弦思的刻意安排之下受了春华楼的恩,这位李二公子同沈弦思达成了合作的约定,沈弦思助他夺家产,他便给沈弦思一个合理的身份。   大户人家宅院之争向来是不输于宫围的,李父心爱女子临死之际生下女儿被大夫人陷害一出生便流落在外,李二公子找了一直偷偷照料着准备给大夫人致命一击,没想到先天体弱,今年开春便病故了。沈弦思便可以借着这个身份生活,不用整日在深深的宅院里躲躲藏藏。   粗略地交代了一下身份的由来,沈弦思便迫不及待地启封美酒,香甜醇厚的酒香勾得沈弦思如偷腥的猫,正想就着酒坛子畅饮时,被容执明夺了去,“那日都还在喝药,你身体能饮酒吗?”   沈弦思还来不及说话,容执明又接着道:“不拖着我上床,就自己偷跑出来喝酒,你这胆子是越发肥了。”   “…”沈弦思趴在桌上,气馁地道“可小了,胆子一点也不大,你都不宠我,哪来的机会养肥胆子。”   “不宠你?”容执明倒了一杯酒在酒觞里,微微扬了扬声调,“确实不宠。照你这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性子,要是宠你,那还得了。”   “汝听人言否。”沈弦思戳了戳酒坛子,“执明,我可以喝的,华垣都许我喝的,只要不醉就好了。”   “昨日可是醉到让云儿给我传了那些话,今日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那是胭脂…”沈弦思申辩着。   “哦,那你把它擦了去。”   “…”沈弦思直起了身子,跑过去蹲在了他身边,仰头眼神亮晶晶地望着他,手上推着对方的膝盖,“执明…”   容执明喝了一口,这花酒滋味确实不同凡响。   “那几年,在宫里,他们为了让我成为彻头彻尾的昏君,便…”   “这个借口你在将军府后山就用过了。”容执明敲了下对方的额头。   “啊…这次你记性倒好了。”沈弦思吃了瘪,索性耍了赖就坐在地上。   “我记性什么时候不好了。”   “那你可还记得你我分离多久,我九死一生才回来同你见面?”言之凿凿,字字往软肋上戳。   “…”容执明沉默了。   “重逢那日还好声好气哄人,把我哄上了床了就翻脸不认账,不求你把我捧在掌心里哄,就顺一下我的意思都不可以,容老三,你个伪君子。”   容老三…伪君子…把你哄上床…谁把谁拉上床的?   “只准喝一点。”容执明到底还是允了。   得了便宜就不卖乖了,端着小半杯酒,沈弦思一边给容执明介绍各种酒,一边给容执明满酒。   一副把他灌醉的架势。   容执明也渐渐明了对方的意图,在沙场上走过来的人,能够提着带血的刀灌了一坛烧刀子都不会醉的。   人都说了不顺从他了,那就顺他一次,看这肚子里装什么坏水,毕竟,容老三这称呼真是难听到…想打人。   容执明露出了醉态。 第六十二章 灌醉下   可惜的是,沈弦思没有那么好糊弄。   喝了酒后的将军不耍酒疯,寡言沉默地坐着,任人调戏施为,这是沈弦思年少时就知道的事。   容执明的醉态太真,他狐疑地瞅了一会儿,冲对方嚷:“容老三,三姑娘?”容执明家里排行老三,孩童时过于清秀,没少被认为是相府的三千金。容老三姑且还能忍受,只是这三姑娘…反正小时候沈弦思只敢当着容执明的面喊一次。   容执明瞳仁有些涣散地看着他,脸上也是绯红一片,似乎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沈弦思在说什么。   沈弦思点了点头,坐了过去直接横坐在对方怀里,搂着脖子神似绵软的大白兔的地方在容执明的膝盖上前前后后地蹭了几下。   “…”尽管那处苏醒了,容执明却只是呆呆地打了个酒嗝。   眼睛转了转,拍了拍容执明的俊脸,掐腰戳臀部,咬喉结捏胸,甚至对着小执明好一阵把玩…容执明都只是不舒服地蹙眉哼了几声,没有任何反应。   沈弦思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走到亭子外面拍了拍手,一个下人就小跑了过来。   “再去取几坛酒来,要你们庄园最烈的酒。嗯…然后然后带着纸笔过来。”沈弦思吩咐完,随意拔了根草在容执明面前晃动,家里养了一窝猫,逗猫逗成习惯的沈弦思对着自个儿相公也跟逗猫一般无二。   容执明只是在不舒服时抬手挥了挥,呆呆的模样逗得沈弦思捧腹大笑,然后一边笑一边喊:“三姑娘长得可真俊,喝醉了更招人,爷会好好疼爱你的。”然后斜邪笑着去扯容执明的脸,扯玩揉,揉完搓,怎么高兴怎么来。   玩了一阵下人就把酒和纸笔送来了,让人下去后沈弦思继续哄着陷入呆滞的人喝酒,堆放不情愿喝之际,他就含在嘴里渡到了对方口中,这样几个来回,即使海量的容执明也真的醉趴在石桌上不省人事了。   没有应合的意思,是真的醉了,沈弦思没那么好糊弄的,论演戏,自然是没人能及他的,一开始装醉的容执明在沈弦思眼里拙劣得可爱。   “这酒也真是烈…”沈弦思揉了揉额角,他不过是哺给容执明,都有些眩晕。   抬手戳了戳容执明的脸颊,沈弦思就对着昏睡着的人上下其手,这里摸那里蹭的,终于在里衣里拿出了一块淡紫色印章。   那是容执明号令自己培养的暗卫的印章。   沈弦思拿着把玩了一阵,便坐在桌边细细地描摹了下来,画好之后,他把印章塞回了容执明的怀里,走到亭外吹了一声口哨,一只洁白的信鸽便飞了过来停在他的手上,把画绑好在鸽子的脚上让对方飞走之后,他负着手带着笑从容地转身,然后愣在了原地。   本来昏睡在石桌上的人端坐着,手指酒觞摩萨,眼神如炬地盯着他看。   真是如芒在背啊。沈弦思的从容全都消失了,负着的手垂了下来,像做错事的小孩静静地等着惩罚。   “过来!”容执明下了命令,声音低沉冷淡,其中还夹杂着…连沈弦思都捉摸不透的情绪。   沈弦思慢慢地走了过去站定在离容执明几步远的地方,“执明…”   “闭嘴!谁准你主动开口说话了!”   “…”所有思量被堵在了嗓子眼里,怎么这么凶啊…   “跪下!”容执明冷喝一声。   “什么?”沈弦思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容执明叫他跪下…   “怎么,不肯跪?”勾唇冷笑,容执明站了起来,带着醇厚酒香的吐息喷洒在沈弦思面前,邪气摄人的容执明抬手捏住了沈弦思的下巴尖,用大力揉捏着。   “痛…”沈弦思低呼一声,眼睛里蒙上水雾。他本以为容执明会同往常一样心软放轻力道,可就在他呼痛的瞬间,沈弦思看见容执明眼睛里浮现了一瞬间的狂热和兴奋。   他愣住了,他看错了是吧…   “小东西,还知道痛?”   小东西…沈弦思真的反应不过来了…这…容执明现在的情况,他怎么又兴奋又害怕呢?   “嘿嘿…执明呀…”你这醉酒了还有一个变态鬼畜形象吗?   “我允许你说话了吗?”一只手扣着下巴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沈弦思的脸庞,眼神露骨而又诡异,指尖从脸庞流连而过,到了耳垂,来到脖颈…摸得沈弦思起了鸡皮疙瘩咽了咽口水。   “小悦知啊,我都说了你不长记性,别撩拨我,你承受不起的,太不乖了。”手指在喉结处流转。   “这…我…”你到底醉没醉啊…   “你还有一个机会,我数到十,你能逃走的话,就饶了你。”   “?”沈弦思眨了眨眼睛,容执明却猛地一推,任他摔倒在地,撑地的手掌擦破了皮。   “!”沈弦思睁大眼睛看着容执明,一脸的不可置信,容执明最生气的时候都没有推过他!   “一…”容执明望着他似笑非笑地数了数。   还挺会玩的,顾不得手上的痛楚,沈弦思只得爬起来往亭子外面跑。   他听到数到五之时猜测兴许是自己不小心触碰到了对方的什么机关,尽管明白现在自己是真的得逃,因为就往日里容执明清醒时他能把他弄到那啥…   可是在后背发凉的同时沈弦思居然隐隐升起一丝兴奋,有些好玩…   运起轻功藏在了假山堆里,沈弦思对着破皮的掌心呼气,心里有些小得意,这个疤一定要想方设法地留着,等执明清醒后就可以用来装可怜撒泼了。   他本就没有想怎么躲,所以在容执明出现在他面前对着他勾唇一笑时,他也冲着容执明傻笑,笑完还扑到了对方怀里。   然后就被点了穴。   动弹不得的沈弦思好整以暇地看着容执明要做什么,对方解了他的腰带…   啊!不会吧!喝醉了这么猛要野战吗?   然后对方就用那腰带绑住了他的手腕。挑起襦裙撕拉一声,撕下了两根长布条,一根闷住了眼,一根绑住了脚。   绑好之后容执明就把人扛了起来。被颠得有些难受的沈弦思想,哎呀,会?!玩也是醉酒的执明会玩啊! 第六十三章 恶劣上   大火燎原后只剩下一片荒芜…容执明这把火燃得无比的热烈。   等他清醒过来时,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膻腥味,怀里滑腻的躯体滚烫着发抖,身下还安眠在一处温暖的处所,在他皱着眉轻轻地一动时,怀里的人反射性地颤抖瑟缩,沉睡的欲望又开始苏醒。   容执明急忙退了出来,红红白白的鲜花绽放在床上。揉着涨痛太阳穴坐在床边,容执明从地上捞起被子给濒临凋谢的躯体盖上,把对方嘴里塞着的棉布拿了出来,才冷着张脸坐在床边给自己纾解。   闭眼时想起了沈弦思残破的模样,干裂的唇上有血迹,嘴里塞着棉布。模糊间容执明想起,是后来对方哭得太凄惨了,早已失去理智的他还是听不下去就随意把亵衣撕扯下来一块布料堵住了对方的嘴…   眼睛红肿带泪,瓷白的躯体上全是欢好的痕迹就算了,甚至还有取乐过后的鞭痕,集中在腰垮腿根和雪白的臀部。   手腕和脚腕是高高肿起的深紫色的乌青,现在还绑着布条。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可想而知…长叹一声,看着自己已经有些清了的东西,他就知道到底胡闹了多久。   睁开眼睛打量四周,是他的秘密房间。不甚宽阔的暗室,就摆了一个香炉,一张桌子和挂着水红纱帐的床铺…   桌上摆着瓶瓶罐罐的东西,还有凝着红色和白色的各式玉势…   缓了一阵才恢复气力,捡起地上的袍子胡乱地裹在身上,容执明拖着纵欲过度后虚浮的步伐走了出去开了门,这里连接着的是他的书房,在书架后的墙背后。   他一出去,兰儿就腾地站了起来,有些无措地看着冷着脸的容执明,半晌才跪下来喊将军。   两日前她们的将军把捆好的沈弦思抱进了里面,冷着喝令没有他的吩咐所有人都不许进去后,就一直到了今日午时才出来。   作为将军府的管事丫鬟,小暗室就是她跟着布置的,里面发生了什么,她自然是能猜得出来的…   幸好沈弦思有分寸把灌醉容执明的时间挑在休沐日,要不然的话还不好向宫里那位交代。   “去准备一桶热水,取伤药和剪刀,另再备一碗参汤送到卧房。”容执明沙哑着嗓音吩咐。   兰儿领了命下去。容执明回暗室里用锦被裹着人抱回了卧房。手触碰对方滚烫的脸颊,容执明叹了口气。   他内心本就不甚光明,再加上家破人亡,在外流浪,即使遇到了江湖中的师傅,也为了报仇把自己活得像一把冷锐的刀。后来投身凤临,上了战场厮杀,鲜血的浇灌下,他内心就有些阴暗了。控制欲和施虐欲时有作祟。   特别是对沈弦思…   爱耍小心机,不安分的,不乖的沈弦思…跟年少时喜欢看对方的眼泪一样恶劣。   兰儿很快就把所有东西取来了,在容执明的吩咐下出了房间去命人去宫里请宋微,理由是容执明病了。   身上的鞭痕还好,主要目的为了助兴,抹伤药就行…只不过那处的撕裂伤还有这高热就棘手了。   还有腕上的伤,他是上过战场的绑俘虏怎么绑自然就怎么绑沈弦思了,四周黑紫肿起,细布条紧紧地勒着,有些地方还破了皮陷进了皮肉里,可见对方到底痛到何种境地挣扎。   结是解不了了,他只能用剪刀轻轻剪掉。给人哺完参汤后,便抱着人去清理身体。   …   宋微是抱着半岁多的小太子琮琮过来的。   外邦使臣来访,萧珏很忙,而小太子除了父皇就只肯待在宋微身边,将军府这边又急,索性就得了萧珏的允许悄悄把娃也跟领着过来了。   彼时的小丑儿已经是梳着两个小发包能在没有人的牵扶下颠着步在地上跟着小狸花猫玩的小家伙。   一群丫鬟向宋微和小太子行礼,抓着猫尾巴的小丑儿就愣愣地盯着宋微怀里的白生生一脸冷淡的娃娃瞧。他这是第一次看见同他一样的娃娃。   在宋微向他招手时,小丑儿呆呆萌萌地迈着小步伐走到了他面前,“小丑儿,这是弟弟…”   太子弟弟打小就爱冷着张小脸,绷着白嫩的腮帮子特别嫌弃地看着小丑儿。   “弟弟…”小丑儿唤了一声,就直接凑过去在琮琮脸上啵了一口,“乖了~”然后伸着肉爪爪摸琮琮的头。   不高兴的太子殿下没有反对。   宋微见琮琮还挺乐意挨着小丑儿的,便让桃儿和梨儿带着琮琮在外面同小丑儿在外面的毛绒绒的毯子上玩,自己进屋去看病去了。   琮琮坐在桃儿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丑儿身边的三只毛团子,大肥狸出去觅食了。   小丑儿爬到他身边,小狸花猫便跟着围了过来,像护卫一样蹲坐着。   “弟弟…想玩?”小丑儿对着琮琮说。   “…”再聪明的太子殿下因为明白不了对方的意思,眨了眨眼睛特别高冷地皱鼻冷哼一声。   “那泥小小(笑笑)呀!丑!”小丑儿拍着小猫脑袋激动地道,他一激动,身边的嘤嘤怪们也跟着喵喵喵地喊。   “哼嗯~”琮琮别过脸去玩在桃儿怀里,好烦哦。   “…”小丑儿伸出小肉爪搭在琮琮身上拍了拍,“弟弟不乖…窝要打泥的屁屁…”   烦躁的小太子殿下回头直接把小丑儿的手打了回去。   小丑儿嘴巴张得圆圆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一众丫鬟就眼睁睁地看着小丑儿抬手到嘴边呼了呼,然后眨眼眼泪就滚下来号啕大哭。   哭声直接把小太子给震个目瞪口呆。   兰儿云儿上来都哄不好的那种,“痛!坏弟弟!呜呜呜…居然敢打窝惹…那么漂亮的宝贝弟弟怎么舍得…呜呜呜呜…”   “…”   外面的哭声吸引到了宋微的注意力,他对着一旁垂眸的容执明道:“你娃哭了不去管管?”   “假哭,专心看病。”容执明一边给沈弦思擦汗,一边道。   “你真行,要是我家琮琮哭了,我才舍不得不管。”宋微碎碎念了一句,继续施针。   外面的娃娃越嚎越大声,床上的昏迷着的沈弦思兴许是听见了变得不安,然后在睡梦中挣扎乱动。   “你看着,我出去。”容执明出了房间走到小丑儿面前时哭得撕心裂肺扯衣领小拳拳捶毛毯毯的小家伙立刻噤了声,打了个哭嗝后扯着猫咪尾巴擦了擦脸便笑嘻嘻地抱住容执明的小腿,“爹爹,抱抱丑丑~”和他爹亲简直一样一样的。 第六十四章 意外生   容执明垂眸看着奶娃娃,并未伸手去抱他。   “哼嗯…”跟猫一样在容执明小腿上蹭着,“有人打丑丑,痛痛…要飞飞…”   真是没有办法。容执明弯腰抱起了孩子,“小丑儿,你爹爹在睡觉,不能再吵了。”   “?”颠颠地点头。   这边的琮琮终于从那震天响的哭声里反应过来,他显然被吓到了,四处张望着不见宋微,小家伙拽着桃儿的衣袖,糯糯地出了声:“嗲…”宋微瞒着萧珏偷偷教孩子喊他爹,这还是琮琮第一次喊。   他才半岁多,只会发些咿咿呀呀的音节。性子和皇家的气度在那里,打小便不会号啕大哭,噼里啪啦地掉着金豆子找爹爹。   小丑儿偷偷瞅了眼哭得招人疼的小太子,便别过脸去趴在容执明怀里,他好像把人逗哭了…心里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他好像很喜欢看这个弟弟哭。   虽然琮琮哭声不大,但是宋微还是心有灵犀地跑了出来,小家伙一见到他就忙伸出手去,难得的主动样。   宋微动作熟练地把娃哄好,便对着容执明道:“没什么大事了,两三日之类应该能退热,药方我留在了房间里。师弟,以后尽量别这么生猛了,简直太禽兽了,我先回去了,你怀里那小子焉坏焉坏的。”   说完摸了下小丑儿的头便离开了,小丑儿看了一会,才睁着大眼睛对容执明说:“爹爹,还可以…再见到弟弟吗?”   “你喜欢他吗?”   小丑儿点点头,“哭…好看…”   “…”容执明沉默了。   “爹爹,清搜系什莫?”好奇宝宝继续问。   容执明终于舒展开眉眼笑了,“以后小丑儿有了喜欢的人就明白了。”   把乖乖的娃娃递给了下人后,容执明便继续去照料沈弦思了。   …   出了将军府正值夜市,作为皇城的平陵热闹程度自然是不用说的。   不知是哪家在办喜事,请了舞狮子的,流水席摆着大鼓敲着,所有人都眉开眼笑的,这日子过得很幸福。   宋微掀开帘子心里由衷地感到骄傲,自个儿媳妇真是一个好皇帝,不妄他那么辛苦,山河泰安。   嗯,快到他生辰了,自己也得准备准备了。   宋微正在想事情时,怀里睡得迷迷瞪瞪的琮琮也探了个头出来,小脑袋搭在马车车窗上,哭得有些红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这热闹自由的景象。   他一出生便在皇宫,何曾见过这些场面。再怎么稳重的娃娃也是爱玩爱闹的,看着小家伙扒着小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瞧,宋微心里一酸。   小珏儿也是爱热闹和自由的,在南阳时候他就看出来。可生在皇家,天性永远是要压抑着的,自由两字更是无稽之谈。   而怀里的琮琮,是他打算着早早推上皇位,然后带着小珏儿远走高飞的。他是向往自由的,压根就没有打算和萧珏一起老死在皇宫里。   心里越发可怜儿子,于是宋微大手一捞自个儿的小宝贝,喊了停车就要出去游玩。桃儿梨儿自然不会说什么,一个扮成普通随从的侍卫拦住了他,低声道:“娘娘,外面太危险,您还是早点和太子回宫吧。”   怀里的琮琮一出来,眼里都有了光。   “能有什么危险,我就带着太子逛逛,再说不是有你们的嘛。”宋微作势要走,那侍卫不肯让开。   “娘娘,皇上说了,您和太子一出将军府就必须回宫,不准在外逗留。”   一个表演杂技的踩着高跷过去了,怀里的娃娃开心地呀出了声。   “出了事我担着,我是主子,你只是一个奴才,别惹我不痛快。”说完狠狠地揣了那侍卫一脚,便抱着难得脸上露出这么开心得笑容的琮琮闲逛了去。   那侍卫让一个人回宫里报信,便带着另外几个便衣侍卫紧紧地跟在宋微四周。   …   收到宋微带着孩子在外滞留的消息时,萧珏正累得捏额角。今日同外邦使臣就流民一事怎么都没有谈妥,眼下又有一堆折子。   侍卫的话一说完萧珏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黑了个彻底,猛地一拍桌子冷喝了一声“胡闹”!   吓得宫人全都跪伏在地。把一个储君带在外面滞留到底有多危险不言而喻!   不是萧珏为惊弓之鸟,他是在皇家长大,还是皇子时就有无数明枪暗箭,更何况被立为了太子。   “把他给朕绑回来!”   “是,皇上。”   …   还是出了事。   遇到了暗杀。   对方燃了毒烟,宋微尽管已经及时捂住了琮琮的嘴巴,小小的孩子和周边的几个百姓还是吸了进去。   乱做了一团。   宋微为了好好地护住孩子,还被当胸劈了一掌,这一掌让宋微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他只能忍着。   到了德馨宫他什么都顾不上,急忙翻箱倒柜给昏迷过去脸色泛青的小家伙塞了药丸进去。   琮琮太小了咽不下去。   宋微急得眼眶都红了,他一时大脑堵塞不知该如何之际,还是一旁的桃儿急忙取了热水过来把药丸给研磨成药水,宋微流着泪给琮琮哺进去。   这时萧珏才带着一众太医到来。   兵荒马乱地忙了一阵,得到琮琮已无性命之忧时萧珏差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宋微扶住了他,萧珏强势而又冷淡地狠狠一推,本就受伤的宋微被推倒在地,眼前一阵气血翻涌,身上也全是疼痛的冷汗。   萧珏看也不看他,坐在床边给琮琮擦脸,孩子还在时不时地呕出毒血,一张小脸还有着乌青。   “小珏儿,我…”宋微想道歉。   “滚出去!”萧珏怒喝一声,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惊得连宋微对萧珏的称呼都忽视了去。   “你听…”   “来人,把元妃给朕拖出去!”萧珏脸绷得紧紧的,寒气森森。   几个御林军跑了进来把宋微拖了出去,宋微眼睁睁地看着宫门关上,小珏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太他娘痛了。宋微捂着胸口眼看就要倒在地上,桃儿和梨儿忙红着眼扶住了他。   “您先去偏殿歇着,传个太医来瞧瞧。”跟着出来的李公公看着宋微像死人一样的脸色,忙道。   “不用传太医了,我自己…哇…”说着宋微就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身后冷月如霜。 第六十五章 伤心   宋微这一掌受得不轻,他自己是大夫,自然是明白服了药之后应当好好休息。   孤零零地坐在偏殿里,宋微怎么都不肯躺下休息,虽然琮琮的毒已经解了,可是没有看见孩子醒来,他又怎么安得下心。才半岁多的娃娃呀,宋微只觉得揪心和难过,想着想着,便又呕出血来,桃儿和梨儿急忙取来手绢给他擦拭而去,宋微咽下了血腥味,“梨儿,你去正殿里守着,琮琮醒了的话第一时间通知我。”   梨儿和桃儿对视了一个眼神后领了命出去,桃儿在一旁给宋微整理床铺,“公子,您不养好伤,怎么去照顾小太子和哄好皇上呢?”   宋微身体顿了顿,是啊,萧珏那里可是气得不轻呢,这要是不处理好,他好不容易和萧珏经营起来的境况又要毁于一旦了,即使萧珏身上有他种的蛊,也不可以无所顾忌。当务之急他确实应该先养好伤。宋微最终还是躺在了床上,也许是伤得过重了,他在疼痛中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他梦见萧珏要把他逐出皇宫,并且永远不许他再与她们父子俩见面,宋微一阵后怕,从梦中惊醒过来猛地坐起,然后捂着胸口疼弯了腰,剧烈地咳嗽着,咳出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桃儿急忙坐在床边给他顺气,这时萧珏有些冷淡的声音传来:“传太医。”李公公谴了一个小太监去请太医。   几乎一听到萧珏的声音,宋微就猛地抬起头来,双眼灼灼地看着离床不远的人。   “小珏儿,琮琮怎么样了?醒了吗?他是不是很痛…对不起…小珏儿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想让他开心些。”宋微红了眼眶,他此刻面色惨白如恶鬼,头发凌乱,干裂起皮的唇边还挂着血迹,只穿着里衣,身形有些单薄,仓皇无助地向自己道歉时真是可怜极了。   到底对宋微现在的情况心存不忍,可是萧珏还是锁紧了眉,他的气色也很差,守在琮琮身边彻夜未眠,繁多的政务又压了下来,真是喘息都难,他的火气最终压过了那份心疼。   “琮琮痛不痛,你不知道吗?他才半岁!”萧珏冷哼一声,“朕不是让你别在外面逗留?还拦不住,大言不惭地说出了事你担着,你担得起吗宋微?你是不是太放肆太看得起自己了。”   平日里好好的时候,宋微觉得自己可以哈哈一笑就把萧珏那些伤心的话压下去,可是现在…   “对不起…”他低着头道歉。   “你用你那些不入流的江湖习性对朕可以,朕不与你计较,可是宋微,琮琮他是朕的储君,将来是要做皇帝的,收起你的那一套,怎样对他好朕自然会请天底下德才兼备的女人来做他的母妃教养他,而你…”萧珏脸上的肌肉抖了抖,“日后,少与琮琮见面!”   “小珏儿,你说这些话,是认真的吗?”宋微拽紧了被褥。   “君无戏言。”萧珏闭目说完,就冷冷地转过身去要抬步离开。   “萧珏,你说我的真心是不入流的手段,我认…你说不容许琮琮知道我也是他爹爹,我也认,可是你现在,要让别的女人来教养琮琮,还让我与他少见面…”宋微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德才兼备的女子,难道指你宫里那个小心眼毒心肠的雅贵妃?”   “朕要立后了。”萧珏回眸看他,平静地道,“西疆公主纳兰月。”   宋微手蓦地就松开了,眼泪在他眼睛里打转,他憋了回去,挣扎着起身,踉跄地跑过去拽住了对方的衣角,“小珏儿,你可以立后,但你答应过我…你绝对…绝对不碰别的女人的。”   “她是一国公主。”萧珏垂眸,“我是一皇帝。”他不敢不能冷落对方,萧珏从呆愣的宋微手中抽出了袖子,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他什么意思…”宋微愣愣地问。   桃儿和梨儿不敢回答他,在太医到来的那一刻,宋微倒在了地上。   多么希望,醒来这不过是大梦一场。   …   容执明正在给醒过来的沈弦思小口小口地喂药,对方乖乖地张口,高热还未完全散去,脸蛋红得跟两团云似的,睁着水润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容执明,却一语不发。   醒来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会…有阴影了吧…容执明心里如是想着,搁下了空药碗,给对方塞了颗蜜饯后,取来手帕要擦脸,沈弦思却下意识地躲了躲。   容执明的手僵在他眼前定住,沈弦思愣了愣之后,才又探出头去,在他掌心蹭了蹭。   “怎么不说话,怕我?”容执明淡笑着给他擦脸。   “…”沈弦思摇了摇头,抬起手指了指嗓子,然后向对方比了一个口型,“哑了。”那天叫得有多凄惨自然不言而喻,这几日发着烧喉咙自然也是跟着像火灼烧一样,眼下自然是说不出话来的。   容执明勾起了唇角收起手帕,“下次还浪吗?”   沈弦思看了他一会儿,眼神上上下下意味不明中夹杂着露骨调戏地打量了对方片刻,才清清浅浅地笑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才拉起容执明的一只手,纤长的手指在对方掌心里划下“暂时浪不了”几个字,意思很分明,好了之后还会接着浪的。   “你啊。”容执明笑着摇了摇头,正欲说什么时,兰儿跑了进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容执明蹙着眉站了起来,对着沈弦思说:“你好好休息,师兄病了,我去宫里一趟。”   沈弦思点了点头。   容执明前脚出去后,云儿就走了进来,把下人都差遣下去做事后,对沈弦思说:“主子,那边传来消息,将军的令牌已经复刻好了,华公子问您什么时候动手。”然后伸出手摆在沈弦思面前。   沈弦思垂眸想了会,在云儿手心里写下了十月初八。十月初八是萧珏的生辰,那一整日容执明必然都在宫里,回到将军府应该已经很晚了。   云儿点了点头,然后接着说:“主子,华公子说了,劫出四皇子一事恐生变,万一我们的人同将军手里的暗卫发生了冲突,为保任务完成,可否下杀手?”   沈弦思沉默了许久,他的手微微握了握,眼神一凝,终于在云儿手里划下了一个“杀”字。   沈明庭父子欠他的债,他一定要讨回来。对方以为躲在容执明的保护下,就可以安然无虞吗?   笑话。 第六十六章 解不了   萧珏并没有见容执明,彼时他正在陪着西疆国的公主纳兰月在逛御花园。   离萧珏的生辰只剩下不到半月的时间,各国使节已经陆陆续续的到来,有的甚至半月前就已经到了平陵。而所有到来的使节中,以西疆为尊。   南萧亡国之后,这天下掌控着话语权的大国便只剩下西疆和凤临。   凤临才扩大疆土,需要休养生息。西疆正值权臣当政皇室内乱,需要喘息,于是关系微妙的两个国家达成了暂时的和平。   和亲便是一个很好的手段。   容执明被拦住时,远远的可以看见衣着华贵的男女坐在亭中,女的低眉颔首,纤纤玉手拨弄着琴弦,偶尔抬眸,眸带倾慕地看着她前面身着明黄龙袍的俊美男子。   好生般配。   “将军,皇上说了,您可以去见元妃娘娘。”李公公错身遮住了容执明的视线,弓身道。   容执明点了点头,正要随着小太监去德馨宫时,李公公叫住了他。   李公公紧紧搂着自己的拂尘,斟酌再三还是道:“将军,烦请您同元妃娘娘说,皇上性子骄傲,身在那个位置又有太多的不得已,有些话并不是真心所言,望娘娘,宽心。”   容执明微微抬起了唇角,“所以,另一方就该一味的委曲求全来将就吗?”   “您这话…”   “他明白的。”说完,容执明转身离开。   “哎哟,都是什么事啊!”李公公一阵后怕,幸好当初阴差阳错成了宋微,要是真的是一开始相中的容执明,那皇上指不定被虐成什么样。   …   容执明到了德馨宫时,梨儿正端着药正要进殿,看见容执明,当即眼泪就掉了下来,刷地跪下去,特别委屈地喊:“将军…”   容执明让她起来,接过了托盘,“我进去,你让人守着。怎么跟着宋微了就爱哭了,别轻易掉眼泪,有我在。”   梨儿抹去了眼泪,“哎”了一声后便照着容执明的吩咐做事去了。   按理来说容执明是进不了寝殿的,是萧珏给了特权。   宋微坐靠在床边,手里捧着一本医书,虽然气色很差,但也没有成为自己想象中的要死不活的样子。   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容执明坐在了床边,“喝药,能自己端着喝吗?”   “…”宋微瞅了他一眼,“沈弦思身边时你也这样对他的?”   “自然是不一样的,声音的劲在,看来也还不是太糟糕,自己喝。”说完,就把药碗塞到了宋微手里。   宋微撇了撇嘴角,缓慢地搅动着汤药,眼神明明暗暗间,才问:“你…专门来看我的?”   “宫里有人传消息,说你病得很重,让我来看看。”小太子遇刺一案被了下去秘密调查,明面上的案件只是有人街头投毒造成几十位百姓受伤两位中毒身亡。   宋微把药一饮而尽,然后看着容执明道:“我明明不许,身边的人给你传消息的,是…是你的暗线告知的吗?”   容执明平静地同他对视了一会,在对方小心翼翼的渴求中摇了摇头,“不是,是皇上命人告知的。”   “我就知道…”宋微眼睛里的光又亮了起来,他高兴地笑着,“他还是知道心疼我的,知道找你来,我能高兴些…”   “他不说我也会知道,他要立后,要冷落你,必先要安抚我…”   “师弟,别说了。”宋微制止容执明继续说下去,“我知道这是原因之一,但我也相信,我说的原因,也有。”   “师兄,再听我一句劝,出宫吧。”容执明沉默许久,还是提起了这件事。   “你知道的,我出不去。我是小珏儿绑住你的最好筹码,对不起师弟,对不起,明明知道我留在皇宫里,你就注定受制于小珏儿,可是,师兄不甘心,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欢喜的人。”   “绑住我的不是你是我自己,师兄,我有办法让你离开的。”   “晚了…”   “蠢,不当妃子你就怪不到皇帝了吗?”容执明被气笑了。   “不是,你还记得,我提到过,我给小珏儿种了迷情蛊的事吗?”宋微垂着头无情打采地问。   容执明没有说话,挑起了眉。   “我不能离他太远…如果过上十天左右,他会,他会渐渐精神萎靡,夜不能寐,然后逐渐虚弱…”这才是为何,萧珏待在宋微身边,精神气色都会很好,晚上也能安眠到天明。“而那时,我若在宫外,这样的境况多了,他会生疑的!”   “解了!”   “解不了。”宋微摇了摇头,“解不了了…”   “这么委屈求全不择手段地去得到一个人,值得吗?”容执明叹了口气问。   “你可以去问沈弦思,他能给你答案。”宋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含着笑看着容执明,“师弟,我没事的,过几日小珏儿自然会来找我的。”   “你是在玩火。”   “输了的话,就被烧成灰烬,那样,我也就死心了。”宋微不以为然地说完后,望了容执明一会才接着说,“师弟,如果哪天你把沈弦思弄丢了,你会委屈求全地追回沈弦思吗?”   “…”容执明看着他,许久后才吐出了了“不会”两个字。   宋微不以为然,转了话头,“那日被琮琮哭得揪心,忘了同你说了。沈弦思生小丑儿时留下了产疾,后面不知道是遭遇什么,气血亏损得极为严重,并不适合再有孩子,你们,还是注意点,如果有了,早日流掉,虽然难免会对身体有损伤,但比起生下孩子面对的鬼门关要轻松许多。”   “日后,行房时如果要留在里面,还是服下避子汤,虽然我并不确定一个男人是否还会真的第二次再有崽。”   “避子汤?”容执明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那日同沈弦思厮混之后,对方即使一丝力气都没有了还要挣扎起来喝的药…“嗯,你注意休养,改变主意的话通知我,我给你安排。”   “哎呀,有师弟这个靠山就觉得刀山油锅我都可以放心去了,反正到时候有你来捞我。”   “…”容执明决定不搭理他径直离开。   …   容执明没有见上萧珏,回到将军府时已经戊时,沈弦思正在用饭。因为身下的伤还没有好起不了身,只能垫着软垫坐在床上,摆上小床桌吃饭。   吃的倒挺多,而且全都是大补的。鹌鹑汤,黑豆糯米粥,阿胶红枣,甲鱼汤…   小丑儿陪在自己爹亲旁边乖乖地摸着猫看人吃东西。   容执明坐下时对方正盛第二碗粥,于是他忍不住问:“怎么吃这么多?”   平日里这人的胃口还敢不上小丑儿这个小白胖子,腕骨瘦削得仿佛容执明轻轻一捏就可以捏碎。   沈弦思愣了愣,这次同容执明厮混几天,醒来后也忘记喝避子汤,不知怎的,沈弦思总觉得,以容执明这百发百中的能力,还可能会再有一个小崽子。   他身体不好,所以他得养好。如果老天爷真的让他再有,他就一定要保住。 第六十七章 盛怒   “执明嫌弃了?”嗓子已经好了大半,只是说话的声音有些哑,斜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容执明。   沈弦思刚说完,他身边摸着猫猫正是爱学爱模仿的小丑儿也跟着奶娇奶娇地瞅着容执明,嗲着声音嚷:“爹爹仙气(嫌弃)了?”   “是怕你难受,不然倒希望你多吃,至于你…”视线转向小丑儿,两只手把他提溜起来,看着这圆滚滚白胖胖的崽子,没低头那肥嫩的下巴都有几层,“怎么又胖了,是不是该控制一下他的食量了?”以前都不觉得小家伙胖,可最近小太子来过之后,他这个儿子活脱脱比人家圆滚了几倍。   “昂嗯…”小丑儿并不明白自个儿爹打算让他少吃一点,依然傻兮兮地向容执明撒娇。   “小孩子不都是胖胖的可爱吗?让他少吃一点,我舍不得。”沈弦思落了筷。要不说有些事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就很难深有体会,容执明大概忘了,他刚找到他们爷俩时小丑儿多瘦小,没有奶,又避着人,咬破十指给嗷嗷大哭的小家伙喝血…沈弦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手指不疼,是孩子哭得他心疼。“胖就胖点,我不嫌弃,再胖也好看。”   “胖!好看!”伸出肉爪糊脸,小丑儿咯咯地笑。   抬着那肥嘟嘟软弹弹的小屁股塞怀里,容执明笑了笑,“生气了?”   “你说呢?”沈弦思让云儿把小床桌撤了下去,淡淡地反问。   “难得见你对我说话带刺,小家伙这份量可比我还重了。”容执明有些欣慰地说。   “你就不吃醋?”   “吃小丑儿的醋?”容执明摇了摇头,“当我同你一样惯会胡闹。”   “你居然管这叫胡闹?”沈弦思被气笑了,“执明啊,你那么聪明的人却总是不顺我的意,你…唉…自己的眼光怨我。”说完闷闷地转过身去睡在了床上,动得厉害了些下身一疼脸都白了,背着脸过去委屈得眼泪花在眼睛里打转了。   “啊…爹亲乖…不气气…丑丑亲…”敏锐地感觉到沈弦思一瞬间心情不好了,小丑儿忙安慰。   “是爹爹的错,爹爹来哄,小丑儿随姐姐下去睡觉了。”   “好!”点了点头,然后抓住容执明的手,“爹爹要红(哄)好哦…”   “嗯。”   “爹亲红高兴了,爹爹高兴了,丑丑也要高兴,可是丑丑不高兴…嗯嘤…”两条小蚯蚓似的眉毛扭曲在脸上,委屈着小脸。   “怎么了?”   “要弟弟!想玩!”眼睛亮亮地要求。   “好,过几日就领你去找弟弟玩,去好好睡觉。”   “好!”   小丑儿下去后,容执明脱了鞋袜和外衣爬上了床,撑着下颚道:“悦知,过来,不吃醋不是不在乎,而是没必要。”   “并不想听你的道理。”眼泪已经不动声色地抹了去,沈弦思转过身来看着他,“执明,你胡说些什么,过几日怎么可能蹦出来一个弟弟给他?骗谁都不要骗孩子。”   “骗你就可以了?”   “未免太过分了…”沈弦思挠着被子委屈地看着他。   “悦知,过来!”容执明指了指自己的怀里。   才不过去…“哼…”冷哼了一声,沈弦思忍着疼滚到了容执明怀里。   真听话…容执明给他揉着腰,“身上还很难受吗?”   “让执明松松土,结果执明直接赶了头牛犁地,我好受得了吗?”沈弦思闭上了眼睛,“你这阵仗,估计给小丑儿找个弟弟也不过是眨眼的事。”   “不能瞎想,你自己也应该清楚,混小子是不敢再要的。”容执明弹了弹他的额头,“小丑儿说的弟弟,是萧玉琮,琮琮。”   “那万一要是有了你不要?”   “我只要你,我不擅长打赌与冒险。”容执明捏了捏他的脸,身体往下缩去。   沈弦思被这难得的情话心头一烫,可是苦涩却在唇齿间蔓延,害怕与期待向他压了过来。   …   今日下朝以后,没等容执明求见萧珏,李公公就先来把他带去了御书房。   “容爱卿坐。”   “谢皇上。”   萧珏穿着玄黑绣金龙的龙袍,坐在龙椅上眉目沉静时显得高不可攀,他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容执明也思量着没有说话,对方要怎么处理他的师兄,废妃,打入冷宫?   “爱卿的小公子已经满两岁了吧。”   “是。”   “叫小丑儿对吧,听说,生母已逝?”   “对,江湖情缘,孩子母亲只是一个沽酒女,身体不好,难产而亡。皇上,”容执明站了起来行了个礼后跪了下来,“臣的孩儿已经两岁,日日向臣找娘亲,臣前不久同平陵李家的小姐合上了眼缘,还望圣上为臣成就这段姻缘。”