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仙箓》作者:布谷聊 文案: 少为许道之士,极爱仙侠。 好精怪,好邪祟,好妖童,好媛女,好炼丹,好符咒,好灵宠,好道兵,好夜梦神女,好白骨骷髅。 兼以舍身饲妖,道心种魔,出走半生,惟求大逍遥。 一个少年道士炼气求长生的故事。 作者自定义标签 穿越 上部 潜龙 第一章 白骨花旦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黯淡的残阳挂在西边,和东边的细细月亮交相辉映。 叮叮! 西城口走进一个持幡的道人,他年岁不大,穿着一套灰黑色的道袍,腰间挂着一个饮水葫芦,正随意的踱步走着。 许道,便是这个少年道士。 他面颊清瘦,皮肤微黄,但眉眼却是极为清秀,许是还没张开。 许道张头四顾,打量着县城中的景色。他刚刚下山历练完毕,正在赶路回山,此时途经此县,便进来留个宿。 进入城中,许道发现四周人声鼎沸,车水如龙,许是十里八乡的百姓都聚拢过来,在参与这一场夜市。 四处打着灯,东边有个妇人在卖甜豆花,白嫩丰腴,闻着味儿就口齿生津;西边有说书唱曲儿的,只是还没有正式开始,正喝茶吊着嗓子。 许道看着眼前夜景,目中略恍惚,忽道:“已十五年没见矣。” 许道非是此世之人,穿越至今已有十五年之多,其中十三年浑浑噩噩,只是个足不出村的农家子,直到父死母亡,他大悲之下才打破了胎中之谜,找回前世记忆。 但即便是后来进了道门修行,门中阴森,他也还没有见过如此热闹的夜景。 许道心中的兴致被勾起,他干脆把手中的幡布杆子卷起,往肩膀上一扛,兀自在集市中游玩起来。 南边有一个围着油布,简陋搭出的小戏台。 四周的人纷纷围观,抢占座位。许道感到新奇,也混在人群中往那戏台子一同挤去。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走到戏台附近,许道抬头一瞧,忽地发现台上蹲着一只猴子。猴子正摇头晃脑,敲着锣、打着鼓,口中居然还唱着歌,令人惊奇! 不多时,伴随着猴子的锣鼓声,一个身着红装翠袄、头梳流云发髻的小花旦,正掩面从台后款款走出。 小花旦言笑晏晏,脸蛋绯红而精致,一亮相就惊艳了四周的人。 “好个俊俏的女娃娃!”台下一时响起拍掌声。许道也夹杂在其中,期待的拍起掌。 小花旦走出,身段苗条,先是娇滴滴的冲大伙行了一礼,然后不唱曲词,伴着猴子的歌声,在戏台上翩翩作舞。 其舞蹈灵动,身姿摇曳,落在戏台上宛如风中柳絮,来回飘逸无比。霎时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好!”待舞到妙处,叫好声炸起。 许道和周围的人都睁大了眼睛,期待着小花旦接下来的表演。 但听见四周沸腾的叫好声,小花旦的脸上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她的眼神陡然变冷,身子一转,身上两只玲珑水袖顿时齐肩掉下,两只光溜溜的手臂露出。 但出现在众人眼中的,不是白皙嫩滑的肉臂,而是两只白森森、无半点血肉的白骨,一节接一节。 咔咔、惨白的骨骼随着小花旦身体的转动,继续摇摆不停。 台上的小花旦,竟然是个怪物骷髅,两臂均是白骨! “咯……”眼前这一幕,令大部分人的喝彩声像痰一样卡在了嗓子里面。 “妖怪?”许道瞧见此景,也是微怔,他连忙伸手入袖中,捏出一张符纸在自己的双目上一擦而过。 噗!符纸擦过,无风无火便燃烧,刹那间就变成了一团飞灰。 许道随手搓掉手中的纸灰,眼睛微亮,立刻眯眼往小花旦瞧去。 令他诧异的是,小花旦身上并没有妖气鬼气,一点也无! 与此同时,现场气氛变得诡异。许多看客的脸色纷纷大变,还有部分人的高呼:“白骨精!是白骨精!” 有人听见这三个字,顿时面露惊恐,拔腿就要跑,但是因为四周的人多,一时竟难以走脱掉。 “妖怪!”还有人狂热的叫起来:“打死白骨精!” 现场开始混乱,只有许道自始至终的坐在凳上。他听见四周人的高呼,皱眉思索起来。 正当众人半是惊慌、半是狂热时,一个道人带着两个壮汉从台后走出,突地提气喝到: “肃静!” 这道人身形魁梧,满脸的麻子,面容极为凶恶,他手中拿着一条皮鞭子,站在台上打了个喏,大声说:“诸位勿慌!贫道乃是拿了官府度牒的道士。” 麻脸道人指着台上的小花旦,厉声说: “此女正是白骨精,擅长吸人阳气、害人性命。在贫道降服她之前,这妖怪就已经害了一家老少五口人性命……” 听见麻脸道人的话,现场众人半信半疑起来。但许道听见了,脸上却露出冷笑。 烧了开眼符咒,许道一个时辰之内能视鬼查妖,他没有在小花旦身上看见妖气鬼气,反倒是在麻子脸三人身上看见了浓浓血光! 血光者,一经出现,就代表此人七日内杀过人,遭人死后怨恨。且血光越浓,则代表此人杀人越多,或者手段越残忍。 许道望向小花旦,发现小花旦依旧笑着,但是眼睛里满满的死寂和麻木,活像木偶一般。 相反的是,麻子脸三人则手持皮鞭、铁索,趾高气昂,大声夸耀自己,大声谴责小花旦,令围观的看客又惊又愕。 见此一幕,许道忽地明白过来。 世间有一类人行走四方,靠偷盗孩童、坑蒙拐骗为生,无所不用其极。 此类人在乞儿群中常见,他们会将偷来拐来的孩童残害成四肢残废的怪物,然后用以卖艺、讨钱,手段极为残忍,丧尽天良! 而台上的麻子脸三人,多半就是这种人! 当即,许道眼中露出冷意,立即想出手打杀掉麻子脸三人。 须知在许道十三岁时,他父死母亡,也曾被恶人联手偷卖过!幸亏他当时刚好觉醒了宿慧,这才转危为安,更因祸得福,入了道门。 谨慎起见,许道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不动声色的观察起来,辨认四周的人员布置。 麻脸道人在台上继续胡诌,还拉起小花旦,走下台让大家伙近距离瞧,近距离看。 有胆大者伸手一摸,顿时惊呼:“真是骨头!” 渐渐的,台下人都露出惊奇模样,争相瞅看所谓的“白骨精”。有好事者起哄: “道长再令这白骨精跳一曲!” 麻脸道人听见,脸上喜说:“善!” “诸位以功德钱投打这白骨精,等打到她吃痛了,她就会为大家跳舞。” 听见麻脸道人的话,台下稀疏有几人往台上扔了十来枚钱币。 小花旦“白骨精”被众人的钱币砸中,不言不语,也不起舞。但旁边的麻脸道人狠狠抽了她一鞭子,她就又笑着款款跳起舞来。 众人见白骨精果真又跳起舞来,纷纷投掷以钱币,叮当掉的满台都是,让旁边的麻脸道人更是开心。 渐渐的,众人都沉浸在猎奇、狂热的气氛之中,满脸嬉笑怒骂。 “跳、跳!妖怪快跳!”有人笑到。 有人一边喝到:“打死这白骨精!”一边用力打出钱币。 这笑声、叫喊声传入许道的耳中,令他感觉聒噪不已。此时他已经观察完毕,没有发现不妥的地方。 心中一冷,许道便要动手。 突然,旁边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嘿!小道士。” 是两个二流子模样的人,嘟囔到:“你也抓来几只白骨精给俺们瞧瞧啊!哈哈哈!” 这笑声戏谑刺耳,但许道并没有生气,他挑了挑眉毛,反而笑着回答: “可。” 两人发愣,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许道就将手里的幡杆掷向戏台,砸在了那道人的脸上。 “谁!?”麻脸道人一声惊呼。 许道从人群中站起,大声喝到:“兀那道人,你那白骨精是假的。” 四周人声嗡嗡,许道修身长立,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未等道人回话,他又一摆道袍,指着台上的麻脸道人,笑问: “可想见见真的白骨精?” 第二章 骷髅道兵 “谁?”麻脸道人被许道用幡杆砸中,大怒不已。他扫视台下,目光立刻落在了许道的身上。 麻脸道人看见许道面孔稚嫩,不过十五六岁,身上还穿着道袍,顿时一愣。 此一幕发生,小花旦停止跳舞,四周人议论起来:“这小道士是谁、敢这样对道长不敬!那可是降服了妖怪的高人!” 还有人质疑说:“台上白骨精是假的?”……议论纷纷。 许道站在人群中,宛如鹤立鸡群,他淡定的承受着四周或愤怒、或惊愕、或质疑的目光。 麻脸道人听见许道的话,顿时暗骂到:“哪来的小兔崽子!” 他目光惊疑的望着许道,琢磨着许道到底是如何瞧出破绽,又或者只是在砸场子,吓唬他? 不过麻脸道人还是立刻喝到:“呔!小子,胆敢信口雌黄,砸我场子!” 他指着一旁的小花旦,大声质问:“你可问问在场的诸位善客,这白骨精身上的骨头可是作假?” 现场有人抢着说:“我摸过!是骨头!” “是人骨头!”许多人都大声回答。 麻脸道人听见现场的回答,心中放心下来,他身旁的一个壮汉立刻冲许道说:“无知小儿,还不快快跪下,向道长道歉!” 许道听见,不为所动,问:“骨头是真的能代表什么?” 麻脸道人听见,面上顿时冷笑起来,他发出大笑声,走到小花旦身旁,一把扯下小花旦身上的衣物,只留一件肚兜。 嗤!小花旦白皙精致的肩膀、脖子、锁骨,顿时出现在众人眼中,惹得在场不少人惊呼,纷纷瞅看。 “诸位且看!”麻脸道人吆喝着。 只见两只白骨手臂非是粘在小花旦的肩膀上,而是货真价实的从肉中钻出,好似两只胳膊只长出了骨头,还没有长皮肉。 同时,小花旦的肩颈处、锁骨处也都斑驳不已,白骨露出,和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 更加关键的是,小花旦身上没有一处脓疮,更没有腐烂的痕迹,肌肤白皙绯红,居然有种惊艳美感。 白骨和血肉交错纵横,给现场的看客带来极大的震撼!不少人或者捂住嘴巴,惊愕不已,或者暗中吞咽口水,偷瞥小花旦的身子。 麻脸道人趁机说:“这白骨精食人不少,躯壳已经长成大半,若是再食几人,皮肉衍生,便会和活人一般无二。” 他趁机嘿嘿冷笑:“到时候,此獠藏于人中,便再难降服。且白骨精善于魅惑,能吃人于无形之中……” 听见道人这话,现场人无一不惊恐,纷纷呼到:“道长大法力!” 许道没有出声,他定睛望着小花旦,发现对方虽然笑着,但是眼神麻木不已,满是绝望。 周围响起对许道的喝骂:“小杂毛装什么高人!毛儿都没长齐……” “哈哈哈!”许道身边那两个无赖也拍腿大笑,说:“小道士装大尾巴狼!” 麻脸道人这时喝到:“兀那小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许道听见,平淡的说:“小姑娘身上没有妖气,也不是白骨精,而是被人削了皮肉才变成这样。” 许道又指着麻脸道人,说:“此人七日内杀过人,周身血光浓郁,非是善类,多半便是他所为!” 麻脸道人听见许道的话,和身旁两个恶汉心中都一惊,不知该如何回答。但四周人没有一个人相信许道,不断有人呼到:“黄口小儿、黄口小儿!” 麻脸道人和身旁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凶光,道人立刻义正言辞的说:“兀那小子,凭空污我清白!你可有凭证?” 两个恶汉顿时从台上跳下,往许道挤来。其他人也纷纷让道,说:“没证据可别瞎说话,会见官的!” “证据呢!” 许道听见道人和周围人的话,将手放入袖中,他淡定的看着麻脸道人,说:“证据?” 此时道人的两个帮手已经走到许道身前,伸手便要抓他。 许道面上一笑,他的右手从袖中拿出,指尖正捏着两张黄纸,纸上符文血红。 许道轻轻一弹,“这便是。” 噗!黄纸自燃,突然放出两道惨白惨白的火焰,掉在了两个恶汉身上。 呼!白焰无风便长,倏忽间便裹住了两个壮汉全身,灼烧起来。 “啊啊!”两声惨叫响起。 明亮惨白的火光照耀在周围人群的脸上,一时间将所有人的表情凝固住。 苍白色火焰烧着两个恶汉,诡异的没有温暖,但是他们在火焰中,头发、五官纷纷融化,皮肉和衣服一起啪嗒掉下。 眨眼睛,两个恶汉身上的血肉就掉干净,变成两具白森森的骨架子。 此时,四周一片寂静。 许道淡定的站在两具骷髅架子身前,手中掐诀,“敕!白骨道兵听令。”两具骷髅架子闻言,身上的鬼火收缩,变成了头骨中的两点白焰。 咔咔!它们踩着泥泞的血肉,当即朝许道跪下,俯首称臣,下颌骨嘎嘎作响。 “妖、妖怪!” “啊!白骨精!鬼啊!”压抑了几息,终于有人大叫起来,面露惊恐。 所有人都恐惧不已,眼神发直,牙齿不停的打颤。许道身旁的两个无赖更是瘫在了凳子上,两眼发白,被吓得昏死过去。 夜空中刮来一股冷风,许道背手站着,衣摆微飘,鬼气森森。他环顾四周,笑着露出牙齿。 许道指着身前的两具白骨骷髅,冲戏台笑吟吟说:“我这才叫白骨精。” “啊啊啊!妖道!”霎时间,四下惊恐,所有人神色仓惶,被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都要逃走。 与此同时,麻脸道人也一脸呆滞的站在台上,两股战战,浑身像是抖筛子似的在发颤。 在道人恐惧的目光中,许道带着两具白骨骷髅走出座位,一步步走到了戏台上。 众人眼见着许道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盯着麻脸道人,一时心中又惊又喜,庆幸至极。 咔咔!白骨骷髅走上戏台,像是抓小鸡一样抓住僵住了的麻脸道人。 这时道人才惊醒过来,立刻恐惧的大叫:“道长饶命!道长饶命!” 他想要跪下磕头,但四肢双手都被白骨道兵抓着,只能像待宰的猪狗一般,在骷髅手中垂死挣扎,拼命求饶。 许道笑看着他,从袖中捏出一张黄纸,再度问:“可想见见真的白骨精?” “想!不……不想!”麻脸道人惊恐,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脸色惨白,当即呼到: “道长饶命!我有宝物送上……” 第三章 采生割折 可许道压根没在意他的话,嗤笑一声,便轻弹符箓,将一道白焰打在对方身上。 “不!啊啊!饶……”麻脸道人表情一僵,目中绝望。 哗啦!他全身开始抖动,惨叫中五官融化,身上血肉顿时掉落了一地。 咔咔咔! 霎时间,又一具新鲜的白骨架子出现在许道面前。 小花旦站在一旁,她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神中已经不再是麻木。 “敕!”许道烧死了麻脸道人,掐了个诀,让道人变成的白骨骷髅也拱卫在身边。 处理完麻脸道人,许道低头正要捡起地上的幡杆,忽地发现对方血肉中有张符箓样的东西。他心中念头一动,令身边的一具骷髅将其捡起。 是一张黄纸,普普通通,长约九寸,宽约两寸,和用来画符的符纸差不多。许道瞧见无甚异样,大胆接过,在手中摩挲起来。 符纸表面粗糙,摊开一看,正反两面写有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许道扫视了一下,眼神变得微冷。 这符纸上居然记载了一方秘术,唤名“采生割折”。 这是一方用于捕杀生人,折割其肢体的邪术,尤其以孩童为重,或取其五官脏腑等用以合药敛财,或制造畸形怪物博取他人同情敛财。 符纸反面还写有麻脸道人的施术心得。 他家传此术,尝试过多次,虽然合药失败,但也摸索出了制造畸形孩童、白骨精、毛孩狗孩等手段。 看到这里,许道扭头,想要找到之前在台上唱歌的那只猴子。但他扫视几眼,并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 除了以上两种,符纸上还写有将童子长年养在罐中,只放出脑袋和在罐底留出排泄的小孔,由此童子便能多长脑袋,少长躯体,不长四肢,渐渐的变成“大头鬼”一类的畸形怪物种种…… 许道手持采生割折秘术,通篇看完,心中默然。 此种邪术,应是从某一道门之中流出,或是由某种秘法篡改得来。方法不足为奇,奇怪的是此术专用于残害无辜,折磨生人,仅为敛凡俗之财而已。 许道摇头,他想了想,将符纸暂时收入袖中。 许道自是不会用此术去害人,也不屑于去记下其中恶毒的手段,但纸上的一二疗伤秘药,却是值得他记下。 此时不便于抄写记忆,等之后记下了再毁掉。 收好黄纸,许道发现四周一片混乱,看客们逃走的逃走,瘫倒的瘫倒,现场哭声、喊声、推搡声不断。 所有看向许道的目光,全是畏之若鬼,惊惧不已。 唯有小花旦,她翘首望着许道,模样呆呆的,脸上也没有恐惧。等许道看向她时,她还娇滴滴的欠身,脸上露出一道娇媚的笑容。 许道看着她,却是暗自皱眉起来。 眼前小花旦的情况,活命不愁,但手臂唯有道术才能治疗。可许道自己只是个道童,手段有限,也无能为力。 “罢了。”思来想去,许道心中一叹,又皱眉想到:“如何安置此人?” 恰在这时,有个人影居然畏畏缩缩走到了戏台前。许道抬眼一看,发现个衣衫破烂、头发花白的老妇。 妇人身上并没有妖鬼气,也没有血光。她战战兢兢的望着台上,没有看许道,而是神色紧张的盯着小花旦。 老妇人犹豫再三,口中试探问:“囡囡?”猫叫一般。 但小花旦一听见声音,顿时身子一颤。她看向台下的老妇人,双目忽地流下泪来。 小花旦张开口,想说话,但口中说不出一个字,只是能发出咦啊声。 但仅仅是听见这咦啊声,老妇人就激动起来,她难以置信、震惊又害怕的望着小花旦,又叫出一声:“囡囡?” 小花旦泪流两颊,浓妆早已经花掉,她呜咽着点头,迟疑的朝前走出了两步。 “啊!”妇人见此,尖叫着,跌跌撞撞的朝许道和小花旦奔来。 她冲上戏台,视许道和三具骷髅为无物,一把抱住小花旦,立刻撕心裂肺的哭起来:“囡囡、娘来了!娘来了!” 这一幕不仅让许道微怔,也让四周的其他人且惊且愕。 忽有人颤声说:“那是祥林婆,她七年前在外地丢了女儿,便疯了。” 还有人喃喃说:“祥林婆的女儿要是还在,应该和这小花旦一般大。” 闻言,妇人的哭声更大,小花旦也紧紧的靠在对方身上,双目流下泪来。 “娘终于找到你了!” 听见祥林婆的这句话,剩下的人都目中恍惚,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本惊叫不断的现场,又诡异的安静下来。 等众人再度回过神来,想要寻找许道的身影时,却发现许道早已经走下戏台,正往城外走去。 许道杵着算命幡杆,摇头晃脑,他身后有三具白骨骷髅亦步亦趋。 众人听见有唱词声响起:“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算命咯!” 老妇人惊醒,立刻痛哭着朝许道离去的方向磕头不止,“多谢、多谢道长!” 不一会儿,许道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中,词声也被风吹散。 留下的,只有小花旦身旁的些许凡俗银两…… ———————————— 出城继续西行。 许道杀了人,不方便在城中过夜。他领着三具骷髅,在一个山坳坳处找了个背风的林子歇息。 打发三具骷髅替自己守夜,许道生了一堆火,独自盘坐在火堆前。 闲来无事,他拿出从麻脸道人身上摸来的符纸,默默记起来。 修道以来,许道虽然境界低微,只是个胎息境界的道童,但记忆力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比较的,只是默读几遍,他便将该记的东西全部记下。 记忆完毕,许道捏着符纸,轻轻一弹。 呼!符纸飘入火堆之中。 但诡异的事情出现了,符纸并没有立刻烧起来。 “咦?”许道微怔。 更令他惊讶的是,纸上字迹居然扭曲蠕动起来,慢慢的脱离符纸,像蝌蚪游动一般游动在半空中。 紧接着,符纸上空三尺处出现了一个墨团。墨团继续翻滚蠕动,变化多端,有组合为一个“采”字的迹象。 许道看见这一幕,目中惊愕。 他紧盯着墨团,脑中念头翻滚。隐隐的,他感觉眼前的墨团有点熟悉。 忽地,许道眼帘一抬,目中难以置信: “符箓种子!?” 第四章 符箓种子 墨团翻滚,采、生、割、折四字不断浮现,隐隐显现,露出一种古朴的意味。 许道怔怔看着,脑中思绪万千。 忽地,墨团隐现中骤然崩溃了,被风一吹,疏忽消失在空气中,好似从未出现过。 许道见此,目中微急,他直接伸手往火堆之中抓去,但是扑了个空。 “嘶!”许道的手指被火焰舔舐一下,痛苦顿时传入他脑中,令他从激动的情绪中惊醒过来。 眨眨眼,许道确认墨团已经彻底消失,他深吸一口气,索性闭上眼睛,开始平复起自己的心神。 许道在心中默默想到:“没错,刚才那墨团凝结的字符,确实和道书上记载的‘符种’颇为相似,没有看错……” 何谓“符箓种子”? 天地有纹路,道人们观摩天地,俯察规则,感悟雷电风雨等各般神奇,最终临摹成文,能记于脑中,写在纸上,炼入器物中……始有法术、符咒、法器等物。 若是道人将一门法术修炼至大成,彻底参悟法术奥秘之后,法术自凝,能于脑中具现出一道纹路。 此纹路便被称作“符文种子”,也叫“符箓种子”! 符箓种子一旦凝结,将会终生烙印在道人的魂魄中,产生种种妙效。 其一便是能让道人时刻不停的运转法术,瞬息而发,毫无滞怠,同时也不会再有额外的真气损耗。 若是道人想要依此画符,其画符的成功率更是能够超过一半! 而与之相比,未凝结出符种的道人,每每施法、画符,都必须先在脑中观想出相应的法术符文,然后才能搬运真炁,施展法术。 此种施法过程费时费力,真气损耗颇大,并且若是观想出的法术符文有误,轻则法术失败,重则法术反噬。 如果将道人施展法术比作写字。 未凝结符种者施术,犹如运笔写字,费时且有笔误的可能。 而凝结了符种的,则如在用雕版印刷,且快且方便,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符种难得,每一门法术想要修炼到能凝结出符箓种子的地步,不仅需要道人耗费偌大苦功,日夜揣摩、练习,时间数以年计;更需要道人天资聪慧,甚至性情也要和这门法术相契合。 好比许道,他修炼三年,依旧未能将一门法术修炼至凝结符种。他的同门师兄弟,也几乎如此。 许道修行的法术唤作“太阴月华吐纳法”。 此法能让修行者在夜间引动月光,以口鼻吞吐之,纳入体内打磨消化,进而能壮大真气,滋润魂魄。 对于此法,许道早已经熟稔,但远远达不到能凝结出符箓种子的程度,仅仅算是小成以上。 想到这里,许道在心中幽幽一叹,想到:“许是太过于执着,以至于魔怔,出现了幻觉?” 他之所以执着于凝结符种,是因为符种的凝结不仅和施展法术有关,也和修行息息相关! 须知仙道修行,有胎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种种境界之分。 其实质在于涵养真气,以真气滋养魂魄,进而勾动三魂七魄凝成阴神,最终不断的蜕阴化阳,以至于阴神成就阳神,长生不死,拔宅飞升! 其中胎息是第一步,是入道之始,道人在丹田中蕴养出真气即是。 而炼气是第二步,也是仙道的一扇大门。通过此门者,才算是真正的踏上了修仙道路,被称作“道徒”。 未过此门者,不过是修仙道路上的一介童子,蹒跚学步而已。其无法驱使法器、不能对外施法、难以炼制丹药……寿数也不可能达到天年一百五十,被称作“道童”。 许道现如今,便处于胎息境界,是一名道童。 他蕴养真气、壮大魂魄已经近三年,朝思暮想着都要能阴神出窍,真正踏入炼气境界! 但时至今日,即便他已经能用真气勾动魂魄,变作成阴神,但他依旧不敢让阴神从泥丸穴遁出,脱离肉身在外。 因为胎息突破至炼气,最大的关隘不在于魂魄凝成阴神,而在于阴神凝结后,能否常驻于肉身之外! 须知人之魂魄脆弱无比,必须有肉身的保护和滋养,即便是用真气勾连三魂七魄凝成了阴神,也很可能是风吹不得、雨打不得、火烧不得。 若是当真不管不顾的离体而出,有可能肉身的一口呼吸,便能将真气吹散,导致阴神崩溃,魂飞魄散,令道人就此一命呜呼掉。 此谓“阴神出窍,一去不复返”。 许道如果想要阴神出窍后,阴神不崩溃,要么他的真气生生不息,每每被消磨掉都能及时的生长而出,要么真气刚强坚韧,有异效,不惧普通的消磨…… 如此,魂魄才能被真气紧紧的护住,化作阴神常驻肉身外,进而能行走自如,承受日月精华的洗练,吞吐天地灵气,是谓“炼气”。 而如果他能将“太阴月华吐纳法”修炼至大成境界,衍生出符箓种子,种在魂魄中。 等阴神出窍时,太阴月华吐纳法便可自行运转,令其真气生生不息,使得阴神不至于崩溃。 许道想到这里,心中顿时生出波澜。 “传闻天地间有符文可以直接采来,种在魂魄中便成了种子,能施展法术……” 许道睁开眼,暗道:“话说采生割折这等邪术,怎会有天生符种出现?” 他往火堆之中看去,忽地眼帘一跳。 只见在红彤彤的火炭上,扔进去的那张符纸依旧完好,没有半点要烧起来的迹象。许道见此,连忙用木棍将其拨了出来。 拨出后,他伸手摸上去,发现符纸仅仅温热,反复翻看数遍,依旧没有发现符纸有任何一处损坏的地方。 唯一变化的,便是符纸上原来写有的蝇头小字消失了,消失得一干二净,整张符纸变成了一张空白符纸。 许道仔细摸着,发觉手中符纸无论是从材质、色泽光泽,还是重量上,都和普通黄纸无甚区别。 淡黄色的,略粗糙,远比不得一些用玉石皮毛等制成的高档符纸。 许道见此,不悲反喜,立即想到:“宝物自晦!” 第五章 无字符箓 “那麻子脸居然没有诓我,他当真有宝物!” 许道捏着空白的符纸,思忖着刚才将其扔进火堆中出现的一幕。 原本写满字迹的符纸一被火烧,其上的文字便渐渐从纸上脱离,有融合为符种似的迹象。 许道心中出现一个猜想,他思忖片刻,心中又惊又喜。 若是真如他所想的那样,眼前的符纸当真可谓是一方秘宝,能助他得道成仙! 不由的,许道心中居然还生出些许担心,唯恐自己空欢喜一场。但察觉到了这一点,他顿时哑然失笑。 许道将这点担心抛之脑后,心想:“一试便知!” 当即,许道清扫地面,将无字符箓抚平放在地上,以石块压住。然后他从随身的褡裢中依次掏出朱砂、符笔等物,一一摆放在身前。 拿出东西,许道并未立即开始画符,而是先盘膝坐着,平心静气起来。 他在心中默念太阴月华吐纳法口诀三遍,紧接着叩齿七遍,再以双手摩挲温热眼帘九遍……如此反复,约莫一刻钟后,许道方才睁开眼睛,从葫芦中倒水,研磨朱砂,准备画符。 提起符笔,许道略微沉吟,他持笔微闭眼眸,先在脑中观想着一轮明月,月白如许,朗如中秋之月,有桂树蟾宫之属,是一圆坨坨光灼灼之物。 太阴月华吐纳法乃是白骨观中大众修炼之法,只需要观想出月轮符箓便可聚拢月光,道童依此修行,便能将月光吞入口中,打散炼化为真气。 许道早已小成,他脑中观图案渐渐生出后,便感应到天上月光好似鹅毛般一片片的落下,掉在地上,积雪成霜,染得林子一片银白。 再睁眼,在许道眼中,天地间充斥银白色,处处皆是月光,他呼吸吞吐间,隐约可以摄月光入口。 但许道压制住自己的呼吸,并未吞吐月光。他当即手持符笔,轻点朱砂,在黄纸上画起太阴月华吐纳法的核心符箓。 符箓源自天地道理纹路,有沟通天地、召神劾鬼、镇魔降妖诸多功效,样式千奇百怪、难以计数。 其中有复文者,由二个以上小字组合而成,少数由多道横竖曲扭的笔画组合成形;有云篆者,模仿天空云气变幻形状或古篆籀体而造作;还有由繁复的圈点线条构成的种种图形……不一而足。 许道此时手绘的符箓,便是以一轮明月图案为主,用线条画桂树,以文字砌蟾宫,繁复复杂,神秘无比,要求一笔绘制而成。 当初修炼此法时,许道仅仅是正确记忆此图,便费了不知道多少心血和时日。好在如今的他已经熟稔,且今日全神贯注中,成功的一挥而就。 停笔,许道呼出一口白气儿。 无字符纸已经由空白变为神秘,其上符文赤红,线圈扭曲缠绕,瞥眼看去,恍惚间好似真有一团精致绯红的月亮掉在符纸上。 眼见已经成功将吐纳法的核心符文绘制在符纸上,许道心中忽的期待而又紧张起来。 他深呼吸一下,果断的一抖,将符纸扔入火堆之中。 啪咔!木炭炸裂,火焰正旺,符纸进入火中,其上的图案当真扭曲蠕动起来! 许道睁大了眼睛,紧盯着火堆。 红彤彤,符纸被火焰灼烧着,并无要燃烧的迹象,但是其上以朱砂写就的符文却渐渐融化,然后一点一滴的脱离纸面,悬浮在纸上三尺之处,渐渐化作一轮绯红的朗月图案。 在许道的瞳孔中,此月轮图案不断的翻滚变化,“太阴月华吐纳法”几字隐隐浮现而出。 “当真如此!此即符种!”见此一幕,许道的呼吸变得沉重。 眼前此景和吐纳法中记载的符种凝结景象极为相似,一旦月轮生成凝实,修行者便能引其烙印于阴神之上,是谓符种种下! 但是令许道心悸的情况出现了,月轮图案虽然不断的翻滚变化着,纹路逐渐清晰,但到达了一定的地步,月轮图案始终无法更进一步凝结,更别说由虚化实,蜕化为符种了。 许道紧盯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念头千回百转。 几个呼吸之间,只见月轮图案持续了下,虽然出现的时间比刚才的“采生割折”要久,但终究是溃散开来,就此乌有。 许道的心情沉下,他将符纸从火堆之中取出,抚摸着重新空白的纸面,沉吟不语起来。 虽然他心中的喜悦已经消失,但是他也并非彻底失望。 “依照刚刚的情形来看,此无字符箓确实是一方宝物,有生出符箓种子的可能。”许道揣摩着。 “但不知为何,缺了什么,符种无法真正凝结而出。” 他看着手中的这道无字符箓,突然想起要制备一张真正具有效果的符箓,不仅需要能亲手绘制出符文图案,还需要有相应的符纸、符墨,以及修为! 越强大的符箓,对这些要求也越高,有时还会需要用专用的符笔。 许道刚才虽然成功的在符纸上绘制出了符文,但他并不是在制作符箓,仅仅临摹而已。 只有炼气及以上境界的道人,可真气离体,才有画符的本领,而许道仅仅只是一个道童,无法真正绘制符箓。 许道沉吟着,思索到:“无字符箓已是一张符纸,而我手中仅有普通一只符笔,又不可能再找其他人来尝试,只能在符墨上再尝试一二了。” 画符所用的符墨,不一定非要采用朱砂,凡是具备灵气之物皆可使用,许道在道门中就曾见过有人以金粉、妖兽骨粉、灵液等物画符。 许道瞥了一眼自己的褡裢,随即收回目光。他的褡裢中只有朱砂,而且都是普通朱砂,无甚妙效。 不过,许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再找来一种符墨。他轻眯一下眼睛,拿过刚才研磨朱砂的小碗,将内里的朱砂倒掉,然后重新放入新的朱砂粉末。 许道取出了一柄小刀,将左手放在碗口,随即轻轻划破指尖,将血滴入碗中。 血遇朱砂,碗中愈发鲜红,流露出刺目之感。 画符用墨,人血亦是一种材料,特别是吞吐过天地灵气的道人,颇具灵性,其体内的血液更适合画符。 以血调和朱砂成墨,许道平心静气,再度观想起月轮图案。他伏身在地,一笔一划,全神贯注的在无字符箓上面绘制起来。 半刻钟后,许道停笔,一张鲜红的符纸顿时出现在他面前,其上的月轮图案有些妖异,但比刚才生动许多。 许道不知自己画符是否成功,但也只能再试一试了。随即,他将符纸放入火中灼烧。 不一会儿。 符纸上的字迹图案再度扭曲,渐渐脱离纸面,于半空中翻滚隐现,有要凝结为符种的趋势。 许道凝视着,发现这一次从符箓中生出的图案要凝实许多,心中顿时惊喜。 几个呼吸间,“太阴”二字悄然生出,凝实…… 第六章 赶路撞狐 许道看着月轮图案中凝现的“太阴”两字,眼中期待之色更加浓郁。 “凝结符种的关窍果然是在符墨上面。” 但是在太阴月华吐纳法中的第三字,“月”字即将凝现时,整个月轮图案再度闪烁起来,有要化为乌有的迹象。 许道心情一沉:“是符墨中的灵性还不够?” 眼见着又要功亏一篑,他的思绪闪烁起来。 许道瞥向盛放符墨的小碗,心中一动,他索性伸手拿起小碗,直接往火中的无字符箓浇过去。 滋!血液混合朱砂浇在木炭上,顿时冒出一阵青烟。但惊奇的是,虚化的月轮图案果真暂时稳定住。 一点点血红色的丝线从火堆底部上升,融进月轮图案之中,使得整个图案变得清晰和细腻。 许道瞪大了眼睛,仔细盯着眼前这一幕。他隐隐感觉自己已经摸索出无字符箓的使用方法。 等浇入火堆的符墨烧完,月轮图案再度闪烁起来,许道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直接割开自己的左手掌心,站起身来,将血液不断滴入火堆之中。 当许道再度放出大半碗鲜血时,火堆中的月轮终于勉强将“太阴月华吐纳法”七字凝结完毕,不再闪烁。 一道精致小巧、通体鲜红的圆月挂在篝火中,虽然通体微虚,但其上符文扭曲缠绕,隐隐流露出一种夺人心神的妖异之感。 恰在此时,火堆中的木料也燃烧的差不多,火光奄奄一息的,使得月轮图案更加显眼。 许道放眼看去。他现在没有观想修行,但也能看见空中的月光正在一丝一缕的汇聚而来,缠绕在精致圆月图案之上,十分神异! 许道望着身前的圆月图案,开口轻声道:“符箓种子!”他的脸色虽然因为失血显得苍白,但是面上喜色更浓。 数不清的遐想在许道心中一时流过,令他的心情激动不已。 唯一让他有些担心的,是眼前的月轮图案虽然已经凝结出来,但是整体依旧偏向虚幻,光芒也仅仅照亮了周身半丈。 此景和吐纳法中记载的:“恍若月坠脑中,圆坨坨光灼灼……阴神出窍,光照一室”有些差距。 不过许道也懒得再去考虑这些,他得到无字符箓、琢磨无字符箓……心情已经反复几次,令人疲倦。 现在“符种”之物已经生出,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便知! 许道深呼吸一口,他微阖眼眸,稳定自己的心神,再度进入观想状态之中。 许道伸出左手,往皎皎绯红的圆月图案抓去。 嗡!手指刚刚触碰到月轮图案,他就感觉自己脑中观想着的图案一震。 精神冥冥中,许道没有睁眼,但也清晰看见一轮小巧的月亮被自己捕捉住了,慢慢飘进灵台中,然后疏忽一下融进脑中观想出的月轮图案。 一种玄妙的感悟出现在许道的心中。 他感觉自己全身都浸润在月光之中,自己便是一尊皎皎明月,释放出无数的光芒,将灵台照亮许多。 与此同时,许道的肉身端坐在林中,天上的月华不断的垂落而下,然后通过他的口鼻贯入体内,速度比之前快了起码三成! 若是有旁人在此,无论道凡,皆能看见许道的每一呼吸都带着莹莹光芒,神异无比。 霎时间,许道沉浸在吞吐月光之中,他体内的真气数量一点一滴的增长着,令他心中喜悦倍增。 此种玄妙之感,吞吐月光的畅快感,令许道恍惚间都以为自己是突破到炼气境界了。 一个时辰之后,许道从修行的状态中苏醒过来。他一睁眼,发觉自己眼中的场景比先前亮堂了许多。 而许道身前的篝火早已经熄灭,天上的月光也如常,此时四周的光线并没有变化,变化的是许道的魂魄。 他的神魂壮大,五感再一次敏锐许多! 不过遗憾的是,吞下刚刚的“符种”,许道魂魄中依旧未能种出太阴月华吐纳法的符箓种子,只是精进许多。 发怔片刻,许道从火堆中取出无字符箓,轻轻一抖,灰尘落尽。他伸手摩挲着符箓略微粗糙的表面,面色沉静无比。 虽然没能在魂魄中直接种出符种,但许道的心情并不失望,依旧欢喜。 他在心中思索着:“应是符墨的品质不够,虽然勉强凝结出了一道‘符种’,但只是虚影,吞之可以增加感悟,提升观想的熟练度,而无法直接凝结出一道货真价实的‘符种’……” 许道微眯眼睛,暗道:“若是再来几次,或者使用品质更高、灵气更足的符墨,应是可以。” 无字符箓刚刚凝聚出来的图案,虽然不是真正的“符种”,但也极似“符种”,可以帮助修行! 一时间,许道都想再画一次符,放一次血,让自己多感悟几次,好快点凝聚出真正的符种,步入炼气境界。 不过他的面色依旧苍白,失血不少,若是再放血,有可能会因为失血而昏迷。 许道按捺住心神,不再去考虑此事。只是,他返回道门的心情也因此更加迫切。 道门中有鬼市,许道可以从鬼市中购买符墨,而不必再用自己的血画符…… ———————————— 翌日天亮,许道便动身往道门赶去。 许道所在的道门叫作“白骨观”,由白骨道士建立,今已二三百年。 此观占据一山,山的原名不可知,因有山中白骨道观而被唤作“白骨山”。据传闻,也曾是因为山中有累累白骨,道士才择了此山建立道门,取名号为“白骨”。 白骨山附近多是沼泽、草地、凶林、恶潭等凶险之地,且时常有精怪出没,能杀人食人,非道人不能至。 今日,便有一道人乘滑竿往山上赶去。 一具骷髅在前,担着两根竹竿迈步咔咔走,又一具骷髅在后,同样担着两根竹竿咔咔迈步。 此外还有一具骷髅走在最前面,为滑竿斩草开路。 没错,此乘坐滑竿赶路的道人,正是许道! 他自忖机缘已得,无须再四处晃荡,因此不顾辛劳、日夜兼程之下,数日内便赶到白骨山脉。 许道眯眼躺在竹子制成的滑竿躺椅上,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盹。 不过他表面上虽然是在打盹,但双手一直拢在袖中捏符,精神也是警惕着四周,没有丝毫懈怠。 滑竿一摇一晃,四周只有三具骷髅的咔咔走路声和斩草声。 忽地,许道睁开眼,往右侧望去。 草丛一阵窜动,眨眼间,突有一白物窜出。 白物惊走,仓皇之间一头正要往滑竿撞来。但未等它撞到,一具骷髅便扑去,将它死死压住。 此骷髅正是走在最前面斩草的骷髅。 许道捏着手中的符咒,细细往那白物看去。 忽地,他目光微怔。 只见那被骷髅压住的白物,赫然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第七章 赤眼白狐 许道心念一动,骷髅道兵便将白狐抓在手中。 “啾!”白狐在骷髅手中扑腾反抗,顿时响起一阵狐鸣啾啾的声音。 许道凝视过去,发现眼前的白狐不仅浑身雪白,两眼也是赤红无比,宛如两滴鲜血。 对方虽然是被骷髅擒获,但是却颇具灵性的朝着许道龇牙咧嘴,一口尖牙细细密密,口中同样是赤红无比,宛如咬着一嘴鲜血。 许道看见白狐的模样,心中顿时惊喜,“赤眼白狐!” 此狐狸非是普通狐狸,而是山中吃了灵草灵植,人肉脑髓,受了月华滋养的妖兽,颇具灵性,其皮毛可以制成道袍、符纸,其血可以用于炼丹画符,其肉可以喂养阴兽……皮肉筋骨各有妙处。 许道原本以为只是头普通畜生,没想到撞上来的居然只妖兽。他心中惊喜,令骷髅道兵走近,更加仔细的观察起来。 赤眼白狐颇具灵性,心智等同于七八岁的孩童,其能主动的吞吐月华,若是年限长久一点,还可以成长为炼气级别的妖怪——赤焰白狐,其能口吐烈焰,蚀骨烂肉,等同于炼气境界的修士! 虽然眼前的这只白狐只是赤眼,不会法术,但此物行动格外敏捷,且牙尖嘴利的,擅长隐匿行踪,非是轻易能够发现或是用陷阱捕捉之。 特别是对于许道这种不会法术、无法阴神离体的道童来说,此物极难捕获。 许道令骷髅抓好狐狸,用手捏了捏对方的皮毛,顿时感觉手中一阵丝滑。只是狐狸颇为凶恶,嘶叫间总想从他手上咬下一块肉儿来。 别看此种狐狸通体雪白,极为惹人喜爱,也常常被一些道人收为灵宠。但据许道所知,此狐喜食人肉,且因其嗅觉敏锐的原因,山中凡有人死,此狐狸便会抢先上前食肉。 因此若是有人想要诱捕赤眼白狐,所用诱饵以人肉为上佳。 “哈哈,看来你我有缘!”许道笑吟吟的对着白狐说到。 他正好缺了灵性之物作为符墨,这赤眼白狐便亲自撞上门来,由不得他不欢喜。有此狐狸在手,许道也能节省下许多钱财。 许道望着狐狸,心中略微琢磨,他微点颔首,便听啪咔一声,捏住狐狸的骷髅顿时骨指用力,将狐狸的四肢一一捏断。 “啾啾嘶!”赤眼白狐顿时一阵惊叫,声音刺耳无比,惹得许道微皱眉。 不过看在对方皮肉筋骨均有妙用的份上,许道微微一笑,原谅了对方,允许对方和自己同乘一滑竿。 随便找了根藤条将狐狸绑在竹竿上,许道便号令白骨道兵再次上前开路,准备往道门赶去。 但是他刚准备动身,便又听见右面林子中一阵窸窣响动。许道心中念头一动,当即令三具白骨骷髅将自己团团护住。 “快!我听见那畜生的叫声了!”人声传来。 三个身穿灰黑道袍、面带灰巾的人突然从林子中钻出,急忙往许道这边赶过来。他们一出林子,望见了三具骷髅和滑竿,顿时面上一怔。 许道瞧见三人,也是打量起对方。他忽地明白过来,为何赤眼白狐今日会像无脑苍蝇似的一头撞上他,避都没有避开。 原来是有人在追捕此物,他只是捡了个便宜! 许道看着赶来的三人,率先笑着打了个稽首,说“见过三位道友!” 三人身上都穿着白骨观的道袍,样式灰黑,虽然因为面带灰巾,辨认不出模样,但无须盘问,许道便知道对方三人也是白骨观中的道童。 三人听见许道的招呼,却没有回礼,而是双眼紧盯着绑在滑竿上面的赤眼白狐。 狐狸的四肢口嘴被绑住了,可还一动一动的挣扎着,摇摇晃晃,令三人目中的神色闪烁不已。 当中一人当即指着赤眼白狐说:“这位道友,此是我三人之物,还请道友还来!” 听见对方的话,许道将手拢入袖中,施施然说:“既是道友的东西,还请道友唤它一唤,它若应声再说。” 那人听见许道的话,顿时冷哼一声,眼神露出不善,“兀那道童,你在说笑么?”对方也认出了许道身上穿着的道袍。 许道瞥了一眼四肢、嘴巴都被绑住的狐狸,耸了耸肩,不作回答。 他好不容易走运白捡一只妖兽,且正有大用,怎么可能随意让出? 再说了,许道自我思忖,若非他恰好碰上,眼前的赤眼白狐多半也不会被三人抓住。如果三人是炼气级别的道徒,许道倒还有可能会还回去。 许道笑着回答:“既然唤不动,三位道友还是请回罢。” 他指着狐狸,张口就来:“此物乃是贫道昼伏夜出三日三夜,才费尽心血捕捉得到,道友们许是认错了猎物。” 三人当即有人站出来,怒目而视:“卑贱家伙!胆敢戏弄我等!” 他跨步向前,似乎想要揪住许道质问。但现场咔咔咔声响起,一具白骨骷髅走上前,顿时将其挡住。 “白骨道兵!”对方止步,目中露出忌惮之色,和身旁两人交换起眼神。 双方对峙起来。 这时,突有人说话:“许道,你阔气啦,道兵符箓都用得起!” 许道闻言一怔,他抬眼看去,发现三人中有一人扯下脸上的灰巾,露出一张大长脸,长脸上正挤出笑容。 许道一挑眉毛,认出此人:“马丕。” 对方拱了拱手,脸上挤出更大的笑容,嘴角一颗黑痣一抖一抖的,“三月不见。” 白骨观中的道童没有资格单独居住,通常四人一屋睡通铺,眼前的长脸道童正是和许道同住一屋的人。 马丕没有介绍身边的两人,而是指着赤眼白狐说:“许道,这畜生是我们三人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药倒的,讲讲理,还是拿来罢。” 随着马丕说话,他身旁的两人顿时散开,想要绕到许道身后将许道包围起来。但是两具白骨道兵走动,顿时将两人堵住。 眼见道兵将自己二人挡住,对方神色都微变,马丕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他脸色耷拉下,脸拉得更长,喝到:“许道你别太过分了,可是要和我们三人做过一场?” “休怪我马丕不念情义!” 许道闻言,不回话,只是笑着从袖中掏出符咒…… 第八章 做过一场 此番下山,许道特意花费积蓄,在观中的鬼市上购得了三类符咒。 其中一类,便是已经用出的白骨骷髅符,此符能够从人畜体内抽出骨骼,变作可在七日内听从号令的傀儡兵卒,因是用道术符箓所化,勉强也能叫做“道兵”。 许道准备此符,一是因为他从山外返回白骨观时,一路上蛇虫毒虫数不胜数,最好是有人做脚力、有人开路,如此才能防止他被蛇虫咬伤中毒。 二则是许道为眼前的状况准备的,他担忧自己遇敌时对面人多势众,一个人应对不来,最好身边能有几个帮手。 除了骷髅符之外,许道手中还有专用于打杀敌人的蚀肉火符,以及用于防御的铁身符。 对面三人看见许道捏出的几张符咒,脸上都露出棘手之色,低声到:“火符和铁身符!” 马丕盯着许道,阴阳怪气说:“当真阔起来了、符咒随手就来。” 胎息境界的道童,无法对外施展法术,也不能驭使法器,只能使用符箓御敌。 但符箓只有炼气境界及以上的道人才能制作,因此符箓价贵,寻常的道童使用一张都会肉疼许久。 便拿许道来说,他手中的几张符箓是他全部身家的一半还多。 许道原本还舍不得花钱买符,但他考虑到观外凶险,为了自己下山后还能保命,这才买的。 许道指着赤眼白狐,说“这畜生卖到鬼市中,能值得六七符钱罢。” 符钱是道人们所使用的钱币,而白骨观中的道童,一个月才会收入一符钱。 许道面带冷笑,对三人说:“想要解决掉三具白骨道兵、解决我,不知你们准备用掉几张符?” 符箓便是钱财,道童们穷困不已,舍不得。 听见许道的话,马丕三人都犹豫起来。 他们望着跟前的三具白骨骷髅,有人说:“咋办?对面有骷髅架子,想要抢过来必须下本钱,亏本就不好了。” 马丕的脸上阴晴变化,他冷哼一声,威胁到:“这狐狸是我们准备献给观中大人的,你确定你要霸占?” 许道笑吟吟的,不置可否。 马丕盯着许道,突地想起许道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他停止威逼,一咬牙说:“那你看这样如何,这狐狸当做我们几人平分,给你一二钱,你还给我们……” 饶是对方威逼利诱,许道依旧捏着符箓,笑而不语。 吃进他肚子里的,他怎么可能因为一番话就吐出去?想都不要想。 几番交涉,许道厌了,也担心对方有诈。他一甩袖袍,喝到:“要做过便做过,费甚口舌!” 马丕和两个同伙对视一眼,脸上阴郁不已,他眼神闪烁,低吼一声,说:“我们走!” 冷哼一声,三人收起架势,转身离去。 但是他们刚走出几步,马丕突然间扭头,朝许道大喝:“呔!许杂种!” 与此同时,另外两人连忙滚到一边,一人朝许道打出一道符箓,符箓焚烧,临空变成一只阴惨惨的黑气箭矢,朝许道猛地射来。 另一人则是手里符箓烧掉,伸手往滑竿上的赤眼白狐一抓,居然隔空抓碎了滑竿,眼见着就要将白狐擒拿到手。 “啊!”现场一声惨叫响起。 但却不是许道,他被三具白骨骷髅护住,黑气箭矢射在一具骷髅架子上,连头骨都击碎了。 惨叫的是那个想要偷走狐狸的道童,他捂着自己的手臂,正惨嚎不已,右臂皮烂肉烂,和骨头棒子一起掉落在地。 许道压根没有被马丕诈唬到,他刚才一直警惕着三人。 对方一有异动,许道就先令骷髅道兵护住自己,然后再打出一道火符,将偷盗狐狸的道童击中。 若非对方躲避的及时,许道这一击会打中对方的脑袋,直接结果掉那人性命。 就算那人躲开了要害,此人手臂上依旧有一簇诡异的绿火在燃烧,腐肉蚀骨头,若是再不处理,此人依旧会性命不保。 马丕见状,顿时瞳孔一缩,他望着许道,心中惊骇说:“这厮好生毒辣!” 马丕瞥了眼许道和同伙,居然一个字都没说,扭头就朝林中跑去。 许道冷着脸,趁着敌人发愣,又是一张火符打出,将刚才要杀他的道童打中。 “啊!”又是一声惨呼!那人没有躲开,他的脸被惨绿鬼火打中,脸上的皮肉顿时掉落,骨头都露出来了。 等许道再望向其他人时,发现马丕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林中,另外一人也踉踉跄跄的逃跑而去。 穷寇莫追,逢林莫入。许道望着二人朝林子跑去,将踏出去的脚步默默收回。 猝不及防之下,双方便做过了一场,一死一伤。 许道虽然毫发未损,但是他心中也是起伏不定,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细思片刻,许道望向没有逃走的道童,发现对方已经倒下。 只见一具尸首伏在草丛中,正被惨绿的鬼火盘踞吞食,燃烧不停。 火符的火焰比骷髅符放出的白火更加凶恶,一经沾染,水泼不灭、土埋不熄,只有将人身上的血肉全部烧完,才会慢慢灭掉。 许道目前没有手段去扑灭,但他可以让骷髅道兵剥下对方身上衣服,收刮一番。 许道没有现场收刮,他朝马丕逃走的望了一眼,连忙提起地上的赤眼白狐,准备离开此地。 这里野外,许道不是担心的被人看见,而是担心刚才的打斗会招惹来山中的凶物。 白骨山中蛇虫、毒兽、妖怪数不胜数,决不能大意。 许道连滑竿都不坐了,他令剩下的两具骷髅分别开路、断后,自己则提着狐狸走在中间。 好在附近已经有道童出没,距离白骨观不远,许道也无须步行多久。 约莫一个时辰后。 许道走进一团蒙蒙的山雾之中,他抬眼看四周,发现最多能看到二十步外的景象。 四周的光线陡然黯淡下来,阴测测的,终日难见阳光,一些草木也长得奇形怪状、扭曲狰狞,隐隐约约会令人看成鬼物。 但许道走入雾气中,并不惊慌,他反倒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白骨观坐落在山中,无人知道它所在的山头具体有多大、有多高,只知道凡是雾气所在,皆是观内地界。 而在白骨观的地界中,不仅妖怪少有,也没有人再敢轻易的杀人,否则阴兵巡游而至,会将人直接抓起来拷打询问。 第九章 元阴尚在 许道站在雾气的边缘,并没有立刻往深处走去。他唤过一具骷髅,接过骷髅手中的衣物,细细收刮起来。 等收刮完毕,许道面上微笑,他将衣物往雾气外面一扔,大踏步往雾气内里走去。 行走在雾气中,许道耳中时不时便会听见乌鸦的嘶叫声。他只要一抬头,便会发现树梢上总有红眼珠子的乌鸦紧紧地盯着他。 这些乌鸦浑身羽毛漆黑,双眼诡异的发出红光,鸟喙尖锐,它们似乎垂涎于许道的血肉,久久不挪开目光。 许道没有和这些乌鸦对视,也不敢驱赶对方,只是埋头在薄薄雾气中行走着。 白骨观中诡异,步入炼气境界的道徒往往会阴神出窍,藏在牲畜体内四处活动。保不准树上的乌鸦就有某道徒的宠物,正藏着对方的阴神。 若是许道触怒对方了,虽说观中轻易不得杀人,但观中等级也森严,道徒级别的有着充足借口,杀个道童仅仅会罚点符钱。 许道低头一路行走,从林地走到铺满黑石砖的阶梯之后,便沿着宽大的阶梯一路直行。 路上不时有行人来来往往,或独行,或三五成群,但一个个都是低头脚步匆匆,无人说话。 白骨观中气氛压抑,许道一入雾气,也给自己戴上了一张木然的表情面具。 终于,许道通过一扇骷髅垒就的石门,进入了真正的观中,他碰见的行人变得多起来,偶尔能够听见一些谈话,但也都是小声的,唯恐惊到了什么。 许道避开这些人群,沿着记忆中的小路,慢慢的走向一处偏僻地方。 不一会儿,一幢幢低矮的石屋出现在他的眼中,石屋随意堆砌,水沟中废水横流,中间道路上还偶尔有穿着道童袍子的人往来,个个脸色苍白晦暗。 这里便是白骨观中道童的居所。 许道看着眼中简陋脏乱的环境,心中暗自想到:“进入炼气境界后,第一时间便要搬离此地。” 道童在白骨观中属于奴仆童子一流,地位只比没有法力的凡人好些。 如果想要获得新的居所,独自居住,只有成就炼气,晋升为道徒才可以。 幸好初入观的头三年,道童是不必忙于杂事杂务的,观中会安排饮食,甚至每月还会发放一枚符钱用于道童的修行所需。 不过如果过了三年时间,道童还没有步入炼气境界,便会被打入杂役奴仆一流,从事观中的杂务。 这时每月便不会再有例钱发放,一切所需全靠劳务所得。 而今年,便是许道他们这一批道童的第三年。 更准确的说,只剩月余,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便要被打为奴仆,发往各处从事杂务活计。 面对此况,即将三年期满的道童们,各个人人自危,绞尽脑汁、费尽心机的都想要突破到炼气境界。若是毫无突破的希望,则都竭力收刮钱财,准备用于之后的贿赂。 因为道童被打发为杂役后,不仅仅是会忙于杂事杂物,有碍于修行,更有可能会因为失去了庇护,任人鱼肉。 许道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下山三月的,他口头上是历练、传递观中的书信,实则是想撞机缘,甚至是叛逃。 举几例子,观中炼丹看炉的道童时不时就会被用于试药,以检验丹药的药性,因此暴毙者多达三成,其他中毒残疾的也不在少数。 而诸如豢养妖兽、挖掘灵矿等活计,也是道童们殒命的几大因素。 因此,道童们一旦没钱贿赂分配的执事,便需要时刻担心自己的性命。 许道想起这些,心中顿时紧了紧。白骨观虽是一方修行之地,但观中弱肉强食的,由不得他不警惕。 怀揣着各种的心思,许道走到了一间寻常的石屋前,他辨认了一下屋子便推门而入。 屋中有婴儿手臂粗细的火烛在熊熊燃烧着,令室内亮堂,不似外边一般昏暗。屋中极为简陋,连桌椅都没有,只有四张石床。 许道走进来,其中一张石床上正盘膝坐着一人。 对方同样身穿灰色道袍,面容冷淡,正微眯着眼眸,不知是在观想修行,还是参悟思考。 许道猜测是后者。 因为观想修行要求环境安静,白骨观为此特意设立了宵禁的规矩,每夜都会有阴兵穿屋巡游,防止打扰他人修行的情况出现。 果不其然,许道刚走进来,对方便睁开眼,“许道?” 声音略显冰冷,但清脆如铃,是个女子。 白骨观中,道童级别男女杂居,是不分男屋女屋的。眼前在石屋中盘坐的人,便是许道舍友中的一名女子。 对方眉眼冷淡,年纪和许道差不多大,她看向许道,目光落在了许道身后的骷髅身上,紧接着讶然说:“白狐!” 赤眼白狐被打断了四肢,但还没死,它模样蔫蔫的,落在旁人眼中颇显得可怜可爱,许是听见了其他人的声音,狐狸还强忍着呜呜叫出声:“啾……” 许道望着来人,打了个稽首,说:“尤冰道友,三月不见。” 许道接了传递书信的任务之后,一连下山三个月,这也是之前马丕对他说“三月不见”的原因。 尤冰此人性子清冷,她看见许道,眼中虽然莫名的带着喜意,但神色依旧,可看见赤眼白狐之后,脸上少有的露出了意动之色。 许道瞥了此人一眼,自顾自的走到自己的石床旁边。他回到石屋是准备带走一些杂物,方便接下来的闭关修行。 在许道整理时,一旁盘坐的尤冰说:“不知道友对接下来的事情可有准备?” 许道一听,便知晓对方问的是三年期满,同批道童要被打为杂役的事情,他略微沉吟,回到:“还有月余,之后再说罢。” 尤冰顿了顿,说:“屋中四人,目前只有喻阳炎一人突破到了炼气境界。不知你可有依仗?” 喻阳炎,便是屋中除许道、尤冰、马丕之外的第四人。 许道听见喻阳炎此人已经突破到炼气境界,心中微微诧异,但他想起对方家财丰饶,也就明白过来。 许道不可能回答尤冰这个问题,但是两人平日里的关系还行,也就随口说:“无他,勉力一搏罢了。” 许是发觉到自己唐突,尤冰一时沉默下来。 许道没再搭理他,自顾自的收拾着。他拿完东西便准备去交了任务,然后去鬼市一趟采购,最后直接去静室闭关。 尤冰表情冷淡的盘坐在一旁,她默默看着许道收拾好。正当许道收拾完,抬步要走时,她突然说:“此去闭关多久?” 许道略微沉吟,回到:“起码一月。” 两人再度无话 但等许道走到门前,石床上的尤冰突然出声: “最后月余的时间,只是闭关的话,突破的可能不大。不如……” 许道听见,脚步微止。他尚未回头,就听见对方又说: “你我二人双修一搏?” 许道眼帘一抬,神色古怪的回头看她。 只见尤冰表情冷淡,低声说:“我元阴尚在,可助你我修行……” 第十章 蒲柳之姿 “元阴尚在。”许道咀嚼着对方口中的话,心中念头浮动。 道童们为了能够突破到炼气境界,无所不用其极,有食用猴脑、狐脑以形补形的,有服用毒丹以身试药的,还有尝试在过程中观想修行的…… 一切都只为了能够增长真气、强健魂魄,以便于阴神能够常驻在外。 但因此而行功出错、走火入魔的不再少数……不过,也有因此而成功的。 去年就有一道童,此人尤其擅长在交合中观想修行,便是对方体软肉酥,他依旧能岿然不动。 据说当时与此人勾连的道童,数目不下于二十,此人后期更是看破了皮肉相貌,…… 结果这人当真成功了!他成功的破开关隘,遁出阴神,成为了炼气境界的道徒! 甚至观中有筑基的道士听说了此人,还言他道心坚定,不为女色所妨,特意赐下房中术一篇以资修行。 由此观之,道童们为了能够突破到炼气境界,无论手段有多癫狂,都敢尝试一二。 不过许道目前还不是此类人,他望着石床上的尤冰,暗道:“此人终究也是熬不住了。” 尤冰在他们这一批道童中,性子极冷,为人也高傲,若非许道和她同住了三年,还小小的帮过对方,估计对方都不会主动和许道说话。 尤冰看见许道沉默,平淡的说:“你若是童身,当然更好,但即便不是,我也可接受。” 根据传闻,阴阳双修以互是童男童女者为上佳,此时双方体内的阴阳之气未曾污浊,更容易在交融中参禅悟道,得大欢喜,有利于魂魄的壮大。 但许道犹豫的并不是这个。 他和尤冰一样,体内的阴阳之气也没有受过污浊,一直以来都洁身自好,不轻易与他人为伍。 这是因为根据道书上的记载,炼气之前元阴元阳尚在者,炼气后凝练的阴神会更加纯粹,有利于之后的筑基修炼。 因此但凡有志向的道童,都不会轻易的失掉元阴元阳,反而还会格外的自律,洁身自好。 而同批道童中的有志者,以许道、尤冰二人为上佳。 许道望着床上神色淡漠的女子,心中微微一叹。 他若不是得到了无字符箓,估计也会和眼前的尤冰一般,不得不抛下志向,兵行险招。 毕竟如果没能及时的突破到炼气境界,别说修道了,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而且如尤冰这般洁身自好、容颜也不差的女道童,一旦被打为杂役,估计过不了多久便会被人强索了红丸。 与其被人强索而去,她还不如自己把握,勉力一试。 许道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一寸一寸的打量。尤冰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坦然的令他扫视。 许道眼帘微抬,突然发现此女的容颜不仅不差,而且属于上佳。 他盯着此人,走到对方身前,用一根手指挑住她的下巴,令她抬起头来。 尤冰被许道如此对待,她目中微微惊怒,但不知为何也没有呵斥许道,只是神色冷厉的对视。 她的面孔彻底从披头的散发中露出,显得更加清丽。 尤冰身上即便穿着宽大的道袍,但依旧难掩她曼妙的身姿和挺立,并且她脸上的五官精致,肤色也白皙若雪,浑身更透露出一种冰山美人的气质。 即便放在修道人中,此女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尤物! 许道顿时心中一热,跳出念头:“不如助人为乐、成全了她!” 但紧接着,他立刻心神一定,微微摇头,面上叹息。 尤冰看见,眼中惊怒,她脸上露出冷笑,说“怎的!您许大官人还瞧不上我这蒲柳之姿?” 许道在同一批道童中略显孤僻,但也不是不近人情,反而知书达理、举止得体,不像是个农家子出身,竟像是个书香门第的子弟。 因此曾有人笑叫许道为“许大官人”,尤以同屋中的马丕为多。 许道听见,连忙打了个稽首,告罪说:“非也非也。” 他望着身前的俏丽女子,顿了顿,回答:“未成炼气,不敢破身。” 尤冰听见许道说的话,先是微怔,然后眼中流露出讥笑之色,但还没等她说出嘲讽的话,她自己就慢慢沉默下来。 许道见此,忽地劝说:“若是不可突破,或可先贿赂执事们,得个不坏的去处……再行图谋罢。” 念在同道一场,许道略微犹豫,还道:“我这有钱,可以先借你二三。” 道童们虽然每月有例钱一枚,但日日都需要修炼,一枚符钱用于修行就已经够呛,如果不开源只是节流,没人能攒下符钱。 许道口中说的二三钱,已经算是小钱一笔,可以用来贿赂执事。 但尤冰听见许道这话,脸上又露出冷笑,她打落许道的手,闭目说:“既然不可,那便打扰道友了。” “道友且去闭关,容我清静清静。” 许道听见,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窈窕的身材,心中暗道:“可惜可惜。” 许道也不是个优柔之人,见对方摆出脸色,他告辞一声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石屋。 ———————————— 等许道离去,尤冰兀自盘坐在石床之上沉思。 前后不到十来个呼吸,门前忽地又响起脚步声,有人轻轻的走了回来。 尤冰听见脚步声,心中微跳,顿时脱口而出:“考虑与我修行了?” “咦咦?”但是屋中响起的并非是许道的声音。 尤冰睁开眼,突地看见了一张长脸,对方脸色惊慌未定,他揪着自己嘴角黑痣上的长毛,惊疑说:“修行甚么?” 此人正是马丕,他兜兜转转回了观中,又徘徊数下,等见到许道离开了才敢回到石屋。 尤冰看见此人,目中露出厌恶之色,她直接闭眼,懒得搭理对方一句话。 但马丕眼睛微睁,看着尤冰俏丽的面容,一时恍然明白过来。 “哈哈哈!”马丕心头忽地火热一团,他大笑起来,“你想和那许道童双修,可不曾想人家反倒拒绝了你?” 马丕笑淫淫的走到尤冰身边,大着胆子便要伸手捏尤冰的下巴。 但尤冰陡然睁眼,呵斥到:“滚!”她从袖中捏出一张符纸,目光寒冷的盯着对方。 马丕悻悻的止步,转而说:“你想双修,早说呀!某家鏖战功夫了得,管叫你修行快活,许是一不小心还会突破!” 此人待在屋中摇舌鼓唇,心中既是嫉妒许道,也是想要拖尤冰下水,占个大便宜! “同道一场,别浪费了……若是你待价而沽,我也可免费帮你引荐观中的道徒,到时候去处有了着落,你只需让我也快活快活。” 但是马丕叨唠没多久,石屋中突地阴冷起来,马丕立刻紧闭了嘴巴,像是一只被惊住的狗一般爬回了自己的石床。 这是夜幕降临,宵禁即将开始的信号,下一刻便会有阴兵巡游而至。 马丕要是此时还聒噪,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如果运气不好,他的魂魄直接被阴兵拷走也是可能。 尤冰看到马丕的动作,脸上顿时露出讥笑之色,但她也是心中凛然,不敢再出一声…… 第十一章 鬼市购符墨 许道离开石屋后,不一会儿便察觉到空气中出现阴冷感觉,他心中一凛,连忙脚步加快,走出了道童们居住的地方。 等彻底走开后,许道回头一看,便看见一点点鬼火正在从地底冒出,然后漂浮在石板上,列着队伍,无声无息的向一幢幢石屋飘去。 许道目光下移,清晰的看见这些鬼火飘过,地面上出现了拖曳的水迹,好似有人正湿漉漉的走过。 许道没敢过多的观察,他紧了紧自己身上的道袍,然后便领着两具骷髅往白骨观中的寮院赶去。 寮院是白骨观中负责监督规矩、巡查四方、接待外道等事务的院子,也叫“僚院”。 许道下山时便是在寮院中接的任务,他现在还需要再去交接一趟,顺便领取应得的符钱。 好在寮院中一天十二时辰都有人坐守,许道也不急,他在观中七转八转,小半时辰后才走进了一片黑砖白瓦的殿堂。 许道没有去正中间那几幢灯火通明的大堂,而是默默钻进了一间黯淡的小堂房。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才领着白骨骷髅从堂房中走出来。 许道三个月前领取的任务是帮观中的道人们传递书信,任务难度不大,但是费时费力,往往一下山就需要耗费三五个月的时间。 这种任务耽搁修行,领取的人不多,但报酬也比较丰饶,暗合了许道之前的心思。 他走出寮院,暗中摸了摸自己的袖兜。 许道现在手里面共有十二枚符钱,其中三枚是原有的积蓄,还有三枚是三个月以来未领的例钱,剩下的则是任务酬劳,以及从死人身上收刮来的一枚符钱。 这笔钱放在道童中,已经算是小有资产。 再加上许道手里面还有一只赤眼狐狸,等会儿他拿到鬼市上面卖了皮肉,应该又能新得几枚符钱。 有了这些符钱,许道接下来的闭关修行也有了保障。 梳理着,他心中情绪翻动,赶紧领着骷髅往观中的交易地点走去。 许道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闭关,然后一举突破到炼气境界! 在一片灰白的雾气中,他四处兜兜转转,慢慢走进了一条漆黑的街道。 刚入街道,雾气陡地变得浓重,许道能看见四周有不少的人往来,一根根腿脚在雾气中踏来踏去,缥缈阴森,但具体分辨不出四周有多少人。 此处便是白骨观中道童、道徒们私下交易的地点,“鬼市”。 此处只在夜间开放,没人知道这条雾气重重的街道具体多长,只知道每个来往的人都形如鬼魅,寡言少语的,甚至时不时还会有精怪妖鬼之流在街道上出没。 不少脸色苍白的道人从许道身边陆续走过,一个个全都木着脸,好似戴着一张面具。 许道此时也是木着脸,好似死人一般在街道中晃荡着。 “嘻嘻!” 忽地,许道耳边响起诡异的童子的嬉笑声,他一转头,便看见一阵灰影扑腾。 是只乌鸦叼着一个童子的人头飞过,那乌鸦嘴下的人头还在不断发出笑声,直到最终消失在雾气中。 “此处是鬼市,不足为奇。”许道压下心中的惊跳感,继续在街道上穿行。 他低着头行走,身边的两具骷髅亦步亦趋,其带给旁人的惊悚感也不遑多让。 一个个简陋的摊位随意摆在街道两边,上面交易的东西有药圭、符箓、矿石、草木,还有妖兽骨骼、皮毛等物。 许道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每每看到摊位上各式各样的东西,依旧感觉惊奇。 因为他拎着一只赤眼白狐的原因,不少道人也将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凝视他手中的狐狸,但道人们都沉默寡言,无一人截住他询问。 许道一路走来,看到了不少可以当做符墨的灵材。但这些东西虽然具备灵性,却都只是胎息级别的材料,只合适胎息境界的道童使用,或者用于绘制胎息级别的符箓。 而许道此番来到鬼市,最想得到的是炼气级别的灵材,能够用于制作炼气符咒的符墨。 他得到无字符箓之后,又尝试过多次,隐隐感觉自己如果想要凝结出符种,炼气级别的符墨是必不可少。 如果只是利用胎息等级的符墨,他有可能会卡死在凝结符种的最后一步。 而许道对于修炼一事,从来都是勇猛精进、一鼓作气,他可不想再扣扣搜搜的,甚至耽搁了时日,酿成大错。 突地,许道脚部一顿,看向某一摊位上的东西,“鬼面蝎毒液!” 深黑色的液体装在三寸高的玉瓶中,沉沉不动如金属,缓缓释放出夺人心魄的幽光。 此种毒液许道听人说过,寻常人只要被这毒液刮伤,三息内便会脏器腐烂化脓而亡。 如果用这种毒液绘制符箓,所制成的毒符更是能轻易毒死一只炼气境界的妖兽。若是画符者一时不慎,极有可能会将自己也毒死。 除此之外,许道扫视摊位上的其他东西,顿时呼吸沉重起来:“三步蛇骨、金龟鼬体液、食尸犬牙、红云松脂……” 这个摊位上面的东西,居然绝大部分都是炼气级别材料! 而其中一种名叫“红云松脂”的材料,极其适合作为符墨,只要在里面掺入朱砂研磨均匀,便可以用来制作绝大部分的炼气级符咒。 许道站在摊前微微行了一礼,指着红云松脂,说:“见过道长,请问此物价格几何?” 摊主正闭目养神中,他脸上刺画着扭曲如同是蝌蚪的怪异符文,从额头到脸颊再到脖颈,无一处不是。 此人气质幽深,且摊上的材料多是炼气级别的,定是属于炼气级别的道徒。 摊主听见声音,于是慢腾腾的睁开眼睛。许道望过去,忽地目光微滞,他居然在对方的眼睛里面也看见了符文。 此人两只眼珠的眼白部位,全都布满了像是血丝一样的符文脉络,密密麻麻像是细虫,颇为诡异渗人。 “这摊主是符院中人么?”许道在心中揣测到。 摊主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两根手指作为回答。他的手指上面也画满了符文。 许道看见,沉吟说:“二十枚符钱?” 摊主点点头。 看见对方的回答,许道的心情顿时沉下,他又问了下摊位上其他的材料,突地发现摊子上只要是炼气级别的材料,价格就没有低于十五枚符钱的。 如果许道一定要购买炼气级别的符墨,估计只能想办法看能不能买点边角料。 他暗自皱眉起来,“若是买点边角料,到时候连一道完整的符文都画不完怎么办?” 而就算他再卖了赤眼白狐,花钱买到炼气级的符墨,他之后闭关修行就又成了问题。 白骨观中用于单独修行的静室,也是需要花钱租的。 许道捏着袖兜,顿时感受到了身为区区道童的贫穷。 正当他纠结时,许道身旁突地传来惊叫声…… 第十二章 墨纹道徒 “好啊姓许的!你偷了我的东西,这就跑来鬼市中叫卖了!” 有点熟悉的声音在许道身旁响起,许道侧头一看,认出对方来。 惊叫之人正是马丕。 马丕一边叫着,一边走上前,似乎想要揪住许道进行理论。 但是许道只是瞥了他一眼,目中毫无波动。一具白骨骷髅当即走出,将对方挡住。 马丕被骷髅堵住,脸上却没有露出难堪之色,反而流露出等着瞧的神情。 这时呵斥声响起:“滚开!” 一个穿着火红道袍的道人从雾气中走出,他冷哼一声,一甩袖袍,便将许道的骷髅打飞到一旁。 许道看见突然出现的这人,目光微变。 红袍道人一出现,便盯着许道说:“是你拿了我的药引?” 原来马丕这厮回到石屋后,他左思右想,硬是压不下被许道抢走狐狸的怨气,再加上又被尤冰刺激了一番,根本平静不下心神修行。 他索性翻下了石床,趁着阴兵未至的间隙溜出屋子,往鬼市跑来。 马丕想的是许道夜不归宿,极有可能是跑到鬼市上处理东西了。他一方面可以寻一寻许道,另一方面也可以处理从同伙身上得来的好东西。 令马丕惊喜的是,他在鬼市上碰见了需要巴结的道徒,对方急需赤眼白狐。此人知晓许道手中有狐狸后,直接领着马丕在鬼市中寻找起来。 马丕望着许道,心想:“这下你倒霉了!” 许道来不及理会马丕,他心中闪过数个念头,连忙站起身朝红袍道人作揖,说:“见过前辈。” 红袍道人轻笑一声,说:“倒也识趣!” “既然如此,这狐狸我便收下了。”话说完,他便伸手往另一只骷髅手里的赤眼白狐抓去。 “啾啾……”赤眼白狐被人隔空捏住,再度叫出声。 许道看见了,心中暗道:“摄物术。” 此是一门小法术,可以让炼气境界的道徒隔空取物。之前被许道打残的道童,用的便是根据这门法术制成的符咒。 “嗯?”红袍道徒忽地眉头微皱,他目光不善的盯向许道。 赤眼白狐被抓起,但抱着它的白骨骷髅也用力,让红袍道徒未能得逞。 许道避开对方的目光,低声道:“此狐乃是在下辛苦捕得,其中的狐血对小道有大用,还请道徒前辈放过。” 但红袍道徒听见他的话,脸上顿时露出讥笑,说:“区区一个道童,也敢和我讨价还价。” “本打算等你三年期满,给你安排一个好差事,看来你是想去丹房中试药了?” 许道听见对方的威胁,顿时暗皱眉头。 丹房试药,正是道童们死亡率最高的杂务。不过许道有信心突破到炼气,倒也不怂。 马丕站在一旁,当即站出来喝到:“姓许的,休要不识好歹!” “若非大人刚好缺了这狐狸作为药引子,你当你是谁啊!” 听到这番话,许道猜测眼前的红袍道人多半是马丕的靠山,他细思了一会儿,说: “若前辈需要的是这狐狸的皮肉,尽可拿钱买去,唯有狐血留下便是。” 可红袍道徒听见,却呛声回答说:“那不凑巧,贫道正好要用这畜生的血作为药引。” “不仅如此,其他的皮肉骨骼也皆有用处。” 许道听见,顿时微皱眉头,他压着心中的情绪,平静说:“也可。前辈花钱买下便是。” 可红袍道徒一摊手,讥笑说:“若是我不想花钱呢?” 许道听见,心知此人来者不善,他眯眼望着对方,微微捏了下袖中的符咒。 但不待许道思量清楚后果,他便听见有人闷声说:“聒噪!” 咔咔声响,只见抓着赤眼白狐的骷髅一个踉跄,手中的狐狸飞出,突然落到了摆摊的摊主手中。 摊主捏着赤眼白狐,用手将其浑身上下抚摸了一遍,兀自说到:“品相不错,狐皮正好可以用来画符。” 他冲许道说到:“此狐作价七枚,狐血你自己留下,是否愿意?” 许道听见摊主的话,微微一怔,他当即就猛点头,应到:“可!” “甚好!”摊主听见许道的回答,兀自笑起来,只见他抓着手里面的赤眼白狐,手指微微用力,便听啪咔一声响。 “啾!!”摊主生剥白狐的皮毛。 狐狸食人,生命力强,还是活的,疯狂的哀鸣尖叫着。 摊主视若无物,信手动作着。 许道看见这一幕,眼皮都微跳,而旁边另外两人似乎也被惊住了。 摊主没有在意三人的目光,他剥皮完毕,将没有一丝破口的白狐皮扔到摊位上,然后捏着剩下的血肉骨骼,又开始熟练的削肉、取血、拆骨…… 前后费时不过两个呼吸,一具狐尸便被拆解完毕,对方将一个装满狐血的皮囊壶扔到许道跟前。 “哈哈哈!” 现场响起红袍道人拊掌的笑声。此人刚才没注意,这时反应过来了,一下子认出摊主。 红袍道人朝着摊主拱手,说:“见过墨纹道友。道友割取材料的手法果然精到,令人叫绝!” 他眯眼看了一下许道,在心中猜测起许道和摊主的关系。 这时,被唤作墨纹道友的摊主又闷声说:“无事便走,别扰了某家的生意。” 红袍道徒听见摊主不客气的话,脸色陡的变幻数下,但他居然轻笑一声,当真强忍着心中怒意,拱手说:“那便不打扰墨纹道友了,贫道告辞。” “哼!”此人盯着马丕和许道看了一眼,冷哼着转身,顿时甩袖消失在鬼市的雾气中。 “这……”马丕傻在了原地。 他忽地意识到眼前摊主竟是个红袍道徒也惹不起的人。 马丕连忙恭恭敬敬的朝着摊主行了一礼,然后立即惶恐的朝着红袍道徒追去。 眼见两人都已经离去,许道将目光放到摆摊的摊主身上。 他连忙作揖说:“多谢前辈施之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摊主点了点头,淡定的说:“既是某家的客人,何须在意那鸟货!” 他嗤笑一声,又说:“你那狐狸的钱不退了,直接在场上挑个东西抵价,可以便宜点。” 许道听见,自是点头称好。 还没等许道出声,摊主便指着摊子中的红云松脂,喝到:“就这个了,剩下的钱你看着给。” 许道盯着红云松脂,心中顿时一热,此物正是他需要的。 许道忽地望着摊主,心中想到: “此人如此好心,可是有什么企图么……” 第十三章 闭关突破 “废物东西!” 鬼市中,马丕刚追上红袍道徒,他迎面便得到一声叱骂。 啪!一声闷响,马丕的左脸变得通红,却是被红袍道徒隔空抽了一耳刮子。 红袍道徒厉声问:“那道童和墨纹道徒有关系,你怎的不早说?” 马丕觉得冤枉,他捂着红肿的腮帮子,哭叫到:“道徒老爷恕罪,姓许的和我同住一间屋子,从没听说他巴结过人。” “那摆摊的道徒前辈,小的也不认识啊!”马丕当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红袍道徒听见马丕说的,皱眉道:“难不成是墨纹那厮一时兴起,帮了他一把?” 红袍道徒在心中思忖许久,终究还是暂时按捺住要寻许道麻烦的念头。他冲马丕吩咐到:“你先看着,等知道那道童最后被分去哪里做活,再告诉我。” 红袍道徒心中计较着,若是许道被分去符院做工,且得到了好差事,多半便证明许道和墨纹道徒搭上了关系,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 而若是许道没有被分去符院,便证明许道和墨纹道徒的关系不大,他到时候再找许道的麻烦也不迟。 不过这点想法,红袍道徒自是不会和马丕细细解释,他只是冲马丕喝到:“着你七日之内,给我捉到一只红眼白狐!若是不行,到时候便取你的眼珠子来入药!” 马丕连忙应声,但一听见红袍道徒的要求,他顿时在心中叫起苦来。 马丕原本是想借助许道来挡锅,顺便能恶心死许道,谁曾想,他反倒因此被红袍道徒威胁、嫌恶了一番。 “悔不该当初!”马丕在心中暗恨到。 他非是后悔来找许道的麻烦,而是后悔今日上山时没有抢先下手,未能将许道直接打杀掉。 ……………………………… 许道这边,他正大步的朝着鬼市外走去,准备去静室闭关。 在他的腰间,挂着一只装满了赤眼狐血的皮囊壶,同时在他的袖子里面,还多了一只装着红云松脂的玉瓶。 虽然许道刚才在摊位前,暗自揣测着墨纹道徒是否对他另有所图。但他细细一思,自觉他上也没有什么值得对方觊觎的。 即便对方真的有所企图,那也得等他闭关突破之后再说。 既然对方敢给,许道自然敢收下,就算是对方和他结了个善缘。 不过许道该付的钱还是付了的,他又补了八枚符钱给墨纹道徒,算是以十五钱的价格买下红云松脂。 许道现在手中只剩下四枚符钱,好在已经足够他闭关一月。 一路直行,许道领着两具骷髅赶到了白骨观中的末等静室所在地。 静室建立于观中高山处,虽是同样被灰雾笼罩着,但此处的灰雾不仅不会遮蔽月光,反而还对月光有聚拢的妙效。 只是许道选择的不过是间末等静室,属于最差的那种,其花费七日一钱、一月三钱,妙效并不大,仅仅胜在安静、无人打扰。 即便许道不按时出关,也不会有人立即轰他走,反而会多等几月,防止打扰到静室中人的修行。 如此一来,许道完全可以在静室中多待很多时日。 只是他会错过道童们的杂务分配,等他出关,估计只剩下最为凶险的活计让他选。 但许道来此是准备突破到炼气境界的,这点压根没被他放在心上! 交过静室的符钱,许道又用最后的一钱买了一颗辟谷丸。 此丸能够保证肉身一月的饮食所需,同时因为无须食用五谷、不产秽物,对道人的肉身有清洁功效,于修行有益,所以才售价一符钱一枚,有些昂贵。 另外,许道自己也备了一些干粮和衣物,分别令两具白骨骷髅扛着。 就此之后,他身上再无一钱,三年以来辛辛苦苦积攒下的一点资粮已经全部拿出。 静室虽然名为静室,但实则是一处处蜿蜒曲折的溶洞,这些溶洞位于悬崖边上,顶部都开了通风采月的天窗,可以让道人吐纳月华。 许道得到一方号牌,沿阶登上了悬崖。他在靠近静室时,驻足望着雾气翻滚、黑沉沉的崖边看了许久,最终头也不回的走入所属静室中。 咔咔,等两具骷髅也进入密室,洞门口一道巨石落下,彻底封堵住洞门。 修行无岁月。 即便是许道不过一修道路上的童子,他一入闭关状态,也彻底沉浸在观想修行中。 每日间,许道只有饮食、观想、小憩三事。 他将手中的赤眼狐血分成数份,每一份都刚好足够凝结出一道符种虚影。 因为许道发现此种方法对符墨的利用效率最高,而且他每吞下一道符种虚影,最好是先消化完脑中的感悟,再吞服下一道。 如此能使得无字符箓的妙效发挥到最大。 有着无字符箓作为帮助,许道对太阴月华吐纳法的熟练度不断增加,他的修为进展也是一日比一日强。 许道体内的真炁一点一滴的积累,魂魄处于无声的壮大中。 十几日,或是几十日悄然过去。 许道手中的狐血已然消耗完毕,他体内的真炁也积攒到了一定地步,使得他神光外露,双目如烛。 许道端坐于静室中,整个人身材消瘦,但两眼明亮放光,浑身都透露出勃勃生机,有如透芽而发的微木,即将壮大成树! 睁开双目,许道望着静室中镶嵌的发光萤石,心中浮出念头:“是时候了。” 经过这些时日的修行,他已经将自身的状态调整到极佳,无论是真炁数量,还是心境,他都可以尝试进行突破。 许道默默掏出辟谷药丸,吞入腹中。 突破到炼气境界时,道人极有可能会沉浸在出窍的状态中难以自拔,阴神一连数日甚至十数日不归肉身。 此种状态既是道人的机缘,能借着突破之机增进感悟、壮大阴神,但也是一种危险。 根据道书上的记载,不少道人大意,突破时未曾倒在阴神崩溃上,反倒是栽在了肉身上。 因为道人的阴神一旦出窍,肉身便会进入假死的状态中,如同活死人,无法饮食。 对于普通道人,此种状态最多能维持七日。七日一过,阴神要是还不回归肉身主持活动,肉身的生机便会因饥渴而彻底枯竭。 到时候,道人回过神来,却发现肉身已死,当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其阴神虽在,但不成鬼仙,也只是无根之木,难逃一死。 许道非是散修,对此了解的一清二楚。 他有辟谷丸在,若是突破了,完全可以尽情的沉浸在突破后的大欢喜中。 思量清楚,许道袖中取出了红云松脂…… 第十四章 炼气出阴神 红云松脂此物,采割自山间一种名为红云松的炼气级妖树,此树惯于绞杀活人、野兽、妖物,用根吞食鲜血为生。 而红云松脂则是它浑身除去木心之外的最珍贵之物,只是松脂有毒,难以入药,故而多被用于调和成符墨。 许道打开玉瓶,看着瓶中鲜艳如血,沉沉如银的松脂,眼中露出期待的光芒。 他拿过砚台,将松脂慢慢的倒入砚中,又倾倒入半两朱砂,然后用捣药的工具慢慢研磨起来。 沙沙的研磨声音听在耳中,令人感觉分外舒适。 等砚台中出现一洼艳红的玉般液体时,许道停止了研磨,他手持符笔,默念起吐纳法的心诀,同时在脑中观想出太阴图案。 处于闭关状态中,许道三息之内便能再度进入修炼发状态,他的心神一沉静下来,立马手持符笔,笔尖浸润住松脂符墨,然后伏身在无字符箓上面勾画起来。 熟能生巧,许道颇似信手为之,但一副精致、魅惑动人的太阴月轮图案很快就出现在无字符箓上面。 此图栩栩如生,许道瞥眼看之,恍如纸上生血月,皎皎如圆盘。 他拿起无字符箓,轻轻一抖,顿觉手中的符箓沉重了许多。 许道盯着手中的符箓,又看向身前的燃着互炭火的火盆,深吸一口气,暗道:“就看这次了!” 闭关至今,许道心中早就生出了即将破关的感觉,只需要临门一脚,他便可以将吐纳法修炼至大成,凝结出符种! 只是这临门一脚对于很多道人来说,可能需要用数年的时间去踹开,甚至是一生…… 一时间,许道脑中闪过诸多设想,但他只是哂笑一声,手腕一抖,便将手中的无字符箓弹进了火盆中。 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无字符箓的确能够加速符种凝结,许道何必再去担心这、担心那呢。 符箓落入火盆中,被烈焰灼烧着,其上勾勒的符文图案开始脱离符纸,慢慢的盘踞于符纸上空三尺处,凝结成一道精致小巧的月轮。 无须再添加符墨,以红云松脂作墨的无字符箓,仅靠符面上的材料便成功凝结出一道符种虚影。 但许道盯着符种虚影,他沉吟数下,突地拿起砚台将砚中所有的符墨都往火中的无字符箓泼去。 滋滋! 灼烧的声音响起,血红色的丝线在火中大量生出,迅速缠绕上半空中沉浮的符种虚影。 嗡嗡、符种虚影轻颤,前所未有的凝实。 许道在心中道:“一鼓作气!” 他伸出手,往火上的符种一把抓去。 符种入手,摘入手心,收手掐诀,置于下丹田。 许道当即微闭眼眸,两耳返听,随着自己的呼吸,将心神沉入下丹田中。 人体有三丹田,分别是上中下,其中上丹田位于眉心泥丸穴,中丹田位于两乳间膻中穴,下丹田则位于肚脐往内的三寸位置。 道人炼气,需要先宁心静气,在人体脐下三寸,即下丹田处起火。 久而久之,下丹田位置就会聚拢出一团原始星云般的旋转之物,沉甸甸的像“铅”,称作“炁”,这便是真气。 真气对道人来说,是一道能用人体沟通天地的桥梁,其可变虚为实、化腐朽为神奇,拥有夺天地造化之威能,所以又称作“法力”。 《黄庭经言》:“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以成真”。 如此凝神于气穴,道人不断的吞吐吸纳日月精华天地灵气,后天演为先天,修行时如婴儿呼吸,一吸一呼,极缓极深,是为“胎息”。 胎息之后,便是出阴神正式“炼气”。 许道早已经步入胎息许久,他一入静中,便感应到了自身的真气。与此同时,无字符箓凝结出的符种被他的魂魄吸引住,缓缓吞入脑中。 轰!符种刚刚入脑,许道便感觉灵台轰动,仿佛顽石炸开一般。 他反观内视,顿觉脑中灵文闪烁,一颗颗字符大雨倾盆般流过,同时许道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月宫之中,周身白光一片,自己成了光。 此光柔和,令他体态通透,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处于愉悦之中。 在昏暗的静室中,可以目视的一线纯白光柱出现在许道头顶,绽放出柔柔光明。 究其源头,此光柱竟是从天边来,是月光凝聚垂落而成。 许道全身被笼罩在月光中,白皙如玉人,肌肤透出莹莹色,他的嘴角似笑非笑,两眼低垂,神光含露。 而此时,在许道的灵台中,一颗圆坨坨之物已经悄然生出。 其恍若中秋之月,皎洁的挂在许道泥丸穴中,释放光明,清扫灵台。 此物正是符种,太阴月华吐纳法凝结出的符箓种子! 有此符种在,许道自此可以时刻不停的运转吐纳法,法随心动,随时吞吐月光,演炼成真气。 只要月光不绝,许道体内的真炁便无枯竭之忧。 “关隘已破!” 许道心中生出一种大欢喜,他脸上似笑非笑之色更浓。 若非处于静中,他都想大笑三声以贺,不笑不足以为道! “无字符箓当真奇物,能采补生机凝结符种,提升法术的熟练度。今后内修符种,外炼符咒,或可闻道……” 诸多畅想一时充斥进许道的脑中,但当前最令他心动的,还是“阴神出窍”一举。 许道打散心中的杂念,他沉下念头,即刻调动体内翻滚不已的真炁,从下丹田起蒸腾而上,穿脏过腑,经中丹田一路往上丹田而去。 汩汩直流。 轰、真炁一入脑中,仿佛有条水银河流在他体内滚滚流动,发出千军万马的奔腾声。 许道只觉身子一晃,便感觉自己像是卸下了一层沉重的盔甲,他随时可以跳脱而去,不受束缚。 这是他行“还精补脑”之法,引真气入泥丸穴,轰开了魂魄和肉身间的屏障,因此三魂七魄凝成阴神,随时可以脱体而去。 寻常的道童,甚至是一些凡人也会能如此,他们会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可以随风而去。但他们一旦当真随风而去,立刻就是魂魄离体,性命堪忧。 但许道不然、 此时他修行的太阴月华吐纳法已经凝结成符种,永镇泥丸穴中,可让他的真气运转不息,阴神不惧风吹雨打。 事已至此,许道自是不会再有出怯弱之举,他当即睁开“眼”,“身子”轻轻一晃,便站了起来,脱离肉身。 一个身子虚幻透明的许道顿时出现在静室中。 这便是许道的身中身、心中物,阴神! 阴神的形体相貌和许道的肉身一般无二,但其眉心微亮,仿佛藏着一颗金刚石,坚不可摧。 这眉心之物便是许道凝结成的符箓种子。此物种在他的泥丸穴中,更是种在他阴神的泥丸穴中。 此时的许道阴神,浑身皆阴,属于鬼类,唯其眉心一点处为阳,是真炁枢纽,梳理着浑身的真气以稳固阴神。 一时间,许道身轻体灵,他心中生出诸多感悟,欢喜的想到:“这便是出窍么!” 许道原地蹦了蹦,发觉还能感受到空气和尘埃,也能踩到石头土块,但只要他运转法力,便能像水入海绵一般挤进去。 更令许道惊喜的是,月光正源源不断的挤进他的阴神体中。 哗啦啦,仿佛瀑布一般的冲刷着阴神,壮大着真气…… 第十五章 炼气三境 破关成功,厚积而薄发,许道在修道一途上终于从学童变成了学徒,走入仙道大门之内。 此番破关,因为有无字符箓的帮助,他的突破过程没有太大波折。 但三年以来的修道困难、苦闷、坚持,瞬间都在许道脑中闪过,令他一时感慨不已。 自此之后,许道便可以动用法术、绘制符箓、炼制法器……地位与实力同胎息境界相比,已是云泥之别。 单论寿命,许道已经可以活到一百五十岁,比百岁寿星都多一半。 一时间,许道沉浸在突破后的大欢喜中,久久不能自拔…… 但炼气境界只是仙道修行的一个开始,之后还有筑基、结丹、元婴等步骤,每一步都需要耗费前者数倍、乃是数十倍的努力和机缘。 甚至只是炼气境界,就又有前期、中期、后期三者之分,每一过程都需要苦苦的打熬真气,修行功法。 非有毅力者不能跨过。 其中炼气前期,指的是阴神出窍后能行走在月光底下,不惧风吹雨打,来去自由,唤作“夜游”境界。 中期则是真气强盛后,阴神也凝练,可以行走在日光底下吞吐日精,唤作“日游”境界。 而后期则是阴神无须借助肉身、法器等物,直接就能触碰到天地万物,可以纯用阴神搬动物品、施展法术。此时的阴神能大能小、可虚可实,唤作“驱物”境界。 “大道艰难……” 想到这些,许道及时的从欢喜中醒过来。他丝丝一思,连忙抓紧机会,开始感悟阴神的种种奥妙。 许道的阴神沐浴在月光之下,仿佛要和月光融为一体。 他隐隐间似乎听见了沙沙、啪咔的声音,这是阴神正在被月光灼烧、洗练,带给他的一种错觉。 与之同时的,还有细小的痛苦出现在他心中。 月光虽阴柔,不似日光一般爆裂,但也算是一种阴火,是从日光转化而来。 寻常人的魂魄被月光照住,不仅不会化月光为己用,甚至还会直接被月光晒死、烧死。 好在许道阴神中的真气在不断的流动,给他带来了丝丝凉意,能缓解痛苦。只要时日一长,这点痛苦就会被许道习惯,以至于消失。 只是沐浴了十个呼吸,许道忽地发觉真气增长之快,比得上此前的半时辰修行。 他心中闪过明悟:“果然,只有在阴神出窍之后,能用阴神吞吐月光,才算得上是‘炼气修行’。” 道童时期的胎息境,其目的在于养出真气,化三魂七魄为阴神,意义不在于真气的多寡,而在于有无、以及能否维持住阴神。 真正的炼气,从遁出阴神开始。 因为仅靠肉身的口鼻呼吸,其摄取月光的效率远远比不上阴神。 阴神在外,是用浑身上下每一处在吞吐月光,宛如和月光打成一片,不分彼此,而不似肉身一般,只能用口鼻小口小口的攫取。 此种状况就好像夏季天气炎热,一种是直接蹦入水中,从头到脚的透彻凉爽,另一种则是以手捧水,慢腾腾的浇水驱热。 此两种方式的效率,天差地别。 除了修行效率之外,许道发觉天地变得真实许多。 他抬头向上看,能直接看见数不尽的月华正在从太阴星中散播而下,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还有诸多的星光在闪烁,世间充斥着无数种气息,灵气、杂气、人气…… 回头看自己的肉身,许道还能看见肉身四周涌动着血气,彰显其肉身之鲜活、生机勃勃。 第一次出窍的体验,对道人来说极为震撼,也难得。 传闻有些天赋异禀的道人,夜出阴神,朝则日游。 其一夕之间能从炼气前期跨到中期,靠的不仅仅是天赋异禀,也是初次出窍带给的种种好处。 意识到这点,许道沐浴在月光下,凌空盘坐而起。 他沉下心神,迅速吞吐起月华,开始打磨增长起体内的真气。 吐纳法的符种就镶嵌在他阴神的眉心,正微微闪烁,和天空上的蒙蒙白月相对应,使得月光源源不断的涌入他体内。 月光如潮,潮起潮落,许道体内的真气,前所未有的壮大着! 有着辟谷丸作为保障,他无需分心照看肉身,可以一门心思的沉静在修行中。 一夜、一日。 夜则吞吐月华,增长真炁;日则避光炼术,锻炼阴神。 很快,三日、五日。 七日、十日……十几日过去。 许道迟迟没有回归肉身。 直到他彻底消化完初次出窍的好处,才从悟道般的修行体验中回过神来。 此时许道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天,但他估摸着应该在三十日之内。因为肉身血气依旧旺盛,没有一点点要枯竭的迹象。 心中轻叹,许道有点眷恋刚刚的修行状态中,但初次出窍新奇感已经过去,他再无法返回。 “回归肉身罢。”许道心中浮现这个念头。 略微犹豫,许道的念头刚一落定,未等阴神有所动作,肉身那边就传来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力,将他的阴神猛地吸去。 只是眨眼间,许道便发现自己已经身披重甲,身子再无轻灵之感,好似坠入了水中,一举一动都难。 细细一究,他才意识到所谓的“重甲”其实就是他的肉身。 许道的阴神已经回归,藏在肉身中了。 间隔许久后回到肉身,他的意识和身体有了些许的疏离感。但体内的真气一动,肉身就开始温热起来,不分彼此。 道人的阴神回归,无须主动扑向肉身,往往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回到肉身中。 速度之快,和光电一般。 只是阴神在出窍之后,是无法感受到肉身状态的。若是有人趁其不备,打杀掉肉身,道人也没办法。 所以道人在遁出阴神之前,必会择一善地,妥善的安置肉身。 又或者设下种种防护、预警手段,以免肉身被人发现、坏掉,失了性命。 许道睁开肉眼,目中的光景明亮清晰,他就着月光,发现衣服上居然有一层薄灰。 面上微笑,许道法诀一掐。 静室中的气流顿时浮动,眨眼间,他身上的灰尘就皆数褪去,衣物干净如初。 第十六章 出关遇熟人 许道这是使了一个法术,避尘决。 此诀能清理他周身的灰尘,以保持身子洁净,属于不入流的小法术。 更准确的说,这是一门胎息级别的法术。 法术和道人一般,亦有等级之分,大体可以划分为胎息、炼气、筑基等种种级别。 其中胎息级的法术不入流,又叫做小法术、术法,甚至是戏法。 每个等级的法术,除开类似于吐纳法之类的秘法以外,道人们如果想要修炼,修为最低也得和法术的等级一致。 否则一旦真气强度、阴神强度跟不上,强行修炼的后果,九成是失败,另一成则是走火入魔、惨遭反噬。 此外,每一等级的法术依据潜力和威力的不同,还有上中下三等划分。 上等法术的潜力和威力必定比中下等法术要好,但同时的,修行难度和要求也比中下等法术大、苛刻。 但也有部分法术不仅威力巨大,其修行过程也不苛刻,属于秘法一流。 此种法术极为稀少,都是道门、家族中的秘传,非核心、真传子弟不得传授。 可惜的是,在许道手中,不仅没有所谓的上等法术、秘法,甚至连一门炼气级别的法术都没有。 他只能拿胎息级别的法术练练手。 胎息法术和炼气法术不同,没有多少降妖伏魔的威能,无法让道人上刀山下火海,也无法让道人陆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仅仅能起到一些辅助作用而已,譬如清洁、搬物、望气…… 这些时日以来,许道夜间吞吐月光炼气,白天没有月光时则是修行小法术,以尽量的开发阴神奥妙。 其中有一种小法术唤作“摄物术”,能令他隔空取物、搬运东西,正鬼市中红袍道徒用过的。 此术一旦使出,许道便好似新长出了几只无形之手,能伸缩如意,可大可小,随生随灭,虽无太大的威能,但对于他的日常生活来说,甚是方便! 除此之外,许道还修行了穿墙术、神行术,但这两种法术非是作用在外物或是肉身上,而是作用在阴神之上。 能让许道阴神出窍后,穿墙遁地更加方便,来去随风也更加自由、 以上几种法术的上手极为简单。 许道只需要观想数日便能成功施展出来,并且稍微熟练十来日,无须大成,他就能随心所欲的施展,宛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但是话说回来了,这些法术虽然被归类为胎息级别,但也不是道童们能够修行的。 一方面是修行吐纳法之外的法术,会令道童们分心,妨碍修行。 另一方面也是道童们的真气浅薄、阴神脆弱,难以负担法术的消耗,有害而无益。 只有在步入炼气境界以后,道人们才会开始修行法术,以期能获得护道之力。 这法术之能,也是道人开始纵横天地的倚靠和凭仗! 心中遐想着,许道抖了抖衣摆,他生出要修行炼气级法术的念头。 雀跃中,许道从地上站起,在昏暗的静室中踱步走着,一时面上踌躇满志。 忽地,他目光微怔,发现静室门口居然有两堆白骨。 好在许道立刻就反应过来,意识到两堆白骨是那骷髅道兵所化。 骷髅道兵由白骨道兵符制造而成,属于最低一等的傀儡、道兵,只能活七日。 一旦七日过,骷髅体内的法力消耗完毕,立刻就会骨消身折,先后坠为两堆白骨。 许道进入静室后直接就沉浸在闭关中,没有留意骷髅们的变化。 他望着两堆白骨,轻步走上前,抬起袖子随意一拂。 沙沙、两堆白骨忽地坍塌,变成了两捧灰白色的骨灰,并且溅起大篷灰尘。 许道伫立在静室门口。 他身形消瘦,身子四周骨粉缭绕盘旋,气质极为幽深玄妙。 默默思索着,许道心道:“该出关了。” 他望着眼前沉沉的石门,面上微笑,心中念头一动。 咔的一声,静室的机关立刻“自动”开启,石门轰的一颤,便缓缓向上抬升,露出了洞室外的景象。 洞外漆黑,山风带着白骨观中长存的雾气扑面而来,冰凉沁人,令许道两鬓的发丝都摆动。 他走出洞室,发觉天上的月亮的蒙蒙,和静室中的似乎不一样。 “哈哈哈!”许道轻笑几声,他一甩袖袍,随手摄过静室中的随身物品,便大踏步的往山下走去。 ……………………………… 许道此番出关,记不得自己闭了多久的关,也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辰。他惬意的踱步在白骨观中行走,不似之前一般低头的急行。 许道下意识的往道童居所走去,但等走到了附近,他才脚步放缓。 此时已经是夜深,道童居所内有阴兵在巡游。许道如果闯进去,便是犯了宵禁,会被阴兵抓住 正当许道站在原地思忖时,突地有喊话声响起:“咦!” “喂!这不是姓许的么?许大官人、许大官人。” 许道听见声音一怔,感觉对方的声音有点熟悉。他侧头一看,看见一张长脸正从道童居所内走出来 此人不是其他,正是许道的舍友马丕。 马丕不是独行,他身穿黑衣,脚踩黑靴,头戴黑帽,同一个白衣人一起走在街道上。 两人手中都提着纸灯笼,上面分别写着“报”、“更”二字。他们的腰间还挂着盏铜铃,行走间铜铃摇摆响动,在夜间发出渗人的叮叮声。 白衣人长吟说:“子时已到,鬼门开,阴气盛!” 马丕立即叫到:“固精气,用文火,防微杜渐。” 两人一唱一和,颇为默契。 许道瞧着他们的黑白分明的高帽道衣,认出两人此时的身份来——报更无常。 这是行走在观中打更报时的杂役,能令观中人知晓夜里时辰的多少。 同时在道童居所中,报更无常们还会告知每一时辰应该施展的修行方法,好方便于道童们的修行。 马丕报时完毕,脚步轻快的朝许道走来。 他走到许道身边,提起手中的灯笼照看许道,脸上笑嘻嘻的。 许道也打量着对方,眯了眯眼睛。 没等他出声,马丕突然喝到: “兀那道童!来此作甚,可知犯了宵禁?” 第十七章 遵循禁令 许道听见,微微一怔。 马丕还以为是自己吓住了许道,得意的笑起来。旁边身为白衣无常的杂役也嘟囔喝到:“这么晚了还来此作甚?” 许道听见两人的喝声,他脸上没有露出恼怒之色,反而笑吟吟的打了个稽首,说:“见过两位道友。” 马丕瞧见,从腰间掏出一盏铜铃铛,不客气的说:“少套近乎,信不信我现在就唤来阴兵,将你铐起来!” 报更无常在观中巡逻,一并兼着防火防盗的职责,他们腰间挂着的铜铃铛注入法力后摇响,可以将附近的阴兵唤过来。 但许道瞧见他的举动,并不慌张。 炼气境界的道徒在白骨观中已经是主人一流,而阴兵、报更无常等都是奴仆,地位低下,即便对方唤来阴兵,许道也不惧。 不过马丕不知道许道已经成就炼气,他虽然有些诧异许道现在才出现,但压根就没有想过许道是去闭关,并且成功突破到了炼气境界。 在马丕看来,许道和同屋中的尤冰一样,都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之人。 瞧着许道从容的神色,马丕想起之前和许道的过节,他脸上垮了下来,试探说:“多日不见,不知许大官人如今在何处高就?” 许道听见他的话,想到自己应是已经错过了杂役分配的环节,摇了摇头。 他在心中忽地想到:“不知尤冰道友现在如何……” 马丕看见他的动作,谨慎的又问:“没去符院?” 许道随口答到:“没。” 听见这话,马丕他心中一喜,想到:“这厮没去符院,看来是没能抱上大腿!可以和大人说道说道,整死这厮。” 却是马丕被红袍道徒叮嘱过,让他留意许道的去处,等探清了许道的背景后,再行报复之举。 马丕瞧着自己手里的灯笼,摸起腰间的铜铃铛,忽然意识到:“无须叨扰大人,我现在也能整他!” 想到这里,他嘴角的笑容阴冷起来。 许道没有在意此人的阴笑,他看着对方,直接问:“你可知尤冰、喻阳炎二位道友如何?” 马丕听到,先是讥笑似的说:“喻阳炎早就突破到炼气境界,应是不劳你操心。我看,你是想问问尤冰那骚货?” 许道听见对方口中的词语,微微挑了挑眉毛。 马丕紧盯着他,脸上露出了淫荡的笑容,立即说:“尤冰那骚货找你双修,你怎的拒绝了?” 他一脸回味的表情:“你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旁边白衣无常听见,来了兴致,问:“尤冰那女人你们认识?” 得到马丕肯定的回答,此人搓了搓手,“好你个马屁精,还是一屋的,走大运了!味道如何?” 马丕听见同伴的称呼,眼神略阴沉,但他望着跟前的许道,还是作出回味无穷的表情,说:“味道啊?妙啊!哈哈哈!” 许道听见两人的对话,眉头皱起。他回想着尤冰此人的模样,心中暗道:“终究是熬不住,用身子搏了一搏。” 观中的女道童如果不成道徒,身子被人索去只是早晚的事情。对此许道无可指摘,起码对方还是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性的搏了一搏。 道门的残酷从来都如此。 但是许道看着眼前的马丕,却是眼神不善起来:“怎的还被马丕这人趁机而入了?” 在他看来,尤冰此人若是选择双修,再差也轮不到马丕才对。即便是献身,旁人,又或者喻阳炎都比马丕更加合适。 另一旁,马丕和同伴还在戏谑交谈,口花花,他一脸可惜的说:“可惜骚货的身子第二天就脏了,若是干净的时间长点,指不定本大爷还能借她的元阴突破到炼气境界。” “知足罢!此女说是千夫骑、万人跨,但也只听你说是亲自尝过味儿的,羡慕!” 白衣无常听见马丕的话,适时发出叹声。而马丕的眼神忽地有些不自然,但他很快就掩饰住了,得意笑起来,“那是那是!” 许道冷眼旁观着,心中正琢磨要不要扛着处罚,直接打杀马丕。 此人甚是聒噪了。 未等他想好,马丕忽地又冲许道说:“老许可是羡慕、懊悔了?哈哈哈!” 闻言,许道面上忽笑,他温声问对方:“还有话?” 马丕听见,眼珠子一转,此人当即把脸色一板,喝到:“拽什么拽!犯禁的事情咱俩还没算清!” 许道瞥了眼街道上的红线,说:“贫道尚未踏入线中,何来犯禁之说?” 道童居所附近都画有红线,区分居所内外,以作警戒用。 但马丕听见,挤着眼睛冲同伴说:“此人犯禁后逃出,为我们亲眼所见,道友可能作证?” 白衣无常明白过来,对方瞅了瞅许道一眼,盯着道童袍子点头:“可以作证。” 得到同伴的支持,马丕脸上露出狞笑,他立即摇动手中的铜铃,说:“姓许的,大爷现在就送你去阴牢!” 叮铃铃!铜铃声响,在夜色中激起一阵涟漪。 许道抬眼一望,发现远处的街道立即幽幽浮现几点鬼火,往这边飘来。 看见马丕的恶意如此明显,许道摇头失笑,伸手指着对方:“聒噪马屁,想与我做过一场?” 但马丕听了,眼中却露出嘲讽之色,他退后一步,讥笑说:“谁要与你做过,某家秉公执法而已。” 马丕紧盯着许道,威胁说:“姓许的你注意点!要是你敢掏出符咒,休怪我等不客气!” 但他自己和同伴却是忙不迭的拿出了符咒,目光警惕的望着许道。 许道瞧见两人的举动,又哑然失笑起来。 按照观中的律令,道童们若是遭遇阴兵的盘查,是不得用符咒抵抗的。否则阴兵就有权将道童勾魂而走,直接打杀掉! 马丕这是打了个好算盘,如果许道掏符抵抗,许道便是违抗了律令,即便阴兵不勾魂,他马丕也要打杀许道。 而如果许道束手就擒、不抵抗,等许道被关进阴牢后,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是这一切的基础,都是建立在许道只是道童之上。 许道将手从背后拿出,说:“既然如此,贫道便遵循禁令,不用符咒。” 马丕听见,心中大喜,他讥嘲的望着许道。 可不等他笑出声,他和同伴的神色就僵住…… 第十八章 誓不为人 许道袖手站在两人身前,面上神色如常。 而对面两人则是眼中惊恐,其中马丕的额头上更是冒出了冷汗。 “法、法术!”穿着白衣的杂役失声叫出。 此人紧盯着自己的双手,明明他的眼中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他的两只手分明就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别说动用符箓,连挪动一丝都做不到。 马丕的嘴皮子哆嗦,同样失声叫出:“炼气?不可能!姓许的你突破到了炼气境界?” 许道手中空荡荡的,周身也没有符箓燃烧的迹象。他没有回答两人的话,只是看着对方,脸上微微一笑。 啪咔!一声脆声响起,现场立即响起惨叫声。 “啊啊!”在马丕惊恐的目光中,他的两只手掌被无形之力折断,瞬间耷拉下去,软趴趴的垂在手腕上。 马丕的面孔扭曲起来,他身子蜷缩,一下子捂着双手在地上打滚,痛苦的呻吟。 而另一边,马丕的同伴瞧见这一幕,也吓得身子哆嗦,连连向后退,脸色变得煞白起来。 许道虽然还没有学习炼气级法术,但他已经熟稔的掌握摄物术等小法术。 刚才便是许道趁两人不察,暗中使出摄物术禁锢对方,先是防止两人动用符咒,然后又活生生掰断了马丕的双手。 不过即便已经禁锢住两人,许道还是法诀再一掐,将对方手中、身上的符咒、铜铃等物全都卸下。 咻咻!数张黄扑扑的符纸从马丕两人身上飞出,落到了许道的手中。 许道捏着擒来的符咒,心中暗道:“胎息级的法术虽然威力不大,但也能对敌,特别是在面对凡人和道童时。” 许道瞥了眼惊恐的两人,忽地明白为何道徒和道童之间的地位天差地别。 他拢着手,站在马丕跟前,笑问:“你我同舍一场,又何必兵戎相见呢?” 马丕听见许道说出这话,趴在地上面部疼得扭曲,但是他居然能忍住痛苦,咬着牙不叫,转而强笑说:“是、是。许道、、大人说得对!是小人冲撞大人了……” 马丕抬起头,发现许道的表情依旧玩味,他狠下心,竟然趴在地上磕头,叫到:“还请大人看在昔日的情分上,饶了小人!” 磕头声砰砰作响。 许道听见对方口中的“情分”两字,默默的看了马丕几眼。 他摆了摆衣袖,轻叹一声,说:“也罢……” 得到许道的回答,马丕佯装狂喜,但他心中不仅没有生出感激之情,反而涌起源源不断的屈辱情绪。 “没想到我马丕今日还要在这人面前磕头认错。”他抬头看着,面上继续强笑。 正当他磕着头,准备说出感激的话时,一股强烈的刺痛出现在他的腹部位置。 “这是……”马丕的表情僵住,他低下头看向疼痛出现的部位,眼中一时惊愕和难以置信。 “咳咳咳!噗!”马丕趴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马丕已经来不及去在意自己折断的双手,他用耷拉的手掌捂着腹部,绝望、不敢相信的望向许道: “你、你废了我的丹田?” 散乱的真气在马丕的腹部散开,令他的身体和心神皆数发凉。 噔!旁边的杂役听见,顿时被吓得脚下一软,一屁股跌倒在地。 杂役哆嗦着,连忙也匍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来许道的注意。 这是许道使出摄物术,将劲道打入马丕的体内,一下子击散了对方的真气,打烂了对方的丹田穴。 而丹田一废,道人便再难修行。 面对马丕投来的目光,许道矜持的点了点头,回到:“正是。” 既然此人以同舍之情祈求,许道也不好推脱。 不过许道也担心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索性就废掉此人的丹田,绝了对方的修行前途,也算是成全两人间的“情分”。 听到许道的回答,马丕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失掉,他明白体内的剧痛非是幻觉。 马丕一时眼神恍惚,表情呆滞住,像是被吓傻了。 处理掉了马丕,许道瞥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白衣杂役,对方顿时被吓得身子一阵哆嗦。 许道在心中暗道:“此是观内,终究不便杀人,今日便先这样。” 思量清楚,他一甩袖袍便准备离去,但才走出半步就顿住了。 呼呼!阴风吹起。 四簇鬼火突地在三人身旁浮现,浓重的湿气阴气扑面而来,雾气一滚,四周有身影浮现而出。 是四个古怪的“人”,它们的脸色苍白如纸,神情也呆板,身上穿着皂衣皂帽,手拿铁尺、铁索,好似凡间的杂役一般。 但许道可以清楚的看见,这些“人”身上的衣服更像是纸制,而非是寻常的布衣,同时它们的身子也虚幻,非是实物。 这便是“阴兵”,在白骨观中巡游四方的鬼物道兵。 许道瞧见阴兵现身在四周,眉头皱起。 正当他思忖时,马丕也看见了阴兵。 这些阴兵正是马丕叫过来的,但他此时脸上一片惨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阴兵一来,马丕心中的恨意也勃发起来,他脑子一蒙,抬起头看许道,居然嘶声道: “姓许的,你废我丹田!不报此仇、我马丕誓不为人!” “嗯?”许道闻言看去,挑了挑眉毛。 只见马丕面上狰狞,眼中狠意深沉,一片癫狂之色。 许道顿时明白过来,此人对他的仇恨已经深至不可化解的地步。 但紧接着,许道洒然一笑,心道:“不可化解?那便了解因果。” 他弹了弹手指,冲马丕反悔说: “既然如此,还是请你别做人了罢。” 马丕闻言,脑中电光一闪,他顿时眼睛瞪大、瞳孔微缩,急声喝到: “尔敢!阴兵尚在……” 可没等他说完话,他的脸色就大变,喉咙中发出嗬咝声,“咯咯……” 在马丕难以置信的表情中,他恍惚间听见了咔嚓一声。 瞬间,马丕眼里的神采黯淡下来,他的身子一软,脑袋耷拉下。 尸首倒地的声音响起。 四下顿时寂静,一队阴兵还幽幽伫立着,无声无息。 趴在地上的杂役因此更加惊恐,他身子哆嗦着,祈祷许道千万别叫他。 但是很快,现场响起声音:“兀那道童……” 杂役身子一趴,哭叫到:“道长饶命!道长饶命!小人该死……该死!” 他一边磕着头,一边抽自己耳刮子。 许道见此,目中有些无奈,他摸了摸下巴,暗道:“贫道有这么凶恶么?” 第十九章 剑修一道 许道指着地上的尸体,冲杂役喝到: “此人先是诬陷冲撞于我,后又居心叵测,想要害我……最终为我所杀,你可看清楚了?” 杂役听见,磕头的动作微顿,他心中大喜,自忖自己有了活路,立刻叫到:“看清楚了!我看清楚了!” 杂役趴在地上,忙指着马丕还没凉透的尸体,大声复述说:“是这厮企图谋害道徒大人,大人只是自卫罢了。” 许道听见,满意的点点头,随口道:“孺子可教也。” 许道瞥了一眼周围的阴兵,轻喝到:“你且带着这些阴兵回去交差,和巡夜的道徒好生说说。” 观中既然有阴兵巡游四方,其背后自然也有掌管阴兵的道徒在值守。 许道望着黑黢黢的道童居所,留下一句话:“贫道先回丁字号十五歇歇脚,有事再来找贫道。”话说完,他便迈开步子往一幢幢石屋走去。 这时,围堵在四周的阴兵终于有了反应,它们不仅没有阻拦,反而纷纷低下头,拱手作揖,立刻给许道让出一条路来。 瞧见眼前这幕,许道眼中露出了然之色,“果然,成就炼气之后,阴兵再不敢随意捉拿。” 其实就算这四只阴兵想要捉拿他,许道也不惧。他的阴神已经凝实、能出窍,虽然尚未修行炼气级别的法术,但也不是区区四只死物能够折辱的。 杂役不知其中缘由,只是觉得阴兵能主动向许道行礼、让路,更显得许道地位尊贵。他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喘的送许道离去。 许道再没有搭理此人,沿着街道,径直往先前居住的石屋走去。 此时已经是夜深,附近异常安静,即便刚刚响起惨叫声,因为宵禁的缘由,也没有道童敢出来探看。 而许道都已经当街杀人了,自然也不在意所谓的宵禁。不过他闯入道童居所后,依旧是轻步缓行,没有去打扰他人修行。 行走片刻。 许道走到熟悉的石屋跟前时,心中想到:“不知这屋中是否有新人入住?” 他扭头看了几眼,发现周遭的屋子或开或闭,都格外安静,没有一丁点人气。于是他放心下来,随手嗑了一下木门,便推门而入。 可是刚一推开木门,许道就感觉眼中一亮。 铮! 他耳中响起一声金属摩擦声,一道冷光突地飞来,隐隐带着杀机。 许道瞬间被惊出一阵冷汗。好在冷光突入到他的身前一尺,立刻就悬停住,和无形之物较起劲来。 这是许道及时使出了摄物术,挡住了此物。他连忙凝神看去,发现身前的冷光是一柄剑器。 其剑古朴,长五六尺,周身正发着莹莹寒光,自带一股杀机。 此剑急速射来,几乎迅雷不及掩耳,若非许道用法及时,恐怕登时就可能被它割了脑袋。 而且此剑甚是锋利,马上就要从许道的摄物术中挣脱出。许道赶紧捏住袖中符咒,准备打落此物。 但又是锵的一声响,杀向许道的剑器往后一缩,游鱼般在石屋中跳动几下,然后落在了石床上。 床上竟然有一人,对方正盘膝而坐,手中还按着一柄剑鞘。 许道止住自己的动作,连忙循目看去,口中发出轻咦声:“喻阳炎?” “嗯?”石床上那人听见,动作微顿,也睁开双眼,等他看清许道的模样,同样惊愕:“许道。” 两人相互辨认,顿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待在石屋中的用剑道人,正是许道三个舍友中的最后一人,喻阳炎。 此人连忙从石床上走下,口中说:“我道是何人不请自来?原来是你啊。”他朝许道作了一揖,歉意说:“适才正在修炼,没认出道友,唐突了!” 许道听见对方的解释,按捺着情绪回了一礼,然后瞥看石床上的那柄长剑。 喻阳炎注意到他的目光,脸上轻笑着,手中法诀一掐,轻喝:“潜龙!” 嗡嗡!剑器得令,咻得一闪,便跳入喻阳炎的手中,被他抱住。 抱住长剑,喻阳炎介绍到:“此剑名为‘潜龙’,原是家乡潜流河上一柄镇水压桥的斩龙剑,百余年来暗自生灵,被我寻到,便炼成了本命法器。” 许道听见此人的话,指着对方手中的剑器,目光惊奇:“如此说来,你是走了剑修一道?” 喻阳炎听见,昂然点头:“正是。” 得到对方的回答,许道心中的些许芥蒂也放下了。 道人修行,从胎息境界突破到炼气境界,并非只有凝结符种可以。 具体而言,包括凝结符种在内,有四种方法可以突破到炼气境界。 其一便是如许道这般,将吐纳法凝结出符种,镇在阴神中。如此能令真气生生不息,护住阴神在外行走。 此种方法须得道人天资聪颖,刻苦修行,能将法术修炼至生出符箓种子。 其二则是寻得一二天地奇物,将之炼入阴神中,同样能护住阴神行走在外,成就炼气境界。 此种方法承自上古炼气士,须得道人福缘深厚,又或者有高人赐予奇物才可。许道此前下山,打的主意也有寻找这类天地奇物。 而第三种,则是许道刚才口中说的“剑修”一道,剑道。 此道乃是将阴神寄托在外物之上,炼制成本命法器,进而可以让阴神行走在外,突破到炼气境界。 其难度相比于第一、二种要简单许多,只需要寻到一件法器、又或者是可以炼成法器之物,非独为剑类器物,然后将阴神炼入法器中即可。 只是此道一入,阴神再不可驭使其他的法器,也不能修炼各种法术,只能修习剑术。 并且“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剑修一道和仙道养生的理念有所抵触,虽善于杀伐,但难得长生。 不过,此种方法能突破到炼气境界,可成就剑仙,依旧是一条通天道路。 许道曾经考虑过这个途径,但他不仅不是仙家子弟,也不是人间的豪强儿女,莫说法器了,他连符钱都少有,顶多下山撞撞运气。 许道瞥着喻阳炎手中的剑器,忽地想起自己三年以来的苦修,一时目中微羡…… 除了以上三种,突破的第四种途径则是真气不入上丹田,改入中丹田,不修阴神修肉身。 这种途径以前叫作“体修”,但如今已自成一道,唤作“武道”。 第二十章 一观三都五主十八头 两人见礼,喻阳炎盯着许道,迟疑道:“你刚才使出的是……法术?” 许道推门时,此人的阴神正附在剑器中演练剑术,刺中许道时他虽然立刻就收回,但之所以没有伤到许道,还是因为许道自己格挡及时的缘故。 许道听见对方问题,直接点头。 喻阳炎得到许道的肯定,脸上露出讶然之色,他目中微亮,追问:“道友可是成功凝结了符箓种子?” 许道颔首:“正是。” 听见这话,喻阳炎张口赞到:“许兄惊才艳艳,某家不得不佩服啊。” 他面上佯作惭色,自言说:“同屋三年,许兄的刻苦是旁人难以企及的,如今炼气功成,当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此人笑着向许道连连拱手。 喻阳炎的为人有些清高,三年中未曾和许道有过太多的交集,但对方情理分明,非是纨绔子弟或阴险小人,可以一交。 细细想着,许道也拱手回答:“侥幸而已,喻兄谬赞了。” “勿要谦虚!”喻阳炎笑着,纵身一跃,跳回石床上盘坐起来。他将剑器摆放在膝上,然后邀请许道也坐上来。 两人同住一屋,虽然之前的关系偏淡,但如今都已成就炼气,今后各有前途,自是相互熟络起来。 许道也跳上石床,盘坐着和喻阳炎闲聊。 两人感慨一番修道的艰难,又各自叙说了一下突破时遇见的困境,紧接着许道搭话,问: “道友都已经突破到炼气境界了,怎的还住在这简陋石屋中?” 喻阳炎听见,解释到:“在下也是刚出关不久,寮院还没开始登记,观中也无其他去处,索性便继续住在这里了。” 询问一番,许道才知道白骨观对于突破的道童另有一套处理流程,还有数日,寮院会邀请各个新晋道徒一齐去晋升,一并发放道袍、奖励等物。 细细交谈着,喻阳炎慨叹说:“今二三百余人,成就炼气者不过七八,其余者皆被贬为奴仆矣。” 许道想起房中的尤冰,也是轻叹一声,接话说:“虽为奴仆,但也还有突破的可能。” 喻阳炎听见,摇摇头说:“难也。” 说罢,喻阳炎话锋一转,开始和许道交流白骨观中的情况。 许道三年以来都是苦修,且是今日才出关,还未接触到其他的道徒,他听对方说了一会儿,顿时了解不少新情况。 原来白骨观中人数过万,但道士总共就只有九个。 道士者,道中士人,为炼气境的更上一层楼——筑基境道人的称呼,非是寻常道人可以自称。 九个道士在观中被叫做“一观三都五主”。 其中“一观”是指白骨观主,此人修为数十年前便已经是筑基境后期,如今的修为更是不可知晓,传闻已逼近结丹。 “三都”则是指观内的三大山头,都管(掌管条例规矩),都讲(掌管功法典籍),都厨(掌管钱粮财物),听闻修为都已经是筑基中期。 “五主”则是观中的五院,器院(负责法器矿产等),丹院(负责丹药灵食等),符院(负责符箓阵法等),兽院(负责妖兽种植等),以及寮院(负责监督管理等)的五个院主,也都是筑基境的道士。 除此之外,观中还有“十八头”之称,分别为库、庄、堂、钟、鼓、门、茶、水、火、饭、菜、仓、磨、碾、园、圊、槽、净各个杂役的执事头头,由观中修为高、贡献大的道徒担任,其无须负责具体的杂事,自有副手担着,但每月的符钱俸禄不会少给。 因此白骨观中有“一观三都五主十八头”之说,此中人等都是厉害角色,不可招惹,须得要紧的巴结着。 许道听喻阳炎说着,结合过往的听闻,顿时对观中的大小势力了解许多。他心中一动,想起来一人,忽地朝着喻阳炎拱手,问:“喻兄可知观中有一叫‘墨纹道徒’的前辈?” 喻阳炎听见,微挑眉毛,诧异说:“怎的、许兄认识此人?” 组织一下言语,喻阳炎回答说:“墨纹道徒便是观中‘十八头’中的一头,具体担着什么职务不甚清楚,但此人的厉害之处我倒是知晓。” “听说这人以秘药绘刺符箓于身,浑身上下、口耳鼻舌处无一处不是,每每作法,其施术迅疾且诡异,寻常人不能应对……” 听喻阳炎介绍着,许道想到: “此人果真是观中的厉害角色,难怪红袍道徒见他发话,立刻就走掉了。” 许道暗思:“如今既已成就道徒,可否前去道谢一番,借机结识……” 不过喻阳炎说完,又问许道凝结符种是何体验,许道也就按住想法,简要说起一二。 谈着谈着,两人交流起法术剑术种种,话语中都透露着对今后的修道生涯的憧憬。他们的关系也一下子亲近许多,远胜之前的三年相处。 突地,喻阳炎停住话声,其膝上的剑气轻鸣,他顿时往门口望去。 许道也察觉到了动静,扭头看去。 呼呼!一阵阴风在石屋中刮起,有身影在门口一晃,直接走了进来。 是团黑漆漆的雾气,雾气穿进屋中,摇身一变化作一个矮小的人形,朝两人笑嘻嘻看来。 许道和喻阳炎瞧见,对视一眼,当即站起身行礼:“见过道友!” “嘻嘻!”矮小人影简单回了一礼,说:“二位道友好生雅趣,抵足而眠耶!” 这穿门而来的人正是一阴神出窍的炼气道徒,他挥挥手,身后走出一队阴兵。 阴兵皂衣皂帽,手中拿着铁尺铁索,正拷着一道魂魄,像是押解犯人一般押着。 魂魄口中痛苦哭嚎:“饶命、大人饶命!” 许道望见,目光微怔,因为被阴兵拷着的魂魄正是之前被他打发走的杂役。 这时登门的道徒出声:“贫道龙礼儿,二位谁是许道?” 喻阳炎望向许道,许道也拱手称:“贫道便是。” 龙礼儿指着身后拷来的魂魄,笑着说:“贫道今夜值班,此人和马丕道童一同欺辱许道道友,罪大恶极,触犯禁律,依律应勾魂七日,以示警戒。” “马丕者已经被道友手刃,不再追究,剩下这人不知道友可有打算,是否需要严惩,或取魂炼为阴兵?” 许道默默听着,发现杂役的魂魄被锁链禁锢,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痛苦至极。 对方不断哭嚎、祈求:“道长救我、救我!” 龙礼儿此番登门,存的心思是交好一下许道,顺便卖许道这等新晋道徒一个人情。 既然对方一番好意,许道用不着恶了对方,但也不用着欠太大人情,他拱手感谢说:“多谢道兄替许道查明真相,烦请道兄依律处置即可。” “哈哈哈!”龙礼儿闻言,大笑起来,说:“好,贫道秉公处理便是。” 两人交谈一番,又互说年岁,许道发现对方只比自己大两岁,是近两年才突破到的炼气境界,于是互称“龙兄”、“许兄”起来。 旁边的喻阳炎听见龙礼儿口中的“马丕”二字,脸上毫无变色,反倒是主动搭话,掺和进了许道二人的交谈。 一时间,石屋中阴兵伫立,魂魄哭嚎。 但三人皆不在意,兀自交谈熟络着…… 第二十一章 尤冰道友 等待数日。 便有阴兵来到石屋中,邀请许道和喻阳炎前往寮院。 一路上,许道又新认识了不少道徒。 包括他在内,今年新晋的道徒总共八人。八人虽然此前的关系淡漠,但因为是同一年成就的道徒,颇具缘分,都互相认识了一遍。 进入寮院后,不入偏房入大堂,经过一番报上姓名、讲明修为、领取好处……等等,再完成晋升仪式,一行人才施施然从大堂中走出。 他们身穿漆黑白纹道袍,个个脸上欢喜,话声轻快。即便是其中性子孤傲的,也都眼角带着笑意,互相稽首。 众人走出大堂后并未立刻就散去,而是站在堂前交谈起来,一时吸引寮院附近的人。 时不时还会有其他的道人走上前,冲新晋道徒中的某人恭贺,并送上些许礼物。 许道农家子、孤儿出身,天资也不甚出奇,自然就不认识几个的旧道徒。但令他意外的是,居然也有人前来恭贺于他。 只见一个道童模样的小厮低着头,畏畏缩缩的走到众人跟前,行礼说:“敢问哪位是许道老爷?” 众人看向许道,许道微微一怔,便走出应声:“贫道便是。” 道童小厮听见,连忙作揖,从袖子中拿出一木盒,说:“恭喜许道老爷突破到炼气境界,文石老爷特意令小的送上贺礼,以示恭贺!” 许道听见对方口中的“文石老爷”,更是疑惑。 好在道童小厮及时解释说:“此是狐媚炼魂丸,以赤眼白狐的双目、狐心为药引,经文石老爷三十六日炼制而成……老爷令小的还带句话,他说谢过许道老爷赠狐作为药引。” 听到这里,许道恍然明白过来,对方口中的文石老爷多半就是鬼市中见过的红袍道徒。 此人当日曾欺辱于他,但被墨纹道徒解困。 许道询问道童小厮几句,顿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他一时讶然想到:“此人送我丹药作甚?” 细细一琢磨,许道发觉应是马丕之死已经传到对方耳中。或许是在对方看来,许道刚突破到炼气境界,甫一出关就弄死了马丕,定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此人今日遣人以贺礼的名义送上丹药,应是存着缓解过节的意思。 旁有人听见小厮的话,笑着说:“咦!狐媚炼魂丸,这可是好东西!不仅有趣、还能辅助修行,哈哈哈、许兄享福了!还不快快收下。” 许道听见,心里想着“多一敌不如多一友”,于是朝着道童小厮作了一揖,收下对方的木盒,“贫道谢过文石道友!” 他补充到:“此前的区区小事,不值道友记挂。” 道童小厮送完丹药之后,朝着众人行礼,便快步低头离去。 许道心中计较着,听旁人谈起他手中的丹药,便大大方方打开,让众人赏玩一番…… 相谈约莫半时辰,众人也相互记下了名号、相貌,便先后离去。 许道和喻阳炎结伴走着,对方出声说:“许兄,不如你我一起雇个堪舆的道徒,寻觅一块风水宝地搭建洞府?” 炼气道徒在白骨观中已经有权独住一处,但非是由观中分配,而是由道徒自己在山中寻觅一无人之处搭建。 不过许道还是婉言谢绝了喻阳炎的好意。 一方面是因为对方口中的雇佣堪舆道徒需要花钱,起码二三十,许道手中无钱。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许道不想让对方知晓自己的洞府之所在。 成就炼气之后,道徒们少会亲自的走出家宅,都是直接阴神出窍,用阴神行走在外面。而家宅则是道徒肉身的安置之点,是重中之重,轻易不会告诉他人。 得到许道的回答,喻阳炎倒也不在意,他冲许道行了一礼,便说:“那在下就先离去了。” 许道目送此人离去,想了想就往鬼市走去。 适才领取好处时,寮院给每位新晋道徒发放了五十“道功”。 道功者,白骨观用来记录功劳的点数。胎息道童没资格接触,成就了炼气才有资格计算。 道功可以在观中兑换功法、丹药、灵食、符咒,阵法、符钱等等,相比于鬼市中的东西,质地上更有保证。 其中一道功可以兑换一符钱,但是一符钱兑换不了一道功,只能通过完成观中的大小任务获得。 而许道拿到手里的五十道功,还没走出寮院大门就已经花了一半。 其中二十道功兑换了一低级阵法,可用于遮蔽洞府,护住家宅,另外他还兑换了一小瓶辟谷丸,以及一套挖筑洞府的符咒。 想到这里,许道顿时暗皱眉头,要知道他可是连一门法术都还没有兑换。 功法典籍之类的,无论是在寮院中、还是在鬼市中,价格都往往是最贵的。即便是最低阶的炼气法术,其价格也是二三十符钱。 许道安慰自己:“好在每月还有十道功进账。” 摇摇头,许道大步往鬼市走去。他准备出售一下手中的几张符箓,换回一二符钱,好在鬼市中廉价购买一些杂物。 寮院中的物品,质地虽良,但价格不低。 …………………… 接下来几日,许道晃悠在白骨观的地界中,他骑着匹纸马,一座山头一座山头的翻越,精心寻找着适合作为洞府的地方。 洞府的择地颇有讲究,一是得山水皆有,位置隐蔽,二是得居高临下,便于采月采日,三则是最好是块灵气充盈之地,能令道徒除了吞吐日月精华之外,还能吞吐些灵气,加速修行。 其中的第三点是最难的,可遇而不可求! 白骨观本身就建在一处灵气充盈之地,俗称“灵脉”,但观中大大小小的灵气汇聚之地早已经被人占据,留给后来人的只是些微末和漏网之鱼。 新晋道徒即便是雇佣一个会堪舆的道人,对方也难得找到一块灵地,顶多找到个风水甚好、容易汇聚日月光华的地方。 而许道穷困,他连堪舆道徒都雇不起。几日转悠下来,更是连块风水宝地都没有见着。 寻至一条溪流,许道坐在石块上濯足,心中想到:“不如还是去请个堪舆道人……” 一处洞府少说会住上数年、十年,多说会住上数十年、甚至百年,而搬迁洞府又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许道一时犹豫起来。 突地,溪流附近响起邦邦的声音。许道侧耳听了一下,放下心中的警惕。 溪流为水行之地,经常会有杂役在溪边浣洗衣服,不足为奇。 许道这几日搜山找地的,碰见过不少观中的杂役,有浣衣的、伐木的、掘土的……种种,稍微令他有点诧异的是,此处溪流已经较为远离观门,居然还有人在这里锤洗衣物。 许道抬头,随意瞥去,一个浣衣杂役出现在溪边。 他辨认着,忽地目光微怔,出声到:“尤冰道友?” 浣衣杂役两袖卷起,双臂白皙,其发丝后系,是一女子。她蹲在石块上,手中抓着一根木棒,正埋头邦邦邦挥打着。 听见人声,此人抬头看过来…… 第二十二章 身偿道恩 许道打量着尤冰身上的装扮,没有立刻说话。 对方抬头看见许道,一时愣在原地。许道适时从溪流中站起,朝对方打了个稽首,“见过尤冰道友。” 尤冰这时才反应过来,她脸上表情微动,盯着许道身上的道徒袍子看了许久。 此人一时眼神恍惚,不知该如何回应许道。 溪水声潺潺,过了数息,她方才站起身子向许道行礼,长揖不起,低头说:“参见道徒大人。” 许道看见对方的举动,轻笑了一下,说:“你我本是旧友,何必如此行礼?” 尤冰听见,却是没有趁机和许道攀交情,她木着表情,口中嚅嗫一下,却说:“小女尚有杂役要做,就不扰道徒大人清静了。” 话说完,她端着浣洗的衣服,转身就快步走进一片竹林中,不一会儿身子便隐没消失不见。 许道没有立刻追过去,他望着对方离去的方向,目中也是一时感慨。 此女原本也是一心高气傲的道人,其苦修的程度还超过许道,但临了到关头,却不得不用肉身博取机会,但最终还是沦为了观中一杂役。 “仙道颇难。”许道心中生出一种物伤其类的情绪。 他自忖自己若是没有得到无字符箓,多半也会和对方一样,或者干脆点,他已经叛逃离山,正被白骨观追杀着。 “望她今后还能继续清修,那样或许还有一丝晋升为炼气的可能。”许道心间想到。他走出溪流,穿上芒鞋便准备牵着纸马离去。 但是心中微动,许道忽的往那片竹林中走去。 风吹竹林,声密如沙。林中雾气也蒙蒙,颗颗绿竹栽在其中,犹如种在云间。 许道走进来,发觉眼前竹林的风水不错,清幽静谧的,颇为适合搭建静室清修。 沿着林中小道,他一路走到一排小筑前,发现有溪水被引至这里,积水成潭,四周散布着风车、工坊等物。 这片竹林早已经被人占据。还有不少杂役行走在林中,正忙忙碌碌的。 许道走来,杂役们纷纷行礼,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他没有搭理这些人,唤过一人问清某地后,便往竹林一角落走去。 很快,一间新搭的竹屋出现在许道眼中,竹屋四周晾晒着许多竹丝、布帛等物,密密麻麻的,将屋子都围住,其中有身影正在忙碌。 许道牵着纸马至此,对方还未察觉到,依旧背对着干活。直到许道轻咳一声,对方才骤然反应过来。 “许、道徒大人。”尤冰微愣,连忙低头朝许道行礼。 许道回了一礼,随意将纸马系到一旁,他指着竹屋,笑着说:“故人相见,何不请我进去喝杯茶水?” 尤冰嘴角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还是顺从的点头,她低头打开竹屋栅栏,弯腰请许道入内。 许道瞧见对方如此拘谨的模样,也懒得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便钻进了低矮的竹屋中。 屋中无桌无椅,只有一张竹床,还有窗边的架子上摆着些许杂物。许道走进来,自来熟一般登上竹床,兀自盘坐起来。 他浑不在意屋中的场景,笑着说:“许久未见?近况如何?”说完指着竹床,也让尤冰盘坐下来。 尤冰瞧见许道的动作,却是目中恍惚起来。她依稀记得二人刚入白骨观中时,眼前这人也是这般邀请着自己论道交流。 当时尤冰还以为许道是个油嘴滑舌、热衷交际之人,后来才知道并非如此。 她心神沉下,忽想到:“可眼前这人已经成就炼气,迈入仙道,而我依旧徘徊在泥淖之间。” 回想起自己此前邀请许道双修,对方回复她的话。一时间,尤冰心中羞愧至极,强忍住才没有夺门而逃。 她一抬头,发现许道的笑容清爽温和,毫无异色。她犹豫着,终究是点了点头,然后登上竹床盘坐在许道的对面。 两人相对而坐。 许道瞧着尤冰,忽然发现对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但眉眼中却多了不少疲倦,甚至连脸色都苍白了许多。 但这苍白的脸色不仅没有影响对方的容颜,反而更添俏丽,生出一种惹人怜爱的感觉出来,不似之前那般过分冰冷。 许道心头顿时浮现出觊觎之情。 想到这里,他微微摇头,将杂念甩出脑袋。 许道简要叙述了一下同屋四人的近况,其中提到马丕已死,尤冰依旧是情绪毫无波动。 直到许道开始向对方传授突破时的感悟和经验,对方才抬起头颅,竖耳倾听起来。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许道,眼中惊喜,遇到不甚了解的地方,还主动向许道说出疑问。 一时间,许道侃侃而谈。 谈至窗外天色昏黄,许道都口干舌燥了,而尤冰还是一副兴致勃勃、仔细聆听的模样。 许道见此,心中咋舌。他想了想,接过对方奉上清水。呷了几口,又开始说起一些从其他道徒那里得来的经验。 论道至夜深,屋外已经是竹影摇曳,月光如雪。 等两人谈至无可再谈时,尤冰朝许道伏身一礼,真切的说:“多谢道友讲解,在下感激不尽。” 许道点点头,坦然的受了这一大礼,口中言:“善。” 这时两人关系已经缓和许多,也不再是许道一人主动说话,又互相闲聊了一会儿,许道见夜已深,便将腿从竹床上放下,活络活络双腿,“是时候离去了。” 许道今日遇见旧友,一时兴起就和对方结了个善缘。他也不在意善缘结的更大一些,从袖中掏出两枚符钱,直接放在床上,说: “忙于杂务终归是有碍于修行,道友不如花钱买时间,这样也能更早的从杂役中脱出。” 尤冰听见,目光微怔。 两枚符钱正是许道之前提起要借给她的数目。 许道今日来此,不过是见其人沦落如此,有些物伤其类。 而且此女虽然今日沦落至此,但他日也未可知。许道正好可以雪中送炭,与其结个善缘。 兴起而来,兴去即归。 许道朝尤冰作了一揖,施施然便准备走出去,继续寻找他的风水宝地。 “道友且慢。”但尤冰听见他的话,豁然起身。她快步走至房门处,将许道挡住了。 许道微愣:“还有事?” 只见尤冰回身将房门默默的掩上,顿了顿,她朝许道长长一揖,仰着头露出了脖颈。 此女轻声到:“道友之恩无以为报……请以妾身奉君,且偿道资。” 许道望过去,忽觉屋外的月色皎白,但屋内的女道更为皎白…… 第二十三章 溪中有灵气 看着身前的俏丽女冠,许道心中忽动,他目中灵光一闪,再抬眼瞧去。 尤冰身上气质清幽,无多少污秽,应是无病也无灾。 许道本来只是想着结个善缘,却没想到对方打算以身相报,但要是拒绝,就此离去,他定会可惜。 许道心想:“今已炼气,虽然可以破身、近女色,但纯阳之身对修行还是有好处的……” 略微犹豫起来,可更为巧妙的是,他一摸袖中,摸到了红袍道徒遣人送给他的丹药——狐媚炼魂丸。 此药严格说起来算是半成品,用法也巧妙,非是吞服、涂抹、点燃,而是递入女体中,受人的体温液化成浆。 然后用药之人以她人为炉鼎,药丸为薪火,行阴阳之道,烹烧魂魄,淬炼阴神,能增长修为。 此一枚药丸,便价值十余钱。 许道已经在鬼市中请人掌眼瞧过,药丸没有被人动手脚,而且用起来也不是用在他的体内,他无须太过忧虑丹药的害处。 并且此药丸最为神奇的一点,便是能让使用者在行房时固住元阳,让人纯阳不污…… 话说,元阳者非为不可近女色,而是道人不能失去体内的阳气。 值得一提的是,男子若不是自幼修道,一旦成长到稍大的年岁,其大多数都会在梦中失了元阳。反倒是女子如果自爱一些,其元阴可以长守,无多少梦中失却之忧。 但男子修道至一定的境界后,其可以通过房中术等种种手段守住元阳,使得即使是行房也不会走丢阳气,反而还能采阴补阳,以促修行。 但女子则不成。 至于这个“一定的境界”,便是“炼气境界”。 许道捏着袖中的药丸,看着眼前任自己采撷的女冠,心中念头微动。 尤冰被他盯着,两靥绯红起来,白皙的脖颈都变成粉色。但此女还是强忍着羞意,兀自看许道。 许道心中想:“我既有丹药相助,无元阳丢失之忧。她也不是元阴,反倒还会借此得到好处……” “若是此时再拒绝,岂是男儿?” 心中一定,许道也不再装模作样,他直接轻笑说:“善。” 一声惊呼,许道一把抱过尤冰。 霎时间,屋内月光溶溶,窗外竹林摇曳。 ……………………………… 服药的过程中。 许道惊愕的发现药丸居然被染成了一颗红丸,他的手亦有些血红。 许道大感意外!紧接着,他更是察觉到一股纯阴之气氤氲生出,绵绵悠长…… 但炼药修行的过程不可中断,许道也就继续猛力的打熬真炁、炼化丹药。 ………………………………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许道起身离开床榻,站在窗边吐纳采月。他浑身汗津津的,身上月光闪闪,仿佛是披了一层银纱。 此时竹屋中似有花开,正释放出特殊的气味。 许道站在月光下吐纳呼吸许久,慢慢睁开眼睛。 经过刚才的一回合修行,他发现体内的真炁增长了许多,居然比他前半个月的闭关修行还要多。 并且他整个人的状态被调整到了极佳,数日未睡但一点都不觉得困倦,反而感知极为敏锐,远超寻常。 许道睁眼,能直接看清远处竹叶上的细小脉络,就像是他在低头在看自己的掌纹。 这让他心中惊喜不已,暗道:“丹药果真是好东西!” 只是新生出的真气终究是欠了点火候,他最好是近几日内不再服食丹药,而是先好好打磨消化一番。 不过要是许道有房中术等秘术,或许可以免去其中打磨的功夫,但很可惜的是他没有。 检验完自己的修为,许道顿觉神清气爽。 回头看一眼身后床榻上的白玉美人,他发现对方的呼吸明显变化了,显然是已经从昏睡中苏醒。 许道走过去,摸上一把滑腻,交代说:“这几日便不要做活了,好生消化消化,对你的修为会有很大帮助。” 塌上之人还佯装昏睡,也不知是羞涩还是不知道醒来后该说什么。 许道轻笑着,他穿好道袍后从袍子上扯下一角,先是注入自己的真气印记,然后细心绑在对方的脚腕上。 随手一拍颤巍巍,许道耳语几句便走出了竹屋。竹床上的人既然不愿意醒来,他也就由着对方装睡。 修道之人少有情情爱爱,多是志同道合,许道不可能因为一场欢愉就为尤冰负责。但他要是有余力,得闲也会关照关照对方。 唯一让许道感觉意外的是,他原本只是打算结个善缘,却没想到顺手采了颗红丸,好处多多。好在许道用了丹药,虽未泄出纯阳气,但对方也不亏。 细细思来,马丕当日对许道说过的话纯粹就是谣言,丝毫不可信。 想起这茬,他一时摇头哂笑。话说许道当日虽然怀疑,但也并没有直接认定是谣言。 他心想:“尤冰虽然沦为了杂役,但身子却清白至今,看来心气也还存着,没有彻底丧失……” 许道不知的是,尤冰姿色出众,早在没有被贬为杂役时就遭人觊觎着。若非她的名声被污了,其清白的身子绝难留到现在。 这也是尤冰放任谣言传播,甚至是默许的缘由。 如今尤冰之所以会将身子轻给许道,一方面是因为许道雪中送炭,她感恩至极; 另一方面也是时日不短,观中有姿色的女道童多半被人消化的差不多了,迟早会有人愿意来品尝品尝她这个“二手货”。 此间内情许道不甚清楚,也没有去细思,他在竹屋边骑上纸马,即刻纵马狂奔,再度去寻找自己的风水宝地去了。 但想要许道将刚才的香艳完全抛下还是挺困难的。他骑马一吹风后,顿觉身上黏糊糊的,一点都不清爽。 于是许道再度来到竹林边的溪流,直接宽衣解带,走入溪流中清洗。 溪水的流速不缓,簌簌发声。 许道钻入水中后,顿觉身子冰冷劲爽。他原本只是洗着身子,但洗着洗着,突然停住动作,一动不动的站在水中。 只见在许道的眼中,身下簌簌流过的溪水中竟然隐隐约约有一线灵光。 “这是……”许道睁大了眼睛瞧去。 若是从前,他绝对发现不了这根细过头发丝的微光。即便是偶然瞥见,他多半也会以为是幻觉、错觉。 但今夜不同往时,许道的精神亢奋,感知敏锐至极,绝不会轻易就出现幻觉! 许道眼眉一挑,脑中顿时念头浮动。他当即眼阖七分,舌抵上腭,将心神沉下。 魂魄晃动间,许道立刻就遁出了阴神,用阴神俯看身下的溪流。 果不其然,在阴神的眼中,溪水里的的确确有一线灵光在游动。 这灵光藏在湍急的溪水中,时不时就被打散、紊乱,容易被误以为是月光、错觉。 但又许道以阴神之姿逆流而上十几步,再一次捉到了水中细微的灵光。 许道脑中跳出念头:“灵气显影!” 霎时间,他心中大喜,目光炯炯的往溪水上游望去…… 第二十四章 崖壁灵地 天地间灵气稀薄,非灵脉之地无以吞吐灵气。就算是身处在“灵脉”,只要不是在灵气汇聚的节点,道人也少有能吞吐得到灵气的。 便如许道,他入观多年,除了被动的被白骨山的“灵脉”滋润之外,只有从符钱上才能主动采摘得到灵气。 好在世间除了天地灵气之外,自虚空而来的日月精华亦是一种“灵气”,只是此“灵气”性子燥烈,须得被降服打磨后才能化为己用,其利用效率低下,但胜在源源不绝、随时都可以采摘。 如今的道人虽然依旧和上古一般,“采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但其实早已从两者并重变成了以“采日月精华”为主,“吸天地灵气”为辅。 灵气者,天地自然生成,量少而质优,多用于突破、炼丹、炼器、阵法或交易之所用。 如今许道居然在溪流中见到了灵气在流淌,由不得他不惊喜。 虽然水中的灵光极其细微,但他可以百分百的确定,这正是灵气融于水中后显现出来的光影! 许道心中念头浮动:“不知是灵株成熟,还是有宝物出现……” 只是水中的灵气太过渺小,若不是他现在的灵感敏锐,几乎都不会发现,他心想:“想来那泄出灵气的东西,价值也有限。” 但不管怎样,此物对于刚入炼气境界的许道来说,定会是一个不错的收获。 他当即牵着纸马,追着溪流中的灵光涉水往上游奔去。 纸马非活马,其形如马,由符纸变化而成,畏火而不畏水,体轻质浮,正擅长于跋山涉水。 骑着纸马,许道紧追水中的灵光,他兜兜转转、溯流而上十余里,在山涧沟渠中往返来去,终来到一方崖壁处驻足不再前行。 许道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雾气稍薄,显然这里已经远离白骨观的核心地界,处于边缘。 崖壁负阳而抱阴,空气阴寒,周围的植被也稀疏、扭曲,乍一眼看上去并非是一块风水宝地,更像是一块贫瘠的阴寒之地。 但许道凝实着崖壁上渗出的滴滴岩水,心中确定此地即是灵气泄露而出的源头。 这块崖壁通体皆是青灰色的坚硬石块,斑驳不已,崖壁上连青苔都少有,但偏偏在岩水渗出的地方,没有阳光却又生长着绿草红花。 许道走上前抚摸崖壁,思索到:“看来并非有宝物出世,或者灵药成熟,而是这里是一块灵地,灵气汇聚的节点。” “灵气汇聚在山体中,由雨水侵蚀而下,最终从崖壁处渗出,汇入水沟、山涧中,直至流入溪流……绵延不绝,如此才能出现了溪流的一线灵光。” 思量清楚,许道捏着崖壁上生长的花草,微皱眉:“都已经追寻到源头了,流出的灵气还是很稀薄,看来这块灵地的质量不甚出奇,算是最差的一类。” 但是立刻的,他就哂笑起来。 若是如他所愿,眼前这块灵地质量上佳,灵光闪闪,恐怕现在就不是他许某人机缘巧合的寻来这里,而是早就被人发现、占据了,连一丝灵气也不会泄露给他。 况且灵地和天材地宝不同,其胜在悠远绵长,即便内里的灵气浓度再低,也能让道人享受到被灵气滋养的待遇。 日积月累下来,便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并且眼前崖壁上还只是生出了一些普通的花草,没有灵草灵花,想来灵气应该是才汇聚起来不久。 若是许道对将这块灵地进行养护,少说其也能存在数十年。仅此一点,他若是将这块灵地卖出去,至少可以换回一千钱! 须知一块地方有无灵气汇聚,其价值差距宛如云泥。 灵地者,即便质量再差,也能辅助道人进行修行,还有种植灵药、豢养妖兽等资质,甚至还能被布置下蕴灵、聚灵等阵法,慢慢的提升其中质量。 而凡地者,无有灵气汇聚,便如无有水源,道人若是想要在其中种植灵药,还需要用符钱等物布置阵法,以作“水源”,人工的制造出一块灵地才行。 “不错的机缘!” 许道站在阴冷的崖壁前,心头顿时一片火热。 得到这块灵地,他就好像前世在大都市中得到了一处住宅,不仅可以节省不少符钱,若是遇到大的困境,他还能将灵地卖掉,换回一笔不小的符钱。 观内的灵地少有、罕见,仅仅部分道徒才有,有价而无市。 许道心中蹦出念头:“尽快将这灵地变为洞府,截住外漏的灵气,免得引来其他人了。” 他绕在崖壁处走了许久,发现附近都是石块,没有可以绕到内里的洞穴或是缝隙。 于是许道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纸,运转体内的真气,掐诀念到:“敕!开山力士。” 符咒当即自燃,变作一团火掉在崖壁上。 轰隆!一炸声响起,许道身前的岩壁当即炸开一道缝隙,碎岩飞溅,一个矮壮的石人顿时出现在他眼中。 石人无面有手脚,全身都由岩石组成,可掘石为食,开辟洞穴。 这便是开山力士,和许道用过的白骨道兵符类似,能唤出一只道兵傀儡,常被用来挖掘洞府、开辟山川河流。 当然,许道手中的开山力士符显然是无法开辟山川河流的,但用在挖筑洞府上面,却是已经够用。 开山力士出现,一阵咔咔咔声响,石人挤入炸开的裂缝,不断的向内掘进,同时将多余的碎石碎块抛向外面。 许道走到一安稳地方,他盘坐而下,阴神一晃而出,以阴神之姿领着石人往岩体中掘进。 咔咔、轰隆隆声响,附近岩体不断震动。 但仅仅过了几十个呼吸。 许道的肉身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目中惊奇,居然直接站起身,不顾隧洞危险,摸黑往内里走去。 低头走在初开的隧道里,许道穿行十几步,身前顿时豁然开朗。他察觉到四周不再狭窄,无须继续低着头,便直起了身子。 许道走入了一方石洞中。 石洞高仅一丈余,四周方圆往来十数步,不甚出奇,此类大小的石洞在山体、地底中常有。 但许道眼前出现这个石洞明显不是天然形成,其岩壁竖直,上下平滑,有斧凿刀削之迹,应是一方由人开辟而出的洞室。 洞室昏暗,许道肉身前来难以视物,他手上法诀一掐,一个光点出现在指尖。 光亮一现,洞室内的景象立刻清晰。 只见在洞室的某角落,一具骷髅尸骸正盘坐而立…… 第二十五章 占据洞府 除了骷髅之外,洞室中还有简陋的石床、石桌、石椅,水池等物,但是桌椅上面都已经积着厚厚的灰尘,水池也早就干涸发黑。 唯有在靠近新开隧洞的位置,岩壁湿漉漉的,被洞顶滴下的水滴侵蚀得光滑,无甚灰尘。 许道再次用肉眼省察了一番,确定这洞室多半就是洞中的骷髅所筑,并且根据骷髅身上的打扮来看,对方应是白骨观中的一名道徒。 许道估摸骷髅已经坐化几十年、甚至百余年。洞府中的大小机关也因此全部坏掉,唯有一物还在勉强的运转着——聚灵阵。 