萧珏提到了小丑儿的生母容执明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索性先发制人。   “可以,李府千金秀外慧中,才貌兼备,确实是位好女子。”萧珏扬眉,“不过,到底是庶出,连李家族谱都没有入,爱卿可是我凤临的大将军啊。依朕看,封为一个妾就可。打巧了,萧潇心悦爱卿已久,不如喜事成双,司礼监择个日子,一起办了吧。”   “太有损公主的威仪。”   “朕也是这么觉得的,妻妾一起娶实在是太伤萧潇的心,可是架不住萧潇一片痴情,她都可以委屈自己了,爱卿,不必谢恩了。”   容执明抬起手重重地磕了几个头,“皇上,臣不能娶公主,还请皇上三思。”   “为何不能?”   “其一,臣乃前朝重臣之子,身份带污。其二,家有亡妻之子,公主到了府中,恐受委屈。其三,臣为一介武夫,不懂公主心思细腻,难以给她幸福。其四,臣心有所悦,只愿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若朕不许?”   “臣乃贱命一条,与其日后陷入门宅两难的悲剧,不如现在以死明志,只是还望皇上放过幼儿和…”   “容执明你放肆!”萧珏猛地站了起来一扫御桌茶杯飞过砸在地上碎裂的瓷片划伤了容执明的额头,鲜血滑落了下来。   “朕已允许你娶旁人为妾你还不够,一生一世一双人?莫不是推搪朕的笑话!怎么,想让萧潇嫁与你为妾让别人为妻?” 第六十八章 太近   “皇上,臣,不可能娶公主,为妻为妾,都不可能。容家已被屠尽满门,臣苟活于世已是极限,当初皇上的知遇之恩臣已竭力相报…”   “你闭嘴!”萧珏冷冷地打断他,他现在很生气,甚至被气得有些头晕。他这几日夜夜都不能休息好,琮琮又病着,繁重的事务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再加上宋微…   他真的要被这师兄弟气吐血…   太阳穴突突地跳,宋微两个字在脑海里闪过之时,一瞬间萧珏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可能要几岁幼儿的命,春华楼的把柄又没有抓住,眼下手中能要挟容执明的筹码…   便只有宋微了。   他攥了攥拳,言语却卡在喉咙里犹豫着说不出来。第一次,他为了别人迟疑自己妹妹的请求。   可是想到死去的母妃,萧珏眼神陡然变得绝情而又冷酷,他直视着容执明,正欲开口时,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启禀皇上,太子殿下现在哭得厉害,刚刚喂下去的汤药和奶全都吐了出来!”   “什么!朕现在就过去。”他匆匆地离开,只对容执明留下一句“爱卿请回吧”就消失在了御书房内。   容执明摸了摸伤口,一手粘稠的鲜血。真不知道自己师兄怎么会觉得萧珏可爱…师兄啊,你再搞不定这位主子,我可就要栽在你们手上了。   …   萧珏到了盘龙殿时,琮琮已经哭到抽搐,小脸涨红着,嗓子都哑了。   旁边跪了一地的丫鬟和太医。   萧珏冲上前去把小家伙搂抱在怀里,对着跪了一地的人发火,“一群废物,不是说太子的毒已经解了,怎么还这般难受!”   “皇上,太子年幼,这…”   “朕养你来是找借口的吗?来人,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皇上,恕罪啊!啊…”那太医被打得惨嚎的声音响起,令人头皮发麻,一时之间所有太医都瑟瑟发抖,低伏着头。   怀里的琮琮在萧珏来了之后就不怎么哭闹了,有些凉的小手拽着萧珏的手指头,跟幼猫呼唤母亲一样,细着嗓子喊了一声“妃…”   萧珏愣住了,所有的火气一瞬间都熄灭。他在琮琮面前,教琮琮称呼宋微为母妃。   真是,离不了那人了吗?   萧珏叹了口气,“都下去,李公公,去德馨宫把人请过来给太子看病。”   “是。”李公公领着一众太医出了门,芳华端着热水过来,浸湿了棉布拧干,对着萧珏道:“皇上,让奴婢给小太子擦擦脸吧。”   “不用了,朕自己来。”萧珏接过棉布,轻轻地给琮琮擦去眼泪。   “芳华,可有了心仪的人?”擦好之后,抱着孩子轻柔地红着,萧珏开口问。   芳华盈盈一笑,“奴婢只是盼着有个人心仪奴婢,把奴婢放在心尖上宠着,人这一辈子,能遇上一个掏空心思对自己好的人,太难了。想来要是有的话,奴婢定会向皇上求旨嫁给她。奴婢会好好珍惜于他,如果把他弄丢了,奴婢这辈子,可就再也不可能遇上那么爱奴婢的郎君了。”   说者有意听者也心领神会,萧珏抬眸看了芳华一眼,最终选择不语。   宋微很快就来了,披头散发的,并未梳妆,整个人憔悴清瘦,唇色寡淡苍白。   眼神有些暗淡,却在看见自己陡然明亮。   自己都那么对他了,冷落就算了,连他私自见琮琮的权力都给剥夺了,怎么还能这样痴缠地望着自己呢?   萧珏不再与宋微对视。   宋微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一定要把握好今夜的机会。   行了个礼后就上前来为琮琮诊脉,片刻后宋微让桃儿取了一瓶药粉洒进重新煮来的汤药里,然后自己动手喂着。琮琮依偎在宋微的怀里,居然乖乖地喝完了药。末了紧紧地拽住宋微的衣角,小脸依恋地埋进对方的怀里。   萧珏站在一边缄默不语。宋微摸了摸孩子的小脸,看向萧珏温柔地问:“脸色这么差,没休息好吗?”   明明自己才是一副死人脸吧…   萧珏没说话。   “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那日确实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了,才让琮琮这样。执意带着孩子逛夜市,是因为我想着以后,他再长大一些,就要背负起江山重任,我只是个江湖市侩,希望他能快活过一日便是一日。我心疼你,也心疼他。”   “你现在看着我肯定也很心烦,等我让琮琮熟睡之后,我就离开。”宋微轻轻拍着琮琮的背,轻声地说。   “你留在这里,朕去御书房处理政务。”萧珏终于开口,抬起步伐就要往外走时,宋微轻轻地把睡过去的琮琮放在床上,跑过去抱住了萧珏。   “松手!”萧珏愤怒地挣扎。   “不松,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琮琮病了我见不上,你我也见不上,那什么雅贵妃还日日让人到我耳边嚼舌根,说你与那公主如何如何好,帝王情深,比糖甜…而我却像嘴里塞了黄连,苦啊!”   “你给朕放手!”萧珏愤怒地给宋微一手肘,没想到对方真的痛呼一声跪在了地上,哇地呕出了一大口血。   鲜血溅在萧珏的衣袍上,慢慢地变暗。   宋微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拽着对方的衣角,神态凄楚地望着他:“你若不要我的话,真的会死的…真要我死心的话,就废了我,把我赶出宫去吧,小珏儿…”   萧珏愣着蹲了下来,内心慌乱,不知是为丢了宋微无法威胁容执明,还是宋微有朝一日真的不在他的身边,“伤还没有好?传太医!”   “不用不用!”宋微顺势搂住了人,然后对着萧珏吻了上去。   萧珏没有渴求,他居然也在渴求这个人。彻夜难眠,心烦气乱在对方抱着后安定了下来。   于是,宋微撬开了他的唇瓣。   不对…被吻得晕晕乎乎的萧珏察觉出了不对,这吻怎么这么甜,刚刚对方吐了血,不是应该是腥的吗?   混账东西,又骗朕!   萧珏想怒,却只是嘤咛一声,身子彻底软了下去陷在了对方怀里,对方吻得急切而又狂暴,他根本无力招架!   他就知道,绝对不能离宋微太近! 第六十九章 约定   不消片刻中,被吻得腿软和晕头转向的萧珏被拽上了床。   其实萧珏心里也明白,是他潜意识里已经足够信任宋微了,才会轻易地被哄上床。这一段时间内,也许是宋微太宠,也许是骨子里帝王心态作祟,他总觉得,他可以肆意地要求和伤害宋微,但是对方却不会对他做什么。   萧珏禁不住微掀唇角,这…其实也算是一种信任吧。   “这样笑…是不生我的气了吗?”宋微上了床,琮琮睡在了萧珏的里侧。这世上有人比他难吗?和媳妇睡一觉还要呕血。   平躺着的萧珏给琮琮捻好了被子,敛了笑意扫向宋微,“是你知道错了没有的问题。”   “当然知道错了,你看我最近活得好惨,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这些见风使舵的宫人见你不宠我了,日日见风使舵,克扣我的食物,你看,都瘦脱形了!”宋微一边说着一边往萧珏身边挨,还撸起衣袖露出自己瘦了一圈的手臂。   萧珏旁边有睡着的琮琮不能再退,只能伸出一根手指头戳着宋微的脑门,“你这叫知错?还不是上赶着告状!”   “我是真的知错了!”抓住人的手腕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便眼睛亮晶晶地道:“我以后会认清自己的位置,不会给你添乱的。”说得好委屈好可怜好卑微。   “哼!”萧珏抽不会手,只能给他握着,“宋微,你要和我在一起,便得知道,这里与你曾经的生活是完全不同的,琮琮我也心疼他不能无忧无虑地长大,可是没有办法,我与他,没有自由,你要与我…在我身边,也就没有自由,得处处小心,不然脑袋是怎么掉的你都不知道。”萧珏垂着眸说了一通,看向笑嘻嘻的某人,脸一红颇为恼怒地说:“宋微,你给朕认真点!”气得朕都用出来了。   “我很认真地在听,生气伤肝,最近很累吧,看你都没有休息好。”宋微说着伸出手去碰他眼睑底下的乌青。   萧珏啪地一下就给他打了回去,“宋微,朕告诉你,你要考虑清楚,真要留在朕宫里,日后数不尽的委屈和苦楚,朕是皇帝,到时只能顾全大局,而你,既然朕给你机会离开时不离开,错过了就只能死在朕身边。”并不是改变主意要放宋微离开,他这么说,是他确信宋微不会走。以后,还是对他好一点吧,毕竟还要利用他,绑住容执明。   “唔,小珏儿第一次同我说情话给我承诺耶。”宋微温柔地弯起了眼角,他搂住萧珏,胸膛贴着胸膛,咚咚作响,“小珏儿,我向你保证,死都留在你身边,怕是你不要。我只有一点要求,你不能碰别的女人!”   “朕碰不了。”   “嗯?不行吗?唔…别踹我,差点掉下去了,我是病人!”宋微揉着肚子。   “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朕只是觉得恶心!除了…那次和你…”为了让宋微更加心甘情愿地,他不介意说些对方爱听的话。   “嗯…就只有那一次吗?”   “你自己不清楚还有哪一次吗?”萧珏咬着牙羞愤地说,自然,指的是野外小河边了。   “哦~~小珏儿,虽然说一滴精十滴血,但是总憋着也会出问题。”原来皇上和他一样都是小雏鸡呀,“我们,偶尔也要放纵一下下…”   萧珏给了他一个白眼,“对了,你刚刚又骗我。”   “哪有?”不管不顾地靠上去,终于可以亲亲抱抱了。宋微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怎么,难不成你宋微是天上的神仙变的,血还是甜的了?”   “怎么,我的血是甜的吗?”宋微故作惊讶地问。那是他提前在嘴里塞的一颗药丸,他这人喜欢甜的。   “再装糊涂就滚下床去!”   “不是…我真不知道啊。”宋微伸出手发誓,“天地良心,我要是真的在装傻,就罚我…罚我不能再见你们爷俩!”老天爷啊,不作数的哈,您老人家也有媳妇的吧,知道我的难处的吧。   听到他这样起誓,萧珏信了个七八分。“难道是错觉…”   “是刚刚亲的时候你偿到我的血的味道是甜的吗?”   萧珏点了点头。   “小珏儿,这…其实很简单的啊,你看,平日里肯定都觉得口水味道特别难闻吧,但我们两个亲亲时经常一起吃口水,就特甜。互相喜欢的人之间什么都是甜的!”   “…”好像,真的是这样…萧珏红着耳朵手抵着唇咳嗽了几声,“真恶心!”   …   沈弦思第二日醒来时,昨晚晚归的容执明头上裹着白纱布,正在穿衣。   “这是怎么了?”沈弦思腾地坐了起来,拉住了人的手。   “夜路走多了,撞墙上了。”容执明淡笑着说。   沈弦思用力,对方就被他拽回床上坐着。沈弦思凑近对着伤看了许久,白纱布上透着淡淡的粉。   “萧珏打的?”这平陵城里有几人敢对容执明动手而且还能伤到对方呢?   容执明扬眉,不说话。   “我都没舍得动手倒让别人伤了去,执明,你就只会窝里横,家暴…窝囊”   “窝囊…”容执明笑出了声,揽住人的腰身贴近自己,“那还不是你上赶着让我欺负,我不欺负你你还不乐意。”   两个人鼻尖对着鼻尖,吐息温热暧昧。   “胡说八道,我是上赶着让你宠。”   “啧…”容执明正想说什么时,门突然被推开,他们的小胖墩颠颠地跑了进来,看到抱着的两个爹立刻捂住眼睛转过身蹲下去捂住耳朵,“丑丑系莫都没有看见…系莫都没有听到…”云儿姐姐教过的,爹爹们抱在一起的话就要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说挺太胖了你还不行,你看蹲着那里都能把门挡住了,可才两岁多啊。”容执明望着小丑儿道。   “…”沈弦思细看了一番,特别是他身边还跟了四只猫,这一对比就有些惨不忍睹了。确实有些胖得过分!   容执明走过去抱起了娃娃,“大早上的,小丑儿是有什么事吗?”   “丑丑来找妹妹~”小丑儿往沈弦思那里张望着,“窝昨天晚上,看见爹亲肚子里蹦出了一个大西瓜,爹爹用手这么一拍,啊!!!丑丑就有了一个白白的,可爱的妹妹了!” 第七十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你是在做梦。”容执明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瓜,淡笑着说。   “萌…”小丑儿愣愣地念了一句,“不要萌,要妹妹!”说完就瘪起嘴,泪眼汪汪地看着容执明,大有一个你不变一个妹妹给我我就哭给你看的阵仗。   “哭也没有。”容执明板起了脸。   眼泪瞬间掉下的雪娃娃只能看向沈弦思,张着小肉手找抱抱。   沈弦思懒懒地起了身,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柔声道:“妹妹,等院子里开花了就会到爹亲的肚子里落下种子发了芽芽,院子里的梨花谢了结了果子爹亲的肚子里就会蹦出大西瓜了,到时候自然就有妹妹了。”   “还要…好久啊…”   “因为要等小丑儿长大了,才能照顾得了妹妹啊。”沈弦思一点点地给他擦去了眼泪,“小丑儿都还没有长大,妹妹出来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就不能带他出去玩了。”   小家伙郁闷地点了点头,然后靠在容执明肩膀上闷闷地道:“爹爹好凶…不可爱,吓坏窝了。”   “那不理他了。”   小丑儿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摇了摇头,反而抱容执明抱得更紧了。   沈弦思会心一笑,真是他掉下来的一块肉,和他一模一样的。   说了会话,用了早饭,沈弦思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太阳。深秋了,难得有这么好的天气。   小丑儿正是活力四射的时候,就几只猫和陪着他都能玩得不亦乐乎。   容执明在一边喝着茶看着书,同懒懒散散的沈弦思聊天。   沈弦思正昏昏欲睡之时,兰儿走了过来,迟疑地看了沈弦思一眼,话到唇边没说出来。   “说吧。”容执明放下了书。   “公主殿下在外院正厅,说是皇家校场重新修葺了一番,这次外邦又进贡了几匹宝马,邀将军您前去骑玩一番。”   “真是心心念念念着我们执明哥哥啊,有什么好的都巴巴送上来。”沈弦思打了个哈欠斜眼看着某人然后挪揄着说。   容执明饮了一口茶,“看来早饭蘸饺子的醋余味很绵厚。”   “哼…”   “推了吧,告诉公主我半夜回宫时头撞墙上破了个洞,眼下发晕去…”   “去,怎么不去。”沈弦思坐了起来,“兰儿,告诉那公主,李家的外房小姐也跟着去,云儿,随我回房梳妆!”说完就气势汹汹地领着云儿回了房。   “将军,这…”   “照他说的做。”   …   萧潇自然知道容执明向自己皇兄请旨娶什么李家外房的千金的事,情敌虽然两看相厌,但是却也格外想相见比上个高下。   容执明简单的一身黑色束腰窄袖衣袍,萧潇穿了一身水蓝绣金牡丹的女子骑装,高束马尾,英气与女子的秀美完美融合。   他们在正厅里等了许久沈弦思才姗姗来迟,正红绣粉梅的披风裹着自己,也是高束马尾,额间贴着红色的贴花,唇红颊粉,眸水秋秋,走起路来轻飘孱弱,好像真的可以步步生莲。   萧潇在内心里不屑一顾。一抓一大把的小白莲,她还真不信容执明会瞧上这家伙。定是为了躲避与自己成亲推出来的挡箭牌。   沈白莲向萧潇行了个礼,出了将军府还坐上了马车,连马都骑不上。上马时还要下人搀扶着。   眼神殷切切地,跟长了钩子似的黏在了容执明身上。   萧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到了皇家校场,萧潇在前面抱着臂领着容执明和沈弦思往马厩走去。脸色黑得像块炭一样,因为她的身后,那朵白莲花捏着嗓子在怯怯地喊:“执明哥哥,执明哥哥,等等思思嘛,累呀!”这李家小姐,闺名思思。   这执明哥哥听上去真的很不爽,萧潇觉得自己皇家气度都快丢了。   最可气的是,容执明真的停了下来去等了。   挨到了一起,容执明低声对沈弦思道:“把她惹毛了有什么好的!”   “别呢,这可是公主啊,为了给你一个好印象,沉得住气的…”沈弦思勾唇一笑,然后特别做作地哎哟了一声,就摔在了容执明怀里。   萧潇突然转过身来,“李小姐,若实在受不了,你就到旁边歇着!”   “没事没事…”沈弦思笑着抱着容执明的胳膊,“执明哥哥扶着我就好了,公主不用担心我的。”   老娘想弄死你!萧潇看向容执明,“执明哥哥!”   “公主,走吧。”容执明觉得他真的对“执明哥哥”这个称呼有些恶心了。   萧潇只得忍下去。   到了马厩,萧潇让下人牵出三匹骏马了,两匹枣红一匹黑色,皆是高头大马,英俊漂亮极了。   特别是中间那匹黑色骏马,躯体矫健,四蹄修长而壮,雄伟地屹立着。茶色的琉璃眸子高傲地俯视着三人,鼻孔不断地喷着气。   “怎么有三匹?”依偎在容执明身边,沈弦思开口问。   “李小姐既然来了,那自然也是要骑的。”萧潇接过马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可是西域进献的宝马,貌美幸烈,李小姐这般纤细的妙人,恐怕见了这马都怯场了吧?”   萧潇转过身纵身潇洒地翻身上了一匹枣红马,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弦思,“李小姐,执明哥哥是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他身边的人自然也应该是与他般配的,战场上的风沙,是瞧不起娇花的。”   “瞧得起的,我很喜欢赏花,玩花…”容执明语气平静,“若不是这花离了阳光活不了,我还想把他养在自己的小黑屋里,自己一个人把玩,修枝,蹂躏…”   沈弦思听得有些腰软。萧潇则红了脸,又羞又急之际,沈弦思不再依偎着容执明自己站直了。   细白的手指悠悠闲闲地解着披风带子,抿唇一笑,眉眼似冷似柔地看着萧潇,“啊,公主,谁说风沙里开不了娇花?”   说完披风也解了下来,他今日里面穿了一件窄袖血红缎裙,外罩白狐短袄,腰里系着一条灵鸟结长穗带,高束马尾。站在马边,裙裾迎风而舞,丝带猎猎飘动。眼神明亮,一瞬间柔弱得腻人的千金小姐风姿俏美,飒爽若九天下凡的谪仙。 第七十一章 被打   他懦弱可欺时,便像勾栏瓦舍里看了就令人生厌的勾人女子,他飒爽凛冽时,便似举手投足间都是清贵绝艳的帝王。   萧潇有些失神间,沈弦思接过了马鞭,径直跃上了那匹黑色的骏马,动作带有他惯有的清闲和漫不经心。   他才骑上去,这性烈的马低吠几声,马蹄刨土头颅高仰嘶鸣,便发了疯似的狂奔而去。   凶猛狂暴得让萧潇禁不住驾马离远一些,然后费力控制身下有些不安分的马。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马,是给执明哥哥你的。”萧潇一边驭着马一边看着不远处东倒西歪驯马的沈弦思,然后不屑地对着容执明道。   容执明趁萧潇不注意在地上捡了几个石子塞进袖子里。   执明哥哥闹得他脑仁疼,但他也不想再同萧潇谈论不要再叫这个称呼的事,说了也没用。容执明上了马,他有些担心沈弦思,正要驾马过去之时,不远处马抬蹄仰天嘶鸣之后,似进行最后的挣扎也没能把那人摔下去后便温顺地低下了头,彻底臣服与沈弦思。   笑话,连容执明这种表面顺骨内里逆骨的人他都能驯服,还怕一介畜牲。他丝毫没有觉得是自己被容执明驯服。   因为激烈的奔跑沈弦思脸蛋红通通兴高采烈地过来了,明眸瞅了一眼萧潇胯下并不怎么服帖的马,无论男人女人,在情敌面前都会故作小心翼翼地向萧潇挑衅道:“公主是家喻户晓的巾帼英雄女将军,让思思何其景仰,不知思思可有幸同公主请教一番这驭马之术?”   “自然是可以的。”于是两个人互看了一眼,便豪气挥鞭扔下了容执明不管。   容执明握着缰绳叹气,幸好他心里只有一人,要不然得被恼死。怕出什么事,容执明驾马跟在了萧潇的斜后方,能把沈弦思的所有动作看在眼里。   萧潇,不是沈弦思的对手的。   沈弦思瞧得心烦,虽然明知容执明护着萧潇对他们而言是最明智的举动,但是对方小心翼翼地跟在萧潇后面的举动还是让他气得能把牙齿咬碎。   本来没打算做什么的,他又不是无脑勇,后既然你容执明要护,不做些什么就太说不过去。   他狠狠地剐了容执明一眼,正欲抬袖挥出入体即化的银针向那马匹之时,容执明掷过去一颗小石子击在沈弦思手腕上,痛得沈弦思垂了手。   气恼的沈弦思突然挥鞭击马,骏马便如箭射一般地飞了出去,萧潇不服输一般照做,却激怒了身下并未完全驯服的马,然后就开始东倒西歪起来。   对于她常年在战场上来说这本不是大事,可想到身后的容执明,她心念一动间,便顺势摔了下去。不可谓不狠,如若容执明不救或者未及时救,她不死也得残废。   于是不远处停下马的沈弦思就兴致厌厌地看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可惜了,让对方先出手了。   容执明抱着萧潇滚了几圈后平安下来,下人急忙过来牵着马匹像萧潇请罪。   萧潇在容执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本来还想多靠靠,结果容执明直接松了手。   公主受惊回了宫,沈弦思上了马车把那被石子弹肿的手掩在了袖下回了自己的府邸,容执明则回了将军府。   …   容执明抱着小丑儿穿过地道来寻他之时,他才从梦中醒来,靠在床边发呆。   小丑儿颠颠跑过来,“爹亲,抱~”   伸出左手点住小家伙的额头,“爹亲可抱不了你,爹亲受伤了。”说完把自己肿起来的右手腕骨处递到了小丑儿面前。   “怎莫受伤了?谁打的爹亲,丑丑打回来!”小丑儿举着自己的小拳头,眼眶红红地发狠道。   “你爹爹打的。”沈弦思瞟了一眼一边端坐着的容执明,笑着说。   “啊…”小丑儿愣住了。   “他为了给我们小丑儿找后娘,就是那个公主,”为了容执明,萧潇经常到府上来讨好小丑儿,“便打爹亲,打算不要爹亲了!让你有后娘,天天欺负你,把你的猫猫都扔了,冷了不让你穿最喜欢的小红袄子,饿了不让你吃你最喜欢的红烧大猪蹄子。”   小丑儿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只连白嫩的小脸蛋抖了抖,眼睛里便下了雨,转身扑到容执明怀里嚎:“呜呜呜…不要啊!!!爹爹不要啊,小丑儿不要后娘!”   “啊啊啊!吓坏窝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不要欺负爹亲啊,打窝呀,窝那么胖,泥疼爹亲丑丑疼啊!”   “呜呜呜…好难过,给后娘就不活了!!”   容执明被闹得头大,再三保证没有后娘,不打他爹亲后,小家伙才闹累了睡过去被云儿带下去。   头上还有伤的容执明吐了口气,“你胡说吓他干什么?”   “因为我份量不够,再加上一个儿子,让你掂量掂量。”沈弦思盘腿坐着,打了个哈欠。   容执明看着他眼角噙出的眼泪,走过去抬手抹去,笑着问:“谁说你份量不够?”   “执明都为了萧潇把我打成这样,还要谁说啊。”人虽然不开心着,却在容执明伸手过来时把脸贴在了对方的手心里。   “她出事,我们在那里的都脱不了干系。”脸软,耳垂也软,全身都软,容执明想着。   “你不那样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她就不会出事。”   “你会那么老实?”   “是,我是不老实,但是我至少是有分寸的,苦头会叫她吃,但也不会留下什么证据酿下大祸,说到底,是你舍不得她受点伤害。”   “悦知,上一次以后也该结束了。”   沈弦思愣了愣,他离开了容执明的手,看了容执明许久,然后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一瞬间气氛有些沉默。沈弦思先受不住,开了口:“今儿是我第一次骑马。”当皇帝时出宫都难,叶暄还限制了他的一切。后来东躲西藏,出门也是乘马车。他没有什么自由可言。   “什么?”容执明狠狠地蹙紧了眉。   “我在马上东倒西歪,也不是全做戏啊,你这时候倒是挺相信我不会出事的。”   “简直胡闹,你怎么不与我说,我看你那般从容,我还以为你会。” 第七十二章 生辰   沈弦思抿了抿唇,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歇了吧,累了一天。”   “我给你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容执明转身想离开,被沈弦思拉住了。   “你还是知道轻重的,明日就消了。”沈弦思淡笑着说完之后,便躺在了床上,一副疲倦到了极点的模样。   容执明终究是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始终觉得,他做的是对的,他是为了彼此好。   可是,两个人之间,重要的是理解与温暖,泾渭分明的对错,向来是最伤人。   宠而不溺,这是容执明。   而沈弦思在地狱里活了太久,也许他都不知道,他多希望,容执明能一切都允了他。藏在心底渴求的安全。   …   琮琮的身体渐渐养好了,病弱的小脸蛋又开始摆起了冷漠不屑脸,最大的喜好,就是一个人嘿咻嘿咻地在大床上学爬,然后就是同宋微喂的那只兔子玩。   拨浪鼓啊什么的都不能逗开心,宋微费了大力一个人又说又跳地蹦哒了几圈,小家伙才肯露出粉色的牙龈笑一笑。   萧珏到的时候,宋微累得满头是汗地从地上起身,几个丫鬟忙过来给他捶背揉肩,琮琮趴在床上笑声清脆叮咚响。   一瞬间这一日的不痛快和烦闷,都轻了许多。可到达,还是哽在喉咙里。   萧珏往前走了几步,宋微就迎了过来,又是给他解披风又是拉他过去做在凳子上这里揉揉关怀备至地询问,忙得不亦乐乎。   笑完的琮琮睁着眼睛看他们,然后把眼睛弯成了月牙形。是的,连小孩子都觉得他们现在很温馨。   “都累瘦了,小珏儿啊,你这过劳了,一定要注意休息啊。”宋微碎碎念着,“那一群大臣是废物吗?”   萧珏没说话。   宋微察觉到了他的不对,蹲到了萧珏面前,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关切地问:“怎么了?”   萧珏张了张嘴,还是无声地阖上,低垂下了眼睫。   “这是,害羞了吗?让我来猜猜,是什么事让我家小珏儿这么难以启齿,嗯,是怨我还没有把你变黑吗?”萧珏过问过这事几次,宋微没有尽力。黑脸的萧珏冷漠的时候太吓人,他扛不住。   “不是。”萧珏微微扣紧了宋微的手,“宋微,在我生辰那日,我要立后了。”   宋微愣了愣,嘴角扬起了浅浅的弧度,他颔首,努力让语气轻快,“我知道啊,你那日同我说了的。小珏儿,我理解你,不过你答应过我,不能碰她的。”   “还要再纳三个妃,五个嫔。”   “…”宋微彻底低下了头,他摩挲着萧珏的手,“这宫里啊,要变得很热闹了…”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宋微抬起了头,“就不可以,不纳吗?小珏儿啊,人太多了…”   萧珏摇了摇头,“我要平衡…”   “你就稍微生下气,吓唬一下他们,让他们少送人进宫来,不可以吗?我…很难过的啊…即使你不碰她们,但你还是要去陪陪她们,你是帝王啊,明面上雨露均沾,我想大度地忍受,可是,小珏儿啊,我尊严,自由,完整的你都没有,还要再分割去一些吗?”   “朕明白总归是要妥协的,没有必要同他们争论。”萧珏也觉得心里难过,可是出口的话,没有半分柔软,“宋微,朕早就说了,委屈…”   “我知道。”宋微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来,淡淡地笑着,眼里有碎光,“只是没有想到,你…”没有想到我,没有为了我去争取一丝一毫。   “没有想到我家小珏儿为了这么点破事如此难过,还把自己累成这样。”宋微眼里的受伤一闪而过,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模样,“来,用膳吧,得好好养养。”   夜里宋微在萧珏睡着后,他松开了手,彻夜难眠,却舍不得翻一个身,更舍不得呼吸加重吵醒对方。   …   萧珏生辰的前一夜,很晚才到徳馨宫,御驾停在门外,都没有人出来迎驾,殿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   小太监想推门进去看看,李公公阻止了他,走到萧珏身边伸出了手,“皇上…”   萧珏揉了揉太阳穴,难得地笑了,嘴里念了一句,“不知又在玩什么花样了。”   “这不挺有趣的嘛,也为您解解乏。”   “累了一天还要应付,更乏。”萧珏如是说着,脸上的笑容却更大了。   李公公摇了摇头。   推门进去,喜庆的红蜡烛摆在两边,几个宫女穿得也是红艳艳的,在萧珏进来时,扔了一篮子又一篮子的花瓣和喜糖,还有许许多多的孔明灯,从后院升起来,点缀着夜空,成了一片星海。   萧珏被桃儿带去换了身百姓家里穿的普通的新郎喜服,来到正殿时宋微坐在满桌菜前,也是同样一身喜服看着他。   “小珏儿,明日你生辰,却没法在一起过。”萧珏要去陪他的皇后,明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我想,那就先给你过了吧。”   宋微走过去拉住了他的手,“这些都是我做的,你最近胃口不好,但是那碗长寿面一定要吃完,日后这一生就都能平安喜乐了。”   萧珏安安静静地被拉坐下,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他们身后的墙壁里,摆放着宋微父母的灵位。这也算是,萧珏成了他们宋家的儿媳妇了,成了他宋微的妻吧。   一切都像成亲,只不过简陋得不像话,两个人也默契地没有点破。   宋微给他满了酒。   萧珏本来想不喝的,明日事情繁多。可是看着宋微眼里的光,他突然觉得,不该再这么拒绝了。   一杯又一杯,先醉的反而是宋微。一个人平日里总是喜气洋洋的,一旦难过起来,往日里的委屈便会纷纷涌来,压迫着他。   萧珏看着宋微倒酒。他也喝了不少,一个皇帝,不胜酒力是不太现实的。   终于在酒壶见了底,宋微想再让人上时,萧珏按住了他的手,“宋微,你醉了。”   “倒希望…嗝…自己醉呢!”宋微看着他笑了笑,眼里尽是痴缠。他猛地栽到萧珏怀里,“最好…醉上三天三夜,醒来的话,你是不是…已经陪完那些女人,来见我啊…” 第七十三章 洞房花烛   房间里的烛火,映红了他的半边侧脸。怀里毛绒绒的脑袋还在四处蹭着。说实话,并不是太好受,但是他没有推开他。   这么切身地体会到一个人的难过,萧珏的内心也跟着颤着疼。他心里有着愧疚,所以在宋微带着一身酒气啃咬上他脖子时,他微微后仰,露出修长漂亮的脖颈,安静地任有宋微亲吻。   滚烫的吻,酒气醺醺然。蒸得人脑子晕乎乎的。   得到放纵的宋微亲吻越来越急,他猛地把萧珏从凳子上推倒在地,萧珏被这急急的一撞生疼得眼前发黑,更别提对方还不管不顾地压了上来。   宋微嘴唇寻到对方的唇瓣,热切霸道地吻着。萧珏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回应他。   对方的主动彻底断了宋微心里的那根弦,脸不够,脖子不够,还要撕扯开衣衫,掠夺那腻白的胸膛。   手也不安分,四处撩拨点着火,甚至下了重力,让萧珏倒抽了凉气。   在衣袍亵裤被撕碎了的那一刻,萧珏终于有些慌了。溪流鸳鸯浴之后,他们也亲密地抚慰了许多次,宋微更是在双腿处放纵过许多次。   可那时对方是清醒的,现在,对方能控制住自己吗?   他知道自己压不住宋微,可是,他还不想,给对方压。花楼那日的痛楚让他心有余悸,帝王的尊严让他无法接受。   “宋微,你放开朕!”在宋微挤开他的双腿时,萧珏急急地大喊。   “放开…不放!今儿,可是我和小珏儿的洞房花烛夜呢。”宋微俯下身子,手指在对方的俊脸上流连,眼神迷离卷帘地望着对方。   红衣衫,红蜡烛,眼角湿红噙着一汪泪,羞红的脸和倔犟的挣扎,可真是诱人极了。   他轻轻吻了红肿的唇瓣,脸颊,耳朵…很温柔细致,安抚下了萧珏的情绪。   然后宋微的手指,直接探索进了神秘桃园。萧珏瞬间疼出了声,即使宋微还在温柔地安抚着,他也不在沉迷。   他开始剧烈地挣扎推拒,“混账!放开朕!宋微!停下!朕不要!”   “你敢,朕砍了你的头!唔…嗯啊!”白皙的手指扣紧了身上人的胸膛,萧珏留下了滚烫的热泪。   他衣衫不整地被某人强硬地禁锢着。   “求你…我还没有准备好…”他不敢哭得太大声,怕被遣在外殿的宫人听见。其实这他倒不必担心的,宋微在清醒时便打定了主意,宫人早就命回了房,只有桃儿和梨儿估摸着时间会过来伺候。   宋微起了身,萧珏连忙往外爬,他想站起来走,可是腿软得没有力气。   光是手指都如此了…   宋微满脑子都是对方不要他,又想逃。他愤怒地除下了身上的衣衫,强硬地把萧珏拉了回来,束缚着对方跪趴在地上,用屈辱的姿势,蛮横地撞进了隐秘的天地。   萧珏咬着唇不啃吭声,眼泪不要命地流着,他不出声,身上的人就更凶悍。   男人的天性就是如此,何况是渴求了这么久的人,不管不顾,横冲直撞,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萧珏实在受不了了,低声求饶:“停下…宋微…停下…我求你…”   沉浸在巨大欢愉中和醉了酒的人,自然是听不见的。   放纵残酷的欢愉结束时,宋微抱着昏迷的人睡了过去。   …   “爹亲,爹亲,肿么又睡着了?”沈弦思躺在贵妃榻上看着书熟睡上,小家伙碰了碰他的脸。   沈弦思迷蒙地醒来,就看见他的胖娃娃拖着小肥腮眼巴巴地看着他。不远处的容执明穿着赤色朝服,带着玉冠,俊朗挺拔。   “要进宫了吗执明?”   “嗯,你最近怎么这么困?随便靠在哪里都能睡,是身体不舒服吗?”容执明问。   小丑儿更是紧张地抓着他的手。   “没有。只是以前没有清闲过,夜里都不敢熟睡,整日惶恐着。眼下日子太安逸了些,就格外贪睡了。”沈弦思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他有直觉,得去找华垣验证一下,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先做一件事。   “小丑儿也要跟着爹爹进宫吗?”捏着儿子的小脸蛋,沈弦思温柔地问。   “昂,要去见弟弟。”小丑儿有些害羞地捂住了脸,从云儿给他做的小兜兜里抓出了一根糖葫芦,“上次,丑丑把弟弟逗哭了,要哄!”   “鬼机灵。”沈弦思摸了摸他的头,望向容执明,“早点回来,我在家里等你们。”   容执明觉得这句话很温暖,有家,有妻候着…   “你身体不好,早点休息,不用熬着等我们。”容执明抱起了小丑儿,“注意用药。”   等父子俩离开后,沈弦思唤来了云儿,“通知华垣他们,动手吧。”   “是,主子。”   到了黄昏时分,正在喝补品的沈弦思的小院里飞进了一只信鸽,他取下信件,满意地笑了笑。   起身,让云儿给他换上外出的衣服,便掩人耳目悄悄地出了府在不起眼的地方坐上马车。   深秋,快入冬了,即使是青天白日,天空也很阴沉,风很大,卷携着落叶。要不是今日帝王寿诞,举国欢庆,这街上肯定会很冷清。   今日进城难,怕有人借机作乱,但是出城倒容易许多。   沈弦思来到城外破庙时,已经入了夜,甚至还飘起了细细的秋雨。   破庙里几个灰衣人举着火把亮堂堂的,裹着青绿大氅的沈弦思拢了拢大氅,神色苍白,胃里有些难受,因为这淡淡的血腥味让他想吐。   云儿搀扶着他,担忧地开口:“主子…”   “没事。”   进了庙里,穿着劲装的华垣迎了过来,他身上有血迹,“容将军手下的人太忠诚灵敏了,那印章只让我见到人,要接出来时尽管已经尽量避免了冲突,可还是…”   “我们有伤亡吗?”沈弦思问。   “两人。”   “那边呢?”   “三人。”   “我知道了,辛苦了华垣,沈明庭呢?”沈弦思攥紧了手,平静地问。   “带上来。”华垣对身边的一人吩咐,便有几个灰衣人从破庙的案桌下拽出来一个麻袋,他们解开了袋子,里面就是满脸是血被五花大绑的沈明庭,人昏迷着,在火光的映照下有些凄惨。   “对不起主子,我见到他有些忍不住,便出手揍了。”   “没事,有口气问沈阑修的下落就好了。带去墓地吧。” 第七十四章 报仇   深夜,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山夜间,因为深秋,冷而寂。   一地的坟头,更显荒凉悲凄。   端着蓑衣斗笠的灰衣人撑着伞举着火把,微弱的火光,为长眠在地底人带来了几分温暖。   沈弦思同华垣在叶七的坟头前跪着,雨入土,寒入人。   雨滴从伞檐滴落下来,沈弦思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身边的被绑成粽子的沈明庭终于醒了过来,雨混血血混泥,狼狈得再也看不出当初风光霁月的四皇子模样。   他呆滞地看了沈弦思许久,才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可是嘴被堵住腿也断了,在泥水地里想离河的鱼扑腾了两下,便只剩下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的吹气挣扎。   沈弦思在云儿的搀扶下站了站在了沈明庭的面前,神色寡淡冷漠地垂眸望着对方。   有人上来解开了他嘴上的束缚。沈明庭大口大口地喘息了一会儿,才强装镇定地问:“沈弦思,你要做什么?”   “人死了,总要有祭品。你说出你父皇的下落,或许可以死得轻松一点。”没有大悲大喜,寡淡地陈述。   沈明庭的身体惊恐地颤抖着,毕竟这人阴郁着眉眼时,同那个姓叶的,一般无二。“你疯了…你已经要了我的一双腿,还想要我的命?”   “断你腿,是救你命,随你信不信。至于你的命,你自诩聪明地去和叶暄做交易,把我生产之事告知于他,害死了我手底下无数人,你活不了的。”沈弦思恨沈阑修,恨他那位把他当做沈明庭挡箭牌的父皇,但是他对沈明庭还是心怀几分善念的,终其原因,不过是他是容家恩人之子,是容执明敬重的人。   容执明,怎么会看错人呢?   所以在最后,沈弦思打算与沈明庭宫內宫外地连手。那时他怀着小丑儿瞒无可瞒,便借天象之由,躲进皇陵为百姓吃斋念佛一年,以此来生产。沈明庭是沈阑修的最器重的儿子,关于皇陵的许多机密和躲藏安稳的地方,肯定比沈弦思知晓得多。   他帮助沈弦思安顿了下来。沈弦思已经走投无路了,躲在皇陵里的日子不好过,他那样的身体还怀小丑儿,阴冷黑暗不见天日,空荡荡的陵殿里只有几盏长明灯。   在沈家先祖面前,沈弦思向沈明庭提出了他的想法,亡了南萧。   这是他们的分歧点,因为沈明庭,一直想做那个至高无上的帝王。   自认七窍玲珑心的人开始两面三刀,最终在他生产那一日,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叶暄,然后,为了护着他平安,沈氏皇陵,长阶染血。   藏在叶暄一党里的一把刀叶七,华垣的心上人被迫暴露,为了拖住,被断了手筋脚筋,数十匹烈马奔腾而过,马踏而死,头骨都变形,踩成肉饼。   沈明庭的自作聪明,让沈弦思彻底暴露,手底下死伤大半。   沈弦思回想完接过了下人递过来的匕首,冷白的手指把上玄黑的刀柄,他蹲在沈明庭面前,沈明庭的视线被大雨模糊着,只觉得他冷白阴森得像鬼。   刀尖对准了沈明庭眼珠子,“告诉我,沈阑修在哪里?”   “你…疯了,你别动我,执明,执明不会原谅你的,你要想和他长久,就不能动我!我母妃是容家的恩人!啊!!!!”凄厉的惨嚎声响在冷森的山林里,渗人脊髓,倒刺横生。   鲜血喷洒,一颗眼珠子带着血滚落下来,陷进泥水中。   沈明庭惨叫着,鲜血布满扭曲的脸。   看着如垂死的老狗喘息的人,沈弦思淡淡地说:“他不是你的倚仗,沈明庭,执明今天就是站在这里,我也要,也能要了你的命。说出沈阑修的下落,你还能死得痛快些。不然,千刀万剐,恶犬撕咬…我们可以一样样的试。”话音刚落,在极致的痛苦中的沈明庭就听到了狗吠声。   不远处,有人牵着五条威风凛凛的流着哈喇子的恶狗在他面前,长长的舌头垂着,眼冒绿光,露出森森獠牙。   “不要,沈弦思,你不能…这样…”   刀背侮辱性地在沈明庭脸上拍了拍,沈弦思难得笑了,笑容纯白柔软,可眼神却像淬了毒。   “我数到三,你没有多余的时间。”   “不要…你不能…执…啊!”刀从他眼角拉过,直到唇角,猩红的血线跃出,像大地裂开,下面的岩浆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一”   “我说!我说!哈…”沈明庭急促地呼吸着,哀哀地求饶。   沈弦思丢掉了匕首。   “父皇,他已经死了。”沈明庭闭上了眼睛,大雨冲刷着他的伤口,很疼。“叶暄死后没多久,他也就病死了的,余部他早已经遣散了,他认清了现实,可是,我还不甘心…”   “死了…”沈弦思愣了愣,整个人一瞬间僵住了。   “嗯,沈弦思,欠你的人已经被你赶尽杀绝了,我也不求你给我一条生路,给我个痛快…”恐惧依旧还在,但是他已经认清了现实。至少,维持一点点尊严在吧。   沈弦思久久未语,他沉默地看着虚空。一切都落了空,那个把他拖入万劫不复的男人就这样死了,他期盼着亲手把他捏碎,这样是否自己就可以和过去彻底告别。   可是你准备了许久,却告诉你不需要了,你无法亲手报仇了。   他该拿什么剔除过去的污骨?   一旁的华垣过来扶起来了他,“主子,这样也好,日后,您可以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日子了。”   “死了啊…就这样死了啊…”沈弦思长长地叹息一声,“华垣,他交给你处理了,我先回去了。”   “好,您…回春华楼吧。”   “不…回将军府。”   …   沈弦思到容执明卧房时,对方点着一盏微弱的灯,正在擦拭自己的配剑。   世事无常,当初他的志向,明明是当一个文臣的。   “执明。”沈弦思走到了他面前,开口唤他。   一身的寒气和血腥气扑面而来,容执明抬眸望对方,青绿的披风上血迹已经呈现了暗黑的印记。   无意隐瞒,也没有必要,彼此心知肚明。   “杀了?”剑'归鞘,挂在床边,容执明平淡地问。   “嗯。”   “在哪?”   “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容执明重复地念了几遍,微微低了低头,没有望沈弦思,“自然是给他收尸。”   “不可以。”   “你不是已经报了仇吗?”容执明皱起眉峰,“还要如何?”   “他必须留在那里,为他们赎罪。”沈弦思伸出冰冷手拉住了容执明,“执明,我有些冷,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   “悦知…心平气和地谈得了吗?”容执明想抽开手,沈弦思用了大力地紧握着不松开。   “我理解你,可是你能否理解我?”容执明别开脸去留给他一个冷硬的侧脸,“沈弦思,沈明庭是我母亲去世在我懂事时便拉着我的手让我起誓扶持保护的人,你杀了他…可是,我不能对你说一句不该不能。因为你是我心尖上的人,他伤害了你我不能为你报仇,还得护着他。我陷入两难的境地不能善了怨我无能。可是,连尸骨都不让我收吗?” 第七十五章 论可耐   沈弦思哑口无言,他甚至明白容执明的难处,才敢这般堂而皇之地去杀了沈明庭,不用精心地去布局隐瞒。   “对不起。”沈弦思低头认错。   “立场不同罢了。”容执明挣开了手,“我只问你,能告诉我在何处吗?”   沈弦思攥紧手摇头,“不能。”   “我明白了。”容执明深吸了几口气,脸色起伏的神色变得平静,“我不要求你不报仇,你也不要要求我不去寻找。悦知,夜深了,好好休息。”说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抬步往门外走去。   手搭在门上之时,容执明听见沈弦思说:“执明,你会心里会存着疙瘩吗?”   “时间会解决一切的。”这次没有犹豫地推开门出去了。门关上的那一刻,沈弦思捂住抽痛的小腹,缓慢地移回了床榻边上坐上。   他凝眉看了跳跃的烛火很久,动作未变,不知道坐了多久时,云儿才领着华垣进了屋子里。   扣脉,华垣微微蹙眉,“您知道了的吧。”   沈弦思一只手轻柔地搭在腹部,颔首,“能保下来吗?”   “很危险,苦楚自然是少不了的。不过…主子,您心里有了已经有了主意。您,非留不可吗?”   “有了,就留。”他想起上次悄无声息来有悄无声息离开的娃娃,心里堵得难受。   “我不赞同,但我会尽力。不过主子,就看您能不能说服容将军了。”华垣写着保胎的药方,“还有就是,沈明庭已死,您打算如何想西疆的王爷交代?”   哦,还有这号人物。西疆的异姓王兰轻,现在西疆的掌权人,与沈明庭有点情感上的牵扯,谈不上爱,但见其落魄便动了锁在自己后院玩弄的意思。边境一舞,兰轻认出沈弦思,以沈弦思身份为要挟同其达成把沈明庭从容执明手里带出交给他的人的约定。   萧珏生辰时又命人传了信,再允三月的时间。   “先瞒着。”沈弦思闭了闭眼,事情多到他烦躁。“容我想想…”   “这事我会同林公公商量。主子,千机药浴时间只有十日了,但您现在最好拖上一月,会有些难熬…”   “我明白了,华垣,你去歇着吧。”   …   萧珏醒来时,被某人圈在怀里,虽然身上没一处好受的,但对方的怀抱就是格外温暖妥帖。   他被折腾一夜,匆匆沐浴之后去会见接受百官使臣的朝贺,还要举行封后大殿,整个人坐下时手指头都在颤抖,夜里便便起了高热。   病了,就脆弱了,也变得不那么理智。他一想到某个罪魁祸首在自己宫殿里呼呼大睡,就把皇后迷昏了之后,悄悄来到德馨宫,让人对着醉酒熟睡的宋微泼冷水。   人没被泼醒,自己倒先昏了过去。   醒来,便是这番光景了。   气吗?怒吗?高热还未散去,烧得迷迷糊糊的皇帝陛下疲软着手脚同给宋微的胸口捶了一拳,踹的那一脚,轻飘飘绵软,无端地像女儿家出气,娇气得可爱。   醒过来宋微捉住了人的手,“对不起小珏儿,我混账,来,多打几下。”覆上对方的手背,对着自己的脸做模做样地扇耳光,扇着扇着还用唇亲了亲,倒更像是耍流氓。   脸蛋儿白里透着红的皇帝陛下怒:“朕手软…流氓…”   宋微放下了他的手,“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头疼,腰疼,那里…疼。”似乎是害羞了,皇帝陛下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乌黑的发顶和通红的耳朵,“看见你就不舒服。”   这软绵绵委屈巴巴的语气,不是病了估计这辈子都听不到。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宋微宠溺地说:“好好好,我离开,小珏儿好好休息。”说完就要起身,却被一只滚烫的手给拉住。   “不准走,睡不好。”你在,我才能睡得好。   “可是,你不是看见我不舒服吗?”宋微问。   萧珏从被子里冒出了头,露出漂亮的水汪汪的杏眼,然后小刷子似的眼睫垂下刷,认真地说:“这样,不就看不见了。”   我的天啊,起热的人这么可爱的吗?宋微一时控制不住,捧着人的脸亲了亲。   “你别得意忘形…朕好了之后,要摘了你的脑袋。”抬手不耐烦地挥开宋微的脸,抱着对方的胳膊,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闭着眼又睡了过去。   要给萧珏私处上药,宋微不得不点了对方睡穴起了身。上完药之后,宋微出了寝殿让人去煎药时,他这宫里来了两个小家伙。   坐在毛皮软垫上,小丑儿吧唧亲了琮琮白嫩嫩的小脸蛋一口,又抱着白白的大兔子亲了一口,然后对着兰儿说:“兔兔好亲,弟弟没有兔兔软软,丑丑要兔兔。”   琮琮抬起爪子默默地擦了擦口水,哼唧一声特别不高兴的样子。   “这,小丑儿没回家?”宋微惊讶地捏着大团子,太软手感太好,他都想去向容执明问问,怎么把娃养得这么胖的。小丑儿喜滋滋地给宋微捏。   “陪弟弟,要和弟弟玩。”   “你这,连你爹爹都不要了。”宋微失笑。这么大的孩子怎么会愿意离了爹娘,师弟的种果然不一样啊。   “要的要的。”小丑儿抱着宋微的胳膊,“阔是,弟弟比爹爹可耐…爹爹天天见,眼睛累,弟弟难得见啊。”   “哎哟喂,真稀奇我的小宝贝。”宋微把小家伙抱起来,手有些酸,真沉。   琮琮吃醋了,嘿咻嘿咻地跑过来抱住他的腿,抬起手指指着小丑儿,凶呼呼地用小奶音吼:“下,下…窝的…”   “弟弟,凶巴巴的娃娃不可耐哦。”小丑儿亲了一口宋微的脸,“姑母,放丑丑下去,丑丑是哥哥,丑丑要大气,不和弟弟生气气。”   说着扑腾着自己的小肥胳膊就下去了,投入了兰儿的怀抱。   琮琮听不懂他的意思,许多年后他就明白,这压迫啊,打小就注定了。毕竟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就被人嘲讽了一通。   宋微把小气的小太子抱了起来时,小丑儿冲他和琮琮挥手,“姑姑,弟弟,丑丑要回家了,不要太想窝惹,窝知道窝太可耐了泥萌会舍不得的~”   “怎么突然想回去了,不多陪弟弟玩一下吗?”   小丑儿晃了晃自己的小啾啾,认真地道:“玩够了,回家了,想爹爹了。丑丑也需要抱抱的…” 第七十六章 病中调戏   送走了小丑儿,抱着一脸不开心的萌娃往寝殿走去,宋微边走边同琮琮说:“宝贝啊,要聪明一点,不然以后你会被那小鬼头欺负的。”   琮琮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瞅他,大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真是,明明我这么聪明,都不被师弟算计。怎么到了琮琮这里…是年纪太小还是小珏儿的原因?”宋微自说自话。   琮琮抓着他的头发玩。   日中时分,裹在被子里的皇帝陛下终于醒来,彼时宋微同琮琮坐在地上捂眼睛躲猫猫,琮琮笑得很內敛很乖,开心了弯弯眼睛裂开粉粉的小嘴巴露出正在长的小白粒,不出声,怕吵醒他。   坐起来时,萧珏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宋微立刻跑了过来把他揽在怀里,“是要起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要做什么都告诉我,我来。”   全身乏力的皇帝陛下连同对方生气都没有,埋在对方怀里一阵,才嘶哑着嗓音淡淡地回:“如厕,你替我来吗?”   “…”宋微被噎了噎,招手让桃儿把琮琮抱下去,然后让太监把虎子(古代皇帝如厕的用具)拿来。   按皇家规矩来,帝王如厕时全程由太监经手,但是萧珏这性子怎么可能。拉屏风来把虎子遮住后,就让人全都下去了。   萧珏想起身,被宋微温柔而又强势地压回怀里,“哎小珏儿别动,我来抱你去。”   “我能自己来。”萧珏沉着脸回应。   “你看你这热度刚刚降了一点,要是动裂开了,再起热怎么办?”宋微也不待他同意就把人打横抱抱在怀里,往屏风后面走去,“你呀,又不肯多休息几日,整日惦记着御书房里的折子。”   萧珏没挣扎,只是瞪了他一眼,心里却冒出了一个念头,要是他出大恭怎么办?   怎么如此不雅,被宋微带得粗鄙不堪,想着就掐了宋微的胳膊一下。   兔子生起气来还是兔子,怪招人疼的。   靠在宋微身上,推不开对方的手,感受着裤腰一凉,小皇帝见了天日,萧珏羞窘得呀了一声,扭头就埋在了宋微的怀里。   “宝贝不要害羞,挺大的。”   “混账,你别看了!”萧珏怒吼,“给朕松手…”   “不给你把着尿到别的地方怎么办,到时你更会觉得不好意思了。”人害羞了哪有不调戏的道理。   “你…让朕自己来…这样,没法…”气息都不匀了,话说得断断续续的,挺可怜的。   “好。”宋微拉过他的手让他自己来,好半天才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完了之后,萧珏已经脸红得快冒烟了。   宋微抱起他看着人禁闭眼睛的样子,忍不住笑:“我们可是夫妻了,孩子都有了,小珏儿可不要再这般害羞。”   “无耻之徒。”   “哎。”抱回床上坐着盖好被子,宋微笑着刮了一下萧珏的鼻子,“就你这性子,若不是我流氓一些,我们还能在一起啊。”   “…”萧珏抿了抿唇,待宫人处理好用具出去后,看着宋微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什么故意的?”   萧珏攥紧了被子,许久后别过脸冷着声音道:“你在报复朕,你心里还是不痛快的。”   “哎,这又从何说起,我冤枉啊。”宋微拽着他的人大呼不解。   “心里有怨就直说。”   “我我我…这是怎么了?”   “宋微,你若不是心里有怨伺机报复,朕怎么会…怎么会连如厕都困难了!”萧珏咬牙切齿地说完,然后羞恼地捂着脸,“你当朕蠢到连床笫之欢可以不疼都不知道吗?”   “噗嗤”宋微告诉自己要忍住不笑的,可还是笑出了声。   “你还笑!”   “你别生气。”宋微爬上了床坐在他床边,抬手捏萧珏的脸,被不耐烦地打了回去。“我,也不太懂了嘛…”   “胡说八道。你会不懂?”萧珏指他的脸,“宫里的小宫女小太监,城西的点心伙计,花楼里的头牌…”   “冤枉,我只是比较能聊而已!”   “朕信你朕就是蠢。”   “别瞎说。”宋微黏黏糊糊地凑过去,“小珏儿,人家两次都跟了你,而且都喝醉了,又没有经验,我日后一定好好学习保证让你爽!”   回应便是抬手给了他的脑袋一巴掌。   “吃醋啊这是。”   “滚!”   “不滚不滚,以后一起滚,在床上好好滚。”   “宋微,你要点脸。”   “不能要脸,要了脸就要不到媳…啊…小珏儿,小珏儿了!”怂是有必要的。   萧珏正要说什么时,李公公进来了,“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宋微默默地坐好,气氛一瞬间,跟糖里掺了沙,挺糟心的。   萧珏最终还是出了德馨宫,去陪他的皇后了。   …   沈弦思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容执明。转眼入了冬,天气冷,屋子里地龙再烧得怎么热,沈弦思的手脚都是冰凉的。   一个多月的孩子,把本来就清瘦的人折腾得快脱了形,吐得昏天黑地不说,腹痛时有,可是想撒娇讨饶的那个人,却见不到。   冷淡,避而不见,这是容执明对沈弦思从小到大用惯了的伎俩。   若是沈弦思惹怒了他,不会同他挣执,重话实在忍不住会多说几句,至于其他的,就是很简单的不闻不问。   年少时,没有做伴读,生气了就躲在丞相府不入宫,沈弦思一个皇子,自然是出不来的。做了伴读时,能告假回家便回家,不能就关在自己屋子里视而不见,磨得烦了躲到沈阑修或者沈明庭那里去。   他总有办法让沈弦思先熬不住。   如今倒不是像小时候那般恶劣为了让对方先服软,是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沈明庭的尸骨他还未寻到,他在父母的牌位前跪了一宿,才压下了放弃寻找沈明庭尸骨的想法。   目的不一样了,可是用的方法,依然是最伤沈弦思的那一种,避而不见。   沈弦思主动寻了他,躲无可躲,容执明索性直接住在了操练营里,不回将军府。   小丑儿给沈弦思唱歌,沈弦思努力地笑着应和!他。小家伙心思敏感,爬到了他膝上,“爹亲不开心吗?”   “没有…”沈弦思抬手捏小家伙的脸,小丑儿默默地把爹爹的手拉住,肥嘟嘟的小手捧着哈气。 第七十七章 留下   心里一暖,烦闷的心情少了几分。小家伙哈了一会就把沈弦思的手抱在怀里捂着,认真地说:“酱就不冷了,暖暖的宝宝。”   沈弦思勾唇笑了,“我们小丑儿,真贴心。”   小丑儿扭头看他,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爹亲不开心,丑丑也不开心。坏爹爹,都不来看窝们。”   “小丑儿不能这样说爹爹。”沈弦思亲了亲他的额头,目光温柔地说,“爹爹是大英雄,他在保护我们,不可以说他坏哦。”   “可系他让…嗯…爹亲不开心了…”   被一个小孩子安慰到眼眶湿润是怎么回事?沈弦思心里像无波的水搅起了千层浪,几乎是瞬间情绪便决堤,再怎么努力压制,还是掉下了泪。   小丑儿连忙抬起手来给他擦眼泪,一边擦眼泪一边瘪着嘴含着眼泪花糯糯地喊:“不哭…不哭…爹亲不哭…”   沈弦思别过脸去擦完眼泪,一边的云儿走了过来:“小少爷,主子不舒服,有妹妹了,咱们下来好吗?”小胖墩可爱是可爱,但实在是太胖了。   小丑儿点了点头,麻溜地爬了下来,他比他爹爹先知道自己有妹妹了。小家伙擦干净自己的眼泪,肉爪搭在沈弦思的肚腹处摸摸,然后凑上前去亲了亲就退开对沈弦思说:“爹亲,丑丑困了,要去睡觉觉了。”   “嗯,去吧。”   云儿带着小丑儿出来后,没回自己的房间,反而颠颠地去找兰儿。小家伙抱着兰儿的腿,眼泪汪汪地说:“兰儿姐姐,带丑丑去找爹爹好不好~”   “小少爷,将军夜里就回来了。”兰儿俯下身去想抱起小丑儿,小丑儿推开她的手,咕噜噜地倒在地上打滚,一边滚一边嚎:“窝不管,窝要见爹爹,不让窝见,窝就哭窝就闹,不吃饭也不睡觉!呜呜呜…窝要爹爹…”   一群下人都对这宝贝疙瘩手足无措,眼看都哭抽了,兰儿一咬牙,蹲在他旁边,“小少爷,兰儿带您去找将军,别哭了好不好…”   嚎得感天动地的人立马止了声,作为一个灵活的小胖子,轻巧地就爬起来扑进兰儿怀里。   备了马车兰儿就带着小丑儿往京郊营地去了。兰儿也有自己的想法,两个主子最近太僵了,也许见到小少爷能缓和下来。   …   容执明正操练完毕,接过汗巾擦汗之时,一个士兵向他报告。容执明扔下汗巾往操练场外走时,就看小胖墩从兰儿怀里下来,系着红色的披风,跟个小火球一样捏着小拳头板着脸虎气森森地向他颠吧颠吧地跑来。   容执明一抱起他,小丑儿对着他的脸就来了一个奶拳,然后凶巴巴地吼:“窝有妹妹…泥有小姑娘了…”他固执的认为,沈弦思肚子里的是个妹妹而不是弟弟。   容执明愣住了。   …   带着孩子回到将军府时,沈弦思正在对着口盂吐得天昏地暗。他才勉强自己喝下半碗粥,就吐成这样。   容执明放下小丑儿,让云儿让开,一只手虚环着对方,另一只手轻轻拍抚着沈弦思的脊背。   干呕拉扯翻卷着肠胃,缓了好半天沈弦思才从这难熬的滋味中缓过来。睫羽上凝着泪,大冬天里一头的汗。   取手帕擦了擦嘴,漱了口之后,沈弦思让自己吐息喘匀,才说:“回来了,用午饭了吗?”   “还没,一起吧。”容执明松开,坐在了一边,下人又添了一副碗筷。   小丑儿乖乖依偎在沈弦思旁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云儿把他抱了下去。   两个人闲聊着吃饭,氛围淡淡浅浅的。   下人撤了饭之后,容执明看着拍着胸口拧着眉极其不舒服的沈弦思,倒了一杯清茶给他。   沈弦思望了他一眼,乖巧地接过喝下,细白的手指摩挲着茶具上的青花,低着头说:“执明,若心里实在不痛快,我可以先回自己的府邸住,你不用躲我,没日没夜地在军营里,我,心疼。”   “给我点时间就好,你不必放在心上。”容执明看着他,“悦知,我让兰儿去了妙春堂,药一会就煎好送来。”   “什…什么…药…”沈弦思遍体生寒,冻得他仿佛连话都说不出来。捧着茶的手微微颤抖,他抬头,眼里的光形成一层脆弱的膜,可怜巴巴地望着容执明,在恳求对方,别说出那样的话。   “乖…悦知,留不得。”容执明叹了口气,他母亲生下两个哥哥后,固执地要生下他,但却留下了严重的产疾,几年里缠绵病榻,走得很痛苦。而沈弦思的情况,比他母亲还要糟糕。   下定了决心,忍着流入四肢百骸的痛楚,容执明拉住呆愣着的沈弦思的手,“我们已经有小丑儿,不用在冒险,我可以不要孩子,我只要你安安稳稳平平安安地活着。”   沈弦思反扣住了他的手,很用力,筋脉凸起,骨节泛白,眼眶赤红,一开口,声音嘶哑哽咽,“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执明,我明白,可是,没办法,我不能丢下他,我已经,我已经弄丢过他一次…”   没有泪,他颤抖着唇微笑,“那次,在山林里,下着大雨,他就这么,这么没了…我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就这么没了…执明,我不是任性要留,一开始,我都努力避子了的,可还是,还是在阴差阳错的机缘下有了。”   沈弦思望着他,红着眼眶含着满满的渴望望着他,“怎么舍得丢呢?他会难过的啊,执明,我求你,让我留下他。”   “丢过…是怎么回事?”容执明觉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划过了他的喉咙,带着血腥味。   “边境一夜后,有了,我不知道。他很乖,一点也不闹,比小丑儿还要乖…”沈弦思吞咽了几下,垂着眼睫,脸贴着容执明的手,干涩地说,“然后,叶暄残部那里,有我需要的东西,在同叶一的缠斗中,小家伙受不住,就没了。雨很大,他从我怀里流着的时候,我没有一点儿办法…”   “怎么,不说呢。”容执明脸部的肌肉抖了抖,温柔下语气问。   “一个人难过就好了,我会记住他的。”沈弦思眼里滚烫的泪终于流了下来,“可是现在,他回来了,我就不能,不能再一次丢下他。执明…”沈弦思起身语气急切地道,“我知道,很危险,可是,小丑儿在那样的境况下,也很危险,我都能平安地生下他,更别提现在了。”泪水一滴滴地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沈弦思含着泪笑,好像这样就能生出无限底气来说服容执明,“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第七十八章 自由   那碗煎好的汤药兰终究没有端进去,沈弦思哭累了便睡了过去。攥着容执明的手,睡得并不安心。无奈之下,容执明只能点了对方的睡穴。   他去了祠堂,抽出三炷香在烛焰上点燃,跳动的烛火衬着他英俊的眉目半明半暗,薄唇抿成一线,漆黑的眼睛里情绪翻滚着,撕扯着,无处发泄,只能跪在蒲垫上,脊背挺直,长长地叹了口气。   身后是漆黑的夜,飘荡着丝丝缕缕的西雨,风吹起,冷得刺骨。   人世沉浮,总会有处境艰难的时刻,该做怎样的决定,该去进行怎样的拿捏,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自己这一辈子,做了太多的决定,没有犹豫,从不脱泥带水。   可沈弦思哭着求他留下那个孩子时,他狠不下心来说一个不字。明明在见他之前他就想好了,灌他都要强迫沈弦思灌下去,哪怕卸了对方的下巴骨,哪怕对方会因为挣扎而唇齿出血…   可是…当他听见沈弦思嚼着那些苦楚哭着求他时,他办不到了。大雨滂沱的夜里,孤独地在山林里,面对着死敌,无能为力地感受着孩子剥离自己…   容执明对着灵位磕头,眼里闪着光似乎有泪,可再次抬头之时,又是一片清明澄净。   “爹,娘,对不起,儿子可能,找不回四皇子了。”容执明站起来插.上了香,“日后,到了地下,您们再用家法处置我吧,但别为难他。”   “到底是舍不得,他为了我吃这么多苦头。”   “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容执明长长叹了口气,别过脸去看门外,风着门动出了吱呀声,“我也知道您们对这个儿媳不满意,特别是爹,可是没有办法啊…”   “爹,娘,大哥,二哥,…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抬手捂住了眼,声音有些沙哑,“太难了…”   容执明还没有思索出一个所以然,兰儿小跑了过来,“将军,出事了,御林军把春华楼围住,华公子被廷尉府带走了。”   容执明绷紧了脸,他绕过兰儿,走向云儿,问:“你没告诉他吧。”   云儿摇了摇头,“奴婢怕主子受不住,没敢…”   “那就别说。”容执明下了命令,“云儿,我府邸的你们春华楼的人是归你管吗?”   “是,将军。”   “让他们闭紧嘴巴,不能向悦知透露。”   “将军,华公子,请您一定要…”   “我知道。现在马上把你们主子送回你们的府邸,嘱咐他安心养着,不让他出门。告诉他如果他情况不好,孩子就不能留,明白吗?”   “是。”   从地道里送走沈弦思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李公公就带着御林军来了将军府,客客气气的,“容将军,皇上请您入宫面圣。”   …   宋微拎着食盒来御书房求见时与容执明打巧碰在了一起。   “娘娘,皇上和容将军有要事相商,您早点回去歇下吧。”李公公没有让两个人说话,而是规劝着宋微。   宋微同李公公对视了一眼,轻松地笑了笑,把食盒递给李公公,“皇上晚膳没怎么用,这些是他爱吃的点心,您多照顾着,我先离开了。”说完向容执明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容执明到了御书房里时,萧珏正在观摩两副架起来的画。一副红衣蒙面的美人,玉手轻抬眉眼盈盈绝色,勾人如骨,倾城绝艳。另一副是白衣清贵的公子坐池边,眉轻蹙,贵中愁,十指拨弄着水面,像堕入尘世的仙。   看上去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其实都是沈弦思。容执明自然是认得出来的。   脸步没有半分迟疑,他镇定地跪了下来,“臣容执明参见皇上,吾皇圣安。”   “容爱卿请起。”萧珏负着手,“同朕来赏赏这两幅画吧,这可是西疆的兰轻王爷,特意快马加鞭送送过来的,确实是珍品。”   “臣乃一介武夫,看不出其中的风雅。”兰轻…这个人怎么会掺进来一脚?容执明在萧珏身后半步处站定。   “看出名堂就好了。”萧珏转过身望着他,“容爱卿儿时,是愚帝的伴读对吧?”   “是。”   “朕就奇了,叶暄找到了,这傀儡愚帝去了哪里呢?怎么一直都没有找到。”   “臣无能。”容执明对着他作揖。   “兰轻王爷称,愚帝沈弦思,在容将军身边,是也不是?”萧珏也不等容执明回答,摩挲着手上的碧玉扳指,面无表情地继续说,“是不是于朕而言,并不是太重要。愚帝愚不愚,容爱卿很清楚。朕也可以直接告诉容爱卿,当初力主朕的皇兄来南萧贺寿,是朕与对方达成的合作。”   容执明低下头不语。   “朕很清楚他不会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与朕不能容忍他留在容爱卿身边,留在平陵,是完全不冲突的。”萧珏微微勾唇,“容爱卿,你面前只有一条路,送走沈弦思娶萧潇。朕是没有抓到春华楼的把柄,可朕铁下心来要治罪,谁能说一句不是呢?”   “即使公主嫁入将军府,也不能得偿所愿,您也依旧,要逼着臣娶她吗?”许久后,容执明没有去争辩,只是淡淡地这么问。   “你必须让她得偿所愿。”萧珏挑起烛火点燃了那两幅画,画上的容颜一点点破碎,扭曲,然后变成灰烬。萧潇举着剪刀对着自己的脖子,如果容执明不娶她,她就去死。萧珏,也不愿意如此逼容执明的。   “臣,明白了。”容执明跪了下来,“皇上,还请您把春华楼的主管放出来,春华楼会解散,他也会离开。”   “不急。”萧珏淡漠地说,“你与萧潇成亲之日,朕自然会放了那个主管。”   “皇上,请给臣一些时间。”   “五日后,定下婚期,十日后,娶萧潇入门。”   容执明叩首,“臣,遵命。”   走出御书房时,容执明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救出华垣,直接带着沈弦思离开呢?   回望深深宫门一眼,容执明知道不可能。他走了,宋微该如何自处。   还有将军府的人,他走不了。   说来他和沈弦思也是可笑,一个自由时另一个被困在了这里,另一个自由了,这一个又脱不了身。   长长的宫道走完,容执明心里已经有了取舍。或者在很早以前他就预料到了今日的境况,在边境时才执意送沈弦思离开   他想,沈弦思是不是愿意等他,娶萧潇,不过是权宜之计。   应该是愿意的吧,毕竟,都等了这么多年了。   容执明在马车里笑出了声。可笑啊,他们争了这么多年,却还是没有争到那点可怜的自由。   老天爷再一次把决定权抛给容执明。 第七十九章 我要成亲了   沈弦思想模模糊糊醒来想睁开眼却被一只手蒙住了眼睛,然后是容执明温柔低沉的声音:“天还早,再睡一会儿。”   难得好眠,沈弦思轻勾起唇角,乖乖地嗯了一声,便真的又再次入了梦。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容执明坐在桌边正在摆弄早饭。见他起了身,便走过去接过了沈弦思的手,即使刚起,还是凉得入骨。   沈弦思连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就开始吐。云儿拿来痰盂,沈弦思对着干呕,吐到扣着容执明的手捏得两人生疼,全身痉挛,还吐出了血丝。   停下来之后,几近虚脱。背靠着容执明,好半天才把气喘匀。沈弦思睁开眼,湿润的眸子看见了容执明别过脸去绷紧下巴的模样,他笑了笑,抬手碰了碰他的脸,“最近吃得有点多,好像格外贪嘴,但是没有执明在有特别不是滋味,以后每顿饭都陪我吃好不好…”   容执明没有说话,他抬起手覆盖上了对方的手,“太凉了。”   “执明给捂捂不就好了。”沈弦思埋进他的胸膛里像猫一样软绵绵地蹭着,“你以后陪着我,我保证不冷。”   容执明抚摸一下他的长发,笑了笑:“起来用早饭,吃完后带你出去逛逛,过几日下了雪,你估计就出不了门了。”   埋在容执明怀里的沈弦思睁大眼睛顿住了,他抿了抿唇,不知在想些什么。掩去了眸中异色,从容执明怀抱里出来,应了声好。   用过早饭要出门时,沈弦思拉住容执明的手,“我…还是换个装吧…云…”   “不用了。”容执明打断了他的话。   沈弦思诧异地同他对视,眼睛睁得很大,里面闪过了仓皇与无助。   容执哈喽呀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喉咙有些干涩,想再说些什么,却只觉得无力。   “也好,都多少年了,我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在大街上走。”弯着眼角微微笑了笑,沈弦思拉着容执明就往前走。   天冷,街上人不多。沈弦思依偎在容执明身上,系着厚绒的披风,舒展着眉眼叽叽喳喳地同容执明聊着天,指一下这里看一下那里,一会要买虎头鞋一会要买甜糕。是全然快乐的模样。   只有在容执明低下头同小商贩交谈付钱时,沈弦思微微下垂了眼角,腰腹有些酸疼,很疼…   最后两个人坐在摆在河边的面摊吃面,彼时有了阳光,河面波光粼粼,说起儿时趣事,容执明难得笑得开怀。   回到了将军府,沈弦思整理着买来的小衣赏有些昏昏欲睡时,容执明端着汤药进来了。   放在桌边,很平静地说:“悦知,过来喝药。”   沈弦思一下就清醒过来,手指攥紧了衣衫,片刻后又松开,乖巧地应声便走了过去。   “这是什么药?”他坐在桌边望着容执明问。   “安胎药。”容执明眼睛都没有眨,甚至还带着笑。   沈弦思捧起了碗,细白瓷的汤匙搅动着,苦涩难闻的药味飘荡着,“怪苦的,执明可以去给我拿块糖吗?”   “好。”容执明走出了房间,沈弦思把药放在鼻尖处嗅了嗅,眼眶里有眼泪花在打转。硬生生憋了回去,憋得眼眶通红。他抬起汤药倒在了床边的盆栽里,然后守着个空碗安静地等着容执明回来。   糖送到了沈弦思掌心里,容执明看着空了的药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许久,仿佛荆棘长满了全身,还在拼命地捆紧,陷进皮肉里,鲜血淋漓。   仿佛间脸庞一凉,他回过神来,看见沈弦思站在他面前,手指从他脸上滑过。   “执明别哭啊,我没喝。”   “没喝…”容执明愣了愣,他别过脸去泪意散尽,说不清什么情绪,只是那一瞬间心里的石头轰然下落。喜悦难过交织在一起,让容执明再开口说话时,声音暗哑难听,“悦知,听我的话,日后我不能…不能陪伴在你身边,会很难熬的。”   “怎么了?”沈弦思问。   容执明深呼了一口气,他看向沈弦思把人揽在怀里,“我要成亲了。”   “和…萧潇?”   “嗯,悦知,你…要离开一段时间。”   “离开?去哪?多久?”沈弦思微笑着问。   “去静安谷…”关于时间,他却卡在了喉咙里,不知该怎么许下期限。   沈弦思轻轻地推开了他,“萧珏发现我了?”   “嗯。”容执明点了点头,“他封了春华楼,抓了华垣。”   “兰轻告诉他的吧。”   “嗯。”   沈弦思叹了口气,他抬手捂住了眼睛,低着头笑出了声:“你说老天爷是不是在同我开玩笑,我任性一次去找你,我以为扮成女子以为天衣无缝了,却遇到了兰轻,还遇到了叶一群腌臜的玩意,我报了仇却丢了孩子一个人在山林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清亮的液体从指缝间流出,沈弦思在剧烈地颤抖着,“我下了决心,冒着可能与你决裂的风险,杀了沈明庭,然后告诉我,呵,沈阑修也死了…”   “执明你说好笑不好笑,一瞬间,我就报了所有的仇了,”沈弦思噙着泪看着容执明,“华垣说,我可以放下一切,安安心心地过日子了…”   “好像也是,我也以为,我可以安心地过日子了。”沈弦思眼泪大滴大滴地砸着,“我在等啊,等着我们的大婚,等着这屋子贴满喜字,可是,我一直怕着的,却先一步到了。你终于,还是要娶别人,更可笑的是,我还要离开。”   “悦知,娶萧潇,只是权易…”   “你会来找我,是吗?”沈弦思胡乱地擦干净眼泪,打断他的话,“多久,五年,十年?”   容执明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沈弦思觉得太累了,站不住,太疼了,钻心地疼。他哆嗦着坐了下来,努力让声音平静,“执明,我怨,我真的好怨你。