他快步走到一处岩壁处,打量起石壁上刻画的阵法纹路。 这些纹路都深深的刻在岩壁中,线条扭曲玄奥,以银、金、铅汞等物为墨,符钱为阵眼,遍布了整块岩壁。 只是阵法常年失修,铜、银等金属早已经为岩水所腐蚀,锈化发黑,不堪使用。 此阵唤作“聚灵阵”,是道人们修炼、构筑洞府时常常使用的一种阵法,它能稳定的将符钱中的灵气调动出来,禁锢在阵法内。同时还能将阵法外的稀薄灵气聚拢过来,以提升阵法中的灵气浓度。 聚灵阵可以让道人们榨干符钱中的每一丝灵气,节省钱粮,同时还能人工的制造出一方灵地,用于培植药材等,用处颇多。 可惜的是,此阵价格昂贵,在同级别的阵法中,其价是普通阵法的五六倍,一般人消受不起。 许道就在寮院中问过,得知观中最低等的聚灵阵也要百余符钱一设,接近他一年的俸禄。 细细检查了一番聚灵阵,他看了一眼洞中的骷髅,想到: “应是此人坐化时刚好更换了聚灵阵中的符钱,其又没有种植灵草、养殖妖兽,阵法中的灵气没了消耗,反倒不断的将四周的灵气聚拢过来。” “灵气汇聚的虽然缓慢,但是日积月累之下,再加上机缘巧合,这里也就成为了一处灵气节点,灵地!” 许道心中一阵诧异。他在寮院中购买阵法时,寮院人曾向他吹嘘过,言聚灵阵还有提升灵地品质、制造灵地的作用。 许道原本不信,但没想到对方吹嘘的居然是真的!他心中忽地生出倾家荡产也要布置聚灵阵的念头。 不过他立刻就清醒过来: “白骨山中的洞府众多,可也没听说过有几个是靠聚灵阵诞生的灵地。其制造灵地的可能性应该是有,但小之又小,费时也长,同寻见天生灵地一般,可遇而不可求……” 打消心中的想法,许道在洞室中来回走到,检查起来洞中的所有阵纹。 等再走回聚灵阵处,他心中惊喜道:“或许不用倾家荡产,也能布置出一方聚灵阵。” 洞中的聚灵阵虽然坏了,但尚在运转中,有修复的可能。许道可以在这基础上再布设出一方新的聚灵阵,简单很多。 不过洞中的另外一方阵法就没这么好运了。 许道细细检查了一下,除了聚灵阵之外,洞中还有一阵。 此阵的作用有隐藏洞室、勾连地气等,甚至还能杀伐困敌,远比许道在寮院中购买的要高级许多。 这一阵法因为属于消耗类的阵法,其灵气、符钱已经率先消耗完毕,阵纹也湮灭许多,不可修复。 许道琢磨到:“毕竟只是炼气级别的阵法,能自我运转十余年便已经是不错的了。”同时他也隐隐庆幸,若非这一阵法彻底坏掉了,他也没有机会寻来这里。 游走一圈,许道将洞室的各个角落都探查了一遍,只剩下角落处的那具骷髅尸骸还没有检查,但是他也不急。 许道先从袖中掏出了三面小旗,旗面上分别绣有“天”、“地”、“人”三个字样。 这是三才移影阵,一种较为低等的防护阵法。 布置此阵,三面小旗能分别勾动空中的日精月华、地底的阴气寒气,充盈、守护在洞府的四周,可以迷惑生灵,镇压气机,防止洞府被人发现。 而当道人坐镇其中时,人体身上的血气也会被阵法小旗勾连住,有看护、遮蔽道人肉身的效果。不过除此之外,此阵便没有再多的效果,也无法困敌杀敌。 许道当即盘坐在洞室中,手握三面小旗,口中念念有词。 嗡嗡嗡!三面阵法小旗立刻颤动,释放出黑白红三色幽光。幽光一出,许道便从地上跃起,步罡踏斗,闭眼绕着洞室的四面游走。 等走到可设置阵法的位置,他用力打出手中小旗,咻咻,旗子便飞至岩壁上,嘭的化作一团冷火钻入岩壁中。 岩壁上面立刻就出现一道扭曲纹路,同时还被灼烧出一个孔洞,直通洞外。 不一会儿,将三面小旗呈“品”字型妥当的布置完成,许道在其中一孔洞中掷入了一枚符钱。 幽幽的,孔洞释放出白色的雾气,疏忽便弥漫在洞室的地面上,染得洞内好似云境一般。 同时洞室顶部也出现一处光亮,圆圆一坨,正缓缓的释放出幽光。此是阵法将洞外的月景投影进来了,以作光源。 无须阴神出窍,许道又知洞外亦有雾气蒸腾而起,将洞府四周遮蔽起来。并且洞内的灵气也被截留住,不再向外泄露。 他看着地面上沉沉的雾气,忽地明白白骨观为何常年都被雾气笼罩着。不过此事和他干系不大,眼前的洞府和他关系才大。 许道望着方圆内的丈许之地,心中不由生出欢喜。 修道数年,他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安身之所,并且还是灵地! 可喜可贺、当真是可喜可贺。 今后他可以待在自家的洞府中修行,无须再担忧被人惊扰。等到有余力,他还可以开垦灵田,置办丹炉器炉等物,以助修行! “哈哈哈!”许道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一挥袖,敕令随自己进来的开山力士继续扩大洞室,又打出新的两道符咒。 其一为水符,可以在洞室中造出一洼水池,连通上下水脉,布设出四方水道,使得室内活水源源不断。 其二为土符,可制造出掘土力士,化石为泥,能同开山力士一起构筑洞府。 将三符都用出,成功占据住洞室,许道任由道兵动作着,他自己则收拾收拾心情,脚步轻快的往洞室的原主人,骷髅走去。 骷髅身上的道袍早已腐朽,勉强可以看出是道徒款式,它正跌坐掐诀,头颅低垂,身上根根骨骼分明。 许道事先已经用阴神探查过,并不担心骷髅身上有诈,他冲对方躬身一礼,说:“今借道友宝地一用,替道友收敛尸骨作还,还望勿要介意。” 话说完,许道告罪一声,便直接扯下了对方身上的衣袖,然后径自坐在骷髅身旁,大大方方的检点起来。 一张皮纸从骷髅的衣袖中脱出,吸引了他的注意…… 第二十六章 三尸舍身术 许道拿起皮纸,默默看了几眼。 “嗯?是一方巫蛊之术。”他顿时来了兴趣。 随意翻看一下衣袖中的其他东西,许道将皮纸捏在手中,就此参悟起来。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他方才抬起头,眼中露出了然之色。 许道坐在石床上,敲着手指思忖:“三尸舍身术……” 此是一门巫蛊法术,皮纸上记载了种种选蛊、造蛊、分蛊等手段,能让道人收服蛇虫毒虫、培育蛊虫化为己用,一旦蛊虫培育成功,道人的阴神就能进驻其中,驾驭蛊虫出行遨游,可伤人害人。 得到这方法术,许道心中一时惊喜。 有了这一门蛊术,他却是不用再去寮院中兑换豢养类的法术,凭空又能节省下一笔符钱。 话说,道人在成就炼气之后,其阴神虽然可以离体遨游,但一旦被人擒住,斩杀掉阴神,道人也会就此魂飞魄散、死掉。 而如果事先为阴神准备好一寄托物,以作为出窍后使用的“躯壳”,那么阴神在外活动时,不仅时间可以延长,一旦遭遇不测、惨遭杀害,道人也可以立即抛弃掉躯壳,以光电般的速度返回肉身,姑且留下性命。 如此一来,道人行走世间,就好似拥有了两条性命,极难被人杀死。这正是仙道长生的一大表现,此类躯壳也被唤作“身外化身”。 而步入炼气境界之后,能阴神出窍的道徒,其最先想修行和拥有的,也莫过于身外化身! 身外化身大体可以归为两类,一类是死物,经过道人的炼制,其体内衍生出经络,自成禁制,能承受真气、容纳阴神,颇具灵性,是谓“法器”,如喻阳炎的斩龙剑。 一类是活物,其原本就是血肉之躯,能承载魂魄,但经由道人的打磨培养,也能被道人的阴神进驻、操控。 此种活物多从飞禽走兽中选取,有别于人体,能飞能游能跳,可以极大的补上人体短板,被唤作“阴兽”。 在身外化身中,法器者是难得且昂贵的,别说初入炼气的道徒了,即便是炼气中后期的道徒也多是难以置办。 因此炼气境的道徒大多是选择豢养阴兽作为身外化身。 不过豢养阴兽也不容易,道人首先要修炼豢养类的法诀,能够分神在妖兽的脑内种下念头,然后再择一妖兽作为“阴兽种子”,同寝同食同行,如此才能使得两者心有灵犀,成就“阴兽”。 并且根据选用妖兽的不同,各自价钱也不同,培养成阴兽的难度更是不尽相同。 若只是选用普通的鸟兽,其直接打入念头后,或可就变成了阴兽,但此类阴兽普普通通,连吞吐灵气都难,无甚大用。 许道揣摩着《三尸舍身术》,暗道:“果真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拥有一只阴兽便相当于另有一条性命,能豢养阴兽的法术自然不便宜,比聚灵阵还贵,少说也得二三百符钱。 初入炼气的道徒同样是买不起,多得三五年,或是突破到炼气中期后才会置办。 而许道如今寻到这个山洞,不仅得到了一灵地洞府,拥有好宅,还额外获得了身外化身类法诀,拥有驾驭“车马”的资格。 只等他再养成“阴蛊”,他便是道徒中“有车有房”的一族! 不过《三尸舍身术》也并非是一门容易修炼的法术。 许道打量一下身旁的骷髅,琢磨到:“此人多半是修行蛊术走火入魔,然后坐化了。” 作为一方蛊术,《三尸舍身术》和普通的豢兽法术不同。 其专用于豢养蛇虫一类的鳞属活物,因蛇虫的躯体和人体差距过大,道人的阴神难以进驻,也容易被蛇虫的冰冷嗜血性子所影响,而一旦被影响,道人就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并且《三尸舍身术》不只是如此,其总共分为三层,不是豢养一只、两只蛊虫为己用,而是豢养一群蛊虫,驭使虫群。 修炼完第一层,道人阴神能附体在蛊虫身上,驾驭虫群出游,极难被人分辨出是藏身在哪一只,保命能力大大增强。 而修炼完第二层,在附体的蛊虫死后,阴神可以不回肉身,直接在虫群中再“活”一次。等修炼完第三层,则可在蛊虫中再“活”两次。 如此一门法术,即便是在蛊术中也是比较偏门难得的。 只是修炼此术,道人需要事先用阴神温养所有的蛊虫,且修炼三层需要分神三次,如此才能号令群蛊,重活一二次。 这也就导致修行《三尸舍身术》的道人非常容易被蛊虫影响,精神分裂,进而走火入魔。 该法术中有记载,修炼者最好事先将一门清心静气的法术修炼至大成,然后再着手进行修炼。每修炼一层,就须得多修炼一门清心静气类法术,否则极易有走火入魔之危。 但清心静气类的法术并不能直接提升道人的实力,修行难度也不小,少有道人修行这类法术。 便如白骨观中的道人,个个都是精挑细选能御敌杀伐的法术,以求能尽快的增长实力、赚取符钱,无人会想着去清心静气、培养心性,更别说将此类法术修炼至大成境界了。 许道心中叹到:“想来洞府的原主人,便是如此” 坐化的道徒尸体身形端正,浑身骨骼也完整白皙,不似中毒受伤,洞中又无遗书等物,应是突如其然就死了,多半就是走火入魔而亡。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骷髅,“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得来这方蛊术,白骨观中可是没有……” 但此事和他无甚干系,许道持着皮纸,看着上面记载的法诀,心中暗道:“此诀合该我得!” 许道有无字符箓在,虽然也没有修行过清心静气类的法术,但将这类法术修行至大成并不成问题。 清心静气类的法术不重天资,修行时也无须烧茅打鼎,甚至对真气的消耗也少,其唯一难度在于水磨功夫,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修成之后可以稳定道人的心神,辅助坐定,少受幻觉魔障之类的困扰,保持道人灵台清净。 这一类的观想法术,正合适用无字符箓进行修炼。 许道心中顿时一定:“过几日安顿好,便去寮院、鬼市中选取一门防身法术和清心静气法术进行修炼!” 他扭头看着身旁的骷髅,低下头,又从对方袖中搜出了七八枚符钱出来。 钱虽不多,但对于许道现在来说也是一笔款子,令他又欢喜一些。 等到最后,许道搜刮完毕,亲自收敛了洞中道人的尸骨,然后遣力士抱出去,择一好地进行了安葬。 第二十七章 半年出关 寻到灵地洞室之后,许道花费些许时日,成功将洞室彻底改造成了自己的洞府。 他在岩壁内挖出一座小山似的岩石,使得洞府内最高处达五六丈,整个空间呈锥形,有石柱支撑,底下还有岩石铺就的水道环绕,流水不止。 因为有三才阵法的加持,外界的日光、月光会形成投影挂在洞府顶部,形如小巧日月,使得府内光亮和外界天地一般无二。 许道每日修行时,或是端坐在洞府中吞吐阵法汇聚而来的月光,或是阴神出府,直接沐浴外界的月光。 时间一日一日流逝。 他也端坐在洞中,一日一日的打坐苦修起来。 持续待在洞府中,许道并不觉得日子苦闷,顶多会回想一下某日的香艳好事,但是他也没有因此出关去寻尤冰,而是继续埋头在洞府中苦修。 …… 很快,半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对于苦修的许道来说,这半年好似弹指般,眨眼便度过,他甚至都没怎么来得及反应,一回过神来,便发现时间已过半年。 在这半年里面,他简简单单的只做了两件事情,其一是每日不间断的吞吐月光,打磨真炁。 其二则是修行炼气级别的法术。 和刚入炼气时相比,他体内的真炁数量已经增长三四倍,但依旧还是属于炼气前期,距离突破到炼气中期颇为遥远。 如果想要从前期夜游境突破到中期日游境,许道需要让自己的阴神能够承受住日光的炙烤,以日光沐浴全身,转毒为灵。 寻常道人想到达到这一点,首先是需要花费水磨的功夫一点一点积攒真气,至少需要炼气十年,然后方才能用肉身去吞吐太阳的精气。 在达到这个程度后,白骨观中的道徒又可去寮院中兑换专门吞吐日精的法术,一旦将法术修炼至大成境界,化出符种在阴神中,便可成就日游,自如的行走在太阳底下。 许道距离这个程度还有不少的距离,远远用不上吞吐日精的法术。 但他从修行状态退出后,端坐在洞府正中央水池中的一块青石上,也在心中默默思忖起来: “吞吐日精的观想法和防身御敌的法术不同,属于能增长、突破修为的根本吐纳法,观中常用的法术为《大日采精炼形法》,价五百道功,且只有寮院中有,鬼市中不允许贩卖类似法诀。” 五百道功,单靠许道每月的俸禄,需要不吃不喝的积攒四年之多。 他一时想到:“道观虽然对观中的道徒管束不严,但还是通过种种手段进行了约束的,若是想要精进修为,自然就要为道观做出贡献。” 许道暗叹:“还是需要主动在观内接取一二任务,并且寻一条赚钱生计,以便于积攒道功和符钱。” 这半年以来,许道虽然阴神出窍和其他的道徒小聚过,但基本上都是不问世事,一心修行着。 因为观内的杂务会耽搁时间,外出任务又有一定的危险性,他因此连一件任务都没有完成。 如今便是半年时间已到,他必须得去寮院中接取一件任务,以此为道观做出贡献。 若是推迟太久,道观会直接削减他的俸禄,甚至是认定为他有叛道的倾向,抓入观中询问。 许道可不想自己的俸禄被削减,或是被道观通缉,所以他也不得不结束闭关,寻思着出关完成道观任务。 “杂务费时太久,还是去接取一件外出任务,三五天完成了事。” 思量清楚,许道心中一定,他随即就遁出阴神,摇身一晃,往洞府外飞去。 离开洞府后,许道并未直接以阴神之姿飞往白骨观,而是飞离洞府数里,左右驱巡一会儿,寻见一群正蹲在树枝上歇息的红眼乌鸦。 嘎嘎嘎!乌鸦啼叫,甚至有乌鸦抬起眼珠,阴森森的盯着许道。 “敕!”许道没有在意它们,口中轻喝,择了其中最大的一只,便倏忽钻入乌鸦的体内。 扑扑!乌鸦身子一晃,眼中露出人性化的目光,立刻扑腾着翅膀离开鸦群,径直往白骨观的山门飞去。 在长达半年的闭关中,许道借着无字符箓的帮助,已经成功将三门法术修炼成功。 其中第一门是清心静气的法术,唤作《冰心玉壶观想净心图》,乃是道人澄净心灵的法术,能观想自身为一冰洁玉壶,削杂念、断妄想,养出一颗“冰心”。 法术修成后,道人每每观想自身为玉壶,立即就能平定心神,镇压脑内的杂念,有防微杜渐、减少走火入魔的功效。 许道借助无字符箓,耗费钱粮不少,直接将此术修炼至了大成境界。 法术的观想图案凝结成了符箓种子,种在他的心窍中,随时都能化妄心为冰心,使得他不会轻易为幻觉、杂念所困扰。 也正是因为这门法术的加持,他才能连续不断的在洞府中苦修半年,丝毫不觉得孤独苦闷。 而借着大成的《冰心玉壶观想净心图》,许道修炼《三尸舍身术》中的第一层功夫,也已经修成大半,能够俯身在蛇虫的体内行动。 但是因为尚且缺乏养蛊的经验和材料,他还没有养出“阴蛊”,算不得修成。 以上两门法术还不能直接提升许道的实力,他因此还在寮院之中另购了一门炼气级法术。 此术名为《蟒吞蛇缠劲》,是一门气功术。 修炼小成之后,道人一旦动用法术,其真气便会透体而出,幻化出一道蛇蟒气劲环绕周身,若有他物来犯,蟒蛇气劲可扑咬来犯者,守护道人。 同时道人也可主动从袖中打出蟒蛇气劲,去打杀敌人。 当修炼至大成境界,种下符种,则道人行走坐卧之间,其周身随时都有两条蟒蛇气劲盘踞着,罩住上下,时刻不停的护持道人。 许道如今敢出关,并盘算着去接取外出任务,便是因为他在半年时间里面,也已将这一门护身气功修炼至大成。 其每呼吸吞吐一下,周身便有两道气劲环绕蠕动着,护持其周身上下。 仅凭这一手气功术,许道已经能和炼气三五年的道徒做过一场。 由此可见,闭关半年中,他的收获不可谓不大! 许久未曾出关,许道化身乌鸦窜飞在雾气中,一时竟觉得肆意洒脱。 咻! 他扑腾着乌鸦翅膀,打落一二漆黑羽毛,直接飞入了寮院中…… 第二十八章 道士下山 黑影闪现,窜入寮院中。 有杂役仰头一望,发现是一只乌鸦飞来,他当即恭恭敬敬的走上前,伸出臂膀令乌鸦降落在手臂上,同时在口中说:“恭迎道徒大人。” 红眼乌鸦人性化的点了点头,抖了抖脑袋,立即有一道虚影从乌鸦体内钻出,现身在外面,并朝杂役点头。 这虚影正是许道的阴神,他从乌鸦体内跳出来,然后径直往大堂走去。 寮院的杂役弯腰恭送着他离去后,连忙托着手臂上的乌鸦站到一旁,好生的喂食喂水起来。 与此同时,附近又有几只乌鸦飞入寮院中,同样从中走出一道虚影,也往寮院大堂走去。这些都是和许道一般,附身在乌鸦体内飞来的道徒。 被附身的乌鸦们虽然不是妖兽,但是能通灵,容易被道人的阴神进驻。 没有阴兽的道徒们,其阴神出窍后往往会寻一只乌鸦作为躯壳,方便在白骨观中行走往来,同时道徒之间的一些交易,也多是靠乌鸦作为信使来完成的。 话说白骨观中之所以乌鸦遍地,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为了方便道徒们驱使而豢养的。甚至有传闻,观内的乌鸦们其实都同种,皆为兽院一头老阴鸦的子孙后代。 许道进入寮院的大堂后,身旁往来的人员都是阴神出窍的道徒,一个个脚不着地的,浑身虚浮,飘来飘去,好似身处冥府一般。 只有一些杂役道童无法阴神出窍,只能用肉身在堂中忙活。 许道并非第一次来寮院中,他一走进,立刻就有杂役赶过来招呼他。 简单明了的说清意图后,杂役便邀请他到一旁候着,其自己则小跑着去取任务册子。等拿来任务册子,此人便恭敬的举在手中,供许道翻看挑选。 “值夜任务,时长四十日,五道功……灵田任务,时长三十日……” 许道一一看着,发现杂务类的任务果真耽搁时间,于是他直接翻到“外出任务”的页面。 需要下山的事情多是采集灵药、矿石、妖兽材料等,同样的繁琐,耽搁时间。 他又翻了几页,眼中出现斩妖伏魔的任务,其中甚至有缉拿练气后期道徒的任务。但许道颇具自知之明,直接翻倒最后一页。 略过几个,一个任务进入他的眼中:“姑获鸟” “郭东县疑有姑获鸟出没,食人掠子,郭氏族人求斩此妖……共三十道功。” 许道细细看了几眼,发现这郭东县距离白骨观有些距离,但骑上纸马后,往来也就一昼夜的功夫。 该县的豪强为郭氏宗族,其先祖曾为观中的道徒,迄今为止也屡屡送子弟进入观中,虽无人再修成炼气道徒,但每年都会按时进贡白骨观,因此得到了白骨观的庇护。 许道起了心思,他琢磨着:“姑获鸟者,昼飞夜藏,盖鬼怪类,衣毛为飞鸟,脱衣为女人……无子,喜掠人子养之、食之。” 结合任务上所说的,此妖在郭东县中食小儿无算,每日啖一子,县衙不能制,因此只能请白骨观出手,多半是炼气级别的妖物。 许道看了眼任务的最后面,发现已经有两个墨点了。他心中略一思索,便在任务的最后面又加上一墨点。 册子上写着,此任务价值三十道功,建议三人一起接取。 许道接下这任务,正好就凑够了三个人,不日即可下山完成任务。他将任务册子递还给杂役,对方躬身后就匆匆离去。 不多时,杂役就快步走过来,朝许道恭敬说:“烦请道徒大人三日后在东山门口处汇合,到时候另外两个大人也会赶到……” 许道听杂役细细交代着,又将自己近来一月的俸禄全部取出,总计十枚符钱,然后才往寮院外走去。 扑扑! 不一会儿,又有一只乌鸦从寮院中飞出,脚下还抓着一小贯符钱,倏忽便飞入了鬼市中。 ……………… 接下来的三日。 许道一边在洞府中修炼,一边准备着下山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三日后临近正午时,他好生睡过一觉,这才亲自的走出洞府,其骑着一匹纸马,马不停蹄的往山门赶去。 纸马轻盈,跋山涉水如履平地,片刻功夫便赶到白骨观山门的附近。 这是许道半年以来第一次亲自走出洞府,心情一时愉悦,等赶到山门口,他忽地瞅见了一人,心情又好了一些。 许道打马而至,当即翻身下马,熟络叫到:“喻兄,别来无恙!” 只见在山门口处正有两人等候着,其中一人盘膝而坐,正怀中抱着剑,闭目养神。此人便是许道之前的室友,喻阳炎。 喻阳炎听见许道的叫声,陡地睁开眼皮,他目中闪过一道精光,待看清许道的相貌,笑着说到:“许兄来了啊!近来可好?” “甚好、甚好。”两人见礼,一时客套熟络起来。 听两人说着,旁边的一人却是不耐烦的喝到:“喂!你是第三个?哪一年晋升的道徒?如今的道行是几年?会甚么法术?” 一连串的问题从这人口中问出来,令许道微微一怔。 他抬眼仔细打量对方,发现此人身上穿着的并非制式道袍,其头插玉簪,腰环碧带,一身淡蓝袍子隐隐流转着水光,不像是个道人,更像是个富贵子弟。 同时这人胯下的坐骑也并非是纸马纸牛,而是一只口鼻吞吐硫磺气味的细颈大马,马身两侧遍布细细鳞片,其头角峥嵘,正暴躁的抓着地,赫然是一只妖兽。 喻阳炎听见,连忙笑着打圆场,替许道回到:“这是在下好友,姓许名道,曾是在下的同舍好友,也是同一年成就的道徒。” 话说完,喻阳炎向许道介绍说:“这位是方小山道友,原本是和你我同一期的道童,但是方小山道友去年便突破到了炼气境界,晋升为道徒。” 许道听见,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打了个稽首。 而方小山骑在妖马身上,却是审视着许道,说:“看来是新晋道徒,可是学过炼气级的法术?” 许道听对方这般问话,只是平淡回到:“学得一手气功术罢了,勉强能护护身。” 方小山听见,点了点头,说:“那便下山,你二人且跟上,别落下了。”话说完,他便一踢坐下的妖马。 聿聿!妖马打了个响鼻,口中喷出一阵浓烟,顿时抬起蹄子嘶叫数声,蹬地飞奔出去,只留下许道和喻阳炎站在原地。 瞧见对方这作态,许道皱起眉头,面色不愉。 但喻阳炎给他递了个眼神,说:“许兄,我们先跟上。”此人从袖中掏出一张符咒,也变出一头纸马,骑了上去。 “善。”许道先应诺,翻身上马和对方并驾而驰起来。 第二十九章 郭东县姑获鸟 “此人不是普通道徒,他舅舅是观中十八头之一,炼气后期的修为,没人敢轻易的招惹他……去岁他突破到炼气境界,便是他舅舅给他寻来一宝,让他炼入阴神中突破到了炼气境界。” “瞧见没,他坐下的那马唤作“蛇鳞烈焰马”,是头炼气级别的妖马,厉害得很!只是方小山实力不够,妖马被禁锢着……他将这马视若性命,爱护的紧,只等他将豢养法术炼成,便能将妖马炼制成‘身外化身’,到时候解开妖马的禁锢,此人将实力倍增!” 喻阳炎一边骑马,一边和许道交谈着,直接点出了方小山“仙二代”的身份, “此外他还擅长使一手《金风秋蝉术》,能打出铄骨蚀心的金风,同时有秋风未动蝉先觉之能,可明察四周百步的动静,连一只飞虫都不会放过。” 他顿了顿,问到:“不知许兄修炼的法术是甚?” 许道想了想,他会的炼气级法术也就一种,想藏也藏不住,索性大大方方的展示出来:“一门防身术罢了,叫做《蟒吞蛇缠劲》。” 话说完,许道佯装手上掐动法诀,周身顿时一股气劲流动,盘踞在他的胸腹前后,隐隐呈现蛇形。 “气功术!”喻阳炎瞧见,眼睛睁大,赞说:“是防身类的法术!此类法术难得练成,瞧许兄模样应是早就小成,掐指便能施展出来!许兄果真天资不凡!” 许道隐瞒下自己已经法术大成的状况,他笑着点点头,客气说:“防身有余,杀伐不足。此番降妖,还是要多依仗喻兄的剑术。” “哈哈哈!”喻阳炎当即大笑起来,他一拍长剑,长啸一声。 铮!其背上长剑便陡然跳出,寒光闪闪,电光般绕着两人飞舞环绕。 等长剑再收鞘,喻阳炎畅声说:“此剑潜龙,此术飞光夺电,可三百步内外飞沙走石取人头颅!些许妖物何惧焉?” 许道瞧着此人的剑术,心中暗自思忖着对方是否能够击破自己的护体气功,但他表面上还是拊掌一二,口中称赞。 喻阳炎望向遥遥在两人前头奔驰的方小山,反手轻抚剑身,似是随意的说:“只可惜坐骑劣人一等,只能尾随他人之后。” 许道听见,笑而不语。 又细细交谈几句,许道得知对方最近一直在寮院中蹲守任务。 难怪此人看见许道后,脸上虽然有喜色但并未太过惊讶,因为对方已经事先从寮院中得知了接下任务的是许道。 喻阳炎自称其剑术炼成后,需要借助妖物来洗练剑术,但很可惜的是,适合他的任务迟迟没有。他因此只能在寮院中苦等,直到方小山和许道两人出现,这才终于能下山一行。 许道说到:“斩杀妖物的任务有风险,不是什么人都如喻兄这般艺高人胆大的,接取的人难免会少上一些。” 喻阳炎大笑着回答:“谬赞谬赞,许兄亦是胆大!” 许道瞥了此人一眼,心知此人貌似胆大,实则心细,其虽然渴望着洗练剑术,但也是久等和人结伴,而没有冲动到独自一人下山降妖。 路上再无他话。 三人前后驱驰,攀山踏草,不多时就离开了白骨山。 等到下午时分,他们就已经行至郭东县的地界。沿途黄草伏地,河道曲长,一片萧瑟落木的场景。 许道骑在纸马上四顾,恍然发现如今又是一年深秋。 三人都是通体的道袍,一身道人打扮,再兼坐下的马匹都非凡,不是纸马就是妖马的,一眼就能被人看出不同寻常。 他们还未走进县城中,田垄四周的农人看见了,就都踮着脚尖瞅看,等看清楚三人的模样,立刻惊喜喊到:“道士、是三个道士!道士来了!” 许道他们也放缓速度,等郭东县的人走过来。 几个农人走过来,方小山轻蔑的扫了一眼,没有和对方搭话,还是喻阳炎骑在纸马上,大笑对农人说:“我们非是道士,而是白骨观中的道徒,请问郭氏宗祠在哪?” 听见这话,几个农人当即大喜,口中直说:“白骨观!是白骨观呐!道长这边走,我们这就去叫族长!” 郭东县内以郭姓族人为主,族长便是该县最有名望的人。经过一番沟通,许道三人被人领着走到郭氏宗祠前。 而郭氏的族长得了他人的通知,也急忙赶来。他模样四五十上下,红光满面的,身体健硕有力,应是打熬过身子骨。并且许道望去,还发现此人身上气血旺盛,可能是修过道。 郭族长大步的走到三人身前,一挥手,便让三个妙龄的妇女请许道三人下马。他脸上惊喜,急声说:“可把三位道长盼来了!救星救星啊!” 一番啰嗦,喻阳炎环顾着四周,开门见山的喝到:“休说废话,快点介绍那妖物是何来头,出没何地,我三人好早点斩掉妖物,回观中交代。” 郭族长唯唯诺诺的奉承几句,告罪着令族人在宗祠前摆出酒席,他招待着三人,连忙小声的交代起来。 许道踩着木凳从纸马上走下,惬意的坐上妇女搬来的太师椅,一边听着喻阳炎和郭族长交涉,一边环顾四周,观察起情况。 宗祠周围有不少人躲躲藏藏的,老老少少,都伸头探看着这边,但又不敢靠近,一副畏惧、期盼的模样。 许道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郭氏宗祠,发现这祠堂宽大,门前的两只石狮子做狮子吼,惟妙惟肖,颇具威严。 他打开灵眼一看,忽地发现石狮身上有灵光流传,一股严密的气机笼罩了整个祠堂,令人无法窥视,俨然是一方阵法! 更兼得巧妙的是,眼前这阵比许道在洞府中布置的三才阵要高明许多。 宗祠内外隐隐有一股雷火气机在环绕,若是有妖物鬼怪敢进入宗祠内,许是立即就会惊动阵法,惹来阵法的打杀。 此阵能让郭氏的宗祠辟易鬼怪,镇守方圆数里内的地界。 许道记起来,这郭氏的先祖曾是观中的道徒,此人修道无望后归家,开枝散叶,想必应是给其子孙带回了不少好东西。 他瞅了眼郭氏族长,暗想着不知郭家是否还有遗泽留下。 眼前的阵法许道是不指望的,其布置下后轻易不能移动,但符咒、丹药、功法之类的物品,他倒可以捎带走一二。 一旁的喻阳炎同样盯上了郭氏的宗祠,他停住问话,眼中露出异色,显然也升起敲竹杠的心思。只有方小山兀自骑在妖马上,不屑的瞥了眼郭氏的宗祠。 喻阳炎摸着剑,没再问妖物的情况,转而问:“你家这两只石狮子不错,可有来头?”郭氏族长听见,连忙说:“这是先祖从白骨观中带回来的,有些年头了。” 喻阳炎又问:“你先祖修行过甚么法术……” 郭氏族长正要回答,但一旁的方小山听见,插话说:“该问话就问话,斩杀妖物要紧。”他扫了眼喻阳炎,目中隐隐带着丝轻蔑。 喻阳炎的话声顿止,他扭头瞧见方小山的眼神,立刻扭起眉毛,目中露出冷光。 许道瞧见,便就站出来打圆场说:“郭族长,这宗祠内布有阵法,那妖物可敢接近?” 郭族长听见,激动的拍腿说:“道长好眼力,得亏了先祖留下阵法,那妖物才没把县中的孩童全都抓走吃掉。” “那妖物长着鹰嘴,翅膀张开有二三丈长,每天在县里面抓小孩吃,最初一日吃得一两个,后来一日能吃四五个……县衙派人来打过,但县尉和一帮衙役死的死、残的残,县令老爷也躲在衙门里不敢过来。” “不得已,族内把小孩都藏进了宗祠,防止被那妖物寻见。” 郭族长絮絮叨叨的,又说:“只是那妖物已经识破了这点,夜间时不时便会飞来……” 听见老头说的,许道三人确认那妖物多半便是姑获鸟。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心中都想出一计。 第三十章 煞气入体 又听郭氏族长讲述几句,许道三人商量着,定下在宗祠门口伏杀姑获鸟的计划,时间选定在夜间。 未等许道他们确定下细则,郭氏族长插话说:“三位道长!那妖怪有时夜里不来。” 听见这话,许道三人停住话声,便听郭氏族长紧接着说:“不过道长们放心,前天夜里有个小孩偷跑出去,那妖怪闻着味儿就来了。” “等会儿妖怪不来,我就让人带个娃娃出去。肯定不让道长们白跑一场!” “善。”喻阳炎和方小山听见这话,纷纷点头称赞。而许道听见,想了想也没有阻止,毕竟只是拿人充当诱饵,并非是要杀人诱妖。 几人又细细商量起来,过程中许道一直留意着四周,忽地眉毛一挑,皱眉喝问: “喂!你不是说孩童都已经藏入宗祠内了么?” 几人听见许道的话,都露出询问的目光。 只见许道一甩袖,前方墙根角处突然跌出一个身影,是个女子,她手中还牵抱着一个娃娃,二三岁模样。 喻阳炎当即皱起眉头,眼神不善的盯向郭氏族长,方小山也是将目光放在对方身上。 被三人紧盯着,郭氏族长脸上惶恐,但没有露出太大恐惧,他干笑一声,忙说:“哎!道长是说那些赔钱货呀!” 此人忙解释到:“那是女娃娃,不是男娃娃,宗祠里面不大,藏着男娃娃们就已经很挤了……这些赔钱货自然就放在外面了。” 许道听见,仔细的朝躲在墙角的母女两人看去。 母女两人身上都穿着破夹袄,被几人注视着,其中母亲瑟瑟发抖,一副愚昧村妇的举动,她正死死的捂着身边小孩的嘴巴,唯恐招来灾祸。 小孩虽然灰头土脸,年纪也小,难以辨认性别,但许道灵眼一瞧,发现确实是一个女童。 紧接着,郭氏族长又主动将三人领进宗祠内,他们在宗祠中看到了一堆人,乌压压的一片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小孩占多数,全都是男娃。 喻阳炎和方小山二人放松下来,在他们看来,女童确实无法和男童相提并论,郭氏保存血脉的举动说得过去。 其中喻阳炎没有怪许道多疑,只是冲郭氏族长喝了几句,让对方事先将事情交代清楚,惹得郭氏族长连忙擦汗说:“晓得了、晓得了,是郭某不是!道长们息怒!” 反倒是方小山见到没有异常,不耐烦的说:“都成道徒了,还担心这些凡人作甚,有何异常打杀了便是。”令郭氏族长听见,又是一阵诚惶诚恐。 许道瞧着,记起附近的州县的确都重男轻女,而且郭氏族长的反应确实也显得他有些多疑,不过他还是暗自起了警惕心。 三人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斩杀妖物。许道又暗中巡视了一番郭氏的宗祠,除了可能会有的暗室、地窖之外,内外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不多时,郭氏族人在族长的召集下,开始忙活起来。 等到夜幕降临,宗祠附近一片黑漆漆的。白日间窥视的人群全都不知道藏到哪儿去了,总之在郭氏宗祠附近的数里内,连一个鬼影都没有。 而在宗祠内里则是挤着一堆人头。 等郭氏族人商量好,一对母子顿时被从人群中推出来,母亲像小鸡一般瑟瑟发抖着,双腿不停打颤,她瞧见许道三人,立刻磕头跪下,口中嚎到:“道长饶命!俺就这一个娃儿!” 许道听见,睁开了眼睛。 只见一旁的郭氏族人连忙推搡着她走出宗祠,口中喝到:“要不是带着你的娃儿进了祠堂,他早就不知道被妖怪叼去哪了!” 随后竟然拿出一根铁索,直接将那母亲拷在了外面的一根杆子上。 妇女兀自求饶着,她的小孩没有被拷住,趴在她的腿上懵懂的揪她的脸。妇女也不敢推走自己的小孩,只得一边哭着,一边将孩子紧抱着发抖。 瞧见眼前这一幕,许道皱眉说:“何必现在就将母子二人赶出去,即便是引诱妖怪,又何必拷住她俩?” 他说出这番话,喻阳炎和方小山两人都没怎么理会,一人盘坐着继续温养法器,一人兀自照料着手下的妖马。 不过郭氏族长听见,还是让人先将那母子二人放了回来,并让母子二人冲许道磕头道谢 许道不甚在意母子两人的感谢,他也闭上眼睛,连忙温养起体内的真气。 这是许道第一次对阵炼气级别的妖物,虽然还有两个炼气同门作为帮手,但他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夜色深沉。 宗祠内连小孩的哭声都没有,格外寂静。 许道等人盘坐在祠堂阵法的边界处,静静等待着妖物的到来。 不知何时,天黑月淡。 当有人快要耐不住,想要叫人将诱饵带出来时,一声尖啸声响起,似哭似笑,口中“孩儿、孩儿、孩儿”的不停叫唤。 许道陡睁开眼睛,紧盯向祠堂阵法外面。 一道黑影正盘旋在郭氏宗祠前,一人高,浑身毛发,口中啼叫不止。 许道灵眼一开,顿时看见黑红的戾气扑面而来,令他的目光为之一滞。 铮!金属颤鸣声响起,一道寒光从一处角落跳出,飞射向那妖物。喻阳炎大喝:“妖物已至,动手!” 紧接着方小山也骑着妖马哒哒跑出,他手中甩着一根赤红鞭子,大胆往妖物冲去。 许道手里没有阴兽,也担心肉身放在祠堂中会有危险,他站起身子也踱步走出了阵法。 三人将半空中的妖物团团围住,许道瞧着中间的妖物,心道:“当真是姑获鸟!” 喻阳炎首先打出剑器,盘旋在半空,刺向姑获鸟。但对方飞腾挪移间,双臂打出大风,不仅躲开了,还扇动得地上三人身子连连后退。 其中以许道肉身孱弱,又无依靠,一时竟退出二三步。 “妖物死来!”方小山抽空瞥了许道一眼,他骑在自己的妖马上,逆风纵马上前。 此人厉喝着,手中法诀一掐,一股狂风卷起砂砾,啪啪朝姑获鸟打去,洞金穿骨,顿时打得妖物惨叫连连。 许道见此,亦是心中一动,他站定身子后,袖子一甩,便窜出一道蟒蛇般的气劲,咬上那妖物。 “枭!”凄厉的叫声响起。 砰!仅一回合,三人术法大开,姑获鸟的身子便从半空中坠落,掉在地上。 这妖物落地后,三人看见此物人头鸟嘴,两只手臂形如鸟翅,正蝙蝠般匍匐挣扎着,一头漆黑的头发缠绕在身上,面目丑陋,胸前还有两物如妇人般胀大。 瞧见这一幕,喻阳炎和方小山都轻笑起来。 “小小妖物,何足惧焉!” 可就在这时,妖物又厉啸起:“孩儿、孩儿!” 一阵刺耳声音响起,许道顿觉头脑一蒙,神智迷失。但好在他魂魄中的一个符种震动,许道心神一凉,即刻清醒过来。 他抬眼望去,骇然的看见一道道黑气从姑获鸟身上冒出,罩住了四面八方。 这黑气扑的又快又急。 许道喝到:“不好!是煞气!”连忙运转法术,挡住了扑来的黑气。 可旁边的两人依旧是神智迷失,尚处于头脑昏聩中…… 第三十一章 子母阴煞 煞气乃是天下至阴至寒之气,类别千奇百怪,远超普通的阴气、寒气等物,极具污秽之力,也能蒙蔽人之心神,使人入魔昏聩。 不过此物也是罕见,筑基期的道士有“凝煞”一说,其在凝煞时,往往需要奔波千万里,才有可能采集到足够的煞气,进而凝煞成功。 但即便是杂乱稀薄的煞气,也远远不是许道他们这个层次能够轻易应对的。 姑获鸟身上冒出的黑气一扑过来,许道就感觉五感都被蒙蔽住,他心中思索到:“这鸟妖身上怎的有煞气?” 好在他魂魄中的符箓种子持续不断的震动,镇压着他的心神,保持住了他灵台的清静,让他没有陷入魔障中,同时还有气功法术严密的护着他肉身。 两相加成之下,许道赶紧沉下心神梳理全身,发现自己一点伤害也没有受到,算得上是有惊无险。 同时他注意到,镇压他心神的符种不是月华符种,而是冰心符种,《冰心玉壶观想净心图》大成而凝结出的符箓种子。 许道略微诧异,此术原本只是他为了修行蛊术而顺路修行的法术,虽然有辅助修行的功效,也能减少走火入魔的几率。 但没想到修至大成,效果竟然如此之好,连煞气的迷惑都能挡住。 许道心神一振,他即刻凝聚法力,在心中观想玉壶图案。法术的清净功效大增,使得许道的感知恢复过来。 视野一亮,许道抬眼望去,便发现姑获鸟啼叫着,其身上的长长发丝飞射过来,像蛇虫一般蠕动,将他们三人缠住,并疯狂往三人的体内钻去。 好在许道有气功术护持,两道蛇形气劲紧紧的环绕他全身,使得姑获鸟的头发丝毫侵入不得。 不过旁边的喻阳炎和方小山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两人被姑获鸟的头发纠缠着,虽然各有手段,但肉身已经遭到了破坏。 其中喻阳炎是被剑器护持着,不少头发都被他的潜龙剑自主斩断,这才勉强苟活下来。而方小山则是身上的伤害大多被转移到了坐下的妖马身上。 蛇鳞烈焰马正痛苦嘶吼着,马身被一根根头发扎入了其中,同时也遭到了煞气的侵入,愈加狂躁。 许道瞧着两人,心中道:“先救两人,不然妖物难敌!” 他当即走到两人身旁,并没有尝试去解开两人身上头发,而是手中掐起法诀,运转《冰心玉壶观想净心图》,将两道冰凉的法力打入二人头中。 嗡!喻阳炎和方小山脑袋齐齐一震,即刻清醒过来。他们睁开眼看见身前恐怖的一幕,全都骇然不已。 “这是什么怪物?”“煞、煞气?” 许道冲两人轻喝:“还不快快挣脱,先回郭氏祠堂中一避!”话说完,他便自己扭身往祠堂中奔去。 三人原本存的打算就是在祠堂前伏击妖物,若是妖物强劲,可以且战且退,以郭氏祠堂的阵法作为倚靠斩杀妖物。 如今姑获鸟诡异强横,伏击已经失败,自然是先要退避一下。 喻阳炎和方小山听见,也反应过来,他们双双脸色煞白着,赶紧动用剑术、法术,解开身上的围困。 现场响起痛呼声,又响起姑获鸟的厉叫。 许道没再理会两人,等他奔入祠堂阵法中后,又过几个呼吸,才看见两人也踉跄的逃命过来。 “枭!”姑获鸟见三人逃走,嘶叫着,身上煞气和发丝一起冲击阵法。 轰!但祠堂前电光一闪,阵法运转,雷光打上煞气和发丝,将其击成齑粉。 尝试数次,姑获鸟没有再次冲击阵法,而是盘旋在祠堂的上空,久久不肯离去。 显然这妖物被三人打伤后,已然记恨上了三人。 此时避入阵法中的三人,除了许道的脸色稍微好看一些之外,另外两人都是难看至极,同时后怕不已。 “许兄,刚才那是?”喻阳炎犹豫一下,出声问。 许道回到:“适才此妖落地,身上有煞气扑出,迷惑住了我们的五感。” “什么?煞气”方小山听见话声,脸上一阵惊愕。旁边的喻阳炎也眉头紧皱,低声到:“没错,确实是煞气。” 这下子,两人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其中喻阳炎回过神来,连忙朝着许道感谢不已。 而方小山则是瞧着自己手掌上被戳出的密密麻麻孔洞,目中恨恨着,他赶紧盘坐下服用丹药,恢复起伤势。 许道也捏着一枚符钱,连忙吸取符钱中的灵气恢复真气。 等喻阳炎和方小山的伤势稳定住,许道体内的真炁也已恢复大半。 这时郭氏祠堂紧闭的大门忽地打开,那族长哆哆嗦嗦的趴在门口,望着盘坐在石阶上的三人。 此人显然已经窥见刚才的场景,他迟疑的问:“三位道长,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听见这话,许道等人睁开眼。其中喻阳炎厉笑着,他一拍手中剑器,长剑便咻的飞射出去,劈开了祠堂大门,让郭氏族长摔到在门槛上。 喻阳炎豁然站起身,踩在对方身上,喝问:“你这卑贱家伙,可还有事情隐瞒着我们?” 此时喻阳炎和方小山两人方才明白过来,许道之前的怀疑并非是多疑。 若是普通的炼气级别妖物,其身上绝无可能会有煞气存在。 而且眼前的郭氏一族曾经出过炼气级别的道徒,郭氏族长身上也隐隐有修为存在,对方应该是知道煞气的,但却选择了隐瞒不报。 被逼问着,郭氏族长喊道:“道长饶命!郭某只知道那妖物诡异,可也不知道它竟然这般恐怖啊!” “不过郭某倒是隐隐有猜测”此人犹豫着,说:“不是郭某不肯直言,而是此事不是什么好事。” “那妖物专吃男娃,不吃女娃,之前有人见它在乱葬岗那边出没,传言它是一个新死的婆子变的,那婆子就是因为她的女娃被汉子溺死了,一时想不开就跳了河……” 细细一听,许道几人方才知道郭东县中溺婴之举盛行,县人喜生男、不喜生女。 一旦有人家头胎是女娃,多半就要溺死,以防止女娃占了男娃的投胎机会。 还有人年近五十了都还没有后代,便是因为其所生后代皆为女童,全部被溺死了事,一昧的苦等男娃。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在郭东县人看来,女娃远不如男娃,无法传宗接代,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附近州县的习俗,嫁女儿往往需要付出大笔的嫁妆,有出无进。 再加上年岁收成不好的话,一年间溺死的女婴是数不胜数。 许道听见这话,一时心中恶寒。 而喻阳炎和方小山听完,则是互相对视一眼,目中惊喜,两人连连喝问郭氏族长: “可是子母阴煞?” 第三十二章 敢杀我的马! 许道原本只是心惊于郭东县的溺婴之举,但他听见两人口中的煞气名称后,脑中一思,顿时想起子母阴煞具体为何物,以及喻阳炎和方小山二人为何面露喜色。 所谓子母阴煞者,种类也繁多,不单单拘于一种。 此类煞气产生的原因在于母子生灵惨遭不幸,母见子死、子见母亡,天理难容,怨气惊人,进而结合地气,巧合之下产生的一类阴煞。 甚至有道人专门折磨母子生灵,以求能采集得到这类阴煞。 而能产生阴煞的生灵不拘于飞禽走兽、蛇虫鱼蜥,但其中以人之一物最为有灵性,是炼制子母阴煞最好的原材料。 许道在心中暗道:“郭东县溺婴盛行,难免会有子母煞诞生。” 不过他盯着趴在地上的郭氏族长,隐隐感觉有些巧合了。 方小山急急喝问郭氏族长:“你可知何地出现过子母阴煞?”旁边的喻阳炎也是欲念大增,同样持剑逼问对方。 郭氏族长求饶说:“饶命!饶命!郭某怎会知道,要是知道,早就派人捣毁了啊!” 煞气者至阴至浊,虽能用于绘制符箓、凝煞使用等等,但方喻二人只是炼气前期,远没有资格玩弄煞气。按理说,他们也用不着急切如斯。 这是因为子母阴煞与其他煞气不同,这类煞气在诞生的同时,还会另外诞生一股纯净灵气。煞气越多,其相应生出的灵气也愈多、愈净。 有道书称此灵气为“先天婴气”,言“母受垢,子愈净”,阴煞是因为母亲怨念而诞出的,灵气则是在污秽被剥离后,由婴孩体内的先天生机凝练而成,称其为“先天小还丹”,可以增智慧、长神魂。 是一味能够提升道人的功力,甚至隐隐能改换道人资质的灵药。 总而言之,子母阴煞一现,则多会有一团“先天婴气”相应生出,这正是喻阳炎和方小山面露喜色的原因。 许道想起这一点,也是心脏砰砰跳动,内心生出期待。若是他能得到一些“先天婴气”,修为必定大增。 不过煞气难缠,三人眼前的危机都还没有解决,无甚功夫去寻找宝物。许道压下念头,便准备提醒身旁的两人。 但他眼睛一扫,忽地瞅见了同样逃入阵法中的妖马。 妖马是方小山的预备阴兽,唤作“蛇鳞烈焰马”,其通身细鳞,卖相颇为不错。 可此时出现在许道眼中的妖马,却是浑身鳞片掉落,身上妖气蒸腾,它面目狰狞,露出了口中细密的尖牙,涎水四溅,很是不对劲。 许道轻喝一声,提醒方小山:“方道友,你的马有异样!” 逼问郭氏族长的二人这才回过神,齐齐望向旁边的妖马。方小山当即惊呼:“我的马!”他快步走上前,要想抚摸安慰妖马。 但是方小山的手刚一伸出,妖马就脖颈一晃,狠狠的朝他咬过去。只差半口,方小山的整个手掌就要葬送在妖马口中,吓得他浑身汗淋淋。 喻阳炎也盯着妖马,目光惊疑说:“这是煞气入体,快入魔了?” 许道闻言仔细盯去,发现妖马的双目赤红,眼中的灵智正在迅速消退,他立刻认同了喻阳炎的说法。 “确实是入魔的征兆!” 煞气污浊,最能污秽道人的法力,若是沾染上,道人须得尽快的驱除煞气,否则便会有入魔败坏之忧。 适才方小山遭受危机时,他是通过保命秘法将大部分伤害都转移到了蛇鳞烈焰马身上,而且他在醒来后,竟一时疏忽也忘了给妖马疗伤祛毒。 再加上妖兽的灵智本就不如人,极容易堕落成妖魔,此时便是蛇鳞烈焰马被煞气一冲,妖气沸腾,快要入魔发狂了。 方小山大急,口中重复到:“为之奈何、为之奈何?”他掏出身上的丹药,想要喂给蛇鳞烈焰马,但均是未能成功。 眼看着妖马就要入魔失控,许道和喻阳炎的眉头都紧皱起来。 入魔并不罕见,即便是道人寻常的打坐修行,都会有走火入魔、炉鼎倾覆之忧,但这并不代表入魔是件小事情。 一旦入魔,不拘于道人、妖兽,均会理智丧失,心中只剩一团破坏欲,在内是真气反噬,毁坏肉身、魂魄,在外则是狂舞杀戮,是修行第一害! 如果任由眼前的妖马入魔,许道等人极有可能会又多一敌人。 并且蛇鳞烈焰马原本就是炼气级别的妖兽,其妖力比许道三人都要强横许多,只是被方小山的舅舅下了禁制,压制着。 一旦入魔,妖马体内的禁制也会失效掉,将会凶威大发! 见到方小山也没有好办法,许道和喻阳炎纷纷出声:“方道友,此马就快入魔,还是尽快处理为妙。” “正是。” 可方小山听见,却猛回头盯着两人,恼恨说:“你们是什么意思?” “此马价胜你二人!” 老实说,方小山口中的话有点正确。一匹货真价实的炼气级妖马,论价值远比新晋的道徒值钱。 但此话说出来,明显就是瞧不起人,让许道和喻阳炎两人的脸色都难堪起来。 忽地,方小山紧盯着许道,喝到:“道徒!你刚才是用什么法术救的我,快快也救治我的马!” “若是救好,重重有赏!” 许道听见对方的话,顿时眯起眼睛,心中冷笑。 虽说姑获鸟身上的煞气不怎么多,又杂乱,炼气级别的道徒在骤然中招之后,短时间内可以自行拔除掉。 但此时距离中招已经过去一刻多钟,妖马体内的煞气早就不是道徒可以拔除的。 即便许道的冰心法术大成,或许可以勉强一试。但他和方小山又没有什么关系,何必费心费力的帮助对方。 再说了,此时在外还有姑获鸟驱巡,正是需要保存真气的时刻,许道不愿为之。 他摇头,直接拒绝方小山的无理要求,“道友还是尽快将此马处置掉,否则必生忧患。” 方小山见着许道的动作,却是大怒起来,他捏着手中的鞭子,指着许道喝到:“卑贱东西,你若不治,回到观中有你好果子吃。” “你可知此马是观中‘槽头’赠送给我的?” 槽头者,白骨观十八头之一,是观中的厉害角色。一旁的喻阳炎听见,想了想,明智的只是看着,没有出声。 许道在被方小山威胁之后,皱眉沉默起来。他沉默数息,轻叹一声,说:“也罢。” 许道朝方小山拱手,说:“我且帮道友一番。” 方小山脸上戾色缓和,他冷哼一声,催促到:“快点!” 当即,许道绕着走到妖马的另外一边,他轻轻一喝,袖中甩出一道蛇形气劲,紧紧缠绕住蛇鳞烈焰马,定住对方。 瞧见许道的动作,方小山也动用法术,压制住妖马的动作,并喝到:“快点!” “若是治好,我必会打赏于你……” 只见许道踏步上前,轻轻一掌拍打在妖马的头顶。 咔嚓!突地一声骨裂响起,蛇鳞烈焰马立扑在地。 其庞大的马身摔倒,令地面都为之一震。 马死,现场静。 许道抖抖袖子,拱手向对方说:“已替道友处置,不谢。” 喻阳炎还站在旁边看戏,一时表情僵住,目瞪口呆起来。 而方小山也僵着,他在痴愣数息后终于回过神来,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即惊怒无比,颤声骂到:“你、你你……” “敢杀我的马!” 第三十三章 埋尸之所 方小山本以为许道已经屈服,要救治自己的妖马,谁知道被许道趁其不备,一巴掌把妖马拍死了。 他掐动法诀,身上道袍鼓动,一道金风就往许道打去。 而许道则是早有防备,浑身气劲流动,蟒蛇缠身,将他护的紧紧的,同时从袖中掏出符纸,亦是一道漆黑的利箭往对方打去。 噼里啪啦,郭氏祠堂的大门当场被两人打坏。郭氏族长连滚带爬的,好险才没被两人殃及打死。 一阵尖叫吵闹声响起,是藏在祠堂中的老少凡人们被吓到了。 喻阳炎抱剑旁观,小半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望着正在和方小山做过的许道,心中惊愕到:“没见此人这么刚强、大胆啊!” 可这时争斗已经出现,喻阳炎望着正在阵法外盘旋的姑获鸟,连忙冲两人喊到:“两位道友先别动手,外面还有妖物呢!” 许道则是轻笑着说:“喻兄所言正是,还不快快拦下这人!要知道若是没了我,你二人再面对妖物,恐怕是危在旦夕啊!” 可方小山听见,却毫不考虑的喝到:“姓喻的,你还不快快助我杀掉这人!” 倒是喻阳炎陡然想到,他和方小山之前被煞气迷住时,是许道使出法术救了两人一把。两人尚且还不知道许道是用的什么术法,竟然连煞气都能防住。 于是他咬牙冲方小山说:“许兄所言正是,还请方兄住手!杀马一事之后再说,兴许找到煞气的源头时,两位还可以握手言和……” 虽然喻阳炎口上劝说起方小山,但是他依旧没有出手阻拦两人。 此人心细,想着方小山他得罪不起,而对方现在还处于恼怒之中,还是先让对方发泄一下情绪为妙。 许道见喻阳炎动口不动手,心中对其的印象顿时不好起来。 方小山兀自厉吼:“卑贱畜生!我让你给我的马陪葬!”此人掏出一枚又一枚符钱,丝毫不在意真气的消耗,金风阵阵,猛往许道打去。 许道亦是掏出事先备好的符咒、符钱,并操控气功术,和对方做过。 方小山手上的家伙式儿甚多,许道一时间竟落在下风。好在对方心性不够沉稳,许道一边消耗着对方,一边避入郭氏祠堂内部。 “两位道长,别打!别打了!” 郭氏族长惊呼:“再打,祠堂就塌了,外面还有妖怪呢!” 连旁人也劝架起来,可方小山依旧不顾大局,他发起了脾气,一时都忘了外面还有姑获鸟。 许道也是心中暗道:“这货色也是入了魔?这般不理智?” 顷刻间,祠堂被毁坏一片,尖叫声不断,好在内里的空间还算宽大,没有伤到其他人。 喻阳炎见状,暗忖方小山脾气应该消了许多,便准备出手阻拦两人。 可是突然,许道和方小山两人打入祠堂深处的院落中,法术击中旁物,惊动了整个阵法。 轰!霹雳声响起。 一道电光在院落中隐现,巨响震耳,所有人都心神一颤,动作止住。 三人脑中都跳出念头:“阵法!” 他们连忙往祠堂外望去,唯恐是郭氏祠堂的阵法被打坏,要失效了。而盘旋在外的姑获鸟也是趁机劈下一道黑气。 好在黑气及时又被祠堂的阵法阻拦住,打为齑粉。 看到这情况,许道和喻阳炎才放心下来。 而方小山被雷声一吓,也终于从恼恨中醒过来。他心中一惊,突地想到此地并非白骨观,也不是在他的家族内,暂时无人护持他。 若是当真的杀掉许道,或是坏了阵法,他可能真就走不出这里了! 一时间,方小山心中生出后怕,他眼神闪烁着,暗暗记下这个教训。 这时两人的争斗停下,郭氏祠堂早已经残破不堪。原本藏在祠堂中的郭氏族人们,无一不惊恐的望着许道等人。 这些人原本只是遵循族长事先的交代,称眼前的三个少年郎为“道长”,面上虽然恭敬,但实则心中还隐隐怀疑。 可眼前这一幕立刻就吓住了他们,三人或许降不了妖怪,但肯定随手就能杀掉他们。 “道长饶命!”“道长住手啊!妖怪在外面呢!”…… 在众人的哭嚎中,许道走在郭氏祠堂的院落里面,扫视着周围,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院落宽大,空地上寸草不生,露出的土面呈八卦形状,每一角镇有一口井,共有八口井,井口封堵还插着根青铜镇井棒,上面刻画着种种符文。 而在院落的正中央,则是修葺着一方小巧亭子,亭有五角,通体黄铜浇灌而成,明显就不是乘凉用的。 之前几人经过此地时,许道只是以为是郭氏为布置阵法、风水格局而修建的,但此时这布置却露出了端倪。 只见八处井口中有一处已经裂开,青铜镇井棒被直接打折,井盖飞走,露出了内里黑漆漆的井口。 正有灰黑之气从井底升腾而起,吸引了许道等人的注意。 “这是……”方小山望着井口露出的灰黑之气惊疑不定。 喻阳炎则是迟疑问:“阴气怎的如此浓重?” 许道也是皱眉思忖起来。 郭氏祠堂内外遍布雷火之气,干燥至极,按理说祠堂内应该不存在阴气阴物的,为何眼前的风水布置中还会有阴气升腾而起? 他抱着疑问,慢步靠近到裂开的井口,垂眼往井口下看去。 井内漆黑,于是许道掐指运诀,施展出术法点灯,法力变化的豆点冷光便落入井口中。 恰在这时,院落入口处响起郭氏族长惊慌的叫声:“看不得!道长们看不得!” 许道诧异的瞥了此人一眼,然后继续看向井口内。 霎时间,他的眼神定住,脸色变得阴郁起来。 他在井中看见了一具又一具骸骨,骸骨重重叠叠的,中间有一孔隙,直达地下十丈。 这些骸骨细小,身子弯曲佝偻,头颅大,躯干小,全都是婴儿的骸骨。 此时再看从井口冒出的丝丝灰黑之气,许道发现其明显就是带着点滴煞气的怨婴之气。 恍然间,许道明白祠堂中的阵法为何刚才会有响应,是怨婴之气太过阴寒,泄露出来触动了阵法,这才惹来雷火霹雳。 略思索片刻,许道手一挥,袖中一道青蛇般的气劲便飞出,将身旁另外两口井盖再度掀翻。 滋滋!一丝丝黑气从两处井口中升腾而起,阴中带煞,极为凶恶。 只是因为井口未曾遭到破坏的缘故,阴煞之气未走失,没有招惹来霹雳,而是团在井口的上空汇聚成形,隐隐如同一卧婴。 见到半空中出现的黑气,一旁的方小山和喻阳炎目中惊疑,他们同样打飞身边的井盖,然后看到了井中累累的婴儿骸骨。 “造、造孽啊!”郭氏族长掩面呼到,也不知具体是在说谁。 原来子母阴煞正是从郭氏宗祠中诞生出来的,偌大的宗祠重地,分明是一处婴儿埋尸之所。 第三十四章 毁阵杀人 瞧见井口中的累累尸骸,听见郭氏族长刚才口中说的话,许道几人都隐隐明白过来。 喻阳炎当即眉毛一竖,喝到:“好呀!原来是你们郭氏埋尸养煞气!贼喊捉贼!”他话说完,手中剑器飞起,一剑便要劈死郭氏族长。 对方看见,吓得赶紧趴在在地上,颤声说:“饶命!郭、郭某也不是很清楚呀” “我等只是将这些死婴镇压在这里!防止鬼物产生啊……” 喻阳炎闻言,惊疑不定的停住动作。但许道听着,却感觉眼前的郭氏族长甚是聒噪。 不管对方如何辩解,郭氏宗祠中的婴儿尸骨不是作假,井口中养出的煞气也不是作假,并且郭东县内溺婴盛行也并非虚言。 无非是郭氏先祖有意为之,或者是郭氏后人篡改了阵法,败坏家门。但不管怎样,眼前的郭氏一族非是善类。 许道抬眼看着跪在地上求饶的郭氏族长,想起对方之前闪烁其词,差点害了自己,如今还在狡辩,不肯说出实情。并且现在煞气的源头也暴露了,此人也已经无甚用处。 “聒噪!”他望着摇舌的郭氏族长,甩袖打出一道蛇形气劲,砰的飞去。 “我真的不……”郭氏族长的话声停住,当场七窍流血而亡。 眼见郭氏族长被打死,现场再度响起尖叫声,祠堂中的其他老少郭氏族人都惊恐至极。 喻阳炎收回停在半空中的飞剑,目光惊疑的望向许道,他心中对许道的忌惮又多了几分。 而另一边的方小山瞅见井口中的阴气、煞气,却是面上大喜。他游走在井口处,琢磨一下,突地运转体内的真气,打在井口的青铜镇井棒上。 嗡嗡!井口上的黑气一阵翻滚,院落中八卦形的地面顿时亮起道道灵光。 紧接着院中央铜浇的小亭顶上出现球形雷火,闪烁不停,翻滚在铜亭顶上,洗练得整座小亭闪闪发亮。 而在亭内的铜桌子上,缓缓出现了一小巧形如婴形的青色莹莹之物,灵气逼人! 此一幕立刻吸引了现场所有人的目光。 许道、喻阳炎、方小山三人纷纷呼到:“先天婴气!” 一时间,三人全都目中惊喜。 “哈哈哈!”方小山大笑到:“不愧是子母煞,真有先天婴气这味灵药!”他打量了一下精心布置的郭氏宗祠,望着阵法说:“好一个郭氏,苦心经营将作嫁衣!” 三人对峙着,方小山又恨恨的紧盯着许道,冲喻阳炎说:“喻道友,现在先天婴气就在眼前,你我若是炼化,道行定能增长数年,到时候斩杀阵外的姑获鸟不是难事。” 许道闻言,眉头微挑,而旁边的喻阳炎听见了,也是眉头紧皱起来。 “攘外必先安内,杀了姓许的,再杀妖物!” 方小山又说:“我听闻喻道友出身豪强世家,族内并无修道的前辈……今日你助我,他日定会厚报!” 许道一听,眯眼瞧着此人,心中杀机大盛。 而方小山见喻阳炎不吭声,又威胁说:“你知我舅舅是观中的‘槽头’,可是得罪于我?” 这话一出,喻阳炎也思量着犹豫起来。 许道望见他犹豫,心中着实警铃大震。 许道心想:“喻阳炎的此人虽然表面任侠、大胆,但实则心思细腻、瞻前顾后,恐怕真会被姓方的说动,要害我!” 许道没有尝试去说话改变喻阳炎的心思,而是冷眼盯向了院落中的阵法,心头浮上一计。 一旁的方小山还在劝说,已经有些不耐烦,喝到:“还不快快考虑清楚!” 喻阳炎面露纠结之色,他的眼中也有了意动之色,应该是在考虑风险。 “呔!”这时许道突地大喝一声:“两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死来!” 他手中几道符箓一烧,猛地放出鬼火、鬼箭,同时身形窜动。 瞥见许道的动作,方喻二人连忙警惕,准备挡住、躲开。其中方小山大笑:“哈哈!喻道友,此人明显不信你……” 可是两人预估错了,许道并非是对两人先下手为强,而是将法术、符咒都打在了地上的阵法上面。 等他们两人反应过来后,再想出手阻拦时,已经是为时已晚。 方小山口中笑声戛然而止停止,随即气急败坏的叫:“姓许的你疯了!” 喻阳炎也惊呼:“许兄作甚,阵法坏不得啊!” 轰!鬼火焚烧,气劲流窜,笼罩郭氏宗祠的阵法顿时一阵晃动,出现缺角。 眼前的阵法虽然是郭氏先祖苦心布置而成,运转百十来年都依旧如常,但被许道如此一击,纵使没有立刻崩坏掉,也是灵光坍塌,开始失效。 更关键的是,许道的主要目标是井口上空漂浮的黑气。 霎时间,阵法削弱,几处禁制失效,其拘禁的黑气顿时四散而开,而这些黑气由阴气、怨婴之气以及缕缕已经成形的子母阴煞之气组成,沾惹不得。 呼!煞气弥漫四周。 许道打的主意就是这个,两人想害他,抢夺灵药,那他就直接掀桌子! 许道早有准备,他先是掏出铁身符咒一类的护身法诀,又运转法力,动用两种法术,将自己从头到脚、由内到外护持严密,同时其站立的位置,也是恰好避开了黑气泄露的方向。 但方小山和喻阳炎却是不同,两人猝不及防之下,即便勉强招架起法术,也逃不开黑气的弥漫。 被黑气扑上,尤其是沾染上其中的煞气,两人身上的道道灵光顿时破灭,响起惊呼声和惨叫声。 “我的法器!”喻阳炎的潜龙剑被黑气中夹杂的煞气打上,灵光当即晦暗起来,灵性大失。因为他是剑修的缘故,连带着他也是心神大伤,猛吐出一口血水。 旁边的方小山则是因为手上符咒众多,更有保命的手段。他体内诡异飞出一只了由法力组成的黑鸟,带着骇然气机,替他挡住了煞气,勉强度过一劫。 他惊惶骂到:“姓许的!我要杀了你!” 而这时,场中响起许道的冷笑声: “想死?我帮你!” 方小山闻言看去,顿时毛骨悚然,眼见着一道蛇形气劲猛往他扑来。 许道也被黑气牵连到了,但他准备妥当,没有受到太大伤害,当即就杀向方小山。 “你敢!”此人惊呼着,手中也是一道金风打出,猛击许道。 但是令他骇然的是,许道没有撤回气劲,而是选择硬抗他的法术。 轰!两人纷纷击中对方。 “啊!”方小山被蛇形气劲狠狠的击中了胸口,惨叫一声,他的胸膛直接被打烂,一片血肉模糊。 此人当场身死,尸体还热乎着冒气儿。 巧妙的是,他的阴神刚脱体而出,来不及逃走就被四周残余的煞气污秽。 没有了肉身的护持,其阴神惨叫连连的,有如灯灭般就消亡了。 而许道则是脸色微白的站在原地,身上又有一道气劲紧紧环绕,护住了他。随着他轻轻一挥手,击杀方小山的蛇形气劲便返回到其身边。 许道站立在场上,浑身气劲流动,如蛇似蟒,并非只有一道,而是两道气劲护身,周游不息。 “两道气劲,气功术大成!”喻阳炎浑身汗津津的看着眼前一幕,他瞥了眼方小山的尸首,一时表情僵硬,捏剑的手臂都微颤。 这时。 院落中又响起许道的话声: “喻兄可想和我做过一番?” 第三十五章 断臂难逃 喻阳炎是个剑修,实力不弱,他和许道不仅没有仇恨,还曾是许道的室友。 并且此人来不及动手,鼓动他的方小山就已经被做翻。 两人合计合计,三七开瓜分宝物,共同承担、或是搪塞方小山之死。 如此处置,或许是了结眼前状况的最佳办法。 许道出声询问后,静待对方的回答。 喻阳炎抬眼,看见许道笑吟吟的,但其周身的蛇蟒气劲流转不定,杀机若隐若现。 喻阳炎心中一惊,他反观自己,发现手中的潜龙剑已经遭受煞气污秽,灵性、威力大减,他须得赶紧的温养祛毒,否则修为将不进反退,跌落到胎息境界也说不定。 心中暗恨,但势不如人,喻阳炎脑中千回百转,口舌发直,他拱手便要低头朝许道认错。 恰在这时,一声怪叫响起:“枭!孩儿、孩儿!” 巨大的黑影在两人头顶上一闪而过,黑气阵阵,让两人一齐心惊。 许道抬头望去,发现黑影正是一直驱巡在阵法之外的妖物姑获鸟。此鸟窥得阵中出现变故,再度试探而来。 而阵法在许道的一击之下,内部残破,威力已经削减许多,庇护不了整个宗祠,雷火之气因此缩减到了数丈之地,将将罩住院落而已。 啪啦!姑获鸟又一次穿堂而进,撞碎瓦片木桩无数,它栖息在残破的宗祠顶上,好似蝙蝠一般倒挂起来。 四周顿时响起阵阵尖叫声,郭氏族人们恐惧不已。 与此同时,四散而开的阴气煞气被其吸引,一缕一缕的聚拢在姑获鸟的身上,使得它周身的黑气更加浓郁,好似被包裹在一颗大茧之中。 此妖一时不动起来。 许道瞧见妖物如此行为,心中计较到:“应是在吸取煞气!” 而喻阳炎瞅见,却是眼神闪烁,他瞄向铜铸亭子中的先天婴气,心中念头涌起。 “我已法力大减,决计是争不过这姓许的。若是不小心,还可能会被他当作替罪羊。” “谁知此人是不是在诓我,先礼后兵!” 电光火石间,喻阳炎心中一定,已有计划:“当先下手为强!” 他当即身形闪动,手中长剑再次飞出,往铜亭中的先天婴气飞射而去,现场一时飞沙走石。 许道虽然分神注意着外界妖物的动静,实则一直暗中警惕着喻阳炎。 他好意等对方决策,谁知对方要夺走灵药,许道冷哼一声,隔空使出气功术,袖里一道青蛇气劲往对方的飞剑打去。 啪!喻阳炎剑器被污,已经远不及之前灵动,虽然抢先下手,但仍旧被许道阻拦住。 喻阳炎面色微变,出声:“许兄,眼前宝物合该有我一份。我只求一半先天婴气,得了便走!” 许道修身长立,露出讥笑说:“是么?” “我给你的,才是你的。不给你,你不能抢。” 喻阳炎闻言,眼神微变,半是威胁说:“你就不怕此间事情泄露出去,惹来大敌?” 谁知许道听见此话,当即眼睛微眯,轻轻笑起来。 “糟糕!这厮想将我也结果掉!”喻阳炎看见,心中暗道不好。 “若是真的做过起来,我怕是打不过!”一时间,他内心惴惴不安。 于是喻阳炎瞥了一眼四周,弃掉宝物,喝到:“姓许的,吃我一剑!” 其手中剑器清鸣,杀机大盛,使出了飞光夺电剑术! 许道看见,也是心中一凛,连忙护住宝物、护住肉身,丝毫不敢大意。 此人是剑修,极擅杀伐,拼命之下不容小觑。 谁知喻阳炎狡诈,他在放出狠话之后,疏忽一收剑术,调转身子扑向了另外一边。喻阳炎抓起地上的方小山尸体,扛着便猛往阵外冲去。 “后会有期!” 原来喻阳炎瞅见不对劲,心中备了两套计划。他见夺不了宝物,便退一步,当机立断的往外逃去。 此人抓起方小山的尸体,一是准备以此威胁许道,二也是觊觎方小山身上的财物。 许道瞧见此人的动作,也是微惊,暗道:“好个姓喻的!” 他立刻补上一击,迅速打向对方,可是喻阳炎已经脚底抹油,逃出数丈远,许道未能击中对方。 “哈哈哈!”喻阳炎察觉到许道落空的法术,大笑起来,口中叫到:“记得给我留一半婴气,不然今日之事我吃你一辈子!” 不过喻阳炎漏了一茬,或者说他的冒险失败了。此人刚逃出院落,口中的话姑且说完,便又有怪叫声响起。 “枭”一阵厉叫,根根发丝从祠堂顶上落下,带着滚滚黑气,猛地打向喻阳炎。 此气由姑获鸟打出,它虽然挂在房顶上不动,但没有死掉,也没有僵住,其瞅见一个仇人逃出,立刻就是一击。 “啊!”喻阳炎大笑着,当即又是惨叫,悲喜交加,其脚步顿止。 他受了一击,不仅抓在手中的尸体掉在地上,其右手更是被姑获鸟用发丝缠住了。 转喜为悲,喻阳炎目中惊骇,他望着屋顶上姑获鸟,惊叫:“撮鸟害我!” 许道看着面前骤然发生的事情,也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喻阳炎算盘落空,惊的妖物比起先前要凶厉许多,应该是新吸收了煞气的缘故。 不过趁他病,要他命! 许道来不及感谢姑获鸟,立刻招呼起十几步开外的喻阳炎,他一道法术打出,又快又猛! 喻阳炎当即亡魂大冒,心到:“姓许的要我命!” 不得已,他看着被姑获鸟用发丝纠缠住的右臂,顿时眼皮跳动。 喻阳炎一咬牙把眼睛闭上,喝到:“斩!” 咔嚓一声响!一只手臂齐肩掉下,血水喷溅而出。 “痛煞我也!”喻阳炎继续踉跄的往外逃去,想要消失在夜色中。 “枭……”姑获鸟也嘶叫着收回了发丝,并没有去追。 见姑获鸟再没有动作,喻阳炎心中大喜,感觉生机已得。 但他回头一望,忽地亡魂大冒。 原来姑获鸟之所以没有追它,是因为另有一人踏出了阵外,吸引住姑获鸟的注意。许道浑身气劲流动,快步追来,如厉鬼索命。 “孩儿、孩儿!”妖物厉叫,它打下道道黑气儿,击向出阵的许道。 许道被击,口中顿时发出闷哼声。 喻阳炎看见,惊呼到:“姓许的,宝物你不管,妖怪你不顾,追我作甚!” 许道虽然受了姑获鸟一击,但因为有气功护体,他并无大碍,踏步上前,便是一道气劲往喻阳炎打去。 轰!喻阳炎被击中,直接扑倒在地。 等许道再奔至他身边,他脸色煞白,连剑器都支不起来,只是趴在地上颤声呼:“许兄,你我无仇啊!” 回答他的是一道蛇形气劲,直接贯体而入。 咔嚓!喻阳炎脖颈扭曲,肉身生机顿消。同时姑获鸟再至,其刚冒出的阴神也是被黑气一吹,惨叫连连消亡了。 这时方才有话声说出: “现在有仇了。” 第三十六章 八井锁阳子母雷火阵 许道扛着姑获鸟的威胁,悍然出阵打杀喻阳炎,实在是此人不仅胆大心细,还有断臂逃生的果断。 如此厉害的角色,若是两人无甚仇怨还好,许道自当以礼相待。 但是刚才一场争斗,喻阳炎先是被许道放出的煞气污秽了法器,后又威胁许道,反被逼得不得不自断一臂。 两人之间已经是深仇大恨。 许道盯着地上喻阳炎的尸体,心中念头浮动:“喻兄,你若不死,我心难安啊。” “枭!孩儿!枭!”姑获鸟兀自啼叫着,凶威赫赫,又是一道黑气往许道打来,并甩出发丝,想要将许道绞杀。 许道来不及过多的思忖,他击杀完喻阳炎,心中警铃当即又大作。 许道勉强避开姑获鸟的袭击,脑中念头一闪,当即使出摄物术抓起掉落在地的潜龙剑,然后头也不回往阵法中奔去。 呼呼!眼见仇人要逃回阵法中,姑获鸟飞腾起身,张着翅膀就往许道扑来。 此鸟得了煞气的滋养,远比之前要厉害,同时也更加嗜血,毫无神智,只想着宰杀仇人。 许道被逼的无法,只能动用全身的法力,袖里两道青蛇气劲皆数喷出,和对方硬碰硬起来! 轰!刹那间,郭氏宗祠再度哀鸣,数不清的木料、砖瓦横飞,残存的郭氏族人们也尖叫连连。 好在许道气功术大成,在不顾及法力消耗的情况之下,他骤然一击打闷了姑获鸟,整个人连忙踉踉跄跄的冲进阵法之中。 再等姑获鸟挣脱气劲,其凶威大发,两只翅膀张开数丈,浑身黑气缭绕的,竟然也往阵法内猛冲而来,如许道先前一般,此鸟扛着伤害也要击杀许道。 许道步入阵法中后,回望姑获鸟,亦是目光惊骇。 “这泼鸟!”他连忙运转起体内的残余法力,勉强护住。 可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似女似鸟,“枭!!!” 郭氏祠堂的阵法外在阳刚至极,专克阴邪之物,其虽然遭到许道的破坏,结界范围退缩至几丈之地,但威力也不同小觑。 姑获鸟刚飞入阵法中,其身上的煞气阴气就勾连上阵法中的雷火之气。 只见阵中铜亭上球形雷火滚滚,当即就是一道霹雳往它打去,击得它身上鸟羽脱落,不得不退出阵法之外。 许道站在阵中瞧见,当即大喜,但他并未松懈,依旧精神紧绷的警惕着。 此鸟吃了一击痛击,继续盘旋在外,暴躁不安的,但并未再尝试冲进阵中击杀许道。 见此一幕,许道方才安心下来。他呼出一口气,顿时感觉体内真气空虚,法力难济,一时脚步踉跄,差点都要跌倒在地。 “枭枭!”姑获鸟在外不死心,它瞅准地上方喻二人的尸首,猛地又飞扑过去。 其用鸟嘴、利爪抓起尸体,并当着许道的面生吞活剥起来,似乎是在折磨尸首,想要激许道出阵。 许道看着尸体被姑获鸟折辱,也是眉头微皱。 方小山、喻阳炎均是炼气有成的道徒,仅仅一时不察便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着实令人叹息。 不过许道皱眉的并非是这一点。 须知两人尸体上肯定还有不少的财物,而现在这样被姑获鸟一糟蹋,许道之后搜刮起来肯定会麻烦很多。 并且姑获鸟身带煞气,再稀薄也能污秽符咒、丹药等物,也不知还能给许道留下多少好处。 “罢了。”许道摇摇头,他看了下被自己趁机抓住的潜龙剑,心中略有安慰。 此剑是喻阳炎苦心培养的本命法器,虽然已经替喻阳炎挡过几次伤害,惨遭煞气的污秽,其灵性已经大损,但终究是法器材质的器物,甚是难得可贵! 比起此剑,两人身上剩下的东西或许都是边角料了。 自我安慰一番,许道也就挪开目光,没有去在意姑获鸟的发泄之举。 他走在阵法中,寻了个位置,赶紧的盘坐吐纳,温养起体内真气。 一番争斗杀伐,许道体内的真气早已经耗空,须得赶紧的补上,不然有损肉身阴神。 不多时,姑获鸟折辱完方喻二人的尸首后,可能煞气入脑,更加嗜血喜杀起来。一时间,原本潜藏在宗祠中的郭氏族人,一个一个的遭了秧。 夜色深沉,惨死叫声此起彼伏,甚是凄厉恐怖。 直到下半夜,叫声才慢慢停歇,姑获鸟也不见了身影。 但许道深知此鸟并未离去,其一直盘旋在四周,觊觎着阵中的煞气和宝物。 许道温养完真气后,没有继续打坐,也没有贸然的去采取亭中的先天婴气,而是先游走在阵中,找出了阵法的核心。 他此时便站在铜铸亭子的跟前,目光炯炯的盯着亭柱上刻画的符文。 阵符不分家。 许道的魂魄先后种下三颗符箓种子,他又亲手在洞府中修缮过聚灵阵,对符文、阵纹的敏锐程度远超寻常道徒。 而方小山之前的随手一击便惊动整个阵法,可见阵法藏的也不严密,许道细细摸索之下,没有费多少工夫就激发出铜柱上藏着的东西。 他盯着铜亭柱子,轻声念到:“八井锁阳子母雷火阵!” 只见在铜亭三根柱子上,正篆刻着扭曲的符文和细细的篆文,前者和阵法的运作相关,后者则是介绍了阵法的名称布置方法种种。 文字刻在铜柱上,藏的也不深,应是郭氏先祖为子孙后代考虑故意写下的,其中还有只言片语和煞气、先天婴气等物相关。 许道细细阅读着,慢慢明白过来。 整个郭东县内,溺婴之所以格外盛行,和郭氏家族暗中的推波助澜脱不了干系! 一旦有人溺死婴儿,郭家便会告诉此人必须将死婴镇压在祠堂井中,如此才能避免死婴成鬼,跑出来害人。 十年百年下来,八口深井已有五口被填满,剩下的三口也填了大半,其内藏有尸骨千百具,且都是婴儿和妇女的尸骨,无一具成年男尸。 如此凶恶的阴地坟坑,加上有阵法的加持,先是诞生出了阴气、恶婴之气,后又量变至质变,成功诞生出了煞气。 而郭氏先祖此举的目的在于,不断埋入井中的尸骨会产生阴气,阴气如日月精华一般,勉强也算作一种“灵气”,能维护阵法。 阵法存在一日,便能庇佑郭氏家族一日。若是有强敌来犯,攻入了祠堂中,郭氏还能放出镇压在井口中的阴气打杀敌人。 等到阵法生出子母煞气,其相应生出的先天婴气可以为郭氏子孙所用,再诞生一炼气道徒不成问题。 