你有你的信义之道,可是如果你当初真的让我杀了萧潇,就不会有今天的境况。”   “可是啊,我明白的,你也明白的,你永远不会放任我杀了她。”沈弦思真的平静了下来,眼神飘渺地看着远处,“我一直不敢提,让你毁了自己的契约,不再为萧珏效力,同我离开,因为我知道你的为人。可是现在,执明,悦知求求你,娶了萧潇后,他放了华垣,你就立刻来找我好不好?” 第八十章 争执   房间里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只有两人的呼吸可闻。   容执明攥紧了拳头,他走过去,手搭在沈弦思肩膀上,许久许久后,才吐出了“对不起”三个字。   沈弦思低头浅浅一笑,“我知道你的选择的,否则,你也不会'给我送上一碗堕胎药…执明,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选择。”   “不是…”   沈弦思轻轻地把他的手拿开,“太累了,执明,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   “悦知…”容执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在触及沈弦思苍白的侧脸时,又一时无了话,“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我就在门外。”   “好。”沈弦思看着容执明出了房间,他把门拉关上,阳光里尘埃就这样一点点地消失在目光中。   沈弦思躺在了床上,很冷,但却模模糊糊地睡着了,梦里他与容执明穿着大红喜服拜堂成亲,他生下了乖乖软软的小姑娘…真好,要是真的,就好了…   …   宋微在宫殿里踱步走来走去,心里只觉得发慌。从那日萧珏召见容执明后,对方就对自己避而不见。   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没有任何圣旨颁布,但是梨儿打听到御衣坊正在赶制精美绝伦的嫁衣,宫里活做得顶尖的绣娘都安排去不分昼夜地赶制。   皇宫里现在能嫁出去的,又能受到如此隆重对待的人,就只有公主萧潇了。   而萧潇要嫁给谁,不言而喻。   宋微眉紧紧地锁着,桃儿走了进来,他眼睛里的光在桃儿摇头时又暗了下去。   “公子,皇上正陪着皇后娘娘在御花园里游玩。”早冬里御花园开的花虽然不多,但胜在今日天气不错,在御花园里赏玩一番,趣味很足。   宋微一拍手,“桃儿,取披风来,我们去御花园。”萧珏再对自己避而不见,蛊毒发作,他的身体就会出现异样。而且,还有萧潇的事,都到了这节骨眼了,自己不能再避而不谈。宋微想,自己的话,萧珏总是能听进去的。   领着桃儿梨儿到了御花园里时,穿着大红宫装的明艳女子正在吹股月笙,西疆特有的乐器,萧珏虽然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但眼睛里透着赞赏。   宋微瞧得碍眼,想走过去却被御前侍卫拦住,“元妃娘娘,请让奴才通禀皇上。”   宋微只得留在原地目光灼灼地盯着萧珏。萧珏听完侍卫的报告,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还没有皇后南宫月注视他的时间长。   侍卫跑了回来,“元妃娘娘,皇上说请您先…”   “皇上,臣妾有要事求见!”他武功极高,内力深厚,夹杂着內力厚那么一嗓子,南宫月都演奏不下去了。   宋微在他们望向自己时,猛地跪了下去,咚咚咚地磕头,一着磕一直喊:“皇上,臣妾有要事求见!”   没几下,他的额头就沁了血。   第七下时,李公公过来把他领了过去,特别不赞同地对他低语:“您不该这样逼皇上啊。”   宋微无奈地笑了笑,他还要怎样顺从那人啊。   “有何事?”一见到宋微,内心迫切地想同对方挨在一起的欲望又燃烧了起来,他只得冷下声调去压制,才不至于失态。   宋微给他和南宫月行了礼之后,低声道:“皇上,可否请皇后娘娘先离开?”   萧珏淡淡地扫了一眼,不吭声。   南宫月站了起来向他行了礼,“皇上,既然元妃妹妹同您有话说,臣妾便先告退了。”   “嗯。”   南宫月走到了宋微身边,突然道:“皇上,臣妾可否同元妃妹妹说两句话?”   “准。”   “听说元妃妹妹是有名的神医?”   “启禀皇后娘娘,都是虚名。”   “妹妹谦虚了。那,妹妹可会用蛊?”南宫月神态温婉地笑着说,“中原地带,大都认为蛊是下三滥的物件,可是在我们西疆,蛊医可是不分家的。”   “略有耳闻。”   “哦,那有时间,妹妹可愿意同本宫探讨一二?”   “臣妾的荣幸。”   等南宫月离开后,萧珏捏着眉心状似无意地问:“你还会用蛊?”   “小珏儿,我只是懂那么一点,毕竟术业有专攻。”宋微镇定地走到他面前,为他揉肩舒缓疲惫,“为何,这几日又躲上我了?”   “没有躲。”宋微一挨着,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你也值得我躲?”   宋微强压下去心里的不适,他柔下声调说:“小珏儿,你是不是要把萧潇嫁给我师弟了?”   “嗯。”   “若是,他们两情相悦,我自然是喜不自胜,可是小珏儿。”宋微坐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我师弟早已心有所属,你那么疼萧潇,你忍心让她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强拧的瓜不甜,这样下去不会有什么好果的。萧潇那么优秀,又是一国公主,找一个爱她护她,比我师弟更优秀的郎君那不是一抓一大把吗?”   “是嘛。”萧珏抬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自然是的呀,小珏儿你看,丞相府的大公子,御史大人家的小少爷,年纪轻轻的太尉大人,他们,都是极好的驸马人选。”宋微以为萧珏听进去自己的话了,就列举了几个人选。   “宋微,那你倒说说,容爱卿心有所属,属的是谁?”   “啊…”宋微笑了笑,“我师弟,小珏儿知道的,自然是挺讨女儿家欢心的,我们又不是一直…”   “沈弦思。”萧珏看着宋微,“你要为他隐瞒到何时?”   “小珏儿,你在…”   “宋微,他不娶萧潇,难道要娶他的旧主吗!?”萧珏猛地一扫桌面,桌上的茶器点心扫落一地,天子怒,连李公公都只能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   宋微拉过他的手,“你不要一生气就摔东西,伤到自己…”   “可笑。”萧珏抽回了自己的手,“朕避着你,本就是不愿同你谈这事,你还要上赶着来找不痛快,宋微,不要犯傻。”   宋微把落空了的手收回了袖子里,看着他:“小珏儿,你很清楚现在只有你一位主,南萧已经亡了,沈弦思根本就不够你看。你也明白,我师弟既然已经做了你的臣子,他必然是忠心耿耿的,你又何必,何必苦苦相逼呢?”   “逼?”萧珏冷笑一声,“朕是君,他是臣,朕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如此忤逆于朕,不识抬举。”   当皇帝的都是这一身臭脾气冥顽不灵的吗?宋微内心简直要气炸了,但还是努力温和地劝解着:“小珏儿,你不允许我师弟同沈弦思在一起,我理解你,可是,你也犯不着,把萧潇往火坑里推啊…”   “混账,宋微你给我闭嘴!”萧珏腾地站了起来,眼神冰冷,“朕留你在身边,是让你对朕指指点点的吗?”   “小珏儿,我们,不是相互扶持的吗?我这样也是为了你好啊。”宋微也站了起来,他抓着人的胳膊,“何苦,酿一出悲剧出来呢,你不是,不是最疼萧潇的吗?” 第八十一章 规劝   “宋微,你太放肆了。”萧珏面色铁青,拂袖背对着宋微,厉声喝斥,“给朕滚回你的德馨宫,不准再提。”   “小…”   “娘娘,太子殿下估计午休也快醒了,说不定正找您呢,您还是先回去吧。”李公公急忙出声,劝阻了宋微。   宋微急喘了一阵,握紧的手又松开,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翻涌的情绪冷静下来,宋微道:“小珏儿,好,我不再提。那你,让我出宫去见一面师弟,劝不了你,我总要宽慰一下他。”   “不准。”萧珏特别冷硬地回绝,笑话,即使现在出去宋微走不了,那他和容执明密谋好了一旦成亲后如何逃离平陵,这不是让他防不胜防吗?   他信容执明不是无信无义之辈,也信宋微不会抛弃他,可是他是皇帝,做事可不能全凭自己的一个信字。宋微锁在这深宫里,容执明,就能永远为他所用。   而且,想到日后得岁月没有宋微的陪伴,他就没由来的心烦意乱,简直磨人。   “为何我连见师弟我一面都不行了?”宋微不可置信,“小珏儿,你未免太…太过分了。”   “来人,把元妃娘娘带下去,禁足五日!”萧珏说完,甩袖离开。   宋微目瞪口呆,“艹,这臭脾认真的吗?”没有遇到争执时,他觉得这人别扭得可爱,可是当有了分歧,对方的油盐不进让宋微简直都要吐血而亡了。   …   萧珏这几日没睡好,火气一上来,太阳穴突突地跳,整个人烦躁得恨不得把御书房给拆了。   李公公上了一杯茶,萧珏猛地灌了下去,甘甜清幽的茶水慢慢让心情平复了下来。宋微在里面给他配了清火的草药…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人,心思比一般人细腻。   萧珏望了一眼故意上这茶的李公公,李公公笑着低了低头。   “公公,他宋微说的什么强扭的瓜不甜,在一起了不就好了,他和我一开始互相心仪了吗?他宋微心里不是也有别人吗?我们还不是过下来了。萧潇那么优秀的女孩,他们只要成亲了,也可以像朕同他宋微一样的!都是借口,怎么,这个关头顶着忤逆朕的意思都要顺着他那师弟不顺着朕吗?”   李公公闻言忍不住咧开嘴笑,“您这是,有些吃味吗?”   “没有。”硬邦邦地回了句。   “不一样的。”李公公斟酌了一下话语,“公主殿下与容将军,相识多年,上过战场,将军他不会不明白公主的心思,可是这么多年,都没有…皇上,而您与元妃娘娘,以前并不相熟。并且,奴才打包票,您是他第一个,想全心全意白头到老的人。”   “你惯会为他说话。”不知怎的后面一句话让他舒坦了不少,道理,其实他也明白的。   “老奴,只盼着皇上能幸福,才为他说话的。”   萧珏冷静了下来,垂眸想了一会,恼怒地说:“即使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也不能对朕指指点点,更不应该忤逆着朕。”   说完起了身,往萧潇的宫殿去了。李公公乐呵呵地跟上。   …   萧珏到时,萧潇正在试穿嫁衣,对着外邦进献的等人高铜镜,雀跃地欣赏着,她身边的宫人都在称赞。   见到萧珏来了,萧潇走到他跟前转了个圈,“皇兄,漂亮吗?”   “漂亮极了。”萧珏说完,让李公公把几个宫女都带了下去。他牵着萧潇的手坐在了床榻边,道:“萧潇,皇兄,还没有下旨。”   “嗯?”萧潇愣了愣,“可是你已经允了啊,执明哥哥他也同意了。”   “那是朕用旁人逼他的。”萧珏头疼地道,“萧潇,事情还有转机,嫁给容执明,并不是一个好归属,你知道的,他心上有人。皇兄希望你,能嫁给一个全心全意对你好的人。”   “可是皇兄,萧潇只喜欢他呀。”萧潇状似豁达地笑了先,“皇兄,天底下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与皇嫂那般两情相悦,日子还不是得过。萧潇是公主,萧潇的婚姻,必定是要于凤临有益的…”   “皇兄经营这么多年,不用牺牲你的婚姻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我知道,可是皇兄,我也想为你出一份力。”萧潇抿了抿唇,“左右都要嫁给能对皇兄有用的人,皇兄何不就让我嫁给喜欢的人,也算圆了萧潇,多年的夙愿。”   “萧潇…”   “皇兄,我连嫁衣都穿上了,您要让我,脱下它吗?”萧潇含着泪望着他,“萧潇就只有这一个心愿了,求皇兄,不要让它落了空,成吗?”   萧潇眼泪出来的那一刻,萧珏知道,他不会改变主意了。   …   将军府的人没有任何办喜事的准备,可架不住宫里来人精心地布置着。不过片刻,漂亮的红绸子就挂满了将军府。   宫人还想进主院,被容执明喝退了。领人来的是李公公,他有分寸,知道怎样息事宁人,便没有强行要求。   沈弦思坐在窗前,拿着剪刀,垂着眸剪了个喜字。陪着猫猫玩的小丑儿乐呵呵跑到他身边爬在他膝盖上,两只眼睛亮晶晶地乖巧地说:“爹亲,好漂亮呀。”他还小,并不明白这漂亮的剪纸,其实意味着一场分别。   “给小丑儿。”沈弦思微笑着把喜字送到小丑儿手上,肉乎乎的爪爪捧着,满心欢喜地瞧,“爹爹,这是系莫字啊?”   “这字念喜…”沈弦思爱怜地摸着他的小脑袋瓜,听着娃娃奶声奶气地念那个喜字。“小丑儿,爹亲希望你以后的每一天,遇上的都是你欢喜的事。”   “嗯?”小丑儿不太明白,他把那喜字塞回了怀里,认真地道,“丑丑喜欢爹亲,喜欢爹爹,可喜欢可喜欢了…”   “嗯,爹亲和爹爹也是。”沈弦思捏着他软软的小脸蛋,微笑着说,“去叫你爹爹进来,我们一起吃饭。”   “好。”小家伙得了命令,颠颠地跑了去。沈弦思面上的笑容褪去,浅浅的落寞缭绕着,却只是面色苍白,连一声叹息都没有。   “主子,您不带着,小主子一起走吗?”打点好离去行装回来的云儿,忍着眼里的泪意道。   “不带了。此去路途遥远,他还小,受不住。”而且,沈弦思觉得,路途似乎一路平安,都是个空话。萧珏会留他一条命?还有兰轻,与他撕破了脸皮的兰轻不会为沈明庭报仇吗?沈弦思咽在了心底。   “您干嘛要去那么远,我们就听将军的,去得近一些,日后不是也能…”   “到底什么是远什么是近?”沈弦思望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现在挺近的,却也只觉得远。” 第八十二章 离别   吃饭时,小丑儿吃不到一会,就放下碗同他的几只猫咪玩去了。玩了一会就赖在沈弦思身边喊困,不知为何小家伙抱着他的腿不松开,死活不愿意被兰儿抱走离开。   小丑儿也许是随了容执明,打小就比较自立,比起一般小孩来说,他根本不怎么黏人。今日眼睛都揉红了,却任兰儿怎么哄都不愿意去睡。   也许,小孩子有他的直觉吧。   沈弦思无奈地笑了笑,把小家伙抱到面前,“小丑儿乖乖去睡觉觉好不好,爹亲要吃饭,吃完饭后,爹亲就来陪小丑儿。”   “窝很乖的…乖乖的,又不吵…”   “你爹亲现在不舒服,让他好好吃饭。”一旁一直沉默着的容执明走了过去,把小丑儿抱在了怀里,有些严肃地道。   “呜嗯…”小丑儿眼巴巴地望着沈弦思,“那…那爹亲吃完了,就来陪丑丑睡觉哦。”   “好。”沈弦思点头。小丑儿终于肯被兰儿抱着了。在兰儿走到门边时,沈弦思突然又叫住了他们。   “小丑儿…”   “哎~”小家伙揉着眼睛笑得甜甜地看向自己爹亲,白白的小米粒,肉乎乎粉粉的小嘴巴,甜得让人心坎里去。   沈弦思却只觉得心里酸,不能哭的,于是他眯着眼睛堵回了泪水,扬起唇角,“小丑儿要乖哦。”   “乖,可乖了,丑丑是最乖的宝贝~嘻嘻~”   “嗯,去睡吧。”视线里没有小丑儿身影的那一刻,沈弦思的眼泪决堤。   双手捧着脸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容执明走到他面前搂在了自己怀里。沈弦思抬手抱住容执明的腰,却不再啜泣。   “悦知,我会尽快脱身,让萧潇与我和离的。安阳离平陵快马加鞭不过半日的路程,我会常去看你的。”容执明抚摸着他的头发,温柔地哄着,“你安安心心的,我已经处理好了,不会有人发现你在安阳的,好好保重身体。”   和离…有那么容易吗执明…   沈弦思点头,没有多余的话。他擦干净了眼泪,站了起来,搂住容执明的脖子,冰凉的唇贴上了对方的唇,带着涩苦的味道辗转研磨。   容执明一手扣住对方后脑勺,一手搭上了对方细瘦的腰身。简直没法想象,这系紧腰带后只有一把的腰腹处有一个奶娃娃在孕育。   容执明觉得鼻酸。两个孩子,他都没有陪在他身边。他说,怀小丑儿时皇陵很冷…现在,只要有自己在他身边,便一切都好,他说,想与自己成亲,一直都在等着那一纸婚书…   可是自己什么都没能给他…   歉疚咽在喉舌间,唇舌交缠,唾沫相融,离别之际,连吻都是极其温柔的。鼻尖相贴,呼吸纠缠,气息相融,无尽的缠绵悱恻。   最后是沈弦思先松开的手,他第一次主动推开容执明,“执明,我要走了,照顾好小丑儿,照顾好自己。”才亲吻过的嘴唇镀上水光的颜色愈发诱人,像初绽的海棠,极嫩的薄红色,映称着哭泣后眼尾的嫣红,是最可怜悲戚的艳色。   可沈弦思还是努力扬起唇角微笑。他懂得容执明的无奈,他也知道对方为了保全自己所承受的一切,所以把内心里所有的责怪与怨都咽了下去,在分别之际,让彼此好过一点。   沈弦思最后轻轻抱了一下容执明,就接过了云儿递来的披风,毫不犹豫地离开。   容执明想跟着来,沈弦思停下脚步侧着头说:“执明,不要送了。我不想,是你送我离开的。”   容执明愣在了门口,半晌后,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好字。   他看着风扬起沈弦思大红色披风的一角,这艳丽的颜色在他眼睛里一点点模糊,直到化为一个小黑点,然后消失不见。   沈弦思走了大门,坐上了马车。马车很精致和宽敞,里面摆好吃食和铺着厚厚的毯子。   送沈弦思离开的,有萧珏身边的十名皇家暗卫,还有容执明的二十个亲信,其余的都是沈弦思自己的人。   春华楼倒了,被别人接了手,成了一家客栈。   大街上很热闹,明日他们的大将军和公主殿下要成亲,所以今日就开始热闹起来。不管天气有多冷,都阻挡不了他们的欢呼与雀跃。   有一个小摊贩甚至叫卖起了喜饼,沈弦思让云儿去买了一个,他一口一口地吃进了肚腹中,甜得腻人,却并不想吐。   掀开轿帘,目睹城墙成了虚瑛,沈弦思沉沉地掩了眸,没有泪。   …   大婚过后的没几日,平陵便落了雪。   “皇上看上去怎么这般疲惫?是想念公主了吗?”南宫月让宫女放下食盒,走到萧珏身边,一边为他揉肩一边问。   “有点。”萧珏按了按额角,轻轻推开南宫月的手,“皇后操劳后宫之事也够累了,这天气这么冷,注意身体,不用费心过来了。”   “应该注重身体的是皇上。”南宫月从食盒里取出了一碟碟精致的吃食摆在萧珏面前,“臣妾听宫人说,您这几日胃口不开,夜里也睡不好,便让御膳房做了些开胃的点心过来。”   “有心了。”   “皇上,您还是让元妃妹妹来陪陪您吧,宫人都说,元妃妹妹在您身边,您心情畅快些,胃口睡眠都会好上许多,这元妃妹妹,真不愧是当世神医啊。”南宫月捂着唇笑了笑,“身上自带魔力,您看,臣妾们陪在您身边,就没有这个效果。”   萧珏抬起茶杯的手一顿,是啊,怎么宋微不在他身边超过三日,他就会格外的精神不振作。琮琮生病发怒他冷落了对方一阵后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没有在意,只是以为自己不习惯。这一次为了容执明的事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又开始气虚疲乏,成亲那日允那人出宫门挨在身边几个时辰,当晚就能睡好了。   前几日发现宋微意图从地道里出宫,他雷霆震怒,再次冷落宋微时,又开始了精神不振,彻夜难眠。   心下奇怪,以为是相思和愤怒,可是南宫月这样说了后…   萧珏抿了抿唇,“皇后今日的话格外的多。”   南宫月急忙欠身行礼,“皇上恕罪,臣妾,只是担心皇上的龙体…”   “下去吧,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你实在无事的话,准你出宫去见萧潇,陪她说会话。”   “臣妾遵命。”南宫月只得离开。   萧珏垂眸想了许久后,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跪下,“启禀皇上,元妃娘娘他说,除非…除非…”   “说!”   “除非您亲自来见他,否则绝对不会画下皇宫所有的地道图纸。” 第八十三章 撕破   萧珏到时,宋微斜躺在自己的贵妃榻上,看着医书吃着点心品着热茶,小日子还是挺滋润的。   见萧珏来了也不行礼,只是停下手头的动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萧珏同他对视良久,先移开了视线。   “小珏儿,你好伤我的心,不为地道图纸,你就当真不来见我吗?”到底是宋微先沉不住气,他看着人苍白的面色和眼睑下的青黑,心头一软,下了贵妃榻,拉着人的手坐在贵妃榻上圈在怀里,亲昵着责怪。   又来了…悄无声息的,诡异的,安心的,温暖酥麻的感觉从心脏直冲脑海,让他忍不住想在对方怀里蹭,或者安稳地睡一个觉…这份依赖,真是起得无端,来得磨人。   萧珏不自在地挣扎了着,宋微就圈的更紧,灼热的吐息在萧珏的耳侧和脖颈处喷洒谢,搂着人的手伺机在那人的腰侧作乱,早就被宋微摸清全身敏感点的人很快就闷哼出声,软了腰身,冷漠的俊颜开始一点点消融坚冰,三月里粉艳的春花一点点绽放容姿,杏眸点了水,唇微启哝哝低喃。   今日怎么这么乖呢?宋微心下奇怪,却沉醉在皇帝陛下的诱人姿态中,把人压在臂弯里,对着微启的唇瓣吻了下去。   萧珏的身体微微僵了僵,就在宋微已经准备好怎样轻巧地制住萧珏的挣扎时,对方却只是抬手搂住他的脖子,把头往前送了送,这个吻因为主动就变得更加缠绵。仿若蜜浆的银丝从唇边流泻,两个人不断地变换着角度深吻。   嘬嘬地吮吸着,品尝着极品佳肴。   太主动,太乖了…宋微脑子里绽放了烟花,他搂着人的腰拖着人的挺翘的臀部,一边无绪地问着一边往人把床榻上带去。   那次醉酒过后,他费劲心机才诱哄着这人同他翻滚过两次,其余的时候,亲亲摸摸给,但是绝不允许他进去的。宋微其实很想能再有一个宝贝,最好是个女儿,不用去背负那么多,可是萧珏不愿意。   他服了避子汤,不过是偷偷躲着宋微喝的。宋微无奈,他虽然想,但到底是心疼萧珏孕子艰辛,也不会强求。他甚至亲自给他改了温补的避子汤,让汤药不那么伤身。在苦涩中宋微偿出了那么一点甜味,看吧,小珏儿还是在乎他的,没有当着他的面喝那药…   宋微总是这样,偿到甜后他心坎就更软了,尤其是萧珏现在没有挣扎地躺在他身下,萧珏对他的冷漠他又丢了去。吻温柔地落在对方的眉心,解衣宽带,吻落全身,细致缠绵,柔肠百转。   用尽自己所看书习得的所有技巧去取悦对方,低下头为对方品萧,在对方意乱情迷扣着他的头莽撞而又粗鲁地胡乱往前压时,直戳得宋微胃里翻涌嗓子眼生疼。   在皇帝陛下舒服了后,宋微才细致地揉拓花骨朵,太急会伤到对方的,宋微觉得自己真是太体贴了,对方一旦倒抽凉气,闭着眼睛有一点不舒服的地方,他就会停下来细致的哄,磨,直到对方眉目舒展,而自己已经快爆炸了。   遇到萧珏以后,宋微才知道原来自己脾气这般好。   终于栖身在了温暖之处,宋微满足地发出了长叹声。   萧珏被他征伐得流了泪,肩上的白玉晃动颤抖间浮动着桃粉。   皇帝陛下的声音变得柔而媚,在无边的颤音中,他拉回了一点神智,泪眼朦胧地看向在他身上处在极乐间沉醉的俊美男人,沙哑着出了声:“宋…嗯啊…微…”   宋微放慢了些,鼻尖蹭了下对方的鼻尖,“嗯…怎么了?弄疼了吗?”   “哈…”萧珏喘息着,面上的红荡漾着,蔓延着,像日落时分的云霞,金红夺目,人间佳景,可是开口的话,却像是突然来了一阵风,吹散云烟,只剩下无边的黑。   “一个人,怎么…能够,突然间,就无比依赖一个人呢?嗯…”宋微顶了他一下,撞进了他最兴奋的那个点,眼睛水淋淋,话语却咄咄逼人。   宋微愣住了,他全身的热度褪去,一身热汗骤然变成了冷汗,忘却了动作。他这一瞬间的怔愣,就给了萧珏答案。   太坏了,萧珏太坏了。他居然,在这一刻,在彼此水乳.交融的那一刻,在自己要着他的那一刻突然发问,宋微来不及掩饰就给了年轻的帝王所有答案。只是一个愣神,一个愣神就够了。   宋微想嘻笑着去吻他,却在对方眼里的冷光迸射向他时,所有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可笑的沉默。   “朕觉得奇怪,为何,朕总是无法抗拒于你,甚至不知不觉间落了心。离了你没几日,就夜不能寐食而乏味,还真的天真的以为,自己害了相思…”萧珏神色越来越冷,像一把刀,直挺挺地插.进了宋微的心脏处,不留一滴血,却几乎一刀要了他的命。   宋微勾唇笑了,他大力地往前一顶,皇帝陛下的神色瞬间破碎,就该是这样的神色啊。   “小珏儿,别总是这样看我,我会伤心的。”   “啊…混账!停下!呃…轻点…”   “你怎么确定,你不是真的害了相思呢?”   “滚!”   “不要再说滚了…万一我真的滚了,谁来受你这臭脾气啊…”   …   雨停云收之际,本该是被子里的呢侬软语,却是啪的响亮的一声,宋微被打偏了头,侧脸迅速高高肿起,嘴里的血腥味,腥苦作呕。   除了那次醉酒暴虐,这次在那样的情况下宋微依旧是很温柔的,萧珏还能打能跳。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恨,他的手掐住了宋微的脖子,冷喝着:“说,你对朕做了什么?”   “小珏儿啊,我只是用心地去爱你,宠你,护你,我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宋微笑着说。   “混账!”萧珏用了大力把宋微压回床架上,“你骗朕,辱朕,看着朕离不了你你是不是很自得?怪不得…怪不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于朕,原来,有恃无恐啊!”   “啧…小珏儿,我有恃无恐的是,我以为,我感动了你。”宋微被他掐得眼睛发黑,太惨了,他怎么混得这般惨呢? 第八十四章 大梦醒   “朕,厌恶欺骗。”萧珏见他被掐得两眼发黑,思绪也渐渐平稳了下来,只是内心的火焰怎么浇都浇不灭,他松开了手,鼻尖还是两人刚刚欢好后的气味,他只觉得恶心,他裹了衣袍下了床,冷冷地看着在床上捂着胸口咳嗽的宋微。   淡淡地开口:“宋微,无论你对朕做了什么,现在立刻给朕解了。”   咳嗽停下,宋微看向萧珏,半晌才说:“小珏儿,你不是也喜欢我了吗?离不开我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啊,这有什么不好的吗?为什么要在意,在意那些无伤大雅的过程…”   “自欺欺人,不过是阴谋算计来的,这叫喜欢?”萧珏笑了,“何况,朕从未说过喜欢你,宋微,若不是你是容执明的师兄,我能容忍你放肆到今天?”欺骗带来的恼怒让萧珏失去了理智,被最信任的人算计去了真心,就恨不得让他也偿到自己愤怒,所以说出来的话,字字诛心。   “你,非要这样同我…”   “不必再废话了,朕不想再听你说任何一句话。”这人总会花言巧语骗他,是,他被他装可怜欺骗不少了,“朕厌恶你那些令人恶心的言语,你装可怜的模样让朕作呕。”   宋微的手指搅紧了锦被,面色一瞬间惨白如雪,牙关紧锁,偿出了血的滋味。   “解不解?”   “解不了…”宋微眼眶泛红看着他,“除非我死,否则你这辈子都解不了,小珏儿,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目的留我在身边,你永远,永远都摆脱不了我。”   宋微的话让萧珏的愤怒燃烧到了顶点,最后反而怒极反笑,他唇瓣轻启,“来人…”两个字正要喊出来时,李公公小跑了进来,在萧珏身边耳语几句,萧珏眸色微动,留下一句“禁足元妃”便拂袖离去。   宋微摸了摸额角的汗水,对着空荡荡的大殿笑出了声。   …   凤临北方的三个诸侯国联合草原部落进行叛乱,事发突然,连破三城,军情不可谓不紧急。   萧珏手下除了容执明并非没有不能用的将帅,只是有的已经老了,有的还太年轻,缺乏战场上的血气与经验。他要想尽办法榨尽对方的所有剩余价值,在对方只能忠心耿耿地被他任用时,再加上这次军情险急,未免万无一失,他依旧要用他为帅,还要防着对方,再让容执明带几个徒弟出来。   所以在容执明提出了要见宋微时,他不能不允。   不过还是转了话头,“今日夜深了,容爱卿明日再来吧。”   容执明应了,领了命就出宫。   萧珏在御书房里坐了许久,才回到德鑫宫。宫里伺候的人除了桃儿梨儿外其余全都换了个空,太监领着士兵正在把德馨宫翻个顶朝天,把所有的地道找出来然后堵死。   宋微抱着琮琮在外面等着,小家伙在宋微身边时脾气不大,半夜被人吵醒了也能在他怀里乖乖地缩着睡觉。   萧珏看了他的背影许久,才走到他身边,淡淡地道:“随朕去盘龙殿。”   宋微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心里在想,兴许是对方冷静下来了心软了,所以才会特地来把自己也带去盘龙殿吧,不然他大可直接让人把琮琮抱走。   心里只觉得自己没救。随萧珏进了盘龙殿,芳华领了命把琮琮抱到了龙榻上安置好后便下去,萧珏对宋微说:“明日,容爱卿要来见你。”   “什么意思?”   “该说什么你自己把握。”   “我把握不了。”   “真的把握不了吗?”萧珏拉好床帘,走到了宋微身边,低声道:“那,你就长住冷宫,永远都不要见琮琮了。”   “你!”宋微睁大了双眼,气得说不出话来。   “去睡外殿。”   …   容执明上完朝来的德馨宫,明日他就要率领大军北伐。   彼时宋微正在煮茶,见到他时仍旧笑得眉目飞扬,“师弟,来来来,喝茶,这茶可名贵了,听说能值千金呢。”   容执明只是点头,坐在了他的对面,若照以往,定然要开口嘲讽他的,问他何时这般风雅了?   容执明更加沉默了,冷冷淡淡的,麻木冰冻得像当初一心报仇的阎王将军。心上人走了,被逼着娶了一个…宋微微微抖了抖唇角,昨夜萧珏冷漠的言辞戳破了他可笑的装傻,他不是不明白,容执明被困在此处,是他天真以为自己可以收服萧珏,而一心一意留在深宫的结果之一。   人都是自私的,他想,容执明为了信守与萧珏的契约一定不会离开的,他有时间,有时间去争取过来萧珏的真心,他甚至觉得,萧珏有一天会听他,放了容执明…天真的才是他,愚蠢的才是他。帝王的稚子情面,蒙了他的心。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容执明笑了笑,抬起茶饮了,味道确实不错,“好久没见你了,师兄,宫中可还好?”   “挺好的。”   “我要出征了,小丑儿还小,烦请师兄帮我照料一下。”   “好,你安心,将军府有我。”   “我副将的妻子有孕,怀得很危险,师兄给我写个方子吧。”谁都想不到,沈弦思一个男子有孕。就算萧珏有所虑,容执明也不怕,对方不会知道他的踪迹,因为连容执明自己,都一度失去了沈弦思的踪迹,若不是云儿曾被他训练过有特殊的联系方式,他会真正失去沈弦思。   “什么症状?”   “车马劳顿,旧疾复发,险滑胎,大出血。”他面上平静,内心却像冬日里的风,咆哮着呼号。   宋微一瞬间明白了对方说的是谁,他比谁都清楚沈弦思的身体状况…而那个人,怀着孩子,在大冬日,因为他师弟要成亲,被迫远走…   宋微写药方时手都在发抖,是啊,他不幸了,还害得身边的人一起不幸。   他满心欢喜地追逐着一个他以为触手可得的期盼,机关算尽委屈求全,付出的代价可不仅仅是他大梦落了空…真真是一个讨厌的人…   他太自负,太急于求成,他自负萧珏归彻底离不开他,他只是耍了一个小技巧,走了一条捷径,他不用花多余的精力费太多的周张就能得到想要的。   一个小心机,害了所有人。 第八十五章 心死   容执明接过宋微的药方时,微微笑了笑,“师兄,保重好自己。”   宋微点头,目送容执明离开。   到了将军府,远远的容执明就看见小丑儿穿着红艳艳的小斗篷坐在门槛上,拖着腮往他这里看,兰儿和萧潇守在一边。   沈弦思离开不过一月,小家伙瘦了下来,几层的下巴没了,开始有沈弦思清瘦的轮廓,巴巴地睁着眼睛等人时,怪招人疼的。   一看见容执明,就腾地站了起来,达达地跑到他身边要抱。小家伙不怎么黏人,可沈弦思的离开,让他无比的黏容执明,他害怕,一觉醒来,自己爹爹也不见了。   容执明抱着小丑儿走到院子里,萧潇有些局促地望着他,想开口说话,可是容执明太冷漠,眸子里的视若无睹,狠狠地把划在了局外。她在这将军府,就是一个尊贵的器物。有时候连器物都不如,好歹,器物偶尔容执明还会看一看,放在手心里把玩一阵。   容执明的冷漠是骨子里带来的,他比谁都清楚怎么用冷暴力这把刀,萧潇躺在冰冷的床榻上,无时无刻被这把刀凌迟着。可她不能认错。   “相公!”萧潇在容执明又一次无视她之后,报复性地喊出了声。容执明脚步顿了顿,他让兰儿把小丑儿抱回了屋子里,回头看萧潇:“公主殿下,有何事?”   “我是你的妻。”萧潇看着他。   “只是在那一纸圣旨上。”容执明淡淡地说,“前路已经给您指明,您执迷不悟,日后,这样的日子还长,您慢慢熬吧。”   “容执明,你太过分了。”萧潇红了眼眶,骄傲的微抬起下巴,不让眼泪掉下来。   “过分?天真。”容执明空茫地看了她一眼,“来人,请公主回去!”   “容执明你放肆!你还知道我是公主,你就不怕…”   “我挺希望您去让皇上摘了我这颗脑袋的,这日子,都挺难熬的。”容执明淡淡地堵回了她的话语,一挥手,那几个家丁就不留情面地把萧潇带了下去。   容执明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想起昨日云儿的来信:他们找到了自己的师傅无机老人,沈弦思身上的千机枢能解了。可是因为有孩子,只能用温和的方法,这样的结果就是,格外的磨人。还有一个更好的法子,只不过后果是沈弦思会失去一切的记忆,就是会忘了他。可是沈弦思没有,他咬牙熬了下来。   云儿来信称:“日夜难眠,万蚁噬骨,悲鸣泣血,偶有喘息,全身抽搐微颤。”   这样的日子,要熬两个月,对方连喝口水都觉得疼。只是在疼迷糊的时候,在会低低地喊一声:“执明…”还是云儿凑近了些,才听清的…   容执明眼睛发涩,冬日里风太大太冷。他回了屋子同小丑儿吃完饭后把对方哄睡着了,把兰儿叫到了一边对她说:“兰儿,我出征三日后,宫里会来人把你同小丑儿接到宫里去同我师兄住在一起,宫里不让再带更多的侍女,你多注意一些,辛苦你了。”   “将军这样说让奴婢觉得羞愧,这本就是奴婢的本分。”   “我最放心你了。当了宫里后,你找机会劝说我师兄,让他尽早放下吧,宫里还有我们的人取得联系,为把师兄接出宫来,你们做一些准备,但,千万别轻举妄动,一切,等我得胜归来再说。”   “奴婢记住了。”   “府上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照公主那被娇惯了的性子,她受不了多久的冷待的,她身边的秋菊也会在一旁吹点风,再加上江管家体贴入微,这事成,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容执明点了点头,等萧潇和离,估他等不了的,只能用些不入流的手段让萧潇绿了自己,江本是江湖中人,为人妥帖,不算辜负萧潇。   容执明望向窗外,雪又更大了。云儿说,天冷了,沈弦思更加难熬,那手脚,怎么捂都捂不热。   他走到桌前,提笔写信。   …   对宋微用刑的当夜,宋微就松口说愿意给萧珏解掉身上的蛊。   用刑,是迫不得已,过两日容执明的儿子和婢女就要进宫来,到时再逼问宋微就难了。萧珏觉得自己不能再耗下去了。   而且萧珏觉得,自己是中了对方的阴毒诡计,他不爱他,用刑算什么呢?要是旁人,早就扔天牢里吃遍十八般酷刑,然后凌迟处死。   可是,心会痛…萧珏陷入了痛苦矛盾,对于自己这煎熬的处境,他也更加厌恶对方的把戏。   他到德馨宫时,宋微没有再穿妃嫔的宫装,而是换上了靛蓝的清爽男儿装。除了面色青白,身上看着挺完好的。可是,萧珏明白,宫里很多酷刑,明面上,可是看不出什么伤痕的。   宋微坐在地上,他望了他一眼,沙哑着嗓音道:“草民,参见皇上。”   萧珏僵住了,他心底在发毛,变了,开始变了,他甚至觉得害怕,发冷。是这宫里太冷了吧,是啊,这宫里太冷了,没有地龙,连炭都没有烧。   “没有烧地龙吗?”他突然喝出了声。   衣着单薄的桃儿和梨儿跪了下来,“启禀皇上,贵妃娘娘说,公子待罪之身,让他好好反省一下,就不必烧了。”   “放肆!”连日来处在睡不好的皇帝格外愤怒,他喝出声后,竟然给了桃儿一脚,桃儿被他踢飞撞倒屋柱,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宋微更是反应不过来。   “一个大宫女不懂规矩,他是元妃,你称呼谁为公子?”萧珏开了口。   幸好桃儿是容执明培养的暗卫,有武功内力傍身,要是娇弱点的宫女,铁定会被这一脚要了命。桃儿爬起来跪下,喘息着磕头认错。   萧珏冷着脸一语不发。   宋微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一身冷汗湿透了衣衫,他拖着被生生打折的左腿,忍着痛跳到了桃儿身边,阻止桃儿磕头,从怀里哆嗦着一颗药丸,塞到了对方嘴里,然后背对着萧珏道:“皇上,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都是我的错,您有气,对着我撒吧。这宫里,我也就这两个贴心人了,您把他们踹死的话,草民,估计会死得很孤单。”他对萧珏抱有的希望,在刑具上到身上时,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萧珏垂着眸想,这皇上的称呼,听着太别扭了。他是什么时候,习惯了小珏儿这个称呼的呢?而且,对方的腿?有一瞬间他觉得,他愤怒得想把用刑的人给杀了,谁允许他们用这么重的刑罚?   可是,让不择手段问出方法的,不就是他吗?   “你说给朕下了蛊,现在愿意给朕解了?”   宋微点了点头,他转过头来对着对方笑,“我舍不得的。”   舍不得什么?你实在不愿意理我,我又怎么舍得让你真的被蛊毒摧残。我只是在等,等自己死心。   这一身内力,这一条腿,换自己清醒。   …   宋微耗尽一身内力帮萧珏逼出他下的蛊毒时,对方处在昏迷中。过程多少有些同居,萧珏的唇都给咬破了。废了的宋微亲吻一下萧珏的眉心,叹息着说:“对不起…”   然后便唤来人,把昏迷的萧珏回了盘龙殿。   李公公在一旁欲言又止,宋微强撑着疲累的身体对他道:“公公您放心,皇上已无大碍,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您…”   “我没多大事,就是废人一个了,公公,皇上愿意听您的,偶尔,他心情好的的时候,您多美言几句,让他放我这个废人出宫吧。”   “您不要…”   “公公,您请回吧,让梨儿过来,我呀,再不治这条腿,估计就走…走…不了…”他一边说着,粘稠的鲜血从唇角涌出,可是呀,他还在笑。 第八十六章 变   容执明送回捷报彻底得胜时,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这一仗打得很难,甚至在一月前的战斗中,容执明生死未卜。好在最后还是找了回来,以重伤的代价为萧珏扫平了北方草原部族。   只是,这把刀,出现了无数豁口,不再锋利。萧珏有时候在想,对方是不是故意的,如果故意的话,真的是太狠了。   这一年多里还发生了一件事,萧潇同容执明府上姓江的管家私通,有了孩子,为了保护那个奸夫,居然不管不顾地同那奸夫逃跑了。   萧珏气得差点吐了血,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这样的做法,是真爱还是单单只为了报复容执明。他瞒不住容执明,只能瞒着天下人,对外称萧潇突染恶疾去世,这样一来,凤临的百姓又更加同情那位为他们在战场上厮杀就丧妻的将军了。   萧珏到底偏心宠自己妹妹,只能派人暗中保护她,她想在哪就在哪,无论对方给他捅了多大的篓子,也不追究对方。   这样一来,有了豁口的,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被他强嫁亲妹妹给绿了的刀,提任何要求,他都只能接受。   还有就是,这一年多里啊,萧珏也明白了一件事。依赖宋微,无关蛊毒。也许最开始他是因为中蛊对宋微心动,允许对方靠近…可是解了蛊之后,他发现,他的想念与难捱更加恳切,甚至一个愣神都能想到对方,更别提深夜里的梦境了。可是,宋微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他。   宋微被自己禁足在德馨宫里,弄花煮茶,配药看书,活得很自在。他依旧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太监来报,斗蛐蛐下棋赌博和他手底下的宫女带着已经满四岁的容丑玩得很开心,那笑声,经常到了半夜。   萧珏与宋微见过几次面,都是去接琮琮,他和他说得最多的是三句话,“参见皇上”“恭送皇上”“皇上,请您放草民出宫”。   他发脾气,但是生气的只有他一个人。宋微低眉顺眼唯唯诺诺地等他发完脾气后,就能同三个侍女讨论昨日的晚膳如何如何…   萧珏一点点地偿了,被人冷待的滋味。可是他不愿意认错,骄傲让他绝不软下身段来求对方。   容执明传来生死未卜消息的那几日,宋微病倒了,这一病,就一个多月…   …   萧珏没让人宣报走到太子寝殿时,听到里面传来两个孩子的对话,他停下脚步侧耳听。   “你说你闹什么脾气呢?我给你说啊萧玉琮,我宠着你顺着你,那是我喜欢你这个弟弟呀,你要是再这样别扭下去,哪日我烦了,看我还乐意来看你这张臭脸脸不?”长得漂亮俊秀得像一个小仙童的容丑像个小大人一样不耐烦地挑了挑眉,还稚嫩的声音吐出了这么一段话后,扳开了小太子萧玉琮白生生的小手,把一块糖塞了进去。萧玉琮比容丑小将近一岁,三岁多的小娃娃,板起脸来死傲娇的模样和他父皇简直一样一样的。可是眼下,对方憋着嘴红眼眶,埋着头睁大眼睛看着手里那块糖。   “你别哭啊,琮琮弟弟,我打小就知道用哭来骗人,哭对我没用的。”容丑盘腿坐在床榻上,在手心里揉着花生米一颗颗地扔着吃,“错了就是错了,对了就是对了,装可怜我可不吃哟。琮琮弟弟,无缘无故发脾气,还不理人,还打人,生病了不吃药,药苦了不吃糖,小祖宗啊,你这是折腾谁呢?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丑丑哥哥也会烦的,哎,你可千万别把烦就别来这话说出来,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丑丑哥哥很记仇的!天底下会有很多弟弟妹妹,我又不是只能宠你一个。”   容丑得吧得地说着,萧玉琮的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了糖上面。把手里的花生米全都吃完,容丑抱着双臂看沉默着擦眼泪的人,叹了口气。   像模像样地爬过去伸开手圈住了自己的弟弟,奶声奶气地哄:“不哭了琮琮,知道错了就好了,哥哥吓你的呀。”   “你昨天,带别人不带我。”萧玉琮哭了一会,闷闷地说。昨日宫里来了一个亲王的两个小郡主和一个小王爷,特别受欢迎的容丑带着人撒开欢地玩。年纪小,主意大,连满了十岁的小王爷都只听他的。   “你生病了啊,而且你功课还没做完呢。”容丑下了,爪爪扯着萧玉琮的小脸,“哥哥心疼你呢,乖,下次有事说哈,别闷着闹脾气,虽然你是太子,可也没谁有耐心一直猜你的心思啊。好好休息,我还要回去照顾我大伯呢。”拍了下太子的脑袋瓜,容丑下了床,穿上自己的小靴子,把别过脸去的小太子哄在床上躺下,“晚上来哄你吃药,快点好起来,不然我还是得带别人玩,我又不能像一个傻子自己玩。”   “嗯。”   “一二三,琮琮宝宝乖,闭上眼睛睡觉觉。”容丑把萧玉琮哄睡着了以后,与萧珏碰了面。   他小模样生得俊,唇红齿白笑起来就更加玉雪可爱,脆生生乖巧喊人时,谁都忍不住软了心,直接让人忽视了他的古灵精怪。   “你大伯,好些了吗?”萧珏蹲在容丑面前问。   容丑跨下了脸,神色很难过,小脸皱成了一团,看着像快哭出来一样,“昨夜…又吐血了…”   “皇帝伯伯,丑丑怕,大伯老是拉着丑丑的手,念叨着什么等我爹爹回来他才走…”   萧珏如坠冰窖,那人…怎么会,他又在耍什么诡计,是在装吗?   直到容丑走了,他都失魂落魄,李公公在一旁直叹气。   …   “你们…要带小丑儿离开?”宋微抵着唇咳嗽了一阵,蹙着眉问面前的一个送饭的小宫女。   “我家主子生小姐时难产,身子亏损得厉害,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前段时间听到容将军出了事,又病倒了。眼下病得很重,华公子没办法,只能想着把小主子带去,兴许会好一些。”   “我不相信你们。”宋微皱紧了眉。   那宫女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药方递给了宋微,正是容执明出征前向宋微讨要的给沈弦思治病的方子。   宋微信了,“我不放心,我答应过我师弟,要护好小丑儿的,此去路途遥远…”   “宋公子,我家主子真的病得很重,您若不想容将军回来…唉…我们就是拼了一条命,也会护好小主子的啊…”   宋微垂着眸想了一会,开口道:“桃儿,去把暗阁里的信取来。”桃儿领了命把信取来,宋微递给了那位宫女,“你且小心送出去交给你们主子,让他宽心,三月后,不仅小丑儿,连容执明都一并给他打包送去。”   那宫女只得作罢。   “梨儿,再取那药来,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宋微捂着胸口撕心裂肺地咳嗽了一阵,对梨儿说。他是废人,萧珏也不愿意放他出宫,看来他真的只有“横”着才能出宫了。哎呀,真是太苦逼了,给自己下药的滋味,真他娘爽啊。宋微咳着咳着笑出了声,出去后他一定要好好犒劳自己,要快快活活地活。 第八十七章 出宫   宋微病的越来越重,德馨宫里太医跪了一地。在宋微又吐血昏迷三日之后,萧珏终于踏进了德馨宫,帝王沉默地照顾了一宿,连早朝都给推了。   一时之间,元妃娘娘病重的消息传遍天下。   宋微醒来时,萧珏撑着下颌睡觉。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棂,浅金色的光晕晕染着皇帝陛下英俊的脸庞,因为睡着了冷漠都散去,微微启唇的模样柔和而又乖巧…   故意的…宋微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压下了心头的悸动。细小的吞咽声也吵醒了萧珏,目光有些迷怔地同宋微对上,宋微眼睛古井无波,一潭死水,里面脉脉情意,当真是分毫不剩。   不要便是不要,朕不稀罕!心情沉了沉,神色猛然变冷,萧珏坐直,开口淡漠地道:“醒了。”   宋微容貌生得本就昳丽,这一病下来,美人带病,憔悴楚楚,气息不稳地说话时,萧珏只觉得心口微滞。“皇上,请恕草民身体抱恙,无法起身行礼。”   萧珏攥紧了手,骨节泛白。再也忍耐不了了,他泠然开口:“宋微,真病还是假病?”   早就被萧珏言语伤得麻木的宋微听闻此言也没有太大的感觉,喘息着道:“过几日,等草民身体凉了,您…不就知道了吗?”   心像是陷进了绵密的冰针,又冷又疼。萧珏腾地站了起来,“怎么好好的一个人突然间就病重了呢?宋微,你又在耍什么花招,难不成,你想假死出着皇宫?朕告诉你,你若不赶快给朕好起来,朕…朕…”他要如何?萧珏断断续续着说不完整。   宋微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他勉力起了身坐起,简单的动作就让他喘息连连,然后捂着胸口咳血,粘稠的鲜血没过了白皙的指缝,染红了对方的里衣。   恐惧与绝望袭来,萧珏抖着手坐了在一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鲜血好一阵,才张皇着要叫太医,却被宋微拉住了手,温热的血让两人肌肤相贴间濡湿粘腻,“皇上,不必了…”   萧珏闭了嘴,眼睛沉沉地望着他,宋微的另一只手从枕头下掏出了一把匕首,面色平静地扳开萧珏的手,然后放上去。   宋微道:“草民,不是突然病重的…草民伤心,皇上,草民一直在被您伤心,我虽然总是笑,可是这里面,它有伤…”说着手指指向自己的心脏,萧珏愣愣地看去。   “您一刀刀地往上捅,您不记得吗?也是,您又不爱它,又怎会珍惜呢?”   萧珏的心开始慌乱然后被撕扯着,他只能微微垂目稳神。   “您信与不信,草民真的要死了。这德馨宫被关久了,可不就像一座坟墓吗?”宋微扯起嘴角微笑,“要不…”宋微突然声调高扬,他猛地拽起了萧珏握着匕首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撞,“您亲自来一刀啊!一刀捅下去,草民就真的没了,您可以亲自看着我死,这样就不存在欺骗了,这样,你我都解脱了!”   “你疯了!”萧珏被他瞎得一哆嗦,猛地扯回了手连连后退,撞翻椅子逃避的模样太过狼狈,眼角湿润,是情绪激动后的潮红,他对着萧珏吼:“朕不让你死,朕不许你死!”   “可是,要我死的不是你吗?”宋微只是笑,他疲惫地躺回了床上,背对着萧珏,“算了,我不与你争了,皇上,草民累了,我死了以后,您让一个小太监,一卷草席把我裹出去扔了吧,这皇宫,我怕死了都不得安宁。”   萧珏的手垂了下来,手上还沾着宋微的鲜血,他干涩地吞咽了好几下,才出了声,“琮琮呢…”   “他有你照料…咳咳咳…自然会很好…他还小,长大了就会忘记我…反正,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是他的另一位父亲。”   那我呢?他没有问出来。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他开不了这个口,也服不了这个软…   他微微低头,半张脸蒙上了阴影。似是自言自语地问:“你就没有错吗?”   然后没有等宋微回答,萧珏又继续说:“怎样才不会死?”   “人总是要死的吧,只能说是轻松着走,还是痛苦着走…”宋微背对着他笑,“草民,想出宫…”   正是夏季,外面还有聒噪的蝉鸣,无数的藤蔓从心底疯狂地生长,它们缠绕着萧珏,萧珏只觉得,连呼吸都带着血沫子。   他抬头望窗外,阳光刺眼,一滴泪,悄然滑落,“朕,允了!”   宋微猛地睁开了眼睛…   …   元妃病逝后的半个月后,容将军终于班师回朝。本是喜事一桩,将军府却挂着白绫。   一身伤的容将军同皇上在御书房里谈了半日,出来时带回了一纸圣旨。容将军交出统帅三军的军权,辞去了大将军这一职位。皇帝感念其功勋,特封为远安王,封地黔州,一月后动身前往封地。   萧珏登基削藩后,唯一封的一位王。   宋微一边解开容执明身上的纱布,看着这全身大大小小可怖的伤痕,有一刀甚至从肩处划到了腰侧,一边忍下难过故作轻松地说:“啧啧啧…师弟,这下搞个王爷来当着,天高皇帝远的,可自在了。”黔州并不富庶,远在西南方,甚至有些贫瘠。唯一不算优势的优势,就是在西疆如果妄动攻打凤临时,乘船过了黔江,绕过险要的地势,便可以直达西疆皇城。但这险要有多险要,就是迄今为止,还没有哪只军队过得去。   “不过是他在那里。”   宋微笑着给他上完药后,看着容执明只用右手穿衣,想去帮却被对方拒绝了。容执明左肩窝被捅了一刀,伤到了筋脉,左手,从此以后连重物都不能拿,恢复得最好的结果,也仅仅只能是动一动。   他的腿虽然被打折时很痛,但什么毛病都没有留下。   “师弟,你放心,师兄一定会治好你的手的。”   “没有什么大事。”容执明单手扣好了扣子,“这样也算解脱了,我打算提前动身,明日参加完庆功宴,后天就离开。”   “这么快?”宋微心里一慌。   “嗯。”容执明看了他一眼,眸色沉了沉,“悦知他病得很重,我不能再等了。”   “哈,我巴不得快一些呢,这平陵待得我都腻了。”宋微回过神来,嘻笑着道,心里的空荡也压了下去。   “你明日随我进宫吧。”   “我去干什么,嘿…我就搁家里等你,我可是死了的人。”宋微一边絮叨着坐下一边倒茶喝,却被茶烫到了手。   “你去见见琮琮,日后,怕难得见上。”容执明说完,披上了外袍就去了容丑的房间。   小家伙皱着两条小蚯蚓,正一脸严肃地写信。 第八十八章 告别   四岁的娃娃哪写得了什么信,不过开头那两条虫倒是画得胖嘟可爱,见到容执明,跳下小凳子就扑到了对方怀里,兰儿笑了笑,离开房间把空间留给父子俩。   容执明单手抱起容丑,看着他桌子上画着的两条歪歪扭扭胖嘟嘟的虫子,问:“小丑儿这是在画画?”   “我在给琮琮弟弟写信…我忘了'琮'字怎么写来着了…”说着爪爪轻轻抓着容执明的衣领,“爹爹,我不笨,我有好好读书的,就是,忘了…”   “小丑儿很厉害的。”容执明笑了笑,“怎么突然要给琮琮写信?”   “喏,我们要去找爹亲了,可是…”说着说着瘪起了嘴,反身搂住容执明的脖子,头埋在对方怀里,“琮琮弟弟会想丑丑的,他会舍不得,会哭…”   “哎呀,我最见不得弟弟掉眼泪了…就不去见他了,爹爹帮丑丑带信去吧,我怕我也哭…那就成不了保护爹亲的小男子汉了…”   这么小的孩子,懂事,又知道心疼人,比自己强。“好,爹爹帮你带去,小丑儿要把自己背好的三字经、弟子规和诗言两百首准备好,到时候给爹亲背,他会很开心的。”   “嗯嗯,丑丑已经滚着瓜烂透了。”   容执明乐得出了声,他陪孩子说着话,一向淡然的心境太过迫切了,急切得恨不得现在就抱起孩子离开。   …   宋微戴了张人皮面具,易容成容执明身边的小丫鬟进了宫,他没了内力,一身武功也废了个七七八八,连普通的飞檐走壁都做不到咯。他不愿意跟着容执明进清华殿参加宴席,免得见到那个人。   于是容执明就找了个太监带宋微去太子寝殿,把小丑儿画的信递给了他。   容执明落坐于席上时,李公公出来告知说陛下身体微恙,太医正在诊治,让大家先吃着喝着,两刻钟后过来。   容执明垂眸勾唇,也不介意帝王这个做法,是不是有轻视的意思。   宋微被带到了太子寝殿,他身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袱,里面装着他那一盆枯梅和大金镯子以及一些给琮琮的小点心小玩意。士兵检查过没有问题,就放他进去了。   父母留下的传家宝一直想着送却一直没有送出去,原因不过是,害怕被轻视不在乎吧,这是他最真的真心了。   他兴高采烈的进去,开心地喊着:“琮琮宝贝,快来爹…啊…”然后声音哑了火,呆愣地站了一会,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头皮一麻,麻溜地就跪在了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草民参见皇上,草民满嘴不靠谱,冒犯了皇上和太子殿下,请皇上恕罪。”   他埋着头不敢抬起头来,要是萧珏纠着他私下里让萧玉琮叫他爹的事不放,又龙颜大怒把他打一顿?那可不行,他现在受不住啊。   许久之后萧珏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起来,把人皮面具拿了。”   这是…病了?宋微说了一句是,才站了起来,拿下人皮面具,有些不是滋味地看向两人,萧玉琮在萧珏的怀里,几日没见,小家伙端不起架子了,眼巴巴地望着他,小模样可怜得让宋微揪心。   而萧珏呢?穿着玄黑绣金龙龙袍,冕旒的珠帘遮盖住他的面容在烛火的照应下留下了大片阴影,看不真切对方的神情。   宋微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动作,又不敢上前,只能远远地候着。   萧珏也没有开口说话,片刻后他抵着唇低咳了一阵,才说:“来看琮琮的就过来。”   “是。”宋微心里叹了口气,自己不在,这人又不把身体当一回事,李公公也劝不住,要不你看,这夏秋之交的换季,对方就染上风寒了。“您,政务繁重,还是让太医过来瞧瞧。”   他一走近,萧玉琮就从自己父皇怀里跳下来扑到他怀中,难得撒娇蹭了蹭。被容丑教出来的,萧玉琮,没有他父皇那么傲娇。宋微抱起小家伙,想了想,还是劝解了一句。   萧珏没有回应他。   宋微也不再多言。要是以前,他指不定拉着人把脉,然后压回床上,精心伺候着了。现在,没那资格,所以也只能视而不见。   宋微远没有那么多规矩,太子寝殿里怕小太子摔伤,都铺着柔软的地毯的,父子俩就坐在了地上,宋微从包袱里掏出了他带的小玩意逗怀里的孩子开心,两个人偷偷地咬耳朵,不敢大声说笑,怕吵到桌边像雕塑一样的人。   安静没了多久,萧珏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这次咳得帝王微微弓起了矜贵的腰身,旒珠碰撞着清脆地响。   宋微的笑眼绷不下去了,他想站起来给对方拍拍背时,李公公跑了进来,“皇上,半个时辰到了,您再不去…”李公公老了,眼睛也不太好了,好半天才注意到宋微,心下才明白,原来皇帝是在这里等人啊。他刚想转弯让人多留留,萧珏就站了起来,“走吧。”   “皇上…”   “备驾。”冷淡地说完,然后负者手大步地往前走,李公公看了宋微一眼,一咬牙只得跟上去。   宋微突然来了句“恭送皇上”便不再看萧珏,身后的李公公清楚看见,皇帝的身体微微颤抖,便脚步加快,似逃跑一样离开。   宋微把萧玉琮哄睡着后,把容丑写的那封信塞进孩子的怀里,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好在桌上,那盆枯梅,丑得有些可笑。   他本是同过去告别,可留下的金镯子和枯梅,却成为萧珏的念想,和重新再来的勇气。   轻轻地说了句保重,宋微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爱时情深如火,弃时便狠绝干脆,永远都不拖泥带水。   反而是在一起时看上去冷心冷性的那个,才在情感的泥潭里挣扎着走不出来。   …   黔州地处西南,丛林茂密,气候炎热潮湿,即使秋日里走了大半,这里依旧热得让人发慌。   到了的当天,趁夜容执明就去了春华山庄。一个半月的车马劳顿,让没了武功和年幼的容丑到了王府就瘫在床上呼呼大睡。   容执明只得独自去山庄里。   来接他的是云儿,云儿已经嫁了人,是春华山庄里的一个暗卫,所以平日里还是她照顾沈弦思的起居。她还未来得及向容执明行礼,容执明便开口说:“身体可好了些?”   云儿点了点头,额间的忧愁却未散去,“那日收到宋公子的信后是好了些…”   “带我去见他吧。”容执明往前走云儿却站在原地不挪步。   “将…王爷,您还是明日再来吧。”   容执明停下脚步。   云儿搅了搅手帕,“奴婢的意思是,您带着小主子一起来,兴许要妥当些。” 第八十九章 阑珊一   容执明转身,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云儿一时之间不敢与他对视,低着头想了一阵,叹息着道:“您现在都成为王爷了,可想,这时间都过去多久了…您就真觉得,主子他不会生气,不会有怨言,您来他就欢天喜地地见,您让他走,就一声不吭数九寒冬地离开?”   毕竟只是一个婢子,再怎么义愤填膺一开始时云儿还是有些胆怯的,声量很小。见容执明只是沉默地听着没有露出任何细微的不耐神色,她才胆子大了些,“云儿跟着您,自是不知道主子孤身在宫里时吃的是怎样的苦头,可主子跟着您后,这苦头依旧没少…尽管是世俗折腾,您有您的苦衷和不得已,但是伤人心的,是您啊…”   容执明微抬眉峰,沉吟片刻,“他不想见我?”   云儿含混地点了点头,“主子,很想小主子,却没…提过您。”这话半真半假,没提是真,不想见,应该是假的吧…   容执明点点头,“好,我明日带着小丑儿来。”然后离开,云儿送他到山庄门口就离开了。容执明独自站着,黑夜里的身形笔直如松。   云儿拎着灯笼小跑到沈弦思的房间门口时,华垣正开门出来,云儿蹙着眉低声道:“华公子,主子会不会怪我们,他肯定很想王爷的。”   “会有如何?主子在这其间把自己摆得太低,太轻易得到的,惯不会珍惜,你看,这不说让回去就回去了。”   云儿摇摇头,“奴婢回头望了一眼,在山庄门口站着呢。”   华垣想了想,“无碍,主子好不容易睡着,你仔细照顾着,有事我来担着。”说完就离开。   云儿悄声进了屋,坐在绿色绫罗纱帐旁边的桌上候着,屋子里在入秋就烧起了地龙,山庄图安静建在山间,入秋虽凉但是这个地界应是最舒服的时候,可是沈弦思太畏寒…云儿被热醒之时,沈弦思批了件外衣站在窗边推开了窗户,外面有淅淅沥沥的声音,山里下起了夜雨。   云儿急忙拿起一件带绒的大氅给沈弦思披上,“主子,您怎么站在这里吹风呢?您的风寒这几日才好…”   沈弦思伸手轻轻地给她推了回去,光看那手你都知道这人身体太差了,十指纤长瘦削得过分,指甲盖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沈弦思笑道:“你们这是要热死我不成。”   “您的手还这般凉…”   “没有多大的事,你们太大惊小怪了。”沈弦思抿了抿苍白的唇白,平静地问,“不是带信来说,今日夜里就到了吗?”   “啊…”云儿摸了摸耳朵,“小主子年幼,在王府里歇着,明日再来山庄。”   “也好,本该是我去接他的,那么小就要这般奔波…”沈弦思垂眸,絮叨着说,“离开他快两年了,也不知长高了没有,会不会忘了我啊?”   “哪能啊,不会的,王爷会让丫鬟们给小主子讲您,府里还有您的画像呢…”云儿一时口快说完后有些心虚地看着沈弦思,对方除了太疼时喊过容执明,其余时间这个人物就是春华山庄里上上下下默认的禁忌。   沈弦思愣了愣,搭在窗沿上的手收了回来,安静地转身坐回了床上。云儿正暗自懊恼自己最快时,沈弦思问:“执明没有来山庄吗?”   “啊…”云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按理说,他如果到了就一定会来的…”沈弦思的侧脸在橘红的烛火映衬下依然是苍白憔悴的,他唇边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看来,不仅是我变了,他…也变了…”   “没有!王爷他来了的…”云儿只觉得直觉告诉他,如果照华垣的吩咐的话,主子会伤心的。   她话音落了地,沈弦思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太多变化,可云儿就是觉得,眸子里有暖意。   …   容执明背着手看着夜里起伏的山峦剪影,缄默着的画卷,有几分哀戚。雨从他脸上滑落,模糊着视线,一切更加看不清楚,他不知道站了多久,只觉得感官知觉都消失了,脑子里空荡荡的,偶尔跳出来,也是沈弦思三个字。   直到一把油纸伞撑在了他头顶上,鼻尖飘过浓郁的药香,他才恢复了知觉。   一道轻笑声响起:“我倒不知道,执明还雨中淋雨暗自神伤的模样,这是要受了风寒让我心疼吗?”   容执明看向身边的人,远方天已经破了晓,微弱的亮光中,沈弦思沉静如玉的面容只有安然的冷白,眼睛依旧明亮,只是,好像差了点什么。   云儿拎着灯笼远远地站着。   “你心疼吗?”站着淋了一夜的雨,一开口嗓子都沙哑了,目光淡而坚定地注视着沈弦思。   沈弦思有一瞬间怔愣,然后微侧脸颔首,眸子里复杂过后有些许意兴阑珊,“都哑了,怎么不心疼啊,回去吧。”   容执明点点头,他抬手覆盖上了沈弦思撑伞的手,在沈弦思僵硬的那一瞬间收回了手,他淋了一夜的山雨手有多凉自是不必说,可是沈弦思的手…真真是寒凉彻骨啊…   “把伞给我,我来撑。”容执明压住了复杂酸楚的情绪道。   “好。”沈弦思把伞递给了他。   山庄很大,从怀孕到黔州,他从来没有徒步走过这么远的路,更别提生女儿娇娇时他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沈弦思有些气喘…在有些坚持不住时,他的手,不像原来一样撒娇卖混地伸向容执明,而是递给了身旁照明的云儿,让她扶着他。   容执明没有错过这个小动作,可是他现在,没有资格问,也无法做多余的动作,一只手撑着伞,而另一只手…   一时之间两人无话。   沈弦思是实在太累了,哦,心理上有,更多的是身体上的吧,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客气寒暄的话,未免太不是滋味了。   到了主院里,沈弦思让云儿找人伺候容执明在客房沐浴,自己倒头就睡了。   等他再醒来之时,容执明坐在他床边,宽厚的手掌放在他的额头上正在探温度,他昏昏沉沉地就张口问:“执明怎么在这里?” 第九十章 阑珊二   容执明见他没有发热,便收回了手,答道:“我没走。”   沈弦思迷蒙的神智渐渐清醒,原来眼前这人是真的。他抿了抿发白的唇瓣,撑着手肘想坐起来,无奈气血亏损得过分整个人发懵犯晕,还要容执明搭一把手才能坐起来,他靠着床架缓了一阵,眸子看向面色不太好看的容执明,伸出两根冰凉如玉的手指搁在容执明的额间,凉得容执明起了鸡皮疙瘩,收回了手,沈弦思笑着说:“还好,执明没有生病。淋了一夜的雨,怎么不在客房里休息,不用在这里守着的,有云儿她们在就好了。”   “我为什么要住客房?悦知,我是客吗?”容执明心里升起了一阵怪异的痛楚,于是他忍不住诘问床上的人。   沈弦思闻言神情恍惚了一阵,他偏头笑了笑,有些孩子气地在容执明手背上轻轻挠了挠,像是在伯父他别动怒。“执明自然不是客的,只是,我这屋子里,药气病气太重,免得…唔…”他微微睁大眼睛,瞳孔里映照着容执明漆黑如墨的眼睛,弦长的睫羽如飞鸾残影微颤着,唇上是微凉的触感,他有些不敢相信容执明居然主动吻了他。直到牙关被灵活翘开软舌钻进戏弄着他的舌齿口壁时,他才刷地一下闭上了眼睛,微微抬高脖颈,说是主动配合容执明,却连回应都有些力不从心。   容执明单手捧着人的脸,有些热切地亲吻吮吸着,对方却只是偶尔抬舌同他相触,其余时间,倒更像是供自己享乐,他似乎全无乐趣。   不拒绝,甚至还在配合,可是…温情里透着凉淡,似是对方已经全无了期待。   我还爱着你…   我不恨你…   我不怨你…   可是,执明…我好像没有了期待…   沈弦思那一腔对容执明热烈燃烧了十数年的情谊,在迫不得已的日子里,在命运的玩弄里,在大红的喜字贴满了将军府的那天,在大雪封了满山只余苍凉孤寂的日子中,在日复一日的疼痛煎熬却寻不到人的岁月间…终于冷了,凉了,成了一地将被风吹散的死灰。   容执明退开对方的唇舌,才在了唇瓣上见到一点红润的颜色,可是曾经会拉着他湿润眼眶红了眼尾求吻的人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后颔首道:“有点突然…”   寒意无孔不入地袭来,明明这间屋子那么温暖,容执明却只觉得冷。   他想过无数种情况,对方哭着同他闹,或者冷着脸指责与他,像昨夜那样生气不见他也好过这种亲密的疏离…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容执明无从下手。   他呼吸有些粗重,僵硬着收回了手,然后笑着说:“小丑儿一会就到了,先起身洗漱喝药用早饭吧。”   沈弦思点了点头。   吃完早饭后,沈弦思喝着药,云儿就把他们的女儿抱来了。半岁的小姑娘,眉目更像容执明,穿着红袄子叠着双下巴软糯软糯中与他爹一样沉稳,不似小丑儿那般机敏爱笑,眼睛里却自有沉稳狡黠的光。   容执明单手抱起娇娇时,怯怯地望了沈弦思一眼,才睁着大眼睛有些警惕地打量着容执明,看了许久,才露出小米粒笑。   “叫娇娇,生下来太乖了,饿了尿了都不怎么哭,比小丑儿还硬气。女孩子,都是用来宠的,我希望身旁的人都能娇宠她,所以就叫娇娇。”沈弦思搅动着黑漆漆的药汁,笑着说。   “是这样的。”容执明把娇娇放在怀里坐好,然后视线看向沈弦思,沈弦思同他对视后默然一笑,就转了视线把汤药一饮而尽。   容丑来时,沈弦思的情绪才波动得大了些,在容丑在他怀里蹭着哭时,红了眼眶掉泪。到最后,还是容丑扯着袖子为他擦眼泪,“不哭了不哭了,爹亲不哭了,我在呢,我来保护你了…”   沈弦思点了点头,他微微仰头压回了眼泪,然后指了指容执明怀里打量着他们的小女儿,“不是想要妹妹吗?”   一进门就扑进沈弦思怀里的容丑才注意到那个软白红糯的小妹妹,两个小家伙对看了一会,容丑才走过去抓着娇娇的小手,乐得跟个小傻子一样一直喊妹妹。   娇娇看着他笑,他就开心地回望沈弦思,“爹亲,妹妹笑了~好可爱,妹妹太可爱了…”   “以后,小丑儿不仅要保护爹爹,还要保护妹妹。”   “昂,我和爹爹两个男子汉,一定会保护好爹亲和妹妹的。”他像模像样地捶了捶自己的小胸脯子,沈弦思却只是笑,目光偶然同容执明撞上,主动移开了眼点头。   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的容执明没有逼沈弦思,只是摸着娇娇软软的脸,心里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做。   他从不认输,无论是什么样子的沈弦思,他一直都是势在必得。   …   “公公,您在屋子里好好养病就行了,怎么过来了,这里有小丸子伺候着的。”视线从案桌上的枯梅移过,萧珏看到身边放下一碗汤的人是李公公,忍不住道。   李公公很老了,几天前染了一场风寒,人就这样病倒了,他培养的徒弟小丸子就开始接替他的工作,成为萧珏的贴身太监。芳华有了意中人,是一个御前侍卫,昨天哭哭啼啼地嫁了出去。如此一来,皇帝身边老人体己人,一个个都走光了。   李公公在病中听到,微服的皇帝在喜宴上喝了一夜的闷酒,今早才回了宫,也没有休息,就在御书房里披折子到午间,连口茶水都没有喝。   李公公被小丸子搀扶着,手都在打颤。“皇上,歇歇吧,别累坏了身子骨…”   萧珏搁下了笔,揉按了一下眉心,道:“您别担心,朕不累。”   “您一夜没休息,又喝酒…”   “没什么大碍,您别听他们说什么喝一夜的酒,朕没多大,朕知道今天还有诸多政事,没敢喝醉的。”萧珏叹了口气,“小丸子,带你干爹下去歇着,然后让人请太医来瞧。”   李公公还想再说什么,萧珏望着虚空堵回了他的话,“您可千万要好好的呀,这皇宫啊,空荡荡的。”人没有热闹过,便不觉得有什么。一旦热闹过,这皇宫里再冷下来,就格外难熬。   李公公点了点头,被小丸子搀扶了下去。萧珏抬起汤喝着,味觉上却没什么滋味,那人走后,日子寡淡如水,连他的知觉也跟着麻木了。他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尽心尽力地打理着这个国家,鸡鸣起,亥时睡,每日啊,只睡两个时辰。   萧珏木讷着喝汤时,管理徳馨宫的小太监小跑了进来,“皇上…请皇上恕罪…”   “怎么了?”   “皇上,那只兔子…兔子…去了,请皇上赎罪,奴才每日都细心照料着的…”   下面的太监还在磕头认错,萧珏的嘴里终于有了味道,是苦味…连舌根都是发苦的… 第九十一章 我诈你的   兴许是坐得有些久了,站起来脑子有些眩晕,萧珏手指扣紧了案桌,紧到骨节青白才缓了过来。   呼吸短而急,许久后瑟瑟发抖的太监才听到帝王发话,“滚下去。”   知道自己没了事,太监忙不迭跑了。小萧珏站了许久,才往德馨宫去。   那只被宋微称为珏宝贝的兔子,僵着身体躺在绸缎上,他盘腿坐在地上,伸手去摸了摸,皮毛依旧软软的。   年少时也死了一只兔子,他很伤心哭。现在也很难过,却哭不出来,一切不过咎由自取。   黔州的探子来信,说宋微生活得逍遥自在,今日去看戏,明日去红楼听曲,坐着软轿就四处去游玩,有一日去游湖时,遇见一个富家公子,经常把酒言欢到深夜,结伴出行…那就更频繁。   酸而怒,不是口口声声爱自己吗?转个头,不就有了别人。帝王怒而无处发,因为再怎么生气,他也明白,是他把人搞丢了的。   他没了资格…   萧珏看着空荡荡的宫殿,眼神开始迷茫,心口的刺痛感绵密地袭来,萧珏只觉得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让喘不过气来,他猛地收回了抚摸兔子的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终于,有晶莹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   孤寂的宫殿里,年轻的帝王难受得蜷缩成一团抱紧自己,无声地流着泪。   …   容丑四岁的年纪,正是好奇心重的时候,修在山上的山庄天气一放晴他就控制不住想玩想闹,但也不想离开沈弦思,于是扯着沈弦思的衣袖,哀哀地求:“爹亲,我们出去玩吧,大伯说了你也要多出去走走…”   对于自己儿子的要求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年少时,他也是爱玩爱闹的性子,可是容执明不喜欢,每次他都要央求许久对方才会同意。   沈弦思同意了。于是端着药抱着女儿的容执明就只看见空无一人的房间,把娇娇给云儿抱下去之后,容执明问着下人去寻人。   到了山庄的果园,远远的就听见自己儿子咯咯的笑声。容执明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他循声过去,正好看见沈弦思在一棵很高的苹果树枝桠上,小心翼翼地把鸟窝捧放回原位。   容执明并不担心说沈弦思会摔下来,他身体确实不好,但是并不等于弱。可是不担心并不等于不做,于是在沈弦思想抬脚下去之时,一道身影跃起轻功而来,单手搂住他的腰身,耳畔是温热的呼吸带着风中飘散浓郁的果香,沈弦思就被人单手给搂了下来。   他比容执明要矮上一些,这阵子又轻了许多,容执明打仗的臂力那有多大自是不必说,就这样单手把他轻飘飘带到了地上,还把脚给搂离了地。   “我…”   “晕不晕,靠我肩上缓缓。”容执明低声道。   “…”沈弦思轻轻推了推,“执明,我能自己下来的。”   “嗯。”   “…”沈弦思微微动了动身体,“能让我先着地吗?”   容丑抱着一堆果果,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两位搂搂抱抱的爹。   “悦知…”容执明侧头看沈弦思,他这一用力把人搂起来,两个人几乎就一样高了,这一下挨得极近,连眼睫毛都快碰在一起,呼吸交错着喷洒在两人的面容上,兀自扑腾着的沈弦思只能停下来,红着脸看着近在咫尺的容执明,对方面上太严肃,眼睛却撩人而又深情,而且凑得极近。   沈弦思忍不住别过脸看向容丑,小家伙呀了一声抬手捂住了眼睛,刷地一下就蹲在了地上,默默地转身背对着他们,然后像兔子一样蹦到了一边。   沈弦思只觉得脖颈处的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他微微缩了缩脖子,那里一片粉色的春情。   “我抱着不舒服?”容执明问,“是不是,我现在只能单手抱你了,所以你不喜欢?”   “没有…”腰身处那只手压着,即使他穿得厚,仿佛都能感受到了对方在自己躯体上游移时的滚烫了。“执明,先放我下来,小丑儿,在这里的。”   “你以前可不外乎这些。”容执明鼻尖蹭了一下对方的脸颊,接着又高声道:“小丑儿,自个儿回去。”   “庄园这么大…”沈弦思急了。   “皇宫那么大也没见丢。”   “好的好的,爹爹爹亲,丑丑先走了。”哼哼嗤嗤的,小家伙捧着果子迈着短腿一溜烟就跑了。   “…”沈弦思深深吐了一口气,“执明,先放我下来。”   “好。”容执明箍在腰间的手一松,沈弦思落了地,他这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气还没有喘匀,就惊呼了一声,天旋地转间,自己撞进了对方怀里被按住了头,容执明坐靠在树下搂着人道:“今日天气很好,在这里晒晒太阳吧。”   确实,今日日头亮而柔,跃过枝桠洋洋洒洒的碎光惹人喜,容执明眯起了眼睛,嘴角挂起浅淡的笑容。   被按住脑袋的沈弦思缓了一阵,微微抬起头来下巴尖靠在对方的胸膛上,带着些许疑惑盯着他看,“执明,你左手的伤,有华垣和师兄在,能治好的。”   “我还以为,你不在意。”   “我确实不在意…无论你…”   “是吗?”容执明轻轻笑了笑,“看来,悦知真的不在意我了,不管我有没有受伤。”   “执明,你怎么能曲解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怎样,我都爱的。”沈弦思微蹙着眉尖,“你不要太过在意这事,日后一定能治好的。”   “我并不在意。”   “那你刚刚还那副语气说话…”沈弦思无奈。   “我诈你的。”容执明的手抚摸着沈弦思的长发,淡淡地说。   “…”这下沈弦思无话可说了。   …   容丑开心地跑着,衣服兜着的苹果骨碌碌地掉在了地上,他正想去见,一身水蓝袍子的宋微给他捡起来了,“哎呀,小丑儿怎么摘了这么多水果,拿一个给大伯好吗?”   “好…”容丑看见宋微身边站着一个眉目精致清冷的白衣男子,鼓着腮帮子盯着那男子看了一阵,向宋微勾了勾手指头。   宋微把苹果给了旁边的男子,弯下身来同容丑咬耳朵。   “大伯,他长得好像皇帝伯伯啊。” 第九十二章 我喜欢皇帝伯伯   宋微怔住了,神情轻轻变了变,便只是抬手摸了摸容丑的头。   小家伙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阵,抓着宋微的胳膊,瞄了没什么表情的白衣人一眼,又凑到宋微耳边,特别认真地道:“可是,我喜欢皇帝伯伯…”   宋微笑出了声。   容丑站直了,将衣服兜着的果果往他面前送了送,道:“爹亲帮我摘了好多果果,我给所有人留着,还有琮琮和皇帝伯伯呢,丑丑想他们了。”   “你自己吃吧,果果送到他们那里,估计都坏了。”   “不一样的。”容丑眨巴着大眼睛一板一眼地说,“坏了是坏了,记不记得给又是另一回事了,大伯,你说对吗?”   这小崽子是来克自己的吗?专往自己的痛处戳,童言无忌,不当真。宋微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阵,便扯开了话题,“你爹和爹亲呢?”   “在小树林里呢,爹爹抱着爹亲羞羞羞,就把我给赶回来了。”容丑鼓着腮帮子,“是亲爹惹,也不怕我走丢。”   “…”宋微抚额失笑,“你妹妹醒了,找你呢,在你爹亲房间里。”   “昂,大伯再见,伯伯再见。”容丑同两人打了个招呼,便撒开脚丫子跑了去。   宋微站了起来,看向身边的白衣男人,对方姓纳兰,黔州的士族,他与对方是友人,没有别的意思,志趣相投而已,他没那么自虐,再去爱上一个同伤了他的心长得像的男人。   取了医书给纳兰后,他便将人送出了山庄。回来时收到了一封信,是李公公派人送来的。   宋微没犹豫就打开了,里面的内容是他病重,请他回去给他看病。   这就有点意思了,这公公估计还想撮合他和萧珏吧,难道…萧珏后悔了?   宋微甩了甩头,丢掉这个危险的想法。黔州离平陵路途遥远,正常的情况下要一个多月才能到达,快马加鞭也需要十数日。   自己要不要回去呢?那家伙能让自己入宫?宋微想着估计李公公是为了撮合他们而想的法子,病得应该不重,而且宫里那么多太医,萧珏不会亏待李公公的,便象征性地写了封信回去。   泥潭好不容易出来,他万不会再淌进去了。   …   沈弦思沐浴完回到房间时容执明躺在床上看书,他有些愣了愣,这几日,他们都是分房睡的。   原因很简单,沈弦思觉得自己屋子里药味太浓了,他自己夜里难眠,生下娇娇所有都紊乱了,夜里起身的次数多到烦闷…不想惹得容执明同他一起不舒服。   也不想说这些给他听,他真正难过时,是不会讨要可怜的。   “执明,娇娇怕黑,你不在,估计得闹。小家伙不闹则已,闹起来可一时半会收拾不了。”沈弦思坐在桌边,倒了一杯清茶,边喝边道。   “嗯,我知道了。”容执明眼皮都没抬一下。   沈弦思捧着茶小口小口抿着,瞅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某人,“你不去看她吗?”   “有云儿在的,你不必忧心。”   云儿不是伺候我的吗?沈弦思也不傻,他明白容执明的意思。这次重逢后,他只觉得累而疲倦,像不了以前那样掏空心思在他那里讨要关注和爱,前后一对比,难免会有巨大的落差。   对方没有戳穿没有点破,只是默默地靠近。原来,只要真正狠下心来晾了对方,他就会主动的呀…   沈弦思失笑,他走过去推了推容执明,“执明睡进去,我睡外面。”   容执明搁下了书,望了他一眼,终是点头应下,挪进床里面。   沈弦思吹了灯就爬上了床,他侧躺着,身后是那人沉稳的呼吸声。安静的夜里,他凝神细听了一会,仿佛连对方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还是心动,沈弦思觉得,自己大概只有死了,对这人所有的痴念才会停止。   他轻轻翻了一个身,面对着容执明的那一瞬间,对方恰巧也翻身过来,夜里两个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明明连轮廓都模糊不清,却依旧心里画出了彼此的模样。   “睡不着吗?”容执明问。   “没…”沈弦思摸了摸鼻子,他小声说,“屋子里药味怪浓的…”   “然后呢?”   “我夜里起身的次数比较多…”   “所以…”   “所以,执明我不是抗拒你,我只是不想…”沈弦思词穷了,他不知道自己不想什么。   “我想你…”容执明靠近了一些,把人拉到怀里抱着,低声呢喃,“可是,我想你,悦知。”   沈弦思愣了愣,其实仔细想来在两人的关系里,他确实太过卑微。这么多年了,经历如此之多的事,他第一次得到容执明的一句我想你。   一句主动的,甚至还不算腻人的情话…   他就感动了…心软鼻酸,甚至还有点想哭…疲惫苍凉的心境在对方短短的一句话下,就重新开始吹起了风,下起了雨,也许过不了多久,这里又会重新充满生机,花开遍地。   他埋着头不说话。   容执明心里叹了口气,还是有疙瘩啊,到底怎么才能让他的悦知骂自己,打自己,或者抱着自己哭一场呢?   这样把所有的心情装在心里,会憋坏,憋成一个小可怜的。   沈弦思大概不知道,他平静淡然的模样,在容执明眼里,跟爪子受了伤还努力藏起来的猫一样。   看着招人疼。   会憋坏的吧…憋坏?   思绪不知怎么的就跑了偏,身体有些热。容执明搭在肩上的手慢慢地摩挲向下,在流畅的背部线条间往返流连。   轻拢慢捻,颇有种弹琵琶的感觉。   沈弦思放软起身体给他施为了一阵后,鼻尖贴着容执明的肩头,小声问:“执明,是想要吗?”   “嗯…”容执明应了声,胸腔的共鸣震得沈弦思下巴尖有些发麻。   沈弦思微微垂眸,他思索了一阵,起了身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容执明看着面前的人坦坦荡荡地把里衣脱完,然后光着身子贴到了他的怀里就没了动作。   容执明一时有些无法反应,平日里的人不浪荡了他怎么开场都透着股古怪。 第九十三章 温存   沈弦思叹了口气,容执明身上的某个点,你不去触碰,对方大概能和你正经到底。   而他,向来是舍不得让容执明的愿望落空的。之于对方,他向来是本性卑贱。   于是沈弦思又再次坐了起来,他伸手去给容执明解里衣带子时,容执明的手握住了他的腕骨,坐了起来,两个人贴得极近。   夜里感官都变得灵敏,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砸进耳骨里,让人禁不住神智恍惚…   腕上的温度有些灼烫,沈弦思怔愣间一时拿不准容执明到底意欲如何,他微微低垂下了头,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以前的欢好都是他缠着人要的,容执明虽然总说他是怕自己受不起,但是自己明白,对方不是一个重淫/欲的人。他那时,孑然一身,空有一颗心捧着,总觉得无法匹配对方,于是连带着身送上,无非…就是想把对方绑牢。   经年流转,受尽煎熬的人,反倒在自己用惯的伎俩前表露出了三分无助与仿徨。   容执明低哑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悦知,抬起头来。”   他听的,他永远听他的话。于是他依言抬起头来,夜里,只能捕捉到彼此明亮的双眸还有面庞的剪影。   你说说,怎么会有这么依着自己顺着自己的人呢?明明性子并不软,明明也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夜里容执明的眼睛软成了一汪水,他抬起手,温热的指尖从沈弦思的额角落下,对方的面庞上流连往返。   呼吸,呀,在空寂的夜里,又重了几分…   “悦知,我要吻你了。”   “嗯…”   “你呀,我做什么才会说不好。”兴许是气氛太过浓宜了,沈弦思渐渐的变软变乖,对方抚摸着他的脸,他会轻轻地蹭着,同黏人的猫一样,恍惚间,还能听见对方喉咙里舒服的呜咽声。   容执明这样问完后,眯着眼睛的沈弦思没有半点迟疑就回答了他,“离开我。”   万物颠转,花鸟繁生。容执明心神被这三个字荡了荡,手扣上了对方的后脑勺,低下了头,压近一些,直到鼻尖相蹭。   “悦知,我不会再离开,他日白首暮,枯骨葬同棺。”   沈弦思的一汪眼泪蓄在眼眶里,他尚未从情深的许诺中抽离,对方又轻轻笑了笑,充满诱惑地说:“我吻你,你什么时候把我的衣衫解开,我就什么时候让你呼吸。”   啊…他一眨眼泪珠滚落,还来不及思索,对方的吻就落了下,双唇相碰,容执明舌尖一挑就分开沈弦思唇齿闯了进去,温柔而又强势地扫荡怔伐着柔软的口腔,他很快便捉住对方的纠缠起来,柔软与柔软的相抵,缠绵在一起逆乱了声息。   沈弦思伸手去解对方的衣衫,光一个吻,就让他指尖酥麻腰身塌软,所以动作不得不慢下来,有些笨拙得可爱。本来,笨拙这词同他是不搭边的。   啧啧的水声在黑暗的屋子里格外清晰,彼此呼吸相闻,气息交融,说不出的缠绵。沈弦思被吻晕头转向,呼吸被全数吞了去,他喘不过气来。   衣衫到底只是解了个衣带,沈弦思就差点因为无法呼吸而溺毙了去。   容执明把他放回床榻上,除去了衣裤,才拥人入怀。   一点空隙也不留,彼此紧紧地贴在一起。   纠缠着,依赖着,他抬起他早已细软了的腰,他顺从地让自己的双腿勾在对方劲瘦有力的腰间圈住。   然后是温柔的吻,和手下情意绵绵的探索。   有些疼,不碍事,总会软下来的。   占有就好,彼此占有,融入一体,在红浪中把灵魂捏碎,然后不分你我重塑在一起。   久别重逢,需要的就是这样一场狂欢。   沈弦思被温柔进入间,听到容执明说:“悦知,矜持着放浪,我早晚要死在你床上。”   “唔…”容执明被人换了芯子吗?   他再怎么放得开,还是有些脸红,在对方不再亲吻他时,呀了一声,头埋在了容执明的肩窝间。   容执明亲了亲沈弦思的额角角,手下倒是不见温柔地捏掐住人的腰部,又往里更深入一些,大开大合地占有,直把人捣得泥泞不堪,泪珠连连,他开始哭时,黑夜里的容执明停了下来,眸子一暗,再起征程,于是——   一瞬间星光骤燃,声息如浪!   …   以口把温补避子汤药哺给昏睡着的人喝了后,盖好被子,放下床帘,就被容丑抱住了腿。   小家伙小声道:“爹亲—病了吗?”   “没有,你爹亲只是在睡觉。”容执明抱起了容丑,他整个人容光焕发的,一副饱食后的意足模样。   “好,丑丑小声点,爹爹,我们出去说事。”容丑抬手捂住了嘴巴。   容执明抱他到了外室时,容丑就趴在他的膝盖上,两只手抱着自己的爹,奶着声音求:“爹爹,我想和大伯去见琮琮~~”   昨日夜里,容丑是同宋微睡的,夜里他醒来听见他大伯和一个人在外间说话,遇刺啊什么的他不太明白,只模糊间听见宋微说:“算了,我当回去看看孩子吧。”   大伯的孩子,不就琮琮吗?   “爹爹爹爹,让丑丑去吧,我想琮琮了,我还给他摘了果果呢…琮琮可难教乖了…”   “你大伯要回去?”   “昂,我昨夜听他说的。”容丑点了点头。   “这事你爹亲做主,他醒来后你去求他。”   “啊,爹爹你忒坏了,明明爹亲就听你的。”   “那就别去了。”   “嗯…”眼泪眼看着就要掉下来,容执明气定神闲地望着他。   “好叭,我去求爹亲。”容丑松开了手,委屈巴巴地坐在一边生闷气。   闷气气着气着就溜出去玩了,小小年纪,向来懂得以退为进。   容丑前脚跨出门,宋微就晃着自己的折扇子进来了。   “哎呀呀,师弟这春光满面的,夜里可快活了?”瞅见容执明脖颈处遮不住的牙印,宋微一坐下就开始打趣。   容执明瞥了他一眼,“比不过师兄,隔三差五去红楼里,更快活吧。”   “咳咳咳…”   “是做戏给人看还是真的去找乐子?”容执明问。   宋微耸了耸肩,“他派人监视我,我总要让他知道我活得很好呀。”   “所以活得很好的你就找了个替身?”   “那不是替身,好吧,一开始是确实是因为长得像才走近,但确实没那想法。”宋微泄气地趴在桌上,闷闷地说。   “哦。”   “…”宋微瞟了一眼无甚表情的容执明,“师弟啊,我想…”   “是见孩子还是见皇上。”   “见孩子,他,一个皇帝不需要我来瞎操心。”宋微摊了摊手,“李公公病重,平陵又传来消息,他哪些个妃子见他如此宠爱琮琮,就使下三滥的诡计,琮琮中了毒,我放下不下心…”   “原来时时关注着的啊。”容执明挑眉。   “啊!我那是关注孩子,师弟,别用你那眼神看我!” 第九十四章 我怕你不来   “你去吧,那是你自己的路。”容执明淡淡地应完后,才叮嘱道,“注意安全。”   “好勒,不过,小丑儿他…”   “他还小,日后长大了他自己去。”容执明毫不犹豫地回绝。   宋微点了点头,就回自己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沈弦思这一睡睡到了午间,全身又疲又软,腰更是酸得不像话。   他正想起身时,容执明掀开床帘把他扶坐起来,一边用热毛巾给他擦脸一边问:“怎么不见林公公?还有同你一起在泡浴池的那两人呢?”   “都各自回了自己的老家。”沈弦思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他们说,以前总以为只能魂归故里,现在出来,自然是爬也要爬回去了。”   “原来如此。”容执明给擦完脸后还想给他擦手,沈弦思却阻止了自己拿过了布巾,他从容执明怀里退出来,“我自己来吧,你把我当娇娇了啊。”   “身上还有劲?看来下次得再用力一点。”容执明依言让开,站在一旁道。   沈弦思愣了愣,他抬头望了容执明一眼,眸子闪了闪,却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后低下头继续洗手,“我查了下自己的身世,是黔州一户人家的,可惜了,这里十年前一鼠疫,都去了。”   “悦知…”   “执明,我不难过的,都是命。”他洗干净了手对着容执明盈盈一笑,“不过,我总算是有一个真正的家了,这里,比任何地方都让我安心。”   容执明把他拥入怀里,低头亲吻了一下他的发顶,“我会给你守好这一切的。”   …   再次到了平陵时,又是深秋的天儿,宋微裹着银狐披肩掀开轿帘看了一下铅灰的天宇之下华贵的皇宫,心里只觉得平静,偶尔荡起一丝涟漪,也不想去琢磨出个所以然。   大街上很热闹,他还是觉得冷。   来接宋微的太监宋微认识,是以前常跟在李公公身后的小太监小丸子。   宋微也换上了一身太监服饰后才随着小丸子入宫。   正是深夜,因为萧珏并没有广纳妃嫔,甚至还废了几个,只留一个皇后和一个雅贵妃,所以偌大的皇宫冷清得可怕。   四下里没人,宋微问前面提着灯笼领路的小丸子:“李公公他老人家身体如何了?”   小丸子身体僵了僵,许久后才轻声道:“给您送信的第十天,师傅他老人家便没了。”   “什么…”宋微心下一惊,脚底发冷,难过如潮水淹没了他的神智,“怎么会,他身体一直还不错的…”   “师傅身体确实一直不错,也不常生病,但年岁已高,一生病便收拾不住。”小丸子抹了抹眼泪,“最难过的是皇上,他在师傅房间里枯坐了一日,整个人脸色青白渗人…天可怜见,芳华姑娘才嫁出去,皇上他,心里苦啊…”   宋微低头听着,抿紧了唇。   小丸子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宋微,“娘…宋公子,皇上他,其实很想您…夜里奴才常在盘龙殿里找不到人,去了德馨宫就能寻到了。”   “…”宋微叹了口气,“那又有什么用呢?他不说,我永远都不知道。”   “公子…”   “你别说了。”宋微挺直了腰身,“他这样折磨自己,一步也没有向前,感动的不过是他自己罢了。我累了,没有心情。”宋微说的是实话,确实,他会为了他心疼,但更多的是觉得悲哀。既然难过思念到如此地步,去主动寻他就这么难吗?   萧珏永远放下他自己的皇帝架子…   那日他来宫里告别时,他也没有一句挽留。   小丸子闭了嘴。很快到了太子寝殿,宋微停下了脚步,“皇上在这里吗?”   小丸子摇了摇头,“政事繁多,皇上他还要一个时辰才能来陪得了太子殿下,你安心进去吧,里面已经打点好了。”   “琮琮出了这么大事,还是只记得他那一堆政务…”宋微怨怪了一句,便进去了。   小丸子在他离开后,神色变化,化为了一声长叹。   …   灯火通明,伺候在床榻边的宫女见到宋微,福身行礼后就离开。   床上萧玉琮苍白着小脸皱着眉毛躺着,看得宋微心里一阵阵发疼。这宫里不是人住的,孩子才这么大就中了两次毒了,他真想把他儿子偷走。   宋微正想给萧玉琮看脉时,小家伙醒来了,刷地一下睁开了漂亮的杏眼,在看到宋微时又睁大了几分,他傻傻地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爹爹?”   “琮琮,爹爹来看你了,有没有想我啊?”宋微把孩子抱紧了怀里,又温柔又宠溺地说。   萧玉琮愣了好一阵,才死死地抓紧了宋微的胳膊,嘤嘤地哭出了声,“呜呜呜…爹爹你去哪了?琮琮…呜呜…找不到你了,你不要…不要琮琮了吗?”   “没有,爹爹没有不要琮琮,宝贝别哭了,哭得爹爹心尖疼。”宋微心里闷涨酸楚得发苦,他的宝贝琮琮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哭得这样伤心过了,真是…他真的想把孩子带走。   “乖,别哭了,琮琮不是生病了吗?好好躺着,爹爹给你看病。”握着自己儿子的胳膊,微微推开让他面对着自己,宋微哄着他哭得极其伤心的小心肝。   “琮琮没有…生病…”红着眼睛抽抽搭搭地回答,“窝…窝只是吃多了,肚肚有些疼…”   说到这里小家伙就更伤心了,眼睛里又吓起了大雨,他瘪着小嘴极其可怜地对宋微说:“爹爹,是父皇…父皇生病了,吐了好多血…”   “什么?”宋微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萧玉琮说的话,门外传来一声皇上驾到,片刻的功夫,穿着玄色龙袍的萧珏就出现在了宋微面前。   宋微的第一个反应,是去打量对方的脸色,两颊凹陷,面色发白,嘴唇有些乌紫…中毒的,是萧珏!   他心里一惊,恍惚间才觉得自己是被骗过来了。   他又心疼又气,别过脸搂紧孩子,故意冷了声调,“原来中毒的是皇上,您用孩子中毒骗我而来,有意思吗?”   萧珏一时无话,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他没有应对过冷漠的宋微。   “你不会来。”我怕,你知道是我中毒,也不愿意来。 第九十五章 对不起…   “我不会来?”宋微咀嚼了一下这话里意思,然后挑了挑眉,也没再回应萧珏。   他看向怀里的琮琮,小家伙泪眼汪汪地看着他,里面的渴求分明得让人心尖泛酸。宋微心里憋屈,可是他不想在孩子面前同萧珏闹,孩子不该承受这些。   于是他捏了捏萧玉琮的脸,“琮琮,爹爹带父皇去看病,琮琮乖乖睡觉好不好。”   萧玉琮吸了吸鼻子,白嫩的小手抓着宋微的袖子,抽抽搭搭哽咽着说:“爹爹,你不会离开琮琮的,对吗?”   “嗯,爹爹保证,明天琮琮一睁眼还能看见我,来,宝贝儿,我们拉勾。”宋微同萧玉琮的小拇指勾了勾,萧玉琮才乖乖地躺在了床上,他盯着宋微看了一阵,在对方点头表示一定会在之时,才闭上了眼睛。宋微给他唱了一首摇篮曲,小家伙入睡。   宋微轻手轻脚地放下床幔,转身,萧珏依旧不远不近地站在原地,目光见宋微看向他时,微微下垂了眼睑避开视线。   过得确实不好,本就窄瘦的腰宋微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卡过…可是…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了…   宋微走到离萧珏几步远的地方,行了个礼,“请皇上恕罪,草民在外面野了一阵,一时忘了规矩,刚刚才那样同皇上说话的。”   “…”萧珏本就暗淡的眼睛就更加无光了,他现在全身难受,宋微这态度无易是雪上加霜,可是…可是他不知该如何办?“你…你非要这样同我说话吗?”   “不这样要怎样?皇上以前说了,让我不要高看自己,不要把自己江湖里的一身下贱作风带到宫里来。”   是他说的啊…可是,那是他从小所受的教养啊,他是皇子,没有人教他去顺从别人,只有别人尊敬他的份…“你倒是,记得清楚…”   “捅心窝子的话,谁还能忘了不成啊…”宋微看着他别过脸去隐忍的模样,也觉得自己现在太恶劣了,对方服点软,不对他冷酷寡漠,自己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了,把人家皇上当兔子捏吧?这样他和曾经的萧珏又有何区别?   自己刚刚还想着不在孩子面前如此,转眼就失去了理智,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宋微叹了口气,软和下了调子,“您不是…不是身体抱恙吗?回去休息吧。”   宋微语气一放软,萧珏心里的悲伤与委屈如决堤之河瞬息而至,似千军万马兵临城心墙,他已无力抵挡,嗓子眼里滚出了一声闷哼,他低下了头,不知在逃避什么。   “别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这凤临还需要你,琮琮还需要您,您呀,要学会疼惜自己。我就是憋屈久了,说的话难听,您别往心里去。”难得见这人低头啊,看来还是吃软不吃硬。宋微只想着赶快把可怜狼狈的皇帝送走,于是语气里的温柔,一瞬间带有了往昔的情分。   军破城,河决堤…   眼睛重得抬不起来,长长的睫羽上挂着来源不明沉重的几滴珠水,微微一颤,圆滚着源源不断地流下。   毒药摧残过的躯体变得软弱了,饱受相思的意志也被啃噬得只剩一具空架子,于是,在思念愧对的人给了一点温暖,一切变成了虚妄。   他低着头无声地哭,眼泪一滴滴地砸在地上。   一直观察着萧珏的宋微愣住了,哭了…不是,他也没说什么啊…这下该如何?   “您…您这…哎,哎哟喂,我错了,我不该说话来招您,万事都是我宋微的错,您别哭呀!哎呀,我们出去说吧,孩子在呢。”   “宋微…”闷闷的声音。   “哎…”   “对—不—起”三个字,犹如千斤重的巨石,一个个地砸出来,把宋微当场就给砸懵了,他微微睁大了眼睛,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皇上,您别吓草民…”   而萧珏却只觉得心里松,有些话开了头,剩下的也就不再难以启齿了。萧珏抬起头来,泪水晃悠悠地从下巴尖跌落,视线迷迷蒙蒙的,透过依稀水气,映出宋微的脸,恍恍惚惚的,看不真切。   可他知道这是真人…   夜里想得睡不着的人,梦里梦见的人…   “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你…原谅我…可以吗?”   “…”宋微哑口无言。没想过能得到对方的道歉,对方身份地位在哪里,即使再心有怨怼和不甘,对方的做法,也在情理…   只是…对方和他不是一路人。   只是,他明白是情理,却也做不到谅解。   宋微抚了抚额,冲击太大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当务之急,是让这人赶快从他视线里消失,他才能恢复冷静。   于是宋微走到萧珏身边,拉住人的手腕就往前疾走。萧珏脚步虚浮,踉跄着有些跟不上,但是他有些喜悦,宋微…拉他的手了。   可是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宋微把他拉到了门外,就毫不犹豫地转身回了屋子,然后关上了门。   他甚至还能听到门上门栓的声音。   “…”萧珏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了?夜风吹得他面颊发冷,宫人在他进来时已经被遣走,只有他孤身一人,面对着禁闭的房门。   他终于明白了,把心捧着向前别人不要的滋味。他像是被一把钝了的锉刀残忍地凌迟,绵密的痛楚织成一张网把他笼罩住,慢慢收紧,勒进肉里,慢慢地往外流血…   嗓子眼里传来一声呜咽便没了声息,他没有号啕大哭的资格。   宋微第二日清晨推门时,门外那人不在,远处宫女抬着水盆过来,他笑自己啊真是想多了,皇帝陛下怎么可能会等在外面一夜呢?   他自己端水进了里屋给琮琮洗漱,他不知道,有宫女在鸡鸣时分,小心翼翼地把石板上的暗褐色痕迹清楚了,还洒上花露,防止人闻到腥味。   …   “爹亲,您是不是最疼我了?”今日一家三口出来逛街,沈弦思同容丑坐在阁楼的雅间等上菜,容执明抱着娇娇趁着这个空隙去买点东西。见着自己爹爹不在,容丑就抱着沈弦思的大腿,非常委屈地问。   “对呀,爹亲最疼小丑儿了。”沈弦思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   “嗡嗯…”哼唧了一声,容丑扒拉着他的衣袖,继续恳切地问,“和爹爹比呢?爹亲更喜欢丑丑还是爹爹?” 第九十六章 告状   沈弦思用上来的酒水清洗碗筷,听到自己儿子这话只是微斜眼角看了眼他,便收回视线说:“怎么扯上你爹爹了,要比也应该是同你妹妹啊。”   “爹亲…嗯…”容丑收着下巴埋着头,扭扭捏捏地道,“妹妹不会欺负我,可爹爹总是欺负我…”   “瞎说,你爹爹怎么会欺负于你?”   “真的!”容丑一瞬间来了劲,他松了手直接爬到沈弦思怀里,扭着半个身子向沈弦控诉,“我爹他,人家有一个小小的心愿,他不让我实现就算了,我伤心难过得快哭了,他还凶我!”   “凶你?”   “对!就这样,脸黑压压的,叫我憋哭了!”容丑小脸皱成一团,努力模仿着容执明,“爹亲,您说说,我还那么小,万一吓坏了怎么办?我倒是无所谓,可是…”小家伙软软地依偎在沈弦思怀里,眼睛一闪一闪的,真诚而又恳切的小模样,“爹亲会伤心的啊,爹亲那么疼丑丑…”   “可是,现在爹亲也很伤心啊…”沈弦思弄完一家四口的碗筷,轻轻剐了下容丑俊秀的小鼻子。   “啊…”   “小丑儿和爹爹闹不痛快,最难过的是爹亲。”沈弦思浅浅一笑,“你们都是爹亲最爱的人,小丑儿想,如果爹爹和爹亲吵架了,你难不难过?”   “嗯…”容丑低下了头,闷闷地说,“爹亲,我不告状了,你不要和爹爹吵架,丑丑会很乖的,我不和爹爹计较,再委屈丑丑都会忍着的…嗯…”   “噗…”沈弦思忍不住笑了,“你爹到底没满足你的什么小心愿,嗯,这么委屈…”   “也没多大的事…哎呀,不说了不说了…”   “你爹一会可就来了。”   “昂,就是,我想去见琮琮…”容丑急忙傻傻地一笑,然后叭叭地说,“爹亲啊,琮琮那小脾气,要是很久没去哄了,等以后长大了,估计不理我了。”   “过年后,你爹爹要回去,到时候你和他一起去。”   父子俩商量完之后,容执明抱着穿着粉袄裙的娇娇来了,容丑一听到他爹的脚步声,连忙从沈弦思膝上跳下来,他爹爹总说他沉,爹亲身体不好,让自己别总往自己爹亲身上蹦。   吃完饭后,沈弦思本想走回王府,也当是消食,容执明却牵着他往河边走去,他单手抱着娇娇,另一只伤了的手只能虚虚地牵着沈弦思,只有沈弦思能扣紧。   小丑儿自己乖乖地拽着容执明的衣角,然后同沈弦思眨眼睛,表示他没有和爹爹生气。   “我们…这是去哪里?”   “我刚刚同娇娇去租了一艘船,夜里游湖,也有一番情趣,今日,城里正好也要放烟火。”   “要是船上再有美人,美酒,那就更妙了。”沈弦思说完以后,容执明挑了挑眉。   “有啊有啊,爹亲不就是美人吗?”听着他们说话的容丑插了一句,然后朝看向他的容执明挤眼睛邀功。   容执明不动声色。   沈弦思听了呵呵一笑,“那就差美酒了,看你爹爹给不给我买酒了,买了酒的话,我这个美人,是不介意服侍王爷喝酒的。”说完,坏心眼地捏了捏容执明的手。他身体不好,容执明总管着喝酒这档子事。   “哦…这个,丑丑可就不敢说话了。”容丑吐了吐小舌头。   “嗯,你会有机会的。”容执明偏头朝他微微一笑,连娇娇都觉得这笑容不对味,呀了一声。   沈弦思偏过了头假装看风景,“今夜的烟火一定很好看。”   “嗯。”   …   这边为了情趣包船赏烟火,平陵里的氛围却是真真入了冬,生冷冻人。   这要从前些日子说起。那日之后宋微有十数日没有见到萧珏了,看吧,他还想冷落别人,被晾着的依旧是他自己。   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宋微转头就忘了,他整日陪着琮琮完,小小的孩子就要开始做功课了,宋微心疼,一心疼他就爱带着孩子去宫外玩。   索性萧珏倒是允的,派了暗卫护着他们,就是不露面。   看着琮琮即使冻得手指通红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的宋微,突然就不想带孩子回宫了…   他的性子是有些随性洒脱的,心下有了计较,便用计给跟着他们的暗卫下了一点迷药,留了一封书信,信上的内容,大体就是他带孩子在外玩个半月,半月以后会回宫的。   结果可想而之,第二日的下午,大概也就是容执明一家在用饭时,在破庙里烤鸡的父子俩就被找到了。   一水便衣冲破了庙门气势汹汹地破了进来,神色冷淡而又肃杀。   身穿紫金袍子的萧珏板着一张苍白的脸走了进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坐在地上烤鸡的父子俩。   萧玉琮窝在宋微怀里,笑得很开心的小脸在见到这副情状时,立马就吓得往宋微怀里缩。   “琮琮乖,不怕…”宋微摸了摸他的头,低声安慰了一句才看向萧珏,“皇上,能先让人把琮琮带下去吗?”   萧珏收回了视线,他挥了挥手,小丸子立马跑了进来抱起萧玉琮去了庙外面的热烘烘的马车里。   宋微坐着没说话,那只他教着琮琮用弹弓打下来的鸡被通红的柴火烤得直冒油,油滴落在柴火堆里,呲的一声,火焰又冒了出来。   一时之间两人寂静无言。   谁都知道,这个时候,谁先开口,谁就输。   宋微以前忍不了,现在他能忍。   萧珏以前忍得了,现在不不能。   他开了口,破庙外是呼呼的风声,连带着嗓子沙哑的皇帝陛下,就更加凄楚了,“你想带琮琮离开平陵。”   “对,这皇宫他一点都不快活,我心疼孩子。”宋微一边烤着鸡一边道,“可是,皇上,我知道他有他必须承担的责任,所以我想,却不能。我只是,尽我的能力,让他的童年快活一些。您放心,我师弟的人,还有我自己也雇了很多人,我们很安全。对不起,让您担心了,您若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就把我关进大牢里吧。”   “你明知道…我不会!”萧珏攥紧了手。   “您不会吗?”宋微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然后舒展了眉眼,急忙跪了下来,“多谢皇上恕罪,我还以为…”   “宋微!”萧珏眼睛里赤红一片,似乎在酝酿着滔天怒火。 第九十七章 要求   宋微反而松了口气,发火就好,这就还是那个萧珏。   宋微安静地等待着萧珏给自己一脚或者让人把自己扔进牢里,他的鸡烤好,浓郁的肉香味馋死人了…可惜了,琮琮没有吃上…   宋微一边吃一边想了一会,才惊觉,萧珏一直没有说话。他终于把目光给了对方,逆着风雪站在门口的萧珏面白如鬼,紧抿着的唇剧烈地颤抖着,他眼睛放空地注视着虚空里的某一个点,身形摇摇欲坠。   “皇…”宋微惊讶地喊出了声。   “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萧珏咽下酸涩与腥甜,目光一点点聚到宋微的面上,冷静地问。   “您这是?”宋微蹙紧眉尖。   “我不懂欢喜,也不明白那是一份怎样的心情。”垂下眉目,低低哑哑地说着,“我性子不好,也没有人…宋微,你离开后,我才知道自己被你惯坏了,没有你的日子,很难熬…”   “我是欢喜你的,欢喜到…”萧珏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他抬头,看着一脸震惊的宋微,杏眼里柔情泛起,波光潋滟,“欢喜到我愿意恳求你原谅,恳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这江山守得太冷,宋微,我需要你…”   “啪”地一下,宋微手里的鸡从他手中脱落,掉到了火堆里,火热烈地绽放,宋微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发烫。   萧珏说他欢喜他…说需要他…   宋微没说话,萧珏以为,对方大概是不同意了。心里一片冰冷,有些话,一次性说完就好了,总要争取一次…他不想再偿后悔的苦果了。   “你,若还愿意同我在一起,我可以为了你改变我的脾气,但是宋微,臭脾气多了些,也高傲惯了,所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宋微深呼了一口气,整个人懵而飘,仿佛在做梦,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珏抬手捂住了泛着疼的胸口,“你不愿意的话…我只能,放你离开。宋微,我争取过了,对不起,我可能办不到,把自己踩在脚底求你回来。”他说完,嘴里就偿到了涩味,慌忙抬手碰脸,却没有泪水。对啊,他是皇帝,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哭呢?   他垂下了手,不敢再去看宋微,也不想说告别的话,自己抖着身体转了身,一步步地往破庙外走去。   跨门槛时,体内余毒发作,眼前一黑,他栽倒在了地上,人事不醒。   萧珏的梦里,倒没有被拒绝后难熬的难过,只是黑白的水墨画,淡淡的,走尽了他的一生。他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处理朝堂政事,一个人在御书房里枯坐着…一直都是无声无息的,   他试图挣扎过,他去找那个无论他是不是臭着一张脸都愿意笑嘻嘻地喊他小珏儿的人,他颠颠撞撞地跑着,却看到大红的喜字贴着,宋微和一个男子在拜堂成亲,琮琮喜气洋洋地鼓掌…   无论他怎么呼喊,都没有人应他,他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宋微把那个男子拥入怀里,热切地吻着,向以前吻他那样,唇瓣柔软,带着今人贪恋的温度…   哦,那个男子还长得像他,那就是探子传来的,宋微爱上的,叫纳兰的公子吗?   他欲哭无泪,被一只手拉扯着回了自己的皇宫,继续做一个不需要悲喜的皇帝,然后白发苍苍,孤独地老死在宫殿之中…   吞噬人心智的绝望让萧珏从梦中惊醒想弹坐起来,却被一只手给押回了床榻上,然后,耳朵一阵轰鸣,他愣愣地听了许久,才听到有人在说:“中了毒还瞎跑,以为使劲折腾你这条命我就会轻饶你了吗?”   这是…宋微…他没有走…   他没有走!?一瞬间神智清醒过来的萧珏急忙看向床边说话的人,夜里点着烛火,宋微眼里有光,精致的面庞也是暖洋洋的。   “你没有…”他沙哑着声音开腔。   “没走,还在。”宋微拧着布巾,“我可不像你一样绝情。”   “…”萧珏想了一阵才回味出他话里的意思,本以为求不到的东西到了手里,这份惊醒太过激烈,皇帝陛下的心扑通扑通,极速地跳着,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   “啊…”他出了声。   “啊什么啊,皇上,我只是暂时留了下来,我还要离开。”   “唔…”萧珏有些委屈,他就像是好不容易被这人带到了天上,就在他以为可以喘孕一口气时,又把他一脚踹到了地上,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身体比他先反应过来,手指纠住了宋微的衣角。   “吓到了吧?”宋微低笑了一声,然后道。   萧珏不知该怎么做,只是觉得现在的气氛倒不像刚才那样处于数九寒冬,他已经看见了冰雪消融的迹象,仿佛闻到了后面的春天的气息。所以…像服个软吧,反正都已经开了头。   “别走…”他生硬地开口求,这倒也是他服软的做法了。   “不能让你太轻易就把我找回来,你不会珍惜的。”