同时有子母煞气在,千百年过去后,郭家要是有人成为筑基道士,其连寻找煞气的功夫都省了…… 许道看着铜柱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交代,忽觉郭氏先祖的谋划不可谓不细致。 但人算不如天算。 郭氏家族虽然绵延百余年,但再无优秀子弟生出,也无人再能识破阵法中的端倪,渐渐的便断了真正传承,只知埋尸养阴气。 等到族人更无知,煞气泄露引来了姑获鸟,招来许道三人,郭氏先祖的谋划才再次为人所知。 许道将郭家的内幕了解清楚,心中暗道:“果真是年年岁岁压金线,只为他人做嫁衣”。 可得到“嫁衣”的人是许道自己,他只得忍着笑,冲眼前的铜亭作了一揖,说:“贫道便却之不恭了!” 第三十七章 阵中炼灵药 许道脚步轻快的走入铜亭之中,他卸掉亭子中的几道机关,便望向亭中之物。 此物安放在铜亭中,正是“先天婴气”。 此气阳性极足,传闻是从婴儿体内的生机中采炼提出,有返后天为先天、滋长阴神、提升资质的功效。 老实说,许道的资质并不出奇,远远比不过三年内能自行凝结符种的道童,而眼前这味灵药恰恰能提升道人的资质,顿时让他心中欢喜不已。 先天婴气团在亭中,小巧不过一掌大小,仿佛玉刻一般,但又生机勃勃,不似死物。 许道一时想起传说中的“人参果”一物,他暗道眼前的宝物虽然比不过人参果,但也算是罕见难得。 并且炼化此物,他能直接增长数年的道行,许是突破到炼气中期也说不定。 虽是喜悦,但许道也没有得意忘形,他又细细检查、摸索、试探几番,确定亭中再无其他的手脚,这才放心大胆的往“先天婴气”捉去。 凝聚真气,将宝物禁锢住,汇聚在掌中,许道转而自己盘坐在铜亭正中央,准备炼化此物。 突地,正当他准备炼化时,一声鸡叫声响起。 许道抬头一瞧,发现天色冥冥,就要日出。他与方喻二人、妖物争夺一番,再加上温养真气、摸索阵法耗费的时间,已然过去一夜。 许道环头四顾,发现顶上的亭子甚小,并不能完全的遮蔽住整日的太阳,他索性就放弃用阴神炼化先天婴气的打算,转而以口鼻吐纳,缓缓吸收。 许道体内冰心符种一震,杂念顿消,就此沉浸在吐纳先天婴气的过程中。 一吸一呼间。 莹莹的清气从他口鼻间进入体内,犹如两道清水,不断的洗练许道的肉身魂魄,并演化为真气。 许道眼帘低垂,抿齿塞口,嘴角露出微笑,身心处于大欢愉之中。 他能直观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真气在一点一滴的增长,犹如他此前突破到炼气境界时的感触一般。 欢喜中,许道的阴神也在增长,道行不断累积。 他估摸着,手中这团先天婴气虽然无法让他一下子突破到炼气中期,但炼完完毕,少说也能让他增长八九年道行。 所谓道行者,指的是道人的修为,而非单纯指修道年数 其中九年道行,不是说道人修道已有九年,而是指道人除去饮食、炼丹、炼器、炼术种种杂事杂务后,真正闭关炼气的时间达到九年。 且得是中等资质的道人,苦修一年才会增长一年的道行,而资质劣等的,苦修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才能勉强积攒下一年的道行。 便如许道,他之前在洞府中闭关半年,因为资质中等,又分心炼法术的原因,其道行只有小半年而已。 具体表现在外,便是他阴神出窍、或是法术大开时,其周身灵光仅仅能照射半尺不到的范围。 而道徒想要晋升到炼气中期,灵光首先要能照射一丈之地,也就是拥有十年道行。 其余者,炼气中期突破到后期,须得光照两丈半,道行二十五年;炼气后期突破至筑基,须得光照五丈,道行五十年。 好在世间有灵丹妙药,还有符钱灵气、神功仙法,能极大的缩短道人炼气的功夫,不然世间少有道人能突破寿限,晋升至下一境界。 许道得了先天婴气的帮助,一个吐纳便不知胜过多少日平常的修行,且婴气纯净,炼化为真气后,他只需要打磨掉新生真气的火气,便能彻底化作道行积累下来。 这也是不少道人们宁愿逞凶斗狠,冒生冒死,也要争夺宝物灵药的原因。 “呜呜呜……” 但是当许道沉浸在痛快的修行中时,外界的杂声渐起,打破了他修行的宁静。好在他对这早有预料,没有入静过深,甚至还暗自提防着。 许道睁开眼,突地看见有零散的活人游走在郭氏宗祠之中,时而嚎啕大哭,时而失神絮叨。 略一观察,许道方才知晓这些人都是前来寻找自己亲人的,可是祠堂残破,不少人都被姑获鸟杀死,他们所能见到的只是一地尸骨。 “孩子!我的孩子!” “爹?爹!”……一片哭声,悲惨至极。 许道端坐在阵中,望着眼前的场景看了些许,然后就闭上眼睛,继续炼化手中的先天婴气。 呼呼!阵外又有风声起。 黑影出现在残破的祠堂中,当即又抓死几人,使得现场再度惊恐。 “妖怪啊!”“救命!” 许道猛睁眼,发现是姑获鸟又至,杀死了附近的县人。 妖物的身子变得更加巨大,半像蝙蝠、半像鸟人,其身上起了脓包,发丝虬曲蠕动着,远比之前更加凶厉渗人。 “枭!!” 许道望见,心中又是一凛。 姑获鸟应是消化了煞气,或者说被煞气侵蚀的更加严重,实力再次大增。若说它之前还只是算作炼气前期,这时应是中后期了! 这速度,比许道炼化先天婴气还来得快。许道因此在心中想到:“果真是畜生,入魔更深了!” 姑获鸟这种妖物原本就是阴性妖物,喜欢食人饮血,一旦被沾染煞气,更容易入魔化作邪物、魔物。 邪物、魔物和普通的妖物、妖兽不同,妖物兽类也可成仙,只是被道人视作异类、异族罢了。 而邪物、魔物则是理智渐失,行事毫无逻辑,诡异凶厉,已经失了作为生灵的意义,只剩一具行走的躯壳,充斥杀意和破坏欲。 拿许道前世的见闻来谈,邪物、魔物便是天地间的癌细胞,易于增殖,容易长生,但只会毁坏天地,败坏生机,混乱且疯狂。 姑获鸟飞行在祠堂中,凶性大发,已然喜欢上了杀人取乐,而非仅仅为了饮食。 不少人仓皇失措,或是瘫软在地等待死亡,或是无头苍蝇似的奔走,企图活命。 惨叫、哀嚎,血水喷溅声不绝于耳,还要姑获鸟桀桀的尖啸声。 许道视听着,也是微眯起了眼睛,他目中冷意闪闪,但还是垂下了眼睛,继续闷头炼化灵药。 姑获鸟凶恶,此时不可敌。 不过许道不出阵,但却有人奔入了阵中。这些人或是惊慌失措,慌忙而至,或是认为许道的凶恶远不及姑获鸟,纷纷而来。 察此一幕,许道抬头盯向入阵之人…… 第三十八章 凡人如蝼蚁 “救命!救命!”奔至阵中的县人依旧哭嚎着,惊恐至极。 许道望着奔入阵中的人,眉毛微挑。 八井锁阳子母雷火阵是一门被动的阵法,此阵划分为子阵、母阵,其中子外为母,为母则刚,母阵中充斥雷火之气,能笼罩整个祠堂,邪气来劈打邪气,妖物来劈打妖物。 但凡人、道人走进母阵中,却是不会触动母阵的反应。 许道如果想要阻挡这些凡人入阵,他需要炼化整座阵法,如此才能动用子阵、母阵互换的功效,演变阴阳,用阵法御敌。 可是许道虽然掌握了整座阵法的布置,却只能动用一二,他连修缮都做不到,更别谈再演变子母阴阳阵法了。 他略微思量,也是心中轻叹着,放任这些凡人奔入阵法中活命。 许道看了一眼自己盘坐的铜亭,仅仅开启子阵将铜亭封堵住,以此防止那些凡人打扰到他修行。 端坐在铜亭中,他继续吐纳婴气,一点一点炼化为自己的真气。 渐渐的。 县人们进入阵中后,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纷纷惊呼:“这里!这里可活!” “祖宗庇佑还在呢!”嘈杂声大作。 不多时,附近的活人全都奔入了阵中,一个个缩头缩脑的,像是鹌鹑发抖一般。等他们发现姑获鸟确确实实无法进入阵法中,这才一个个大胆起来。 许道没有理会这些人,一心炼化手中的先天婴气。 但是他不理人,人却理他。 忽有人口中大叫:“道长!道长不好啦!妖怪入阵了!” 许道闻言,眼皮陡跳,他睁开眼睛,却发现喊话的人面色大喜,对方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口中呼到:“请道长降服妖魔!” “道长快点出来杀了那怪物啊!”…… 阵中不少人都扑倒在地,恳求许道出手斩杀姑获鸟,哭声一片,嚎啕不止。 原来是有人见许道不理会他们,自顾自的打坐修行,因此心生一计,诈唬许道。 许道打量几眼,见姑获鸟并未如县人所言突入阵法中,一时眉头微皱。但他见跪倒一地的县人们个个面色凄苦、可怜,也是松开眉头,继续垂眸修行起来。 县人见许道又要闭上眼睛,哭嚎的更加厉害了,只是许道依然盘坐在铜亭中,不为所动。 等郭东县的人发现哭嚎无用,这才渐渐的止住嚎声,让许道的耳根暂且清净。 不多时,又有人怒骂许道,想要冲进铜亭中将许道揪出来,但亭子上电光一闪,打得这人浑身哆嗦、战栗无比。 许道察觉到这状况,终于再睁眼,对亭外的人说:“妖物力强,贫道不能敌。容我好生修行一番……” 他似是宽慰的说:“贫道就在阵中,不杀妖魔也出不去,诸位可放心。” 说罢,许道彻底平定心神,沉浸在炼化先天婴气的过程中,两耳不闻亭外事。 听见许道说话的人都惊喜,口中各出所言:“道长你先出来救救我爹啊!救完再打坐好么?求求你了!” “救救我儿锅锅啊!” 但是很快的,他们意识到许道不会再搭理他们。 有人如言的蹲坐在地上,不再出声催促许道,还有人焦急的在阵法中走来走去,依旧定不下心。 当又有人惨死在阵外时,终于有人承受不了这种恐惧,转而捡起地上的砖块,泥土,口中怒骂起来:“去你的!” “假道士!害人!” 他们将砖块、泥土砸向许道,以发泄心中的恐惧,并希望能激许道出手杀妖。 一时间,阵内亭外,有人蜷缩在地上哭泣,有人颤抖着发僵,还有人精神失常絮絮叨叨,更有人痛骂不断。 十几来人,面孔各色各异,千奇百怪。 许道兀自盘坐在亭中,安稳不动如泥胎木偶。 他其实也察觉到了这一幕,只是没有再睁眼给众人以希望罢了。 许道只是当耳中的哭声、笑声、骂声、絮叨声……皆是虚幻,继续修行而已。 一刻钟、一个时辰。 一日一夜。 时间慢慢、不停的流逝。 与之同时,姑获鸟肆虐在整个郭东县内,不再单单只是吃小儿,亦吃成人,并屡屡杀而不吃,邪气森森。 有更多的人走投无路,因此奔入阵法中。 有长衫的书生痛呼:“道长!我爹我娘、我妻我儿,全都被那妖怪吃了……呜呜……求道长为我报仇啊” 有老妇人哀求:“小孙尚在家中不能行走,恐遭妖怪掠去,求道长除妖啊!” 有小儿惊啼……满县都惊恐绝望起来。 院落中挤入的人越来越多,开始人挤人的,踵接肩摩。 甚至到了最后,院落被塞满,搬入院中的桌椅上下也都趴满了活人,有人进不去阵中,便将内里的人拉出来,自己再挤进去。 现场因此发生了踩踏。不少人人没有死在姑获鸟的嘴下,却死在了邻居的脚下,被踩的血肉糜烂,亲娘都难以分辨。 哭声夜里不止,白日又复。 等到翌日将要天明时,许道终于将先天婴气炼化完毕。他再睁眼,眼前是黑压压一片,人头重重。 还没等许道回过神来,他耳朵便一蒙,几十百口人在几丈之地内嚎啕大哭,嗡嗡震动。 最后化作一股哭声:“爹娘横死、娇妻亡命,幼子尸骨无存!” “道长杀妖啊!杀妖!”恨意冲天! 天色冥冥,日光未出,喊声惊动了方圆几里的飞鸟,嘎嘎升腾而起。 “枭!”姑获鸟被喊声叫醒,飞腾而起,捡了几个被推出阵外的活人充当早点。 许道望去,发现姑获鸟黑气渗渗,浑身脓包,脓包里面似乎要长出眼睛,极为恐怖。 在吃了不知多少茬人血人肉之后,这鸟妖又演变的凶厉许多,令许道见了也是心惊, “妖物入魔后当真诡异!” 按理说许道炼化完先天婴气,法力大增,应当立刻出阵降服妖魔。但是他却紧皱眉头,迟迟未动。 “道长杀妖!” 原本心生期待的人们,骤然崩溃,其中以头抢地者不再少数。反而无人再像之前那般痛骂、激怒许道。 说实话,许道见此也是心神震动,脑中生出誓杀妖之意。 但更多的,他真真切切的感悟到:一日不成长生种子,一日如凡人一般蝼蚁。 并且长生不是偷生,修道还需护道。许道虽然已经法力大增,但还欠缺卫道之力,手无利器。 他将目光投向了潜龙剑,以及自身正端坐着的铜亭子…… 第三十九章 煞气剑匣 潜龙剑原是喻阳炎的本命法器,但是已经被煞气污秽,内里灵性大损,许道如果想要使用此剑器降妖,不仅需要先驱除其中的煞气,还需要重新温养潜龙剑的灵性,如此才能像喻阳炎一般驾驭此剑。 这样太过麻烦,许道的时间也短暂,来不及如此施展。 他心间暗思:“此剑已经被煞气污秽,重新养回原先的模样需要耗费太多心血,不如将错就错……” 煞气至阴至浊,可腐蚀血肉,即便姑获鸟身带煞气,其该被伤也会被伤;而潜龙剑锋锐,杀伤力也惊人,若是许道能够将两者化为己用,或许可以轻易的斩杀姑获鸟。 他细细一思,脑中一计顿时清晰。 许道可以用将煞气收集起来,以煞气为劲,潜龙剑为体,化作一道煞气飞剑,喷射出去斩杀姑获鸟。 至于如何具体落实、制造出煞气飞剑,他心中也有了一个草稿。 许道端坐在铜亭中,视身旁的绝望、哀嚎声为无物,专心致志的揣摩起铜柱上刻画的《八井锁阳子母雷火阵》布置法。 此阵并非只能布置在祠堂中,只要参悟透彻,亦能布置在方寸之间,甚至能随手施展,只是看道人有没有这个能力和材料罢了。 许道可以将阵法布置在一个几尺方长的匣子中,匣外刻画母阵,匣内刻画子阵,并在匣子中蕴藏煞气,放置利器。 一旦他主动在匣子中勾动雷火之气,于尺寸空间内炸响,再开出一孔,内里的煞气和利器就会猛烈激发而出,斩杀敌人! 以上说起来容易,但却需要他真真正正的将阵法掌握清楚,如此才能纳阵法于短小的一匣之上。 意识到这一点,许道却是不慌,他伸手入怀中,暗暗捏住了无字符箓。 有无字符箓在,许道可以在短时间内将《八井锁阳子母雷火阵》掌握通透,甚至能凝结成符种种在他的魂魄中。 因为阵法也是一门法术,其布置的核心在于掌握阵纹阵图,如画符一般在外界用外物展现出来。 许道可以像学习法术一般,将阵法的阵图也绘制在无字符箓中,进而加速阵法修行的速度。 至于使用无字符箓所需要的符墨从哪来,他抬起头,目光幽幽的盯向了阵外的一具具尸骨。 许道略微沉吟,突然站起了身子,引得阵中的凡人们一阵激动。 叫声响起:“大师!大师要杀妖了!” 他不说一句话,突然踏步走出铜亭,浑身气劲流动,将亭外的人群挤向两边,然后一直走到了院落的边界处。 有人欢呼起来:“恭请道长诛妖!” 可是许道站在阵边辨认一下,便突地冲出阵法,一副要弃阵而逃的举动。 这顿时又令现场凡人们惊恐绝望。 当许道的身影暂且消失在众人的眼中时,阵法外的姑获鸟也随之而动,尖啸着扑腾起来。 十来个呼吸之间,郭东县人的心情起起伏伏,终于看见许道又从外面返回,但其却是直奔阵法,脚步十分匆忙。 他的肩膀上扛着半具马尸,而非鸟尸。 马尸僵硬,表面的血液干枯,又和寻常的马尸不同,其表皮遍生细鳞,露出的骨骼也是硫磺一般的色泽。 此马尸正是蛇鳞烈焰马的尸体。 许道并非是斩杀妖物得胜归来,而是勉强搬动着妖马的尸体返回。 刚才他看见阵外的尸体时,想的便是利用妖马的尸体画符。 此马虽然是被他轻易的斩杀,但那是因为此马身受禁制,并且属于被他出手暗害。 而此马身上的筋骨皮肉、血液等炼气级的材料,却是丝毫不假,种种都是灵性充足、血气惊人,极其适合作为符墨。 许道返回阵法,他浑身的蟒蛇气劲都在涌动,但是比起出阵时要萎靡许多。 话说姑获鸟煞气入脑后,邪性大增,又因为血食众多的缘故,它甚至啄食都没有啄食过蛇鳞烈焰马。 但许道一出来还是被它发现了。两人做过一番,许道还不慎被它夺去了小半具马尸。 经此一遭,许道斩杀此妖的想法更加强烈。 回到阵法中,他冷着脸挤进人群中,再次踏进铜亭里。 阵内的人眼见他出去一趟又再度回来,身形也狼狈,顿时都惊疑起来。 有人信了许道一定会帮他们降妖,还有人则是绝望的认为许道也不是妖物的对手。 但这些事情和许道无关。 他坐回铜亭,摇手一招,呜呜声响,院落中八口深井内的阴气、煞气便立刻汩汩冒出,团团聚拢在亭子外,笼罩住内里。 铜亭陡然变得黑漆漆、阴惨惨起来,四周人完全不知道里面在做甚,一时都惴惴不安。 而许道正盘坐在其中,却是专心致志的割取马尸血肉,然后研磨成符墨,慢慢的将阵图绘制在无字符箓上。 尝试几次后,他终于成功的绘制出阵图,然后使出烧火术点燃妖马的鬃毛,直接将无字符箓扔进火焰中焚烧。 滋滋!无字符箓落在马尸上就好像植物扎根在了土中,立刻不断的汲取马尸养分。 一刻钟的等待之后,一颗晦暗不明的符种生出。 一个时辰之后,许道从铜亭上割取黄铜,制作匣子。 半日后,许道埋头纂刻阵纹,布置阵法。 一日功夫过去…… 郭东县的人已经麻木,不再惨叫、也不再哭嚎,饥饿和死亡占据了他们全部的心灵。 而唯一寄托他们希望的铜亭,却是不停的雷火闪现,黑气翻滚,阴气森森的,整个一邪修在修炼邪术的模样。 但众人只能盯着铜亭,心存最后希望。 或许在他们看来,亭中的许道并不是好人,但相比起吃人无数的妖魔,却是好太多。 嗡!忽地,整座阵法轻轻一震。 铜亭顶上的雷火气机消停,亭子四周的黑气也开始退散,好似正被一物吞食。 只见许道盘坐在亭子里,其面色淡漠,手中正托着一金灿灿之物。 此物是一方铜铸的匣子,长四五尺,宽半尺,厚二三寸,正是许道一日苦工的成果。 其内蕴藏阵中的子母煞气,表面内里刻画有八井锁阳子母雷火阵纹,并且匣子中还关押着一柄潜龙剑。 等到功成,许道只需要开启匣子的一口,其内便会雷火大作间,剑器携煞气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敌人! 此是一方煞气剑匣! 第四十章 剑匣诛妖 许道看着手中这方剑匣,心中轻笑。 煞气者污浊,剑器者锋锐,两相结合,此剑匣一击有如雷霆,须臾能毙敌。 即使是对方是驾驭着阴兽出阵,只要被剑匣喷出的飞剑斩杀,骤不及防之下,其阴神还会遭到煞气的创伤,有当场暴毙的可能。 只有筑基有成的道士,其阴神体修成后,方才可以抵御住煞气的伤害。 也就是说,许道将子母煞气化为己用,手里凭空多了一门杀招,此招能阵斩炼气期的道徒,连阴神活命的机会也不会给对方留下。 呜呜!阵中养出的子母煞气从井口中涌出,皆数被剑匣吞食,关闭在其内。 等到八口井里面再冒不出一丝一毫的煞气,原本金灿灿的剑匣因为收纳的煞气过多,表面晦暗起来,变作成普通的黄铜模样。 许道盘坐在亭子中,托着煞气剑匣,细细估量起来。 郭家蕴养煞气百余年,七成都已经装在这方匣子中,其内煞气的分量不多,远谈不上满足筑基期道士的凝煞使用,但分三次使出,也相当于筑基中期道士的三次出手了。 而筑基境界和炼气境界一般,亦有前期、中期、后期之分,只有中期凝煞有成的道士,其所使出的法术才会自带煞气,随手一击即可污秽他人的肉身、法器、阴神,甚是凶悍。 筑基前期的道士因为阴神体修成,相比于炼气道徒而言,自是护体能力大增,但在面对煞气时依旧只能防御,而非不忌惮。 许道有了煞气剑匣,只要运用得体,他连筑基前期的道士都可威胁一二,至于炼气境的道徒,更是无分前中后期,他都有一剑毙敌的可能,连后患也不会留下! 不过道人们手段诡异,个个也都不是蠢货,其中的厉害角色或许也会有办法抵挡…… 但许道抚摸着这一匣子宝物,依旧是暗自欢喜不已。 两天三夜间的功夫,他的收获不可谓不大。 先是炼化掉先天婴气,道行新增八年之多,身上的道行加起来接近九年,只需要再积攒一年,他便可以着手突破至炼气中期。 仅此一点便让他节省了十年、十几年,甚至是二、三十年的功夫。 除此之外,便是他手中的煞气剑匣,这将是许道今后十年内的一张底牌! 有此底牌在,无论是炼气中后期的道徒、还是筑基前期的道人,只要想杀他,定会被他狠狠的咬下一块肉来,甚至是反杀! 这令许道心中的底气大增,生出浓浓的安全感。 此世仙道之诡异,杀伐争斗遍地,若是没有厉害的手段,虽求长生亦是难得长生。 一时间,许道有仰天大笑的冲动,不笑不足以表现他内心的欢喜。 但是四周皆是郭东县的人,他硬生生按捺住心中的欢喜,继续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不悲不喜。 修为大增,利器在手。 许道终于抬头望向阵法外,目中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 四周的郭东县人见他抬头,也都心中惊疑不定,怀疑他是要出阵斩杀妖物了。只不过这些人苦熬许久,心气都被磨平,一个个也激动不起来。 阵法内一片压抑,许道扫视四周各色的面孔,略微沉吟,他一振袖袍,拱手说: “贫道可杀妖也。” 沉默无声。 有人以为自己听错,有人揣测许道是要出逃,有人还怀疑许道要驱使众人作为诱饵……更多人茫然无知,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听到“杀妖”二字,沉默数息后,众人再次嚎啕大哭:“我儿!”、“娘!爹爹!”“夫君!”…… 哭声一时遍地。 哭哭哭……哭要是能哭死妖物,许道也就不用退避阵中,苦心修行了! 他见此摇摇头,不再理会众人,径自往阵外走去。 等许道走到了阵边,气机引来妖物,才有哭泣的县人反应过来。 这些人一抬头,看见许道昂头站在院落外,身上蛇形气息游走,宛如庙堂壁画中的神人一般,纷纷口呼“道长”、“仙长”,甚至是“仙人”。 而此时,姑获鸟再至。 此鸟已彻底入魔,身上魔气森森的,两乳溃烂发白,双目通红,其牙尖嘴利的,连羽毛也都脱落许多,身形佝偻,更像是一只大号的蝙蝠。 许道抬眼望去,还能看见此妖身上有肉芽在蠕动生长,模样不似妖物,更像是厉鬼、活死人,甚至比鬼物还要恶心可怖! 他心道:“这应该就是道书中所说的‘妖魔’了。” 妖魔者,妖物入魔,其无生灵样,神智扭曲无智慧,憎生喜死,为天地一大害。 炼气级别的妖兽、道人少有入魔的,即便是入魔,危害一般也不大,少有像姑获鸟这样会危害一县之地。 这也算是许道“运气”。 “枭!枭!孩儿孩儿……”姑获鸟飞来,直扑许道,意图像撕咬凡人一般将他扯成两半。 许道瞧此动作,顿知这妖的灵智比起之前更少,连普通畜生都不如。他身上的护体法术大作,气功护体,和姑获鸟硬碰硬起来。 轰! 姑获鸟受阻,尖啸着身上有黑气渗出,像触手一般要缠住许道。 但许道的面露冷笑,他只是抱着剑匣,一弹指,躬身说:“妖魔受诛!” 嗡嗡!他怀中的剑匣立刻颤动,匣身隐隐滚动雷火。 咯噔一下,匣口洞开。 剑匣内当即就跳出一柄剑器,剑身煞气缠绕的,霹雳一般击中姑获鸟的躯干。 轰!半空中的姑获鸟当即被飞剑贯穿,血肉为煞气所污秽。 匣中煞气之精粹,远胜阵法逸散出的煞气,滋滋间火烤一般将姑获鸟的血肉腐蚀坏掉,并冒出阵阵黑气儿。 啪嗒!此妖的躯体掉落在地,再无之前的凶威。 食人无算,凶威赫赫的姑获鸟就此毙命。 身后的众人瞧见这一幕,一时全都痴愣住。 杀掉妖物,许道反手摄回串在尸体的潜龙剑。 他持剑在手,发现潜龙剑被煞气污秽得更深,内里的灵性几乎化为乌有,连坚韧的剑身也是锈迹斑斑,如同凡铁一般。 许道抚摸着剑器,心中估量着再用个两三次,此剑就会彻底崩毁,沦为废物。这也是他判定剑匣总共只能使用三次的另一原因。 此时诛妖成功,阵内的凡人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纷纷叩头在地,涕泗横流,口中呼到:“妖物已死!道长大恩!” “爹、娘!妖怪死了!” 等其他残存的郭东县人也得知此事,全县一时哭声震天,哀嚎不已。 人人都蹒跚出家,企图收敛亲人支离破碎的尸首…… 第四十一章 报恩 许道成功斩杀掉妖物,他将剑匣背负在身后,飘飘乎遗世独立,和周遭混乱的凡人们截然不同。 他没有理会郭东县人的道谢和叩首,先是彻底销毁了郭氏宗祠中的阵法,熔化掉铜亭,推倒了尸井,然后又一把火点燃整个宗祠,将其焚成灰烬。 对于姑获鸟此物,许道则是拔毛取血,留下此妖头颅作为凭证,并从中取出了有价值的部位。 一番事情了却,当许道要离去时,天边正好有金光出现,天色大白,并且照射在人的脸上有暖烘烘之意。 祠堂附近的县人依旧凄苦,不少人还在苦苦寻找亲人的尸体,抽噎声时有听闻。 许道看着眼前残破的景象,面上微叹气,但他已经降服了县中为祸的妖物,剩下的事情就该这些活着的人解决了。 思罢,许道掏出仅剩的几张符咒,从中翻找出纸马符咒,顿时化作一匹纸马骑了上去。 “道长!道长!”旁边有人看见许道的动作,当即高呼。 有人连忙说:“道长请留步!大恩大德不敢不报啊!” 不少人跪倒在许道的四面,挡住马匹,企图挽留住许道。 许道见此哈哈一笑,轻拍坐下的纸马,“就此别过!” 纸马轻轻一跳,立即跳出一丈远,越过了人群,然后脚步雀跃的往西方奔去。 众人见挽留不住许道,或是长揖或是长跪,口中齐齐呼到: “恭送道长!” 纸马踏去,只剩祠堂还孤零零的冒着青烟,不多时也被风吹散了事。 ……………………………… 离开郭东县后,许道马不停蹄的往白骨山奔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催赶他似的。 直到奔入白骨山中,进入白骨观的地界,又回到他的洞府之中,许道的面色才缓和下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许道之所以这么着急,是担心方小山之死已经被其舅舅知晓,怕对方派人来拿他。 好在直到他斩杀掉妖物、又回归到洞府中,都没有其他的道人来找他麻烦。 走进洞府中,许道呼吸着洞中隐隐带有灵气的空气,体内真气流转,心情立刻平静下来。 他踱步走向洞府的正中央,赤脚踏入水池中,然后盘坐在一突出石台之上,静静的思考起来。 这几日下山一遭,除了最大的两个收获之外,许道还在祠堂现场搜罗到了不下于五十枚符钱,加上他自己的,总共已经拥有六十一枚符钱。 若非方喻二人的丹药、符纸等物都被煞气污秽掉了,所能得到的财物还会更多一些。 许道暗道:“果真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仙道贵生,但长生难得。 特别是当今的仙道,修行宛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既要耐得住寂寞苦心修行,又要善于争斗杀伐、好赚取修道的资粮,如此才能有长生之机可谈! 不过“杀人夺宝”终究是有后果的,特别是许道杀了白骨观中“槽头”的外甥。 同行的喻阳炎虽然已经被他斩杀掉,祠堂中的大小凡人们也都惨死在妖物手中,许道或许可以编造出一个合适理由去搪塞。 但他总感觉对方不会轻信,甚至不会听取他的任何一面之词,而是会选择使用秘法逼问于他。 别说其中确实是许道下了杀手,即便不是,他也不可能允许有人用秘法逼问自己。 此事不关乎尊严地位,而是关乎道途和性命。 修道之人的修为全部寄托在魂魄阴神之上,若是使用秘法逼问,定会涉及到道人的魂魄阴神,甚至还需要从中抽取记忆以检验真假。 如此一来,此术大概率会伤到被逼之人的魂魄,从而产生终生的影响。 并且在逼问之时,被逼之人的性命也是操之于他人手中,对方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决定道人的生死。 此事许道所不愿!他宁愿和对方硬碰硬做过一番,也绝不会允许有人用法术逼问自己。 但是白骨观的“槽头”是十八头之一,修为定然是炼气后期、 炼气后期和炼气前期隔着一整个小境界,两者道行的差距少则一十五年,多则四五十年。 即便许道的修为暴涨,只差一年便可尝试突破到炼气中期,对方的道行依旧至少高他十六年。 更别提对方修行多年,还能赠给方小山一匹炼气级的妖马,其积蓄肯定众多,手段也不会少。 “大敌一只,不容忽视啊……”许道盘坐在石台上,一时眉头微皱。 忽地,他的瞥向带回洞府的姑获鸟尸首,脑中冒出一个念头。 姑获鸟因为被煞气侵蚀的缘故,身上的不少部位都污浊,有害而无益,他因此只带回了妖首,发丝,以及妖血。 其中妖首无甚用处,只是能作为完成任务的凭证,用其换取三十道功。 发丝者坚韧,隐隐是姑获鸟的精华之一,可用于制作鞭形器物,放在鬼市中或许能卖个好价钱。 而妖血则是因为其中带有煞气,浓度远远高过其他脏器、肌肉,能用于炼制毒丹、绘制毒符,甚至能反炼出煞气……有大用,肯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许道打量着三件物品,琢磨着一人。 此人是昔日他未入炼气时在鬼市中见过的,被称作是“墨纹道徒”,亦是白骨观中的十八头之一。 对方曾有恩于他,事虽小,但对于当时的许道而言却不能算是小事。 许道或许可以特地去拜访一番,套套近乎,并趁机寻求一下帮助。 拜访恩人自然不能空手而去,许道在心中琢磨到: “墨纹道徒摆摊贩物时,摊位上多是妖物的血液、毒液。姑获鸟是炼气级的妖物,血液中又带有煞气,市面罕见……” “并且此物和我所求之事有关,对方若是收下,自然不能不管!” 虽说对方也有可能会收下东西不办事,但依照对方帮过许道的事情来看,墨纹道徒多半不是这种人。 即便对方是,许道也就纯粹当做是报答恩情罢了。 “便依此而为!”细细一思,他心中的想法定下。 许道阴神出窍,卷起身旁的物品,立刻往观中的寮院奔去…… 第四十二章 符院当差 阴神驾驭着乌鸦飞入寮院中,许道并没有急着交接任务,他准备先结识一番墨纹道徒,然后再交接任务。 如此或许能暂时压下方小山已死的消息。 因为道徒们的洞府都隐蔽,非亲近之人无从得知,许道若是想要见到墨纹道徒,只能先在寮院中递条子,由杂役们负责通报。 若是其他人想要联系许道,同样也是这个办法。不过如果道徒们约定了飞鸦传书、小鬼投递等私下的联络方式,也就大可不必如此。 许道就此徘徊在寮院中,等候着墨纹道徒的消息。 他心里有准备,知道若是自个的运气不好,可能会碰上对方恰好在闭关修行,一年半载都难以联系上。 但是时间过去五六日,许道也快失去耐心,他心底里琢磨着是不是要放弃这一门路。 好在十来天的功夫对于道人来说算是短暂,影响不大。 忽有一日,许道再次来到寮院中,他唤过寮院杂役后,对方连忙取出一截条子,恭敬的递给他。 许道持着此条,脸上露出喜色,笑道:“善。” 此条正是墨纹道徒所留,上面写的内容是对方约定今日夜间,在符院中见他。 符院者,白骨观五院之一,是观中符咒、符钱、阵法等物的产出之地,如寮院一般在观中亦占有一片建筑,其中的大小事务由观中善于布阵画符的道徒担当。 不过想要进入符院中做事,亦有条件,首先得在观中有人,能得人赏识,其次得在画符一道上有点潜质,能胜任得了符院的差事。 其中关系,前者最重要,后者次之。 一旦入了符院中当差,不仅俸禄会多多,还能中饱私囊,借助符院的差事搜刮、积攒钱财,并且其中的天资聪颖者,还有可能会被院主看上,收为己用。 而符院院主是观中九道士之一,筑基境界的道人,若是被这样的人物看上,定然是前途广大、道途光明的。 话说许道的画符资质平平无常,但他有无字符箓在,能加速符种的凝结,只要他凝结出相应的符种,他在绘制相应的符咒时,自然是远超常人,可以和符道天才相提并论。 因此他也起过进入符院中当差的想法,但是他刚入炼气境界不久,上头也无人,因此就还未去过。 如今墨纹道徒既然肯见他,许道的心思自然就活泛了起来。 他心道:“何必夜间,现在就去院中候着。”礼多人不怪,他即刻走出寮院。 正想飞去符院中时,许道定神想了会儿,他先折返回到了自己的洞府中。 道徒间的交际虽然多以阴神、阴兽的形式往来,但是并非不会用肉身,并且其中使用肉身登门拜访,还有以示尊重的意思。 许道要借着“报恩”的名义结识对方,自然表面上功夫要做到家。他在洞府中准备了一下,便用肉身走出洞府,亲自往符院中赶去。 信步走入白骨观符院中,许道经由杂役小厮的引导,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处清雅的建筑。 杂役小厮解释说:“墨纹老爷说过今晚会有客人来访,但不知客人您白日就来了。老爷还未到,只能先让您在这里等候一下了。” 许道点头应声,说了句“知道”,便让对方离去,他则自己盘坐在房中一蒲团上面,兀自打坐起来。 虽是打坐,但许道也没有就此进入修行的状态。此地非是他的洞府,还是警惕一二比较好。 并且许道惊讶的发现,房中隐隐有灵气流转,虽然不多,但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灵气。他若是修行起来吞吐掉房中的灵气,未免太过占便宜,容易让人小觑。 许道环顾四周,发现堂房四壁挂有横幅丹青,其中有篆书字画、花鸟鱼虫,亦有阵法符文,个个都很别致,还有灵光闪烁,似乎不仅仅是作为装饰之用。 许道就此微眯起眼帘,也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观赏字画。 不知何时,房中响起了推门声,一人出现在房中。 此人面生刺文,头颈手足无一不有蝌蚪样的符文印记,并且是赤脚而来,和屋内雅致的布置有些不相契合。 但此人正是许道要拜访的墨纹道徒,观中的十八头之一。 许道察觉到对方出现,当即站起身子,朝对方作揖行礼,呼到:“见过墨纹道徒。” 对方脸色平淡的走进来,瞥了许道一样,略微讶然的说:“当真是你。半年前不过一胎息的道童,如今果真步入炼气,看起来还道行不浅!” 许道当即恭敬说:“此事还要多谢墨纹前辈当日赠给的红云松脂一物。” “晚辈得了松脂,以此物画符,因符墨上佳,试验数次终于制出月华吐纳符咒……有此总结符箓经验,这才参悟了太阴月华吐纳法的奥妙,成功凝结出符种,步入炼气。” 墨纹道徒听见许道的说法,脸上缓和许多,轻笑说:“先画符,再结符种,此法可取!但能成此事,成功以符入道,看来你在符道上的天资是不错的。” 许道自然是在诓骗对方,但他有无字符箓在,学起法术、符箓十分迅速,也不虚于承认自己的符道天资。 于是他含笑拱手说:“晚辈今日前来,便是特意来感谢当日的赠墨之恩。” 墨纹道徒摆摆手,随意说:“当日不过一买卖而已,你也付过符钱,钱货两讫矣。” 话虽如此,但此人当日是将灵材低价卖给了许道,还帮许道解过一围,也算是恩情。 两人又互相寒暄几句,墨纹道徒得了他的感激,笑着喝到:“勿要再多言!既已成就炼气,你我现在结交便是。” 此人见许道特意来感谢他,又观察到许道气质幽玄,灵光也浓郁,暗暗判断许道的天资不俗,心中也就起了结交之意。 并且即便许道只是一个普通的道徒,他能得一新道徒的依附,也是一件好事。 须知白骨观中每年新晋的道徒不过才十指之数,多交好一人便能少交一敌。 并且道人们有“财侣法地”之说,其中“侣”便是指的同道好友,朋友越多,路子也就越广。 见对方也有结交之意,许道心中大喜。他向对方温言几句,说了几句仰慕之话,言语上就称呼对方为“墨兄”了。 墨纹道徒也是称许道为“道友”,拿许道作为友人对待。 两人相谈甚欢,许道见时间差不多后,也就不藏着掖着。 他忽地向墨纹道徒躬身一拜,说: “墨兄,在下忧虑一事,不知具体该如何是好,还望墨兄能指点迷津!” 墨纹道徒闻言,颔首说:“道友请讲。” 许道当即说:“在下突破到炼气后,先是闭关修行了半年,连拜访兄长的事情都耽搁了,后来不得不履行观中的义务,因此就接下了一外出任务。” 细细的,许道将“姑获鸟”一事讲述出来,他隐瞒了其中关键信息,只是九真一假的说出情况,并说同行三人仅仅他一人得活。 墨纹道徒听见,眼中略微讶然,但并未太过惊愕。 在墨纹看来,炼气前期的道徒因为初学法术、手段不多的缘故,相比于积年的老道徒而言也就更容易身消道死。 这同样是他愿意和许道交结的一个原因。 许道身上的气质锋锐,明显是与劲敌厮杀过,并且是得胜而归,如此才会气质幽玄,毫无新晋道徒的稚气。 只不过他见许道三人下山做个任务罢了,三个道徒居然能死掉两个,也是少见。 墨纹道徒起了兴趣,等他听到妖物身上带有煞气时,眼睛微眯起来。 许道谈到正事,说观中的“槽头”是方小山的舅舅,忧虑对方会报复于他。 墨纹道徒思索一下,说: “‘槽头’此人我知道,名字叫做‘方观海’,其在兽院中当差,有一只三足鬼火鸦作为阴兽,实力不容小觑。” 又说:“你担忧的不错,方观海性子阴郁,睚眦必报。他的外甥既死而你独活,必定会迁怒于你,甚至是直接拿你是问。” 墨纹道徒还盯着许道,眼中露出玩味之色,显然不相信方小山只是死在了妖物手中。 许道没有避开对方的眼神,他坦然视之,然后长揖一拜,冲墨纹道徒说:“敢问墨兄,为之奈何?” 墨纹道徒听见,沉吟不语起来。 这时许道解下腰间的一个囊当,恭敬的推到对方跟前,说:“此囊袋是墨兄当日装狐血所赠,今日送还给墨兄。” 墨纹道徒没有作声,他摸起囊袋,手指上幽光一闪,顿时眼帘睁开,口中轻咦到:“这是?” 许道适时介绍说:“姑获鸟身带煞气,其浑身血肉被煞气所污,唯血液中煞气最浓,墨兄或可用于绘制符咒……” 许道还没说完,墨纹听见,面上略动容,他当即拿起囊袋,打开口子一瞧,脱口而出:“果真是煞气!” 墨纹辨认一下,眉毛一挑,还说:“是子母阴煞!” 许道垂着眼神,拱手回到:“正是。” 墨纹道徒闻言,嘿嘿一笑,说:“难怪你尚且不知方观海是何人物,便担心对方会报复于你。” 许道只是低头不语。先天婴气已经被他炼化掉,许道并不惧于会被他人知晓煞气的名称。 只不过一被其他人知道,对方多半就会猜测他们三人是因为宝物起了争执,这才导致两死一活。 而许道活了下来,自然极有可能就是罪魁祸首! 墨纹道徒见许道不说话,掂量掂量手中的囊袋,突地笑说:“此物为煞血,正合适我修行秘法使用,于我有奇效,我就不客气了。” 许道闻言,顿时心中喜悦。对方既然愿意收下他的东西,那自然也就是肯为他出谋划策,或者是庇护于他。 果然不出许道所料,墨纹道徒略微思考,随手一招,拿过一牌子放在许道的身前。 墨纹指着牌子说:“此为符牌,在符院中当差所用。你既然在符道上面颇有天赋,自然要入符院中做工,有此符牌在,你今后无须去寮院中接取任务了。” 许道闻言,心中更喜。对方是要推他进符院,在符院中当差,并且看意思是要照顾他。 许道连忙收下符牌,拱手道谢。 墨纹道徒又出声:“收你入符院后,除非你是自愿,无人能再让你出观做任务,这也就能避开方观海的暗算。” 白骨观中有规矩,观内严禁道徒们厮杀,不用下山,只要许道再谨小慎微些,方观海也就无从下手。 “但你运气不好,少则一年,多则两年,到时候道徒都要下山一场,就只能靠你自己注意了。” 许道闻言微怔,他发问到:“敢问墨兄是何大事,竟然道徒们都要下山?” 墨纹道徒闻言,只是笑而不语。 他见许道苦苦思索着,瞥了眼装满妖血的囊袋,也就提点一句说:“若是想要有所准备,多学着会炼制符钱,要是到时候能行,你兴许也能得个好活计。” 话说到这里,墨纹道徒当着许道的面,直接唤来一个杂役小厮,令其将许道的身份挂靠在符院中。 最后,墨纹道徒摆摆手说:“好了。今后你直接就来符院厮混罢。” 见对方送客,许道也就站起身感谢几句,恭敬的告辞离去。 等走出符院,许道摸着袖中的符牌,梳理着刚才的对话,顿时呼出了一口气。 墨纹道徒这关系算是抱上了,有了对方的照顾,许道暂时不用担心方小山的舅舅会为难于他,只不过期限最多两年罢了。 许道心中暗自琢磨:“白骨观对道徒的管控不严,但也能直接驱使众道徒,不过究竟是什么大事,竟需要号令全观的道徒……还是须得早做准备。” 但他思来想去,发现自己能做的准备只是好好修行,多练法术,提升实力罢了。 于是许道将这些心思压下,他望着寮院所在的方向,洒然一笑说:“也该去交接任务,领取道功了。” 姑获鸟一事价值三十道功,原本各分十道功,但如今方喻二人已经身死,三十道功自然也就全部该许道所得。 这也是一笔收获,他当即大踏步往寮院走去…… 第四十三章 炼制符钱 符院中一露天祭坛上,有三个道人正围绕着一三丈高的大鼎而坐,鼎中浆液沸腾,颜色赤色,是金属熔融后产生的液态物。 其中有一道人面貌青葱,黑袍黑发,他正有一搭没一搭从大鼎中舀出铜汁,隔空握在手掌上空,炼制着什么东西。 此人正是许道,距离他拜访墨纹道徒过去了大半个月,他现在已经混进符院中,成为了一名当差的道徒。 此时他便是在替符院炼制符钱。 符钱者,道人所用的钱粮货币,传闻是在圣唐初年现世的。 此类钱币中蕴含灵气,道人在修行时可以从中汲取灵气打熬成真气,加速修行,斗法时也可以用于快速回复真气。 除此之外,画符布阵、炼丹炼器等方方面面也都会运用到符钱,称得上是妙处多多。 但是符钱并未是天生地长的,而是经由道人炼制产出。 许道凝神注视中手中的铜汁,他体内法力运作,即可就将手中的铜汁凝结成了一枚精致小巧的八卦形铜牌。 随后许道微闭眼睛,一边在脑中观想太阴月华吐纳法的图案,一边用摄物术在热软的铜牌上勾勒出相应符文。 不一会儿,一枚崭新的符钱便出现在许道的手中。 此钱形状和许道平常使用的符钱并无不同,但是颜色黯淡许多,灰扑扑的,一点灵光都没有。 符钱此物有三等划分,其中下等由赤铜炼制而成,中等由白银炼制而成,上等由黄金炼制而成。 三者之间为百进制,即一百下等铜符钱等于一枚中等银符钱,一百中等银符钱等于一枚上等金符钱。除此之外,传闻还有绝品符钱是由灵玉割制而成,属于灵气的结晶,压根无须炼制。 而符钱炼制方法为道人将能积聚灵气的符文烙印在金属之上,使得其能储存灵气,进而能积蓄灵气变成灵气钱币。 新炼制好的符钱中因为没有灵气,压根无法使用,又被叫做“生钱”。只有在吸收储满了灵气之后,“生钱”变成“熟钱”,才算是真正的符钱。 许道此时炼制成功的就是一枚“生钱”,他捡起身前的生钱,随手将其抛入台下的储钱罐子中,撞击出叮当一声脆响。 炼制出来的生钱会被统一送入白骨观的灵脉之中,密封窖藏,使得其能积攒灵气,慢慢的演变成为熟钱。 等灵气积蓄满,就会被分批挖出启用,赏赐分配给观中的诸道人。 生钱此物也时常会在凡间中流通,凡人们会将其供奉在宗庙、祖坟等地,以求能缓慢的积蓄灵气,演变成熟钱。 而世间的灵气虽然稀薄几不可闻,但千百年下去,也是有可能的。 在符院中,许道炼制好了一枚生钱,他略微休息一下,正准备再着手炼制。 这时身旁的一个道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嘟囔说:“你们说,世间的道人为何在用完符钱后,不将空钱留着,能废物再利用嘛。” “个个用完就扔,使得我们日日月月都要炼制新的符钱,甚是麻烦!” 此人姓王,许道唤其为王道徒。对方刚进符院没几年,和许道一样属于新人,经常会被符院委派炼钱的任务。 旁边一个姓刘的道徒听见,笑呵呵的说:“也不想想你自己,哪一次用完不是将空钱捏碎了事,何曾还会想到留着!” 符钱此虽是由铜银金炼制而成,但当内里的灵气被吸收干净后,整个钱币就会锈蚀一般,极容易被毁坏,不好储存。 许道听见两人闲聊,也是笑着附和几句。他进入符院后并没有刻意的去钻营,但二十几日下来,也和身边几个道徒打好了关系。 三人顿时闲聊起来。 听见王道徒还在嘀咕,刘道徒又说:“观中还有摇钱树、聚宝盆咧,听闻最多一日能产百钱、千钱,但还不是需要我们一枚一枚的炼制……” 许道知道对方口中所说的“摇钱树”和“聚宝盆”为何物,此是一种法器,将其种在灵脉中后,其自己就能长出符钱。 至于观中为何不纯粹用法器产出符钱,偏偏要雇佣道徒来炼制,许道就不甚清楚了。 他之所以会安心的在符院中炼制符钱,一方面是因为这个活计比较低等,多由符院中的低等道徒充任,另一方面也是墨纹道徒当日暗示过他,让他好生掌握一下炼制符钱的技巧。 这些天钻研下来,许道已经将其中的技巧和手段掌握的七七八八,给他一块铜锭,他自己就能产出一枚生钱。 “也该换换活计了……”许道心中忽的想到。 和他刚开始想的不一样,炼制符钱并不需要太多的技巧,只是需要熟能生巧罢了。 许道加入符院一方面是避仇,另一方面也是想借着符院的环境好好画符,赚取钱财。而炼制符钱是一种低等的活计,赚钱远不如画符布阵来得快、来得多。 正当许道思忖着时,他所在的院落的入口处响起脚步声,似乎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未等许道三人转头,就有人开口喝到:“谁人是许道?” 王道徒和刘道徒都互相望了一眼,他们又瞥了一下许道,并未作声。而许道则是循声望去,眼睛顿时微眯起来。 来人有三,其中两个身着黑袍白纹道袍,身子虚浮,是道徒的阴神,还一个则是院中的杂役。 许道瞧见来人的模样,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并未起身,不动声色的打了个稽首,说:“贫道正是。” 两个道徒听见,立刻说:“姓许的!你的事儿犯了,快跟我们去兽院中走上一趟。” 两人呼呼的朝许道飞来,好似厉鬼一般要捉拿许道去拷问。 王、刘道徒瞧见,目中都露出惊疑之色。而许道则是反应了过来,眼中露出冷色,顿时确认对方的身份和缘由。 这两个寻来的道徒应是来自兽院,是得了那方小山的舅舅——方观海的指令,要带许道前去问话。 许道心道:“还以为过去了这些天,方观海是不甚在意方小山,没想到还是寻来了。” 两个道徒靠近许道,纷纷使出术法,想要拷住许道,而许道则是轻甩袖袍,打出一道蛇形气劲,直接将两人打退。 两个道徒的阴神厉喝:“奉兽院槽头令,许道,尔敢不遵否!” 既已知晓对方来者不善,许道也不想和对方多费口舌,他说:“无事便要抓我,你二人可知观中不允许道徒私斗,私斗挑衅者有过。” 许道淡淡一笑,说:“二位可是要和我做过一番?” 第四十四章 如尔所愿 两个道徒闻言,脸上双双浮现出厉色,其中一人喝到:“区区新晋道徒,也敢恐吓我等!” 两人许是轻视许道修为浅薄,又或者是受了方观海的吩咐,自觉有所依仗,因此行为上颇是跋扈。 他们看见许道脸上的笑意,直接认为许道是轻视他们两人,于是口中厉喝:“找死!” 一人阴神上灵光大作,挥袖间于半空中凝结出一道惨绿的鬼火箭矢,往许道飞射过来,意图打残许道。 还有一人则是伸手点地,地上当即长出一石头人,轰隆隆踩着地面扑向许道。 见两个恶客一言不合就真动起手来,王道徒、刘道徒脸上都惊愕,他们连连跳开炼符的祭坛,避到一旁。 许道瞧见,脸上并未露出惊慌之色,不过他也伸手摸上旁边的煞气剑匣,将其好好背在身上。 为了在符院中专心炼符,许道今日是肉身前来的。原本他还以为符院中安全,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危险,如今看来却不是。 好在他一直以来都谨慎,随身带着自己的杀招,能作为依仗。 许道袖口一甩,蟒吞蛇缠劲形成的气流便将他紧紧护在中央,防止肉身被两个道徒的法术打伤。同时他脚下的动作也不停,立刻四下避开,没有傻乎乎的站在原地当靶子。 两个道徒瞧见他仓皇躲避着,眼中都露出得意之色。 不等两人再使出招式,许道也从袖口中抓出符纸,变化法术往两人打去。 一时间双方身上灵光闪闪,院落中风声呼呼,动静甚大! 许道又是一避,对面的道徒一招打在了院中熔炼铜汁的大鼎上面,轰的一声响,整个大鼎倾倒,摔在地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连符院的地面都因此颤动。 赤红的铜汁顿时从鼎中倾倒而出,灼热无比,落在祭坛上立刻发出滋滋的声音。 王、刘两道徒瞧见,纷纷失声叫到:“悠着点、悠着点!” “鼎都打塌了啊!” 大鼎倾倒的声音引来了附近其他人的注意,还有道徒升起阴神,远远的眺望这里。 许道瞧见被打塌的大鼎,也是眉头微挑。 而两个兽院的道徒却是浑不在意,他们喝到:“姓许的,还不快快束手就擒!难不成你还想让方槽头亲自来捉你?” 许道听见对方口中的话,只是嗤之以鼻,他瞅着院落的四周,心中暗道:“也该有人过来了吧……” 此处动静如此之大,符院中管纪律的道徒肯定是要现身的,绝对不会充耳不闻。 果不其然,几息功夫不到,远处响起一声怒喝声:“何人胆敢在符院中撒野!都给我住手!” 其声轰隆,有象吼之色,绵绵不断传过来,能震慑人的心神,令人为之骇然。 现场的兽院道徒和王、刘二人都为之所惊,动作一滞。不过许道却是炼有冰心法术,此术能护住他的心神。 他不仅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吼声给震慑住,反而还趁机出手。 “好机会!” 许道伸手掐诀,两道蟒蛇气劲当即游走而去,将面前的两个道徒阴神纷纷禁锢住。 “你!”对方两人迟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时脸上都惊怒。 但他们的阴神已经被许道摄住,一旦再动手,他们除非即刻返回肉身中,否则就会没有活路可言。 如此一来,两人已经算是败下阵来。 其中一人还惊呼:“《蟒吞蛇缠劲》!两道气劲!是大成境界的气功术!”白骨观中的法术虽然不少,但数量也有限,许道所使的气功术被人认出来并不稀奇。 两个道徒眼中都露出了惊愕和棘手之色。 两人原本料想许道不过一新晋的道徒而已,其道行最多能有半年。 而他们却都是道行三四年的道徒,两个人一起前来就已经很看得起许道,却没想到一时不察,他们居然一起在许道手中败下阵来! 更令他们心惊的是,许道身上的灵光之充盈,绝非半年道行能够拥有的! 不过此时又有另一声怒喝声响起,打断了众人心中的心思。 “听见没!我让你住手!”是那隔空使出“吼”字诀的道人。 此人是在喝止许道,他飞射进来,身材高大,身上气息强横,怒发冲冠间,周身的灵光接近两丈,道行比在场所有的道徒都要高。 这让许道脸色微变,但他眼中神色一定,并未依言放开对手。 旁边的王、刘道徒瞅见那来人,顿时都行礼作揖说:“见过沈木道徒!” 许道听见,脑中一思索也想起了来人是谁,他也行了一礼,口中说:“见过沈木道徒!” 此人姓名叫“沈木”,是符院中一个炼气中期的道徒,其画符资质不甚出奇,但修行不弱,他跟了符院中另一道徒头头,主要负责打理院中的杂事纪律,为人刚正古板,颇有名声。 今日应是轮到这沈木当差,他被院中的打斗声所吸引,就冲了过来。 沈木道徒扫视全场,发现场中道徒的修为都比他低,于是他眉毛竖起,喝到:“符院清静之地,尔等私自斗法,是否知罪!” 此人手掌一张,上面一团青色法力流转:“动手的都跟我走上一遭!” 话说完,沈木道徒就要动用法术,将许道和另外两个道徒一起抓起来。 许道见状,当即出声说:“沈木前辈且慢!贫道是受害者,是这两人不分青红皂白,走进院中就想拿我。” 他指着身前的两个恶客,说:“还请沈木前辈捉拿这两人。” 沈木道徒听见许道的话,目中却露出不耐烦之色,他喝到:“先跟我走便是!本道自会辨明缘由,何须你来多嘴!” “此人果真如传言中那般古板。”许道闻言皱起了眉头。 他抬头看着身旁的王、刘两个符院道徒,拱手出声说:“沈木道徒若是不信,可以请王道友和刘道友作证。” 王、刘道徒听见许道的话,都互相对视一眼。两人略作思忖,终究是拱手说:“许道友所言正是。” 许道听见,冲着两人打了个稽首,以作感谢。 可那兽院的道徒却是高呼到:“非也非也!是贵院的许道暗害了观中的道徒,有罪也,我等只不过是带他前去询问……” 许道闻言,不动声色的掐动法诀,他让两道蟒蛇气劲加紧缠绕,以压迫对方。 但被他禁锢的两个道徒却是面露讥笑,说:“姓许的,你不过是暂且禁锢住我二人的阴神,如何能威胁于我们?” 另外一人哈哈大笑说:姓许的,趁早松开法术,否则等下落到了我们手中,有你好果子吃!” 两个兽院道徒都是阴神前来的,他们自诩阴神能瞬息间返回肉身,少有东西能伤及,因此并不担心许道能威胁到他们的阴神。 于是两人又呵斥到:“许道,我们已经查明,你与方小山道友下山,暗害了方道友,独吞道功……今日是‘槽头’方观海下令,特意让我们拿你去兽院中!” 一番述说,周围的王、刘道徒心中都微惊,嘀咕到:“许道这厮居然惹上了槽头!胆子甚大啊!” 老成的刘道徒琢磨着,还想起了方观海就是那方小山的舅舅,心中更惊:“杀的是那槽头的外甥!”他心中忽地懊悔到:“刚才是不是不该替许道作证。” 至于沈木道徒听见了兽院道徒所说的,却是眉头紧锁着,他没有立刻动手,一时思忖起来。 许道闻言依旧不放开两人,他冲对方喝到:“你二人可是寮院的道徒?寮院方面又是否已经认定我的罪责,因此下达了缉拿令?” 许道嗤笑说:“既然都不是,你俩有何资格拿我!” “姓许的!”两个兽院道徒脸色都愠怒。 见双方要争执起来,沈木道徒突地炸舌一吼,“都住口!” 其喝声嗡嗡,明显再次动用了法术,一下子又慑住众人。 现场为之一静,唯有许道还气定神闲的,依旧面不改色站着。 沈木道徒瞥见许道能抵御住他的吼字诀法术,眼底里露出不喜,他望着三人说: “符院乃是清静之地,尔等毁坏财物,惊扰四方,之后我会报给寮院那边,扣除你们的俸禄。” “至于你们的瓜葛……”沈木道徒话声微顿,一甩袖说:“自行解决。” 沈木道徒说完这番话,他手中一道青色的法力打出,庞大的炼铜炉鼎就被他抓起,轰的扔在了祭坛上,一时彰显出强横的法力。 但此人风风火火而来,眼前的动作却是偃旗息鼓,明显是听见了方观海的名号后,心中起了忌惮之色。 沈木道徒搬完大鼎,还冲许道喝令说:“许道徒!还不快快放开这两人,和对方前去交代清楚!” 旁边的王、刘两个道徒听见,都在心中咋舌:“沈木这厮不惩治那两个家伙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让许道放开对方?” 不过两人的修为都不高,地位也不高,他们都眼观鼻、鼻观心的,浑然只当自己是个路人。 兽院的道徒听见了,纷纷开口赞到:“沈木道友大善!处置公正!” “许道友,还不快快随我们去兽院拜见方观海道徒!” 但许道闻言,则是微眯起眼睛。 许道明白沈木道徒的意思,对方是不仅不想站出来维护他,还怕会因此惹祸上身,所以才要扫他出院,让他自生自灭。 或许如此为之,沈木道徒还能卖方观海一个人情,不经意间结个善缘。 想到这点,许道心中不适起来,他原本就不指望沈木帮他,只是希望对方能秉公处理,惩治两个兽院道徒罢了。 谁料对方不仅不秉公处理,反而还要偏袒兽院那边。 许道一时站定着,心中思忖着。 兽院道徒见许道还没有动作,口中又叫嚷到:“呔!姓许的,别给脸不要脸!” 而沈木道徒看见,则是不耐烦的说:“难不成你还想在符院中争斗,扰大家的清静么?” “快快放手!”此人打出一道青色的法力,想要击溃许道的气功法术。 但许道忽地往后一退,避开了沈木道徒的法力。 “许道道徒!”沈木道徒双眉一竖,面露不喜。 而被许道抓着的那两个道徒则是叫嚣说:“姓许的,你若还不放手,之后有你苦头吃的!” 旁边的王、刘两个道徒瞅见了,继续旁观自己的,一言不发。 忽有一人讥笑说:“你难不成还能伤到我们的阴神不成!” “嗯?” 谁知许道听见兽院道徒的话,忽然眉毛微挑,笑说: “那就如尔所愿!” 只见他一拍身后背着的剑匣,打开了匣子口,从其中释放出子母煞气。 现场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甚至压根没能及时认出许道所放出的黑气是煞气。 枭!许道周身的气劲就流转,煞气渗入他的法术当中,宛如两道黑蟒缠住两个道徒的阴神。 “这是……煞气?!”还是沈木道徒的道行高,见多识广,他的眼睛陡睁,忽地反应过来。 但是他来不及告诉两个兽院道徒,对方的阴神就已经接触到黑气,立刻消融败坏起来。 近处的道徒,其阴神啪嗒一下,都来不及惨叫出声,就宛如灯烛一般啪的灭掉,当场身死道消! 而另外一个道徒看见,则是心中惊骇,连忙升起脑中的念头,要勾连肉身将阴神遁去。 可谁知黑气也已经碰上他的阴神,剧痛在他脑中产生,竟然硬生生打断了他回归肉身的进程。 “此是何物、何物!”兽院道徒惊骇着,其阴神上灵光大作,暂且护住他。 此人心中狠意大发,想要切割下阴神被煞气污秽的部位,断尾逃生。但谁知道煞气甚冲,他一口真气没有提上来,阴神的大部分就已经被煞气侵蚀,一时难以切割。 “啊啊啊!痛……痛!”这个道徒拼命抵抗着,但其神智已经为煞气所扰,再无生机可言。 哀嚎间,此人居然是在痛苦中崩溃而亡的,远比前一个道徒要残酷许多。 眨眼间。 得罪了许道的兽院道徒便先后败亡死掉,半个阴神也没能逃出去。 此一幕顿时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许道自己…… 第四十五章 忌惮 看着两个道徒的阴神当场消散,许道心中也是微惊。 须知在修成阴神之后,道徒的阴神只要不是彻底的破碎掉,等回归肉身相合,阴神就能慢慢的恢复过来,其修为虽然会折损,但总好过直接死亡。 而阴神想要回归肉身,也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在许道看来,兽院的两人并不会被他轻易斩杀才对。 这两人可都是阴神出窍,肉身并不在这里,若是沾染上煞气,他们电光火石间返回肉身,虽会有大碍,但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谁能想到,眼前的状况却是对方一沾上煞气,阴神立马就败亡了,连回归肉身都来不及。 许道心中惊愕着,忽地想到方小山、喻阳炎被他打杀时,两人也都是肉身刚死,阴神旋即就破灭在煞气之中。 “看来煞气对阴神的威胁,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若是肉身沾上倒还罢了,只要量不多,还有机会祛除。可一旦阴神碰上,却是沾上立死!” 许道望着两个道徒身死的地方,暗想:“这也是因为两人没有驾驭阴兽前来。” 若是对方的阴神藏在阴兽体内,被血肉庇佑着,即便对方被煞气打中,也能立刻抛弃阴兽肉身,有活命的机会。 而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阴神死了便是真的死了。其肉身虽在,但已是一具空壳。 弄清楚这一点,许道在心中将身外化身的重要性又提升了几分。 话说另外一边,眼见两个道徒当场身死,沈木道徒、王道徒、刘道徒三人,个个心中都惊骇。 其中王、刘道徒看着许道,顿觉许道凶悍无比。 “这人竟然一招间就打死了两个道徒,半点活路都不给留!”他们心中都生出了畏惧之感。 而沈木道徒则是痴呆一会儿,口中这才惊叫出声:“煞、煞气!” 他瞪大了眼睛,目视着许道,内心和王刘两个道徒一样惊惧。 许道察觉到现场的状态,脑中思索着,赶紧压下自己心中的惊讶。他站在三人身前,不动声色的看着对方,面色淡定。 既然杀都杀了,事情也无法挽回,许道觉得自己还是先别忙着吃惊,免得一不小心露了虚实,被对方小觑。 况且也不是许道先动的手,而是对方来寻的他,并且还直接动用法术打他,以多欺少,又压根不在意许道的肉身也在现场。 “若是我被对方打伤了肉身,坏了道行,或者是直接被打死,恐怕也不会人替我主持公道。” 脑中思绪万千,许道绷着脸。他没有露出吃惊之色,也没有露出得意之色,只是微皱眉头打量着现场。 沈木道徒见此,心中惊疑着,此人在叫出“煞气”两个字后,迟迟没有再说话。 “若是这厮也用煞气打我该如何是好?”沈木道徒心中微惧。 新晋的道徒可能会不知道煞气的厉害之处,但是沈木道徒乃是炼气中期的道徒,其修道已有四五十年,道行也逼近二十年,远比许道要了解的清楚。 不过沉默几息,沈木道徒发觉自己是肉身前来的,这才心中稍微有了些底气。 他眉毛竖起,冲许道喝到:“好你个许道!你一言不合就打杀同门,是想叛道么?” 此人质问着许道,作怒目之色,他将手中的法力运转起来,似乎一言不合也想和许道做过一番。 但是许道紧盯过去,却发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此人并没有一定要为两个死人出头的意思。 于是许道笑吟吟的打了个稽首,回答说:“沈木道徒谬矣,明明是这两人打上符院,想要害贫道。” “并且贫道的肉身在此,容不得有半点伤害……贫道只是为了保住性命,出手重点罢了。” 许道摊了摊手,似是无奈的说:“谁知道这两人竟然如此脆弱,一招便被贫道打死了?” 听见许道如此的解释,沈木道徒心中惊疑着,他也不知许道是当真有底气,还是性子就是这般凶悍。 不过他心中出手的念头更少,只是怒斥:“信口雌黄!你明明知道那两个道徒是阴神出窍,却偏偏要用煞气去打对方,还说不是故意的?” 沈木眯眼又说:“我看真如那两个兽院道徒所说,你是畏罪出手,故意残害同门!” 听见对方口中的呵斥,许道更加确定沈木道徒是色厉内荏。 许道不能露怯,否则按照对方刚才的态度,沈木指不定真会出手擒住他,要拿他去兽院那边卖的人情。 况且许道刚在观中杀了两个道徒,对方打杀他的理由都有了。 不过太强横也不好,于是许道脸上作出惊愕之色,出声到:“煞气?” “沈木道徒说甚……我又不是筑基境界的高人,如何能用煞气伤人?” 许道反手摸着自己身后背着的匣子,疑惑的低声嘀咕:“我这匣子里只是装了些毒水毒烟,难不成还一不小心装入了煞气?” “这厮?”沈木道徒见许道如此作态,眉头紧皱。他也不知许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但他见许道抚摸着匣子,眼神还时不时瞅他,沈木心中一时也有些发悚。 沈木犹豫想到:“若这厮匣子中装满了煞气,和他做过起来风险太大,我得不到好处。” 而许道抚摸着匣子,确实是在警惕着此人。 煞气剑匣中除了煞气之外,还装着一柄潜龙剑,其真正的杀招是在匣内勾动雷火,打出一柄煞气飞剑杀敌。 理论上,此招最高能威胁筑基前期的道士。 只不过此招太过耗费煞气、也会磨损剑器,总共能用三次罢了,如今其还剩下两次。 许道为了节省剑匣的使用次数,刚刚只是主动从匣子中泄出一些煞气,其目的也只是在于伤伤他人。 令他意外的是,煞气的效果太过强横,这才导致局面出现了变故,令两个道徒当场魂飞魄散。 而眼前沈木的修为高过许道,若是对方想要拿许道,许道为了活命,决计不惮于消耗一次煞气飞剑。 现场气氛的有些僵。 王道徒、刘道徒继续站在旁边发怔,充当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沈木道徒在眼神闪烁数次后,他阴着脸,虽然还在恼恨许道忤逆了他的命令,并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 但沈木以想到兽院的两个道徒和他无甚干系,犯不着为了卖人情而搭上他自己冒险。 于是此人的脸色缓和许多, 心中一动,沈木又眯眼说:“许道道徒,今日你残害同门,手段凶残,纵然我不拿你,你也是难逃干系。” 他笑说:“不如你随我去寮院中,让寮院来判你?” 对方的话刚说完,许道一抬头,发现另有人赶到了这里…… 第四十六章 凶名渐有 “哈哈哈!” 来人身体未至,但是笑声已经传来。 “打杀得好!无礼道徒敢在我符院中放肆,还要害人,我看是故意来找死的!” 许道听见声音,认出来人的身份,对方正是他之前拜访过的墨纹道徒。 墨纹道徒闪身走来,脸上刺着的符文扯动,他嘴角露笑,目光炯炯的盯着许道。 “见过墨纹道徒!”许道心中一动,当即行了一礼。 而旁边的王刘两个道徒也是赶紧朝着墨纹行礼。 沈木道徒略微迟疑一会,同样也一板一眼的朝墨纹问好,但他皱眉问:“墨纹道徒此话怎讲?” 听见沈木的话,墨纹笑容收敛,他扫了此人一眼,说:“兽院两个道徒不经通传就要在我符院中拿人,可曾想过我符院的脸面?” 墨纹道徒冷哼:“你身为当差的道徒,没有及时捉拿两人,为何反倒和自家人起了冲突?” “这……”见墨纹道徒如此说话,沈木道徒的脸色微变。他眼神变化数下,还是咬牙说:“墨纹道徒教训的是,是在下疏忽了!” 许道听着两人的对话,心思顿时活跃起来,暗道:“看来墨纹道徒今日也在符院中,刚才的动静还被他看在了眼里。” 原来许道与人打斗时,动静吸引了全院道徒的注意,其中便包括墨纹。 起初,墨纹看到兽院的道徒来找许道麻烦,并不想插手。毕竟他收钱办事,已经将许道收入了符院中,算是办完事情。 但谁曾想,许道与对方斗法间,三下五除二的,连两个道徒的阴神都给打死了,其手段之凶狠,为人之毒辣,观中少有,但实力也是真的强! 再加上许道成就炼气不过才半年多,他在斗法中显露出来的道行,居然已有八九年! 如此一人物,顿时让墨纹见猎心喜。 而且严格说来,许道是被他墨纹收进符院中的,是他的人。 那兽院的道徒竟然敢在院中抓许道,一方面是不在乎符院的规矩,另一方面也是在踩他墨纹的脸面,他理应维护一二。 细细一思,墨纹发觉自己插手眼前这事,不仅可以交好许道这个人物,还可以扩大他的威名,增长脸面。 至于其中的坏处,只不过会交恶兽院的方观海罢了。 这点并没有被墨纹放在心上,方观海早就和他隐隐不善,否则当日许道拿出东西,他也不会一口就应下。 见沈木道徒气焰低下,墨纹看了许道一眼,又说: “许道道友今日是肉身前来的,专门为符院炼制符钱。若是在符院中被人坏了肉身,毁坏道途,那今后谁还敢在院中安心画符?” 道人虽然是主修阴神,但肉身是渡世的宝筏,不成鬼仙不得毁坏,所以个个都看护的紧,珍惜至极。 许道刚刚也是用这个理由替自己维护。 沈木道徒听见了,在心中暗说:“好个狼狈为奸的!连理由都找的差不多。” 沈木此人并非跟着墨纹道徒,而是符院中的另外一人,那人也是观中十八头之一,还和墨纹关系并不怎么好。因此沈木虽然对墨纹表面恭敬,但内心并无敬意。 一旁的许道听着两人对话,察觉到了墨纹对他毫不掩饰的善意,心中略微古怪。 许道细细一思,又看见墨纹道徒眼中的欣赏之色,忽地将对方的心思猜测出一二。 他再看向另外一边,发现王、刘两人正偷瞥着他,对方见他看过来,连忙低眉顺眼,竟然有些恭敬。 再加上原本对许道喊打喊杀的沈木道徒,同样也是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但并不敢再轻视许道。 一时间,许道内心恍然,隐隐明白了些道理。 墨纹道徒看重于他,替他出头,许道自是应该感谢。 他连忙拱手说:“墨纹道徒明辨是非,深明大义,不愧的符院的俊秀,许弟感激不尽!” 墨纹听见许道话中的“许弟”两字,脸上轻笑,反而矜持说:“许道徒谬赞了。” 沈木见两人似乎就差“勾肩搭背”了,心中也一时纳闷:“只听说这家伙是被墨纹推入符院中的,但没见两人有很大关系啊……” 墨纹和许道闲聊着,口中说:“许道友放心,此事我会秉公报给寮院那边……事情发生在符院中,人证物证都有。” “许道感激不尽。”许道连忙作揖。 但墨纹又沉吟一下说: “话说是对方打上门来的,那两人终究是被你打死了,寮院那边可能会有些处罚,你还是要有些心理准备。” 许道听见,也是眉头微皱,不过随即就舒展开来。 白骨观并非良善之地,两个道徒也已经被他打死,而死人是不会说话,白骨观不会为了死掉的道徒而严惩他。 许道自忖只要不剥夺修为,不被判罚死刑,一切事情都好说,都可以回转。 更别说这事他还占着理……唯一可虑只是方观海那边。 许道连忙又作揖:“许道晓得,只是还请墨纹道徒替在下回转一二,感激不尽!” 见许道如此恭敬,墨纹眼中露出满意之色,他手一挥,喝到:“走!我们去寮院那边告上一状!” “卑贱东西,敢来符院撒野,也不知谁给的他们胆子!” 墨纹道徒说完,便大踏步往外面走去,许道自然是赶紧的跟上。而沈木道徒和王刘两人看见,略作犹豫后,他们也都缀在了后面。 五人一行直奔寮院所在地方,进入寮院后,墨纹直接轰出寮院中当差的道徒,将兽院的两个道徒告了上去。 此一举惊动了寮院附近不少的道徒。 等具体的事情传开,众人得知有两个兽院道徒在符院中被打死,一时都议论纷纷。 同时许道的凶名也在白骨观中传播开来。 紧接着兽院来人,符院又来人,寮院方面再派人调和,一番流程走着,不快也不慢。 而许道在进入寮院后,直接被“请”进了一方偏房里面,不得出入。不过他身上的物品都在,也没有被禁锢修为。 直到四日之后,偏房门一开,许道才又被请了出去…… 第四十七章 白毛风窟 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许道正盘膝而坐,他抬眼望去,眼睛微怔。 “见过许道友。”对方打了个稽首,脸上露出笑容。 许道认识此人,他连忙起身回礼,说:“龙道友近来可好?” 此人是许道结识过的道徒,唤做“龙礼儿”,对方曾经在道童居所附近当差,和许道结过一个善缘。 龙礼儿见许道如何客气,脸上笑容更盛,他摆着袍子说:“尚好尚好!不过许道友前几日弄出的动静,可是让某家忙活了好几天。” 许道闻言,问到:“这又从何说来?” “道友请!边走边聊。”龙礼儿伸手一邀,示意许道可以出门了。 一路走着,许道方才得知龙礼儿已经加入了寮院,而且最近就在寮院内当差,远比之前要安逸许多。 此人自述得知许道出了事,他便主动请缨,想着能否帮许道周旋周旋。 许道心中对龙礼儿这番话不置可否,但花花轿子人抬人,对方既然如此客气,他也是连声说谢。 并且根据对方的态度,许道心中猜想着自己得到处罚很可能并不严重。 果不其然,两人走进寮院大堂中,墨纹道徒就已经先在其中盘坐着,对方一看见许道,脸上就露出笑意。 “见过墨纹道徒!”许道从容而恭敬的朝对方行了一礼。 两相坐定,墨纹道徒朝龙礼儿拱手,说:“道友请讲罢。” 许道也正襟危坐的听起来。 “善!”龙礼儿听见,依言从袖中掏出一方卷轴,朗声宣读起来。 “罪徒许道,因故触犯观规,有伤同门性命,致两名道徒身亡,应扣除俸禄,拘二十年。” “二十年!”许道听见,心中一惊,脸色微变,好在他心思沉稳,连忙将情绪压下,继续耐着性子听下去。 旁边的龙礼儿和墨纹道徒都看向他,发现许道只是微皱起眉头,两人眼中都露出了赞赏之色。 卷轴后面还有,龙礼儿话声微顿后又继续读着:“勘明事理,二人挑衅在先,且罪徒肉身临阵,事出于急……依律减免,奉院主令,监禁三年耳。” 念到这里,龙礼儿慢条斯理的将卷轴卷起来,然后收入了袖子中,他说:“这便是寮院的手令了。” 因为许道占理,刑罚从二十年削减到了三年,但许道听见,眉头也没有舒展开。 道人虽然长寿,且耐得住寂寞,但对于许道这等炼气级别的道人来说,三年也不短了。 要是许道果真被关上三年,三年中还能修行倒也罢了,若是忙于苦役而无法修行,他还不如趁早找个机会叛逃出去…… 沉思数息,许道发现墨纹和龙礼儿两人脸上的笑意还在,也不像是在幸灾乐祸的样子。 他心中微动,心想:“莫不是还有什么转机?” 墨纹道徒没出声,龙礼儿便拱手冲许道说:“贫道给道友再细细介绍一下。” “观中给了道友两个选择,其一是罚没道友的俸禄,让道友能以工代罚,赚取道功,做出贡献越多,刑期也就越少……若选这个,道友将被流放至山外一处矿场。” 许道听见这个选择,心道这个就是干苦活、重活了,他没有立刻说话。 龙礼儿继续说到:“至于第二个,则是将道友镇压在白毛风窟之中,替道观守护阵法枢纽三年。 选择这个,道友的俸禄不仅不会被扣除,还会提升一个等级,原先道友是每月十道功,那么每月就会变成三十道功。” 白骨观炼气初期道徒的月钱是十道功,炼气中期的月钱则是三十道功。 对方口中的第二个选择,表面上听起来比第一个要好太多,但许道立刻感觉“白毛风窟”四个字有点耳熟。 仔细一想,他想来了起来。 白骨观占据整座白骨山的精华之地,统率地底灵脉,整个道观都被笼罩在一处阵法中,平时能积聚灵气、月光,滋养道人,而战时又演化出护山大阵,辅助白骨观抵御强敌。 所谓的白毛风窟者,便是护山阵法的“死门”之所在,此地生机低迷,聚恶聚邪,其下是污秽之地,有累累的白骨,传闻其内还会有煞气生出,亦是白骨观道士的采煞之地。 许道在寮院中挑选任务时听人介绍过,白毛风窟常年阴风阵阵,昼夜都有飞灰飘出,糜烂方圆一里之地,如同深冬飞雪一般,白苍苍,大如鹅毛。 凡人要是吸进飞灰,只需一日,其肺部就会被堵塞住,咳血不止,吸上三五日,就会死于溺死状。 即便是道人进入其中,昼夜都被阴风邪气吹打着,也会心神不宁,极容易走火入魔,而压根无法修炼。 在观中只有受重罚的道人才会被罚入白毛风窟之中,平时若是缺人,观里还会花费重金去雇佣道徒坐镇其中。 思忖着,许道一时计较起来。 此时再看龙礼儿说出的两个选择,似乎又是前一个要好了。 前者虽然是苦役,又无符钱,但做的活儿多就能提前结束刑罚,而后者虽然给钱,但得不偿失,钱也没地儿花。 许道没有作声,他出声询问起龙礼儿,眉头皱得深了些。 但实际上,许道却是内心惊喜起来。 那劳什子白毛风窟最大的危险,不过是阴风邪风会干扰道人的修行,让道人十年不得寸进,并容易走火入魔,扰乱心智。 可许道下山一遭,已经发现冰心法术修炼到大成境界后,连煞气的迷惑都能挡一二。若是他再多修行几门清心静气的法术,应该是不会惧怕那白毛风窟的。 甚至他还能借此闭关避开强敌,好好修炼法术,打磨真气。 心中的想法自然是不能对人明说的,许道故作皱眉,良久才拱手说:“龙兄,贫道选择第二个。” 听见许道做出选择,没等龙礼儿再说话,旁边的墨纹道徒出声:“许道友既然已经选择。龙道友,我与许道友谈几句?” 龙礼儿听见,连忙拱手称是,他冲许道说:“道友谈完后,再来找我带你去风窟那边。” 等龙礼儿离开,墨纹脸上露出赞许,说:“许道友果然不错,心志不俗。” 他紧接着说:“方观海那厮在闭关修法,但他也遣人给你埋了一手,你要是选择离开山门,等他法术大成后,必不会轻饶你!” “而选择白毛风窟,你不仅可以避开方观海,还能借此机会磨炼自己,特别是打磨打磨新增的修为,有益而无害。” 墨纹口中的话也是许道选择白毛风窟的一大原因。 待在白骨观中,方观海若是想要害他,多少还会有点顾虑。而在山外,对方可就半点顾虑都不会有了。 并且许道出山后,他压根就无法隐藏踪迹,只能被动的等待对方杀上门来,实非智者所为。 但墨纹不知道的是,许道即便是坐镇在白毛风窟,他也有把握能继续炼气,并非只是能打磨真气、熟悉新增的道行。 两人又交谈几句,墨纹站起身,此人抖抖道袍,拱手说:“就此别过,贫道先走了。” 许道连忙站起身,作揖说:“多谢墨兄为之周旋!贫道牢记于心。” “哈哈哈!”墨纹大笑起来,他顿了顿,复说:“或许是要不了三年,便可再见道友了……” 话说完,墨纹一甩袖子,口中呼到“去也!”他脚下一踩,身形闪烁,便消失在寮院中。 许道闻言微怔,他咀嚼着对方说的话,忽地想起观中似乎一两年后会有事情发生。 他略微惊讶,原本他还以为正好借着机会多修行一段时间,也能减少自己和那方观海的差距,但没想到他不用被“拘禁”三年之久。 细细一思,观中的处罚对于许道来说,近乎于罚酒三杯而已。 这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有手段,另一方面也是得到了墨纹的帮助。 许道心存感激,但想的更多却是:“墨纹此人是炼气后期的修为,更是观中十八头之一……我还是得抓紧时间修行,以期能突破到炼气中期、后期,甚至是筑基期。” 于道人来说,千般说法万种态度,唯尊修为而已。 第四十八章 风窟闭关 许道在寮院中再三确定,他的确是被罚判了三年拘禁,无人诓骗他。又经过一番周折,他才转入了白毛风窟之中。 走入风窟,出现在许道眼中的是一片灰白的景象,烧焦枯死的树木像是鬼怪一般扭曲着。 白毛风窟位于白骨山内里,入内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且深埋山中,四周都是高耸的崖壁,顶上只有一线天,上窄下宽。走进这里之后,许道却还觉得宽阔,感觉好似来到了一片新的天地。 四下都是厚厚的灰白像是积雪一般的东西,天空中还在或急或缓的飘下此物,许道细细一看,发现此物并非积雪、也非幻觉,更像是火山灰一般的东西。 送他进入此地后,龙礼儿并未入内,直接折转回去了。 许道回头看了眼身后平滑无门的崖壁,心知回去已经无门,他今后一两年就要在这方圆一里之地度过。 好在日后固定的每三个月一回,会有杂役进入这里送来物资,并听从他的吩咐。 思量几下,许道便准备探索探索眼前的白毛风窟,还没等他做出决定,嗡的一声响,出入口护住他的阵法便失效。 呼呼!一阵燥热的气息突地朝许道袭来,他连忙支起护身气功。 啪啪啪!气流窜动,大片大片的白色灰尘落在他的身上,若非许道支起了护体法术,只怕会变成一个雪人一般的存在。 与此同时,许道心中生出一股无名的躁动感,可能是因为四周燥热的气息而被引起的。好在他及时运转体内的冰心法术,便将烦躁的心神平定下去。 就此彻底进入此地,许道也就不甚留恋已经完全封闭的出入口,他一甩袖子,往风窟内里走去。 一片脚印出现在地上,风窟四周积灰深沉,他踩上去不断发出咔咔的声音,好似积雪一般。 不一会儿,许道简单的探索了一下四周,这偌大的地下洞窟之中,灰茫茫的无甚活物,能存在的,或许只有蛇虫蚂蚁之类的。 而在洞窟正中央,还有一个方圆近十丈的地洞口,洞窟中不断飘荡的鹅毛大白灰正是从中而来。 许道打量了一下这个洞口,洞口突出地面,成山丘形,形状像是一个半死不活的火山口。但这个火山口很是娇小,而且又是深埋在白骨山的山体之中,不知到底是不是天然形成的。 许道掐指估量了一下时辰,他连忙避开这个地洞,在附近寻了个半埋在地下的石屋,躬身钻了进去。 白毛风窟中零零散散的坐落着不少石屋,是曾经被关押道徒留下的,传闻此地最多一次性关押过三十几个道徒。 但随着风窟中的邪性越来越大,少有道徒会选择来到这里,即便被判罚到此,也会花钱逃开,因此石屋都空着。。 白毛风窟中不时便会阴风阵阵,上下四周飞灰乱作,骤狂骤歇,而因为许道刚被送入此地,初一个时辰有阵法压制,风窟内才如此平静。 此后许道唯一的工作,便是每当风窟中阴风刮起超过一日,须得勾连窟中的阵法,调和阴阳,抚平阴风。 若是不如此,风起三日便会地动,洞窟有崩塌掩埋之危,同时也会被白骨观所知,因此责罚许道。 果如龙礼儿交代的,许道钻入石屋后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听得石屋外风声大作,四周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并且有白灰要钻入他的石屋中。 许道不得已,将气功术运起,堵住了石屋大小缝隙,但即便如此,风声依旧宛如附骨之疽一般在他脑中震动。 同时许道亦感觉四周燥热,心中的躁动感变强。 此种状况即便他修有冰心法术,也是心神难安,别说打坐炼气了,连他体内的真气也是不调,只是勉强能运作起护体法术。 许道顿时暗道:“难怪少有道徒会愿意来此地坐牢!” 不过许道并不慌张,既然一门清心静气法术不足以支撑他在此地打坐炼气,那便多修行几门,并且再修一门护体法术便是了。 许道面上轻笑,拿出自己带入白毛风窟中的行囊,从中取出一支支玉简。 话说因为风窟之地苦寒、燥热,白骨观对待关押或分配在此的道徒颇为优待,待遇一改再改,最后为了让道徒坐镇其中,甚至允许道徒能提前领取道功。 当然,如此原因也是因为待在风窟中,道徒不仅难以修行,长时间下来,其肉体和魂魄均会受到极大的摧残,修为会退步很多。 若是强行修行,有七成的概率会走火入魔,直接坐化在风窟内。 据龙礼儿言,许道之所以会被立刻送进风窟中,便是因为他的“前任”已经因为走火入魔,死在了这里。 有这个福利存在,许道自是不会放过,若不是规定一次最多只能预支一年的道功,他必定会预支掉整整三年的道功,先吃在嘴里再说。 即便如此,每月三十道功,一年就是三百六十道功,对于许道而言已经是目前为止最大的一笔巨款。 许道首先就将观中所有的清心静气类法术全都兑换在手。 不过整个白骨观总共也就五六门而已。严格说来,除去他已经修行的《冰心玉壶观想清净图》,剩下的只有四门半。 其中半门对修行无用,唤作《闭精锁阳金刚杵》,是一门房中术,专供道人在交合时使用,能在道人心中观想出一根金刚杵,化作无上的定力,钉住道人的念头,使得其能身陷大欢喜,依旧清净不走脱。 术中有言:“身是金刚杵,心如明镜台,时时勤研磨,不使惹尘埃。” 许道估摸着此术对于修炼心性或许也有帮助,索性就连同其他四门一起兑换了事。 好在此类法术难以修行,并且颇为考究道人心性,限制多多,价格都不贵。 打包兑换,四门半总共才花费了九十道功,其中一门房中术反而是最贵的,单价四十道功。 除此之外,许道经过符院中的一茬,自忖他缺乏寻常的攻击术法,因此又花费大价钱采购了一门杀人术。 外加他还新购了一门护体法术、一门行走法术,连带着辟谷丸、祛毒丸、符纸、符墨等等,将预支的道功花了个干干净净。 再加上许道本来就有的几十符钱,他不像是风窟中坐牢的,更像是择了一地特意前来闭关。 第四十九章 法术大成 进入白毛风窟一些时日后,许道越发的感觉到了此地的艰难。 他的阴神藏在体内时还好,即便心有魔障,多运转几下冰心法术也就平息了。 但是他要敢阴神出窍,立刻就好像堕入了冰窟、火山之中,脑内幻象重生、欲念横行,心神不稳几乎当场就要走火入魔。 更诡异的是,白毛风窟顶上虽然有一线天,但距离颇高,且底下灰飞乱作的,月光都难以渗透进来,许道想要修行,只能吞吐符钱内的灵气。 好在随着他抓紧时间修行清心静气类的法术,这种情况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好转。 一门清心静气法术不行,许道便修行两门,均修行至大成;两门还差点,他便修行三门! 一两个月之后,许道在魂魄中种下了三颗清心法术符种,他便不再畏惧白毛风窟之中的阴风邪气。 但是许道谨慎,并未就此罢手,他一边开始炼气,另一边将剩下的一门半清心静气法术也修行起来。 除此之外还不够,他一并修炼起其他的法术。好在他携带进来的符墨质量高,数量多,足够满足无字符箓的消耗。 小半年时间内,许道的魂魄中总共新增了七颗符箓种子。 其五颗是清心类符箓种子,还有两颗分别是一门杀人法术和一门神行法术。 再加上原有的几颗符种,许道阴神出窍后,其阴神体表有道道符文流转,笼罩全身上下,好似传说中神祇体表的神纹,时隐时现的,颇是玄妙。 只要真气不枯竭,许道的灵台随时都有法术灵光照耀,护持他的心神,周身也是气劲流动,金光闪烁,时时刻刻的护持着。 凭借着这些法术,许道已经敢阴神出窍,以阴神的姿态行走在白毛风窟上空,直面此地的阵阵阴风邪气。 想到便做,他心中念头跳动,阴神摇身一晃,随即就走出肉身、走出石屋,亲临白毛风窟这块险地。 呼呼! 灰白色的火山灰源源不断的从天而降,四周好似银装素裹的冰天雪地,但实际上却是空气热得扭曲的火毒之地,骤热骤冷。 许道的阴神升上半空,他仰头望向白毛风窟顶上那一线夜空,泥丸中太阴月华吐纳法的符种因此沉沉转动。 随着许道的阴神不断扛着压力向上攀升。 忽地,一线细细的月光终于被他吸引,竟然穿过了重重阻隔,从天顶上缓缓的垂下来,注入到他的阴神中。 四下阴风乱作,白灰飞舞的,但细细月光依旧牢牢垂在风窟山谷中,丝毫不为所动。 “善!” 察觉到这一点,许道心中喜悦生出。 能从顶上引导下月光炼化,虽然这速度比在外面时要缓慢许多,但这就意味着他不用只是炼化符钱了。 并且在如此艰苦之地炼气,许道的阴神、真气时刻都受着阴风邪气的吹打,相当于时时刻刻在被打磨。 特别是许道的真气主要是他炼化先天婴气得来,虽说婴气精纯,不似丹药一般有太多的丹毒,但也是骤然生长得来,须得好好梳理打磨一番。 而在白毛风窟中修行,许道无须特意的去打磨,不出半年,他体内的真气就会都纯熟、消掉火气,继而往精纯的方面发展,夯实他的根基。 一时间,许道心中更加欢喜,暗道:“这里对旁人来说是苦牢,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却好似一块宝地!” 久违半年再一次吞吐到月光,他沉浸在其中,一连吞吐了三日三夜之久,然后才回归肉身中稍作调息。 石屋中,许道睁眼醒来,他的眸子微亮,显然是修为精进了不少。 站起身子,许道先是检查修缮了一番石屋中的预警阵法,然后游走在石屋内,踱步活动身子。 “现在法术都已经炼成,修行也走上了正轨,是时候对此地进行一番探索了。” 想到这点,他心中兴致大盛。 白毛风窟此地关押过一批又一批道徒,其中还有不少人在这里坐化身亡,虽说死掉道徒的身家早就被人搜刮走了,但指不定还会有遗漏,能让许道发上一笔! 略微沉吟,许道踱步走在石屋中,忽地手中法诀一掐,脚下踩出了道道幻影,其真气环绕周身,灵光外显形成了一匹高头大马。 许道腾挪在丈许石屋中,身势迅猛却又飘逸轻盈,灵活至极。 此是许道在检验自己的逃跑功夫——《神行甲马术》。 “神行”一指神游,阴神出窍自由游动,二指速度飞快,如有神助;甲马者,又名纸马或甲马纸,许道此前使用的纸马符咒便是依据此术得来。 学得这门法术,他运转起真气,就好似驾驭起了千里马,其速度之迅疾,跋山涉水如履平地,等炼至纯熟,更能有“草上飞”,能踩着草木叶片行走的功效。 而今许道将其炼至大成境界,种符种在身,更是拥有了腾转挪移随心所欲的妙效,迅猛而又灵活。 操行一番神行甲马术,许道暗道自己今后奔走四方,无需再借助纸马符咒,同时他对敌之时,打不过也可以逃之夭夭。 检验完神行马甲术,许道又一掐诀,身上金光闪闪,赫然是气功术之外的又一门护体法术。 此术唤作《金光护体辟邪术》,和气功术不同,它是纯粹的护体法术,无法主动杀敌,但其性质阳刚,庇护效果高强,且尤其擅长抵抗鬼气、邪气、病气……是许道为了白毛风窟专门准备的。 同时此术炼至大成,阴神的灵光中会混杂上法术金光,或许能加强阴神对煞气的抗性。但这只是许道的猜测,他并不敢真个拿阴神去检验。 除了以上法术,许道手掌一翻,真气激荡而出。 呲呲!石屋厚厚的石壁上顿时出现一个个细细孔洞,密密麻麻,深入三寸! 这便是许道修行耗时最长,耗费钱财也最多的一门杀敌术,《五毒戮妖术》。 此是一门阴邪的法术,修成此术后,他能将真气变作匹练打出去,刀剑般割取敌人的头颅,亦能将真气化作牛毛细针,专攻敌人的窍穴,暗害其身而不使知。 若仅仅如此,此术还算不上阴邪,关键是法术中的“五毒”之名。 修得此术,道人能采集天地间的毒物,不拘于五毒之数,凡是剧毒、邪性之物都可。 萃取毒性后,化作毒气毒液等等,藏在袖中、指甲盖、头发丝等细微之地,临敌时就可化在真气中打出,一击即可烂肉蚀骨。 此术亦是一方毒术,所采的毒物越多越强劲,法术的威力也就越大。 唯一遗憾的是,《五毒戮妖术》已经算是中上等的炼气法术,修行难度颇大,特别是即便练熟了,也有被毒物反噬之忧。 除非修炼大成种下符种,才可确保无失。 但这点对于许道来说并不算遗憾,他如今就已将此术修炼至大成,没有毒物走失之忧。 并且白毛风窟阴邪,或有不少阴邪毒物,他正好能采集炼化,提升手里杀人术的威力。 略微再三,许道稍作休息后,就打开石门亲自走了出去。 此地传闻有煞气,许道又没有阴兽,他还是亲身探索,不用阴神为妙…… 第五十章 地洞灵脉 离开石屋,许道先来到白毛风窟阵法的一处节点,他盘膝坐下,勾动起阵法,调节风窟中的阴阳。 适才炼气时,许道的运气不错,窟内阴风虽起,但时刮时停,并未连续超过一日,这才使得他能安心的修炼三日三夜。 但他现在要在窟中探索,最好是提前调节一下窟内阵法的阴阳,如此虽然不能保证接下来没有阴风,但也减少阴风刮动的频率。 约莫一个时辰后,许道收功调息,又一刻钟后才站起身打量四周。 阵法的节点是一根青色的石柱,表面粗糙,似乎只是普通石料削减而成,如此节点在整个风窟中大大小小还分布着三十五根,合并起来共有三十六处。 按理说,若是三十六根石柱上都盘坐着道人,一起调节阵法中的阴阳平衡,整个洞窟立刻就会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即便不如此,窟内若是有十八位以上的道人,此地环境也不会愈来愈恶劣。 但是显然的,此地似乎不值得白骨观投入如此人力,只需要保证风窟中有道人存在,能保证不会动摇大阵的根基便可。 许道摸了摸阵法节点,有想要参悟此阵法的冲动,但立刻就按捺了下去。 此处阵法是白骨观护山大阵中的一环,远非炼气级别的道徒可以参悟。即便他有无字符箓在,但一无口诀,二无阵图,压根无从下手。 况且许道还要在此地待上许久,即便是参悟,他也不急于一时。 许道望着眼中苍白的景象,心中想:“当务之急还是先摸清楚这个地方。” 他心神微振,连忙甩着袖袍,游走在这方圆一里之地,仔细搜刮起来。 许道首先搜检了一个个石屋,但连根毛儿都没有找到。不过他也不气馁,粗略搜寻几日后,改换了策略。 反正风窟之中无人,许道可以每隔几日就换一个地儿居住,他一边修行,一边掘地三尺,将每个石屋翻了个底朝天。 接下来的一两个月里,许道兜兜转转,几乎是一寸地一寸土的搜刮完了所有石屋。 但令他有些恼羞的是,“白毛风窟”竟然真个是一毛不拔,连半枚符钱的好处也没有留给他。 许道依旧没有因此而气馁,他想着石屋中可能无甚好处,但保不准石屋之外便有。 继续待在风窟中闭关修行,他一边炼气,一边掌握法术,闲暇之余就不断探索未探索之地。同时因为风窟地表上并无煞气存在,他开始用阴神游走近处。 这日。 许道打坐修行完,他的阴神缓缓降下,照例的穿行泥土之中,想要瞎猫碰死耗子般撞撞机缘。 风窟之地早已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可能在白骨观开宗立派时就已经诞生,两三百年下来,其地面积灰深沉,生机隔绝,好似洒满了石灰一般,半根杂草也不生长。 如此地界尤其适合于养尸埋骨,但许道也未在地下发现过尸首。随意的游走了十丈地界,他正要返回肉身中。 忽地,一米粒儿大小的东西在他的眼中。 “咦!”许道当即凝神看过去,心中发出惊讶声。 米粒儿之物浑身灰白、略微透明,若是一不小心,会让人误以为只是小石子儿而漏了过去。但被许道注意到了,对方自然无法轻易藏下去。 此物似乎还能察觉到阴神的存在,其趴在白灰之中一动不动装死。 许道心中念头微动,当即掐动术法轻轻戳了戳此物,对方不再装死,张开六条细腿便往尘土中钻去。 被发现的米粒之物,赫然是一只浑身苍白的蚂蚁。 这令许道来了兴致,白毛风窟生机渺茫,寸草不生,直到昨日他还没有见过任何蛇蚁蚊虫,如今终于发现了一只。 许道心中念头浮动。 无论这只白蚁是被人带入此地的,还是本来就存在,都代表了可能存在的好处! 白蚁身上被许道做了标记,小东西的一举一动他了如指掌。不多时,许道望着白蚁爬行的方向,眼中露出诧异又恍然的神色。 白蚁虽然转来转去,但其大体呈一条直线,赫然指向了风窟中的一物——正中央的地洞。 许道慢慢缀在白蚁的身后,等来到地洞口处,他一时思忖起来。 许道的法术虽然早就全部炼成,但他还没有升起过探索地洞的心思。 须知白毛风窟就已经是一方险地,若非他有无字符箓在,能轻易修成法术,许道绝无可能在此地行动自如。 而眼前这方地洞是阴风的来源、邪气的根脚,必是险地中的险地,轻易不得入内。 许道一时纠结起来。 思忖再三,他心中微定:“既然能有活物爬入其中,其内就非绝地,有生机存在……而且若不是险地,又何以能寻得宝物?” 心思一定,而且有蚂蚁作为引导者,许道即刻决定要入洞探索一番。 但他也没有因此一脚踏入地洞中,而是再次拘禁住白蚁,自己则是阴神回归,调整起全身的状态。 等到状态达到最好,他肉身走出,又调节了一下阵法阴阳,这才缓步来到地洞跟前。 地洞口宽十丈,但并非笔直,内壁裂隙多多,寻常凡人都可以攀岩而下,更别说许道。 他松开蚂蚁,便谨慎的随着对方往地洞内里行进。 一入洞中,白灰源源不断涌出,阴风更盛。 往下攀爬数丈,许道便感觉打在身上的阴风凌厉起来,有如刀刮,若非他炼有两门护体法术,恐怕早就不支,不得不向上返回。 随着往地下深入,洞口内壁上能够踏脚的地上越来越少,空气也变得稀薄有毒,许道每呼吸一口,即便经过法术的打磨,依旧让他感觉口鼻出现砂砾感觉,难以入肺。 “此地不宜久留!”当许道自忖要坚持不住时,下上一丈,地洞内壁上出现了一道裂隙。 裂隙向侧面延伸了进去,能容人行走,同时被他作为线索的白蚁也在往裂隙里面爬去。 许道见此大喜,他略作观察后便跳入其中。 裂隙曲折,石壁能挡住阴风邪气,当许道又能坚持许久。 往里行走,裂隙中零星又出现其他的白色蚂蚁,并有生出翅膀飞行的。等走上近百步后,裂隙中的温度不降反升。 而此时,两侧岩壁上有微光苔藓生出,一块一块的散发出苍白色的光芒。 许道望着这些苔藓,目光微怔。眼前这些苔藓所发出的光芒并非普通光芒,而是灵光,是吞吐灵气产生的光芒! 前方整条裂隙,白光闪烁着一起一伏,极有韵律,如人呼吸一般。 许道也随着光芒吐纳了一口气息,他顿觉气息中灵气之充盈,恍如在吸取符钱中的灵气一般。 此地的灵气浓度远超了许道的洞府,已与白骨观的上等灵气静室不相上下! 许道望着眼前光照冥冥的景象,脑中跳出一词:“灵脉……” 第五十一章 南柯蚍蜉 “我怕不是摸进了白骨山大灵脉之中!” 许道脑中蹦出念头,心神砰砰跳。 如此充盈的灵气,于修行而言,帮助不可谓不大! 若是其他道人知道白毛风窟中藏着如此宝地,恐怕早就蜂拥而至,花钱都要来镇守风窟了。不过若是此地消息真的传播出去,白骨观定会立刻就会封掉这里,防止他人进入。 许道一时陷入喜悦中,脑中欲念横生,妄想连连。 正当他要就此沉迷时,魂魄中的五颗符箓种子及时大作光芒,清扫灵台,令他骤然清醒过来。 眼中的神色恢复清明,许道微微心惊,生出一丝后怕。 幸亏他是将清心静气类的法术炼至大成境界,种符种在魂魄中,随时都护着灵台。若是换了其他道人前来,即便侥幸至此,心思稍微一乱,立刻就会被邪气所迷,先入魔障。 此时许道再看身前灵光闪闪的苔藓、灵气充盈的裂隙,目中已然存在着警惕。 此地虽好,但终究是险地,接下来是否还会有其他的危险也是不得而知,他须得慎之又慎。 裂隙还没有走到尽头,许道继续往前走。 随着向内深入,灵气的浓度不断提升,他注意到白蚁也越来越多。不少蚂蚁聚拢在发光苔藓四周,似乎是啃食苔藓为生。 渐渐的,整个通道遍布白色蚂蚁,它们察觉到了许道这个外来者,聚拢在他的脚边,想要啃食驱赶他。 许道自是不会因为它们而停止前进,等到最后,许道周身都是白蚁,无数飞的走的爬行的,沾附在他的身上,竟然将他裹成了一个蚁球。 好在这些蚂蚁的数量虽然众多,但个体实力微弱,并不足以击破许道的护体法术。 许道看着如此众多的白蚁,心中也起了念头。 白蚁者,又称蚍蜉,世间有“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一说。 但是白蚁食木啃岩,数量上来了,毋说区区一颗大树,便是一幢高楼、一道河堤,都将其摧毁。 而他炼有《三尸舍身术》,尚未养出阴蛊,正要缺乏群居的虫豸进行豢养。 眼前这些白蚁既然能在白毛风窟之中生存,且是食灵气而生,应是灵虫,有奇效! 一念升起,许道心中的想法更多。 “白蚁具体是何虫尚不知晓,抓到蚁王蚁后才可辨认……其数量如此之多,定是易于增殖的灵虫,若是擒之豢养,优胜劣汰,择其精锐成蛊,或许可堪一用!” 要是在白毛风窟之中将蛊虫炼制出来,有了蛊虫作为阴兽,许道的保命能力将会大增,无论是应对之后的方观海,还是履行观中的任务,他都会轻松很多。 当即,许道环顾四周,心中喜色更浓。 蚂蚁和一般虫豸不同,有氏族之分,若是想要将其炼制成蛊虫,必须收其蚁王蚁后为母蛊,普通的蚂蚁并无多少用处。 未免惊扰到蚁群中的蚁后,许道没有处理围攻自己的蚁群,他任由群蚁撕咬,快步往裂隙内里走去。 岩壁上的灵光苔藓更多,且分布的有秩序。 许道还观察到不同区域的苔藓大小相近,小块苔藓并无白蚁撕咬,只有大块大块的苔藓才会有。 他心中对此猜想:“莫非这些苔藓是由蚁群养殖的?” 终于,行走已经有数百步,许道来到了裂隙的最里面,宽度仅有二三尺,勉强能容他攀爬而至。 再往里面,则是狭窄的仅仅能容纳蚂蚁蛇虫行走的细小裂缝了。好在他此时也不再需要往里面探去。 一座建筑出现在他身前,其中有房屋、有过道、有桥梁、有高塔、有走廊、有水塘……高低错落,参差不齐,玲珑剔透,居然是一水晶般的“城郭”。 只是这城郭渺小,高不数丈,桥梁、高塔、过道等物都是尺寸之间,往来其上的居民也都是蚁族。 此“城郭”赫然是一蚁巢。 许道站定在蚁巢前,注视着剔透的“砖瓦城墙”,他看到里面有无数只大小白蚁在行走往来,秩序井然。 蚁巢居民发现了许道这一庞然大物来临,整个巢穴为之轰然,无数白蚁从地下的通道中推出,触角扭动,好似持戈的士兵一般往许道攻来。 高塔上还有不断起飞双翅白蚁,降临到许道身上,同样击打。 数不清的白蚁摩挲岩壁,居然还发出了沙沙般的声音,宛如人间战争中的擂鼓呐喊。 许道周身被蚂蚁攀附的更加紧密,无数只蚂蚁,或从城郭中出击的,或是在外返回的,前后上下夹击,连他的视线都遮蔽住。 如此悍不赴死,前赴后继的蚁群,特别是其庞大的数量,密密麻麻的,蠕动翻腾,令许道头皮都为之发麻。 好在白蚁数量虽多,力气也大,但并不能穿透许道的护体法术。他皱眉看着庞大蚁群,琢磨着该用何种办法扫清对方。 许道摸了摸身后背着的剑匣,暗道:“不如放出煞气,使其沾之即死。” 煞气者至阴至浊,最是有害生机,若是环绕在他的周身,可循环往复的收割性命。 想到便做,他当即开启剑匣,引导出一缕煞气,融进护体的气劲中。 在许道的料想中,此招应是立竿见影,蚂蚁随沾随死,会一层一层的掉落在地。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煞气现身后,攀附而来的蚁群依旧在不断蠕动,其中虽有死伤,一茬接一茬,但相比于庞大蚁群而言,仅仅是少数。 许道见此皱眉,他随之又放出一缕煞气,融进护体的气劲中。死掉的蚂蚁姑且又多了一些,但后续又有蚂蚁补上,几无缺耗。 如此反复添上几回煞气,许道不再打开剑匣了。他担心煞气消耗过多,会坏掉他底牌,得不偿失。 细思片刻,许道心中一动,他震动周身气流,将周身攀附的蚁群突然打散,然后大踏步的上前,踩向整座蚁巢。 其宛如一参天的巨人,推城倒塔,摧枯拉朽,一下子攻入“城郭”之中。三下五除二扒开整座蚁巢,许道浑不在意蚁群的阻拦,低头在“城郭”中,细细的俯拾搜检。 仔细搜寻之下,城郭中一小台出现在他眼中,其色若丹,中有一白胖之物,素翼朱首,长可三寸,周身有左右大蚁数十辅之、援之,诸蚁不敢近。 此即其王矣。 许道伸手隔空捏起此物,蚁群顿时疯狂躁动起来,他仔细端详此物,眼睛微亮: “南柯蚍蜉!” 第五十二章 举族俱碎 南柯蚍蜉者,天地异虫,虽然未入三十六种珍兽异虫之列,但也是七十二种下等珍兽异虫中的一种,绝非是无名无姓之辈。 许道捏着南柯蚍蜉朱红色的小头,看着四周繁多躁动的群蚁,猜测其数目应是达到几十万、上百万只,因此更加确定心中的判断。 南柯蚍蜉有两大妙效,一是繁殖生长之快,只要有充足的灵气、草木,一日一夜之间便可由蚁后分化、生长得出成千上万的蚁军。 其二则是此虫生机强横,雌雄同体,在水可分化出水蚁,在火可分化出火蚁,在空又可分化出飞蚁,能食灵气、阴气、水气、火气……几无定数,可适应世间各种生存环境。 而这异虫之所以得名,是因为一篇《南柯太守传》的缘故。 相传唐时曾有道人以此虫点化某人入道,其将虫卵种于一颗大槐树根部的树洞中,一个时辰间,虫卵便孵化出蚁后,繁殖生长,建立蚁国,有城郭宫殿、蚁民蚁军,和凡间的小国并无不同。 然后那道人引导凡人的魂魄进入蚁国中,施展梦术,使得凡人在蚁国中被招为驸马,施政牧民,担任南柯郡太守,短短一梦间便历经繁华荣辱,度过了一生。 等到梦中身死,凡人醒来后得知梦中的槐安国不过是一槐树洞中的蚁国,而南柯郡则又不过蚁国中的一土坷罢了。 其毕生所追求的富贵功名、车马广厦,都只是蝼蚁间的游戏,草根和泥土。 那人由此悟得凡人一世,也不过是弹指即逝,就此戒绰酒色,转而追求仙道,欣然随道人赴山修行。 故事中的凡人叫作淳于棼,后道业有成,得证了鬼仙能轮回不死,远非百年人生可以比得。 而道人所使用的异虫也因此被唤作“南柯蚍蜉”,跻身天地异虫之列。 许道抓着这虫,目中顿时欢喜,若是他将其炼制为阴蛊,作为身外化身,必定有大用! 喜悦中,许道想着南柯蚍蜉的妙处,忽思索到: “这群蚂蚁不甚惧怕煞气……莫非此地有煞气出现过?” 根据道书上记载的,南柯蚍蜉出世后本无属性,全会因地而变化,在阳刚之地活动则会变得刚强有力,在阴邪之地生存又会变得阴森诡异。 而眼前这群南柯蚍蜉生长在白毛风窟之中,应是早就适应了阴风邪气,其能勉强不惧煞气,许是曾经接触过。 意识到这一点,许道的目光更亮。 话说他虽然对异虫有所了解,但也只是从道书上得知的,并不算熟知。 天下间奇兽异虫有一百零八种,他总共了解的只有几十种,并且绝大多只是知道个名字罢了。 之所以会刚好知道南柯蚍蜉,还是因为许道得到《三尸舍身术》之后,特意翻看过相应的蛇虫书籍。 许道琢磨着:“若此虫是接触过煞气便不惧怕煞气,那可就当真了不得了!” 隐隐间,他猜测多半就是这个原因了,并因此略微咋舌。 南柯蚍蜉不过下等珍兽异虫中的一种,便能有如此能力,不知其他的珍兽异虫,以及其中的上等者,又该是多么的神奇! 许道停止遐想后,又低头在偌大的蚁巢中搜寻起来,他看看这只南柯蚍蜉是否还遗留下了王子王孙。 许道不知的是,南柯蚍蜉虽然能繁殖分化出千千万万的蚁民,但却难以分化出新的族群,压根不存在王子王孙。 普通的蚂蚁还可以靠婚飞或群飞,不断的产生新的族群。 南柯蚍蜉却只能靠蚁王分裂本源来延续,终其一生,一只蚁王不过能自我分裂个三四次,且王不见王,旧王和新王不可共存。 因此若非遇见族群危机,南柯蚍蜉一般也不会大伤元气的去诞生后代。 至于除蚁王之外的蚂蚁,不过都是奴仆工具而已。且蚁王一死,举族俱碎。 许道在残破的蚁巢中翻找再三,终是没有再看见如蚁王一般的蚂蚁,这才放下了这个心思。 此时整个通道中的蚂蚁都围在他的身边,数量庞大,并且还在不断的返回聚兵,一起举族伐他。 许道见此也皱起了眉头。 如此多的蚂蚁,百只千只无以为意,万字十万只也不足为惧,但是百万、千万级别的,磨也能磨开他的护体法术。 若是万万级别,许道也只能走为上策了。 但此地灵气之浓郁,他舍不得走,并且即便是离开,蚁王被他抓了,蚂蚁也会一直追杀他。 为今之计,许道只有赶紧将手中的蚁王炼化掉,等炼化成功,或许能控制剩下的蚁群。 当即,许道盘腿坐下。 他被无数蚁民围攻着,就此胆大包天的炼化起蚁王,视整个蚁族为无物。 蚁王被许道捏在手中,其虽然表面白白胖胖,但性子爆裂。此虫极尽挣扎,拼命也想咬许道一口。 而许道浑然没有在意它,只是回顾着《三尸舍身术》的内容,一心二用,小心翼翼的分化念头,准备占据蚁王的躯壳。 但惊奇的事情出现了,许道的念头进入蚁王体内,此蝼蚁居然传递出决然的抵抗情绪,如人一般! 许道适时停住,改为徐徐图之。 但蚁王挣扎的更加厉害,其性子高傲,似乎绝不允许自己沦为奴仆。 许道也没有想过要收它为奴,可此虫灵性不俗,不得其心,无以彻底开发躯壳、占据其身。 一时间,两者僵持不下。 意识到此物颇具灵性,许道心中一动,他开始循循善诱,并递出念头,让蚁王顾及顾及整个族群。 此念头一递出,蚁王挣扎的力度果真变小,并渐渐停住。正当许道要松一口气时,四周的蚂蚁疯狂了,拼死的往他撞来。 嗡嗡嗡!通道中沙声大作。 许道脸色微变。 包围他的蚂蚁一层一层掉下,每一息都有近十万只蚂蚁死掉,正飞快的磨损着他的护体灵光。 许道低头看向手中的蚁王,发现其蜷缩着,传出的意念只剩桀骜。 此物长不过三寸,白胖似米,有口无牙,有翅无用,无鳞又无甲,竟也能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举。 许道一时眼睛微眯,他露出一丝冷笑,不再管手中的蚁王,转而闭目维持法术,防止被对方的蚁军伤到。 沙沙间,群蚁像水流一般扑向他,最终却都像拍打在礁石上的浪花,哗哗碎裂,全部白白流逝。 不知多少息过去,许道的脸色苍白,灵光也不稳。 他身边蚁尸遍地,铺就了厚厚的一层,恍若积雪,数目更是难以计数。 终于,蚍蜉死伤殆尽,偃旗息鼓。 许道默默的张开了手掌,在他的掌心中,蚁王的躯壳早就没了的气息,死物一团。 但不多时,三寸大的躯壳又颤动,从中钻出了一只纤毫白虫。 第五十三章 巢底石棺 白虫像是一只桑蚕,朱红色的脑袋,头上有两个突起,无翅无翼,和蚁王有些相像。 许道看着从蚁王躯壳中钻出来的小白虫,目中惊喜,“成了!” 南柯蚍蜉虽然桀骜,宁肯蚁民死光也不愿意俯首为奴,但其不知是认为蚁群能够解决许道,还是顾忌着血脉,终究是在体内遗留下一卵。 可是不管怎样,许道都已经将念头种在卵中,占据其躯壳,并成功令其孵化出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新蚁王从旧蚁王的体内钻出后,在许道手掌中爬行几下,适应了外界环境,它即刻匍匐到旧蚁王跟前,开始啃噬旧蚁王的躯体。 许道一边端详着此物,一边微闭眼,他脑中隐隐生出感觉,其能控制新蚁王的一举一动,令行禁止。 此便是《三尸舍身术》的神奇之处,其和寻常的豢兽法术不同,炼化蛊虫乃是先将虫子原本的灵智抹除掉,然后由道人自我分化出念头,以念头充当蛊虫的灵智。 如此为之,道人的阴神便可轻易附身在蛊虫的体内,操控其躯体,借之养护阴神。 等到蛊虫繁殖,新生的蛊虫虽然会各有灵智,但它们都是由母蛊生出,天生就亲近道人,并且弹指间就可被灭掉灵智、夺走躯壳,化作道人一新的傀儡。 只是这样一来,道人需要将念头长期驻扎在外,日夜都一心二用,因此极容易被虫子的躯体所影响,逐渐滋生出蛇虫习性,进而影响到道人的性情,甚至使之人格分裂。 这正是《三尸舍身术》最大的弊端,也是法术要求道人每修炼一层,便必须将一门清心静气法术修炼至大成的缘故。 非得时常清扫灵台,坚定意志,方才不会被蛇虫的习性所影响,免除嗜血入魔、人格分裂、神智混乱等弊端。 而许道总共修行有五门半的清心静气法术,门门大成,自是不会惧怕其中的弊端。并且南柯蚍蜉和阴邪的虫豸不同,其颇具王者气概,也不会带给许道多少负面影响。 咔咔咔!新蚁王将旧蚁王的躯体吞食干净,身体肉眼可见的长大了些许,其顶上触角长出,显然是得到了不少好处。 许道扫视四周,发现并无其他危险,他略微沉吟,索性阴神一晃,直接钻入了南柯蚍蜉的体内。 一入虫身,许道顿觉世间不一样了许多,它抬起头颅,仰头看向自己的肉身,感觉山一般高大。 许道化身为蚍蜉,在手掌中游游走走,迅速的适应着虫身和人身的不同之处。 它站在掌上,探头看向通道中,摇晃着头颅上两个短短的触角,发出号令。 未过多久,浩大的蚂蚁尸体中钻出了零星的蚂蚁,它们聚拢在底下,触角摇动,似乎是在响应许道的号召。 残存蚂蚁的数目不到一万,有大有小,有走有飞,是庞大蚁军中的幸运儿。 许道望着这些蚂蚁,按照蚁身的本能,模糊的下了一个命令。 当即,残存的蚂蚁开始活动,它们在旧蚁巢上挖开一个大洞,修修补补,一刻钟内就构建出了一座新的小蚁巢,形如模糊水晶球,数尺大小。 这些蚂蚁将新蚁王搬入其中,开始了新一轮的繁殖分化大业。 旧朝蚂蚁们忙前忙后,不断将昔日同袍的尸体搬入新蚁巢中,供新一任的蚁王啃食,并用于繁育新朝蚁民。 等事情都完成,硕果仅存的旧朝蚁民们,互相摇动着触手,自相残杀起来。它们爪撕牙咬,面目狰狞,直至腿脚断裂、羽翅掉落都在战斗,眨眼间就伤亡惨重。 等到最后一只旧蚁民死掉,裂隙内终于彻底的安静下来,仅剩许道一人,新蚁王一虫,以及蚁卵数百枚而已。 这时许道睁开了眼睛,他低头看向小蚁巢,目中流露出满意之色。 南柯蚍蜉正在巢穴中沉睡,只等新一轮的蚁民繁育长成,便可开始不断的整军备武,以旧蚁巢和蚁尸为养料,逐渐占据整个通道。 到时候,许道不但可以利用庞大的蚁群来探索白毛风窟,还可以用养蛊的手段豢养蚁兵,择其精锐带出去使用。 许道望着裂隙中浓郁的灵气,还有地上数不清的蚂蚁尸体,心中对未来的蛊群充满了期待。 若是培养出的蛊虫合格,他便拥有了一批能侦查、能杀伐、能护身的爪牙部下,保命能力大增! 而此时距离许道进入此地已有三四时辰,他经过一番和蚁群的杀伐,体内真气早就匮乏,心神也疲惫至极。 “善!” 许道长呼一口气,按下心中的欢喜,随即就闭上眼眸,开始汲取通道中的灵气以恢复法力。 在他恢复法力的过程中。 约莫一刻钟,南柯蚍蜉便繁育出了第一批蚁民,并以之为臂膀,忙前忙后,继续不断的扩大蚁民数目,分化各种蚂蚁。 许道在法力恢复后,抽空瞥眼看了一下面前热火朝天、生机勃勃的景象,他略微思索,又继续闭眼修行起来。 适才和蚁群做过一番,他体内的法力几乎耗空,正是需要抓紧时间修行,增长真气的好时机。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面,一面是许道打坐炼气,一面是南柯蚍蜉繁育蚁民,两者各忙各的。 原以为此种状况能持续个几日,但没想到第三天的时候,许道就不得不睁开眼睛。 非是阴风刮起超过一日,他需要去调节阵法了,而是南柯蚍蜉唤醒了他。 许道目中露出惊疑之色,他站起身子,琢磨着南柯蚍蜉递出的消息,然后垂眼打量向蚁巢的底部。 新蚁巢经过屡屡的扩建,高宽已有半丈,驻立一旁。而旧的蚁巢经过的不断扒开、搬走,已经变成了断壁残垣,隐约可见原先的轮廓而已。 此时就在旧蚁巢的底部,出现了一方形事物,长约一丈,宽二三尺,陷在坑洞中,似乎是蚁巢的地基。 但此物落在许道的眼中,分明更像是一具棺椁。他略微思索,挥袖子,啪的将裹住着此物的蚁巢土坷全部打飞。 一具石棺突兀的出现在通道中,高出坑洞一尺半,其由整块的岩石切削而成,表面朴素无纹,但形状标致,有角有檐,有盖有板。 此一幕令许道的目光更加惊疑不定…… 第五十四章 舍诏部族 许道站在原地思忖许久,他缓缓向后退步,身上灵光闪烁,护体法术顿时将他紧密的包裹起来。 这时许道阴神一晃,钻入一只南柯蚍蜉体内,三下五除二就占据了虫身。 一并安排好其他方便跑路的事情,他飞到石棺前,派遣四周的蚁兵将石棺的棺盖打开。 咔!一声沉重的响声,石棺盖子掉落在地,露出了内里的东西,许道并未直接上前查看,谨慎的让其他蚍蜉爬进去试探一二。 等到确定无甚危险和异常存在,他这才驾驭着附体的蚍蜉,飞到棺椁跟前。 出乎许道意料的是,石棺里面并无尸首,仅有一身苗衣,更像是一个衣冠冢。 他挪开目光,发现棺盖内侧、棺椁内壁全都刻画着文字,入石三分,甚至还有抓痕一样的痕迹,似乎是由人用手指直接写成的。 乍一眼看去,其中“恨”字最多。 “恨!恨!恨……蕞尔门派,阴险小人!恨啊!” “我不想再待在这个破地方了……阿父!阿妈!救我!救我!” “哈哈哈!” 石棺内的文字个个恨意勃发,还沾血带肉的,也不知书写之人是处于何种状态、怀着怎样的怨恨才写下的。 许道对此略微诧异,但棺椁上的文字横七竖八的,大半还都是诅咒、发狂之语,难以读懂。 他又将注意力放在了石棺中葬着的苗衣,发现上面也写着东西,且比石棺上的要周正许多。 于是许道摄苗衣,一字一句的细细读了起来,良久之后,他才逐渐明白过来。 原来白毛风窟最开始不需要用道徒来镇守,纯粹就是关押犯人的大牢。立下石棺的人,就是被关押在此长达几十年的人。 此人自叙乃是舍诏部族的少族长,言白骨观阴险狡诈,杀其父辱其母,又将他圈养在白毛风窟中,想要坏他修为、乱他神智,夺走他的祖业和传承! 许道看着道袍上记载的“舍诏部族”四个字,心中一时惊讶。 舍诏部族他正好知晓一二,其乃是吴国六大部族之一,藏匿在山林中,擅长驱使蛇虫蛊物,族内有巫师蛊师等人,传闻是得了巫蛊传承之后形成的修行法门。 此部族和白骨观、夜叉门一起,是吴国西南地区三大势力中的一股。 许道还知晓白骨观和舍诏部族近年来的关系亲密,时不时便会互通有无,偶尔还会派道人前往舍诏部族中,为之祛病疗伤。 怎料如今就看见了“舍诏少族长”的遗书恨言,许道思忖着,一时心中古怪。 他打量看着道袍上写的东西,推敲到:“这人也不像是在撒谎。” 许道在得到《三尸舍身术》之后,怀疑他得到的蛊术就是从舍诏部族中流传出来的,因此就在观中打听过一二,知晓舍诏部族的内情。 不过不管立下石棺的人究竟是不是舍诏部族的少族长,也都和许道无甚关系。 因为对方之所以会立下这方石棺,写下文字,却是想要让发现石棺的人手持信物,回到舍诏部族召集族人,揭发白骨观的奸计,替他复仇。 若是成功,舍诏部族必会奉其为上客,供给财物、兵马无数,共同征讨白骨观。 可此人想多了,如今白毛风窟中关押的人不再是白骨观的死敌,而是观内犯错后的弟子。无人会想着为其复仇,只是会想着向白骨观告发一波,以求能减免刑法。 并且根据遗书上写的年份,距离对方写下遗书又过了三五十年,近一百年的时间,或许舍诏部族都忘了有过这么一个少族长、这么一段过往。 许道琢磨着,打算将此事烂在心中。 因为遗书上除了写有陈年旧恨,还透露出“南柯蚍蜉”的来历。 此人自称舍诏部族昔日是替圣唐看守边陲山林的土司,有圣唐道师赐予他们奇虫,嘉奖其功。 时至今日,圣唐崩坏千年,奇虫屡用屡少,仅剩的虫卵便成舍诏继承人的象征,轻易不得动用。 此人身陷风窟中,自称有着祖宗的庇佑,不仅没有被出卖部族,还意外发现了白骨山的灵脉,因此就将传承的奇虫卵种在了白骨山灵脉中,想用奇虫坏掉白骨山灵脉,破坏白骨观的阵法。 等到将来舍诏部族征讨白骨观时,其族人就可长驱直入,伐山破庙! 了解到这些情况,许道心中暗道:“难怪白骨观如今会派遣弟子镇守风窟,原来是因为灵脉在被南柯蚍蜉蚕食。” 南柯蚍蜉可食灵气,且繁育生长飞快,若非白骨观察觉到了不对劲,及时镇压风窟的地气,巧合下遏制住南柯蚍蜉的蔓延,恐怕三五十年下来,灵脉早就被侵蚀毁坏了。 细细一思,“舍诏少族长”此计颇为毒辣,结合起南柯蚍蜉的天赋,真有能釜底抽薪,坏掉白骨观灵脉的作用。 只可惜此人被囚禁在风窟中,而风窟是护山大阵的死门,也受着关注,算是选错了地方。否则若是对方潜入白骨观的上等静室,在静室中掘洞种下南柯蚍蜉,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毁掉灵脉。 到时候,即便白骨观发现南柯蚍蜉,也多是难以挽回了。 了解到前因后果,许道除了对遗书上的“圣唐”两个字稍微还有些在意外,便不想再在此事上耗费心力。 圣唐者,千年前一朝代,史称“天朝”,根据道书上说的,此朝金丹道师、元婴鬼仙繁多,能封敕神灵,镇压江海,鼎盛时期更有三万剑修西征的大举。 其所征之地名为“西天”,所灭外道名之为“佛”,致使佛国破灭,西天堕落,唯道是存。 以上便是许道对圣唐的一点了解,但如今圣唐崩坏早有千年,世间大小国度林立,虽有朝代,却再无天朝。 遐想一番,许道及时按捺下心思,他细细翻看着手中的苗衣,等看完,便记下其中的一些文字。 随后他掐诀使出水火术法,想要看看苗衣中是否还有暗语留下,结果都没有,索性就点火将苗衣烧成了一团飞灰。 不多时,许道连同石棺、石盖也都毁坏了事,彻底湮灭了他人留下的痕迹。 只有一只半寸的玉钩被他留了下来,此物是遗书上所说的舍诏继承人信物,或许会有点用处,可以先秘藏着。 第五十五章 敛息玉钩 接下来的时日,许道一边修行,一边调教着南柯蚍蜉。 其中从石棺中得到的半指玉钩,表面灰扑扑的,颜色苍白,似骨似玉,无甚出奇。 许道谨慎的向之注入过真气,却发现此物并无变化,除了表面篆刻着两个文字之外,内里再没有藏着其他的东西。 这让他以为此物只是凡物,最多如遗书中所说有象征作用,能证明持勾人的身份罢了。 但一次打坐炼气时,此物却露出了神异。 许道如往常一般盘膝坐下,他刚在脑中观想出吐纳的法符种,勾动起灵气,心思澄净的格外干净,杂念也瞬间消失掉,比以前都要快。 若是寻常的道人,可能会以为只是状态好,但许道修行过数门清心静气类法术,对心境和神智的变化极为敏锐。 修行一会儿,确认不是幻觉,许道当即停住修行,他摸索全身,便从袖中掏出了玉钩。 此时的钩子不再是一副灰扑扑的模样,其通体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牛乳一般,极为温润。 银光缓缓闪烁,但神奇的是,许道并未发现此物身上有灵气波动。 他将玉钩持在手中,忽地感觉身上的也气机低靡下来,真气波动减弱,好似自己也变成了一尊石块。 但许道体内的真气分明还在不断流转,浩浩汤汤的,持续冲刷着他的魂魄和肉身。 “这是!”许道心中惊愕,“能遮蔽气机,隐蔽作用?”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玉钩,暗道:“莫非是一件法器么?” 可是许道摩挲着手中的玉钩,再次注入真气,依旧发现玉钩没有被触动,内里没有禁制,也无符文,更像是一凡物。 这并未让他心生失望,反而更加惊喜。 此物未经炼制就能拥有镇压心神,遮蔽气机的作用,多半是灵物自晦,属于一种不可多得的灵材。 无论是用来画符还是炼制法器,都大有用处! 只是许道反复思忖,绞尽脑汁的回忆着看过的道书,依旧没能想起玉钩具体是何灵材。 “罢了。”他心想,玉钩既然已经落在他的手里,成了他的东西,之后有的是时间去辨认。 当务之急只是先搞清楚此物如何使用罢了。 许道来了兴致,他屡屡试探,发现玉钩虽然无法用真气激发,但是当玉钩周围的灵气浓度达到一定程度时,此物镇压心神、遮蔽气机的效果就会被激发出来,连带着握住它的许道,心神和气机也会不动如石。 这令许道感到惊喜,他能引出符钱中的灵气,罩住玉钩,令之发挥作用。 又或者干脆在玉钩的表面绘制符文、阵纹,令其能将他输入的真气积聚在周围,如灵气一般持续的滋润玉钩。 后一种方法已经是炼制法器的路子,就好似之前许道将阵法绘制在剑匣的内外,用之收敛煞气,能激射飞剑斩杀妖魔。 只是法器难得,炼器手法也难得,许道还没有真正炼制出过一方货真价实的法器。 但他不仅掌握有一门阵法,还修缮过聚灵阵法,进入白毛风窟之前也恰好在符院中待过十来日,实践和理论都有,应是可以一试。 想到就做,许道握着玉钩,平定下心中的欢喜,他细细一思,决定按照画符的路子,将玉钩当做符纸,绘制成一方符牌。 玉钩神奇,但并非许道的祖传之物,他可以大着胆子涂抹绘画。 当即,许道就按捺着心神,直接在洞窟中尝试起来。 之后的几日。 许道的修行之余,除了继续豢养南柯蚍蜉,便是在窟中琢磨玉钩,想方设法的将其化为己用。 好在他虽然没有学过炼器,但符、阵、器三者的道理有相通之处。尝试千百次之后,许道成功的将几种符文组合绘制在玉钩之上,使之他在输入真气后,玉钩的奇效就能被激发出来,帮助他稳定心神、遮蔽气机。 得此玉钩,今后下山时,无论是主动埋伏他人,还是隐匿踪迹要逃命,许道相比寻常道人而言,成功的可能性都会大很多。 细细一梳理,许道忽地发现自己已经是底牌方面有煞气剑匣,隐匿踪迹方面拥有玉钩,侦查索敌方面也有南柯蚍蜉,就连法术方面也学会了种种法术,包含杀人术、神行术、护身术。 他已经不再是一个新晋道徒,而是一个手段齐全,难以被人打杀的老练道徒。 若是他再遇劲敌,特别像是姑获鸟一般的妖兽,即便许道一时招架不了,他也能通过周旋等方式斩杀对方。 毕竟寻常的妖兽,可不会如道人一般手段丰富,可进可退可战的。 一时间,许道心中喜悦。 再加上炼制敛息玉钩之举,和他之前的画符布阵不同。 此举许道并无具体手法参考,纯粹是他自己用组合符文的方式制成,算得上是化用道理,而非是生搬硬套。 这令他在符箓一道上面也是收获多多。 一次受罚坐牢之举,竟然令许道补上了短板,成长极多。若是说出去,恐怕观中的人也不会相信。 …… 在此之后,许道的生活轨迹再无太大变化。 或许是旧蚁巢被他摧毁的缘故,白毛风窟的情况得到了改善,阴风虽然依旧刮个不停,但少有连续超过一日的情况出现。 因此许道连唯一的活计也被免除不少,他除了偶尔会返回地面,多数情况都是待在裂隙中打坐修行。 这已经是货真价实的闭关修炼,而非坐牢。 若是有空闲的时间,许道会继续豢养蛊虫,用南柯蚍蜉分化生出的蚁群探索四方。 但除了在地洞内又发现不少阴气邪气、阴毒之物以外,他并未再获得其他的好处。 好在阴毒之物也有作用,许道能根据《五毒戮妖术》的修行方法提取毒性,用之提升法术的威力,又或者是豢养出一批毒蚁,以备之后使用。 唯一让许道真正感到失望的是。 未入白毛风窟时,他听说窟内可能会有煞气,致使他小心翼翼的,连阴神都不敢乱窜。 但等到他炼出阴蛊,能驾驭蛊虫探索时,却并未发现所谓的煞气,甚至传闻中的累累白骨都没有发现。 偌大一窟,真如白茫茫大地一般,异常干净。 时间流逝。 不知不觉间,许道就在白毛风窟中待了接近两年的时间。 他偶尔会想起入窟之前墨纹道徒的暗示,这让他之后每三个月接见道童时,都会提前收拾好身上的东,以备出关。 但眼瞅着迟迟没有音信和消息,许道也不心急,甚至想着老老实实坐完三年“牢”,也是极为不错的生活。 第五十六章 灵根筑基 正当许道准备在白毛风窟中安心待够三年时,未到规定的时间,窟内阵法突地变动起来,似乎是有人准备打开阵法,走入窟中。 许道正待在地洞裂隙中修行,他一察觉到,来不及过多的思考,只得赶紧收功返回地面。 不多时,风窟出入口的阵法被打开,石壁虚实变化,慢慢化出一道阶梯,正有一道人站在入口台阶上。 许道正好整以暇的站在窟内,他一瞧见来人,略显惊讶的叫到:“龙道友?” 来人正是当日送他进入白毛风窟的龙礼儿道徒,此人一望见许道,也是连忙打了个稽首,呼到:“许兄,好久不见!” 龙礼儿打量着许道,忽地眼神微亮,口中说:“瞧许兄气质沉稳,想必这一两年内也是有收获的!” 白毛风窟中暗通灵脉,许道借之修行,修为提升的飞快,其道行早已经超过十年。他只需再修行一门吞吐日精的吐纳法,炼出符种,便可晋升为炼气中期! 但许道并未让自己真实的修为显露出来,他借着敛息玉钩,只是对外表现出九年的道行,和刚入窟时差不多。 即便如此,许道身上的灵光、气质也比入窟前要凝练许多,不可同日而语。 落在龙礼儿的眼中,便是许道的修为虽然没有增长多少,但一身气质幽玄,也是不容小觑。 这令龙礼儿心中一时惊愕,忙不迭的暗想到:“从来只听说白毛风窟折磨人,却没听说能锻炼人。看来这许道当真非是普通人!须得好好结交。” “不愧是许道友,在白毛风窟中还能静心修行。”龙礼儿当即奉承着,他顿了顿,又笑说:“不过许兄运气来了,可以不用再待在这个鬼地方!” 许道听见,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多半就是墨纹道徒暗示过他的,白骨观有大事发生,连他这等坐牢的道徒都得放出来驱使。 不过他还是按捺着心思,面作诧异的说:“龙兄此言怎讲?” “哈哈哈!”龙礼儿大笑起来,说:“许兄且先出来再说,边走边聊!”此人一邀手,侧过身子,示意许道从白毛风窟内里走出来。 许道瞧见,也就笑着甩袖,大踏步迈出了风窟。 他一出风窟,身影在龙礼儿眼中变得清晰。 许道修身长立着,身后背着一方剑匣,腰间挂着一硕大的葫芦,面孔依旧青葱且年少,可能是因为被阴风邪气吹打了一两年的缘故,眼神中还有了几丝沧桑,颇是神采非凡。 如此一副少年道人的模样,顿时令身材矮小、面容普通的龙礼儿自行惭秽,羡慕不已。 好在龙礼儿人情通达,他并未露出嫉妒之色,张口又称赞起许道。 两人有说有笑的,一起往外走去。 几番言语间,许道从龙礼儿口中顿时得知了白骨观有何大事发生。 原来是一甲轮回,即六十年一次的黑山神宴又要开始了,白骨观这次准备大发人马,将观中所有的道徒都派出。 其中下山的召回,受罚的放出,全观齐动员。 许道对所谓的“黑山神宴”四个字有点耳熟,但不清楚具体是何事,在他细细的发问下,龙礼儿方才透露出这是为一个树妖举行的祭祀。 此树妖盘踞在黑山之上,根系遍布整座黑山山脉,修为惊人,传言至少是金丹境界以上。 树妖已存在千年,还曾经得过封敕,被立为“黑山山神”。所谓“黑山神宴”者,便是一甲子一回,祭祀此树妖山神的行为。 此事原本应由凡间的朝廷负责,但吴国建立后,吴国朝廷拢共只祭祀过一回,剩下的都由附近的大小势力,如白骨观等主持负责。 而白骨观之所以热衷于参与此事,便是因为整座黑山都被树妖盘踞着,其化身万千,自成一地,罩住了整座山脉,令修道之人不得进入。 因此千年下来,山中的灵药、灵兽、灵矿繁多,还遍布灵脉,算是一方修道的福地。 只有六十年一回的祭祀时,黑山树妖才会默许道人进入其中开采灵物。 更关键的是,黑山树妖还生有果实,六十年一成熟,此果实号称“升仙果”,道人服之,能借助果实在阴神中种出灵根,以此筑基,由炼气境界突破至筑基境界。 往年一次黑山神宴,黑山树妖放出的升仙果数目多达二十枚,也就是最多能帮助二十个道徒晋升为筑基境界。 夺得果实越多的势力,其能诞生出的筑基道士自然也是越多,实力将大增。 但黑山树妖体积庞大,分身多多,升仙果并非是长在一块儿,而是遍布在整座黑山之中。 因此为了寻找升仙果,参与黑山神宴的势力会尽可能发动门派,派人入山搜刮,即便无法找得升仙果,人越多,该门派能采集的灵材灵药也越多,有助于门派的发展。 当然,派人进入黑山中也是有危险的。 一个不小心,若是惹怒了黑山树妖,整个门派弟子都可能死光,导致门内青黄不接。 但这次白骨观显然是下定了决心,决定下血本,将门中道徒悉数派出去,只余下一些留守观中开启护山大阵…… 听着龙礼儿说出这些东西,许道心中惊讶,他在脑中琢磨起对方所说的“升仙果”一物。 炼气境和筑基境最大的不同,在于道人的阴神凝实与否。 在经过炼气期三次积攒真气之后,一旦道人的真气充足,魂魄凝实,便可以开始尝试凝练阴神,将阴神修炼成种种法体。 等法体修炼成功,道人的阴神便是初步凝实,不再是纯阴一团,其法力和炼气期相比也是天壤之别,不可比较。 但修炼法体并非简单的事情,也不是有了法门就可。 筑基境界和炼气境界一样,划分为前期、中期、后期,分别是立根、凝煞、炼罡三步。 其中“立根”,便是道人根据修行法门,寻得相应的天材地宝,将之炼入阴神中,化作阴神的骨骼、根骨,进而搭建出法体的框架,用之沟通天地,感悟自然。 不同的天材地宝、观想法门所炼出的骨骼、根骨各有不同,但都有个统一的称呼——灵根。 据许道所知,白骨观法门能炼出两种灵根,分别是白骨精金根,冰肌玉骨根,都能令道士沟通上太阴星辰,尽享月华灵气。 此两种灵根需要的天材地宝具体叫甚,许道并不知晓,但他知晓此物十分难得。 因为观中道徒们为了搜寻材料,往往离山都是十年、数十年以计。迄今为止,许道尚未听说有人能成功寻得材料,回到观中筑基的。 由此可见其中的艰难。 如今出现了“升仙果”一物,且令附近的道人为之沸腾,想必此物应是能辅助道人炼就灵根,有天材地宝之效。 许道目前是炼气境界前期,距离炼气境界圆满还段距离,但他听见此物后,心思也是活动起来。 许道心想:“有关筑基之物,若是真等炼气圆满之后再考虑,恐怕是晚了……” 第五十七章 出行准备 离开风窟之地,重新回到白骨观中,许道看到这整座白骨观的第一眼就怔住。 一道道浓浓漆黑的烟气穿行在白骨观的上空,并不断的扭曲蠕动,好似一只长有无数触手的活物将整座白骨观给缠绕住了。 许道脑中跳出念头:“护山大阵?”他并没出声问龙礼儿,只是沉默的随着对方在观中行走。 一路上,两人碰见了不少行色匆匆的道徒,且个个都是肉身行走,并非是阴神出窍,也不是操控着阴兽。 并且还有一只只乌鸦在空中漫天飞舞,口中哑哑的直叫唤,一队队阴兵面无表情的往来。 等两人来到寮院的跟前,龙礼儿方才冲许道一礼,说:“正如许兄所见,道观已经开启护山大阵,同时五位院主也从闭关状态中退出。算上今天,三日后便要率领全观的道徒赶赴黑山。” 听见龙礼儿口中的话,许道微皱起眉头:“三日?这般匆忙么!” 他本来还想着出关后再小小的闭一次关,消化所得,但没想到才出洞窟,三日后就要离山。 这点时间根本就不够闭关用,甚至连做些准备都很匆忙。 许道瞥了眼旁边的龙礼儿,发现对方脸上露出无奈之色,顿时猜测自己多半属于最后一批被通知的道人。 龙礼儿似乎是担心许道不够重视,又叮嘱到:“许兄切莫忘了时间。一旦护身大阵彻底开启,到时候整座白骨山都会陷入死寂之中。” “会有阴兵巡游,阴鸦搜山,除了几处特定的地方,只要一有活物、鬼物出现,立刻就会被当做奸细斩杀掉!” 听见龙礼儿如此认真的介绍,许道也就拱手说:“晓得了。” 这时龙礼儿方才又语气轻松的说:“对了,此次道观为了方便大家准备,观中的大小物品皆有折扣,特别是功法典籍之类的,道功只需往常的一半,许兄可不要错过了。” 交代完最后一件事,此人朝许道躬身一礼,说“许兄,龙某还有杂事在身,先行一步!” “慢走。”许道也赶紧回礼相送。 等对方的身影消失掉,许道站在寮院的大门口处,望着来来往往的道人伫立了一会儿,随后径直往寮院之中走去。 好些时候之后,他方才从寮院中慢悠悠的走出来。 在白毛风窟中镇守接近两年的时间,除了第一年的道功被他提前取用之外,许道账面上的道功还有三百。 这点道功原本是兑换不了炼气中期的吐纳法,可谁知,寮院中的法术典籍果真是五折起售,许道略微犹豫,也就将《大日采精炼形法》兑换了下来。 这门法术无论是早是晚,他都得拿到手上,并且现在价格降低一半,正好能赚个大便宜! 只是现在兑换在手后,许道无法立刻闭关修行,只能等离山后再伺机寻找空闲。 兑换完最重要的炼气法术,许道一并将另外的五十道功也花了,不过这些远远还不够为接下来的出行做准备。 他揣着袖中的东西,连忙往自己的洞府赶去。 掐诀使出神行马甲术,许道身影晃动,脚下顿时生出灵光,他像是脚底抹了油一般,身形闪现连连,在山林中奔走自如,翻山越岭只是等闲。 等走到一方熟悉的崖壁处,许道脚下不停,直接往崖壁撞去,身子顿时没入了其中。 此方崖壁内里,便是许道的洞府。 回到洞府中,洞内清新且空灵的气息顿时令他精神为之一振。 接近两年没有回到洞府,但有着阵法的护持,洞府中依旧纤尘不染,水流潺潺。 一些被许道随手栽种的花草生长得也茂盛,只是已经枯荣过两回了。 许道看着自己这处容身之所,心中忽地生出一种安心的感觉。白毛风窟中虽好,灵气也浓郁,但终究非是他的地盘。 并且风窟与他的洞府不同,其内四处弥漫阴风邪气,许道每每吐纳一口灵气,都需要花费不小的精力去打磨,颇是痛并快乐着。 自家洞府却不然,只有灵气而无阴风邪气,许道此时稍微吐纳一口,顿觉十分舒适。 更令许道欢喜的是,他学会炼制符钱时,曾中饱私囊带回过一批生钱,就放在洞府中。 此时他再打开箱子,赫然发现三百枚生钱已经都变成了熟钱,可以用于花销! 看到这一幕,许道欢喜之余还略微郁闷,若是他当时被罚后能回洞府一趟,少说他也会往洞府中放个千儿八百的生钱,一丝一毫的灵气都不会浪费。 许道估量过,自家洞府中的灵脉虽然微末,但一个月下来,少说也能生出十几二十枚符钱。 只可惜当日他刚学会炼制符钱不久,总共就炼制出五百枚不到的生钱,也没有厚着脸皮将炼出的生钱全部带回家。 否则两年下来,无人炼化洞中灵气,许道得到的符钱还能再多一百。 好在三百枚符钱依旧已经是一款不小的收入,能让许道为接下来的出行做不少准备! 忽地,许道心中跳出一个念头:“之后回到观中,定要再搬一批生钱放到风窟中!” 风窟中的灵脉疑似白骨山主灵脉的一截儿,其灵气充盈且源源不绝。 若是时常搬运符钱放到窟中,可能一直到筑基境界,许道所需要的符钱都有了着落! 一时间,他心胸澎湃,自觉自己要阔气起来了! 只是时间紧迫,许道得赶紧着手准备,免得自己在接下来的黑山一行中挂掉。 心中念头繁多,他打量着自己的洞府,忽地感觉腰间的大葫芦动弹,摸了摸葫芦,顿时揪开葫芦塞子。 呜!一阵粗粗的黑烟突地从葫芦中冲出,出现在他身边。 组成黑烟的正是一群密密麻麻的南柯蚍蜉,其个个身躯虽然仅有毫末,但颜色漆黑,显然不是好惹之物。 葫芦里的南柯蚍蜉是许道从蚁军中选育,并用养蛊之术培养得来的。 其每一只都生有双翅,蕴含毒性,已然是毒蚁,再加之蚍蜉利齿坚硬,能啃金碎石,卖命之下,一只蚍蜉甚至能钻入肉体中毒杀他人。 这一葫芦南柯蚍蜉已有一万之数。 若是放任其吞食成长,大小和毒性还会再次增加,整体已经可以媲美炼气级别的妖物,是许道又一杀器! 见南柯蚍蜉被洞府中的灵气触动,许道端着葫芦,让葫芦中白胖的蚁王也爬出来,然后他揪起蚁王,将其放在了洞中的草木上,令其带领子民熟悉洞府。 而许道自己,则是盘膝坐在池中巨石上,连忙打坐盘膝起来。 等温养完肉身和魂魄,他还得赶去鬼市中采购一番,忙活不停…… 第五十八章 筑基道士 短短三日一晃而过,许道三日中除了好生歇息,消去困守白毛风窟的疲惫之外,便是在不停的采买东西。 他去过几次鬼市,购买丹药、符咒、符纸符墨等,还再次去过寮院,和相识的道徒往来、打招呼。 许道能明显感觉到白骨观内压抑无比,每个道人脸上都是肉眼能见的紧张,甚至惶恐。 许道尚好,但他准备的时间只有三日,远比其他道徒更加紧迫。 “剑匣、玉钩、符墨,蛊虫、祛毒净水符……辟谷丸三十六丸,足够支撑三年。”临出洞府之前,许道最后清点了一番。 发现并无遗漏,他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却是没来得及办完,他只能等之后看情况再说。 思忖间,许道从袖中掏出数张信笺。他垂眼看着信笺上娟秀的字迹,口中轻念:“尤冰道徒。” 这张信笺正是尤冰写给许道的,对方早已经不是道童,而是道徒! 按上面所说,尤冰在与许道交合一番后,元阴被破,但感悟了阴阳,且又得灵丹的滋润,再加上还有许道留下的标记,其在观中方便许多,因此继续埋头苦修。 终于在半年后,也就是许道出山做任务时,尤冰突破到了炼气境界,晋升为道徒! 但等尤冰出关后寻许道,她长期未收到许道的回应,经过打听后才知晓许道是被关进了白毛风窟。 而风窟乃是宗门重罚之地,非得寮院指派不得进入,尤冰又是个新入炼气的道徒,无甚关系,这才一直都没能和许道联系上。 于是尤冰只能时不时的投递几封信笺,以期许道出窟后能发现,并可以从信上获知白骨观,以及她的一些近况。 看着信笺上日记一般的言语,许道面上轻笑,“以前只知此人清冷高傲,今日方才知道竟也有小女子姿态。” 信笺上的内容不便多说,许道又细细看完一遍,他记下上面的东西,习惯性的就想掐诀使出点火术,将信笺烧成灰飞。 但他心中略微想了想,忽地又将信笺折起来放入了袖中。 许道又入寮院时,偶然翻看信箱,见到了尤冰的来信。他也及时递了条子在对方的信箱中,但时间匆忙,尚未联系上,估计只能等出山之后再说了。 将此事也放下,许道顿觉一干事了,他环头四顾,看着自家清幽的洞府,顿时暗叹: “才回洞府就又要离山,真是终日奔波苦,一日不得闲。” 失笑的摇摇头,许道轻呼一句:“去也!” 吟!他一甩袖子,背着煞气剑匣,腰间挂着蛊虫葫芦,脚下灵光闪动,身影顿时就消失在洞府中。 …………………… 行至白骨观山门内,许道停下神行法术,改为寻常步行,他低着头,慢慢的走在观中。 空气中的薄雾微微凉,带给人渗入心脏的凉意。 偶尔有道人从许道身边走过,也都是脚步急匆匆的,许道尚来不及认出对方身上的道袍,其身影便消失在雾气之中。 踽踽独行,等许道来到寮院跟前,不少人已经聚拢在附近,万余人头攒动着,活像是挤得紧密的蚂蚁。 同时现场气氛森严,无人敢大声喧哗,每个人脖子上似乎都挂着一块秤砣,压得人头颅低垂,喘不过气来。 在寮院外等待的人都是道童、杂役,许道这等道徒自然是要走入寮院中等待。 他抬眼瞧了瞧四周,也就默默的往寮院中走去。 走到内里,身着黑衣白纹道袍的道徒们出现在许道眼中,他耳里也有了人声,但都是极细微的,无人敢大声喧哗。 扫视一眼,现场的道徒大致分为几堆,符院的、寮院的、兽院的、丹院的、器院的,还有未入五院的闲散道徒,人数或多或少。 许道瞅着符院道徒聚拢的地方,一边思忖着一边走去。其中有不熟的道徒看见他,居然还认出了他,稽首打出了招呼。 许道一一回礼,等他站到其中使,发现符院的道徒有三四十人等,并看见了关系比较好的王、刘道徒,同时看见了关系不太好的沈木道徒。 墨纹道徒则是站在最前端,与一人并列着,其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符院道徒中,王、刘道徒也瞧见了许道,纷纷稽首示意,脸上露出微笑。至于沈木在看见许道之后,只是眼神轻眯起来,随即挪开目光不看许道。 许道自若的走到墨纹道徒身前,他拱手行了一礼,便走回人群中静候着。 谁知墨纹忽地也睁眼,他眼帘微抬,嘴角露笑的冲许道打了个招呼,然后又陷入闭目养神的状态中。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随着午夜子时的到来。 观中气氛越来越压抑,些许细声都听不见了。 平日里一个个倨傲、不等闲的道徒们,全都大气不敢喘的杵在院落中,颇有些寒鸦之像。 许道自若的站在其中,他虽然也低着头,但未有其他道徒那般紧张,甚至还有闲情观察一下四周道徒的神色,以揣测一下对方的性子。 无声中,寮院的空气忽地像是静止住。 一股悚然的寒意从许道的后脊背升起,一直爬到他的天灵盖上,令他的脑中几乎要冒出亡魂。 一时间,寮院内近四百个道徒,此时全都像是骤然被霜打一般,脸色煞白,眼中露出惊惶之色。 空气沉重得像是能滴出水银,每一口都难以吸入。幸好许道脑中的五颗清心符箓种子大作,令他陡然清醒过来。 许道艰难的抬着头颅。 只见有四道庞大的黑影正站在寮院外,身比楼高,一一俯视着院中的道徒们,目光冰冷,就像是人站在栅栏边打量笼中的鸡犬。 沉重的,直接落在魂魄上的压力继续加大,道徒们全都难以抬头。唯有少数人等能勉强抬头直视,许道亦是其中之一。 “桀桀桀!不错、不错!” “二十个炼气后期,咦!还有个炼气前期的小家伙!” “这批道徒可以的。”……嗡嗡的声音像是雷火一般翻滚响动。 许道立即感觉身体上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扫过似的,其心中惊悸感更盛。他脑中跳出一词,“神识!” 这时,寮院中响起闷声:“参见诸位院主!” 黑影们听见叫声,或笑或枭,它们低下头,趴在墙院上,露出了身形,头角峥嵘,牙齿尖利。 房顶上,巨大的狐头鹿首、羊角鸦喙,齐齐摇着头颅,嗡声口呼: “善!” …… 第五十九章 白骨观出行 许道僵着脖颈,他望着半空中巨大的身影,瞳孔骤缩。 一只巨大的黑山羊头伸进院中,影子压住了符院中的所有道徒,令所有人的脸色刹那变暗。 羊头上长有两根带血的犄角,一残一尖,声音古板的说: “墨纹,血蝠,此次黑山之行,望尔能功成升仙,晋升我辈。” 墨纹和身旁的血衣道徒听见,当即折腰,将头颅狠狠低垂下,他们沉声说:“多谢院主。” “嘿!”黑山羊头听见话声,羊口中露出啧声,它扭头打量起紧盯着自己的许道,眼中露出趣味,吩咐到: “一并看着点院中的弟子,莫要折损完了。” “喏!”墨纹两人应声。 在黑山羊头不经意瞥向许道的那一刻,许道瞬间感觉身上的压迫感更盛。 他咬牙支撑着,脑中念头惊跳:“这便是筑基道士的威势么!阴神凝实,神识的威压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筑基道士法体初成,种下了灵根,能源源不断的从天地间汲取灵气,阴神已经不再脆弱,甚至还能搬动起肉身凌空飞行,已经是彻彻底底的仙道中人,法力高强,难以杀死。 且道士的阴神凝实后,又会有意念生出,能代替肉眼视物,用以观察周身上下八方。 其观一身,能见八万四千毛孔,观一钵水,能见八万四千虫,是谓“神识”。 刚才墙外诸个巨大的身影升起时,扫遍在场道徒的肉身,并带来巨大压力的,便是诸位院主的神识。 黑山羊头把话说完,将其高耸的身躯慢慢收回墙外,神识也像是触手一般抽走。 许道这时才觉得胸腹中窒息感开始消失,但他就像是溺水者才脱离了水面一般,心中的惊悸感依旧残余,脸色也微微苍白。 许道略微缓和心神,抬头一看四周的道徒,发现个个都大口喘息着,脸色煞白,甚至有的额上还生出了冷汗。 唯有最前方的墨纹和血衣道徒两人,其脸色只是苍白,目中也无恐惧。 在许道抬头观察四周时,墨纹和血衣道徒也在看着他,两人目中充斥着惊奇和惊疑。这令许道微微一怔,随即连忙低下头。 应是羊头道士刚才的话,让两人察觉到了许道的不俗,这才注意起许道。 好在除了炼气后期的道徒以外,其他人刚才都在惊惧于神识的威压,无多少人知道筑基道士口中的“小家伙”就是许道。 许道沉默着,尽量掩饰住自己神色,以防止被醒来的道徒们察觉出不同。 能抗住神识的威压,并引来羊头道士的注意,对他来说或许算是一件好事。 因为羊头道士便是符院的院主,观中的九位道士之一。 许是因为姓氏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豢养有一只筑基境界的羊妖,其在观中被称作“公羊道士”。 若是真能得此人重视,许道今后在观中的修行会方便许多。 可若是被太多的道徒知道,特别是眼下的时节,就有可能为他惹来妒忌,并招至灾祸。 因为接下来就是黑山之行,许道思忖着自己还是苟且一些比较好。 随着公羊道士的训话完毕,其他三个道士也都纷纷收回巨大的头颅,站在寮院外旁若无人的交谈起来。 “尸先生去哪了,怎的还没来?” “不知,且再等等……” 寮院中的道徒们回过神来,全都仰起脑袋,眼神惊惧的望着四个道士的身形。 巨大的羊角,狰狞的鹿首,尖利的狐头,还有阴森森的鸦喙,都不是人形,而是羊妖,鹿兽,狐精,以及阴鸦。 好在根据观中的传言,符院的公羊道士养着羊妖,器院的鲁道士养着鹿兽,丹院的令狐道士养着狐精,以及兽院的乌道士养着一头老阴鸦,是全观阴鸦的祖宗。 四个道士应是俯身在各自的阴兽体内,以身外化身的形式出现,并非真是妖物。 但许道混杂在众多道徒当中,他看着四个高出屋顶的妖躯,不知为何,总感觉四个道士比之道人,更像是妖魔一些。 不过许道细细一思,他自己在钻入南柯蚍蜉体内,化身蚁群时同样是诡异阴森,大哥莫说二哥,也就按下了心中的念头。 不多时,屋顶上响起道士们谈话声:“尸先生来了!” “抱歉抱歉,贫道来迟。” 一截枯如瘦柴的人影出现在寮院屋顶上,有礼有节的向四尊高大妖躯拱手。 其身躯虽小,但也是白骨观中的一个道士,属于寮院的院主,被尊称为“尸先生”。 许道同样打听过此人的消息。他眯眼望去,发现在月光之下,对方脸上的尸斑格外鲜明。 观中传言寮院院主有秘法,其豢养的阴兽并非是活物,而是死物不化骨,即僵尸。 此尸乃是采武道大家的躯体为料,用秘法秘药炼制而成,其骨肉如金,皮膜似甲,能生撕虎象,扼杀妖物,在五位院主中尤是出名。 因此四个道士面对着尸先生的作揖,纷纷摇晃着巨大脑袋,轰然回之以礼。 尸先生显然就此行的负责人了,他和道士们交谈完,哆嗦着腿脚,在屋顶上转过身子,死气沉沉的扫了众道徒一眼,说:“子时已到,准备开阵,启程罢!” “可!” 听见尸先生的话,四个道士应声,将庞大的身形拱起,纷纷拔地往山外走去。 现场黑气弥散,地面都为之震动。 尸先生则是提着袖子,信步踩在半空中,头也不低的冲底下的道徒们吩咐到:“都跟上。” “是!”寮院中的道徒们莫敢不从。 霎时间。 整座白骨山上,脚步声叠叠响起,天空中的黑烟扭曲,像是活物一般蠕动。 脸色苍白的道人们身披黑袍灰袍,等级森严,一列一列的穿行在浓浓灰雾中,低头往山外走去。 与之随行的,还有乱飞的阴鸦,行走着的白骨,兀自啼叫,咔咔作响。 等出了白骨山,五个道士身上妖气滚滚,卷起了浓浓黑烟,齐力将白骨观的万余人马拖曳而起,朝东南方开去…… 第六十章 仙道非人 夜色漆黑,唯有一轮勾月挂在天边,勉强的抖下一些月光。 许道踩在黑烟中,感觉脚软绵绵的,像是踩在羊绒中一样,他转头看四周,发现其他道徒也都是一副惊奇的模样。 黑烟离地几十丈,飞行的速度和骏马奔跑的速度差不多,不快,但也算是腾云驾雾了。 和往常俯身在乌鸦体内不同,道徒们这次是肉身挂在半空中,若是一不小心跌落下去,即便修炼有法术,也多会摔得内脏破裂、血肉成泥。 因此四百道徒的神色都有些紧张,身子也紧绷着。 更不用说那些登上黑烟的道童、杂役们了,个个都身子发抖,两腿不停的打颤,若非早就被道士用术法封禁了口舌,定然会大呼小叫,让场面混乱起来。 正当众人逐渐习惯,心神稍定时,黑烟上骤然响起尖叫声,惹得道徒们纷纷侧目。 “啊啊啊!” 他们顿时亲眼看见道童、杂役们,一个个身子踉跄,尖叫着朝下跌落,眨眼间就消失在众人眼中。 “桀桀桀!”半空中还响起诡异的笑声,不知是哪个道士发出的。 此一幕吓得道徒们心惊肉跳,唯恐是五个道士发疯了,要虐杀他们。好在各院的头头都及时站出来说话。 墨纹瞥着许道等人,淡定的说:“勿慌!道观封山,此行又是两千余里,院主们不想浪费法力,将观中的杂役们扔到凡间城镇中罢了……” 闻言,立刻有道徒踮脚往黑烟底下看去,确实是发现了房屋、街道等物,还有人口中发出轻咦声,似乎是认出了此地。 那些被扔下黑烟的道童杂役们虽然都身形狼狈,掉在地上也被摔得头破血流的,但一个个都活着,没有被摔成一滩肉泥。 应是道士们施了术,护住了杂役们。 见此一幕,不少道徒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这代表白骨观的五个道士还是心里有数的,并非真如在寮院中表现的那般非人、诡异。 此番白骨观封山,观中是不允许有活物存在,而私放杂役们下山又太麻烦,不好收拾,道士们索性就也卷起近万杂役,直接扔到一处凡间城镇中圈养,等返回山门时再顺道收回便是。 