宋微叹了口气,“你常年身居高位,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就不高兴不自在了,我要让皇帝陛下长点记性啊!”   “…如何?”他眼巴巴地问。   “三日后我就离开,你好了之后自己来黔州找我,你若能打动我回来,小…咳咳咳…皇上,旧怨我就一笔勾销。”他倒也不是彻底任性妄为,眼下西疆偏安求和,四海升平,萧珏并非只能缚在那张椅子上,看把人磨得,都快没走人气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珏忍着眩晕的大脑,急急地坐了起来,求着一个承诺。   “我宋微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宋微移开了视线,“不过皇上,我宋微呢,为人比较俗气,是很看重肉.欲之欢的,心意我要,嗯,肉体也得要,当然,”宋微继续邪恶地狮子大开口,目光灼灼地看着已经愣住了的皇帝陛下,“这次得您来取悦我哦。”   对这方面向来寡淡的萧珏,其实并没有察觉出宋微口中的取悦要到何种程度,主动到床上躺着,就算是取悦了吧?   但是他依旧觉得难为情,又羞又恼,却又不能拒绝,憋得眼眶都红了,才点下了头。 第九十八章 看烟火?   宋微給萧珏看完病后就打着哈欠走了,萧珏只抓住了他的一个衣角,他不敢开口让宋微留下,对方答应再次给他一个机会,都是他最大的幸运,要求太多的话,他怕宋微以为他只是在说好话,压根就没有想着改变。   宋微没有和他同床,让他的内心有些酸楚,可是想到自己得到的机会,又泛起了阵阵的甜蜜。他傻傻地勾唇笑了,漂亮的杏眼里碎光闪闪,像个小孩子一样。   笑久了,便咬了咬唇,自己缩进了被子里,似乎是对自己这傻气的模样感到了窘迫。不过,都不重要了,离得尝所愿,只差那么一小步了。他安心地在被子里捂睡着,等着明天的来临。   ……   沈弦思把娇娇和容丑哄睡着之后,让船里的下人看着,自己便去另一个房间寻容执明。夜里有风,船上的纱帐飞舞,走在廊道间的公子眉目姣姣胜过远山雪,空中月,相得益彰间风流迤逦。   沈弦思推开房间门,屋内烛火郎朗,衬得眉目俊美的男子有种含情脉脉的温情,再加上飘荡着的酒香,还未踏进房间里的那一刻,沈弦思就已经微醺了。   “怎么……喝酒了?”沈弦思一边关门一边问。   “美人已有,不是还差美酒吗?”容执明浅浅地抿了一口,看着沈弦思的背影似笑非笑地道。   沈弦思背影一僵,不好的预感浮上了心头,他可没有忘了上次自己把对方灌醉,对方把他折腾成什么样……他也是需要乐趣和享受的好不好……   脸上露出笑容,沈弦思转过身来,调子长长地唤:“好执明……”尾音三卷之间人已经坐在了容执明怀里,一只手覆盖上了容执明还想抬起酒觞喝酒的手,“你明知我嘴里馋这玩意,又还当着我的面喝却不给我喝,未免太过分了些,还是咱都不喝更好些。”然后手上微微哟用力,让容执明拿不起来。   “哦?”容执明只是笑,“不让我饮酒,确定·只是这个原因?”   “那要不然呢?”沈弦思望着他,“执明,你是要哄我开心的,但是你只顾着自个儿开心的话,哼,何苦搞得这般浪漫。”   “你倒是直接。”容执明注视着这人弯翘着温顺的眼睫,也许是有了这酒的原因,心里格外的痒,于是连带着尾音都沉得撩人。   “我家执明愿意花心思来哄我开心我自然是极幸福的,可是呀……”一边说着一边拿开容执明的手,把酒觞和酒壶推远了些,便下了容执明的膝盖,衣诀翻飞间,直接双腿分开夹在容执明腰腹两旁,腕子搂着人的脖子对抱着坐下,沈弦思幽幽怨怨地道:“说好包船看烟火,这烟火呢?”   “这么急,我还以为你并不欢喜。”   “执明给的,我哪有不欢喜的道理。”   “看来,悦知,已经原谅我了。”容执明微微低下头,鼻尖蹭上了沈弦思的鼻尖,带着酒味的吐息喷洒得沈弦思脸烫起了浅粉。   沈弦思笑了笑,“我就没记恨过你,你只要愿意花一点心思哄我,我就会乐开花。”   “这么容易满足啊……太便宜我了吧。”   “不便宜,你多哄哄我就好了,我特别好哄的,比如,你让我沾一筷子酒,我今夜在梦里都能笑醒。”   “就你会耍机灵,我今夜本来就是要把那杯给你喝的,你自己给推远了那可怪不上我。”   “啊!你不早点说……”怨怪了一句,沈弦思作势就要起身去拿酒,没想到容执明手掐住了他的腰,“晚了,夹好了,带你去看烟火。”   夹好什么的,怎么这般臊得慌呢?沈弦思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还是乖乖地照做。容执明搂抱着人往走到了里室门前。一脚就把门踢开。室内摆放着夜明珠,柔和明亮的光让铺满整个屋子的羊毛毯发着柔柔的光。墙上开了一扇窗,透过水红的窗纱让外面的夜景都带上了暧昧的氛围。   这屋子除了四角摆着夜明珠,就只有中央摆着一壶酒和一个精致的小匣子,还有一床锦被。沈弦思是背对着的,自然是看不见这情景。容执明把他轻轻地放下来,他才得空打量这四周。   趁他打量的空隙,容执明除掉了自己的靴袜,又坐下来给沈弦思脱。沈弦思先是惊讶地收了收脚,在容执明看了他一眼后,还是把脚伸到了对方的面前。容执明满意地笑了,把两人的皂靴扔到了门外,容执明关门转过身来之时,沈弦思跪坐着扒拉着窗户看着夜景。这间屋子在船的二楼,窗户开得低些也可以把外面尽收于眼底。   容执明走到他身边跪坐下。拉过锦被将两人裹在一起,两个人眼睛里的世界都是粉色的。容执明问:“就这么想看烟火?”   “执明准备的心意,我自然是要捧场的,而且……”沈弦思戏谑地看了容执明一眼,“现在看不着,一会我还有力气看吗?”撑着下巴看着容执明的侧脸,“执明这番布置,可别说我们单单就是盖着被子聊天看烟火,这么快,这么软,翻滚起来一定会很愉快的。”含着笑说着放浪的话的人,真是勾人犯罪啊。   容执明眸子微沉,转身倒了杯酒,递到了沈弦思唇边,“就一口。”   沈弦思乖乖地喝下,砸吧一下水润的唇,幸福得眯起了眼睛,“好执明,再来一小口呗。”   “说一不二。”容执明淡淡地拒绝。   沈弦思哼了一声,把被子全都裹走然后把自己缠成了一个蚕宝宝,瞅着容执明,“执明啊,我不介意你喝到嘴里来喂我的。”   “哦?”   “就像是你喂我喝药那样。”   “原来你是醒着的。”容执明饮了一口,挑眉道。   “怎么一副你被占了便宜的模样。”沈弦思眼睛发着光地看他,“算了,也不管这事了,所以,执明赶快喂我啊。”   “你这样让我觉得我·的吻对于你来说还不如这酒重要。”   “执明……”沈弦思苦笑出声,“你犯得着这么为难我吗?” 第九十九章 不想?   “我并没有为难于你,难不成我还不能吃这酒的醋不成。”容执明靠近了些,“悦知,过来。”   “吃醋吃得又假又冠冕堂皇,也只有我吃你这套了。”沈弦思嘟囔了几句,才裹着被子来到了他身边。   容执明再次斟了一小杯酒,投喂给了沈弦思,沈弦思一边喝一边抬眼望他,目光又亮又柔,跟带了钩子一样,那么一小杯酒,喝得极慢,临了还伸出粉色的舌尖在杯沿舔了一圈,不小心碰到了容执明的手指,还故作惊讶害羞地收了回去,自己舔了一圈唇瓣,才抿紧唇,特别无辜地望着容执明。   容执明放下了酒觞,把他拉过来圈在怀里,下巴靠在他的发顶,目光看着远方,“烟火快开始了。”   沈弦思放松地靠到容执明怀里,忍不住问:“执明为什么不愿意以口喂我?”   “我怕上瘾控制不住,悦知,关于你饮酒我是不会含糊的,不要耍小聪明了。”   “哪有耍什么小聪明,执明,你太欺负人了。”沈弦思很委屈地说。   “我是欺负你,可架不住你喜欢。”   “以前没发现你脸皮原来这般厚。”   “难道我说错了吗?还能是假的不成。”   “嗯……”沈弦思哑口无言,只得闭紧嘴巴,然后也在暗戳戳地期待着烟火。他安安静静地等着,容执明的手已经大大方方地从他的腰背处划过,来到了腰带前,手指灵巧地解开。   片刻的功夫,沈弦思就只剩下里衣了。容执明手指来到了亵裤的裤沿边,轻轻地往下拉,触手绵软充满弹性的小可爱便入了满手,容执明觉得自己有些爱不释手   沈弦思趴在窗户边,如水的眸子半阖着,里面一片迷离,红润的唇轻启,发出细微软糯的调子。   容执明揉玩探索了一阵,便收回手打开了小匣子,手指裹挟上香稠的膏药,便伸进了被子里,去往神秘之处。   一派悠闲的沈弦思呼吸渐渐重了,调子也微微破碎高扬了起来。直到那人覆盖在了他身上,紧密地圈着他,然后悍然挺入已经盛放的花蕊之中。   "砰砰砰……"   “啊!”沈弦思难耐的尖叫被烟火盛放时的声音给盖了过去,脑子里也炸起烟花。晕晕乎乎的沈弦思忍不住嗔怪地回望容执明,却被对方一个凶猛的冲击撞得软倒在窗户上,然后生来有些恶劣的某人捏住了他的下巴尖逼着他扭头过来与他亲吻,连呼吸都被夺走的那一刻,被欺负得狠的沈弦思通红的眼角掉下了晶堂的泪水。   烟花炸得越来越烈,沈弦思被缚着胸膛顶得七牵八素间,呜咽着请求对方慢点,对方慢倒是慢了下来,但是一下比一下更猛更深,沈弦思连求字都说不出来,   等到云散雨收之际,沈强思软倒在羊毛毯上全身颤抖着,外面的烟火已经停了,水淋淋的沈弦思只觉得遗憾,烟火什么颜色都没有看见,只觉得眼冒白光了。   退出去的容执明捉住人湿润温热的唇亲吻一通,又开始扒拉对方的里衣,亳无反抗之力的沈弦思被扒了个精光,只得软软地求:“执明,今夜就这样吧,太累了,我大概,是不行...”   “你再用这样的调于说话,我可说不准了”容执明笑了笑,于指勾挠着沈弦思的下巴尖特别温柔地挠痒着,跟摸只猫一样。   “啊..”沈弦思只得噤声。   容执明的手指在对方蜷缩看的光着的身子上流连,直摸得沈弦思紧咬双唇起了一身鸡皮疤瘩,最后手落在了细软的腰侧揉捏,沈弦思欲哭无泪间滚远些,然后摊开身子,对容执明到:“执明还是继续吧,别折磨我了。”   容执明满意地勾唇笑了,又压了上去,这羊毛毯围格外地软,格外地宽,从这头滚到那头,这,才叫真止的翻滚啊.....   …   心心念念的等着过年后跟着自己爹去平陵看萧玉琮的容丑生了-场大病,只得脸庞尖尖愁眉苦脸地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时间过得飞快,黔州地处西南所以春天来得格外的快,王府里的梨花已经开了。   冬春两季山上冷,这一家子就从山庄搬到了王府里。   “大伯~”   “怎么了,小小年纪愁眉苦脸地干什么?”宋微看着医书配药,随意地扫了下下巴靠在桌上双眼无神苦着张脸的容丑,便问。   “嗯,我就是想问您,琮琮真的没有同您提起我啊。”   ”大伯骗你有肉吃吗?没有提。”   “完了完了,这是生气了啊,那可昨整啊。”   “琮琮还小,估计忘记你了吧,不存在生气这一说。”   “大伯,您是觉得我不会哭吗?”容丑垮了脸,“您比我爹还不会安慰人。”   “你这小家伙,想得太多了。   “您就不想皇帝伯伯吗?”容丑特别不服气地问,“您难道就不怕皇帝伯伯忘了您吗?”容丑天真的童音被春风温柔地吹散在空中,雪白的梨花纷纷扬扬,宋微的房屋前飘起了雪白的衣角也跟那梨花花瓣似的。   宋微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就道:“不想。”   “您认真的吗?”容丑惊了。   “比金子还真。”   容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之际,外面传来了管家的声音,“宋神医,有贵客来寻您。”   “呃…”宋微心里一惊,不会是…   “大伯,您怎么不开门呀?”容丑跳下凳子,噔噔地跑到宋微身边问。   宋微正头疼之际,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和萧玉琮糯糯的声音,“爹爹,我和父…爹亲来找你了。”   还真是…算了,如果对方真要生气的话,大不了自己解释一下就成,听不听,还是由他。   宋微想通之后,大步流星地走去开了门,一身白衣窄袖暗云纹对襟束腰锦袍的萧珏抱着穿着嫩黄小褂的萧玉琮站在门外,管家在一旁站着。   宋微和萧珏四目相对间,是萧珏先移开了视线,“过年事较多,才迟了这么长时间,抱歉。”   “呃…”宋微摸了摸鼻子,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他一时无法吭声。   “事先没通知,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两个字萧珏咽了下去,现在看来,估计算不上吧。 第一百章 情敌见面   萧珏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萧玉琮。   宋微明白萧珏的意思,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被对方听到了,看这情况,应该是心里受伤了。他应该说开安慰他的……可是……宋微想到他如果想要得到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柔软的萧珏,得继续下去。于是他索性不提起这件事,只是接过他怀里的萧玉琮抱着,道:“进来休息吧,一路上辛苦了。”   “还好。”萧珏抿了抿唇,跟着他进了屋。容丑看了一眼萧玉琮,才甜甜地对萧珏喊:“皇帝伯伯。”   “小丑儿又长高了。”萧珏气色不太好,但面对孩子还是强打起精神露出笑容同容丑说话,“我们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小丑儿要多和琮琮玩,他很想你。”   容丑眼睛一亮,正欲说话宋微怀里一直低着头玩自个儿手的萧玉琮忍不住抬起头来,用软糯的童音冷哼道:“琮琮才不想。”   “嘿嘿,琮琮不想哥哥,哥哥想琮琮啊。”   “骗子,我才不信你。”说完就把头扭开,一副我永远都不会再理你的模样。   “琮琮!”萧珏忍不住声音严厉了些,容丑连忙插话,“伯伯,您饿了吗?丑丑去叫厨房大叔做饭。”   “谢谢小丑儿。”   容丑得到了答复,就跑过去拽了拽萧玉琮的衣角,“琮琮,我们一起去吧,你好让厨房大叔给伯伯做他和你喜欢吃的菜啊。”   萧玉琮想说不,容丑又接着笑嘻嘻地说:“伯伯和大伯应该有悄悄话要呢。”   萧玉琮到底也是聪明的小孩,立刻明白了容丑的意思。虽然小肚子里还有气,却还是从宋微怀里跳下来,不情不愿地被容丑牵着离开。房间里便只剩下要说悄悄话的两个大人。   宋微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不忍心冷落风尘仆仆满面憔悴的萧珏,他走到萧珏身边坐下,给对方倒了一杯茶递到了对方手中,“厨房里做菜要花些时间,要不要先躺着休息一下。”   萧珏摇了摇头,“没事。”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太冷漠,便又补充道,“因为带着琮琮,路上经常到客栈里休息的。”   “好吧,我的药还没有配完,配完之后再来同你说话。”宋微说完起身欲走到药台边,萧珏拉住了他的手腕,宋微错愕地回望他,对方眼里闪过挣扎和纠结,片刻后讪讪地收回了手,微微低下头说:“没事,你去吧。”   “真没事?”宋微笑,另一只手抚摸上了自己刚刚被萧珏握过的手腕,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余温。   “嗯。”   宋微垂眸想了阵,也没再多问,就自己去配药了,房间里又再次安静了下来。……   沈弦思正在偷偷地把一坛醉春红埋在后花园的一棵梨树下面,盖好土之后,正想起身走就听到自己身后的假山里传来两个孩子的声音。   “琮琮为什么不理丑丑哥哥了?”这是自己儿子的声音。   “哼,你自己不知道吗?”又凶又奶的声音,是那位小太子。看这情况,那位主也来了吧,沈弦思忽地就来了兴趣。   “我不是给你留了信嘛,哥哥要来找爹亲,丑丑好想好想爹亲,就跟琮琮想爹爹一样。而且我的爹爹也要走,我一个豆芽大的小屁孩,我也很无奈,我也很难过,我也很想琮琮。如果琮琮都不理解丑丑哥哥了,那我真的难过得要哭了……呜呜呜……”一听就知道在假哭,沈弦思忍不住在心里啧啧啧,他是生了个妖孽啊。   “别别哭了……”小太子心软了,“可是,哥哥要离开,都不亲自来找琮琮说。”   “我怕琮琮哭,哥哥舍不得琮琮哭啊。”   “呜呜呜……”于是两个孩子抱头痛哭。   “啧……”沈弦思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正在抖自己的一身鸡皮疙瘩之时,一道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偷偷摸摸在这里干什么呢?”   “听你儿子哄小太子呢,比你会哄人。”忍下耳畔的热意,沈弦思转身笑着说。   容执明点了点头,随意扫了眼四周,目光从梨树下飘过,沈弦思提了一口气,对方又浑不在意地离开,拉着他的手就走,“厨房做好了菜给皇上接风,有你喜欢吃的菜,走吧。”   “好,我也正饿了,还是执明贴心。”沈弦思走得比容执明还快,容执明但笑不语。   两个小家伙从假山后面钻了出来,正巧看见沈弦思冲着容执明笑的模样,萧玉琮忍不住问:“他就是哥哥的爹亲吗?”   “嗯。”   “长得真好看。”   “琮琮也好看。”容丑夸。   “丑丑哥哥好看。”   两个小家伙在这里玩了一会儿之后,就看见兰儿抱着一个坛子过来在那棵梨树下刨了一阵,就把里面埋着的坛子拿了出来,放上自己带来的。   “兰儿姐姐,爹亲又躲着埋酒了?”容丑问。   “是呢。”   “这次换成什么了?”   “凉白开。”   “呀,连果酒混水都喝不上了啊……”容丑对萧玉琮笑着说,“我爹亲好惨……”   ……   这是萧珏和沈弦思第一次见面,两个人互相打量了一阵,倒是沈弦思先眯眼一笑,然后恭恭敬敬地给萧珏行礼。   萧珏始终是淡淡的,他坐在首位索然无味地吃着菜,本应安安静静的饭桌,因为沈弦思让容执明夹菜喂菜而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心里不是滋味的萧珏夹了一颗鹌鹑蛋正要放在宋微碗里时,管家走了进来,“王爷,纳兰公子得了一味珍稀药材来寻宋神医。”   萧珏筷子上夹着的鹌鹑蛋掉了下来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他看着宋微,宋微求救地看向容执明,容执明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还未开口沈弦思先接过了话,“来者是客,管家去把纳兰公子请进来,兰儿,去添一副碗筷。”   宋微咽了咽口水,夹了一筷子鱼肉给萧珏,低声道:“就是朋友,哈哈,别想多哈。”   萧珏沉默地吃饭,嗯了一声不再说话。管家领着纳兰进来,巧了,纳兰今日也是一身白衣,虽是广袖,但与萧珏,看着是更像了。只不过没有萧珏一身的贵气与霸气,眉目要比萧珏温柔一些。 第一百零一章 磕碜   纳兰行礼之后,说明来意,本不欲吃饭的,沈弦思好说歹说让人留在了饭桌上,并且还坐在宋微旁边,这下被两个人夹着的宋微更是食髓知味了。   纳兰是个聪明人,看见萧珏的那一瞬间,他也明白了个大概。他对宋微有过好感,被明确拒绝过后也就断了心思,他本就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与宋微也并非只有情可谈。   算得上知己的两人,宋微虽未明说,但他也知道对方是受过情伤的,而且大概是为了这首位之人。对方身份不简单,贵为王爷的容执明都只能坐在旁位。看来,是皇家的人。   怪不得宋微会受伤,皇家人贵养着向来以自我为中心,哪会在乎别人的感受。心里有了计较的纳兰,一反往日矜贵冷傲的模样,用公筷夹了一块鸡肉给宋微,笑着说:“微,我记得你最爱吃这辣子鸡的。”   宋微头皮一阵发麻,这声微未免喊得,太恶寒了。宋微咽了咽口水,先假装镇定地看一眼旁边的萧珏,对方垂眸吃饭,神色寡淡,情绪看上去倒也没有多大的波动。但是宋微知道,估计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吧,宋微还真有点害怕皇帝陛下一不开心就把纳兰给砍头。   他正在思索要怎么做之时,纳兰碰了碰他的胳膊,挑着眉带着几分撒娇意味地说:“你往日不是都爱给我夹菜吗?今日怎么不夹了,是什么影响到你,让你心情不好吗?”   祖宗哟,你往日可不是多话的人啊。宋微连忙放下筷子,也顾不上什么餐桌礼仪,拉着纳兰的胳膊边走边道:“纳兰,你不是忙着送药材过来给我吗?我现在也挺急的,先去看了吧,你们先吃着哈。”   萧珏这才抬眸,目光从两人的背影落到了宋微拉着纳兰胳膊的地方,眼神越来越冷,到最后两人消失在拐角之时,里面闪过了一阵受伤,他放下了筷子,什么话也没说就回了宋微的小院。   娇娇乳娘带着在房间里喝奶,两个小男孩早在纳兰来之前就匆匆刨了一碗饭就跑去后花园玩了,眼下这饭桌上可就只剩下容执明和沈弦思了。   眼看着容执明又要给自己盛一碗汤,沈弦思忙按住他的手,故意说:“明,不要了,我要满了。”   容执明手抖了抖,斜眼看向对方,沈弦思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一副你想到了哪里去的模样。   “满了?我看你渴得很。”容执明强势地盛了一碗汤递到了沈弦思手里,“让你吃点补身体的东西千劝万劝,不让你喝酒却千藏万藏,悦知,你就不能安分一阵?”   “怎么,嫌弃上了呀。”沈弦思搅拌着鸡汤,听这话鼻子一耸,故作生气地把碗放在桌上,“容老三,我就作了,你不乐意是吧。”   容执明吃了一口菜,气定神闲地望他,“悦知,喝还是不喝?”   “不喝……”沈弦思说完后偷偷地看了一眼容执明,“你……再逼我,我就搬回山庄闭门不见。”   容执明放下了筷子,接过憋笑的兰儿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然后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弦思。   “干嘛……我说到做到的,我去找华垣,他可不怎么待见你……”沈弦思还想再说,突然惊呼了一声,他被容执明给抗了起来。   “执明,你干嘛?放我下来。”   “做到你腿软,让你出不了门。”一巴掌呼在沈弦思的屁股墩上,沈弦思捂住了脸,“天啊,你怎么可以比我还浪!”   ……   宋微把纳兰带到了自己的药园,特别无奈地问:“纳兰,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那人就是你心上人?前段日子让你一直借酒浇愁的那位?”纳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是,纳兰,你都已经猜到了刚刚就不应该那样说。”宋微头疼。   “他一看就是身份尊贵心高气傲之人,能为了你追到黔州来可见还是有情的,但你们刚刚的氛围也并未像完全和好,宋兄,你还在晾着他。”   “对,纳兰,但是我并不忍心真的伤了他的心。”   “你不过是怕真的伤了他的心他就拂袖离开。”纳兰淡淡一笑,“可是如果现在轻易就放弃了,你和那位富贵人日后能走得长久吗?”   “纳兰,我想这些事,我会自己处理的。”宋微淡淡地回绝。   “呵,人啊都是这般,你初到黔州时敢说没有因为我这样貌与我交好并作戏给那人的探子看,现在人要回来了,就怨我多管闲事了啊。”纳兰直接黑了脸。   “不是,纳兰,我……对不住,我当时鬼迷了心窍,我只是觉得,感情这事……呀……”宋微话还没说完纳兰直接抱住了他,片刻后又退开,大方一笑,“宋兄,祝福你。”说完就大大方方地离开。   宋微惊了,急忙回头看,幸好萧珏没在。   ……   纳兰走了一阵,就在巷口被萧珏堵住了。两个人冷冷地对看了许久,四周的杀气犹如实质,路过的百姓急忙离得远远的吗,生怕被无辜伤及。   率先说话的是纳兰,“这位公子,不知你拦着我所为何事?”   “我姓萧。”   果然是皇家人,纳兰不语。   “纳兰公子,宋微为何喜欢你。”萧珏半晌才问出了这样的话,让他的气势大减,一瞬间纳兰觉得,对方甚至有种走投无路的无力为感。   纳兰一时说不出话来,片刻后展开自己的折扇遮住了脸,有些不甘地说:“自然是因为我顶着一张与你相似的脸,却会尊重他,顺着他,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心意表露给他。”虽然我被拒绝了,虽然本公子也不稀罕再喜欢那个强不起来的妻奴,“我不自视甚高,也会为他着想,偶尔放下身段讨好于他,这也不失为一种情趣。”   萧珏垂着眸听了许久,才抬眼注视着纳兰,“谢谢,不过,他是我的人,还请纳兰公子,注意分寸。”   “呵,你们不是已经分开了吗?而且,你们并未成亲,也无婚约,凭什么说他是你的人,霸道。”   “他宋家传媳之宝已经在我手里,自然是容不得别人。”萧珏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而且,宋微究竟把你看作什么,纳兰公子,自己心知肚明,就别自掉身价,做一介没有脸皮之人。” 第一百零二章 示弱   “脸面什么的,只要微愿意搭理我,你又能如何呢?”纳兰也没有生气,“因不在我在他,萧公子有本事的话就自己去同微说,让他别给我脸啊。”   萧珏冷冷一笑,“那是自然。”说完就离开。   纳兰冷哼一声,这才面露不快,摇着自己的折扇离开。   ……   萧珏刚刚面对纳兰有充足的底气,可是在站在宋微的小院门口时,他忽然就生出了许多的彷徨与无助,尽管刚刚宋微一开始就同他解释,他也相信宋微并不会脚踩两只船,但他还是会难过。宋微的好分给了另外一个人,而且,宋微好像并没有那么爱他了。   对,就是这种感觉。宋微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冷淡,可是萧珏就是能感受到,宋微他原来的那份情,好像淡了许多。   人在承受落差时永远是异常脆弱的,特别是曾经处在那样好的境地,一旦有些许的变化就会让人无比的难受,可萧珏却什么都不能说。他再怎么骄傲也明白,自己酿的苦果只能自己来偿。   萧珏只觉得心酸,刚刚纳兰与宋微抱在一起时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一声声微,以及纳兰的那些话都像一记记重锤抡在他的心上,砸得他生闷的疼。   萧珏捂着心口慢慢地蹲坐在了门口,没了勇气敲门进去面对宋微。   ……   宋微倒腾了一下院子里的草药,待在屋子里配药一直都配不好,翻看医书也看不进去,最后躺在床上发呆。其实,他现在应该立刻去找萧珏,而不是让他自己瞎想。可是……一个是继续晾着对方,一个是不忍心,两个念头在脑子里打架,他翻来覆去后扯过被子蒙住了头。纠结着人就睡着了,等醒来时他估摸着大概过去了半个时辰,他翻身起了床,最终还是去找萧珏。   有些误会和疙瘩是不能留的。   他院子里的草药比较多,毒药也有,怕人无意损坏和受了伤,所以没有丫鬟在。他推门出去时,才看见萧珏坐在了门口。   “你怎么坐在这里?为什么不进去?”宋微惊了,他走到萧珏身边,拽了拽那人的胳膊。萧珏面上露出了难受的神色,他腿坐麻了一时起不来,只得拽着宋微的胳膊,低声呢喃了一句:“宋微,我难受……”   宋微没有听清,只顾着搀扶人起来,便问:“你说什么?”   萧珏就势把头埋在宋微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问:“宋微,你……是不是……没有那么喜欢我了。”   宋微微怔,“我…”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宋微的迟疑让萧珏的心凉了许多,他只能低声地问着,也不知道是在问宋微还是在问自己。   等回到了房间里时,一直沉默着的宋微把他扶坐下,伸手按上了萧珏的两条腿,才开口说:“腿还麻吗?”   萧珏摇头,抬手止住了宋微揉捏的动作,“你歇着吧,我没事,已经不麻了。”   宋微也没再勉强,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眼看着面色苍白的萧珏,幽幽地叹了口气,“有事就问,你闷在心里折腾自己,也折腾别人。”   “我…抱歉。”萧珏虚握着手,“你…是不是,不怎么喜欢我了?”   “我没这样说过。”宋微摇头。   可是你这样做了啊…“嗯。”萧珏没有抓着不放,“那,你喜欢他吗?”   “我刚在饭桌上说了,只是朋友,你大可放心。”   “好,我知道了。”萧珏扬起嘴角笑了,只不过称着他那脸色笑得很勉强,“你那日在宫里说的话作数吧?”   “嗯?什么话…”宋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脱口就问。   萧珏的脸色一瞬间就变得更难看了,一种恐慌弥漫在心头,宋微压根,压根就只是在哄他,并没有想同他恢复如初。   嘴唇颤抖着,萧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漂亮的杏眼里弥漫着水气,却什么都没有掉下来,只是把眼眶都憋红了。   这副样子真的是太可怜了,“怎么了,我…小珏儿,你别这样,我想想哈我说了什么…”   小珏儿三个字出来的那一刻,萧珏眼里的眼泪就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又没有出声,就只是看着宋微哭。   宋微这下更没辙,他一边给人擦眼泪一边应:“算数算数,你别再哭了就成。”也不想当初自己到底是应了对方什么了。   萧珏的内心才开始回春,他也模模糊糊意识到,原来…稍微示一点弱,就可以什么都有了,虽然很丢皇帝的面子。   于是,他伸出手拽了拽宋微的衣角。   宋微看向他。   萧珏低头想和一阵,然后下了凳子,走到了床边,就开始宽衣解带。   “!!!!”宋微讶异地问,“小珏儿,你…”   “我取悦你,打动了你,旧怨就一笔勾销。”萧珏没有回头看他,耳垂同红,只是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歇,依旧在脱,很快白瓷躯体就出现在了宋微面前。   原来是这回事…因为时间过得久了,而且宋微以为萧珏不会真的放得开那啥,当时他提其实就是想为难和逗弄一下对方,时间一久就自己给忘记了。没想到…   他还真有点好奇对方能做到何种地步。于是宋微没有阻止,就嗯了一声。   萧珏解了发簪,长发垂下后才让他的羞窘有了点缓解。   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开始做,宋微只是站在身后望他,他都觉得全身开始发烫,不大一会儿,连背脊下的可爱山丘都一时间粉.嫩水红得犹如水蜜桃。   萧珏抬腿爬床时,那锦绣的风光的迷人的艳让宋微直接直了眼,下方更是如星火燎原,瞬间形成大火。   萧珏爬上了闯躺好后,就看向宋微。   宋微也看着他,两个人相顾无言。   “宋微,你…不要吗?”萧珏往里面挪了挪,空出个地方来。   “呃…”宋微摸了摸鼻子走过去,脱了衣服躺在了旁边,两个人的呼吸都重了些,但谁都没有动作。   萧珏在宋微上床时就闭上了眼睛,等着对方开始。宋微爬上床后就暗戳戳地期待,等着萧珏取悦。   一开始时还以为害羞,于是宋微告诉自己耐心地等着。等到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时,他终于明白了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 交融   明白过来味的宋微心情微妙而又复杂,但到底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如果萧珏千娇百媚地在床上勾引他,那才奇怪了勒。   这样笨拙的示好,真是太戳他宋微了。于是他翻身撑在闭着眼的人的上方,屈起手指轻刮了一下萧珏的鼻尖,在对方瑟缩时轻笑着问:"这……就是小珏儿的取悦吗?"   萧珏睁开了眼睛,他有些紧张,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手指抠着身下的被单,呆呆地“啊”了一声。   “唉……够为难你了,罢了罢了,够了够了,我认输。”宋微亲了一下萧珏的额头,萧珏睁大了眼睛,柔软一触即离,宋微又翻身下去,他扯过锦被给萧珏盖上,道:"看你一直没有休息好,好好睡一觉吧,我去给你配个香囊。”说完他就要起身下床,却被萧珏抓住了手腕不让走。   “我……做得不好吗?”萧珏红着脸嗫嚅,“是缺什么,宋微,你说,我可以慢慢学,我一定会做到的。”   甜蜜的同时,舌尖还萦绕着酸楚,这是他一直喜欢着的人啊。   “没有,你做得很好,现在才下午,小珏儿受得了白日宣淫吗去?”宋微调侃了萧珏一句,对方的所受的教养在那里,又怎么会做出白日宣淫这种事呢?可是宋微没有想到的是,萧珏几乎想也没有想就点了头,见宋微露出了讶异的神色,他又急忙补充道:“我能,我愿意,我受得了。”我字三连,又笨拙又可爱。   “啊……”这可真是有点吓到我了,宋微的小心脏砰砰地跳着,雀跃的神思在胸腔里躁动着,一时困住了四肢,让他无法动弹。   萧珏急了。他知道,遇事要趁热打铁,特别是人心,容不得稍缓和迟疑。于是他用力一拉,怔愣着的宋微就被拉趴到他身上,他忘却了一切窘迫,抬头吻上了宋微的唇,在宋微睁大双眼时,学着曾经在宫里对方的做法,研磨唇瓣之后,撬开牙关探出舌尖抵了进去。   不过进去之后,他就笨拙得无所适从。眼睫微动,同宋微含笑的眸子对上,心跳漏了一拍,刷地一下就闭上了眼。他这一紧张,全身由粉变红,跟一只煮熟的虾子没两样。   宋微伸手扣住了人的后脑勺,勾住怯怯闯入陌生领地的小东西,来了一记深吻。没有温柔的循序渐进,一上来就差点差点让萧珏背过去去,宋微这才知道,他究竟有多想念对方,于是另一只手抚摸上了滑腻的身子,开始大摇大摆地攻城掠池。   空气被火灼烧了,帐幔放下,影影绰绰,缠绵交融,红浪声声,房外春光正好,雪白的梨花纷纷扬扬,屋内春光更甚,粉瓷上开了花,清澈透亮的眼中流下了泪。   (拉灯……)   夜里沈弦思坐在铺着厚软垫的凳子上乖乖地吃着饭,容执明甭管夹什么菜,还是舀了什么大补汤过来,沈弦思都没有半点异议,乖乖地收。   容丑看得一愣一愣的,真是奇了。   萧玉琮眨巴了一下眼睛,问宋微:“爹爹,爹亲呢?”   宋微飞快地吃着饭,含糊地回道:“你爹亲还在睡呢。”说完自己就吃好了,被他吩咐去准备吃食的兰儿领着食盒过来了交给了他,“琮琮乖乖和叔叔婶婶哥哥吃饭哈,爹爹去给爹亲送吃的。”然后就没影了。   萧玉琮啊了一声,然后小脸就垮了下来,“爹亲是……生病了吗?”   被称呼为“婶婶”的沈弦思咽了一口白米饭,急忙安慰小家伙,“琮琮乖,你爹亲现在估计幸福得要飞起来,没生病。”   “那……那爹亲为什么要在屋子里吃饭,琮琮只是生病后才那样。”   “呀,你爹亲那叫幸福累和幸福软,你要相信婶……呸……叔叔,你明日见到你爹亲,他一定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开心,乖乖吃饭。”   萧玉琮信了沈弦思的话,就乖乖地吃饭。   当容执明又一次给沈弦思夹菜时,凑到对方耳边轻声说:“原来悦知那叫幸福软和幸福累呀,那你还把我胳膊咬出了血。”   “谁叫执明你那么狠地欺负我,而且这叫情趣。”沈弦思和自己的饭菜奋战着,抽空回了容执明一句。   “效果不错。”容执明有些自得。   吃完饭后沈弦思躺在卧房里的贵妃榻上让容执明揉着肚子,兰儿敲门,“王爷,公子,华公子求见。”   沈弦思连忙坐好,整理好了衣衫。片刻的功夫华垣就进来了,手里拿着佩剑,肩上背着一个小包袱。   “华垣,你这是?”在华垣坐下后,沈弦思急忙开口问。   “春日里到了,我打算带着小七回他的家乡去。”华垣微笑着看着两人,“主子现在过得很好,也有王爷陪着,我可以,专心陪着小七了。”   沈弦思阖眸低头一笑,再次抬起头来时眼睛亮晶晶的,“路上注意安全,记得时常给我报平安。”   “您放心,我会的。”华垣眸色变了变,沉吟片刻还是说了出来,“主子,有一个消息我想了想,还是告诉您,林公公三日前在他的老家百年归逝,照顾他的人说,公公走得很安稳,没有遭遇什么病痛,在一个午后,晒着太阳去的。人总要有归处,公公留下遗嘱,希望您不要为他难过。”   沈弦思看着华垣愣了许久,他的手被容执明抓在了手里,有些冰凉。   沈弦思眨了眨眼睛,没有泪。他微掀唇角温和一笑,“那就好,他老人家走得安稳就好……本来,应该服侍他百年归逝的是我呀……唉……”他低下了头,半边脸阴没在黑暗里。   华垣也不知道说什么,在死别面前,一切语言都显得苍白。   “主子,我先去准备旁的东西了。”   “今夜就走吗?”沈弦思看向他。   “对。”   “我送送你。”   “主子不用了,您好好休息,我会常回来看看的。”   “好。”   没有再多的煽情,华垣就离开了。容执明送对方出了王府说了几句话回来之时,沈弦思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点也没变。   “悦知……”   “执明,我没事,你让我一个人静静,静一会就好了,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第一百零四章 学习学习   容执明还想再说些什么,沈弦思声音带着哀求和疲惫,“执明,就当我求你,让我一个人待着一会儿吧。”   容执明微握拳头,目光在沈弦思身上几度流转,最终只余下沉沉的一个“好”字,然后转身出了房间。门关上的那一刻,沈弦思眼泪如雨,瞬间流泻。   