其中也有数个寮院的道徒被扔下了黑烟,一并去管理那些杂役道童。 且随着杂役们被抛下,黑烟飞行的速度变快,烟上的空间也大了很多,还能让人在黑烟上行走往来。 理清缘由,道徒们的神色都轻松起来,一堆一堆聚在一起,甚至还有一些道徒互相以此调笑,壮着胆子。 这时有了空闲,许道好奇脚下的黑烟到底是何物,他踩在上面,大着胆子跳了跳,发现颇具弹性,心中顿时猜测到:“应该不是法术,而是法器。” 他抬头看着夜空中被裹在黑烟中,身形高大的道士们,能见其首而不能见其尾。 许道眼中顿时流露出艳羡之色。 从五个道士现身开始,无一不展现出了筑基道士和炼气道徒间巨大的差距,鸿沟一般。 炼气级别的道徒,虽然已经能阴神附体,水火不侵,算是超凡脱俗,但与之相比,筑基级别的道士更是不俗,极具仙家的气度……或者说,更加的非人! 并且筑基道士的寿命可以达到三百年,在许道的前世,这已经是一个王朝的寿命,极为恐怖。 仅仅就寿命而言,道士、道徒、凡人,就有着两倍、四五倍的差距,简直是天差地别。 一念至此,许道心中默然,他回想着道书上有关筑基道士的描述,发现无一不是强大而诡异的。 顿时在心中暗道:“从道人开始,道人、凡人,就已经近乎于两个物种了……” 弱小的短命种,是绝难想象出强大的长生种们,会如何的思考、处事、以及前进。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当白骨观的五个道士现身时,包括许道在内的道徒会视之如妖魔,胆寒胆颤而像鸡犬一般。 “一切都是太弱了。”许道在心中轻声道。 在前世,他就已经逐渐明白身而为人,是有所局限的。而在今生,他更是知晓凡人如蝼蚁。 好在世间有仙道,能让一介凡人从低微起,朝游沧海、暮逐日月,跳出生死轮回,仰观宇宙大小,不受天地的拘束! 许道微闭眼睛,只觉心中有念头在勃发。 他想活的更久,见的更多,而一百五十年,终归还是太短;上刀山下火海,也还是太弱,都远不足以让他去见识更加广阔、更加神奇的天地。 唯有彻底的打破生死轮回,跳出天地藩篱,才能让他摆脱人身的限制,去见识更多。 睁开眼,许道目光炙热。 他望着五个道士如妖魔一般的气势,隐隐明白过来。 仙道修阴神,其意在就是摆脱肉身,达到我思故我在的阳神境界。 而步骤就是逐渐抛弃人身,一步步改造念头,进而变得更强,见得更多,看得更远! 非人弗人,这似乎就是仙道真正的理念! 许道瞬间感觉自己悟懂了许多。 越是修行,人就会越明白身而为人的限制,只有开始抛弃为人的概念,才能超脱于人,得道升仙! 一时之间,许道自己体内的真气都为之战栗,脑中的魂魄也在汩汩跳动着,浑身状态奇佳,符箓种子更是沉沉浮浮,星光一般流转,神异无比。 其中五颗还在像是激动得发抖了一般,闪闪烁烁,动个不停。 许道顿觉念头通达,仙道可期! 若非现在正在离山飞行,许道自忖定要好生闭关一场,修为也肯定会因此增长不少。 只不过时机不对,他只得按捺住心中激动、雀跃的情绪。 此时再看四周,特别是黑烟滚滚的五尊道士们,许道顿觉对方不再诡异,而是高深且强大,犹如领路人一般。 他恨不得自己也能立刻筑基,跻身于道士之列。 许道洒然一笑,在心中说: “吾愿,非人哉!” 但是陡的,一阵剧痛出现。 “啊!!!” 但是不知怎的,许道胸口一阵刺痛,从皮肉深至骨髓,疼入灵魂,痛得他差点要惊叫出来! 第六十一章 道心入魔 许道捂着自己的胸口,面上抽搐,脸色陡然间煞白一片。 好在刚才那股剧痛只是刹那间的事情,并未持续,就像是电光一般。 许道仔细抚摸着胸口,发现皮肉无伤,骨骼、肺腑也没有任何问题,真气的流动更是丝毫不受阻,仿佛刚才的剧痛只是幻觉。 但是他眼中的神色更加凝重了,因为胸口处恰好藏着一物,无字符箓。 此符乃是许道身上最大的宝物,能够帮助他修行法术功法,是一奇物! 许道低着头,伸手探进去衣物中,他的眉头瞬间紧皱。 无字符箓此物有“宝物自晦”之效,其外表、材质都和寻常符纸一般无二,无论是用肉眼还是真气,都探查不出什么奥秘,唯有当上面记载着法术功法,并投入火焰中时,方才会显露神异。 而此时许道将其贴肉藏着,此符不仅不温热,反而还冷冰冰的,大异寻常! 此时此刻,许道脑中原本炙热的思绪也已经凉透,他压着胸口,目中惊疑不定。 体内的真气不再沸腾,脑中的符种也不再沉浮,但五颗符种却是忽地自行大放光芒,令他心神一时宁静。 这五颗符种,正是许道修行的五门具备清心静气效果的辅助法术。 一时间,许道眉头紧扭,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想:“莫非……刚才我并非是顿悟,而是差点入魔!” 此想法一出,许道仔细梳理着,顿时心神跳动,浑身汗津津的。 仙道贵生,贵逍遥,以长生久视为己任,虽然超凡脱俗、餐风饮露,但无论是哪一部正统的道书、经书,都不会提及“非人”二字,相反还有扶危济困、积善积德一说。 上古所谓神人、圣人、至人者,当今所谓道人、贤人,仙人者,也都脱离不了一个“人”字存在! 甚至连神、妖、鬼怪、精怪等天生异物,若是钻研道法,修行了仙道,得到的也是妖仙、鬼仙、神仙等称呼,是通了人性的存在,而非绝善弃恶,变得更加的非人。 绞尽脑汁梳理之下,许道也只发现有过一种法门命名为“非人”。 弗人者,佛也! 此法门在万年前被圣唐所灭,其道统破灭,国度沉沦,仅留下“三万剑修远征西天”的典故。 但在许道的前世,此法却是大行其道,香火鼎盛……细细一思,其中应有不小的意味。 不过此事暂且不是许道应该琢磨的,他闭上眼帘,回忆着刚才“顿悟”的景象,心中顿时后怕更多。 修行仙道乃是逆生死,夺造化之举,恰似火里种金莲,常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许道曾在某本道书小传中读过: “若你行功出错,法诀有误,会有真气走岔,坏你肉身;若你心思不定、灵台不清,会有欲念横生,伤你魂魄;若你妄自菲薄,迷失真我,会有心魔入脑,变仙为邪……” 其中心魔一物最是潜入无声,能化身无形,变化万千,由道人自我产生,一旦魔念种下,便是根深蒂固,难以拔除,愈加自以为是。 对此道人只能防微杜渐,尽可能的打磨道心,以达到认清本我,不染心魔罢了。 仙道修行,可谓是步步陷阱,如履薄冰。 许道原以为自己境界低微,且又修行了数门清心法术,连煞气邪气这等东西都不惧,是无须担忧走火入魔的。 可刚才的那一遭,却是给了他当头棒喝。 若非有无字符箓在身,他恐怕当真就心魔入脑,往“非人”的道路上狂奔而去了。 能否修成道果且不说,今日抛人性、明日弃底线的,到时候能否维持住神智都难说。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可何来仙道非人之说?旁门左道或可走,非人之道不可走!” 许道心中思索着,他不由的抬头看向四周。 黑烟中,白骨观的道徒道士们个个脸色苍白,气质阴森,明显一副旁门左道,甚至是歪门邪道的模样。 且许道自入观以来,白骨观除了会委派凡人道童教授文字、阅读道书以外,再无提点过他们要斩欲念、防心魔,一片放任。 其能知晓心魔二字,还是许道自行博览道书的缘故。 这也就导致白骨观中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一副妖魔气象。 从道童时期开始,观中就弥漫着纵欲、享乐、争斗等风气,等成长为道徒,虽然大多心智成熟,有计谋,但也是性情偏激,非为善类。 再瞧五院道士的表现和举动,许道暗想这等筑基境界的道人,恐怕性情也是愈发的妖魔化。 可能就如他刚才领悟到的一般,此观愈是修行,愈是非人。 一时之间,许道心中生出了此地不宜久留的心思。 不过此事重大,他须得从长计议,目前还是先安生的度过黑山之行,等到修为不低了再说。 毕竟按道书传记上说的,天下宽阔,有十方丛林、九国千娇、八部妖山、七大水域……种种,世间妖魔鬼怪、奇人异士繁多,数不胜数。 若是周游天下、寻仙访道,唯有筑基境界的道士才能勉强保下性命,难以遭受妖鬼精怪之口。 如果许道非要现在急着出门,先不说白骨观的追杀,他恐怕连小小一吴国也难以走出。 定下心神,许道脑中千回百转,暗自唏嘘不已。 他在心间暗道:“看来修行也不只是打坐炼气,‘道心’一说非为虚言,还是须得好好注意、好生打磨。” 即便有无字符箓在,许道可以快速修行的法术功法,但现在看来,修道终究是他自己的事情,丝毫少不得、偷懒不得。 特别是心境道心这等外物帮助不了的方面! 不过许道略一回想,又意识到他所修行的五门清心法术并非毫无作用。 当时五颗符种在他脑中不停的颤抖,并非是在庆贺他堪破仙道,而就是在警醒、告诫他快要入魔。 只是五颗符种对真气走失、提防邪气煞气这等外物有奇效,而对心魔力弱,只能做到勉强提醒他,甚至被他自己的魂魄压制着,而无法直接将他拉回。 但若是在魂魄内种满清心符种呢?五门不行来十门,十门不行来一百……许道暗暗决定,今后每遇见一门清心法术,或就要修行一门!越多越好。 法术道理非是外物,而是天地规律的具现,懂得越多,仙道知识也就越多。择其善者学之,道人心智不崩,无忧亦无患。 特别是清心法术,此类法术端正,修习起来的消耗和负担都不大,只是耗费时间,需要天资罢了。但这对于有无字符箓的许道来说,丝毫不成问题,百利而无害! 许道心思顿定。 仙道修行,当持大伟力、大定力,道心不乱,百无禁忌。 第六十二章 进入黑山 黑烟滚滚,许道待在烟气之上,掩饰着自己的神情,不断平复心神。 等他调整好状态,便听周遭的道徒闲聊起来,一并了解点有关黑山之行的消息。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微微亮时,白骨观一行来到了一片水泽之地。 许道站在黑烟上,朝下看去,顿觉似乎有一面几十里宽大的明镜覆在地上,映照着天边刚跳出的日光,湛湛生辉。 此时黑烟滚动的速度慢下来,往下降,落在了水泽湖面之上。 “这是到地方了么?”许道环顾四周,只是瞧见了一座座石柱般的山峰,根根十来丈高,错落的遍布四周,颇似桂林山水的景象,但附近并无庞大的山脉。 不过白骨观一行确实并未再飞行,而是贴着水面慢腾腾的往前挪动,舟楫一般。就连五个邪气森森的道士都收敛了气势,一副不敢造次的模样。 其他道徒也察觉到状况,纷纷生出和许道一般的疑惑,“莫不是到地方了?” “可黑山在哪?”……一阵嘀咕,不少人都不明所以,但如墨纹一般的头头也没有出声解释。 不多时,四周错落的小山峰减少,白骨观一行人似乎来到了水泽湖心。 湖心中间生有一颗高壮的树木,郁郁葱葱,枝叶繁密,似是槐树。 此树独踞水面,高出几十丈,宽数丈,根系虬曲交结,自成一岛。 而此时,大槐树附近已经有着一批人马,奇装异服的,还有零星错落的人也站在水面上。白骨观一行人才远远的露出,便有不少人投来目光。 许道眺望着远处景象,心中暗道:“看来真是到地方了。” 人群中的墨纹望见巨大的槐树,听见身边道徒的话,也点了点头,顿时证实许道的猜测。 等白骨观一行凑到大槐树跟前,先到的那一伙人同样是身着道袍,但全都是白色袍子,且头上还戴着高帽。 这些人个个脸色比白骨观的道徒还要苍白,不少人脸颊上甚至摸着腮红。 有见识的道徒瞧见这伙人,顿时暗暗呼到:“是夜叉门!” 许道听见这个名字,也是微微挑了挑眉头。 夜叉门,白骨观,舍诏部族,是吴国西南地方的三大势力,其中夜叉门亦是修道法,但听闻专注于鬼道,善于抽取、炼制生魂,能驾驭鬼物,豢养厉鬼、夜叉。 许道琢磨着,暗道:“夜叉门、白骨观都到了,莫非那舍诏部族也会来?” 果不其然,白骨观一行刚到没多久,天边一阵虫群飞舞,压低在水面上,身后出现一艘长长的舟楫,似乎被虫群拖着、推着,也缓缓来到大槐树边上。 瞧模样,赫然就是善于驱使蛇虫蛊物的舍诏部族。 舍诏部族刚到,嗡嗡飞舞的虫群凝聚一团,上面长出现了一张人脸,有眼有耳有鼻,古怪虫脸沙沙开口,发出了虫子羽翼摩擦的声音,组合成话:“诸位来的早啊!” 白骨观这边的尸先生听见,遥遥冲对方拱了拱手,干笑说:“不早不晚,黄巫来的正好,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开始祭祀山神罢。” “正是!早点将这些崽子放进黑山中,我等好生聚聚!” 夜叉门那边一尊青面獠牙,身高六七丈的精怪张口发话了,其身上的威势和白骨观的几个妖身道士一般无二,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并且夜叉门那边还有一团灰雾聚成的鬼物,长有三张扭曲痛苦的鬼脸,口中亦是发出桀桀的笑声。 许道略微瞥了一眼,便知晓这些人等应该也筑基境界的人物,一众威势赫赫的,模样也千奇百怪,不类人。 “善!”连同白骨观的五个道士都上前,似乎是商量起什么来,相互之间屡屡有争执发生,不断响起厉吼、尖啸声。 好在三伙人等相互都克制,并未爆发冲突。 这时,墨纹也趁机向着身边的符院道徒介绍起情况,“夜叉门擅使鬼物,舍诏部族擅使蛊虫,若是遇见两人,最好使用能克制的法术,前者畏惧阳性,后者畏惧火法……” 许道也竖起耳朵,凑到跟前仔细听了听。 不过墨纹只是说了些寻常信息,许道早就收集过。倒是对方随后有介绍起黑山的情况,令许道了解到了不少。 简要说完一番话,墨纹随口激励着众人。 不多时,四只妖身、一只尸身的白骨观道士返回,议论纷纷的道徒们再次沉默起来。 尸先生走回来,他看着黑烟中鹌鹑一般的道徒们,脸上皮笑肉不笑,说:“此次山神宴总共持续三十日,尔等好自为之。” 尸先生一挥袖袍,喝令到:“都赶紧的收拾收拾,准备去黑山!” 许道听见尸先生口中的话,微微一怔。 按观中墨纹刚才说的,山神宴开设多少日,便代表着黑山中会有多少颗升仙果出现,也就是说,此次黑山神宴竟然会有三十颗升仙果,比往常多了十颗。 四周道徒一时嗡嗡,远处的夜叉门、舍诏部族人等也是躁动起来。 不过许道略微一想,便又定下心神。 单单白骨观来的人马就有近四百口,再加上其他两股,其中夜叉门人数稍少,但舍诏部族人数一看就比白骨观多得多,以及水面上的零散人等,总共进入黑山中的人至少也有两千口。 两千人瓜分三十颗升仙果,即便这次比往期多了一半,但其中的竞争难度也不可谓不大。 许道再一想起黑山之行的风险,暗道:“升仙果虽好,但人数这多,单单白骨观就有二十号炼气后期,再加上其他境界的硬茬子,还是先保住性命再说!” “去休!去休!”忽地,有道士发话。 呼呼!霎时间,托着众道徒们的黑烟滚滚四散开来,令站在上面的道徒们一惊。 这时当即有人呼到:“此处无山啊!黑山在哪?” “桀桀桀!”听见这话,只听有道士厉笑着说:“且看你等脚下!” 众人闻言,连忙低头瞧去。 湖面如镜,清晰的倒映着大槐树的身影,但其影漆黑,且起起伏伏,竟不似树的形状,更似一座小巧山脉。 陡然间,山影放大,好似有一座庞大山脉横亘旁边,绵延百里,霎时间充斥整个湖面。 当即有人堕入湖中,但并未传来水声,而是眨眼间消失在了湖中倒影里。 现场风云突变,水波兴起。 许道脚下的黑烟也一散,身子下坠,就在他快要落水时,他突地抬头看了一眼那大槐树,心中想到:“这是那黑山树妖么?” 这一眼令许道惊愕。 原本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大槐树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株惨白,通体似骨骼的妖鬼树,其枝叶上鬼火缠绕。 而所谓的枝干者,是一根根张牙舞爪的臂骨、指骨,树上瘤包者是头骨,所谓的叶片者,又是一具具挂着的尸首,或大或小,随风招摇。 并且在鬼树的四周,还有一具具白骨骷髅从白骨观的黑烟中走出,一爬到槐树的根部,就被卷了进去。 一只只生魂又从夜叉门的精怪口中吐出,倏忽挂到枝干上,变成了跳动的鬼火 甚至在舍诏部族的舟楫中,还传来了男女孩童的哭声…… “此是祭祀!” 许道瞳孔微缩,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等他想再看,瞬间眼前一黑,身子也消失在湖中山影里…… 第六十三章 鬼蜮冥府 许道眼前一黑,随即目中光怪陆离,等他再定下心神时,目中已经改换了天地,不再是风光秀丽、水天一色的水泽景象,而是薄雾弥散,一副天黑黑、阴沉沉的样子。 许道连忙运转护身法术,将自己团团护住,他抬头四顾周围,只觉四周阴气深沉,处处都仿佛暗藏着妖魔鬼怪。 “吱吱!”突地,他耳中响起老鼠叫声,许道抬眼看去,立马发现脚边的白色枯枝中窜出一物,口中叫唤不停。 正是一只老鼠,应是闻见许道的味儿了,被吸引而来。此老鼠大如猫,两只眼睛猩红无比,牙齿尖利,一看就是妖物。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此鼠的头颅缺了一半,不知被什么事物啃咬掉了,向内还能看见干瘪暗红的脑仁。 “叽!”此鼠凑在许道身前,残破的脸上露出贪婪饥渴的表情,陡然往许道扑来。 许道只是一甩袖子,便将此鼠啪的打在地上,用气劲击碎了对方的骨骼、内脏,可即便如此,老鼠的身子瘫软,按理应死,但口齿依旧不断的切搓,发出欲食的叫声。 见此一幕,许道皱起了眉头,他上前一步,隔空擒住此鼠,细细研究了起来。 许道忽地发现此鼠其实早就已经死掉,只是体内尸气密布,将其演变成了鬼怪之物,浑身有尸毒,死而又活。 “尸鼠?”许道瞧见此一幕,心中微惊,他心思一沉,随即掐动法诀,想要从尸鼠体内抓出魂魄。 吱得一声,许道只抓出一团尸气,并无魂魄。 他瞬间确定此鼠并非原本的面貌,的确就是吸纳了尸气,死而复生变成的鬼怪妖物。 此种东西罕见,多出现在极阴之地,或由道人故意豢养才会诞出。 许道随手一捏,将尸气打散掉,尸鼠的躯体也就立刻不再动弹。 但是忽地,附近又一阵吱吱声响起,只见百十来双血红色的眼珠在阴暗中冒出,目中疯狂,全都紧紧的盯着许道,满眼充斥着对血肉的渴望。 在这些眼珠子之下,都是一张张残破不堪的鼠脸,个个尸气密布,非是活物。 许道微挑眉头,他正准备动手,脚下一踩,忽地听见了咔声。低下头一瞧,许道踩中的枯枝苍白,质地坚脆。 但细细一瞧便知,此物并非什么枯枝烂木,而是一根纤细惨白的肋骨条。 许道抬起头,放眼望去,发现四周遍地的“枯枝”全都是一根根、一堆堆的白骨,杂乱交错,恍若丛林一般。 “吱吱吱!”尸鼠躁动,一只只朝许道扑来。 此物虽然不如寻常猛兽,但身上带着尸毒,寻常的凡人若是擦着碰着,数日内就会身体溃烂而亡。 许道微眯眼睛,轻轻抖了抖袖子。 他出生白骨观,门内虽然不擅长养尸豢尸,但对于尸体死物也不陌生,再加上又身具法术。 不消多时,许道便踩在白骨上,闲适的到处行走。 尸鼠群已经被他解决干净,尸气也都被拔出,封摄在了一张符纸中。 此次黑山之行,道徒们的目标便是收刮修道资粮,涵盖灵药、灵矿、灵气、妖兽血肉等等……尸气亦算是其中一种。 因此许道也携带了不少封印尸气等物的符咒、玉盒。 他摩挲着手中的尸气符咒,一时思忖起来。 进入黑山之后,道徒们是随即的散落在各处,白骨观为了方便弟子们联系,特意在身份牌子上施了法术,能让近处的人等互相感应。 这样便能让分散的门人聚拢起来,合力收刮资粮,并由其中强者分配任务。 此前墨纹道徒之所以让许道学着炼制符钱,意思也是等大部队汇合聚拢后,他能安排许道在营地中炼制符钱,而不需要离开营地,不用四处游荡。 这样也就能减少许道被人暗害的风险。 不过想到这一点,许道忽地掏出身份牌子,他默默看了一眼,直接将牌子一扔,踢进骨堆之中。 牌子上面下了法术,难保就不会有人通过牌子寻到许道,若是旁人也倒罢了,但如果是方观海,他可就倒霉了。 谨慎起见,许道认为还是不携带此牌子为妙。至于之后何时与大部队汇合,还是等他先突破到炼气中期再说。 同时在黑山神宴初期,山内共有两千余号道徒行走,未成势力,混乱无比,最好也是先猫着,等避过风头再说。 毕竟按照一则传言,黑山神宴中入山的道徒死伤过半后,升仙果方才会开始出现在山中。 此虽然是传言,但难保那些有志于升仙果的道徒,特别是炼气后期的道徒,不会直接大开杀戒,以期望其自己能尽早寻得升仙果。 许道环顾四周,立刻施展神行术,往外奔去。 他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容身,方便布置阵法,搭建出一处落脚的地方。 离开布有尸鼠的白骨丛林,许道本想寻找一处生机勃勃的地方,方便自家修行落脚,但他穿行在薄雾中行走了不下一刻钟,目中依旧荒凉阴森。 偶尔寻见的几颗矮树也都是扭曲怪异,非是寻常树木,而是杀人树,其根部绞杀着不知名的血肉尸块,树上阴气缠绕,且有惨绿的鬼火隐现。 一路上,许道还瞧见了更多的鬼怪之物,个个身体残缺,尸气浓浓,体内并无魂魄存在。 而唯一存在魂魄的东西,是四处游荡的冤魂厉鬼,呼啸连连。 许道谨慎的避着这些妖鬼,他隐隐感觉不对劲,随即登上了一座小山丘,准备眺望四方,辨别一下方位。 可是当他透过薄薄的雾气,望穿数里时,目中惊疑不定。 除去他刚才走过的地方,其他地方也都是一副幽暗诡异的景象,遍布着鬼怪、幽魂,阳气荡然无存。 许道站在山丘上,伸手捕捉着阴风,感悟此地情况。 “灵气的确浓郁,几与白骨观内的中等静室相当。若是寻得一灵脉,灵气只怕会更丰富……但阴气亦是浓重,且绵绵不绝的,形成了阴风,叠叠回荡。” 窥一斑而知全豹,这偌大的黑山地界,并非如许道想象的那般,会是物产丰饶、钟灵毓秀、生机勃勃的。 而是昏天黑地、阴气森森、妖鬼横行。 凡人若是来此,立刻就会鬼怪瓜分掉血肉、分食掉魂魄。即便是道人,也须得时刻谨慎,提防妖鬼。 许道心想:“这里近乎幽冥鬼地,非是仙山灵地。” 细细一思,他忽地想起在道书中,所谓的山神者,便是掌管地脉、操控生死魂魄的存在。 世间传闻人死后有阴曹地府存在,其中一说法便是“生属长安,死属泰山”,阴司冥府以泰山府君为尊,总掌死籍,驱役鬼使,能入人间拘拿生魂。 其泰山府君者,山神也。 而黑山树妖,亦是山神。 许道心中暗道:“莫非这所谓的黑山,其实是一方鬼蜮……” 第六十四章 观敌、匿形 “没错了,这里就是一处妖魔鬼蜮!” 许道站在山丘之上,正琢磨着,突地察觉西南方一阵响动,并有寒光烈火冲起来。 瞬间,他心中警惕大增,连忙捏着腰间玉钩,法力运转,激发玉钩的敛息效果,压制住自己身上的真气波动。 谨慎着,许道并无亲自前去探看的心思,但他也没有慌乱到要立刻逃走。略微一沉吟,许道一拍葫芦,打开葫芦塞子放出了一股南柯蚍蜉,百十来只数目。 他下达命令,让南柯蚍蜉快速的四散飞去,遍布方圆一里地,随时替他警惕着,并寻找安全路线。 南柯蚍蜉灵性不俗,简单的命令能够听懂。随后许道就依旧站在原地,眺望着动静传来的方向。 正当他犹豫着,是否要驾驭蛊虫前去探看时,前方一阵桀桀笑声,随即就是一声惨叫。 许道心中暗道:“才入黑山就有人火并,此地当真是凶险!” 紧接着,一个绿影冲天起,化作一道莹莹烟气滚滚的飞在半空中,疯狂的逃窜。 许道见此一幕微惊:“飞行法器!” 炼气道徒无法肉身飞行,前方败逃之人能窜上半空逃命,定然是借助了法器的威力。 而寻常法器就已经稀罕珍贵,许道目前为止也只得到一柄残破的潜龙剑,更别说能够飞行的法器了。 绿影道徒既然能拥有飞行法器,且不说修为如何,其身家肯定是富有的,手段多多。可即便这人拥有飞行法器,依旧被敌人牢牢追索着,有一只鬼影飞在此人身后,咬死不放。 许道旁观着,忽地眯起了眼睛。 因为对方两人逃窜的方向,赫然是他所在的方位。 这可能因为许道这里属于方圆数里的最高处,有山丘能作为依靠,那绿影瞧见,下意识的就朝许道这里飞来 虽是面色沉着,但许道的内心也是波动起来。 单看声势,绿影和鬼物就都不是简单角色,而许道的肉身尚在此,若是遇敌不敌,他被人坏了肉身,那可是亏大发! 当即,许道心中生出立刻遁走的念头,但他及时压住此想法。 此刻他的气息尚被压制着,不容易被人发现,若是现在使出神行法术,灵光和真气波动起来,气息必然暴露。 而那两人飞在半空中,远比许道要灵活,一旦对方到时候要祸水东引,或者一并也要对他痛下杀手,许道就难堪了 险地求生,许道思索着,他一抖袖袍,点脚窜出,在山丘背面寻了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角落。 其当即躬身伏在一石堆当中,并且脱下了身上的道袍,将其翻转过来,露出灰褐色的内里罩住自己。 隐藏住身子,许道同时握紧玉钩,沉下心神,竭力的收敛起身上气息。 不多时,绿影冲至山丘上,绕山丘而行,想要和身后的敌人周旋。 同时此人口呼:“道友何故追我,黑山神宴初启,为何不保留实力,以待之后!你我也可联手啊!” 许道默默听着绿影的呼声,暗道:“听声音还是个女道徒。” 可其声色陌生,瞧衣袍也不像是白骨观之人,他心中毫无所动。并且即便是白骨观中人,他也只会期盼对方快点离去。 追杀女道徒的鬼物听见,口中桀笑:“谁让你也是炼气后期,你活着,本道夺得升仙果的可能就少一分,还是请你去死罢!” 此鬼物三头六臂,颇有夜叉门鬼怪道士的气势,只不过弱小太多。 许道听着两人的对话,顿时知道了两人都是炼气后期的修为,但他连忙把心神定住,稳如苍松。 话说逃命的女道徒也是倒霉,其修为明明在入山道徒中不算弱小,且姿色不错,好友甚多,但谁料她甫一落地,还没联系上好友,便被更加厉害的角色盯上。 而且对方阴狠果断的,趁着她尚未适应过来,见面便痛下杀手,直接重伤了她。 否则以女道徒的修为和身家,断不至于现在这般凄惨。 三头鬼物气焰森森,桀笑不止,它迅速拉近和女道徒的距离。 女道徒因此亡魂大冒,惊叫到:“我愿以身侍奉!” 可鬼物厉笑着,手持一柄三尖利叉,悍然追上了女道徒,痛下杀手。 呜!一阵灰光闪过,女道徒的身子直接被刺穿。 诡异的是,并无血迹出现。 “啊!”但一声惨叫响起,女道徒体内的魂魄破碎,当场也是气息转无。 此时方才传来那鬼物的笑声:“不用你提醒,只不过比起活人,本道更喜欢死人!” 此獠手持三尖利叉,它斩杀女道徒,环顾着四周,抓着对方的身子在山丘附近驱巡一番,然后才变作一团灰雾迅速返回。 整个过程中,许道一直定着身子,一动不动。即便鬼物离去后,他依旧没有站起,而是选择继续猫着。 等到几只南柯蚍蜉先后飞回,用触角碰了碰许道,他方才松了一口气,从石碓中站起身子。 许道沉着目光,迅速的披上道袍,然后使出神行法术,头也不回的往相反方向狂奔去。 在刚才的过程中。 若是许道步入炼气境界多几年,又或者他未曾被关在风窟之中,他应会知晓刚才那只厉鬼道徒姓甚名谁。 此人是夜叉门中的好手,熊煞道徒。 其炼有一柄血纹乌钢三尖戟,又修炼有夜叉门的秘法,将能将阴神化作杀人的厉鬼,来去自如,端是可怕可怖。 寻常的炼气后期道徒,压根就不是此人的对手。 熊煞道徒此次入山,其意在就是夺得升仙果,筑基升仙,同时其性情暴戾、怪癖,见人杀人,不会放过一个。 也幸好许道隐藏的及时且沉着,若是被对方发现,他与熊煞道徒定是少不了要做过一场。 即便到时候许道活了下来,也会因此损失不少。 警醒着,许道在黑山鬼蜮中迅速行进,一路返回自己之前走过的道路。 “炼气后期的道徒竟然也能像鸡一般被人宰杀,可见山中厉害角色不少,我还是别四处晃荡了,先闭关突破到炼气中期再说!” 梳理着,许道心思一定,便不准备再理会什么黑山鬼蜮、升仙果,一心想要先找个安全的落脚点,等实力增长之后再出来。 其已经在白毛风窟中闭关接近两年,道行早已经超过了十年数目,满足突破的要求。 且有无字符箓在手,痛下些血本,应是六七日内便可将《大日采精炼形法》修成符种,突破到炼气中期。 到时候,他体内有太阴、大日两枚符种,法力会越加浑厚,阴神强度也会提升不少,无论是施展法术、驾驭蛊虫,都会比以往更加容易,保命能力大增! 许道心中计较着,他在来时的路径简单驱巡一下,捡了个不起眼的岩洞,随即使出一道开山力士符咒,使之为自己开辟临时的洞府。 他自己则是在游走在岩洞四周,布设隐匿的阵法,同时放出了数千只南柯蚍蜉,遍布四周,以充当哨兵作为警戒。 等洞府一开辟好,许道便踏入其中。自此黑山神宴前期的风风雨雨,便和他无甚干系。 许道准备不突破到炼气中期,绝不冒头走出来…… 第六十五章 大日采精炼形法 许道进驻临时洞府,除了布设隐蔽阵法之外,他还在洞府的其他两个方向开了口子,以作狡兔三窟之用。 安排好这些东西,他便将南柯蚍蜉从葫芦中全部放出,花了半日时间来照料蛊虫,令其占据方圆几里的地盘,并不断的扩大族群数目。 其自己则是掏出了在白骨观中兑换的炼气中期吐纳法,《大日采精炼形法》。 此法术和《太阴月华吐纳法》相似,但品级更高,且吞吐的不再是月光,而是日光。 按两门法术中所言,月光阴柔,日光暴躁,且月光是由日光生出,前者弱后者强。 只有当道人能够直接吞吐日光,能将太阳之气也炼化为真气时,其阴神才可称作小成,法力大增,不再畏惧阳性之物。 此前许道在符院中使用煞气时,之所以能不经意间打杀了两个道徒,原因之一是对方的肉身不在场,也无阴兽护身,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那便是两个道徒都只是炼气前期的修为,其阴神一团阴质,无半分阳气,莫说煞气了,连黑狗血、舌尖血等凡俗阳物都能伤害到这种阴神。 这便导致对方丝毫抵御不住煞气,连肉身都来不及返回。 而若是炼气中期的阴神碰见这种情况,虽然也会棘手,甚至是重伤,但绝不会连肉身都无法返回。 许道若是想要打杀中后期的道徒阴神,其必须真正的动用煞气剑匣,消耗大量煞气才可得以成功,远非放出一点就可的。 以他所收集到的一匣子煞气而言,勉强还能动用个两回罢了。 接下来的时日。 许道藏匿在临时洞府中,一边打熬真气,一边钻研采集日精的法术。有着无字符箓的帮助,短短两三日的功夫,他就已经法术小成。 只等他将此术修炼至大成,种符种在魂魄中,今后他便可采集朝日、暮日之气,吞吐服之,用以不断的淬炼阴神,增添阳气。 若是真气积攒、阴神强度达到能够在正午时分也能吞吐日精,他便可尝试突破至炼气后期。 同时在采集日精的过程中,许道的肉身也会因之受益,不会像如今这般常年的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修行间隙,他心中遐想到: “仙道中人集天地之灵气,采日月之精华。炼气前期只能采摘月华,白日无法做功,但中期却是可以日月精华同采,单单采补的途径和所能修行的时间,就比前期多出一倍!” 并且炼气前期只能在晚上阴神出游,白日是无法现身在日光底下的,若是想要出行,必须躲在屋檐、阵法底下,或者是靠阴兽的庇护才行。 而要是依靠的阴兽出行,若是在外被人将阴兽斩杀,其阴神曝露在日光的底下,无须他人动手,其阴神立刻就会如烈焰焚烧、烹入油锅一般,眨眼间被日光晒死。 但炼气中期的阴神却是没有这个限制,保命能力又是大增。 想着修成法术之后的种种好处,许道心中期待不已。 一旦晋升中期,他不仅将距离筑基境界更进一步,就算放在两千余号道徒中,他也将不再是弱者。 炼气中期虽然还比不上炼气后期的道徒,但只要他谨慎些,以他的手段,自家活命并不难,还能借机大肆搜刮灵材,甚至是觊觎一下升仙果。 想到这里,许道内心微热,几乎想立刻就将吐纳法术修炼至大成。 但他能够在六七日将法术修炼大成,已经算是“惊才艳艳”了。 若不是有无字符箓在,他修行《大日采精炼形法》起码要一年的时间,并且还要用肉身采集早晨或傍晚的稀薄日光,服之锻炼阴神。 此种方法危险极大,因为法术未大成,阴神终究是无法时刻抵御日光,即便有肉身庇护,依旧是稍有不慎就会灼伤、重伤阴神,甚至是打散。 一般身家富有的道徒,会在这个时候先采购阳性灵物等,用以代替真正日光,等到阴神适应阳气,渐渐的达到能够抵御日光的强度,然后才会开始吞吐日光。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修炼此法最好就是一边炼一边修,仙道乃是实修功夫,无有阳物、日光锤炼阴神,法术极难大成。 好在许道有无字符箓在手,不需要去冒这些风险。 他只要有充足的灵物作为符墨,便能将《大日采精炼形法》直接修炼至大成,种符种在魂魄中。 为了性命着想,许道准备先种下符种,再接触阳性灵物,增加灵气,然后再去吞吐日光。 如此一来,他突破至中期毫无风险可言! 心有计划,许道自是连续数日参悟不止,其借助无字符箓的妙效,迅速的提升着法术熟练度。 话说他虽是足不出户的,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许道时不时还是会阴神出窍,附身在蛊虫体内外出一番。 几天下来,许道一边剪除着附近厉害的妖鬼,一边收割着灵芝、肉芝等灵药,以免这些东西引得其他道徒来到他闭关的地方。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间接或直接的发现数人身死附近,其中最近的,距离他甚至还不到一里地。 好在许道藏的严实,也没有贸然插其他人的厮杀,无惊无险的就度过了五日时光。 其中,许道刚开始只是为了安全考虑,才打杀妖鬼、搜刮灵物,但后来才发现此地不愧是六十年一开的灵地,虽是鬼域,但妖物、灵物种类、数目都丰富,远非外界可以比拟。 即便他自己不动手,南柯蚍蜉每日都会自行搬运不少灵木、灵骨、妖鬼血肉等返回,以供繁衍族群所用。 短短数日间,南柯蚍蜉的数目就膨胀到十数万,且个个体型庞大,和黄蜂一般,身上带有尸气,极为适应黑山环境。 甚至连许道修炼法术,都不再使用随身携带的符墨,而是直接以黑山中的妖鬼血肉、灵物作为符墨。 有充足的符墨,许道修成法术的时间比他预计还要早上一日。 仅仅五日,他就将《大日采精炼形法》修炼至大成。 一颗金灿灿的符种种在他魂魄中,和原先的太阴符种相互辉映着,位置变化,落在了阴神两眼的位置。 双目有神,好似一轮银月,一轮金日。 许道的阴神也因此更加稳固,无论是真气吞吐的速度,还是他施展出的法术威力,全都得到了极大提升,实力翻倍。 且种下符种之后,他不再拘束于十年道行的限制,能继续畅快的积蓄真气,等到他的道行超过了二十五年,其修炼速度才会再缓慢下来。 这时,许道端坐在临时洞府中,其周身环境简陋,仅有石床一张,洞顶夜明珠一颗。 他感悟着灵台中的景象,将肉眼睁开,目中隐隐浮现出一月一日的异象。 许道心中欢喜,暗道:“炼气中期!” 此时他的已经是货真价实的炼气中期,只等再接受日光淬炼,壮大真气,便可继续在仙道上勇猛前进。 不过让许道皱眉的是,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和检验,黑山中虽然有明暗变化,如同白日黑夜一般。 但此地并无日光照射进来,甚至连月光也无,有得只是森森阴气或灵气。 此气虽好,也能炼化为真气,但这对于刚突破到炼气中期的许道来说,却是遗憾。 缺了日光,他的阴神依旧是团团阴气,根基不牢固…… 第六十六章 洞中男女 想要让阴神的根基更加牢固,许道必须吞吐阳气,炼入阴神中。 但此行他虽然备有一些阳性物品,可都是用来打杀鬼怪的符咒,压根无法用之锤炼阴神。 若是想要增加阴神中的阳性,许道必须在黑山中好生搜寻一番,看能否得到阳性灵物,炼入阴神,若是找不到,就只能尝试从其他道徒身上获取。 不过许道刚刚突破到炼气中期,修为也因此而存在瑕疵,他不准备立刻和人接触,打算先自行搜刮几日,等实在搜寻不到再说。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 许道一边熟悉着炼气中期的修为,一边分派十万只南柯蚍蜉,漫山遍野的搜寻灵物,其自己也屡屡附体在蚍蜉中,亲自搜刮。 一连三日,许道新收获了不少好东西,比如炼制丹药的紫云草、血红花,精炼灵铁的黑铁矿石,还有磨成粉末点燃,能滋长阴神的黑魂骨等等,种类繁多。 单论符钱价值,这些东西就能在鬼市中卖得两三百钱,接近中期道徒的一年俸禄了。 更何况其中不少东西能被直接炼化掉,化作真气,增长许道的修为。 但黑山灵地是一方鬼蜮,其灵气虽然浓郁,灵物也多,可都是阴物,无甚阳气,他压根没有找到任何一种阳性灵物。 不过许道还是不死心,南柯蚍蜉最远被他派到了百里范围之外,一旦寻找到阳性灵物,立刻就会返回告知他。 同时许道也在心中思忖起来: “进入黑山已经八日,此地虽然不知具体有多大,但各地的灵气浓度如阶梯一般,高差有别,疑似存在中心区域和外围区域,越是靠近中心,其灵气越加浓郁,妖鬼的种类和数目也越多。” “其他道徒多半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这几日下来,许道发现以临时洞府为点,灵气浓度低的一面,道徒出没的频率大大减少,而灵气浓度高的方向却是维持不变,甚至是增多。 应是道徒们都在往灵气浓度高的地方聚集。 许道猜测初期的混乱局面已经过去,道徒们都已经三五成群的,按照不同的势力聚集了起来。 他一时思考着,自己是否要接触一下白骨观的道徒,方便互通有无,换取自己想要的灵物。 不过现在活着的道徒肯定都是机警或是强悍之辈,如果他真要接触,即便是白骨观的,也还是不要使用肉身为妙。 略一思索,许道心神微定:“可以尝试接触,但不到即将离开黑山的时刻,肉身万不能出去。” 此举虽然会带来不便,但对于他的性命而言,却是一个极大的保障。 收拾一番,许道连忙微闭眼帘。 他又将阴神钻入南柯蚍蜉体内,准备驾驭百来只蚍蜉出去打探打探消息。 恰在这时,洞府中响起沙沙声音,是十来只蚍蜉从外面返回,正在洞中摩擦羽翼,并飞舞着绕圈圈。 许道瞧见归家蚍蜉的这番举动,眼帘微挑,他盯着画圈动作看了许久,心中顿时大喜。 “是窥见阳气,疑似灵物的动作!”许道控制着附体的蚍蜉飞起,立刻将报信的十来只蚍蜉卷入队伍中,然后呼呼的就往一条通道飞去。 ……………………………… 八日功夫下来,临时洞府经过蚍蜉们扩建,已经是一座庞大的蚁巢。 其地底密布着四通八达的通道,最远的一条地道甚至长达十里,能极大程度的隐藏住蚁巢、洞府的位置。 许道随意的从一处出口钻出,它振动翅膀,带领着蚍蜉们迅速赶往阳气出现的地方。 此时的他完全是一副指节大小的虫豸模样,背生双翅,貌似一只蜂鸟,但通体灰白的,飞行速度更快,且长有尖利的双颚、六条长腿,面目狰狞凶恶。 但即便这样,如果其他道人修有望气类的法术,依旧可以从中瞧出端倪,识破许道的隐藏。 为此他还特意衔出了敛息玉钩,一并混杂着其他抱着石块木棍的蚍蜉,用以掩人耳目。 飞行约莫半个时辰,虫群的速度慢下来,前面地面凹陷,山谷裂隙众多,极容易让人隐藏身形。 许道选择落在地面,爬行着往前靠近。 由报信的蚍蜉带路,一众白蚁好似回家的蚁群一般,结成了一字长蛇阵,脚步利索的往前走。 只是这些白蚁的个头稍微大了些,模样也不好惹,但放在黑山中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蚍蜉们爬到一处山谷的底部,钻入侧面的裂隙内里,谨慎的往前行走。 许道附体的一只蚍蜉抬起头颅,触角不停的颤动着,似乎在辨认此地的气息,但终究是一无所获,只得继续往内里爬行。 不多时,几只留守在此地的南柯蚍蜉出现,许道上前与之碰了碰触角,顿时了解到了这里的情况。 综合两批蚍蜉的反应,许道得知此地原先的确有阳气出现,疑似阳性灵物,但不知为何,那阳气忽地消失不见。 并且裂隙内里还有其他的活物存在,几只蚍蜉没有贸然前去探看。 “莫不是有人捷足先登?”许道略一思忖,他当即按捺着心思,带领蚍蜉群继续往内里深入。 复行数十丈,豁然开朗,有风声、水声,并有人声出现。 许道的动作顿止。 “嘶!啊……”他细细一听,顿觉那人声发颤,好似鬼哭,又好似有人在呻吟。 于是许道下令分批前进,一队爬在岩壁侧面,居高临下,一队则继续匍匐在地面上。 许道爬在侧壁上,动用了玉钩,使之压制气息而不露异象。 忽地,一张石床出现在蚍蜉们的眼中,其上正有两具白虫扭曲缠绕,嘶声便是从其中一具“白虫”口中发出。 而另外一具“白虫”则是埋头奋进,一语不发的。 此二虫,赫然是两个道徒,一男一女的,衣物掉落四周,浑然忘我。 瞧见这一幕,许道一时目中微怔,感到惊奇。 他不动,身后的其他蚍蜉也不动,都像是看呆了一般。 许道本以为会有妖物,或者道徒在此疗伤、炼化灵物,但谁知竟然是一男一女勾动天雷地火,大行苟且之事。 不过这样也好,两人沉浸在好事之中,更加发现不了许道的来临。 扫视洞中,许道发现此处既无阵法,也无陷阱,反倒是那石床的底下,散落着一具不知名的尸骨。 尸体骨头四散,衣物也腐败,头盖骨上还覆盖着女子的亵裤。 许道打量着,忽见那两个快活的身影震动起来,洞中电光微闪。 他一挑触角: “阳气?!” 第六十七章 膻中掌心阴雷法 许道紧盯着石床上纠缠的男女,发现那男子身上涌起一阵雷火之气,阳刚激昂,令洞中一时发亮。 旁边几只报信的南柯蚍蜉摇晃着触角,碰上许道,示意它们发现的便是此种状况。 许道端详着石床上的两人,心中暗道:“如此浓郁的阳气反应,是在采阴补阳么?” 但他细细一瞧,却发现并不是。 男子身上的雷火气息浓郁,阳气勃发,毫无被采摘的迹象,那女子也是面色绯红,一副被滋养通透的模样。 正当许道暗自揣测时,石床上的男女应是快活完毕,开始闲谈。 其中男子长长吁了一口气,声色舒爽的说:“果然是族中的上等炼体法,唯有嫡脉才能修得,其采用雷火炼体,妙不可言!” 那伏在他身上的女子顿时娇滴滴说:“郎君得了神功,可莫要忘了奴家。” “哈哈哈!”男子闻言,伸手从脑后掏出一卷布帛,他紧抓着帛书,脸上酱红色尚未褪掉,笑着说:“可谈不上神功。” “此功名为《膻中掌心阴雷法》,根据族中的记载,乃是先祖从洱海道宫中带出,虽是雷法武功,但还不是最精妙的。” “据传在洱海道宫中还有掌心阳雷法,修的是纯阳,打的是天雷,有筑基成丹之效,却属于仙道法术了,只有真传弟子才能修行。” 男子又说:“不过阴雷之法已经足够炼体筑基之用,是打熬气力的上等武道法门。得此功法,若再得一枚升仙果,以我的资质应是筑基无忧!” 话说完,男子又大笑起来。 藏在一旁的许道听见,暗道两人果真不是在采阴补阳,而是在借助双修之效修行甚么功法。 一时间,他心中兴趣更浓,也生出期待。 忽地,那石床上的女子轻咦,似是忧虑的说:“这功法是雷诏部族的秘法,怎的会遗落在外,若是不完整,又或者上面被做了手脚……” 许道听见“雷诏部族”四字,晃了晃头上触角。 此族和舍诏部族一样,同属于吴国六大部族,传言其族内尚武,地盘在吴国西北地界。 听见女子的忧虑,男子笑着说:“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现在功法到手,我也不瞒你。” 他指了指床下散落的尸骨,说:“你可知此人是谁?” 女子瞥了眼床下的骨头,发现自家的亵裤还套在骷髅头上,但她来不及在意,忙问:“是谁?” “此便是我的祖上!当年祖上虽是雷诏族人,惊才艳艳,年仅二三十便步入炼体中期,但只因不是嫡脉,族内不公,先是夺了祖上进入道宫的机会,后又以秘法为饵,赚祖上来这黑山中,最终亡命!” 男子眯眼说:“好在祖上留有后手,特别是交代过秘法的事情……嘿嘿,若是此法有误,我也不会来这里了!” 他拍了拍女子,喝到:“好了,休要担心。此地虽然偏僻,但也不宜久留,你先起开。” “嘻嘻!”女子听见,脸上露出了媚笑,娇声说:“那奴家就放心了。” 她撩拨着男子的胸膛,两人温情美好,一副你侬我侬的模样。 但女子忽说:“郎君可以去了呢。” 男子听见,有些摸不着头脑,喝到:“去甚、你我不是刚去了一遭么?” 话刚说完,他的身子陡然僵硬起来,额头上露出豆大的汗水,颈上青筋暴起,一口牙齿几乎要咬碎。 这时女子又笑嘻嘻的说:“郎君走的是武道路子,肉身强悍,你我朝夕相处的,想要给你下毒可不容易,生怕你一巴掌把我打死了。” 男子听着女子的话,他脸色由红转白,拼命运转着体内的真气,想要压制毒性,但毫无寸功,脸色陡地又从煞白转为乌黑,只是勉强吐出几个字: “你、你从何下毒……” 一句话还没说完,气息一窒,其当即一口鲜血喷出,泼水般淋了女子满身子,将对方白白的肌肤染红,分外妖艳。 眼见男子死掉,女子也不回答对方的话,她只是银铃似的笑着,连身上的血水也不擦拭,依旧跨坐在对方身上,并捡起对方手中的帛书,生怕帛书被血水污秽掉。 此时男子的身体尚在抽搐,像没死透的鱼一般。 一旁的许道瞧着眼前这一幕,也是面色发怔,心中久久不语。 听着两人的谈话,许道心底里其实也起了觊觎之心,想要借对方口中的功法一看。 是可还没等他出手,床上的两人就先自己死掉一个,事发突然,颇有些猝不及防之感。 不过事态发展对许道有利,他也乐得旁观。 许道一边心惊于女子的狠辣,一边琢磨着对方到底是如何下的毒手。 这时又听女子握着帛书,自语说:“亏得老娘担惊受怕,还亲自陪你来这黑山中,终于有所收获。” 她将目光从手中帛书上移开,终于注意到身上的血水,脸上露出了嫌恶之色。 女子当即翻身跳下石床,只见她身体匀称,双腿修长无比,身上灵光一抖,竟将血水全部抖落在地。 接着她便将手中的帛书放在石床之上,捡起地上的衣物,一件件的穿戴起来。 许道瞧见对方的动作,暗道:“机会来了!” 他当即下令兵分四路,一路蚍蜉跳出去吸引女子的注意,还有一路则是扑过去直接袭击对方。 至于他,则和十来只蚍蜉一齐上前,使出法术准备偷盗帛书。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许道想到便做。 陌生女子正在弯腰穿着下衣,其露出了娇美的身体曲线。 她动作做到一半,突觉有怪虫跳出,顿时警惕喝出:“谁!” 但当她刚要拿取旁边的帛书时,便又有蚍蜉朝她扑来。 女子心中顿惊,暗道不妙。可她只得缩手,避开扑来的怪虫。 恰在这时,许道也不再藏头露尾,直接跳出,并一招摄物术使出,摄住帛书,反手又是一招杀人法术,轰向对方。 “贼子尔敢!”女子惊怒无比。 她瞧见帛书被人抢夺,身上灵光汹涌,居然勉强招架住了许道的五毒戮妖术,并拦向许道。 许道躲闪着,突地叫到:“毒妇,你郎君诈尸了!” 陌生女子不信,丝毫不为所动,口中厉喝到:“何方贼子,敢抢老娘东西!” 但是忽地,她身后有风声响起,由不得她不信。 女子心神惊骇,连忙回头,果真发现是那男子朝她扑来,其顿时心惊肉跳的,口中惊叫到:“郎君勿要杀我!” 可是等男子扑至她身前,连她的护体灵光都没打破,就又软趴趴的倒在地上。 沙沙沙、十来只蚍蜉立刻从男尸身上飞起,袭击向她。 原来此是许道布置下的最后一路蚍蜉,搬运男尸以作疑兵。 等女子反应过来,她庆幸又恼怒,但这时许道已经带着帛书逃之夭夭,消失不见。 “贼子该死!” 洞室中立刻响起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第六十八章 武道炼体 从陌生女子手中夺得帛书,许道立即就往山谷外逃去。 他使出了神行法术,裹着帛书和十来只蚍蜉狂奔不止。 其余的蚍蜉也是被他下达了死斗的命令,即便陌生女子想要留住一两蚍蜉的性命,它们也都会自爆而亡,防止被女子利用。 许道从低谷中逃出,在路上绕了几个圈子,并假意的钻进了一处山洞中,逗留大半时辰。 确定女子被他甩脱,许道方才带着帛书,晃晃悠悠的飞回了洞府中。 十来只蚍蜉返回洞府,许道的阴神立刻从蚍蜉体内跳出,落到肉身上进驻灵台。 他的眼睛陡地睁开,目中带着喜色。 许道伸手接过被蚍蜉托着的帛书,挥散它们,低头就端详起帛书。 此书通体淡黄色,手感柔软,大小在尺寸之间,仅仅有一张。 其中一面画有掌法套路,以及一尊怒目而视的雷公脸人物图,那人物周身还有像雷纹一样的图案,蛇虫似的扭曲缠绕。 许道直视过去,忽觉眼睛刺痛,似乎有气劲能从图案上扑出,令他难以张目。 见着这种情况,许道不惊反喜,他连忙伸手压住人物图,翻面阅读起帛书背面的文字。 粗略的阅读起来,许道眼中顿时露出明悟之色。 果如那陌生男子所说的,此是一方炼体功法,唤作《膻中掌心阴雷法》,能炼精化气,打熬气血,是一门锻体炼身的掌法。 此掌法所走的道路不是仙道,而是武道。 在许道寻求突破至炼气境界时,他就曾面临着四种抉择。 其一是修行吐纳法术,将符种种在魂魄中,可令真气生生不息,突破至炼气;其二是炼化天材地宝在魂魄中,亦能凝练真气、稳固魂魄,进军炼气境界; 此两种都是正统的仙道,难分彼此,修行的是魂魄,不重肉身,只图采取各种手段令阴神不断的蜕阴化阳,直至修成阳神,长生不老。 而第三种是将阴神寄托在外物之上,炼制本命法器,以器护魂。 此路从前叫做器修,如今叫做“剑修”,是剑仙的道路。 至于第四种,则是不修阴神修肉身,一息真气入膻中。 此路从前叫做体修,和器修一样从属于仙道,如今更是自成一道,世间称之为“武道”。 总的来说,自仙秦炼气士以后,直至今日,世间长生之路有三,仙道,剑仙,武道。 前者修魂魄,中者修器物,后者修肉身。 其中仙道为重,更易长生,且手段诡异而繁多,威能无穷,横压当世;剑仙、武道次之,但亦有可观之处,大成者同样能得不死。 在许道没得无字符箓之前,他就曾考虑过是否要改真气入中丹田,修行肉身武道。 只是此道远不如仙道清贵,白骨观也不重视,他自己更加不清楚有没有武道天赋,因此才没有去实施。 不过该了解的,许道都曾了解过。 如今得到了一方武道功法,还是其中炼体境界的上等法门,他顿时又开始琢磨这条与和仙道所不同的路子。 许道暗思:“仙、剑、武三道,其中剑仙总归还沾了个仙字,从属于仙道,但仙武二道却是背道而驰,难以互相为谋。” 并且修行贵精不贵多,仙道修行本就是举步难行,更何况再去修行更加难得长生的武道……实为不智。 据许道此前的了解,世间真有人仰仗着自己的天资,仙武齐修,但大多顾此失彼,少有能成功的,多是一道也未成,徒耗光阴和天资而已。 至少在白骨观中,许道还从没见过有人选择仙武齐修。 不过今日此时,他捏着帛书,却是蠢蠢欲动起来: “但世间亦有‘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一说。修行更是一门实证的学问,需要博览群书,通晓阴阳,以至于触类旁通、少有忧患……武道一路,或许也可研究研究。” 若是从前,许道是万不敢想这一点的,毕竟他资质寻常,要有自知之明。 可如今他有了无字符箓在手,能用之提升法术的熟练度,只要无字符箓也能提升武道功法的熟练度,再多修一门武道功夫、甚至是几门,他都无所谓。 细细琢磨着,许道忽地想起自己的当务之急是采集阳气,炼入阴神中。 他一时哂笑起来,暗道自己想的太多,“是否钻研武道且再说,还是先关注眼前。” 不过炼化阳气此事,恰好也可以通过修行《膻中掌心阴雷法》来解决。 《膻中掌心阴雷法》是雷法,修行的是雷火之气,此气极为强横,颇是阳刚。 许道若是修行此法,每每练功时能有雷火之气产出,他以阴神采之,犹如采集日光一般,能增添阴神内的阳气。 并且此气乃是从他自己的肉身中诞出,再用自家的阴神采之,有益而无害,远比炼化灵物来的方便、炼化日光来的轻松。 “仙道修行本就有‘还精补脑’的手法,其实质是将肉身的精气转化为魂魄的神气,取肉身养分供给阴神。” “只是此举容易亏空肉身,造成身体寿数的折损,但只要再修行起武道功法,精气随采随生,就可做到不伤本源,无碍于寿命。” 许道琢磨着,暗道此种方法可行。 其唯一的弊端,或许只是拖累肉身的修行,折损真气。 但许道是仙道修士,他如今只是初尝武道,借之辅助仙道罢了,并不甚在意肉身的修行。 理清思路后,许道当即就捧着帛书,细细的阅读起来。 书上的字数不多,他通篇读过三遍,大约半刻钟的时间就背下了。 武道功法的修行和仙道法术的修行有些相似,后者是在脑中观想出法术的图案,前者则是心中观想出功法的真意图像。 譬如许道现在修行的这门《膻中掌心阴雷法》,他在记下行功口诀后,需运转真气入中丹田,并在心中观想出一副雷公神明图,想象自我为雷公,统摄雷火,辟易鬼怪。 进而再操使帛书上的掌法,运气于指尖掌面,化真气为雷火气息,随之锤炼肉体,使之皮肉坚硬壮实。 许道参照着帛书,先是自己琢磨了许久,记下了其中的掌法套路。 但等他真的开始修炼时,每每想要在心中观想出雷公神明图,领悟掌法的真意,却都是连门都摸不着,毫无寸进。 见此状况,许道顿知自己的武道天资也不怎么样,一样平平无奇。 他暗自摇头,随即便掏出了无字符箓。 取出符墨,许道直接把无字符箓印在帛书上,开始临摹上面的雷公神明图…… 第六十九章 天雷勾地火 初炼武道功法,许道还有些陌生,摸不着头脑。 但好在无字符箓同样能够用来提升武道功法的熟练度,他忙活个三四日,就将《膻中掌心阴雷法》中的雷公神明图也牢记在心中。 和法术修炼至大成相似,武道功法若是参悟至大成,领悟了真意,随时随地都可在心中观想出神明,用以镇压中丹田,淬炼肉身。 且在招式上,大成者与小成相比,施展招数如有神降,一招一式都是神形具备,绝无练错、岔气、走火之忧。 而小成者练功,则好似照猫画虎一般,虽也能得到好处,但事倍功半,极为耗费资粮。 计算一下时间,许道仅仅花费三四日,就能将一门炼体功法牢记于心,领悟了其中的真意,其“天资”之妖孽,已经和世间传闻的武道种子相近。 只不过仙道和武道两者,具是需要实证、实修的功夫。 这就好比搭建一幢高楼,凝聚符种、领悟真意就是在勾画图纸。 小成者无成图,勉强能打地基、砌砖石,且有砌错搭错之忧。 大成者则是图纸画完,胸有成竹,能将高楼的整体洞悉于心,了如指掌,随时都能检验观摩。 但即便有了完整图纸,也还需要按部就班的,将整幢高楼一砖一瓦搭建出来。 许道现在将《膻中掌心阴雷法》参悟透彻,能在心中观想出完整的雷公神明图,就是拥有了一张完整的武道炼体图纸。 他还需要再以灵气为砖石,耗时砌砖,费心垒石,才可不断的淬炼肉身,提升武道境界。 这种状况放在仙道中,就是许道修成了符种,突破境界,他接下来需要炼化灵气,打熬真气,滋养魂魄便是。 不过令许道在意的是,《膻中掌心阴雷法》中记载的武道步骤,和他此前所知的有所不同。 白骨观中是每一小境界都需要修炼一门新的吐纳法。 仙道炼气境界有夜游、日游、驱物之分,需要分别修成太阴符种、大日符种、以及显形符种,才能突破至相应的境界。 武道炼体境界亦有皮、肉、筋三等划分,也需要修行三种功法。 可《膻中掌心阴雷法》不同,其三者兼备,既能以此功突破到炼皮,也能用其突破到炼肉、炼筋,甚至还有筑基的可能。 只是此法也有先后之分,炼皮后方才能炼肉,炼肉后方才能炼筋。 等到皮肉筋三者大成,方能尝试凝聚气息,炼就一口阴雷真炁,筑基立根。 许盘坐在临时洞府中,静心参悟着。 他捏着手中的武道功法,慢慢的皱起眉头。 《膻中掌心阴雷法》有此妙效,一门功法就能抵得过白骨观中三门功法,还有筑基的可能,当真是武道中的上等炼体法,值得他大高兴一场。 但在高兴之余,许道忽觉白骨观的道统太过低劣,简直就像是拼凑得来一般。 又或者,这是观中的道士故意为之,将一门完整的炼气法一分为三…… 一时间,许道内心生出疑问:“这白骨观的道统,究竟能否筑基?” 思来想去,他新得的功法终究是武道功法,此法可筑基,但与仙道不同,能作为参考却不能尽信。 许道若是想要堪破其中的疑问,还得另寻其他的仙道法门作为参照。 思索不清楚,他定下心,将此事暗暗的记下,转而开始琢磨起另外一件事情。 ……………… 洞府之中,许道忽地站起身子。 他在洞府中摆开了《膻中掌心阴雷法》的架势,其行走之间赫赫生风,动作也极为端正。 许道一板一眼的演练着。 但他演练一番,身上依旧一丝一毫的雷火之气都没有,更别说肌肉战栗,体表生电,照亮暗室了。 这是因为初学阴雷掌法,不仅需要观想出雷公神明图,还需要引雷生电。 可人体并无雷火之气,只能从外面采摘得来,作为火种。 如何引雷? 自然的天雷勾地火太过危险,凡躯远不足以承受其中的威力,并且在黑山地界中也寻不到天雷地火,此举不行。 好在除此之外,世间还有另外一种“天雷勾地火”,即男女的阴阳摩擦。 此举以人身为天地,上下阴阳碰撞,摩擦间便能生电。 其电从人体而来,无天雷那般凛冽阳刚,属于阴雷,但也是雷电,能用真气作柴,燃雷火之气淬炼肉身。 唯二的缺点是,孤阴不生电,孤阳不发雷,须得与异性双修才能引雷生电。 等到修炼者纯熟,雷火存体不绝后,方才能不再双修。 但即便如此,也是愈加摩擦,雷火之气愈浓,炼体的效果也更好。 至于另外一点,则是在练功引雷时需要定神,不可泄气。一旦泄气,就是阴阳交融而非阴阳摩擦。 即便知晓以上道理,许道依旧在洞室中演练了许久。 等到确认真的没有作用,他才停住动作。 呼出一口气,许道暗想到: “根据帛书上的记载,世间有异类,其自我就能阴阳摩擦引雷。虽不知此异类具体为何物,但我肯定不是了。” 踱步在洞府中,许道又暗想自己要是不在黑山之中就好了。 初期练功必须引起雷火之气,也就是要和人双修许久。 许道并不虚于这一点,甚至还很乐意。 但这里是黑山,不是白骨观。 若是在白骨观中,不管是凡间女子还是胎息道童,他挥挥手就能花钱雇来,轻松至极。 可黑山中的女性都是道徒境界,不可轻易折辱。 即便是折辱,强迫对方,许道还担心对方会暗害自己,使得自己如那陌生男子一般中毒身亡。 思来想去,有一人慢慢的浮现在他的心中。 许道停止踱步,微眯眼睛,暗道:“看来是时候该出关了。” 藏在洞府中近十日,初期的风风雨雨多半已经过去,他也突破到了炼气中期,是时候和白骨观的道徒接触一二。 并且经过这些时日的搜寻,二三十万的蚍蜉大军都没能发现阳性灵物,许道也不得不死心。 他要是想得到阳性灵物,只有从其他道徒身上获取才行。 当下,许道心中一定。 无论是为了交换阳性灵物,还是为了练功,抑或搜刮更多的灵材,他都得正式的离开洞府,开始行走在黑山之中。 许道准备先去白骨观的地界,打听打听消息…… 第七十章 蚍蜉初显威 入黑山十日,许道十日都比较安生的待在洞府里。 直到第十一日时,他才正式离开的洞府,开始游荡在黑山鬼蜮中。 但即便是出洞府,许道也是用阴神驾驭蛊虫出走,而非是用肉身。 肉身被他安置在洞府里,并令蛊虫多加看管,施展了种种防护手段。 一旦真有不测,出现阵法和南柯蚍蜉的警告,许道瞬间就会阴神返回,回归洞府守护自己肉身。 同时他还在洞府的四周留下了一半的蚍蜉,剩下一半则是用阴神卷起带出,以作为手段之用。 许道出走,虽然只带出了一半的蚍蜉,但其数目也是高达十五六万。 且个个身形硕大,黄蜂一般,挤在一起密密麻麻的,须臾间就能将一块树林草地啃食殆尽。 他附体于某一只蚍蜉的体内,在距离洞府较远的一处空地上观赏蚍蜉大军。 漫天飞舞的蚍蜉罩着他上下盘旋,像是一尊十几丈高的龙卷,凡是被裹挟进其中的草木,眨眼间就会消失不见。 好似一头正在蠕动的巨兽,诡异而狰狞,其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饥饿感,想要啃食所有。 这还是许道第一次看见如此多的蚍蜉聚拢起来,他也是心神震动,为之发怔。 但是立刻,许道就大喜起来。 “如此庞大的蚍蜉群,当是我除了煞气剑匣之外,又一强大的依仗了!” 并且许道自己的修为也突破到炼气中期,只等他再炼入阳气,就能继续的增长道行。 一时间,许道踌躇满志。 他自忖自己可以不再小心翼翼的,或能如之前见过的厉鬼道徒一般,肆意的在黑山鬼蜮中行走,掠夺所需所求。 不过许道还是压制住了兴奋感,他没有选择直接冲向黑山的中心区域,而是先在外围区域游荡着,逡巡的朝内行进。 一路上。 许道遇见了不少诸如尸鼠、鬼蛤、嗜血蚊等妖鬼之物。 其中数量庞大的、气机幽深的,都被他暂时绕过。 而落单的、气机弱小的,则是被蚍蜉群立刻一拥而上,片刻间分食干净,化作所有蚍蜉的口粮。 在此黑山中,许道手里的南柯蚍蜉第一次彰显凶威。 尸来啃尸,妖来杀妖,鬼来食鬼。 从洞府中走出,许道驾驭着虫群在林间、谷地中走过,所过之处几乎寸草不生,唯有些强大的妖鬼才会被放过。 不过越着朝灵气浓郁的地方前进,许道所遇见的妖鬼数目也越多,实力也越强大。 但同时的,他得到的妖鬼血肉也愈加的精粹,由蚍蜉食之,更能增长蚍蜉的体型、实力。 许道在见识到蚍蜉群的威力,因此任由蚍蜉群吞吃灵材,并开始有意识的捕获妖鬼,将之喂给蚍蜉。 约莫一日多的功夫,他离开洞府有近上百里,手下的十五六万只蚍蜉已经折损大半,仅剩下五六万之数。 但这五六万都是淘汰弱小之后留下的,个个凶厉嗜血,体内有妖气存在,已经是炼气级别妖物。 虽然它们单只很弱小,只能捕食尸鼠一般的妖物,但是千百只合起伙来,就能斗杀炼气前期的妖物,颇是凶悍。 于是许道又用它们来尝试捕杀更强大的妖鬼。 所选择的目标是一头尸气惊人的熊罴。 熊罴的具体种类不知叫甚,但其筋骨皮毛都如精钢一般坚韧,气力强横,奔行如雷,还可口吐黑气,烂肉蚀骨的,能媲美炼气中期的道徒。 可在漫天的蚍蜉撕咬之下,熊罴无从施展。 密密麻麻的蚍蜉落在它的身上,不断从其七窍处钻入,其身上浓浓尸气也是毫无作为。 等到有千百只蚍蜉成功的钻入它的体内,一同啃食起它的血肉。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炼气中期的熊罴就被蚍蜉群活活吞吃掉。 而其间蚍蜉群所损伤的数目,还不到三千。 并且经此一役,其他的蚍蜉又得了好处,个个长得膘肥体壮的,尸气森森。 许道见此情况,更加晓得麾下这批蛊虫的威力。 果如他猜想的一般,有此蚍蜉在手,他的实力可以媲美炼气后期的道徒,轻易就能将炼气中期的妖鬼、道徒打杀掉。 一时之间,许道还在心中暗想: “南柯蚍蜉居然这般厉害,若是我豢养上百万、千万,甚至上亿只,莫不是也可斗杀筑基境界……” 但是细细一思,他立刻就清醒过来。 南柯蚍蜉虽然繁殖颇快,但并非繁育出的每一只蚍蜉都很厉害。 其成长要消耗相应的资源,若是只吃凡草凡木,实力就和普通的蝼蚁一般,飞不过十丈,力不过一粒米。 而想要只只都有妖气,就必须喂养上尸气灵气、妖兽血肉。 如此众多的妖兽血肉,若是放在黑山以外的地方,许道倾家荡产也购置不起。 也就是在黑山中,灵物众多、妖鬼遍地,他才能机缘巧合的养出这么一批凶厉的蛊虫。 并且蚍蜉也不能肆无忌惮的增长实力,其每一只都有上限,最多能成长到和蚁王相当的境界。 一旦达到蚁王的境界,其他蚍蜉就再也无法通过吞食血肉来提升实力。 梳理着,许道望向身前的南柯蚍蜉,忽然发现它们的气息已经和蚁王相似,应是快要达到极限。 一旦达到极限,许道若是再想提升手下虫群的威力,就必须返回洞府中,换一批新的蚍蜉来培养。 梳理下来,许道顿知南柯蚍蜉应该如何使用了。 他望着眼前阴森森,但灵气极为浓郁的黑山鬼蜮,心中一时惊喜。 “得趁着这个机会抓紧培养南柯蚍蜉,炼气级的蚍蜉越多越好,要是出山时能有个几十、甚至百万只,那就赚大发了!” 一时间,许道和其他道徒接触的想法都弱了不少。 相比于提升他自己的修为,似乎是培养南柯蚍蜉,对他实力的增长更大一些。 不过前者才是根本,后者只是外物……但相应的,眼前机会也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驾驭着剩下的蛊虫,许道一边继续在黑山中游荡,一边犹豫起来。 等到发现过数股道徒的气息,又一队道徒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对方身着黑底白纹的道袍,赫然一副白骨观道徒的模样。 望着前方的白骨观道徒,许道忽地心思一定,即可驾驭蛊虫飞了过去。 他决定两个都要选! 正文卷 第七十一章 阴髓肉芽 许道驾驭着五万只成熟的南柯蚍蜉,乌云一般的往动静传来的方向飞驰过去。 一路上的妖鬼活物察觉到虫群的声势,全都藏头藏尾的,唯恐被虫群发现。 在一处岩石怪堆中,正有三个白骨观的道徒背靠着背,他们手中捏着符咒、符钱等物,全都脸色煞白,身子直哆嗦。 因为在他们的跟前,正一只通体漆黑,吊睛白额的大虫围绕他们行走。 大虫又指老虎。 此虎身上妖气惊人,赫然是炼气级别的妖物,同时身边还有四五只伥鬼以作为驱使之用。 在距离两者较近时,许道及时掩藏住声势。 除开作为耳目的蚍蜉之外,其余的蚍蜉全都落到地上,爬行着往两者靠近。 等到距离双方十来丈远,许道停住虫群,带着一小股蚍蜉飞到高处,好整以暇的旁观起来。 有敛息玉钩在手,且对方还在争斗中,许道并不担心会被对方发现。 瞧见三个白骨观道徒,他辨认出三人都是炼气前期的修为,对方的道行不高,但三人配合得默契,虽是紧张,却也没有给虎妖多少可乘之机。 忽地,当中一个的短须道徒边打出符咒,边喊话说:“阴髓肉芽已经让给前辈,前辈又何必苦苦相逼!” 那围杀三人的虎妖听见,虎目中人性化的露出讥讽之色,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 虎妖口吐人言,低沉发闷: “尔等与本道有缘,何不作吾鬼仆,永结同好?” 短须道徒闻言,顿时咬牙高呼:“我等是白骨观的弟子,此离白骨观营地不远,前辈不惧耶!” 可虎妖听见,口中又发出嗤笑似的呼声,反说: “桀!正好正好!本道还没打杀过白骨观的弟子,正好炼成几只鬼仆,用来装点一下门面!” 其呼啸完毕,口中当即吐出一道黑光,往三人直扑而去。 同时虎妖身边的伥鬼也呜呜扑上,旋风一般的盘旋在三人身侧,寻觅着可乘之机。 霎时间,三个白骨观的道徒都被吓得更加哆嗦,连忙施展法术、符咒,抵挡虎妖的攻击。 可是几个回合下来,三人的脸色纷纷煞白,显然是体内法力都快要消耗殆尽。 “怎么办?符钱、符咒都快没了……”当中一个女道徒惊惶喊到。 三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却逃也不能逃,死也不敢死。他们三个可没有阴兽作为身外化身,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藏在一旁的许道,正淡定的旁观着。 场上的虎妖应该不是黑山中土生土长的妖物,而是自外界而来,且多半是夜叉门的弟子。 因为只有夜叉门才会一口一口要把人炼成鬼仆。 同时此门与白骨观的关系不善,双方的弟子经常不合,即便是在黑山之外的地方,也会时有争斗发生。 随着白骨观三人的气势低靡下来,虎妖变得更加肆意,它屡屡冲撞白骨观的道徒,不断的消耗三人的心力和法力。 只等白骨观的三人支撑不住,它便可一口气将三人打杀掉,擒住三人的魂魄,炼成鬼仆。 因此虎妖瞧着白骨观的三个道徒,目中兴奋之色大作。 用道徒阴神炼制成的鬼仆,可不是普通的货色,能极大的辅助它修行,增长它的实力。 不过三个白骨观的道徒还在苦苦支撑,让虎妖一时无从得手。 双方继续争夺,许道在一边旁观着,也一时琢磨起来。 从双方的对话可知,那三个道徒知道白骨观的营地在哪,若是救下对方,许道就可套出消息,联系上白骨观的大队人马。 “并且还有阴髓肉芽。”他心神微动,晃了晃附身蚍蜉的触角。 此物是灵性太岁中的一种,能炼制成养魂的灵丹,增长阴神。 即便不经炼制,只要将其晒干后研磨成粉,以香炉焚之,也可滋长阴神。 并有“一寸太岁一寸阴神”之说。 这已经算是天材地宝中的一种,胎息境界的道童得之,极大的概率可以突破到炼气境界。 望着场上的虎妖,许道细加端详后就发现。 此妖的气机虽然深厚,却也只是炼气中期的修为。有蚍蜉群在手,他可以轻易的打杀对方。 略作思忖,许道心神微振,暗说: “今日合该贫道扶危济困,援助同门!” 不过虽然做下决定,准备援救白骨观的道徒,但他也没有立刻出手。 许道想等到白骨观的道徒彻底绝望后,再进行援助。 这样不仅能更加得到对方的感激,也会让虎妖的法力被消耗更多,更容易被打杀。 终于,一个道徒身上的灵光破碎,身子立扑在地。 “吼!”一声虎啸响起,现场的道徒个个头脑发昏,只能眼睁睁看着虎妖朝他们扑来。 那瘫软在地的道徒勉强才抬起头,立刻面上绝望。 “啊!”一声惨叫,此人连求饶的话都没有喊出,突地就被虎妖将脑袋一尾剪掉,立刻身死。 虎妖轻盈跳动,及时的避开攻击,并衔起了掉落的人头。 咔嚓!它走到一旁,当着两人的面大啖起来。 此举令活着的两个道徒一时脸色发白。 同时那身死道徒的阴神才脱离肉身,立刻又被虎妖的伥鬼抓住,因此疯狂的挣扎起来,发出了阵阵的尖叫。 瞧见同伴的这番下场,短须道徒和女道徒忽觉头晕目眩,难以定神。 只等下一刻,他们的肉身也会被毁,无法再活,魂魄也会被擒住,炼成鬼物。 两人因此仓皇失措,心中彻底绝望,纷纷惊呼:“我命休矣!” “不要!救命!” 听见惊呼,许道暗想:“时机到了。” 他一个念头落下,当即操控起四周蚍蜉。 这时,场上的两人一妖顿觉有变故出现。 一阵沙沙的声音响起,从四面八方响起。 虎妖抬头一看,发现不管是地面还是空中,都有古怪的虫子在爬行、飞来。 其只只身体灰飞,二三寸大小,同时模样狰狞,身上还带着尸气,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毒虫。 此一幕令虎妖警觉,但猎物已经半入它口,它不肯退去。 虎妖当即一口吞下嘴中的血肉,又张口吐出一道乌光,打入蚍蜉群中碾死了百十来只蚍蜉。 瞧见毒虫被轻易杀死,虎妖心中微定。 可不等它安心下来,四周的蚍蜉继续汹涌爬出、飞起。 转眼间,五万只成熟的南柯蚍蜉弥漫方圆十几丈,密密麻麻的,将虎妖上下四方都包围住。 如同一只覆盖下的大碗,将它死死的罩在里面。 而同样被包围起来两个白骨观道徒,也是心神震动,仰头死死盯着四周虫群。 许道掩饰着自己面目,以虫翼摩擦发声: “何方小儿,敢扰吾清静?” 一张由蚍蜉组成的人脸在虫群中挤出,阴森森的俯视着虎妖和白骨观道徒…… 第七十二章 白蛊道人 两人一妖看着将自己包围的虫群,顿觉四周尸气森森,一股阴冷的感觉将他们笼罩住。 夜叉门的虎妖跳动着,反应过来,它忌惮的在虫群中转圈,张口吐出:“敢问何方道友,可是要来坏我的好事?” 虎妖虽然被铺天盖地的蚍蜉虫群惊住,但也没有畏惧,反而张口喝问许道。 剩下的两个白骨观道徒瞧见虫群,他们在惊愕片刻后,目中都生出一股希望,连忙张口呼出:“敢问可是舍诏部的前辈?我等是白骨观的弟子,还请前辈出手相助!” “前辈救命!救命!” 两人的呼叫声引来虎妖的注意,他们顿时吓得又支起法术,生怕虎妖趁机将他们打杀掉。 而虎妖听见后,面上作出不屑,低呼到:“藏头露尾的,不愧是耍虫子的货色。” 许道听见底下虎妖和道徒的话,忽地心中微怔。 这是两人一妖看见他的蚍蜉虫群,下意识的就以为他是舍诏部族的人了。 许道思忖着,并没有去反驳对方的话,而是在心中暗道:“认错了也好,这样更能隐藏身份,或许也方便行事。” 于是许道操控着虫群,令虫群蠕动变化,制造出更加恐怖的声势。 蚍蜉密集而成的人脸紧盯着虎妖,声色怪异的说:“坏你好事,又如何?” 虎妖听见,猫脸当即大怒,它张口就吐出一道黑光,击向许道用虫子组成的人脸。 虎妖咆哮:“本道今日就教教你如何做人!” 沙沙!蚍蜉组成的人脸被击碎,但虫群再度翻滚,瞬间又长出新的人脸,阴恻恻的盯着虎妖。 见对方一言不合就出手,许道也出声:“聒噪。畜生死来!” 一声令下,一只由虫子组成的巨大手掌伸出,狠狠的抽向虎妖。 “尔敢!”虎妖更加大怒,它身上涌出一股银光,使得通体如琉璃一般,罩住全声。 并张口复吐出黑光,使之周身环绕,和护卫在身旁的鬼仆一起打杀蚍蜉。 虎妖还左右跳动,令现场刮起一阵狂风。 呼啸间,鬼哭虎啸,其声势骇人,想要以此扰乱整个蚍蜉群。 而一旁的两个道徒瞧见,顿时面色又苍白,连忙支起法术,唯恐自己被牵连到。 许道瞧见虎妖打出了法术,观察起对方的修为,他发现虎妖的法力灵光还不到两丈,道行远不足二十年。 瞬间,许道心底里有了把握,他不再试探,而是下达命令,直接让五万蚍蜉一起扑上,将虎妖淹没住。 霎时间,虎妖滚落在虫群中。 其眼耳口鼻、四肢下体,无一处不被蚁军攀附住,整个虎身都仿佛是由蚍蜉组成。 但这些蚍蜉想要食它肉,饮它血的毒虫,若非虎妖有法术护体,其当场就会暴毙。 可即便如此,许道的蚍蜉善于食灵,虎妖护体灵光在万余蚍蜉的啃食、冲撞之下,几息间就岌岌可危。 “这是何虫!”虎妖心惊,它连忙运作灵光,虎躯一震,震死身上一片虫子。 可在下一刻,蚍蜉们又密集的攀附在它的身上,疯狂朝其体内钻去。 虎妖这时感觉遍体发凉,它暗道不好,嘶吼一声:“阁下既然为两个白骨观的家伙出头,那便饶他俩便是!” 见势不对,虎妖立刻就想逃之夭夭。 它身上冒出了一蓬黑烟,裹住全身山下,虎步带风,随意选了一个方向,闷头往外逃去。 白骨观的道徒听见,又瞧见虎妖的动作,顿时心中大喜。 不待他们脸上露出笑容,现场响起哼声: “孽畜,作吾虫食可好!” 虫群的许道,当即掐动法术,一招气劲打出,拖出虎妖的身子,又挥手释放出牛毛一般的真气尖刺。 滋滋滋!五毒戮妖术劲道非凡,还带着尸毒蚁毒,瞬间腐蚀刺破虎妖的护体灵光,打出口子。 而四周的蚍蜉们趁机钻入虎妖的体内,爬在它的肉身之上。 “啊!吼!”虎妖痛呼,口中发出咆哮。 “道友住手!留我阴兽一命!” 可许道丝毫不理会,虫群中只是响起闷声:“聒噪!” 千余蚍蜉拼死,疯狂钻入虎妖的体内,并大肆啃食血肉。 咔咔咔!现场除了蚍蜉飞舞的声音之外,只剩下白蚁切割血肉的声音。 不多时,一声音尖叫到:“玩虫子的!我与你势不两立!” 一道阴神从虎妖体内跳出,不等许道看清,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此是身外化身将死,藏在虎妖体内的道人阴神不得不遁走,返回其自家的肉身中活命。 见此一幕,许道没有将对方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心喜起来。 对方的阴兽都被他杀了,若是对方还敢再来,一并将其肉身也打杀掉便是,还能彻底的杀死对方。 凡倒是白骨观的两个道徒瞧见,知晓自家的仇人没有死透,心神因此不宁。 但他们也机警,见局势已定,当即大呼起来: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前辈神威!” 两人朝着许道拱手作揖,身上汗津津的,脸色仍旧煞白,一副惊惧的模样。 许道没有立刻打量两人,他注视着被蚍蜉包裹的虎妖尸首,等待几息,挥挥手后,一大捧蚍蜉飞离,地上顿时仅剩下一堆白骨。 虎妖一死,几息功夫间,其身上的血肉、内脏,就如许道刚才所说的那般,全都变作了蚍蜉口中的血食,滋养虫群。 此一番争斗,损失的蚍蜉数目接近一万,比起之前打杀炼气中期的尸气熊罴,多上快两倍。 但如此情况令许道不惊反喜。 道徒操控的阴兽和普通妖物不同,其会法术,知进退,难以斩杀。 而许道能以三倍于熊罴的损失,强力的斩杀掉一中期道徒的阴兽,已经是大赚! 并且经过妖鬼和道徒阴兽的检验,许道麾下蚍蜉的威力得到了彻底的证明。 这令他心中一时欢喜不已,并且除此之外,许道还有另外一收获。 一胶状事物被蚍蜉们从妖虎体内挖出,没有吞食掉。 此物正是灵性太岁中的一种,阴髓肉芽,可以滋长道徒的阴神。 其一尺来长,炼化完毕后至少可以提升一年的道行,甚是宝贵。 许道得到此物,心中暗道:“不愧是黑山灵地,各种稀罕东西都有。” 当他在欢喜时,那旁边的两个白骨观道徒却是心情惴惴起来。 他们盯着尚在被蚍蜉啃食的虎妖白骨,心中不住的想象自己要是落入了虫群中,又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两人虽然还在镇定的弓腰作揖,但双腿却忍不住的打着摆子。 许道回过神来,将注意力放在两人身上。 一具人身从蚍蜉群中挤出,扭曲蠕动着,居然还拱手作揖: “贫道白蛊,见过二位。” 第七十三章 白骨观营地 许道有礼有节的模样,令两个道徒的内心稍微安定。 但对方也不敢拿大,纷纷把腰部折的更低,口中分别说:“在下白骨观段远,见过前辈!” “小女子高凝,见过前辈!” 两人纷纷报上姓名,口中并不住的说起感激之言。 “此次要不是前辈,在下二人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多半就要折在那凶人的手中了。”短须的段远道徒一脸后怕。 他身旁的女道徒高凝,同样的惊魂未定:“多谢白蛊前辈出手救命之恩,高凝没齿难忘!” 听着两人的感激之语,许道操控着虫群,令蚍蜉发出声音,闷声到: “无须废话!你二人究竟为何至此?” 段远和高凝两人听见,忽地想起许道现身时所喊出的话语,顿时以为许道是在附近的地方修行,因为被他们的打斗所惊动,这才现的身。 两人不敢隐瞒,连忙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过程没什么奇特的,自然是他们结伴在黑山中寻找灵物,等他们采得一味叫阴髓肉芽的灵药时,那夜叉门的道徒忽然出现。 对方驾驭着虎妖,直接强抢了三人的灵药。 而夺得灵药之后,夜叉门的道徒还不满足,又惦记上三人的魂魄,想要将三人炼制成鬼仆。 三人敌不过对方,拼死逃窜,这才来到了此地,并惊动许道。 许道默默的听对方说完,中间没有发一言。 至于两个道徒所说的是真是假,他并不在意,也没有丝毫的兴趣去理会。 倒是对方能主动的透露出阴髓肉芽一物,令许道对两人的印象稍微好了一些。 “不错。”虫群中响起闷声,许道挥动虫群,令蚍蜉散开,解除了对两人的包围。 见此一幕,段远和高凝纷纷松了一口气。他们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目中都有着死里逃生的神色。 话说在两人的眼里,许道虽然是舍诏部族的修士,而舍诏部族和白骨观修好,且许道还斩杀了虎妖,救他们一命。 但两人也不敢保证许道究竟是何心思,会不会也愠怒着将他们一并打杀掉。 眼下见许道能安静的听他们讲话,并主动散开了蛊虫,明显就是在表露善意。 他们的心神因此彻底放松,都暗暗呼出一口气。 不过两人也不敢再有丝毫的怠慢,依旧恭敬的站着,并低声说: “叨扰前辈实非我二人所愿,还望前辈能够宽恕。” 寒暄完毕。 许道也没有忘了自己找上两人的目的,他直接问到: “正好!你二人和白骨观的其他道徒有所联系,一并说说白骨观的动静?” 段远和高凝听见,虽然不懂许道是何意图,但也不敢有所隐瞒,或者说压根就没想着去隐瞒。 他们一五一十的将白骨观的动静说了个清楚,并又在许道提问之下,将各自十天遭遇的事情也简单说了下。 听完两人对方的叙述,许道顿时对黑山中的情况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果如他所预料的,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黑山中混乱无比,不时便有修为高深的道徒猎杀他人。 这两人都分别亲眼见过三四个道徒身死。 而且他们都只是炼气前期的修为,最开始在黑山中东躲西藏的,也有数次差点死在黑山中。 直到两人靠着令牌,互相联系上,这才组成了小队,并融入白骨观的大队人马中。 但即便如此,几次离开营地采药之后,原本五人的小队如今就只剩下他们三个……准确的说,现在是他们两个。 细细听着对方透露的消息,许道心中微惊。 按对方所说的,仅仅十天的功夫,白骨观明确折损的道徒就超过了一百之数。 其中折损在妖鬼手中的占三分之一,被其他道徒猎杀的占三分之一,主动与其他势力争斗身亡的又占三分之一。 当然,这些死掉的道徒绝大多数都是底层,是炼气前期的道徒,而中后期的道徒反而折损不多。 并且白骨观还有不少的道徒依旧暗藏在黑山中,没有选择和大部队汇合。 在许道判断两人时,段远和高凝两人也在心中猜想,判断许道多半就是暗藏至今的舍诏道徒。不过他们并不敢反过来询问许道。 等许道听完消息,陷入思索中。 段远忽地小心翼翼,试探说:“白蛊前辈,要不与我二人往白骨观的营地中走上一遭?” 此人说话远比高凝道徒有条理性,刚才就是他主要在说。 一听此言,许道心中微动,将蚍蜉凝聚的面孔对准此人。 段远看着面前蠕动的虫脸,顿觉头皮发麻。 他忙叫到:“前辈不要误会!我是担心我们两人知道的消息太少,可能还有错误的,担心误导了前辈。而营地中人多,前辈可以问问其他人,更清楚的了解一番。” “并且就在三日前,道观恰好和贵部族联手,击退过夜叉门的贼子。虽然听说两天前,舍诏的人就都走了,但也难保不会还有人在营地中逗留……” 一番话说下来,段远唯恐许道会怀疑他的目的,说话的中途都没敢换几次气。 旁边的高凝听见,也连忙点头称是,说:“营地距离此处百里,前辈一去便知!” 许道听见,并没有担心两人会坑他,反而略微惊喜。 因为不等他主动提起,对方就已经主动的邀请他前往营地,省得他要多费口舌,掩饰身份。 至于前往对方所说的地方,如果两人是暗藏祸心,他随手打杀便是。 即便真的可能有所不测,许道到时候也能立刻抛弃掉阴蛊,一念之间返回肉身活命, 不过他还是故作思忖,沉吟后喝到:“你们刚刚不是才说,不少道徒已经离开营地了么?” 段远当即解释:“前辈所言正是。但离开营地的都是修为高深的道徒,其意在是进入黑山的深处,夺取珍贵灵物,或是升仙果!” “可像我们这般炼气前期的弟子,不仅畏惧深处的妖鬼,也担心被旁人打杀,因此大多在营地中逗留着,勉强能在附近搜寻灵药罢了。” 此人还言语苦涩的说:“但即便如此,附近的危险也是不少……” 一番回话,许道又想问问两人是否知道尤冰此人,但略微一琢磨,还是按捺了这个想法。 只是喝到:“也可。某家便去你白骨观的地盘凑凑热闹,带路!” 段远和高凝两人听见,当即大喜,口中纷纷呼到:“还请前辈随我来。” 两人之所以喜悦,是因为他们口上说着此地距离白骨观的营地不远,但其实际上也有一百余里的距离,一路上妖鬼不少。 如今两人不仅法力耗尽,符钱、符咒匮乏,另一同伴也死亡,生怕再遇到厉害点的妖物,一不小心就送命了。 并且那夜叉门的道徒也只是阴兽死亡,对方虽然对付不了许道,但难保不会再想办法前来取他们两人的性命。 有许道同行,他们一路上的安全性便得到了保证。 商量完毕,由白骨观的两个道徒在前方领路,许道则是操控着虫群,化作云雾翻滚在他们的身后。 并有不少蚍蜉被许道提前派出,替他警惕、侦查着四方。 若说许道洞府的所在之地是黑山的外围,白骨观的营地则是处在黑山深处和外围的交界处,其附近已有不少强大的妖物,或者是凶悍的道徒出没。 因此许道最好谨慎些,省得平白无故折损了蛊虫。 不多时,两人及一片虫离开。 沙地上顿时只剩下一具道徒的尸骨,并且在半刻钟不到的时间里,此尸骨就消失的一干二净,连骨头都无。 ……………………………… 一路上,段远和高凝两人努力的想要和许道搭话,但许道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他主要是在研究阴髓肉芽。 此物虽然可以晒干、烘干后焚烧使用,但最好还是炼制成丹药,制成养魂的灵丹。 一旦炼成灵丹,其药效不仅将得到最大程度的利用,还会拥有修复神魂的功效。若是道人的阴神受损,服用此类灵丹后有快速修复的可能。 因此许道犹豫了一下,没有派遣小股蚍蜉将此物送回他的洞府中,而是一并裹挟着,准备带到白骨观的营地里,看看能否让人炼成丹药。 同行的段远和高凝两人,即便认出了蚍蜉群中的阴髓肉芽,也都是默契的视作不见,连看也不看。 突地,走在前方的女道徒高凝,惊喜的叫到:“前辈!营地要到了!” 许道闻言,当即往前方望去。 一座被薄雾笼罩的小山头出现在他眼中,其景和白骨山的景色有些相似,多半就是白骨观的营地,被布置相应的阵法。 果不其然,等三人来到山头前时,一道环山而筑的石墙便挡住他们的脚步。 山头上的雾气以石墙为界限,仅仅翻滚弥漫在石墙内里,好似一个大罩子一般罩住山上。 可能是许道携带而来的虫群太过怪异,不等段远高凝两人搭话,石墙中便传来厉喝声:“何方妖物,敢来此地撒野!” 许道听见声音,及时的将虫群摆住,发出闷声:“某家白蛊,来此叨扰歇息一番。” 这时段远也及时叫出声:“贫道段远,与同门高凝,舍诏部白蛊前辈,回营歇息而已,无须惊慌。” 听见段远的叫喊,石墙内的雾气这才走出一人,对方望了眼在山下翻滚的蚍蜉群,复问到:“可有身份凭证、出营几日?” 段远和高凝听见,依言掏出证明身份的牌子,同时回答对方口中的话。 许道旁观着此一幕,暗自在心中想到:“看来白骨观的营地不甚算安全,进个门都还要被盘问。” 此地已经有了阵法庇护,却还如凡间的军伍一般扎营、设岗,为了应对营地外的危险。 但这里尚且不是黑山深处,营地中又有不少道徒坐镇,妖鬼不成隐患,其所防备的多半就是如夜叉门一类的敌人道徒。 守门道徒盘问完段远和高凝,确认没什么问题,但他看着附身在蚍蜉体内的许道,却又陷入惊疑之中。 “大哥为何还不开门?”高凝发问。 守门道徒也问到:“舍诏的修士不是都已经前往黑山深处,你二人为何又带回来一个?” 见对方不开门,段远和高凝连忙向许道告罪一声,然后同对方解释起来。 可是说完之后,守门道徒却是摇摇头,喝到:“你二人好生马虎,营中是何状况你们又不是不知,若是放了歹人进来,我等安危又如何是好。” 原来在不少道徒离开营地,前往黑山深处之后,白骨山营地空虚,因此防范的更加严密了。 段远和高凝一时语塞时。 许道落在一旁,忽地幽幽出声:“你二人可是在耍某家?” 他们回头一望,看见了不断翻滚的虫群,瞬间想起许道恐怖的威势,其心中一凛,纷纷呼到:“快快开门!” 几番鼓噪之下,应是有人去通报营地中的其他道徒了。 不多时,便有吼声传来:“聒噪!营前喧哗作甚!” 其吼声如象,令营门前的段远、高凝为之惊住,头脑都发晕。 许道听见这吼声,也是微惊,他总觉得此景有些眼熟。 下一息,有身影从雾气从走出,其身穿黄色道袍,面庞方正,年岁三十四上下,身上的气机浑厚,灵光微现,高达两丈。 此人面孔也脸熟,赫然是许道在符院中见过的沈木道徒。 许道忽地记起两人之间的龌龊,心中纳闷到:“怎的是此人出来?” 但是下一刻,沈木道徒望着蚍蜉虫群,忽地面露笑容,拱手作揖说:“门下弟子唐突,还望舍诏部的道友见谅。” 沈木一脸含笑的,当即挥手让看门的道徒开启石门,并亲自站在门口邀请许道入内。 许道瞧见眼前这幕,心中略微古怪。当日在符院中,此人待他可是一副颐指气使,颇是古板的模样。 不过许道记起自家现在是白蛊道人的身份,他也就按捺着心思,朝对方回礼:“见过道友。” 第七十四章 尤冰道徒 “见过道友。” 许道操控蚍蜉,发出闷声,并在虫群中显露出一张人脸,冲着沈木点了点头。 沈木站在白骨观营地门口,他看着眼前声势赫赫的蚍蜉虫群,目中露出惊奇之色。 沈木瞥着许道,在心中暗道:“此人的蛊虫和举止,似乎与舍诏部族的道士有些相似,难不成还是舍诏的一个重要人物?” 沈木这是想起了众人当初进入黑山时,舍诏道士以蛊虫拖曳舟楫的画面。 他嘀咕着,脸上的笑容却是更盛几分,连忙招呼许道进入营地中。 见对方如此热情对待,许道心底里也暗笑,但他好歹绷住了神色,只是回到:“多谢沈木道友。” 一旁的段远和高凝看见,心中顿时都松了一口气。两人连忙又朝着沈木打了个稽首,口呼:“见过沈木道徒。” 稍加寒暄后,一伙人跨过石墙,步入白骨观的营地。 营地是一座小山头,许道驾驭着虫群入内,依旧感觉内里宽阔无比,同时灵气的浓度隐隐比外界高了几分,应是营地四周阵法截留的缘故。 在山头的半山腰处,他还看见有几顶宽大的营帐,以及若干散布在四周的小帐篷,各自都占据着山头地势极好的地方。 不过营中的人稀少,零星只有十来人走动罢了。 许道一边打量着白骨观营地的模样,一边暗中派遣蚍蜉,将其散播在营地中,以防止营中有陷阱。 沈木忽地冲许道说:“白蛊道友来晚一步,几日前贵部的道友和本观一起讨伐夜叉门,战果累累……后又乘胜追击,一同追向了黑山的深处。” “现在营地中的舍诏人员都已经离开,无一人存在,不然道友可以和贵部的人好好聚一聚。” 沈木说着话,脸上似乎为许道来晚了而可惜。 但许道听着对方所说,心中却是一安。 他本就是假冒身份而来,甚至连名号也是随意取的,既然白骨观的营地中不存在舍诏的修士,自然也就减少了他暴露的可能。 话说许道虽然没有要想着图谋不轨,但在这黑山里面,他还是觉得留一手,多隐藏一下身份比较好。 且不知道为什么,沈木如此热情的态度,也令他疑心对方暗藏祸心。 但对方既然如此奉承于他,许道也就毫不客气的受着。 在许道的要求下,沈木亲自带着他在营地中转悠了一番。 这让许道发现此地是按着观中五院的格局布置的,并且营地中人员稀少,估计都不满一百之数。 同时往来道徒的修为,个个也都是如高凝、段远一般,属于炼气前期,其中连炼有身外化身的都少。 他们都是用肉身在外行走,显得驾驭蛊虫的许道颇为怪异。 许道再一想到白骨观的主力都已经出走,他顿时在心中判断到:“现在营中剩下的,应该都是些老弱病残了,难怪对待外人如此的谨慎。” 一路上,除了沈木之外,许道只看见两个炼气中期的道徒,并且对方各自有事情在做,不似沈木一般管理着营中杂事,两人只是和许道匆匆见过一面,打了个招呼罢了。 其间许道暗自留意着见着的道徒,想看看能否找到熟悉的面孔。 结果当真发现了好几个,其中就包括符院的王、刘两人,但却并没有寻到他最想找到的。 也不好直接询问沈木,许道想着既然已经来到白骨观营地,若是尤冰在此,自然就能见到。 于是他暂时放下这个想法,转而想问问阳性灵物的事情,便冲沈木说:“贵观可有交易的场所?” 沈木听见,说:“几日前营中人员众多时,特意开过集市,供大家互通有无。但现在人员稀少,人手都忙不过来,就没有再开。” 沈木沉吟一下,复说:“现在大家都是私下交换一二,道友若是有需要的东西,可直接告诉我,贫道让人去打听打听。” 听见沈木的话,许道当即就想应下,托对方来寻找阳性灵物。 但是话刚到嘴边,他又将之咽回了心中。 眼下他的身份还是舍诏部的修士,沈木自是对他不了解。 可若是他的身份暴露,沈木知晓他在寻找阳性灵物,稍加判断后,其可能就会猜测许道是刚突破至炼气中期不久。 毕竟两人当日在符院中发生争执时,此人是知晓许道的修为,并还知道许道被罚守风窟三年。 如此一来,许道的短板就会在此人面前暴露。 其刚入炼气中期,魂魄纯阴,阴神如炼气前期的道徒一般,畏惧雷火一类的法术,容易被克制。 暗中一想,许道压下了念头,他说:“沈木道友客气了,既然如此,营中可还有擅长炼制丹药的人,某家有事相托。” 在蚍蜉虫群中,包围着阴髓肉芽的蚍蜉散开,显现在两人跟前。 注意到此物,沈木目中顿时微亮,他显然也认出了这味灵药。 此人连忙笑说:“道友好运气,这等滋补魂魄的灵物也有。” 这时段远和高凝两人有已经退下,只有沈木还带人陪在许道身边,否则两人在地,心底里也许会生出郁闷。 “观中丹院子弟尚在,且手法精到的就有数人,贫道这就待道友过去。” 话说完,沈木又伸手一邀,快步走在跟前,领着许道往山头上一处十几丈大的营帐中走去。 一掀开营帐,营中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令藏在蚍蜉中的许道都感受到了一种炙热的大感觉。 偌大的营帐中,顶上开头,正有八方金属大鼎矗立在其中,按八卦五行的防卫布置着,铜鼎有盖,旁边堆砌着柴火似的骨头。 其中七方铜鼎的表面都暗淡,灰扑扑的,并未启用。而剩下一方的底下却是火焰彤彤,正在以白骨为柴,噼里啪啦的灼烧着。 有六个道人待在营帐中,或是捣药,或是打坐、或是看炉烧火。许道和沈木两人从外面走进,顿时引起营帐中道人的注意。 “白蛊道友,这里便是营中临时炼制丹药的地方。” 沈木说着,他打量营帐中的道人,指向盘坐在生火铜鼎前的一个道人,开口到:“此时罗艳道徒,浸淫炼丹术快十年,道友可找他炼制丹药。” 那道人正闭目盘坐着,似乎是在注意炉中的火候,她听见话声,当即睁眼望向两人。 等看见营帐中飞入一团怪虫,此人目光微滞,稍加反应后才回过神来。其眉头直接皱起,眼中流露出嫌恶之色,可能是在厌恶蛇虫这等东西。 不过看见了沈木,她还是勉强点下头,然后才自顾自的转头回去,佯装看管鼎中炉火。 沈木踏步上前,直接介绍起许道:“罗艳道徒,此时舍诏部的白骨道友,有丹药请你炼制一番。” 女道徒的面色有些不耐烦,口中说:“贫道尚在炼制一味丹药,暂时腾不出手,沈木道徒还是让他另请高明罢。” 听见女道徒如此回话,沈木有些微怔,他顿了顿,提醒到:“白骨道友带来的是味珍贵灵物。” 女道徒听见,把眼睛打开,她瞥向蚍蜉托着的东西,脱口到:“灵性太岁!” “还是长宽一尺七的!” 此人显然是认出了许道手中的东西,她目中顿热,终于从地上站起,走到许道跟前,仔细端详着灵物。 稍加判断,女道徒确认了许道手中的灵物正是阴髓肉芽,她张口就说:“此物能炼制成养魂丹、升智丸两种丹药,后者药材难寻,前者的药材我有,索性就替道友炼制成前者。” 听见女道徒和沈木的对话,营帐中其他闲着的炼丹道徒纷纷抬起面孔,互相瞧了过来。 许道随意的扫视了这些人几眼,心中忽动。 “既然如此,那便有劳罗艳道徒了。”沈木冲女道徒打了个稽首,对方眼中带着惊喜,复说:“此物的炼制方法不难,一夜即可,明日再来取药。” 道徒替他人炼丹,往往会收取部分药材,或是炼制好的灵丹作为报酬。 其最低也是三成,黑心者甚至还会谎称炼药失败,直接坑骗他人钱财。 而许道手中的阴髓肉芽可以增长道人的修为,价值近千符钱,女道徒显然可以趁机赚上一笔。 她一伸手,便冲许道说:“这位道友,药材给我罢。” 但这时许道忽问:“沈木道徒,帐中的几位道友可是都会炼丹?” 听见这话,沈木微怔,他瞧了瞧其他的五个道徒,点头到:“正是。” 沙沙!进入营帐中的小股蚍蜉翻滚,四散开来,忽地落到一人身前。 蚍蜉组成一道人影,朝对方作了一揖:“敢问这位道友,可否替某家炼制丹药?” 对方听见,脸上当即露出诧异之色。 此人亦是一女道徒,她盘坐在一尊未开火的铜鼎之下,正翻阅着一本丹书,刚才沈木和人谈话时,她只抬头瞧了一眼,然后便低下头继续阅读手中的丹书。 女冠身披黑袍,衣颈白皙,她望向许道,面色不变,似乎天生就带着几丝冷意。 此人赫然就是许道曾经的室友,尤冰。 尤冰打量着许道手里的东西,她没有认出许道来,只是点头说:“可!此物可炼养魂丸,费时三四时辰,今夜可成。” 许道听见,只是称:“善。”随即就将手中的阴髓肉芽放在对方身前,复作了一揖。 一旁的女道徒瞧见,尚且处于呆滞中,但等反应过来,薄削的嘴唇当即抿起,脸上露出愠怒。 她啧似的轻笑一声,阴阳怪气道:“道友好眼力,竟找了个半吊子炼丹,也不怕药材糟蹋了。” 沈木见此,眼睛微眯着,不过他并未出声,只是站着。 听见女道徒的话,蚍蜉群一阵蠕动,骤然摆动着,几丈距离瞬息而至,扑至对方跟前。 虫群凝聚面孔,紧盯着对方:“桀桀!你在教某家做事?” 一股灵压从蚍蜉群中释放而出,半隐半显,但绝非炼气前期能有的,顿时压得女道徒脸色微白。 见许道的修为高过自己,女道徒顿知自己得罪不起,她连忙闭紧嘴巴,不敢再说一字。 只是她心中依旧愤恨,瞥着抢了自己生意的尤冰,目中顿时流露出嫉妒之色。 这时沈木站出来打圆场,说:“道友可要再交代一下炼丹的事情?若是没有,现带道友去找个歇息落脚的地方。” 听见话声,许道收回对女道徒的压制,回答到:“可。” 他没有再飞到尤冰的跟前交待什么,只是隔着距离打了个稽首,复说:“有劳道友。” 尤冰依旧盘坐着,瞧见场上的一幕,面上神色毫无变化。她听见许道的话声,只是点了点头。 随后,许道同沈木一起离开了丹院营帐。 出了帐子没几步,沈木便脸上带着笑意,说:“道友好眼力,适才那女冠,姿色在丹院中也是小有名号的。”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此女不好得,非是一灵药能亲近。” 沈木显然是以为许道瞧上了尤冰,特意在讨好尤冰。 许道听见,随口问:“可有说法?” 沈木轻笑一下:“此女性情冷傲,不近人情,连朋友都少有。” “其在道童时期的风评颇差,等到成就道徒后,观中不少人都想一亲芳泽,但后来才发现,风评之事纯粹谣言,或许还是此女的自污之举……” 最后沈木颇是慨叹说:“倒是听说可能有位道友成功亲近过,但不知此人究竟是谁,着实令人羡慕!” 听着沈木一番话,许道又旁敲侧击的,顿时从对方口中得知一些有关尤冰的事情。 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走到山头之上,此处并无帐篷,而是坐落着一栋石屋。 并且靠近石屋处,许道立即感应到此地灵气远比山腰山下要充盈。 只听沈木指着石屋,道:“此地靠近灵脉,为山中上等房屋,勉强道友在此地歇息了。” 许道进入石屋一瞧,赫然发现石屋中居然还布置有阵法,灵气汇聚的更浓,也已经和白骨山的上等静室一样。 来此白骨观营地,遇见沈木这人,许道着实享受到了一把贵客的待遇。 和对方寒暄两句,他也就毫不客气的占了这间屋子。 第七十五章 营中叛徒 精心为许道安排好住处,沈木又从营地中招来了两个道徒,瞧模样都是听命于他的手下。 他对两人吩咐到:“你两一并在搬到这里,白蛊道友对营中不熟悉,随时听候白蛊道友的差遣。” “是,沈道徒!”对方两人一男一女,全都恭敬的朝着沈木拱手。 瞧见眼前场景,许道也不知对方是特意为他安排的手下,还是派过来监视他的,又或者两者都有。 但他也不甚在意,只是冲两个道徒说:“有劳二位。” 对方两人都低头回礼,口中忙说:“不敢、不敢。白蛊前辈有何吩咐直说便是。” 在两人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从营中的其他人,特别是段远、高凝两人口中,打听了有关“白蛊”的消息,都知道“白蛊”是个狠人,因此面上颇是恭敬。 沈木安排完此事,便笑着说:“哈哈哈!白蛊道人初来营中,想必一路上也是劳累了,既然如此,道友还是先在房中好生歇息一下。” “过不了多时,阴气上涨,正是黑山中妖鬼出没的时候,贫道还得去巡守值夜,便先离去了。” 许道化作虫身,作了一揖,回到:“今日有劳沈木道友。” “客气客气。” 不多时,沈木便大踏步往山下走去,消失在许道的视线中。 而另外两个留下的道徒也都纷纷朝着许道拱手,离开石屋,在附近十几丈开外的地方打坐盘膝起来。 此地灵气远比山下充盈,两人若是好生修行一番,也还能稍微得点好处。 许道站在安排的石屋跟前,静思一会儿,随即便散布蚍蜉,将石屋上下内里全都检查一番,甚至连土层也翻动了一遍。 好在并未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他因此就直接走进了石屋中,令蛊虫护卫四方,开始吞吐灵气,好生修行起来。 今日许道与那夜叉门的妖虎道徒做过一场,虽是碾压般的胜利,但也消耗了不少法力,他须得尽快恢复一下法力,以免待会儿遇见事情后,出现法力不济的情况。 约莫小半时辰后,许道突地感觉四周凉意渐起,阴气变得浓郁,同时屋外的天色也黑暗起来。 这黑山里面,虽然没有日月交替,但也有明暗变化,近似于昼夜。 白日时天色昏暗,和外界阴天傍晚的情形差不多,而黑夜则是彻底的伸手不见五指,阴气大盛,同时也是妖鬼出没的好时机。 许道透过石屋的窗户口,直接在屋内眺望山下,顿时见到白骨观营地中升起簇簇惨白的鬼火,飘到山脚的围堵的石墙上,绵延成带状,护住了整个营地。 同时也屡屡有人在山下显露法力、气机,用以威慑四周的妖鬼。 话说,许道在刚入黑山时,运气不错,他是落在了黑山的外围,并且立刻就扎下了洞府,隐藏住自己。 因此他没有在黑山中遭受到太多妖鬼的袭击,即便是有,也都被他轻易的解决。 但并非所有人都如许道一般幸运、谨慎,许多人进入黑山后,最难熬的不是其他道徒的猎杀,而是黑山中妖物的袭击。 特别是对于没有炼就身外化身的道徒而言,他们保命的手段少,肉身血气蓬勃,在妖鬼眼中就是大餐,一个不小心,随时有可能惨死在妖鬼的口中,沦为其腹中之物。 这也是各大势力会聚拢门下弟子的缘故,不然别说搜刮灵物、寻找升仙果了,除开厉害的道徒之外,其他人等都只是送给妖鬼的血肉美食。 而眼下的白骨观营地,就是在威慑、抵御即将来袭的妖物。 许道随意看了几眼,便收回心神,继续吞吐自己的灵气。 此地虽然相比于他的洞府,更靠近黑山的深处,但最多算是中部,妖鬼的数目、种类虽然多,但有阵法在,白骨观的道徒也无须恐慌,他不用太过在意。 随着阴气更盛,白骨观营地之外屡有怪异的声音响起。不过并无大碍,可见护山的阵法还是颇有用处的。 约莫二三时辰,许道调息完毕,将体内的法力恢复大半。 他以阴神之姿盘坐在石屋中,突地睁开双目,手上一掐,顿时有百十来只蚍蜉从石屋外面爬进,飞到他的跟前,不断盘旋飞舞,做出动作。 此是许道进入白骨观营地时,随机散播出去的蚍蜉,用意是探索整个营地,防止有危险出现。 而现在这些蚍蜉返回,却并没有给许道带回多少消息。 因为白骨观的营地虽大,人手吃紧,可个个要紧地方,如丹院用来炼丹的大帐,内外都设有预警的阵法,能够防止他人窥视。 蚍蜉虽然微小,但终归还是活物,并非死物,同时也不擅长隐藏气机,因此便无法进入这些地方探索。 了解到情况,许道心中暗想:“看来想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窥视一下营地中的情况,还是得要我自己出马。” 许道亲自出马,他可以动用敛息玉钩,遮蔽住气机,掩饰阴神的波动和蚍蜉的妖气,甚至能蒙蔽一些低阶的阵法。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一动: “正好一并去丹院中,打探打探尤冰的情况……也不知丹药炼制得如何?” 两年半没见,尤冰居然加入了丹院,瞧其模样,或许还学得了一手不错的炼丹技艺,这让许道略微诧异。 稍加准备,为了隐藏气息,许道只从四万蚍蜉群中挑选出二三十只蚍蜉,然后便由这些蚍蜉衔着敛息玉钩,如寻常蚂蚁一般朝外面爬去。 离开石屋时,许道记得周围还有两个道徒坐镇,他本来想直接绕开两人。 但心中忽动,转而暗暗的朝两人所在地摸索过去,准备顺路窥视一下对方的情况。 逡巡一番,看清石屋的情况,许道的心神忽地微紧。 因为附近原本应该有两个道徒坐镇,但他只看见了一人,另外一个并不在方圆几十丈之内。 这引起了许道的怀疑,毕竟两人是被沈木派过来的,而且在到达白骨观营地之后,沈木道徒对他的态度太过于友善了。 如果是其他人倒还罢,对方可能只会以为沈木有礼。 但许道不同,他和对方发生过龌龊,实在是担心对方的人品,唯恐有诈。 “得弄清楚。”许道心中暗想。 于是他竭力收敛着气息,大着胆子靠近到剩下的那个道徒身侧。 蚍蜉爬在地上,连窸窣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留守的道徒是两人中的男道徒,对方兀自盘坐在一块青石上,双目微阖,像是修炼。 但许道靠近后发现,对方身上并没有灵气的波动,显然只是在闭目养神,或是在装模作样。 这令许道更加疑心。 暂时不知另外一个女道徒的去向,许道按捺着心思,令蚍蜉趴在此人身侧,耐心的等候起来。 小半时辰过去,林中光线稀少,阴气更盛。 突地,四周响起脚步声,立刻引起了许道的注意。 盘坐在一块石头上的男道徒也抬起眼帘,往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那里走出一道身影,正是之前那个女道徒。 对方直接来到男道徒的身侧,压低声音说:“对方可有动静?” 男道徒听见,当即摇头,并说:“那人一直待在石屋里面,偶有蛊虫进入其中,但并没有蛊虫飞出,颇是安分。” 他似乎在宽慰女道徒,说:“不用太过谨慎,就算他发现四周少了一人,也猜不出个什么东西,只会以为你暂时离开。” 听两人的对话内容,明显是在议论许道。 许道晃了晃蚍蜉的两根触角,立刻将周身气机压得更死,二三十只蚍蜉和敛息玉钩宛如融为一体,毫无气息波动,石块一般。 女道徒松了口气,她手上法诀一掐,施展出了一招隔音法术,将周身一丈笼罩住,能有效的防止他人窥视。 但两人不知的是,许道此时就藏匿在石块之下,恰好被包裹进法术里面。 女道徒开口:“不到一个时辰,护山的阵法就会乱掉,到时候会有妖鬼来袭,你我须得小心一些。” 男道徒话声微凝,说:“不是说只制造混乱,放入几只妖鬼么,为何还要牵动阵法?” 女道徒听见,反过来宽慰男道徒,说:“阵法罢了,得手之后沈师兄他们自然会安排好。如果阵法不乱,却有妖鬼进入营地,未免太过意外一些。” 听到这里,许道心中古怪,顿时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那男道徒细思一会儿,咬牙说:“罢了。事已至此,待会儿阵法一乱,妖物定会横行营中,你我切勿小心!” “知道!”女道徒回答,她又压低声音道:“等会儿混乱一起,你我就带着那白蛊道人,往灵窖那里跑去。” “此是何意?” “不知。可能是想除掉此人,栽赃陷害,也可能是想拉拢此人……这白蛊道人来的真是巧妙。” 男道徒话声有些犹豫:“对方可是炼气中期的道徒,而且肉身还不在,也不知沈木师兄他们究竟准备如何安排……” 女道徒毫不在意的说:“在意这个作甚,像你刚才所说的,到时候阵法一乱,妖鬼横行,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你我担心自己便是。可不要好处还没有得到,性命就先丢了。” 二人又窸窸窣窣谈论了许久,让藏在一旁的许道听了个明白。 原来在白骨观的好手离去后,营地中人手匮乏,修为高深的只剩下三个中期道徒。 这三人负责维持秩序,看管阵法,以团结剩下的数十道徒,保保存白骨观的人马。 但是这样一来,几人不入黑山深处,也就没有了发大财的机会。 于是沈木三人私下拉拢着道徒,准备制造妖鬼袭击的事件,混乱营地,然后侵吞营中的积攒下的丹药、符钱、灵物。 须知偌大一营地,早在建立之初就开始积攒符钱、符咒、丹药……十来天下来,为数众多。 现在虽然大部分已经被墨纹等头头带走,但遗留下的部分也是一笔巨款。 这要是落到沈木几人头上,足够他们今后二三十年,甚至是百年之用。 听得男女道徒议论,许道心中暗想:“或许沈木这厮之所以愿意留守营中,打定的主意便是此事。” 宁为鸡头,不做凤尾。 与其进入黑山深处打生打死,还不如就留在营地内,直接中饱私囊,侵吞道资,既方便轻松,也没有多大的风险。 甚至他们胆子再大一些,完全可以毁掉整个营地,将所有的财物瓜分干净。 唯一让许道疑惑的是:“莫非离开黑山时,观中道士不会对众人进行搜身?” 不过这一点不用他在意,他需要在意的是沈木几人究竟准备待他。 细细一思,许道心中冷笑着,杀意出现。 沈木这厮为了能够得到好处,都敢引妖物袭营,绝不会慷慨到用财物来拉拢许道。 多半是担心把许道挡在营外,等计划开始,许道会成为变数,甚至是趁机杀入营,抢夺他们的好处。 与其这样,他们还不如先迎许道入营,以礼相待,麻痹许道。 然后等许道放松下来,再坑杀,栽赃陷害给他。 如此一来,沈木几人既可以将突如其来的风险消弭掉,又多了一个背锅的人选,可以把阵法失效的原因怪罪在舍诏头上。 许道在心中暗想:“原以为沈木这厮只是内残外忍,却没想到还有如此心思。” 不过这厮却是挑错了暗害的人选。 许道静静听着男女道徒的对话,等到对方议论完毕,撤掉了法术,两人先后打坐时,他便控制蚍蜉从青石底下钻出,往石屋爬回去。 一回到石屋,许道将阴神现出,他踱步思索了一下,心思顿定。 许道即可盘坐下,也开始吐纳养气。既然待会儿有事情要发生,他自然得将状态调整到最好,以应对变故。 吐纳中,许道又睁开了眼睛。 他从屋外摄入一片枯叶,用真气在上面刺出一列小字,随即就扔在地上,由一队蚍蜉衔起。 小股蚍蜉爬出了石屋,径直往丹院的方向爬去。 …… 半个时辰后,石屋外忽地传来话声:“白蛊前辈可在?” 话声正是那屋外两人中的女道徒。 第七十六章 灵窖符钱 许道待在石屋中,听见屋外的人声,他缓缓收工,阴神澄澈无比,灵光闪闪的,显然已经将法力完全恢复,状态也调整到了最好。 同时屋内的四万只蚍蜉也得到了休养,消化完血肉、灵气,一只只杀气腾腾的,只等着再痛饱一餐。 许道心中闪过一些计较,然后方才出声到:“某家在,何事?” 屋外当即响起那女子的慌声:“白蛊前辈,营地骤乱,人手缺少,我等不得不请前辈出手相助啊!” 许道见对方口中所说,果如他先前偷听到的,顿时心中冷笑,然后身子一闪,附身在蚍蜉体内,卷着虫群钻出了石屋。 许道化身虫躯,气质诡异,现身在两人跟前。 他先是升上半空,装模作样的眺望着,果真发现白骨观营地中火光大作,同时还有兽吼、尖叫声响起。 原本勾连呈线的石墙上,不少位置的白焰熄灭,阵法出现了破绽,阻拦不了妖鬼,骤然让妖鬼袭击进了营地中。 整个白骨观大营都被惊醒,只是现在声色稍弱,尚未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但随着妖鬼的来袭,道徒的死亡,营中血气弥漫,只会将更多、更强的妖鬼吸引过来。 甚至一不小心,若是从黑山深处吸引来更强大的,甚至是炼气后期妖物,只怕除了几个炼气中期的道徒之外,其余人都难逃一劫。 许道将营地局势皆数收入眼中,然后才打量向的两个道徒。 这一男一女脸色发白,目中带着焦躁和惊慌,明显也不是假装出来的,同样在忧心两人自己的性命安危。 “桀桀!”许道化身白蛊道人,口中发出桀笑,说:“妖鬼袭营,不知要死多少人。何事需要某家相助?” 那男道徒连忙踏步走出,语气急促的说:“刚得沈师兄的传令,此番营地阵法失效,灵气中断,我等需赶快去灵窖中取得符钱,修补阵法!” 许道不动声色的问:“沈木道友何在?” 男道徒拱手回答:“沈师兄等人正在阵法边界除妖,妖势汹汹,一旦我等取得符钱,师兄将与我等在符院大帐处汇合!” 白骨观营地阵法的核心就是符院大帐,这点许道在偷听两人对话时就已得知。 女道徒似乎心急,出声催促说:“前辈,我们距离灵窖最近,那里的师兄弟惨遭妖鬼杀害,无有回应,我们得赶快呀!” 也不知两人是不是有表演的天赋,无论是表情动作,还是声音呼吸,全都表现的心急如焚。 许道做出略加犹豫的动作后,一挥手,当即出声:“可!快快带路。” “多谢白蛊前辈!”“前辈大善!” 男女道徒面上都大喜,两人连忙指着东南方向,领路而去,许道则是驾驭蚍蜉,腾飞在他们身后。 半刻钟不到,众人便进入林中,身前出现采矿场一般的景象,并有一隧洞口似的窑洞出现在他们眼中。 地上横尸数具,血流一地,个个都是身穿白骨观道袍的弟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妖鬼的血迹,但并无尸体。 灵窖者,寻龙点穴,掘地取土,于灵脉中构筑窑洞,用于存放炼制好的新钱,使之积蓄灵气,养生钱为熟钱。 许道此前并没有接触过灵窖,但符院中每每炼制出新的符钱,都会挑选道徒搬运生钱入灵窖,同时还会开窑取出养好的熟钱。 他在符院中做工时,经常听人议论此事,也就立刻认出了这里。 身旁的男女道徒看见眼前一幕,面色陡变,说: “此地是营中储藏符钱的地方,灵气浓郁,极易吸引妖鬼前来!” 男道徒咬牙说:“不管了!我们快快进入灵窖中,先取了符钱送到山下。” 许道听见两人的对话,也出声附和:“可!” 话说完,男女道徒当即大踏步的往灵窖中冲去,片刻迟疑也无。许道瞧着他们的动作,却是心中轻笑起来。 此地是灵窖不假,地上的尸首也不假,可两人在见到现场之后,未免太过于勇敢了。 他们半点迟疑都无,立刻就冲向了灵窖,丝毫不担心附近还有妖鬼存在。 除非……现场几个死掉的道徒,并不是被妖鬼所杀。 许道偷瞥着地上尸首,顿时发现地上尸体都完整,压根不像是妖鬼所致。 等到走入窑洞中,男女道徒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惊慌的做出动作,掏出符咒、打出护体法术,小步小步的走在隧洞中,如临大敌。 瞧着两人模样,许道忽地出声:“内里并无妖物,大胆前进便是。” 男女道徒听见许道的话声,目中微怔,有些惊疑。 “桀桀!”许道作出笑容,伸手一招。 一股蚍蜉突地出现在两人跟前,是从隧洞深处飞回的,其绕着男女道徒盘旋一圈,然后便融入大股虫群之中。 早在瞧见灵窖的第一眼,许道就暗中散播出蚍蜉,令其侦查四周,并钻入窑洞内探看。 若非察觉到灵窖中当真无人,也没有埋伏,他才不会直接踏入此地。 男女道徒看见从隧洞深处飞回的蚍蜉,面面相觑,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们压着语气,纷纷说:“道长好手段!” “可能是妖鬼被守窖的道徒驱走了!” 两人顿觉虚惊一场,也来不及想太多,继续硬着头皮往内里奔去。 复行数十步,又有两具道徒尸体出现,其惨死于隧洞的两侧,似乎是看管灵窖大门的弟子。 一扇青石削成的石门堵在了他们身前,其上烙印着种种符文,布设着阵法。 许道并未擅自推开或是击打阵法石门,而是等着旁边的两人说话。 “沈师兄已经传我秘令,我这就开启灵窖!” 女道徒当即站出,她一边说着,一边掐动法诀,手上灵光闪烁,当即就往灵窖石门上打去。 轰!石门当即震动,门上符文扭曲,立刻朝内里开启了 石门一开,一股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令许道的精神都为之一振。这灵气的浓郁程度,比他在白毛风窟中见过的还要高! 脚步响动,男女道徒立刻走入灵窖中,许道心中略思,也驾驭蛊虫钻了进去。 进入灵窖后,许道发现窖中也布置着阵法,并且和石门上的不同,更像是聚灵类的法阵。 不过细细一瞧,他又发现了不同。 窖内阵法汲取灵气的力度太过强横,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灵气从地脉中被抽出,源源不断,远远超出灵脉可以供给的。 如此的力度,估计要不了多久,此条灵脉就会被榨干,再也无法汇聚灵气。 “竭泽而渔,难怪这里灵气浓度如此之高。”许道心中暗想,但他也没怎么在意。 这里是黑山,不是白骨山,道徒们压根不会考虑细水长流的做法,自然是雁过拔毛,先榨干再说。 咔咔!几声轻响,灵窖中的数口木箱顿时被开启。 一枚枚红艳艳、灵光闪闪的钱币,忽地出现在三人眼前…… 第七十七章 袖中囊袋 许道瞧着木箱中的符钱,再扫视灵窖中,发现窖中赫然有近百口木箱。 此种木箱他见过,大小、格式和符院中的储钱的箱子相似,一箱可装符钱千枚。 想到这点,许道心神跳动。 千枚一箱,百口箱子,也就是说,此地最多可藏符钱十万枚! 咔咔咔!声声响动,许道立刻操控蚍蜉,将现场所有的箱子都打开了。 但是箱子一开,他的心神微滞,心中欲念顿熄。 只见百口木箱中,除开两个道徒打开的两口,其余箱子内里全都是空荡荡的,别说灵气满满的熟钱了,连灵气不足的生钱都没有! 两个道徒察觉到许道的动作,他们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异色。 男道徒主动开口,冲身旁的女道徒说:“灵窖中的符钱就剩下这两箱,其余的都被头头们带走。我提一箱,你提一箱,!速速下山!” “甚好!”女道徒听见,连忙点头回应,她也没有施展法术,直接用手搬动起木箱子。 两箱符钱,总数不过两千枚,并且都是最低一等的赤铜符钱,并无更高级别的白银符钱、黄金符钱。 许道扫视着灵窖中的男女道徒,心中思忖起来:“两千枚符钱,就值得沈木这厮做出如此大的动静?” 许道此前拿出阴髓肉芽时,此物可增长道人一年的修为,价值半千,也就是五百枚符钱。 对于此物,沈木那厮并未流露出明显的觊觎之色。 并且中期道徒的月钱有三十枚,一年三百六十钱,两千符钱也不过沈木这厮五六年的俸禄而已。 其数目虽然不低,但远远谈不上巨款,不值得沈木冒如此大的风险。 并且对方还有同伙,需要分润给他人。 许道心中跳出想法:“莫非灵窖中的财物已经被搬走了?” 此地的道徒多半是被沈木所杀,若是对方提前把符钱取走,也是有可能的。 但这样一来,沈木何必要先引诱许道来灵窖中走上一遭,然后再引至符院的大帐……而不是在灵窖中直接坑杀许道? 许道心中细细思索着,旁边的男女道徒忽地出声,催促到:“白蛊前辈,我们赶紧走罢!” “阵法须得赶紧修复起来。” 听见两人的话声,许道顿时从思忖中回过神来。 他望着眼前的两人,心神微怔,忽地轻轻笑起来。 许道之所以愿意主动跟着两人来到这里,一是因为他初到白骨观营地,蚍蜉没能探清营内布置。 二是即便他自己寻得灵窖所在的方位,灵窖中也肯定会有阵法布置,用来防止他人的窥视和窃取。 结果当真不出许道所料,此地入口、内壁处的确都有阵法,非是他轻易就可以打破的。 但眼下阵法已破,灵窖洞开,许道何必再和两人虚与委蛇,甚至是继续被对方牵着走? 许道哂笑一声,他化作的人形虫躯蠕动,发出闷声:“不急不急,你二人可还有话,要仔细对某家说?” 见许道不动,反而说出莫名其妙的话来,男女道徒眼中均是微怔,他们俩的心头都弥漫起不对劲的感觉。 “莫非这厮瞧出了不妥,或者是见财起意?” 两人的目光交汇,并分别看向对方怀中的钱箱,眼里充满了惊疑。 灵窖一时安静下来,蛊虫组成的人形只是紧盯着对方,不发一语。 现场几乎落针可闻。 女道徒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的小脸煞白,抱着木箱子的手臂微颤,有些惹人怀疑。 倒是旁边的男道徒依旧镇定着,此人在脑中琢磨: “按沈木道徒交代的,两千枚符钱不多也不少,刚刚好能够用来掩人耳目,并且不至于让人恶向胆边生……此人是何意,莫非是在诓我们?” 他暗自呼吸一口,作出懵懂色,疑惑的向许道发问: “白蛊前辈说甚?” 见两人没有第一时间吐出真相,许道也难得再和对方搭话。 该知道的内情,他都已经偷听的差不多,且眼下也不是可以拖延时机的时刻。 “善。” 蚍蜉飞舞,许道蛊虫化作的人形陡然溃散,其融入大股虫群中,并传出一道叹息似的闷声:“请就戮。” 一听见许道的话声,男道徒立刻就感觉头皮发麻,他的眼睛陡睁,提声就要轻喝。 但许道在才出声说“善”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运转法力,将五毒戮妖术施展了出来。 嗡!一道乌光匹练被许道打出,瞬间激射向男道徒。 噗呲!一声脆响,仅仅一个刹那。 男道徒口中的文字还没有喊出,他的头颈就折断,脑袋掉下,尸首立刻两分。 等人头落地,砸出了一个血坑,现场才响起他的惨叫声:“啊!痛痛痛!” “痛煞我也!”一道虚影自人头中跳出,口中叫到:“好狠的法术!” 可不等男道徒的阴神再次尖叫,五毒戮妖术打出的乌光在半空一盘旋。 呜呜的,又立刻将其阴神绞杀成了碎片,腐蚀成一道青烟。 青烟飘散,许道突然之间出手,立刻将男道徒打死,并且是打得神形俱灭,半点生机也无。 出手的同时,他还四散蛊虫,一边将灵窖的出口封堵住,一边又是一道法术打出,朝女道徒扑去。 蛇形气劲呲溜缠上,一下子将女道徒的躯体缠住,束缚住其双臂,连手指也禁锢住。 使得女道徒的身子蜷曲反弓,胸脯突出,露出了傲人的身材。 砰!她怀中抱着的钱箱也因此掉落下,同身旁男道徒的人头同时砸在地上。 女道徒亲眼见着同伴身死,自己又骤然间被许道用法术束缚住,其小脸吓得煞白,娇躯不停发颤。 “饶命!前辈饶命!”她当即失声叫出。 许道停住动作,复问一句:“还有话要说?” 见许道没有立刻下手,女道徒心中一松,她脱口就喊:“前辈松开法术,我必知无不言……” 可这话一说出来,蚍蜉群中又响起了幽幽叹声。 听见叹声,女道徒心头咯噔一跳,生出慌意,她惊叫到:“前辈,我……” 可是她才吐出三个字,就又有乌光扑面而来,毫不留情的割了她的脑袋。 紧接着也是一道虚影从人头中跳出,其落在灵窖中,赫然是女道徒的阴神,她面目扭曲,疯狂的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 同时此女阴神不管不顾的朝着灵窖外逃去。 但灵窖早已经被许道用蚍蜉封锁,即便此人的阴神动作迅疾,依旧被挡在了灵窖中。 嗡嗡! 许道打出的乌光微顿,其轻轻一跳,立刻又落在女道徒的阴神上,顿时将其搅碎,腐蚀成了第二道青烟。 两道青烟飘过,灵窖中彻底的安静下来,仅剩许道一人活着。 这时南柯蚍蜉盘旋在对方的尸首上,方才传出许道的话声,叹息似的说: “要说话就要早点说。” 打杀掉两人,许道望着地上的两只钱箱,心中暗道:“两千钱也算是一笔收获了。” 他一边摄起钱箱,一边打落下一股蚍蜉,令蚍蜉帮其摸尸。 一些杂物顿时从男女道徒的身上被搜了出来,当许道不抱期望的检点财物时,突有一囊袋从女道徒的袖中掉出。 此物荷包大小,颜色灰扑扑,蚍蜉打不开…… 第七十八章 两万符钱 许道摄起囊袋,左右观摩,发现此物真的是和凡物一般,不过袋子口却是扎的非常紧实,即便是用上巨力也无法扯开。 “这是法器?”他心中跳出一个念头,转而将真气输入囊袋之中。 果如许道所料,真气一入袋子中,立刻就被吞噬了,原本灰扑扑的囊袋也变得灵光闪闪,好个神异模样。 发现袋子并未有异状出现,许道琢磨一下,又将一个念头探入袋子中。 立刻,袋子中的情形出现在他“眼里”,其空间之大,储物之多,绝非一小小荷包能够盛下。 见此一幕,许道心中惊喜到:“果真是法器,还是储物袋。” 仙家可以炼制法器,而法器非独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用于争斗杀伐的器物,亦有摇钱树、聚宝盆、储物袋这等辅助器物。 其中储物袋便是一种纳须弥于芥子,外表仅仅是方寸口袋,内里却有数尺、甚至数丈空间的袋状法器。 道人可以用此法器来盛放东西,随身携带大量的杂物、灵物。 当然,世间也并非只有储物袋才可以存放东西,不少法器都可,但储物袋此种法器专用于存放东西,其价格低廉,算是存储类法器中最低级的一种。 并且因炼制手法的不同,各储物袋的功效也可能不同,有的能存活物,叫豢兽袋;有的能存鬼物,叫养鬼袋;有的只能存灵物,叫储灵袋…… 还有的储物袋则是可以隐藏袋中的物品,其自身也是形如一普通的布袋,能被道人缝在袖口中掩人耳目。 除非有人主动向其中注入真气,否则其他人难以得知此物是法器。 譬如许道手中的这方储物袋。 他把玩着手中灰扑扑的袋子,将念头、真气收回,袋子的小口立刻扎紧,变成了灰扑扑的普通袋子。 等他再次注入灵气,储物袋则又打开,显露出内里半丈左右的立方空间。 许道拿着此物,心中一时喜悦。 眼前这方小袋子,可以算作是他的第一件法器了。 毕竟之前从喻阳炎手中得到的潜龙剑,先是剑身被煞气污秽了,后又被许道制成剑匣,只能充当底牌使用,至今还未拿出示人过。 而眼前的储物袋却不同,其品级不高,许道连炼制都不用炼制,随身佩戴就可以使用。 他持用此袋,今后在黑山中搜刮得到灵物,可以直接装在袋子中,随身携带着,甚是方便。 忽地,许道琢磨起之前想过的事情。 他在心中暗道:“此袋的外表如同凡物,可以压制内里灵物的气息,莫非沈木这厮就是想要用此物偷带符钱、灵材?” 许道猜想的正是。 此物乃是沈木特意请人炼制的一件法器,其前前后后搭进去了将近十年的俸禄,也就是近三千枚符钱,比灵窖中的两箱子符钱还要多。 而寻常的末等法器,也不过才千余符钱、甚至是数百符钱就可以采购一件,储物袋亦是如此。 沈木之所以会花费如此之多,其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家的储物袋能够隐藏内里的灵物,形如凡物,不似法器。 这就能让他的袋子不被其他人察觉到,甚至瞒过阵法。 并且沈木也不是专门为了黑山之行准备的,而是为了就在白骨观中使用。 袋子一炼成,沈木每每帮符院搬运生钱时,他都会暗自携带一批生钱进入灵窖中,用以替换掉窖中的熟钱,进而中饱私囊,暗中偷盗符钱。 只是沈木请人炼制的储物袋终归是末等的、是方不入流的法器,这袋子虽然能够隐藏符钱灵物,但以符钱论,其内数目不可超过三百。 一旦袋中符钱超过三百,此袋在道人眼里尚且还是凡物,但却瞒不过白骨观灵窖中的阵法,一出灵窖大门就会被阵法检测到。 这也就导致沈木在炼成法器后的一年时间里,总共才偷盗符钱一千余数。 并且在第三次时,他所装的符钱过多,还差点引起看守道徒的注意,险些让事情败露。 如今来到这黑山中,又恰逢营地中的道徒出走,没有炼气后期的道徒坐镇,沈木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欲念,准备玩一票大的! 而他之所以要让人先引许道进入灵窖,便是想许道进出一下灵窖,在灵窖中留下踪迹,被阵法烙印身影。 这样一来,等到符钱失踪、灵窖被盗的事件爆出,沈木就可以将此事栽赃到许道的身上。 并且沈木原本是要从营中挑选一人进行陷害的。 他还想再挑选一人,等到要出黑山时,由对方携带着储物袋离开,这样就能免掉他最后的一丝风险。 以免袋中的符钱过多,不小心被道士们用神识发现。 不过这样一来,沈木自忖风险太大,也难以骗住手下的道徒。 好在许道的及时出现,让他有了更好的人选。 选许道作为替罪羊,沈木不仅不用在黑山中把手下灭口,又因为许道是外人,他即便斩杀不了许道,只要能将许道逼走,其计划也就成功了。 如此一番布置,沈木自忖自己算是心思缜密,计划周全了。 但可惜的是,他遇见的是许道。 ……………………………… 许道对于沈木的计划不甚了解,不过他知道自己要发了! 他摸索着手中的储物袋,心中略微怀疑:“也不知这袋子究竟能否瞒过筑基道士的神识?” 不过略微思忖,许道就将这个问题暂且放下。 因为就算这方储物袋无法瞒过筑基道士的神识,他也不可能将袋子,或者是里面的东西扔掉。 要知道储物袋中可不是空荡荡,而是灵光闪闪,符钱叠叠,粗略一数,其数目至少过万,有可能接近两万。 而两万符钱,相当于中期道徒五十六年的俸禄。 也就是说,以许道现在的修为,他单靠俸禄,需要不吃不喝的积攒将近一甲子,才能攒出两万符钱。 许道心神振奋:“有这两万符钱在,或许直到筑基境界,我都可能不缺符钱用。” 似乎是感应到他的喜悦,南柯蚍蜉们也沙沙声大作,显得同样有些兴奋。 灵窖中,许道扫视周围,心中暗道:“好处到手,是时候该离去了。” 他使用储物袋将,嗖的一下就将地上的东西扫了个空,包括两箱子符钱,以及男女道徒身上的符咒。 随即他将储物袋扎紧,直接和敛息玉钩绑在了一起,两者结合,好似一个挂着吊坠的普通布带,甚是不起眼。 见此一幕,许道心中轻咦,似乎想到了什么。 但是不等他过多思考,忽地有蚍蜉迅速飞入灵窖中,动作急促,警示许道…… 第七十九章 抢完就走 许道进入灵窖后,依旧在灵窖外留有蚍蜉作为警戒,最远的甚至被他派出了一里之地。 这便是豢养群虫的妙处。 如今得到蚍蜉的警告,许道心神一紧,他当即毫不犹豫的卷起储物袋,驾驭蚍蜉呜呜的钻出灵窖,朝着隧洞外面窜飞出去。 而在灵窖外,怪林中。 正有一高大的身影,其浑身火光闪烁,脚踏大地,一步一丈的往灵窖飞射过来。 此人不是其他,正是沈木。 沈木这厮虽然事先就定下了计划,与两个道徒商量好,让两人先引许道入灵窖,取了东西再到符院大帐和他汇合。 但这厮不甚信任他人,喜欢亲力亲为,甚至连看守灵窖的道徒,以及灵窖中的两万符钱,都是他亲自下的手脚、亲手装入的储物袋。 就在刚才,沈木稍微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他为免有意外发生,等不及之后再在符院大帐中汇合,自行就先往灵窖冲过来。 一边飞奔着,沈木一边在心中暗想:“传给两人密令没多久,应是还在灵窖中,就算两个家伙敢携宝私逃,也能被我堵住。” “只要两人能带着白蛊那厮进出一番灵窖,并且成功拿出符钱,事情就算完成了,再有意外发生也不怕!” 沈木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将法器储物袋拿到手,并且其中还会装满红彤彤的符钱,他的心头就一阵炙热。 “该死!要是能直接用储物袋把符钱装出来就好了,也就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沈木在心中咒骂着白骨观的防范手段,越接近灵窖,他心中也就愈发紧张、喜悦。 话说白骨观的防范再是严密,依旧被他沈木逮住了漏洞,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哈哈!”沈木在心中畅想到:“两万符钱,怕是炼气后期的道徒在黑山深处打生打死,也难以赚到。” “得了这笔符钱,之后再买些奇物,请上炼器的好手将储物袋重新炼制一番,增加下袋子的敛息效果,就可以从白骨山的灵窖中取出更多的符钱……” 一时间,沈木自觉他抓住了机会,道途可期。 等沈木奔至灵窖隧洞口,他往前一看,忽地发现隧洞口正源源不断的喷出怪虫,正是许道驾驭蚍蜉飞出。 沈木目光微怔,张口就叫:“白蛊道友,我来接应你……”他向内看,想要看到自己安排的两个道徒。 但是沈木话声停住,他忽地在虫群中看见了自己熟悉的事物,正是他的储物袋! 此袋子被几只蚍蜉衔着,藏在虫群中,和蚍蜉群一起嗖嗖的飞着。 眨眨眼,沈木还以为是自己太过激动,出现幻觉了,但他往隧洞内看,并未看到另外两个道徒的身影。 而且许道的蛊虫一飞出,压根就没搭理他,呜呜的就往山下飞去,直接无视了沈木。 “这是!”沈木心头一悸,瞬间反应过来,明白自己并没有看错。 他心头的激动和喜悦瞬间消失,顿觉手足冰凉,头脑都发懵。而许道此时正头也不回的往山下狂飞而去。 “竖子坑我!”沈木好歹是炼气中期的道徒,半息不到的时间,他就从发蒙中回过神来。 其勃然大怒,望着半空中蠕动的虫群,须发上竖,浑身的气血翻滚沸腾。 沈木怒吼:“撮鸟,还我法器!” 此人咆哮着,身上的法力涌动,彤彤如火,红光涌起二三丈,直直的朝许道飞扑过来。 许道也是才从灵窖中飞出,尚未飞出多远,两人相距百步而已。 他听见身后沈木的吼声,顿觉对方可能是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也不再闷头飞窜,而是张口呼到:“无须沈木道友接应,道友还是快快下山除妖!” 沈木听见,胸中怒火更灼烧,他厉吼到:“贼子!留下与我一战!” 其人吼声如象,应是用了法术,骤然震慑四周,宛如在许道的耳边炸响一般,吓了许道一跳。 好在两人相距的距离也不算太近,沈木的象吼法术并未影响到许道的奔走。 许道回头顾看沈木,发现对方脚步如飞,速度居然和他一样,而且奔走在林间、山石上,完完全全的如履平地。 再看对方顶上沸腾翻滚的气血,许道心神微惊:“这厮修的居然是武道!” 难怪许道两次见对方时,特别是在这黑山之中,沈木都是直接以肉身出现,而没有携带阴兽。 此人修行的并非是阴神,而是肉身,无须阴兽,也无法炼制身外化身。 望着对方顶上凛冽阳刚的气血,好似烈火烹油一般在沸腾,许道目中露出凝重之色。 他如今虽然步入了炼气境界,但阴神尚未炼入阳气,纯阴一团,颇是畏惧武道之人的气血,甚至只要他的阴神敢脱体而出,赤裸在天地间。 沈木的一声怒吼,就有可能震散他的阴神。 好在许道是驾驭着阴蛊出行,有蚍蜉作为他阴神的掩护和寄托。 同时许道在心中一时庆幸起来:“幸好没有被两个家伙拖延时间。” 若是他在灵窖中稍微耽搁一点,指不定就会被沈木堵个正着。 到时候隧洞中狭窄,沈木这厮还是修行的武道,气血惊人,又会象吼法术,可以震慑四方,恰好能够克制住许道的蛊虫。 虽说许道性命是可以保住的,但他多半无法将储物袋带走,甚至一个不小心,连辛苦豢养出来的蚍蜉也要被对方吼杀干净。 好在刚刚在灵窖中,许道出手果断,这才使得沈木即便是突袭而来,也没能将他堵在灵窖里面。 两人你追我赶,法力汹汹,山林中好似燃起了大火一般。 沈木追赶着许道,其心中越想越气。明明他计划许久,甚至为了防止意外出现,还提前赶往灵窖这边。 可谁知道,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其苦心经营谋划的好处,居然被一路人叼走。 沈木气得目眦尽裂,他横冲直撞的,一步一个脚坑,能跨出两丈之远,周身真气燃烧,疯狂的拉近和许道之间的距离。 此时尚在白骨观营地中,营地阵法虽破,但也只有几处边界能出入,沈木自觉自己还有机会! 而许道驾驭着蛊虫下山,也并非在盲目奔走,其目的十分明确。 忽地,一大帐出现在许道的视线中,此帐正是他之前来过的丹房。 第八十章 携手杀沈木 许道之所以要来丹房大帐,自然是为了其中的一人。 此时白骨观营地已经陷入动乱之中,丹房大帐外正有数个道徒奔走,个个披头散发的,身上灵光涌起。 许道来到此地,立即就吸引到对方的注意,但是沈木之前领着他在营地中走过一圈,几个道徒都对许道记忆尤深,只以为许道是在担心自己的丹药,特意前来收取。 可当沈木出现在许道的身后,展现出一副怒发冲冠,拼死追杀许道的模样时,其他道徒顿时又惊疑起来。 沈木远远望见丹房,看见了其他的道徒,他心中大喜,当即吼出声音:“拦住这厮!” 但几个道徒之前还见到过两人友善的场景,如今却又发现两人反目成仇,他们脑子也是一时发懵,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只是炼气前期的修为,而许道却是炼气中期,几人不敢随意阻拦许道,唯恐避之而不及。 看见丹房道徒的表现,沈木身上血气涌动,怒意满满,他恨声喝到:“白蛊道人扰乱营地,偷盗财物,毁坏阵法!令尔等速速擒拿!” 可许道听见了,也张口就呼到:“贵观沈木道徒私开阵法,监守自盗,栽赃忠良,意欲杀人灭口耶!” 听见两人的对话,丹房的道徒更加惊疑起来,面面相觑的。 “这厮又是从何得知?”沈木被许道叫破了心思,也是心神顿跳,但他立刻就压这股情绪,转而吼到: “贼子血口喷人。若是如你所说,你可敢止步,和我好生议论议论?” 此时丹房的道徒因为营地遭袭,本就处于惊惧中,乍一听见动静,已经全部从营帐中钻出,站在外面望着奔来的两人。 好在现场道徒的人数不多,依旧是之前的六个。 有人听清两人对话,扬声叫到:“沈木道徒所言正是,还请白蛊前辈快快停下,好生解释。是非公道自有论断啊!” 可是整个营地都被沈木和另外两个炼气中期的道徒掌控着,许道要是不想办法赶紧脱离此地,待会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压根没有搭理对方,依旧兀自往丹房奔来,并阴测测的发声: “谁敢拦路?拦路者死!” 这话说出,且一批蛊虫嗡嗡的飞来,声势惊人,顿时唬得丹房道徒们纷纷闭嘴不言,面上惊惧,一时迟疑起来。。 唯有当中一人,其刚从营帐中走出来,手里还捏着片树叶,面上眉头皱起,目中惊疑,可却没有太多惧色。 此人正是尤冰。 她瞧着乱飞的蛊虫,眼中异色闪闪,像是在寻找什么的样子。 与此同时,终归有道徒瞧着自己这边人数众多,又发现沈木在追杀许道,其脸上的惧色稍褪,心中闪过计较,咬牙出声说:“白蛊前辈且先止步!” “诸位道友出手呀!先拦住这个外人。”此人是个女道徒,对方提声叫着,手上当即掏出一张符咒,打出了火焰。 火焰在半空中划出弧线,遥遥落向许道,意欲挡住许道。 “找死!”许道喝着,他望见对方打出的法术,当即将虫群两分,令蚍蜉从火焰的两侧飞过。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几十只蚍蜉被火焰烧死。 而这时,许道已经奔至丹房,他骤然提速,蚍蜉立刻铺天盖地的飞临对方,即将雨水似的拍打在六人脸上。 丹房道徒大怖,纷纷掐动法术、打出符咒,或是想护身,或是想逃窜。 这时许道厉喝:“死来!” 他藏在蚍蜉中的阴神将法力一转,当即有一道漆黑匹练吐出,嗖的一下就割了六道徒当中某一人的脑袋。 对方正是刚才敢出手阻拦他的道徒。 “谁敢动手!” 听见这狠话,还亲眼看见一个同门身死,其他的道徒纷纷惊惧。 他们唯恐自己的小命不保,动作微怔,连忙散掉了攻击的法术,但也没有束手就擒,二是纷纷掐动护身的法术。 一道道灵光在现场生活,红黄蓝绿,纷纷罩住几人。 就是这一迟疑,许道的蚍蜉虫群已经彻底近身,嗡嗡声大作,将六个道徒包围起来。 每一个道徒身侧,都有千余只蚍蜉环绕。蛊虫趴在他们的护体灵光上,消磨着他们的法力,防止他们有多余的动作。 而尤冰也待在其中,她同其他道徒一般打出了法术,护住自己。 但令她惊奇的是,其身旁也有怪虫在飞动,可虫子并未干扰她,仅仅是将她围住,不仅没有限制她的动作和视野,更像是在护着她一样。 这令尤冰目中神色古怪,她望着四周的蚍蜉,摩挲一下手中的树叶,面上不仅没有惧色,连平日里清冷的表情都缓和许多。 “啊!”这时现场又响起尖叫声,是那个人头落地的女道徒。 “痛痛痛!”对方的阴神从头颅中跳出了,但又被蚍蜉缠绕上,正遭受着疯狂的啃噬,痛不欲生。 这令其他道徒更惊恐,他们一时间只敢耗费法力来维持护身的法术,而不敢再做出其他动作,生怕惹得许道怀疑,招来打杀。 许道裹住四个道徒和尤冰之后,也没有再逃窜,他准备尝试以五人为人质、挡箭牌,看能不能拿捏住沈木。 此时定下神来,许道望向被蚍蜉啃噬的阴神,忽地发现对方的面目有些眼熟,再细细一瞧地上的人头。 对方赫然就是在丹房讥讽过许道的女道徒,姓罗名艳。 听对方叫得惨烈,许道心中厉色稍去。 两人无甚仇怨,对方也为刚才的动作付出肉身死亡的代价。他随即令蚍蜉飞开,放过对方的阴神。 嗡! 许道转而打出一道乌光,将此人的阴神直接打散,彻底终结了对方的痛苦。 此一幕出现,令丹房的几个道徒更加惊惧。 四人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想到:“这厮先杀人肉身,后辱人阴神,最后再斩草除根,让人神形俱灭,毫无反击余地!好生熟练、好生狠毒……” 短短几息时间,丹房道徒就彻底被许道吓到了,不敢有过多的动作。 随即许道命令到:“跟某家走!不走者杀!” 几人被蚍蜉严密的包围着,纷纷后脊背发凉。他们也不敢不听许道的话,顿时脚步蹒跚的,被蚍蜉群裹挟着往营地外奔去。 等到沈木追索上来,对方瞧见场上一幕,面上微惊,恼怒喝到:“尔等作甚,还不快快助我擒贼!” 只听被许道裹挟的丹房道徒纷纷发言:“沈木道徒,我等受制于贼人,无可奈何也!” 丹房道徒发现许道没有再出手,便都只是撑着护体法术,压根不想触怒许道,做出头鸟。 而许道此时也出声到:“沈木道友若是不想同门惨死在你面前,还请站在原地,勿要再有其他动作!” 听着许道的话,丹房道徒们意识到许道是要拿他们为人质,一时间纷纷在内心中破口大骂,开始相信沈木之前说的话。 可是让他们更加惊恐的事情发生了,对面的沈木闻言,忽地面上一笑,慨然说:“诸位对不住了,擒下贼人要紧!” 沈木瞧见许道竟然想用道徒来当人质,其心中大喜,动作都不带停,只想趁机拦住许道,夺回自己的储物袋。 “呔!”一股红光涌起,沈木猛冲向众人,他口中发出象吼,空气肉眼可见的翻腾起来。 音波四散,震慑四方,直接罩向许道的蛊虫。 “前辈住手!”见沈木完全不顾自己这些人的死活,丹房道徒们面上纷纷一惊。 而这时,蚍蜉群陡然缩紧,一道金光跳出,挡在了四万蚍蜉身前,护住它们不被吼声盖住。 可四个丹房的道徒身上的法术灵光都一闪,随即破灭掉,都被沈木突然的击吼散了。 “哈哈哈!” 许道因此发出了大笑声,他似乎早有准备,预料沈木有可能会痛下杀手。 “诸位,后会有期!” 嗡嗡嗡!硬抗下沈木一击,许道随即驾驭着蛊虫,朝着最近的出口狂奔而去。 瞧见吼声没有效果,许道又再次开始逃窜,沈木目中微惊,他冲着身旁的道徒喝到:“前方就是营地边界,还不快快拦下这厮!” 白骨观营地中,五院大帐呈现五角布置在山脚处,负责抵御五方。而许道已经奔至丹房大帐,再行小半里,他也就可突出阵法,彻底离开营地。 当沈木吼出声后,他忽地发现四周道徒都目光幽幽的望着他,并无一个人应声。 刚才的那一幕,沈木丝毫没有顾忌丹房道徒的性命安危,甚至使出的法术还牵连到了众人,自是没有人会愿意再站出来。 以丹房道徒为人质,许道虽然没能成功的牵制住沈木,但也成功的断绝对方会有帮手的可能。 看着四周无一个人动弹,沈木脸上狞笑跳动,心中惊怒不已。 但眼看着许道越逃越远,就要离开营地,他也只得压下心中的愤怒,怒吼一声,继续追向许道。 等沈木奔出后,丹房道徒中居然有人站了出来,对方叫到:“沈木师兄!我来助你!” 呼呼! 现场飞沙走石,许道先一步腾飞去,沈木紧随其后,最后还有一丹房道徒运转法术,也跟在身后。 原地只剩下一片狼藉,四个留下的道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着地上罗艳道徒的尸体,面上惊惧之色残留不去。 半里之地一晃而过。 因为许道大肆消耗法力,以神行甲马术加持蚍蜉的原因,蚍蜉群继续拉开和沈木之间的距离。 但拉开几十步后便又僵持下来。 身后的沈木瞧见许道已经使出法术逃奔,他心中浮出冷笑,同样也施展法术加持自己。 一道符纸在沈木手中焚烧,使得他速度再增加。同时因为他是武道修士,气力惊人,奔走腾跃间比寻常道人要快。 几乎就在许道快要奔出阵法,离开白骨观营地时,沈木怒吼一声,猛地一跳,落在了许道跟前,挡住他的去路。 “死来!”其人挺身而立,身上红光涌起,好似火焰一般燃烧,肌肉将道袍撑起,朝着许道的蚍蜉狠狠打出一拳。 随拳头而出的,便是激射的气劲,弥漫数尺,横扫向蚍蜉。 遭此一击,许道的去势顿止,只得停下,他在半空中凝聚出面孔,盯向对面魁梧的身躯。 只见沈木站在白骨观营地的石墙之前,昂首看着半空中的虫群,两眼中亦有红光涌出。 他声音都变得低沉:“逃、逃!看你再往哪里逃!” 白骨观营地阵法虽破,但上空的雾气仍在。许道无法从空中离去,只能从石墙上的几处漏洞出离去。 而最近的漏洞就在沈木身后,已经被对方用身子堵住。 若是再换个地方离去,只怕还要和对方缠斗许久,并且也可能再被对方堵住。 更重要的时,两人你追我赶如此之久,沈木这厮身为武道修士,居然大气都不喘,法力依旧充足。 许道若是想要打杀对方,应该一鼓作气势如虎,不可拖延战机。 他心中闪过明悟:“只得做过一场了!” 这是许道第一次和武道修士做过,而且对方还是炼气中期的,会象吼之术,能吼杀蛊虫,绝非之前的那是妖虎能够比拟。 于是许道也不和对方啰嗦,见比不过,他直接操控蚍蜉,打算速战速决,拼死消耗蚍蜉也要斩杀对方。 嗡嗡嗡!大股蚍蜉扑上,直接将沈木裹成一个球,并疯狂蠕动着,想要咬破对方身上的灵光。 “雕虫小巧!”蚍蜉群中传来闷声,一股红光激射,沈木自虫群中冲出,一把抓向蚍蜉衔着的储物袋。 沈木的目的也不是打杀许道,他依旧记得自己是要夺回自己的宝物。 好在许道对于储物袋也看护的紧,操控蚍蜉连连闪过对方抓取。 一回合下来,许道的蚍蜉就死亡数千,但连对方的灵光都没有击破。于是他也主动施展法术,开始轰击向对方。 正当战况胶着时,一人到来,对方出声:“沈木前辈!我来助你!” 此人正是刚才在丹房那边说要帮助沈木的道徒。 第八十一章 一同离去 许道与沈木厮杀着,他听见场外遥遥传来的声音,心中微凛。但等他一看见奔过来的道徒之后,心底里却是立刻惊喜起来。 因为来人的面孔,许道颇为熟悉。 但还有人比许道更加惊喜的,沈木此人听见有道徒赶来,他哈哈大笑着说: “道友来的正好,快快与我齐手降妖。” 只见奔来的人不是其他,正是尤冰道徒。她跨坐着一匹纸马,身量苗条,黑发向后四散着,颇具英气。 许道望见尤冰的身影,继续不动声色的和沈木缠斗,同时手上的动作更加急促,似乎显得心急起来。 沈木察觉到此一幕,立刻张口呼到:“道友瞧见虫群中的小袋子没,快将此物打落下来。” 这时尤冰赶到,她骑在纸马上,仰头看着半空中嗡嗡飞舞的虫群,目中异色连连,同时口中也应声。 “桀!多个帮手又如何!”许道操控着蚍蜉,嗡嗡出声。他当即打出一道乌光,狠狠的往沈木肉身割去。 沈木瞧见,此人当即怒喝一声,身上红光翻腾着,竟然并未躲避许道的法术,而是硬抗下来,他扑入虫群中,企图打杀许道附体的蛊虫。 见此一幕,许道心神微紧,意识到这是因为他屡次使用法术,俯身的蚍蜉已经被沈木从虫群中分辨出来。 好在他及时令其余的蚍蜉拼死抵抗,这才让附体的蚍蜉从沈木手下逃脱一命。 沈木眼见自己占据上风,举动更加肆意起来,他浑然不顾及自己的法力,挥动拳头,气血蒸腾,只想立刻将许道击毙。 与此同时,参与争斗的尤冰也开始出手,她张手就打出一道寒芒,激射向虫群,似乎企图如沈木提醒的一般,要打下虫群中的储物袋。 但不知为什么,一连两三次,尤冰的出手都落空,未能击中蚍蜉虫群中的储物袋。 不等她着急,一旁主动冲入虫群,正在和许道缠斗的沈木就心急起来。 