容执明站在门外看着夜空中的弯月,他负着手,背影挺拔如松。   两个人相处啊,总会有各自有各自的一小片领地,你知道,但不会去触碰,这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   沈弦思看似柔弱,但他骨子里的坚强与自傲是连他都不能触碰的。容执明微微掀唇一笑,反正他们有一辈子,过去的一切是抵不过两个人携手到老的岁月的。   容执明站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推门进去,果不其然,沈弦思已经靠在小床桌上睡着了,眼睫还是湿润的。他抱起了人,对方没有醒过来,只是在容执明睡到他身边时,转过身钻进了他的怀里,咕哝了一声“执明,好梦。”   “悦知,好梦。”他把人搂紧,闭上了眼睛。   明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   第二日用早膳时萧珏现了声,所有人都上桌后,沈弦思才打着哈欠姗姗来迟,一落座,就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身体,雪白的脖颈上的红印子就明晃晃地出现在萧珏面前,他自然明白那是什么,他自己现在可是穿着高领遮着的。沈弦思旁若无人地靠在容执明肩上,等着对方投喂。画面过分腻人了,萧珏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都做不到这样。   可是,宋微会不会也喜欢这样……   这样想着,他就把目光落在了宋微身上,正在给对方挑鱼刺的宋微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冲他傻傻一笑,问:“怎么了?”说着就把鱼肉夹到了萧珏旁边的小碟子里。   萧珏摇了摇头,想了想夹了一筷咸菜放到宋微粥里,“你也快吃,别只顾着我。”   “嘿嘿,好。”宋微开心得像个小孩,喝粥时的眉眼都开了花。萧珏也忍不住勾唇笑了,他微转视线,便对上了沈弦思似笑非笑的目光,萧珏立刻敛去笑意,他想到了琮琮今日转述给他的昨日下午沈弦思说的话,什么幸福软幸福累啊这类的,萧珏只觉得脸颊发烫,对方好像很懂,他移开了目光,脊背挺得更加笔直。   用过早膳后容执明和宋微去了军营。有几个士兵连续感染上了一种疾病,怕造成更大的损失,容执明拽着宋微的胳膊就把人扯走了。   萧珏在宋微的屋子里待着看书,不到一刻钟,他听到了小孩子开心的笑声,琮琮笑得最大声。他有些难过,他自然是疼孩子的,但孩子在他身边从来没有这样肆意笑过。抬目看向窗外,小兔子和小猫的风筝在风中飞得很高。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阵,最终还是出了宋微的小院到了王府的后花园去。他皇帝的身份瞒着的,所以没有已出现就引人战战兢兢,于是他站了好一阵都没有人发现他。   一身水蓝广袖衣袍的沈弦思随意盘腿坐在地上做风筝,小姑娘娇娇在他身边的毯子上爬来爬去,两个小团子在下人的看护下比赛谁放得更高。   画面很温馨,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融进去,直到沈弦思向他招手。   这本是极大的不尊重,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亡国之君。可萧珏却知道,当初他能顺利攻下南萧,这位亡国之君起了关键作用。有些时候,他是敬重他的。   于是萧珏走了过去,站在了那宽绒毯之外。   “您不做吗?”沈弦思正在给风筝上色,头也没抬地问。   这样坐着,很没有仪态,但是看上去很放松。他最终还是席地坐下。只不过比起沈弦思的坐没坐像,他双手搭在膝盖上,脊背挺直。   萧玉琮察觉自己的父皇来了,连风筝都忘了放,急忙跑过来,恭恭敬敬地喊:“爹亲。”   “琮琮去玩自己的呀,你爹亲又没事找你。”把做好的小燕子放在一边,沈弦思拍了拍手道。   萧玉琮没说话,只是乖乖地低着头。   萧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软了声调:“琮琮去吧,开心就好。”   萧玉琮灿烂一笑,说了声是就跑过去了。他盯着那风筝看愣神之际,娇娇爬到了他身边,穿着粉色小裙子的小姑娘软绵绵娇滴滴跟朵花一样,一股脑就扎进了他的怀里,然后冲着他甜甜地笑。   萧珏抱起了娇娇。到现在他也算明白了,王府里的这两个小孩都是沈弦思生的。这样一来,他们倒是应该有许多共同语言的。   “您见笑了,打小在宫里明面上所有人都宠着我,没多少管束,所以我有些散漫了。”沈弦思倒了杯茶,喝在嘴里他只觉得味道寡淡。   “很自由。”萧珏把手给怀里的小姑娘把玩,平静地道。   “论起自由有趣,其实还数您家的宋微。”   这个您家的宋微成功让萧珏红了脸。沈弦思瞧得有趣,他眼波流转间心里有了个计较。于是他接着说:“我夫君您也清楚的,早些年间也是根古板端正的木头,后来同师兄相识后,画风就偏颇了,倒是很有趣,至少这日子很好过,在床上就更加美妙了。”沈弦思闭着眼睛瞎扯,容执明从来都不是木头,他是高级骚。   萧珏答不上话,此等言辞太过孟浪,于是他抬起茶水后,通红的耳朵却支棱起来,内心啊,是希望沈弦思再说一些的。   “师兄从来都是个趣人,您,同师兄花样应该很多吧?”沈弦思向来没脸没皮,张口就问。   问得皇帝陛下茶杯都差点握不稳,“还能有什么花样。”不就是躺着盖着,进去出来吗?当然他没说出来。   “花样可多了,尤其是我们下面的,其实也有很多讲究的,我们也可以主动,就连姿势也是多样的,可不只是躺着。当然,这等闺房之乐,既取悦了对方,也是取悦我们自己。”沈弦思一猜,这位陛下在床上保证是根木头。只是这些直白的话说出来沈弦思自己都有些烫舌脸红。   原来,取悦是这个意思吗?怪不得昨日,他们两个人光着身子干等。现在想想,未免太尴尬了。于是他粉着一张脸皱着眉严肃地问:“你,很懂?”   “呀呀呀,略知一二一二,不过,有可以让我们懂的地方,想起来,我也是时候去学习一下了,您要同我一起去吗?”哎呀,既撮合幸福了师兄,又可以戏耍萧珏解解怨,还可以光明正大喝花酒,沈弦思高兴得脸上都泛起了红晕。被萧珏误会成了,这人还是知羞 第一百零五章 祖宗哟   容丑带着萧玉琮颠颠地跑到马车前也想跟着沈弦思和萧珏去,沈弦思掀开车戳了一下自己儿子的脑门,“带着你去你爹回来怕不是要整治我三天,去去去,快回去带弟弟玩。”   “啊……爹亲,可是,我也想……”   “没门!”沈弦思对着兰儿支了一个眼神,兰儿只得把两个小祖宗哄回去,沈弦思兴奋地坐回马车,萧珏端坐着闭目养神。   跟那谁一样假正经,沈弦思在心里嗤笑一声。   ……   马车进了烟柳小巷,到了靛春堂,萧珏一下马车就闻到了腻人的甜味,几个长相秀丽身娇体软的少年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地站在门口拉客,他一出来就想把那小倌就想把手伸到他身上,萧珏眼神一凝正要抬手折断那细白手腕时,被后出来的沈弦思用折扇给挡住了,“你这小玩意不长眼睛,也不看看是不是你能碰的人物。”   那被吓住的小倌急忙缩了回去陪着笑,“去叫你们妈妈来。”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到了那小倌手中,沈弦思就往靛春堂里走。   走了几步他才发现萧珏没有跟上来,收了折扇搁在掌心里,沈弦思看着黑着一张俊脸的皇帝陛下,笑道:“您怎么不走啊?”   “你说的学习的地方就是这等……这等……这等烟花下作之地!”萧珏想了半天才相出来一个形容词,又窘迫又愤怒地说。   “我的陛下,不然您以为天底下还有哪个地方适合学习这些的呢?”沈弦思走到他身边低声说完后幽幽一笑,“这是清倌,是讲究你情我愿的地方,您只要心中无欲念,走到哪都是干净地,我还敢把您给卖了不成。”   “放肆!”萧珏冷喝一声。   “我这一辈子可都在放肆。”沈弦思摇了摇折扇,“您要是不乐意来,回去便是,我又没逼您。只不过呀,您知道这靛春堂的老板是谁吗?”   萧珏臭着脸转身就走,在沈弦思轻飘飘的“纳兰”两个字落下之后,他的脚步也顿住了。   “我那师兄日日饮酒之地,可就是在这里,哎,您走慢点!”沈弦思满意一笑,就跟着转身回来急步走进靛春堂的萧珏进去。   两人上了一个雅间,沈弦思对着陪笑的总管妈妈道:“你们这里的最好的酒各上一坛。”   “好勒。”   “算了,再上一坛清水跟着。”   “……好。”   “下酒菜备上,还有啊,找几个乖的,听话的,好看的,会唱曲会弹琴的过来!”沈弦思一边想一边说,“对了,把你们月皎公子叫过来另备一间雅间,让他教一下这位贵客高雅的闺房之乐。”说完让跟着他来的侍女奉上一盘金子,那老妈妈立刻乐颠颠地领着命下去。   不一会,那月皎公子就领着三四个清倌过来了,月皎公子打扮儒雅,眉目俊逸清秀,衣着得体贵气,是个很舒服的人,让萧珏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看上去没有那么让他厌恶。萧珏跟着月皎公子一出去,沈弦思这里就闹开了,他躺在贵妃榻上,四个清倌弹琴的弹琴,唱曲的唱曲,喂点心的喂点心,斟酒的斟酒,好不快活。   ……   容执明和宋微夜里才回到王府,三个孩子都已经睡下了,两个大人还没有回来。容执明问兰儿去哪了,兰儿就笑吟吟地说:“沈公子不让我同你说。”   这下就全明白了。   两个人骑马出王府,宋微担心地说:“完了完了,小珏儿不会把靛春堂给拆了呀!师弟,你得管管你家的这位祖宗了,他自己胡闹就算了,干嘛还带上我的人啊!”   “怎么,他帮你你还怨他?师兄,你都说了他是我的祖宗了,那么他做什么在我这里都是对的。”   “哎呦喂,师弟,你这……”宋微翻了个白眼,回应他的是容执明扬鞭狂奔的声音。   两人到了靛春堂寻到沈弦思的雅间时,只有沈弦思一个人正在用清水兑酒,一见到容执明进来,立马献宝似的给容执明看,“执明你瞧,三勺水兑那么一小勺酒!”   容执明挑眉不答话,沈弦思笑眯眯地在他眼前又饮了一杯。   扫了一圈没发现萧珏的宋微急急地问沈弦思:“沈悦知,小珏儿呢。”   “在隔壁和头牌弹琴,品茶说天下呢。”   “你!”宋微甩袖离开,沈弦思凑到容执明身边道:“执明,你这师兄太不知好歹了,我这可是为了他的幸福啊。”   容执明一脚把门踢关上,抓住人的手腕就往珠帘后的床榻上待。   “嗝……执明你不要猴急,东西我都备好了的!”   “唔……啊,可以讨个价吗?”急促地喘息着,床帘晃动,掩盖了一室春色,偏生还有人上赶着作乱。   “嗯?”另一道低沉的男声应下。   “就是……呃……容老……呼……三,你慢一点!呃,只让我一天下不了床成不?”   “免谈!”   然后就是疾风骤雨。   ……   宋微找到萧珏时,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和桌上的一个巨大的包袱。宋微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看见什么妖魔鬼怪。雅间隔音效果比较好,所以即使隔壁激战正酣,这里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萧珏见到宋微时眼睛都亮了,但想到自己来了这种地方还是难掩羞涩,只得半垂着眸子喊了一声宋微便没了声。   宋微倒了一杯茶喝了之后,笑着问:“小珏儿,下次别理他,你看你,不自在吧。”说着就抬手去捏了下萧珏粉粉.嫩嫩的耳垂。   萧珏微微缩了下身子,应了声好才想起一件事,然后用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宋微看,“你以前经常来这喝酒。”   “……”宋微嘿嘿地笑了笑,抓着人的胳膊就要往外走,“我真的只是单纯的喝酒。”   “王府里不可以喝吗?客栈里不可以吗?”萧珏跟着他走了两步就停下来,“等一下。”   宋微只得停下来举手投降,“小珏儿,我当时是伤心难过,专门来气你的。”   萧珏愣了愣,然后捏了捏宋微的手,“你成功了……”   “嗯?”   “差点把我气驾崩。”说完萧珏有些害羞地笑了,他不擅长讲笑话。 第一百零六章 学习成果   宋微被他的这些小动作给戳到,但是萧珏这般直白的心里话,还是让宋微有些受宠若惊,他摸了摸鼻子,悻悻一笑,只好说:“都是些混账事,别放在心里了,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走吧,回家。”   “好,不过我得先把我的东西带上。”说完松开宋微的手,走过去把桌上的大包袱背了起来,似乎有些难为情,不太敢看宋微。   “这是什么?”宋微想去帮他拿,萧珏却避开了,“一些东西而已,我们快离开这里。”步履匆匆,一派仓皇的模样。   宋微本来还没有缓过神来的被对方这番情态弄得明白过味来,心里一阵火热。他忙跟上去,下楼梯的地方要经过沈弦思与容执明的雅间,他一拉上萧珏停下,就正好听见里面的低哑喘息,一浪高过一浪。   “无耻!”这等地方都能……萧珏这下是真的窘迫到了极点,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宋微就狂奔。没有了内力的宋微就只有被人拽着跑的份。   萧珏一口气把宋微带回了宋微的小院,他这才觉出累来,毕竟他这又是背又是拽的。   宋微就更惨了,佝着腰靠着膝大喘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毕竟这可是需要骑马的路程啊…………   “我……呼呼……先去沐浴了,你也准备一下,不,你就去王府里的温泉那里等我就好了。”萧珏说完,就抱着自己的东西跑进了院子里,宋微好笑地摇了摇头。   ……   宋微听话地去温泉里泡着,他脱光了衣服,尽管温泉很舒服,但是心里的焦躁和急切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地变浓厚,没办法,他实在是太期待萧珏能做到何种程度。   等了约莫快一个时辰,宋微都有些被温泉蒸晕乎之际,萧珏才姗姗来迟。乌发湿润着披散,水汽蒸腾间萧珏的眉目鲜嫩得犹如阳春白雪。鼻尖泛着粉,脸蛋也是粉扑扑的,眼睛湿漉漉的,往日里的冷淡却都一扫而空。   宋微正对着他,可以看见用大氅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走路的步子有些扭捏,那可真是滑稽又可爱,就像是…夹着什么东西在走路一样,两只手抱着一个小匣子。   他看了一眼宋微,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向对方招了招手。   宋微乖乖地过来。   “宋微,你泡好了的吧……”修长的手指扣紧小匣子,局促不安的情绪毫无保留地流泻出来。现在的萧珏可真像一只兔子。   “泡好了。”宋微兴奋到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战栗,他眼睛锃亮地盯着萧珏看,直把萧珏看得头越埋越低。   “你……上来趴好,那里有绒毯子。”萧珏嗫嚅着吩咐。   “好。”宋微急忙跑到绒毯上趴好,然后他就在想,这样子能玩什么姿势啊……难不成,萧珏想翻身了?   他的热情一瞬间凉了下去,后背起了冷汗。但如果说萧珏真的想要他的话……他也可以的,以后,再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吧。于是他咬紧牙关埋下了脸,背部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于是他错过了萧珏蹲下来时僵硬的动作和脸上更加浓艳的红霞以及细白的牙齿咬住红润的唇瓣憋住闷哼时的惑人场面。   埋着头的宋微听见那人打开匣子捣鼓半天后,开口让他放轻松点,然后他就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从他的背脊揉下。   “唔……”宋微倒吸了一口凉气,萧珏的手并不柔软,带着男子的硬骨修韧,再加上对方练武,这样大力地捏下来,真是把他痛出了冷汗。   “疼吗?宋微你忍忍,月皎说了,得力气大一点才有用。”   “呼……小珏儿,这啥玩意?”   萧珏又弄了点水红的精油放在掌心里揉搓,闻言脸红得都快滴血,他小声地说了名字。   宋微没听清,“什么?”   “壮.阳精油,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萧珏一羞恼顺着脊柱有揉按了下去,力气不自觉地更大,什么都来不及反应的宋微爆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直接痛跳起来。   萧珏愣在了原地。   转了几圈的宋微赤条条地对着萧珏站着,连带着那兴奋的物件对着萧珏打招呼。   “有这么痛吗?”萧珏举着泛着油光的手问。   当然没有,宋微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果断地点头。   萧珏有些自责,“我……抱歉,可能我的力道不是太对,毕竟我是第一次,你不要生气……”   “嗨……我高兴还来不及。”宋微走到他身边,伸手拉蹲在地上人的胳膊,“蹲得腿麻不,这些事应该我来给你做,小珏儿。”   萧珏站起来时,全身都在颤抖,宋微一惊,拉着人想检查出什么问题之时,萧珏忙退后几步紧拢大氅,一语不发低着头。   他拢起来的那一瞬间,宋微看见了那恍若透明的白色纱衣的一角。   “嗨,怎么又躲上我了,是我又做错了什么让你不痛快了吗?别闷着啊,你忘记了我们以前…”宋微的话语里有了受伤的意味,还故作难过地微微低头。   “不是…”萧珏急忙摇头,“你没有做什么,是我想做些什么。”萧珏终于抬起了头,眼神躲闪,“你能不能先转过身去…”你那玩意让我看得有些腿软。   “嗯…好吧。”宋微背过身去,听见了悉悉索索脱衣的声音,然后是入水的声音。   “可…可以了…”   宋微转过身来,萧珏伏在手里,用一头乌黑的长发对着他。   宋微乐呵呵地入水游过去与萧珏面对面,躲无可躲的萧珏只能紧抿着唇别过了脸,任宋微露骨的眼神打量。   透明的纱衣因为水汽紧贴玉白的肌理,还有那粉色的两点在水中,水波起伏间偶有晃荡。   真是让人心痒。   宋微正想过去把人拉到怀里,萧珏说了声别动。   还有什么花样吗?老天爷这样就已经够了,再下去我可能要疯的。宋微忍着汹涌澎湃的渴求停了下来,然后萧珏慢慢地游到了他身边,搂住他的腰身,脸贴在宋微的胸膛上,抬起一条腿僵硬古怪地蹭着宋微的小腿。 第一百零七章 陪伴着就好   怎么说呢,宋微虽然依旧血脉喷张,但还是忍不住想发笑,因为萧珏蹭的实在是太僵硬太别扭了。   宋微抬手抚摸了一下萧珏的长发,低哄着让对方放软身子,“小珏儿,乖,你放轻松一点,想要的话你就直说嘛,你这样子委屈自己我看着心疼。”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萧珏瞪了他一眼。可转念又想到了自己的目的,有些受挫折地道:“难道,这样子的取悦,都还没有达到你的要求吗?”   “不是这个意思,唉,其实我是觉得吧,我是很开心的,开心到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可是小珏儿啊,我不愿意为难于你。”   “虚伪。”萧珏一点情面都不留地戳穿他,“那你放开我啊!”   “!!”回答宋微的是结结实实地一个吻,和在他脊背上流连点火的手。   两人都沉醉在亲呢的吻中,于是萧珏忘记了自己还另外做了别的事情,直到宋微的手满是柔情与疼惜地来到秘境遇到阻隔之物时,两个人才惊醒过来。萧珏窘迫地缩进了身子,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呀,宝贝,你这样真的是……”宋微留在那里没有离开,凑到窘迫的萧珏的耳边打趣:“这是何故,难道相公不能满足你要借助旁的!”   “胡言乱语……我,我只是自己先做了……准备工作,为了尽心,忘记……忘记拿出来而已。”说到最后萧珏真的是没脸见人了,埋进宋微的胸膛里只从漆黑的发里露出红红的,可爱的耳朵尖。   “你这样,唉,小珏儿,可是在玩火啊。”见萧珏并没有反驳相公这个称呼,宋微开心到了极点,他在已经被春雨润泽得湿润柔软的桃花源里,慢慢地赶走了闯入者,“小珏儿,我很不开心,以后你这里只能有我的东西。”   萧珏被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地点头。   取出来玉势后,宋微迫不及待地就闯了进去。被春雨事先浇灌过的土地,散发着春的气息,含着水分的泥土无比的松软,耕地的宋微只要轻轻地犁一下,就翻到了深处。泥里的水分也跟着冒了出来,然后这土啊就被捣得泥泞不堪。啊,春天到了,地里来了两只发.情的小野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嚎叫一宿。   ……   人只要处在幸福的时光中,这每一天都是香香软软的格外幸福,也过得格外地块。转眼间,初春来的两父子就已经待了两月,本来已经计划着要出发之际,一件喜事砸在了宋微的头上,萧珏有孕了,一个多月的芽芽在萧珏的肚子里,但是折腾起来却一点都不含糊,光是害喜这事,就能让萧珏直不起腰来,一张俊颜迅速消瘦苍白了下来。   就算萧珏再怎么回宫心切也明白,现在可不是他能逞强的时候,况且宫里的人还没把他交代的事办妥,再加上,稳定好孩子他要回宫宋微肯定会乖乖同他回宫的。于是萧珏安心地住了下来。   今天早上用早膳的时候,萧珏好不容易安安稳稳地喝了半碗粥,又捂着嘴跑到了别处吐得昏天黑地,正在喂女儿娇娇吃米糊糊的沈弦思叹了口气,吩咐兰儿下去准备一些开胃爽口酸甜的小食送去,回过头来就看见容执明盯着他看。   沈弦思是何等聪明的人,更何况他如此了解对方,掏出手帕一边给娇娇擦嘴,一边问道:“看我作甚,难不成心疼我上了。”   容执明怎么能够不心疼,两个孩子他都没有陪在沈弦思身边。怎么会不需要陪伴呢?他想起云儿传信说沈弦思难产时的场面,他就心口发疼。   萧珏有宋微在身边,而沈弦思呢?有他大婚的事?在寒冬腊月里,在崎岖难走的大路上奔波。他的目光落在女儿粉粉的脸颊和乌黑明亮的瞳仁上,他甚至还让沈弦思不要这乖软的小姑娘。   容执明攥着筷子的手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咔嚓一声把筷子折断,吓到了正在吃饭三个小孩。个个都睁着一个比一个大的眼睛看他。   “执明,你把孩子吓到了。”沈弦思唇边是恬静的笑意,他对着两个小家伙道:“你们两个吃好了就出去玩,我哄哄小丑儿他爹。”   “好。”两个小家伙急忙把碗里的粥喝完,就落了筷离开,娇娇也被兰儿抱下去,下人也被遣走,这里就只剩下沈弦思与容执明二人。   “我都不生你的气,你也就别生自己的气。”沈弦思坐到容执明的怀里,扯着人的脸蛋道。   “就一点都不怨我?”容执明搂着他的腰,叹了一口气后说,“悦知,我希望你能怨怨我,骂骂我。”   “怨啊,可我为什么要说呢?”沈弦思笑了,“我家执明是个通透人,有些事他自会明白,我若说了就是自掉身价,何不如让你自己来心疼,看看,你现在是不是可心疼可自责了。”   “嗯。”   “执明啊,我了解你。”沈弦思靠在他肩膀上,“而且你我当日的离别既没误会,也说不上来你如何地愧对于我,有些选择实在太过两难,换作我站在你的立场上,我也做不到多好,都是命数。”   “你……”容执明难得卡了话语,他只能紧紧地抱住对方。   “是不是很感动呀,我也觉得自己好善解人意哦,执明,你遇上我这么好的人,简直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   “是的,是我容执明的福气。”   “也是我的福气。”沈弦思搂着人的脖子向后扬注视着容执明的眼睛,“曾经,我活得很哭,很恶心,很艰难,到了什么程度了,我连呼吸的空气都是憎恶的,我多么希望今夜闭了眼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悦知……”   “可是执明啊,我一想到你,我就舍不得那样死去。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愿意爱我,宠我,所以不管失败多少次,我都能继续爬起来与那群恶鬼斗,直到我亲自咬断他们的脖子,我赢了啊,到头来还不是他们被我踩在脚底乞求我给他们生的机会。”沈弦思眸子黑沉沉的,脸上的笑意却分毫未减,“执明你对我的意义胜过生命,所以,你只要留在我身边,其余的,便什么都不重要。” 第一百零八章 离别   世事无常,何苦揪住过去不放。沈弦思好不容易从过去中挣脱出来,便不会再有无谓的伤春烦恼。   两个人相依偎中,有风吹过,白云朵朵,晃晃悠悠。   惟愿就这样平凡安稳地度过后半生。   …   宋微是大夫,萧玉琮未出生前也照顾过一段时日的萧珏,但是同一屋檐下,他还是有好多小细节需要沈弦思提点。   比如,人是腰酸不舒服啊,嘴里想吃点什么过个味啊,什么时候特别精神什么时候特别乏累…   萧珏是个要强不爱说话的,有了沈弦思的提点他过得要好受很多。   对方和容执明的日子也很有趣,平淡里总能过出些妙趣横生的意味来,花样层出不穷,与其说是为自己找乐子,萧珏觉得,对方更像是在逗容执明开心。   一个人每日都在挖空心思逗另一人一乐,该是不是爱到何种程度呢?   萧珏同正在懒洋洋地喝药的沈弦思对上了眼,他心里便有了计较。   然后沈弦思有些惊讶,因为皇帝陛下居然朝他笑了笑,然后颔首点头再离开。   “…”沈弦思挠了挠后脑勺,可惜了,他并没有接收到对方的寓意。   …………   肚子里的小嫩芽在四个月后长成了小树苗,这一家四口也得离开了。   朝中之事拖了那么久,这是萧珏能给宋微的最大的任性,不能再拖了。   大人之间倒是没有什么依依惜别,倒是萧玉琮抱着容丑抹眼泪。   容丑嘻嘻一笑,小手拍着对方的脊背,“放心啦,每年过年哥哥都会同爹爹去平陵看琮琮的了。”   “等日后哥哥长大了,哥哥就可以自己去看琮琮了,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所以乖了,不哭,你可是小太子,又不是小哭包。”   “说话…算数,嗝…”萧玉琮勾着容丑的手要拉勾。   “好好好。”容丑只得陪着对方拉勾。   坐上了马车,跑了没几步,萧玉琮还掀开车帘冲容丑喊:“丑丑哥哥,说好了的,泥不能反悔啊,窝等你来看窝!”   容丑老成地点头,在马车消失不见之际,转身抱住容执明的腰身嘤嘤地哭。   “大街上丢人。”   “…”容丑止住了哭声。他旁边的沈弦思和娇娇笑出了声。   是亲的吗?容丑很忧伤。   …   容丑第一年就食言了,往后的十数年的时间,除了让人带一些别致的小玩意给平陵里的小太子,他一步都没有跨入平陵。   因为第一年入秋没多久,沈弦思就病倒了。   病得很重,不过是一场风寒,牵连起身上的旧疾,一度连话都说不出来,甚至面对他的执明,嘴角的笑容都勾不起来。   他腹痛得最为厉害。小时候的容丑不知道为什么爹亲会捂着肚子痛到昏厥,后来他知道了,那是生他和妹妹留下来的老毛病。   一痛起来,仿佛要把他爹亲的骨血都给榨出来。他躲在角落里也在哭,因为爹亲哭得太伤心了,一疼就哭,那该多疼啊…   容执明一瞬间沧桑了下来,人更是没了笑脸,连照顾娇娇的心思都没有了。   容丑懂事,他一边哄着照顾着妹妹,一边守在床边。   影响中他的爹亲总是笑着的,眼睛里的光不灭,陪他和妹妹玩时,总有层出不穷的小把戏。   现在盖着厚厚的被褥,脸色比他在平陵看到的雪还要白。   爹爹出去煎药了,他伸出小手拿起沈弦思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脸上,“痛痛飞,爹亲快点好起来吧,娇娇昨晚又哭了,丑丑好难把妹妹哄睡着。”说着说着,自己掉了金豆子。   然后那只手捏了捏他的小脸,“乖乖…怎么哭了…”   “爹亲,你醒了!”容丑睁大眼睛望着他,高兴得眼泪都蓄在眼眶里忘记流了。   “别哭,你哭着爹亲更难受了…”他难过起来,对着几岁的儿子都能撒娇。   小丑儿立马抬手把眼泪擦干净,冲着沈弦思笑,“这才乖…”   他才说完,容执明就端着药进来了。   胡子拉碴的容执明在沈弦思眼里,一点都不好看。   于是他在容执明把他搂在怀里喂药时,小声道:“悦知不太开心。”   “怎么了?是不是太闷了,你赶快好起来,我再带你出去玩。”   “不是,执明胡子拉碴的看着不好看,把悦知英俊清爽的执明还给悦知吧,心情好了,病就好得快了。”   “嗯,我还有污你的视线了。”容执明一勺一勺地喂着药,这药苦得紧,他煎药时轻轻偿了一点,苦得心里发麻。   沈弦思却像是在喝水一般,如常地饮尽。   沈弦思一直都知道,怎么样会让容执明更心疼。   他喝完药后,容丑乖乖地递上了一块糖果。   …   沈弦思这病时轻时重就没好彻底,入了冬就更加难熬。   索幸的是,容执明游历四方的师傅无机老人再次回来了。   头发白白像个慈眉善目的老神仙的无机老人在治病之余,瞧中了在冬日里都还能起早来拿起小木剑舞剑的娃娃。   他找了找手,容丑就跑了过来,甜甜地喊:“爷爷~”   “乖孙,你觉得你爹爹厉害吗?”   容丑毫不犹豫地点头。   “爹爹的武功是爷爷教的,爷爷是不是比爹爹还厉害。”   “嗯!”   “那乖孙,愿意和爷爷一起学武功吗?”无机老人抚摸着自己的长胡子。   容丑眨巴着大眼睛望了他一阵,糯糯地说:“爷爷,大伯的医术是不是也是您教的?”   “是,你想学医?”   “丑丑两样都想学。”容丑一脸坚定,“丑丑要保护家人,还要会给家人治病!”   “哟呵呵,爷爷的乖孙真厉害,看来爷爷百年之后,后继有人了。”无机老人把孩子抱起来,“可是宝贝呀,跟着爷爷学习,要跟着爷爷离开到处走,只有眼界开阔了,你的境界才能开阔。”   “好,可是,爷爷,我们等爹亲好了再走好不好。”   “好好好。”   …   天最冷的时候沈弦思总算好了,窝在被子里背对着容执明不愿意理对方。   “悦知,院子里的梅花开了…”   “就是你开花了我也不看。”沈弦思抽着鼻子,“你怎么能够同意,六七岁的娃娃,你舍得,我舍不得!” 第一百零九章 完结章   “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是小丑儿自己同我师傅谈好的。”容执明无奈地道。   执明,他一个孩子,那么大一点,能做什么决定…”说着说着沈弦思有些哽咽,“上次,和小丑儿分开那么长一段时间,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受,师傅居无定所,一走难以寻到,他还那么小…你叫我怎么办…”   “我知道,我也舍不得,悦知,”容执明安抚性地拍着沈弦思的肩背,柔和着声调道,“你知道的我们的小丑儿一直都是一个有主意的,他虽然小但是我们也要尊重他的想法。我也为父,我心里的舍不得不会比你少,更何况我对那孩子歉疚良多。”   沈弦思把眼泪憋了回去,他默默地起了声,眼眶通红地看着容执明,然后投入了对方的怀抱,“执明,那是我心尖上的宝贝…”   “这样吧,悦知,你来劝小丑儿,他应该听你的话的。”容执明为他理着发笑着说。   “好,执明,你快去把他叫过来,不听我的话,你就揍他!”   “嗯,好好好,趁机练个手,还没打过呢。”   “你轻一点,吓唬一下他就行了。”   “都听你的。不过,在叫小丑儿之前,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沈弦思愣了愣,看着容执明神秘莫测的表情,“该不会是平陵里的那位生了吧。”   “啊,和他有关,生了,虽然早产但是父子平安,是个小皇子宋微来信念叨,可以同咱娇娇结娃娃亲。”   “哦,勉强也算好消息吧。”话语里是勉强但是唇边也有了浅淡的笑意。   “皇上,和诸位大臣抗争了许久,立了我师兄为后,还说孩子是师兄生的。”容执明难得开起了玩笑,“现在我们家可是皇亲国戚了。”   “…”沈弦思觉得这个笑话有点冷,也没法子陪他笑,只能睁着一双眼睛瞅着他。   “当然,好消息不是这个,你那么聪慧,再猜一猜。”容执明眼光澄澈眉眼带笑,是真的极高兴得模样,带了少年郎的气息。   “什么好消息能让你开心成这样啊。”沈弦思提起了兴趣,“莫不是找到了什么好药材,能彻底治好我这一身顽疾?”   容执明眸光暗了暗,他握住沈弦思的手,“悦知,我会找到的。不过,好消息是,皇上下了圣旨赐婚于你我。”唇角越扬越高,“悦知,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娶你了,日后,你可就是我唯一的王妃了。”   “…”沈弦思眨了眨眼睛,然后呆呆地注视着容执明。   “就知道你会是这一翻模样。”抬手抚摸上了对方的脸颊,“过不了多久,我们可要成亲了,你这身体可得赶快养好,心情也要打理好啊。”说完,在他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沈弦思憋回去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他靠在容执明的肩头,喃喃地说道:“这可真是…最好的消息了…”   …   容丑一边啃着冰糖葫芦一边进了屋子,看到沈弦思眼眶通红,急忙跑过去用肉乎乎的手抓着沈弦思的衣袖,“爹亲怎么哭了,你一哭,丑丑心里难受,丑丑也想哭…呜呜呜…”   “你这眼泪倒是说来就来。”沈弦思想伸手抱孩子,容丑却懂事地摇了摇头,他让沈弦思给他拿着糖葫芦,自己哼哼嗤嗤地脱了鞋爬上了床窝在沈弦思怀里,拿过糖葫芦往沈弦思嘴里递,“爹亲,吃糖葫芦,兰儿姐姐做的,可甜了。”   沈弦思只得吃了一颗,确实甜到了心坎里。他抬手揉着容丑的发顶,“小丑儿,你要和爷爷去,就不想爹亲,爹爹和妹妹吗?”   “想啊,嘿嘿,”容丑甜甜一笑,露出白白的小牙齿,“应该会很想很想,说不定我还会哭呢。”   “那小丑儿还要求你爹爹让你去。”   “可是,我想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比爹爹还要厉害的男子汉。”容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弦思,“爹亲,爷爷说了,我现在是习武练功最好的年纪,我一定能把爷爷的真传全都学习下来的。到时候,我就可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了。”   “特别是爹亲,丑丑把医术学好了,就可以给爹亲治病了。”   沈弦思鼻头一酸,眼看着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要流下来,只得把小小的孩子搂在怀里,温柔地说:“乖宝贝,爹亲的身体会治好的,爹亲舍不得你,你太小了。”   “爹亲,嘻嘻,我有了主意的,到时候半年左右,我会撒娇卖萌让爷爷带我回来看爹亲的,十七岁我就会把所有的东西学完回来孝敬你和爹爹。”容丑抱着他,像个小大人一样安稳着沈弦思。   “混小子…”沈弦思觉得丢人极了,抱着小娃娃哭到哽咽眼睛红肿,最后连小丑儿都和他一起抱头痛哭。   …   沈弦思同容执明光明正大地成亲了。   婚书是容执明和无机老人准备的,桃粉鎏金,页角几头红梅。   沈弦思看了一夜,最后躺着的时候都是贴着心口放下。   成亲前几日不能见面,夜里睡不着,却不是因为想念,而是太过喜悦。   他本以为,这一生,注定无法与容执明成亲。可没成想,兜兜转转,是当初逼他们分开的人成全他的这份压在心底的执念。   从来没有这么感谢一个人…沈弦思弯着眉眼,要不,他把自己收藏的春.宫图等宝贝,让人送去给皇帝陛下聊表谢意。   他像一个孩子期待着明日,在床上辗转难眠。   …   成亲那日是新年过后,天气极其晴朗,透蓝的天,万里无云,有风吹过,喜气洋洋的黔州城红绸翻飞犹如一片红色的海洋。   因为睡不好眼睑下的青紫太过浓重,只得让兰儿取了她们女儿家用的东西,自己精细地盖了又盖,他觉得自己气色太差,还抹了胭脂,然后独自对着铜镜红了脸。   原来,成亲是这样的心情啊…整个人像是踩在云端里,轻飘飘的,觉得看什么,都是粉色的,闻到什么,都是甜丝丝的。   外面很热闹,王府早早就摆上了一整天的流水宴。   无论世俗偏见如何,他们此刻,光明正大且合法。   最终穿着大红烫金的喜服,他在兰儿的牵引之下走出了房门,容执明站在那里,长身玉立,眉眼带笑,身后,是万丈光芒。   沈弦思忽觉得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眼睛,然后就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悦知…”   “嗯。”他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襟,有些紧张忐忑。   “从此以后,以我之姓,冠你之名,百年之后,你我同葬一棺可好。”   “好。”沈弦思笑着应了,然后在晨光里,微微踮起脚尖,同容执明吻在了一起。   往后余生,时光静好,白头到老。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