此人在脑中计较一番,突地喝到:“道友注意!准备出手!” “好。”尤冰听见,立刻回答。 只见沈木站立在虫群中,突地停住动作,他大口大口呼吸起来,一连鼓动三次肺腑,最后呼吸悠长且深,然后身上的气血涌动,陡地吼出: “呔!”声音如象吼,惊天动地。 一阵音浪翻滚,自沈木的肉身激荡开来,瞬间波及四周的蚍蜉。攀附在此人身上的百十来只蚍蜉齐齐被震死。 半空中的蚍蜉也一时陷入晕眩之中。 “抓紧机会!”沈木招式使出,又当即喝到。 恰在这时,尤冰也做好了准备,她手中三道幽蓝色的冰锥已经凝聚而出,对准了场上,嗖的便甩了出去。 咔咔咔! 冰锥正中目标! 但目标却并不是储物袋,也不是许道俯身的蚍蜉,而是沈木的肉身。 沈木在使出象吼法术后,法力还没回转过来,他一时便未能做出反应,正正好的被三道冰锥击中了身体。 即便他修行的是武道,且修为是中期,皮膜锻炼完成,肌肉也锤炼的差不多,但依旧还是被尤冰的法术打中肉身,刺破血肉。 并且尤冰的法术不仅具有穿刺功效,一落在沈木肉身上,还迅速变作一团雾气,包裹住沈木,令其如坠寒窖,身子僵硬不能动弹。 沈木眼中露出惊愕之色,他勉强转头望向旁边的尤冰,失声惊叫到:“道友害我!” 可这时,许道的声音在场上响起:“害得就是你!” 呜呜!许道直接甩出一道乌光,施展出五毒戮妖术,继续痛击沈木,骤然击破了对方最后一层护体灵光。 随即又有大股蚍蜉迅速攀爬上沈木的肉身,将其裹成了一个蚁人。 “啊啊啊!”现场立刻响起沈木的惨叫声。 蚍蜉附在沈木身上,拼死的啃噬起对方肉身,并企图从血肉中钻入,然后结果掉沈木的性命。 一时间,大局顿定。 沈木的护体法术被击溃,肉身皮膜也被打穿,还遭受着蛊虫的撕咬,即便他修行的是武道,也没有办法再逆转局势。 现场惨叫连连,沈木痛呼着,等到他能够动作,立刻又满地打滚起来,企图将身上的蚍蜉驱走。 沈木用手指抓着面孔,将面部抓出血来,口中痛呼:“救命、救命!道友饶命!” 这时半空中的蚍蜉凝聚出身影,低头看向他,口中只是到:“聒噪。” 话声一落,蚍蜉再度扑上,压住了对方的挣扎。 但就在这刹那,沈木睁眼看清了蚍蜉新凝聚出身形,他目中难以置信,惊叫出声: “是你!” 未等沈木再多说一个字,嗡嗡,蚍蜉聚拢,瞬间遍布沈木的全身,令他口中只是发出啊啊的惨叫声。 而这时,空中由蚍蜉具现的身影,望着尤冰道徒,躬身作了一揖: “见过尤冰道友。” 此是许道以自己的本来面貌现身,出现在了尤冰的身前。 尤冰依着纸马,她抬头望着许道的身形,口中一时无言。 话说尤冰的面色虽然未变,但眼中的神色变化着,显然是见到许道之后,内心颇不平静。 “见过道友。”尤冰最后也只打了个稽首,说出和许道类似的话来。 正当两人想要寒暄一下,拉近拉近关系时,远处突地一阵火起,有呼喊声遥遥传来。 “快!快!在那边!” 显然是白骨观的其他道徒发现了动静,正在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只是不知对方究竟是前来驱妖除鬼,还是准备来抓获许道的。 不过无论是两种情况中的哪一个,许道都得赶紧出阵,以免被对方再次堵住。 如今他蚍蜉折损一万多,勉强还剩下三万,且个个气息奄奄的,就连许道自己也是法力消耗大半,手中又无符钱补充,实在不是争斗的好状态。 “得赶紧离去!”许道站在半空中,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心中暗道。 不过他却是不准备一个人离开此地了。 许道将蚍蜉一散,忽地飞临尤冰身旁,随即尤冰就听见他的笑说:“此地不宜久留,道友可愿与我先行离开?” 话说完,未等尤冰作答,许道的蚍蜉便落在对方的纸马上,牵动起纸马,推着对方往营地外奔去。 尤冰听见后,目中虽然诧异,但也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就顺从的主动驾驭起了纸马。 两人瞬间跨越石墙,从阵法的漏洞处离开,消失在了原地。 沙沙!残余的蚍蜉也化作一小股乌云沸腾而起,连忙涌到阵法之外。 等到其他的道徒赶到现场时,地面狼藉,只有沈木的尸体仰躺在地,其不甘的望着天,面目全非…… 第八十二章 绕床弄青梅 打杀完沈木,许道裹着尤冰,两人有惊无险的离开了白骨观营地,并没有被其他道徒追上。 这应是营中白骨观的道徒尚在清理侵入的妖鬼,被牵扯了精力,同时也不知晓许道卷走了营地的符钱。 以上两个因素要是少上任何一种,许道多半都还会被追杀。 夜色浓黑。 黑山的夜晚连星光也没有,偶能看见的光点全都是惨绿的鬼火、猩红的妖目。同时夜色屡屡有黑影闪烁,怪声传来。 离开营地之后,尤冰明显的露出了警惕之色,面色又凛然,但并非是对许道的,而是身子也紧绷着,随时准备应对四周会扑出的妖鬼。 这实在是夜里出行的妖物太多,营地外颇是危险,特别是对于炼气前期的道徒来说,一个不小心便可能惨死在妖鬼手下,由不得人不警惕。 尤冰此行敢听从许道的话,直接离开营地,于她本人而言已经是冒着极大风险。 这也令许道对尤冰的信任度提升不少,再加上对方刚刚还帮助过他打杀沈木,许道心中的一个想法已经成形。 投桃报李,既然对方敢大胆的相信他,跟着他出营,他自然也敢带着对方回到洞府,以洞府庇护对方。 一路上,许道因为带着一个人,且刚和人争斗过,他领着路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并未肆意的张狂,生怕惹来妖物,闹出多余的事情。 因此他没怎么和尤冰搭话,只是偶尔交代一下附近的情况,然后就将注意力大多用在了赶路上。 此举并没有让尤冰赶到不适,反倒还让她心中安定很多,同样也默默不语的跟随着赶路。 小半夜的功夫,两人跨越了十几座山头,横穿不少妖鬼领地,终于来到许道挖筑洞府的地界。 当一块平平无奇的小山头出现在两人眼中。 三万只蚍蜉的速度都降低下来,虫群当中传出声音:“到地方了。” 随即,蚍蜉群就轰然散落,瓢泼大雨一般掉到地上,转眼见就消失不见,只剩尤冰一人 尤冰面色微怔,但她依着对许道的些许信任,并没有露出惧色,只是打量着附近,眼里露出思索之色。 不多时,山坡上一块巨石挪动,浓黑的夜色中忽然有光明出现。 一道身影自山洞中走出,手里托着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浑身湛湛生辉。 此人踱步走向尤冰,修身长立,笑吟吟的打了个稽首,说: “尤冰道友,好久不见。” 此人正是许道。 尤冰骑在纸马上,她怔怔的望着许道,两眼凝视许久,似乎是在辨认许道的面孔。 与之前借助蚍蜉显形不同,许道此时是肉身走出,落落大方的出现在她跟前,顿时令尤冰除却惊喜感觉之外,更生出一股亲近之感。 被许道同样凝视着,尤冰浅浅的低了下头,她并未出声,准备从纸马上翻下和许道见礼。 但许道走上前,制止了她的动作。 许道自然的伸手抓住纸马缰绳,信口胡诌到:“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且让贫道替你牵马引路,入府中歇息。” 女郎也是郎,特别是对于修道之人而言,男女有别而少防。许道胡乱引用着诗句,并没有自我轻贱的意思,只是想和对方打趣。 不过此诗是圣唐时期李剑仙所著,诗中写的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但细细一究,许道入观时才十二、三岁,尤冰也是差不多,两人相识多年,勉强可以算作是幼时旧友。 此番近三年不见,许道开口就隐隐透露出暧昧,顿时让尤冰扶着纸马颈,其自家的脖颈上升起了浅浅绯红,一时竟不知该不该下马。 许道没有察觉到对方女儿家的心思,他只是献着殷勤,主动的牵动马匹往洞府走去。 尤冰见此,口中准备的话也就继续咽在嗓子里,她抚着纸马,继续不作一言,端正的坐在马背上,任由许道牵着向内走去。 入了洞府之后,许道轻轻一掐法诀,堵住洞口的巨石就轰然合上,山坡又恢复到寻常的模样。 而在洞府之中,尤冰忽地睁大了双目,其目中亮晶晶,一闪一闪。 只见洞府中漆黑,但随着两人的踏入,一点一点幽蓝色的微光在两人脚下出现,化作了一条光路,延伸向洞府的深处。 同时空中还有点点微光像尘埃一般浮沉,如有呼吸。 这是许道暗中驱使,令蚍蜉们激荡起灵气,释放出冷光,如同萤火虫一般。 尤冰睁眼看着身前的一幕,其目中流转着星空,一时回不过神来。 许道的洞府不大,但也不小,且经过蚍蜉们的扩建,府中虽然单调,但布局颇是规整。 他牵着尤冰走到洞府的中央,挥手将月明珠镶嵌在洞府的顶部,柔柔的辉光顿时洒下,淋在两人的肩上令两人肌肤的泛出月色的光芒。 “道友亲临,幸甚至哉!” 尤冰听见声音,她一低头,立刻看见许道正笑吟吟的望着她,其仪态之亲昵,尤冰至今未见过。 一时间,尤冰目中微恍,下意识的就回到:“见过道友……许道。” 瞧见尤冰的模样,许道笑着说:“寒舍简陋,但有佳人在此,蓬荜生辉!” 挥手一招,四周悬浮的光点在他身边汇聚,凝结出了一支支幽蓝色的荷花,栽种在两人所登石坛上,兀自摇曳。 许道又轻按尤冰所乘纸马的额头,其法力运转,纸马疏忽的就变作成一道符箓,掉落在地,立刻焚烧殆尽。 轻轻的牵着尤冰,他顾头看着自家的洞府,开口说: “此地乃是我精心构建的洞府,外有蛊虫作为警戒,内有阵法隐蔽气息,安全可靠,尤冰道友此次无须返回营地,可直接在此地安生修炼,度过黑山之行……” 尤冰听见许道说话,脑子尚且发懵,她只知许道是在介绍自己的洞府,并没有听清。 尤冰下意识的微低头,发出询问的轻嗯声:“嗯?” 可许道一听见,忽地就语气开心的说:“善!道友只管在府中歇息,贫道定会保你安稳!” 听见这话,尤冰眼帘一抬,意识到许道是错认为她同意在洞府中住下,张开口便要讲清。 但口齿微张,尤冰理智回归,又没有说出话来。 黑山中险恶,如今能有一安生之所,寻常道徒求之而不得。毕竟大多数道徒进入此地,并未奢求升仙果等物,只是想度过一劫而已。 不过立刻,尤冰的头脑又陷入恍惚之中,口鼻中发出喃呢声。 只见她的檀口已经被人堵住,齿关被敲开,软舌也被压住了。 霎时间,洞中蚍蜉摇曳作伴。 郎君骑白马, 桃花颜色红。 妾发再覆面, 绕床弄青梅。 第八十三章 升仙果消息 许道引导尤冰来到自家的洞府后,趁热打铁,直接贴身照顾起尤冰,好生安慰了许久。 其间尤冰也不知怎的回事,迷迷糊糊就被许道得逞了。等到她再醒悟过来时,其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只得含着羞愤的心情,半推半就的顺从了。 在一夜论道之后,两人的关系直接破冰,近三年不见的生涩感也被抹去。 而许道原本其实是想亲近一下对方,徐徐图之的,并没有想要直接动手动脚。 因为他们虽然有三年的情谊在,但三年室友时期远算不上亲近,且实际的亲密关系又只有一日。 不过美色当头,尤冰又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许道即便是在脑中种下了数颗清心法术符种,他思忖自己是难以抵挡。 况且他压根就不需要抵挡。 修行虽然是要克制欲望,但也不是要彻底的斩断根器。再加上他还修行过金刚杵法门,能定住心性,保住纯阳不污,毫无大碍。 更关键的,许道之所以想要快快找到尤冰,本就是图对方的身子。 索性许道就顺遂自己的感觉,往念头通达的道路上狂奔而去。 好在他还清醒,初时只是宽慰尤冰,疏通疏通对方的身心,并未直接修炼掌心雷功法。 但等到身体力行的亲近之后,两人互相倾诉,愈发的暧昧,又各自说起在黑山中的经历,许道便拿出在黑山中得到的武道功法。 这时尤冰也已经从与他相见的欢喜醒过来,其人虽然依旧还眷恋着许道的温暖,但心性早已经恢复。 并且在经历过沦为杂役的磨砺之后,尤冰相比于之前更是一个合格的女冠。 其心气不减反增,常人难以亲近。 今夜只不过是遇见了许道,又恰好被许道抓住机会降服,这才露出了少有的女子姿态。 因此当许道一拿出的功法,尤冰是先惊后喜。 其惊的是许道能拿出此种功法,居然有筑基之效,难得可贵。 喜的是许道居然连这等机缘都能与她说出,顿时令她心头一暖。 等到许道再暗示她时,尤冰俏脸微红,但不多时就应了下来。 于是二人互称道友,齐心协力的在洞府中炼起功夫来。 可膻中掌心阴雷法终究是武道功法,尤冰没有接触过类似的功法,初时参悟不透彻,连门也入不了,只能咬着牙辅助许道练功。 等到许道意识到这点,便开始精心指导尤冰,但磨炼上三四日,尤冰也只能勉强的运转功法,稍微增益下肉身,能得点微末的好处罢了。 因此她也就放下了心思,并未再在这门武道功法上面花费太多心力,权只当做是和许道的游戏,照顾照顾许道。 毕竟尤冰没有秘宝,无法像许道一样迅速领悟真意,窥得门径。若是过多的去钻研武道功法,很可能反倒会耽搁她本身的仙道修行,得不偿失。 当许道知晓她的这个决定时,半是钦佩半是感激。 并非所有人都能如尤冰这般有自知之明,见着可以筑基的功法都还能按捺住心思,不为所动。 这也让许道对尤冰更上心了一些。 …………………… 话说许道在进入洞府中后,有尤冰在身旁,他自然是一边抓紧机会阴阳摩擦,另一边则是不断采集摩擦生出的雷火之气,炼入阴神之中。 其修为也愈加的巩固,两人昏天黑地三四日,就让许道将根基打得扎实,使得阴神初步蜕阴化阳,已经不惧怕日光。 同时许道的掌心阴雷法也小成,短短三四日,他居然就将自身皮膜锤炼了一番,还能纳雷火之气在身,勉强打出一道阴雷,能用以降服鬼物。 而至此一刻,许道对双修练功的需求也就没有那么大,无须夜夜都纠缠尤冰。 但两人依旧没有离开洞府半步。 先是尤冰拿出了替许道炼制好的养魂丸,由许道建议两人一起服用修行。 后又是养魂丸服用完毕,许道直接打开储物袋,从中取出两箱符钱,直接扔在身边,令尤冰一同汲取符钱中的灵气,炼化打熬为法力。 如此一番功夫下来。 其他人在黑山中打生打死、寻死觅活,苦心搜刮灵物。 许道则是安全的藏在洞府中,一边闭关修行,一边享受艳福,道行再次不少。 借着养魂丸,他的道行窜升到了十一年之多,且因为双修生雷的功效,其真气也是凝实,火气尽消,根基一直扎实。 而尤冰也是得到了不少帮助,其道行接近三年,在同期的道徒中颇是难得。 这一日。 两人再次双修完毕,各自盘坐着歇息打坐。 尤冰望着身前的许道,目中闪过思索之色,似乎在琢磨什么。而许道温养完真气,也睁开眼睛,瞧上身前的女冠。 许道端详着尤冰脸上的神色,伸了个懒腰,忽出声:“进入黑山已经二十二日,还有八日不到就要出山,也不知山中情况如何。” 这些时日以来,许道既有佳人相伴,能够双修练功,又有丹药相助,可以增长阴神,他闭关闭得身心通泰,乐不出洞府,也不思白骨观。 同时他也没有采用阴神出游,驾驭蚍蜉去窥视外面的情况。 毕竟洞中除他以外,又新有一人了。许道心底里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听见许道的感慨,尤冰也出声和他闲聊起来。 “山中道徒的目光,怕是都聚集在了升仙果一物上,正漫山遍野的搜寻着,恐怕危险多多。” 许道闻言,他摸着自己的下巴,没有在意尤冰口中的危险,反而计较到:“升仙果难得,不若你我也去争夺争夺?” 听见此言,尤冰面露沉吟,忽说:“我知某处有升仙果。” 许道闻言,当即面色微怔,但眼中立刻就是惊喜。 第八十四章 火赤练 听见尤冰所说的话,许道心中一时出现怀疑的感觉,但尤冰并非是会开玩笑、打趣的人。 于是他定住心神,没有出声,而是目光炯炯的盯着尤冰,颇为期待。 若是尤冰真的得到过一颗升仙果,那两人可是赚大了! 被许道注视着,尤冰微顿后又开口,说: “落入黑山的头一日,贫道偶然于一峡谷的隐秘处,窥见一婴儿形之物,其双拳大小,浑身青莹莹的,灵机透彻,特别是此物阳气充盈,和山中的诸物不同……后入营地中听同门讲起,方才得知此物正是升仙果。” 许道思忖着,他虽然不知道升仙果是由何物结出,甚至也不知道此物究竟是不是果实。 但进入黑山之后,许道屡屡搜索阳性灵物而没有得逞,深深知晓黑山之地是方鬼蜮,阳气无存。 尤冰现在透露出的东西具备阳气,其与黑山中阴森森的环境相违背,却暗合阴极生阳的道理,反倒是可以证明此物多半就是升仙果。 “仙道修阴神,目的在于使自家的阴神不断蜕阴化阳……升仙果此物若是真能帮人筑基,其必定是极具生机、灵气、阳性的物品。” 许道在心中琢磨着,稍微相信对方所说。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个疑问。 “道友为何不直接摘下此物?”许道出声问。 尤冰听见,轻轻摇了摇头,说:“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逢见此物时,我身在黑山深处,四周危险重重,且那升仙果旁边还有炼气后期的妖物看守,贫道难以将升仙果摘下,遂离去。” 尤冰望着许道,晶亮的眸子中不起波澜,低声道:“等加入白骨观的营地,营中的人与我无关,且此事重大? 黑山中凶险? 便一直未曾透露出此消息,也未离开过营地。” 听见尤冰此话? 许道暗暗点头。 升仙果此物事关筑基? 对炼气道徒来说,特别是卡在炼气境界的后期道徒来说? 属于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的宝物。 错过一回,便要等待下一甲子? 而炼气修为的道徒是没有几个甲子的。 尤冰如果敢在白骨观的营地中透露消息? 其定会遭受各方的觊觎,令自己身处险境。 但她如今却又肯将此事和许道分享,不怕许道因此动了邪念,其信任的态度顿时令许道心喜。 许道伸手捏住对方软软微凉的小手? 温声说:“道友无须担心? 营中人不可为谋,但你我可以,贫道与你一同取了那升仙果便是。” “可。”尤冰望着许道的面庞,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应下。 这几日相处以来? 两人先是加深了肌肤之亲,后又一同练功服药? 消耗符钱。 其间许道还将营地中发生的事情说给尤冰听,并且直接打开了储物袋? 令尤冰随意取用袋中的符钱。 投桃报李的,此种举动令尤冰获利颇多? 更令她内心温暖? 因此比起之前更加信任许道。 尤冰主动说出升仙果的消息后? 两人的关系更加融洽。 稍加商讨后,尤冰见过的这颗升仙果虽然藏的隐秘,旁人很难寻见,但二十二天下来,也有可能已经被人摘走。 若是还未被人摘走,随着离山日子的到来,其被发现的风险也越大,两人须得赶快过去摘下。 因此两人商量完毕,便各自在洞府中准备起来,其打坐的打坐,拣选蛊虫的拣选蛊虫。 等到准备妥当,他们便相对盘坐,双双遁出了阴神,往升仙果所在之地奔去。 其中还出现了一点小波折。 便是尤冰晋升道徒没几年,她只曾学过豢养类的法术,却还没有豢养上一只阴兽,阴神出游不稳妥。 因为黑山中妖鬼众多,远不似白骨观中安全。道徒如果只是阴神出游,却没有身外化身作为依靠,其阴神极容易被妖鬼打伤,甚至是打死。 而若是阴神魂魄一死,即便道徒的肉身还在,此道徒也是已经死亡。 幸好在许道经过思索后,他参考着白骨观中的乌鸦,选出一只蚍蜉将之灵智打散。 如此一来,尤冰的阴神勉强能藏身在蚍蜉体内,若是在外遇见了风险,有了蚍蜉作为缓冲,其阴神可以及时返回肉身中活命。 只是这样一来,尤冰因为没有学过蛊术,她无法操控蚍蜉微小的躯体,只能勉强藏身其中,好似一口活棺材一般。 但这也就解决了最大的安全问题,可以让两人一同阴神出游。 …………………… 在许道和尤冰两人共同闭关修行的时间里面,黑山中的局势愈发紧张。 白骨观的营地先是遭受到沈木等人的主动摧残,后因人手不足,营中残存的道徒连出营采药都不敢,只敢瑟缩在营地中,竭力自卫。 而在黑山的深处,更是每一日都有不少实力强劲的道徒身死,连魂魄都会被人收走。 随着升仙果开始在黑山中出现,每一颗现世时,都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惨死不少的道徒。 而就在许道两人决定出关的当天,有一颗升仙果因为出现的位置太过明显,直接导致了夜叉门、白骨观、舍诏部族三股势力的碰撞。 这三股势力中因为夜叉门的道徒数目最多,炼气后期的道徒也最诡异,使得白骨观和舍诏部族不得不联手抗击。 但即便如此,两门居然也是屡屡惨败于夜叉门手中。 在一片丘陵中。 方圆数里之内,地上都满是残缺的骸骨,空中也飞窜着狰狞丑恶的毒虫。 此时一个个高帽白衣的道徒零星站在丘陵上,他们身边回旋环绕着一只又一只的鬼物,其中有长舌鬼、大头鬼、饿死鬼、溺死鬼…… 这些白衣道徒都是夜叉门的弟子,他们行走在丘陵中,就仿佛是在现世游走的阴差,不断的驱使鬼物,不断的勾取魂魄。 “道友饶命!!”一声惊叫,地面一具惨死的兽尸中忽地跳出一道阴神。 此阴神所穿的道袍是白骨观样式,想来应是白骨观中的道徒。 阴神想要逃走,但脚上却被细细的锁链缠绕,无法脱离兽尸。 这时有一个摇着铜铃的夜叉门弟子走来,此人俯下身子,从兽尸上轻轻摘下了一张灰白色的符咒。 白骨观道徒的阴神赫然就是被符咒中伸出的锁链缠绕着,摄在了符咒上。 “道友饶命,我有符钱送上。”阴神脚缠锁链,口中惶急呼喊。 但夜叉门弟子瞧见,充耳不闻,其眼中只是露出贪婪的神色,顿时脸皮扯动,将符咒塞进了嘴巴里面,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 符咒拷住的阴神也一并被塞进嘴巴,变得小纸片人一般。 “啊啊啊!”阴神顿时惨叫连连。 随着喉头一声咕噜响起,夜叉门弟子将口中符咒忽地吐出,一道灰白色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他的身旁。 此身影通体灰白似纸,唯有脸颊两侧画着腮红般的冥妆,不是虚影鬼物,但脚下轻飘飘的,能站在草根上面,纸扎的一般。纸人的面目,赫然就是刚才能够惨叫的白骨观道徒。 而在夜叉门弟子身后,如此的身影还有二十余只,个个轻飘飘的、纸糊一般,但气息都渗人,至少拥有炼气级别的鬼气。 丘陵上不时便有惊叫响起: “我是舍诏六长老之子,饶我一命,我有……啊啊!” “救命!墨纹道友救命!”…… 来不及逃走的,被困在了死掉阴兽中的道徒阴神们,活像是长成的麦子一般,被走来的夜叉门弟子争先收割掉,沦为鬼仆。 而距离丘陵数里远的地方,两股人马窥视着场上一幕,个个目光都凛然,甚至惊惧不已。 ……………………………… 许道和尤冰准备妥当之后,当即就卷起所有炼气级别的蚍蜉,呜呜飞离了洞府。 这股蚍蜉的数目达到了十万之多,其中三万是许道带回洞府的,而剩下的七万多则是在两人闭关的时间中,蚍蜉群自我成长得来。 这还是因为许道自个闭着关,无法驾驭蛊虫替它们寻找血食,否则炼气级蚍蜉的数目还会更多一些。 值得一提的是,在养出大批炼气级别的蚍蜉之后,许道发现炼气级别的蚍蜉越多,蚍蜉蚁王的修为也会因此增长越快,进而能加速提升蚍蜉群的威力。 此是因为炼气级别的蚍蜉在无法继续成长之后,会主动的在体内凝结出一种血色灵液,粘稠晶莹,类似蜂蜜一般,许道将其称之为“血蜜”。 血蜜者精纯至极,是蚍蜉们提炼血肉、灵气得来的灵液,有迅速增长蚁王妖气的效果,甚至能被许道服用。 几乎蚁王每食用一顿血蜜,其妖力都会立竿见影的增长一些,几无瓶颈限制。 十天左右的功夫下来,南柯蚍蜉蚁王体内的妖力已经是之前的三四倍,比许道的修为提升还要快。 而蚁王一成长,其余普通蚍蜉也就能打破瓶颈,继续的生长变强。 如今的十万只蚍蜉,许道若是再和沈木做过,单靠蚍蜉群体,他最多消耗掉八千只蚍蜉,便可将沈木当场斩杀。 十万炼气级别的蚍蜉飞行在黑山中,嗡嗡作响,声势惊人。 即便是在黑夜,妖鬼遍地,依旧没有几只妖鬼敢上前招惹。 许道此行携带着储物袋和玉钩,尤冰附身的蚍蜉就趴在储物袋上,静默着不动。 话说尤冰虽然难以操控蚍蜉动作,但她能及时的钻出阴神,再和许道沟通,指明道路。 长达三四个时辰的飞行,许道操控着蛊虫直接冲进了黑山的深处。 原本他忧心黑山深处的妖物会十分厉害,但等真的碰见几只,甚至是一只炼气后期的妖物后,他心中的担忧瞬间消失。 为了尽快采摘得到升仙果,许道继续横冲直撞,一路往尤冰指出的方向飞出。 其间又摸索了几次道路,两人终于来到了尤冰遇见升仙果的峡谷。 尤冰的阴神从蚍蜉体内跳出,开口说:“沿着此一线天继续向内行进,再从左侧崖壁间穿行,复行百步,向上望后,可于一凹洞中见得……” “了解。”许道裹挟着十万只蚍蜉,顿了顿,先后派遣数次蚍蜉打头阵,然后便一头冲入了一线天中。 尤冰适时又将阴神收回蚍蜉体内,防止四周会有妖鬼。 许道摸索着在岩壁间穿行,左右腾挪数下,崖壁中都发出蚍蜉飞行的嗡嗡回声。 终于,他彻底来到崖壁上部,空间变大,也发现了尤冰口中的凹洞。 此洞挂在崖壁高处,顶上岩壁倾斜,遮挡住了天空,三面环石,可谓一处遮风挡雨的好地方。 尤冰当日之所以会发现此地,应是寻找藏身之所时偶然所见。 而许道操控着蚍蜉飞临凹洞近处,立刻看见了洞中一小巧的灵物。 此灵物浑身青莹莹,宛如蜷缩着婴儿孩童,高不过四五寸,但一眼望去,就令人感觉灵气盈然,非是俗物。 更奇特的是,此物如人呼吸一般,周身灵气环绕,一吞一吐的,颇是神异。 许道凝实过去,更是辨认出此物体内的灵气并非阴性一类,而是生机勃勃,极具阳性,是大补之物。 此令许道忽地想起了自己炼化过的一物,先天婴气。 先天婴气是和子母煞气伴生而出,其气至柔,如孩童在母亲体内享受的先天气息一般,不仅能增益道人的修为,甚至还能略微提炼资质。 出现在许道眼前的这方灵物,与先天婴气竟然颇为相似。 只是这升仙果比起郭氏宗祠内得先天婴气,要更加醇厚,更加灵动,也更加的惹人心动。 许道心中大喜,暗道:“就算此物不是升仙果,也是一方秘宝了。” 蚍蜉群中适时地响起了尤冰的声音:“此物有妖兽占据,小心!” 许道听见,回到:“无碍!” 他随即就点出一队蚍蜉,令其往升仙果扑去。 森!蚍蜉才入升仙果半丈,一道赤红色的细影闪过,几十只蚍蜉竟然眨眼间就死亡,纷纷掉落在地。 “嗯?”瞧见这一幕,许道心中轻咦, 他凝视过去,顿时发现升仙果上出现了一条通体赤红色的长蛇,对方盘踞在升仙果之上,张口蛇口,两只尖牙对着蚍蜉群嘶吼。 辨认着,许道似乎认出了此物,口中略惊讶说: “火赤练?” 第八十五章 得果、冲天青烟 火赤练此物是一种妖蛇,常生长于火毒之地,秉性阳刚。 其也可由寻常的赤链蛇生长得来,一旦得了妖气,就能口吐烈火,动如闪电,属于炼气级别的妖物。 许道之所以会对此蛇感到诧异,是因为黑山中的妖物大多是尸类、鬼类、阴邪类,而火赤链虽然也是妖物,但体内妖气并不阴邪。 若是采集火赤链之血,还能用之绘制火法符咒、炼制出阳性的丹丸。 要是在遇见尤冰之前发现了此蛇,许道可以剥其皮、取其血,烹食服之,同样能获得阳气,炼入阴神中。 不过如今有尤冰在身,他若是再缺乏阳气,只需与尤冰鏖战上几场,多采集些雷火之气便是,无须再对火赤链此蛇太过上心。 “此蛇或许是因为升仙果而出现的。”许道心中暗自计较一番。 但不管此蛇究竟从何而来,他的当务之急便是斩杀或是驱赶此蛇,将凹洞中的升仙果采集得到。 嘶嘶! 火赤链通体修长,一身蛇鳞红灰交错,好似炭火一般。它盘踞在凹洞中,用身子将升仙果缠绕住,明显是将此物视作禁脔,丝毫不允许他人窥视。 许道辨认着此妖蛇的气息,果如尤冰之前所谈论的,此蛇的妖气属于炼气后期的修为。 一旁的尤冰忽然出声:“咦!此妖的气息比之前要强横许多。” 她语气惊疑的说:“刚入黑山时,这蛇妖虽然是炼气后期,但妖气才三丈多,可如今却是将近四丈!这才二十几日啊!” 妖气是妖物气机的体现,和道人在施法时,其体内的真气流动,身上会不自觉释放出的灵光类似。 四丈妖气,就代表火赤练的妖力有四十年,近似于一位四十年道行的道徒。 但妖物终归是妖物,手段单一,其远不如道徒诡异,即便眼前妖蛇的修为是许道的近四倍,有法术和蛊虫在,许道也不虚它。 反倒是对方能在短短二十天内就增长近五年的道行,令许道和尤冰着实诧异了一番。 他们都凝视着被火赤练缠绕的升仙果,心中猜想多半就是这升仙果带来的影响。 许道心头顿时火热:“仅仅是守着这颗果实,就可以给这妖蛇增长将近五年的道行,若是吞服下? 又不知能增加多少年的道行!” 嗡嗡!十万蚍蜉当即翻滚蠕动起来。 “哈哈哈!”蚍蜉群中响起许道的声音? 他笑着喝到:“此物与我有缘,小蛇快快退去!” 森! 火赤练颇有灵智? 也不知它是否能听懂许道喝出的话? 但其黑红的蛇眸中分明闪过一丝鄙夷,身子在凹洞处摇摆不定? 挑衅许道一般。 又有五股蚍蜉被许道派出,嗡嗡的自五方往火赤练扑杀而去。 咔咔啪啪!炒豆子似的声音瞬间响起? 火赤练再次将扑上的蚍蜉全部打杀? 其妖气蒸腾冲起,将深厚的妖力彰显无疑。 但许道瞧见这一幕,心中毫无波澜,他只是担心眼前的妖蛇会如人一般藏拙? 再次试探一番罢了。 既然对方确实只有四十年修为? 那么其身为一只妖物,即便再有些神异,应该也无甚大碍,他可以尽管出手。 一张面孔自虫群中凝结而出,许道目光冷彻的俯视底下妖蛇。 火赤练口吐蛇信? 身子也顿住,它和许道隔空对视? 眼中人性化的露出一丝凝重,并不断的嘶吼。 森森森! 蚍蜉虫群中响起一声冷哼? 当即有大股大股的蚍蜉冲下,悍不畏死的攀附上火赤练的身子? 并且企图将凹洞中的升仙果摘取出来。 轰! 突地一阵火起? 红彤彤的烈焰从火赤练口中吐出? 在半空中灼烧蚍蜉,使得现场出现阵阵烧焦的臭味。 并且火赤练吐出的火焰居然能如游蛇一般,自行飞腾在空中杀虫。 此一幕就好似火赤练分化出了八道分身,连同它的本身一起,共有九条吐火蛇妖和许道作对。 转眼间,便有千余蚍蜉已经惨死在妖蛇的烈焰之下。 许道瞧着,也是心神微凝。 但他并未因此而担忧,反倒是驾驭着自家阴神附体的蚍蜉,将身边护卫自己的虫群也派出,然后自顾自般说着: “有点意思,此蛇若是能够生擒,当是一上好的阴兽材料。” 尤冰正心惊于火赤练的凶威,她听见许道的说法稍怔,然后立刻惊叫出声:“小心!” 嗤!突地一声惊响,火赤练陡地从石壁上扑出,猛窜向蚍蜉群。 其赫然是听见了许道的声音,自虫群中分辨出了许道附体的蚍蜉,便陡地从崖壁上跳出,企图将许道烧死。 火赤练动作之迅猛,尾巴一甩将栖身的石壁都打烂。 而蚍蜉群的数量虽多,但个体终究微小,阵型只好似薄纸一般,轻易就被火赤练捅破。 并且许道所在之处恰好空虚,身旁的其余蚍蜉都已经被他派出。 但火赤练扑来,许道却是不惊反喜,他哈哈一笑,“好个畜生,果真聪明!就知道你会中招!” 许道阴神中的法力当即运转。 呜呜!两道气劲在他附身的蚍蜉身前形成,亦如长蛇一般扑向火赤练。并又有乌光被他吐出,倏忽就往火赤练打过去。 许道虽然是驾驭着蚍蜉,以虫群作为主要的手段,但他擅长法术,其附身所在的蚍蜉不仅不是虫群的弱点,反而还是虫群中的杀手锏。 “嘶!!!”火赤练遭受法术的猛击,差点没反应过来,险些被打晕。 可即便如此,它身上的蛇鳞也是掉落不少,躯体上出现血迹。 但更令火赤练惊怒的是,它一离开崖壁凹洞,四周所有的蛊虫就都疯狂的涌动起来,瞬间将升仙果围住。 许道之所以要故意卖出一个破绽,并非是想一招打死火赤练,而是为了赚它离开崖壁,好夺取升仙果。 若是蛇妖一直与升仙果待在一块,许道还担心出手过重,此蛇会破罐子破摔,直接吞吃或毁掉升仙果。 嘶嘶!火赤练狂吐烈焰,借着火焰,它身形闪动,竟然能在半空中腾挪游移,好似会飞一般。 此物想要返回石壁上,夺回自己的升仙果,但许道好不容易才赚它出来,自然不会再让它返回。 呼!大股蚍蜉凝结,化作一只森白的大手,狠狠的抓向火赤练。 火赤练口中嘶鸣声猛地响起,在蚍蜉化作的巨手中挣扎,浑身炭火一般,搅动出阵阵黑烟。 但蚍蜉悍不畏死,首尾相接,牢牢的将火赤练捆住,并不断的撕咬火赤练身上的伤口。 与此同时,升仙果已经被一股蚍蜉托起,许道转而不顾眼前的火赤练,而是直接飞过去,使出摄物术,将升仙果直接擒拿到身旁。 果实青莹莹的,晶莹剔透,好似上好的翡翠雕刻而成,内里居然还有细小的脉络,遍布果实全身,既像活人的经络,又像是树叶的脉络。 许道抓着升仙果,心中惊喜。 他端详着眼前婴儿形状的果实,扫视一眼底下的凹洞,并没有在石壁上看见任何植物的根系或藤蔓。 这升仙果就好似从石头中蹦出来的一般,而不是由什么东西结出。 不过此物灵气充沛,生机勃勃,即便没有传言中筑基的功效,也会是一方不可多得的大药,能极大的增进修为。 “此前在郭氏祠堂中得到的先天婴气,炼化后让我直接增长了八九年的道行。” 许道在心中估量到:“这升仙果的灵机远比先天婴气要浓郁,若是炼化,怕不是能直接增长三四十年的道行!” 又或者将这果实留着,等到他自行修炼到炼气后期,道行达到五十年,无法再寸进,就可利用此果晋升筑基。 意识到这点,许道心神砰砰跳动。 而在许道惊喜时,被蚍蜉制住的火赤练近乎癫狂般的挣扎,它甚至以头咬破自己的尾尖,主动流出蛇血,然后含在口中,猛地往许道喷来。 呼!混杂了赤链蛇血的烈焰,颜色泛青,利箭一般从升仙果旁穿过。 烈焰箭矢的速度迅猛且威力极大,在蚍蜉群中直接打出了一道二尺粗细的空隙来,其间的蚍蜉皆数被烧死。 烈焰落在了岩壁上,附石燃烧,竟然将岩壁都烧出了寸许的坑洞。 许道见此一击,心中也凛然。 若非他在惊喜之余还在警惕对方,恐怕真有可能被对方打中。 尤冰紧张的注视着场上争斗。 她看着许道屡屡有惊而无险,心中的情绪起伏不定,且滋味莫明。 “仅仅两年多不见,他就已经成为炼气中期的道徒,并且手段多多。” 尤冰再联想起自己的修为,即便是刚在洞府中和许道一起闭过关,服用了养魂丸,她的道行也才三年,连阴兽都没有。 比起两年半之前,许道初入炼气,而她沦为杂役之时,两人的差距似乎不减反增。 一时间,尤冰默然起来。 因近十天和许道厮磨过太多次数,她突地回想起自己和许道的第一晚,当日她以杂役之身侍奉,心底里其实存在着不少羞愤。 羞愤于自己以色侍人,以身还债。 这两年半以来,尤冰一直刻苦的修行,少理他事,一方面是为了提升实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够追上许道。 她不为洗刷当夜的羞愤,只为让自己能一如道童时期,可以继续的平视许道。 而如今她早已晋升为了道徒,两人应是站在了同一层面,她却又忽地意识到,许道的修为已经高过她太多。 正当尤冰沉浸在思绪中时,许道出声,令她惊醒过来。 “该死!尤冰,此物太过桀骜,只得斩杀了!” 原来是火赤练吐出混杂精血的烈焰之后,其又继续的咬下身上的鳞片,拼死的吐向四周,几息间就烧死掉三四千的蚍蜉。 许道见难以生擒对方,便出声要直接打杀掉火赤练。 尤冰闻言,记起许道刚刚说火赤练是一件上好的阴兽材料,她心间明白过来:“原来他说这话,是想擒下此物,送给我炼作阴兽么?” 尤冰也不是会一味沉浸在思绪中的小家子女冠,她当即出口:“还请道友速速斩杀!” 许道和火赤练你来我往的,互相斗得声威赫赫,但动静也不小。 此地是黑山深处,若是引来其他的妖鬼,甚至是其他道徒,那可就不好了。 “善!”听见尤冰的声音,许道张口一呼。 他当即将升仙果送走,令蚍蜉带着此物飞离开,然后自己驾驭着附体蚍蜉便扑入虫群中,和蛊虫一同打杀起火赤练来。 妖蛇已经遍体鳞伤,一只蛇眼都被许道用五毒戮妖术毒瞎了,但狂性更凶,和蚍蜉一般悍不畏死。 许道瞧见此幕,心中想到:“看走眼了,原以为此物不会如其他妖鬼那般浑噩,但却没想到仅为争夺果实,连性命都不顾。” 妖物非人,但亦有灵智。火赤链不降也不逃,拼死也要从许道手中夺回升仙果,已经算是违背生灵本性。 许道只能认为此物终究是黑山中的妖物,性子偏激,须得速速斩杀。 沙沙! 妖蛇和蚍蜉缠斗在一起,难分彼此,不断有蚍蜉尸体和妖蛇的血肉、鳞片掉下,场面凄惨无比。 妖蛇窥见许道的气机降临,感应到生死危机,它没有退缩躲避,反而是抬起蛇首,张口蛇吻尖牙,发出渗人的嘶吼声! 许道瞧见此幕,心中冷哼,当即就是一道乌光混杂着气劲打出,往对方的蛇吻痛击而去。 轰!乌光和妖蛇吐出的火焰碰在一起,发出碰撞声,掀飞了不少蚍蜉,连囚禁住妖蛇的大股蚍蜉也被震散。 许道心中微惊,他当即提起真气,要不惜法力的将对方打死。 森森森! 蛇妖发出了骇人的叫声,它仅剩的蛇眼中疯狂,似乎要彻底的施展出搏命招数。 可火赤练望了许道阴神所在一眼,又望了眼升仙果,突地猛然掉头。 正当许道以为妖蛇要逃走时,此物并没有离开,反而是尖啸着,一头撞向了崖壁,啪得一下将自己撞得血肉糜烂,一命呜呼掉。 一摊血肉粘在崖壁上,显得鲜红欲滴,分外刺眼。 许道怔怔的瞧着眼前一幕,“这是……这赤链蛇莫非比南柯蚍蜉的蚁王还要刚烈?” 他猜想的不错,赤练蛇生性暴烈,成蛇无法被人收为灵宠,宁死而无生。 只有未孵化的幼蛇才可以作为道人灵宠,并且终身只会认一次主人。 但许道只猜中了一半。 当他惊愕于赤练蛇撞山而亡时,却不知一道早已被赤练蛇分化出来得火蛇,暗自扑向了升仙果。 这火蛇纤细,远不如之前的八道火蛇粗壮、厉害,直到飞临升仙果才引起许道的注意。 但托住升仙果的蚍蜉也并非死物,主动就冲出一股,扑灭了细小的火蛇。 等许道察觉到,心中后怕似的惊讶起来,但他一瞧细小的火蛇被轻易扑灭,又疑惑火赤练究竟要作甚。 “可是最后一丝不甘么?” 突地,异象出现! 不是火赤练,也不是有妖鬼袭来,而是升仙果兀自的颤动起来。 整颗果实顶上的灵气蒸腾,旋转而上,形成了似雾似光的青烟。 峡谷中恰似燃起了一道狼烟,贯石穿土,青光蒸腾滚动着,横亘在黑天中,上冲数百丈之高。 此青烟醒目,方圆十里可见。 许道和尤冰仰头望天,两人互相对视,心中顿时都暗呼不好! 第八十六章 不讲武德、三足鬼火鸦 青烟蒸腾,如此异象出现在黑山中,定会将方圆十几里的道徒都吸引过来。 “这升仙果出现,居然还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两人望着升仙果释放出来的滚滚青烟,心情都难堪起来。 许道望着崖壁上的那摊血肉,心中更是一时后悔。 妖蛇一死,升仙果便出现此等异象,此事多半和妖蛇脱不了干系。不过眼下不是琢磨这点的时候,他须得赶紧想办法压制住升仙果的异象。 许道的阴神出现在半空中,他心中一动,当即就招来托着储物袋的蚍蜉,然后抓过储物袋,将法力输进去。 咻得一声!储物袋的口子便打开,囫囵将升仙果吞了进去。 霎时间,原本蒸腾冲天的青烟陡地消失不见,其总共只现身了两三息的时间。 见此一幕,许道和尤冰的心神瞬间一松。 “咦!”但许道突地发出惊讶声,只见他的阴神低头,看向被他捉住的一物。 此物拇指大小,通体赤红,似乎是一颗红宝石。其是从升仙果上掉下的东西,无法被收入储物袋中。 许道捏着此物,略微一感应,忽地在红宝石样的东西中感应到了勃勃生机。 看着手中卵圆状的红物,他瞬间明白过来。 沈木请人炼制的储物袋只可以储存灵物和死物,无法储存活物,但凡带着点生机的东西,其一旦进入袋中,都会紊乱掉储物袋的阵法。 东西小,则储物袋自身就会将其吐出,东西大,则需要道人自行取出,否则储物袋的口子便会合拢不了。 而许道捏着的红物,便是因为其个头甚小,主动就被储物袋抛了出来,然后才被他发现。 且此物赤红,蕴含有生机? 不是红宝石? 又不会动弹,那多半便是一颗卵了。 许道不假思索的开口说到:“赤练蛇卵。” 难怪刚才妖蛇在一头撞死在崖壁上之后? 依然还会主动分化出一丝火焰? 扑向升仙果。 其并非是心有不甘,而只是为了抢走粘在升仙果上的赤练蛇卵。 许道想到:“如此一来? 此物死战不退的原因也有了解释。” 一时间,他又暗想到? 要是自己能早点发现升仙果上的赤练蛇卵? 将其抛给赤练蛇,然后驱走对方,或许就不会出现刚才那道青烟了。 但许道只是猜对了一部分。 其实升仙果此物只要一离开原位,断开和黑山的联系? 其果实内的灵气就会自主汇聚? 最快十几个呼吸,果实就会释放出一道青色烟气,以彰显自己的存在和位置。 而火赤链便是因为知晓这点,它才只是看护着升仙果,没有妄图摘取。 并且其最后之所以会一头撞死在崖壁上? 也是因为知道升仙果已经不可夺回,且异象马上就会出现? 将招来数不清的敌人争夺。 它为了藏在果实上的蛇卵,不得不冒险以性命相博? 企图以此来吸引住许道的注意,然后动用最后一丝力量夺下蛇卵? 防止蛇卵在接下来的争夺中遭受厄运。 但火赤练终归是没能从许道手中抢回蛇卵? 一条性命白白自我了解罢了。 许道捏着赤练蛇卵? 语气轻松的说:“尤冰,你的阴兽有了。” 可尤冰的阴神忽然发出了轻咦声,说:“许道,你快看!” 听见对方的话,许道抬头,心神顿时一沉。 只见原本灰扑扑的储物袋绽放出灵光,通体青莹莹的,好似变成了巴掌大小的碧玉,并且光亮变大,直至达到照射一二丈范围的程度。 如此声势,虽然远不如刚才的青烟浩大,但持着此物奔走,也是一眼就会被人发现,难以隐藏踪迹。 许道眼中露出棘手之色,说到:“连具备敛息作用的储物袋都压不住升仙果么。” 尤冰见此,也沉默起来。 此地是黑山深处,妖鬼众多,道徒众多,且个个都不是好招惹的角色。若是想要保下这颗升仙果,两人定要与人争斗上几番。 而眼前许道刚和火赤练斗了一场,法力消耗,蚍蜉也折损了不少,尤冰又因为不会蛊术,其阴神更是只能龟缩在蚍蜉躯体中,无法御敌。 见许道沉吟着,尤冰为免许道的面子不好受,主动出声说:“要不,暂且放下这颗升仙果……先去旁边恢复恢复法力,坐山观虎斗?” 听见尤冰口中的话,许道瞬间明白对方的考虑,但他眉头一挑,忽说:“且慢。” 许道抓着储物袋,再次渡入真气。 但这次他并非是将真气渡入储物袋中,而是渡入袋口绳索上挂着的一物,敛息玉钩。 嗡!敛息玉钩轻轻一颤,一股压力产生,瞬间罩住其周身一丈的范围。 而在一丈开外再看储物袋,其透露出的灵光明显黯淡了许多,如同蜡烛被罩住了一个纸壳,光亮变暗。 “有戏。”许道心中略喜。 当日夺得储物袋时,他便猜想储物袋加上敛息玉钩,是否能瞒过筑基道士的神识,进而可以掩藏住袋中的符钱。 如今储物袋无法彻底压制住升仙果的异象,许道正好可以试验一番。 他见有效果,连忙操作着敛息玉钩,将玉钩的效果收缩。 随着玉钩笼罩的范围变小,储物袋的气机被压制得更厉害,等到仅仅笼罩一尺范围时,升仙果的气机彻底被压住了。 许道手中托着储物袋和玉钩,在旁边尤冰的眼中,其两件东西和石块没什么区别。 “这是……”尤冰露出惊讶。 许道轻笑着,回答:“此玉钩是我偶得的一件秘宝,有敛息作用。和储物袋结合,作用叠加,正好可以藏住升仙果!” 听见许道所说,尤冰也惊喜起来,出声:“那我们速速离去!” 但许道却是眉头紧皱起来,他的阴神抬头,望向东南方向,眼睛一时微眯。 “嘿嘿,现在还能在黑山中晃荡的道徒,果然都不是简单货色。不到二十息的功夫,便有人寻来了。” 尤冰听见,也将注意力散开,赫然发现不止东南方向,就连西边也有人在赶来。 许道不等她说话,当即说:“辛苦道友一番,先随小股蚍蜉返回洞府中,我稍后便回。” 话说完,许道又匆忙解释到:“玉钩要发挥出敛息作用,必须要有法力灌注才行,而蚍蜉力弱,无法长时间为之,只能由人携带……” 并且敌人也即将到来,许道琢磨着与其两个人一起逃窜,不若兵分两路,一正一奇,这样更有机会瞒过来人,带走升仙果。 同时为了能遮蔽住升仙果的灵气,敛息玉钩也只能作用一尺范围,是罩不住庞大的蚍蜉群的,只能由许道留在原地,动用虫群吸引对方。 闻言,尤冰稍怔,但她立刻就反应过来。 尤冰又想到自己的阴神只能藏在蚍蜉体内,难以与人斗法,留下来也只会是个累赘,她还不如听从许道的安排,速速返回洞府中。 “可。”尤冰果断回答:“若是情况不对,还请道友直接返回肉身。” 许道听见,阴神拊掌而笑:“善,去罢。” 他随即松开储物袋,由尤冰灌输法力,接着便对衔着储物袋的小股蚍蜉下令,让其听从尤冰的指令,谨慎返回洞府。 尤冰最后现出了阴神,朝着许道躬身一揖,然后就随着小股蚍蜉,伏着崖壁迅速离去。 望着尤冰携带着升仙果离去,五六息后,对方便已经在许道的眼中彻底失去踪迹,这顿时令许道心神彻底一松。 只要他再拖延、吸引住那些赶来的道徒,尤冰多半就能携带着升仙果返回洞府中了。 而至于许道自己,他望着东南方向迅速飞来的身影,眼神冷彻。 正好借机与赶来的道徒们好生做过一次,也好真切的了解一下黑山中厉害道徒们的实力,这能为之后离开黑山时的混战有个心理准备。 并且只要能拖住这些道徒,有升仙果作为保底,许道的十万蚍蜉就算全部死光,也是值得的。 许道见着半空中的那道金光似乎已经发现自己,径直往他扑来,其面上一笑,当即选了背离洞府的方向,假装着就要离去。 嗡嗡! 蚍蜉群迅速飞舞,阵型散乱,但速度飞快,眨眼间就飞出十来丈,并且压低了身形,企图藏入峡谷中。 可激射而至的金光依旧牢牢捕捉到了蚍蜉群,此光落在虫群顶上,内里传出来喝声: “底下小子,可在此地看见了形迹可疑之人?” 许道藏身在蚍蜉中,他听见顶上之人的喝声,连忙在虫群中变化出一只手臂,指着前方叫到:“往那边逃去了。” “好嘞!”金光中的声音回答。 嗡嗡!其光闪烁,身子在半空中滴溜溜一打折,当即就要越过蚍蜉虫群,往前方飞去。 但就在对方将要扑出去时,其轨迹却又忽地变化,猛然落入虫群中。 “哈哈哈!好小子,老夫看你就是那形迹可疑之人!给俺趴下!” 金光靠近,许道抬眼一瞧,忽地发现这道金光是只背身双翅的长身蜈蚣,一尺来长,通体黄铜色,飞行间灵光闪闪的,犹如黄金在发光。 并且对方眼睛狠毒,居然一眼就在虫群中瞧见了许道的阴神所在,其扑入虫群中,便是想擒贼先擒王,抓住许道附体的蚍蜉。 刚才这人之所以要和许道对话,其意在正是赚许道的阴神出声,方便在虫群中寻出许道藏身的蛊虫。 可许道也是有所防备,甚至是故意在用阴神和对方说话。 对方在半空中的动作刚变,许道就酝酿法术,猛地向上打出! “敢在俺老蜈蚣面前玩虫子,你还嫩了……啊!好贼子!” 呜!许道的法术激发出去,压根不用捕捉对方的身形,对方自个便撞了上来。 五毒戮妖术的乌光,和蟒吞蛇缠劲的气劲混做一团,噼里啪啦就击打在金光之上,一击就中,顿时打得对方桃花开。 可这蜈蚣阴兽金光坚硬,居然硬抗下了许道的法术,体表发出击打精钢的声音。 但许道一击得逞,自然是要得理不饶人,他连忙招呼上蚍蜉,使之疯狂涌上,消磨对方的护体金光。 “哎!且慢、且慢!!” 金光蜈蚣中响起自称老蜈蚣的道徒的叫声,对方闪躲连连,口中响起阵阵痛呼。 “你这蛊虫养的好生厉害,快让它们起开起开!你我同是舍诏族人,有话好好说。” 口中叫喊着,老蜈蚣左支右闪,但它全身都被蚍蜉围住,连视野都蒙蔽了,先机已经失去,一时挣脱不了。 “吃我混元金光刺!” 嗖嗖!七八道金色毫光从蜈蚣体内射出,瞬间洞穿包围,带走不少蚍蜉。但虫群太过密集,老蜈蚣依旧难以趁机逃出。 且在对方的法术激发而出,但法力尚未回气时,许道又是一道乌光打出,猛击在对方身上。 “啊!”蜈蚣金光黯淡,传来内里道徒的痛呼: “年轻人,你不讲武德,偷袭我这条六十九岁的老蜈蚣!” 许道闻言,心中顿时一乐。 两人都是修道的,使得是法术,讲甚武德! 还有偷袭,许道思忖着他明明是在按着对方的头打,何来偷袭之说。 但法术第二次击中对方,蜈蚣体上的金光仍然没有破除,这令许道心惊,他连忙运转起法术,第三次轰击对方。 “啊!”谁知老蜈蚣嗷嗷痛叫,呼到:“小贼欺我!好自为之!” 蜈蚣身上的金光一散,身子在半空中抽搐数下,突地不动了,其翅膀一僵,直往下掉,还是许道的蚍蜉托住了对方。 瞧见动静,许道心神愕然,“死了?阴神回归肉身了?” 这条插翅蜈蚣身上的妖气浑厚,内里的道徒阴神也厉害,灵光可照三四丈,一看就是炼气后期的道徒。 但是其阴兽居然这般不耐打,三下就被许道将阴兽打死,不得不阴神返回了? 许道在心中略微嘀咕。 但他依旧没有让蚍蜉放开对蜈蚣的包围,而是一个念头落下,令蚍蜉直接吞吃起整条蜈蚣。 只是蜈蚣通体黄铜色,比精钢还坚硬,能啃石碎铁的蚍蜉居然咬不穿蜈蚣的甲壳,只能用牙齿、蚁酸慢慢磨。 而这么一耽搁,许道和对方斗法的动静也谈不上小,已经有其他人赶到,并注意到了许道。 枭!一声唳叫响起,是禽鸟的叫声。 许道张头一望,便见一只绿焰森森,两个人头大的怪鸟飞来,其鸟喙尖锐,通体漆黑,双目惨绿,像是只乌鸦。 且身下一支鸟腿上,还横着长出了第三根额外的鸟足,畸形而瘦小。 许道瞧着飞来得怪鸟,突地感觉怪鸟有点眼熟,辨认后方才想起:“三足鬼火鸦!” 某人的姓名突地在他脑中跳出。 第八十七章 火鸦、法器 “方观海!” 许道盯着朝自己飞来的三足鬼火鸦,脑海中跳出这个人名。 方观海是白骨观中的槽头,豢养有一只三足鬼火鸦,修为炼气后期,是白骨观中数一数二的好手。 此人睚眦必报,性格偏激,还是方小山的舅舅。 若是被对方认出来,许道少不了就要和对方做过一场。 心中思索着,许道最后还感慨似的想到:“终于要和这厮打个照面了。” 时隔两年之多,虽然间接的和此人打过交代,还不小心杀了对方的两个手下,但许道却只是从他人口中听说过此人,尚未真正接触。 如今终于接触到对方,虽然只是对方的身外化身,但也能一窥对方的虚实。 许道心中定神想着,他收拢蚍蜉,并没有再继续奔走,而是驻守在原地,直接等待方观海的到来。 既然已经被对方窥见,何必再逃,且看对方如何应对。 忽地,许道发现并非只有方观海一人赶来,在那只三足鬼火鸦的身后,还遥遥缀着其他几只阴兽,或许是跟随在方观海身边的其他白骨观道徒。 枭!三足鬼火鸦飞临蚍蜉群的上空,鸦眼冷厉的俯视着地下蛊虫。 它直接喝问起:“兀那道徒,可知升仙果在哪!” 许道听见,使得虫群翻滚,长出一张怪模怪样的人脸,回答到:“贫道刚至!也想问问道友。” 冷哼声响起,方观海显然不相信许道所说,但他操控着三足鬼火鸦盘旋在蚍蜉群的上空,并没有直接扑杀进虫群中,只是隐隐挡住许道的去路。 等到又有四只能够飞行的阴兽赶来,其中鸟兽都有,四人齐齐张口呼到:“见过槽头!” 听见这话,许道更加确认眼前的三足鬼火鸦就是方观海的阴兽,不过对方还不知道许道就是杀了他亲侄子的人。 方观海冲四个白骨观道徒吩咐到:“适才青烟出现,此地当有一升仙果被摘取,尔等快快搜索四方? 以防宵小带走了升仙果? 速战速决!” 许道趁机观察着对方,心神微沉。 五个道徒中? 除了方观海之外? 居然还有一个道徒是炼气后期,对方驾驭着一只蝙蝠? 周身黑烟滚滚,法力只比方观海逊色一些。 而另外三个道徒? 阴神修为也都是炼气中期。 两个后期? 三个中期,若是和对方做过起来,许道思忖着自己很难讨到好处。 毕竟他虽然有蚍蜉压阵,但现在蚍蜉死伤不少? 还剩八万? 许道自己的修为也才炼气中期,法力同样折损不少。 “罢了,先拖住对方再说,大不了拼得蚍蜉死伤完,然后阴神直接返回肉身中。” 心中稍微计较? 许道控制着蚍蜉涌动,直接往上一扑? 令正要散开的道徒心神一紧,转而齐齐警惕向许道。 不等对方说话? 许道卷着刚才打杀的金光蜈蚣,提升叫到: “方师兄? 我刚才遇见这只老蜈蚣? 对方往东南方向跑着? 升仙果可能是往那边去了。” 听见着话声,方观海发出冷声,“是么?刚才你不是说你不知道么。” 许道在虫群中现出一道身影,朝着对方作了一揖,回答: “适才没认出方师兄,直到听见‘槽头’二字,又想起师兄所养的阴兽叫三足鬼火鸦,正如眼前的鸟兽一般模样,这才确认师兄的身份。” 方观海闻言,并未立刻搭理许道,他抬起鸟喙,望着身旁没有动作的四个道徒,口中喝到: “你们还愣住干嘛,刚才的青烟只出现了几息功夫,摘取升仙果的人明显有隐匿手段,若是再晚,对方就跑了!” “喏!”四个道徒听见,又要散开。 可许道直接拦住四人,呼到:“诸位同门,可要与我往东南方向追去!” “滚开!”驾驭蝙蝠阴兽的道徒喝叫一声,嘶鸣着吐出一口黑烟,想要打落挡住它的蚍蜉。 但许道的蚍蜉在黑山中生长多时,吞食过不少阴邪毒物,其黑烟虽然剧毒,但明显不能让蚍蜉立刻毒死。 嗡嗡!许道操控着蚍蜉,明目张胆的将四人堵住。 “桀!”这时三足鬼火鸦口中发出冷笑说,直接说到: “诸位,看来升仙果多半便是落到他的手中了,或许对方还有同伙,有可能还藏在四周。速速动手搜寻,这厮由我来对付!” 许道听见,心中顿时一惊,他立刻提声说:“师兄何故怀疑我!我有贼人尸首在此,莫要放跑了对方!” 许道卷着之前打杀的那只金光蜈蚣,并佯装恼怒,喝到:“诸位不去我自个去!” 话说完,他当即鼓动虫群,呜呜的便要往东南方向飞去。 瞧见其动作,方观海驾驭火鸦,身上的法力涌动,当即要摄住虫群,但蚍蜉的数目过多,他阻拦不过来。 许道轻轻松松的便冲破对方,大股蚍蜉抽身就要奔去。 方观海操控着三足鬼火鸦,厉啸一声,不得不冲身旁几人叫到:“拦住这厮!” 道道狂风刮过,许道与其在半空中周旋片刻,终归是被五人堵住了。 一被拦下,许道又是气急的叫出声:“尔等不追,贫道追,但为何来挡贫道的路?” 听见许道的质问,方观海一行人反倒是惊疑起来,五人对视几眼,心中暗自怀疑摘取了升仙果的人是否真的往东南方向逃去。 不过他们人数众多,方观海稍微思索,便说到:“也罢,尔等三人继续在此搜寻,黑蝠与我随这人往东南方向打探打探消息。” “且信你一次!快快带路!”方观海从许道喝到。 而许道看见自己勉强唬住了对方,令其将人手一分为二,他心中琢磨着是不是要见好就收。 “距离尤冰离开已有百来息的功夫,只有三个中期的道徒在附近搜索,多半是寻不见尤冰踪迹的。” 思忖片刻,许道心中顿定,打算准备先领着方观海和那蝙蝠道徒离开。 毕竟这两人都是后期的道徒,敛息玉钩或许可以瞒过三个中期道徒的搜寻,但却不一定可以瞒过后期,并且许道眼下也只能糊弄到这个程度。 “诸位且随我来。”许道露出惊喜之色,提声叫到:“若是抢到升仙果,可得好好分润分润!” 听见,方观海压着心中的冷意,只是喝到:“聒噪!若是能行,方某必定不会亏待你。” 但正等三人准备朝东南方向奔去时,许道控制的虫群中突地闪烁一道金光,某物猛地从中跳出来,直接扑向三足鬼火鸦。 金光的速度迅疾,令现场几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方观海见此,也是心神一振,只来得及控制火鸦啼叫一声,周身绿火焚烧,准备抵抗。 但不等方观海反应过来,那金光中突地传出气急的叫声: “方道友,莫要被这小贼骗了!” 原来这金光正是被许道擒在虫群之中的金光蜈蚣,它并没有被许道直接打死,而是装死来着。 在许道与方观海周旋时,老蜈蚣一直都在装死偷听,它原本是期待着许道、方观海能够火并起来,令它躺着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但谁知许道也留了心眼,一直下令让蚍蜉吞吃掉金光蜈蚣。 即便老蜈蚣将阴兽豢养的甲壳坚固,胜过精钢,蚍蜉一时难以啃开,可千百只蚍蜉不间断的磨下来,它又在装死,不能反抗,终究也是要熬不住了。 于是老蜈蚣听见方观海就要被许道骗住,终于忍耐不住,也借着许道放松的机会,直接鼓动法力,自虫群中突围而出。 金光蜈蚣跳出虫群,其体表比起先前更要黯淡许多,甚至还附着几只蚍蜉。 它张口又呼:“方道友,俺是老吴,好久不见!” 方观海见对方没有杀向自己,也是微怔。他看着蜈蚣形状的阴兽,以及蜈蚣体表眼熟的金光,语气惊疑的说:“可是舍诏的吴道友?” “正是。”金光蜈蚣显露法力,忙说:“俺便是瞧见青烟,自东南方向来的,在这里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这个小贼。” “小贼先是偷袭俺,现在又拿俺的阴兽诓道友,要骗道友往东南奔去!升仙果肯定就是他拿了。” 一番话噼里啪啦的从老蜈蚣口中吐出,语速极快,若非现场众人都是炼气的道徒,指定都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 方观海和另外四个白骨观道徒听完,手上动作都停住,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许道身上。 而在老蜈蚣自虫群中逃出的那一刹那,许道虽是也愕然,惊讶于老蜈蚣的装死手段。 但他立马就凝聚起蚍蜉,同时运转法力,先是给自己附体的蚍蜉罩上护体法术,然后又是凝聚出乌光和气劲,引而不发。 瞧见众人望向自己,许道操控虫群往西边一指,叫到:“升仙果!” 此话方观海等人自然是不会相信,但他们一瞧见虫群中的动作,立刻意识到许道要施展法术。 老蜈蚣更是叫到:“此人擅长偷袭!小心!” 此话更是让他身旁的四个道徒警铃大作,个个赶紧的回防自己,准备躲过许道的一击。 而方观海也是周身鬼火绿油油的,罩住三足鬼火鸦上下四方,他口中喝到:“聒噪!” 火鸦张开鸟喙,含着一颗弹丸般的小火球,当即就往虫群中吐出。 这厮未免许道趁机逃走,准备硬抗下许道的偷袭,直接擒杀许道。 轰!乌光混杂气劲,和三足鬼火鸦吐出的火丸碰撞在一块,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声响。 气浪翻滚,蚍蜉群陡然被震得散开,并有绿火浮空燃烧着,点燃了近万只蚍蜉,形成火云一般的场景。 方观海仅此一击,便折损掉许道万只蚍蜉,并且还差点震碎许道的护体法术,斩杀他附体的蚍蜉。 这令许道心中闪过骇然:“炼气后期的法术居然有这般威力!又或者是这三足鬼火鸦的威力!” 而方观海那边也是微惊,许道打出的两道法术混为一体,其中有两道气劲诡异,居然绕过了他打出的火丸,轰上了三足鬼火鸦,并差点击穿火鸦护体的鬼火。 “好在这厮法力薄弱,如果此人是炼气后期的修为,可就难办了。” 简短一番斗法,方观海从许道身上的气机判断出了许道的修为,同时他也在心中纳闷:“观中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个道徒,还养出了一批蛊虫?” 不等方观海再出手,许道当即聚拢了残存的七万蚍蜉,虫群一滚就要离去。 许道虽然心里做出了将蚍蜉折损光的准备,但思忖着还是能保留便保留,而且他也不用和对方硬抗,能拖延一点时间,尤冰便能多几分可能成功带着升仙果返回洞府。 嗡嗡!蚍蜉四散,混杂一团,八方奔出。 一时间,方观海压根分辨不出许道阴神奔向何方,他只得厉叫:“竖子安走!挡住他!” 旁边的老蜈蚣和四个道徒先是震撼与两人刚才的交手,待听见方观海的命令,其中四个道徒当即选着一股蚍蜉,连忙阻挡过去。 而老蜈蚣擅长蛊术,它却是眼睛滴溜溜的罩向蚍蜉群,居然眼尖的分辨出了许道阴神往何方奔去。 “贼在西北方!” “善!”方观海闻言,操控着火鸦,当即飞窜过去,盘旋在虫群上空,打落下多多绿焰,居然形成凌空燃烧的火环,罩住蚍蜉。 进退几乎无路,饶是许道沉着,心神也是沉下。 好在蚍蜉尚存七万余,其余方向的蚍蜉立刻在许道的命令下,拼死扑向最近得敌人,意图围魏救赵。 “贼子!”现场又响起老蜈蚣和另外几个道徒的咒骂声。 方观海正准备彻底擒下许道,听见同伴的呼声,居然不急不怒,反而发出了冷笑声。 “宝贝现身。”三足鬼火鸦仰颈尖啸,响起方观海的声音,其鸟喙张开,突地吐出了一物。 此物初时小,巴掌大小,迎风而长,变作人大的布幡状,上面缠绕黑纹,颇是诡异。 一声尖利喝声:“敕!诛敌!” 幡子打落道道绿焰,居然刹那间遍布方圆十丈, 第八十八章 脱身离去 “法器!” 许道瞧见三足鬼火鸦口中吐出的东西,心神当即震动。他立刻感觉周遭所有蚍蜉都遭受到了禁锢,似乎下一刻就都要被方观海的幡子收入其中镇压。 这时现场响起方观海的话声:“狂妄小儿,你这蛊虫,正合适作吾鸟食!” 嗖嗖嗖!一只只蚍蜉果真不断的被摄入诡异幡子中,沦为了幡面上的一道图案。 “槽头威武!”、“道友威武!” 一旁的四个道徒和老蜈蚣瞧见眼前一幕,纷纷摇旗呐喊,吹捧方观海。 其中老蜈蚣还厉声叫到:“道友不要放过这厮阴神了,且先擒住他,再好生拷问。” 方观海闻言,口中似笑非笑的吐声:“入吾帷帐,阴神又岂能离去?” 听见对方这话,虫群中的许道暗道不好,他连忙试探四周,突地发现自己居然是上天入地都没了门路。 方观海使出的法器将他团团围住,变出一方大大的囚笼,形如阵法,严密且没有空隙。 如此一来,即便许道的阴神能以光速返回肉身,但四周被禁锢着,他阴神的速度再快,也只会一头撞入对方的法器中,沦为对方的阶下囚。 到时候,方观海擒住了许道的阴神,可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一时间,许道心中也微悚。 “没想到方观海这厮居然还有如此厉害的法器,可以笼罩八方,让人的阴神都无法返回。” 许道在心中又暗想到,若是他有这等法器,之前和夜叉门的道徒做过时,就不会只是做掉对方的虎妖阴兽,而做不掉对方的阴神了。 不过现在是许道成为了他人的笼中鸟,他须得赶紧为自己寻出一条生路。 话虽如此,但许道也并未绝望。 阴神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驱风操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半空,隐则化作青烟。 只要他能够将方观海的法器凿出洞来,哪怕只是渺小一指头大的孔洞,其阴神都能瞬间就逃出去。 而那方观海为了能够碾压许道,其可是将七万多蚍蜉全数禁锢在了法器之内。 有如此多的蚍蜉在,许道心中立刻生出了可行之计。 “这厮阴兽强悍,法器诡异,还是先退却再说? 性命要紧。”他在心间暗自想到。 并且许道之所以要和对方纠缠? 也只是为了给尤冰争取离开的时间。 此时距离尤冰离开已经许久,并且眼下又出现了此等斗法的状况? 即便四周还有其他道徒? 这些人的注意力也都已经被许道和方观海吸引。 综上所述,许道目的已经达成? 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当即,他心中一个念头落下? 附体的蚍蜉触角颤动? 传出一种渗人的沙沙声,其妖气沸腾,向四周所有的蚍蜉传出命令。 嗡嗡!原本被法器压制住的蚍蜉群,再次开始涌动起来。 方观海察觉到虫群的异动? 口中露出不屑的笑声? “垂死挣扎!” 其将法力一运转,附体的三足鬼火鸦再次打落下绿焰鬼火,落入虫群中,意图烧死蚍蜉,打散虫群? 令许道的动作失败。 但令几人惊愕的一幕出现了。 啪啪啪!一声一声爆裂的声音响起,蚍蜉虫群遭受到绿焰的打杀? 不仅没有被打散,反而还疯狂的涌上绿焰鬼火? 意图用自己的身体扑灭。 同时有一只只蚍蜉在半空自行炸开,一边炸开法器的禁锢? 一边将蚁酸抛洒四周? 腐蚀法器。 霎时间? 方观海的脸色微变,他陡地感到法力的消耗急剧增加。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许道的七万多蚍蜉已经自行凋零过半,其尸首散落在半空中,酸雨一般掉下。 而剩下的蚍蜉则是聚拢了一团,形成了密密麻麻的蚁球,凿子一般凿向方观海的法器。 原来是许道心中退意一生,他就直接命令所有的蚍蜉玉碎,自爆似的轰向方观海的法器。 而一两万蚍蜉就可以围杀炼气后期的妖物,此时在七八万蚍蜉的自爆击打之下,方观海对法器的操控瞬间失控。 毕竟此人手段再过厉害,但也仍旧只是炼气后期的道徒,其非筑基修士,厉害的程度有限。 不多时,蚍蜉便在方观海的法器上咬出一道口子。 原本完整的法器幡面,先是出现数个碗大的漏洞,后又变作人头大小,虫蛀一般。 “贼子!” 方观海瞧见,他瞬间大怒,连忙提起法力,令附体的火鸦张口含出一颗火丸,往蚍蜉虫群要钻出的方向打去。 轰!一声震动,蚍蜉群被炸死、打死数不清的数目,但依旧悍不畏死的从法器中钻出,然后径直扑向三足鬼火鸦。 嗡嗡嗡!沙! 诡异的虫吟声大作。 眼前的状况让另外几个道徒的神色都发生了变化,他们顿时心中惊愕。 明明几人看起来稳操胜券的局面,居然几息不到的功夫便翻车了。 特别是老蜈蚣,它望着赴死自爆的蚍蜉们,心中暗想到: “若是小贼刚才用这招对付俺,俺辛辛苦苦养成的老蜈蚣,可真就要假死变成真死了!” 它心中暗自庆幸着,又看见虫群冲近方观海的身侧,开始爬上三足鬼火鸦的身子。 原本神采奕奕的火鸦,瞬间被蚍蜉爬满,全身都是蛊虫,显得狼狈且暴躁。 “本道要杀了你!”火鸦开口,叫出方观海气急败坏的声音。 三足鬼火鸦急促的挥动翅膀,其头顶上惨绿无比,鬼火在顶上结成了三尖冠带似的形状,垂下绿色丝带,意图罩住火鸦全身。 但许道此时已经下令,他让所有的蚍蜉一起自爆开来,死也要在给方观海咬上一口好的。 蚍蜉自爆,蚁酸四溅。 枭!三足鬼火鸦兀自啼叫着,发出呼声,不知是火鸦自己在惨叫,还是方观海在叫。 整只鸦子好似淋在了大雨中,身上得鬼火都被蚍蜉们扑灭许多,瞬间成了落汤鸡一般的存在。 而此时,现场响起许道清爽的话声:“诸位道友,后会有期!” 幽光一闪,许道的气机彻底消失在原地,再无丝毫,应是阴神返回肉身了。 “贼子!” 现场只剩下暴躁如雷的方观海,以及看呆了的老蜈蚣等人。 忽地,老蜈蚣注意到,方观海本来生有三足的火鸦,其脚下第三足血淋淋的,皮都被剥了。 第八十九章 炼化升仙果 嗖! 许道瞬间感觉身子一沉,好似披上了重甲,但随之的,一股浓浓的安全感便从他心底里生出。 这便是他的阴神返回肉身,灵肉归一了。 洞府中,许道幽幽的睁开眼睛,目中闪过沉思。 刚才与方观海的一番做法,称得上是有惊又险,算是他修道以来,第二次真正的濒临危机。 若是他刚才无法从方观海的法器中逃出,其阴神便有可能栽倒在外,连性命也可能会因此丢掉。 思忖着,许道暗暗吐出一口气。 “道徒炼出阴神后,阴神返回肉身的速度和光电一般无二,原以为有身外化身作为载体,阴神出游应是无忧,但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方观海那厮居然能用法器罩住四方,形成封堵,使得他人的阴神难以返回肉身。 如此手段,顿时让许道意识到即便是驾驭身外化身外出,其性命也并非全有保证,而是依旧存在着的风险。 不过相比于肉身亲临,用身外化身作为载体出游,风险还是要小许多。 毕竟许道刚才就是以抛弃蚍蜉群为代价,不仅给自己找出了一条生路,还趁机反咬方观海一口,留给对方一个不浅的印象。 如果是肉身亲临,他可就不敢如此了。 微微心惊于方观海的手段,许道细细思索着,不多时也就回过了神。 因为他意识到除了采用法器之外,其实还有很多办法,同样能捕捉、或是坑杀道人的阴神。 比如对付炼气前期,夜游境界的道徒。 若是对方敢在白日间驾驭阴兽出游,只需在太阳底下杀掉对方的阴兽,便能让对方的阴神落入日光中,承受日光的焚烧。 而夜游境道徒的阴神纯阴一团,其会似滴入热油锅中的水滴一般,剧痛升起,连返回肉身的动作都难以做出,并且日光源源不断的,道徒阴神就会被活活烤死。 一如许道当初采用煞气,一不小心打杀了两个道徒的阴神那般。 至于对付炼气中期及之后的道徒,就可采用法器、阵法,或临时、或提前、或强势、或诱导,使得对方的阴神身陷困境,后路断绝掉。 总而言之,道徒的阴神虽然变化多端,来去无踪,但也并非没有手段可以捕捉。 一番思索下来,许道后背微凉。 “这点之前不是没有考虑过,但炼气境界的道徒,各自的修为虽有差距,却也没有达到天差地别的程度,少听说会有人阴神惨死在外面的。” “即便是炼气后期打杀炼气前期,想要杀掉对方,多数也得搜寻到对方的肉身,然后才算彻底解决。” 思考下来,许道将注意力落在方观海所运用的法器上面。 法器者,是道人采用灵气,符钱,天材地宝种种炼制而成的器物,有奇效,会道术,能辅助道人杀敌,练功,寻宝,炼丹,布阵……种种不一而足。 其等级大体有三等之分,分别是上等法器,中等法器,下等法器。 但除此之外,也还有一末等法器的划分,其处于三等法器之下,只能算作是法器胚子,粗陋胚胎而已。 其原因是因为正式的法器难得,往往炼制一件便需要花费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功夫。 其中参悟法门,寻找材料、积攒符钱等等,又需要几年、十几年。大体上也只有筑基境界的道士,才会有充足的功夫和财物,去置办一件正式的法器。 而炼气境界的道徒们,虽然也能勉强使用,或炼制一些有奇效的器物,算作是法器,但都粗陋至极,甚至只相当于一件可以反复使用的符咒罢了。 因此这等器物虽然也叫法器,但不入流,属于是末等法器。 譬如许道的储物袋。 沈木这厮往其中砸了三千符钱,也才勉强砸出个敛息的效果,就连升仙果的气机都遮蔽不住,其内里空间更是只有半丈上下,远没有传闻中的法器那般威能赫赫。 许道此前所谈论的法器,也都是这等不入流的法器,末等法器。 忽地,他微眯眼睛,在心中暗暗想到: “莫非,方观海的那面幡子,已经是接近正式法器,甚至就是下等法器了……” 仔细一想,他记起来墨纹之前似乎有谈论过,方观海这厮之所以抽不出身来对付许道,便是因为此人正在闭关炼宝。 而其所炼之宝,有可能便是那面幡子。 琢磨着方观海的幡子,许道抚摸上身旁的剑匣,其心中不经意的生出了几丝觊觎之情。 如此厉害的幡子,或许会和他许某人有缘。 “那幡子似乎能将活物收摄入其中,正好可以用来装装蚍蜉大军……” 心间一时遐想许多。 许道终究是按捺住的念头。他转而澄清心神,在洞府中开始吞吐灵气,炼化符钱,以求迅速的恢复法力。 先后在洞府外与火赤练、老蜈蚣、方观海三者做过一次,许道体内的法力早已经消耗殆尽。 他须得赶紧的恢复,否则对阴神有害,亏空魂魄,会折损修为。 微阖眼帘,许道瞬间沉浸在修行之中。 ……………… 不知多少时间过去,约莫大半时辰,许道突地眼帘微颤,然后睁开了眼睛 只见在他的身前,正有一只蚍蜉旋转作舞着,提示洞府外面将有人到来。 瞧见这提示,许道不惊反喜,脸上露出微笑。 此即将来临之人不是其他,正是尤冰! 因为许道纯粹以阴神之躯返回的缘故,其虽然携带不了任何一物,但速度飞快,犹如光电。 他虽然是比尤冰晚离开的峡谷,但却是提前很多时间回到的洞府。 心中念头微动,许道并未起身前去迎接。 他将眼帘微阖,转而继续端坐在洞府中,收敛着气机,疏忽就将阴神遁出了肉身,然后随机钻入一只蚍蜉体内。 驾驭蚍蜉,其趴在洞府一不起眼的角落,静静的旁观起来。 嗡! 阵法触动,但并非遇敌的触动,一小股气息低微几不可见的蚍蜉,慢腾腾的飞入了洞府中。 洞中的蚍蜉们各自忙活各自的,来来往往,好个匆忙的模样,并未对飞入洞府中的蚍蜉有何表示。 在这股返回洞府的蚍蜉中,有一巴掌大小的布袋子被衔着,正是装有升仙果的储物袋。 嗡!其中一只蚍蜉虫身微颤。 尤冰肉身的呼吸当即变得急促,她猛地睁开眼睛,赫然是阴神已经回归肉体…… 第九十章 蚍蜉克槐 话说许道虽然信任尤冰,连白骨观营地中发生的事情也一五一十的告诉过尤冰。 但升仙果一物宝贵,他不得不在心中存一个心眼。 现在他的肉身就在洞府之中,若是尤冰起了歹意,只消打杀掉许道的肉身,她就可以将升仙果据为己有。 按理说,依照许道对尤冰的了解,对方绝不会这样做。 但毕竟知人知面难知心,面对升仙果这等宝物,许道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判断就一定准确。 现在正好能借机检验一下尤冰。 好生趴在角落里面,他平定心神,收敛气息,只当自己还没有返回洞府,幽幽的注视着洞府中的一幕。 另一边。 尤冰陡然睁开眼睛,她的两眼重新出现神采,思绪迅速恢复。 醒来的第一个动作,尤冰就是转头顾看身旁的许道。 她发现许道的肉身依旧僵坐着,头颅低垂,立刻判断出许道的阴神还没有返回肉身。尤冰的眉头顿时皱起,也不知是在琢磨什么。 嗡!随即尤冰手指一张,储物袋立刻就跳入了她的手中。 轻轻打开储物袋的口子,袋中一颗青莹莹的果实被吐出,悬浮在她的面前。 此果实赫然就是升仙果。 距离摘下升仙果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果实依旧灵机满满,生机勃勃,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果实顶上的青烟不再喷涌射出,而是环绕在果实的周身,好似匹练一般,又好似枷锁,将果实拷住了,使其灵机深沉,无法逸散出一丝一毫。 仔细端详着升仙果现在的这幅模样,尤冰眼中并没有露出诧异之色,她显然早就发现了升仙果的变化。 也正是因为摘下半个时辰之后,升仙果的异象不再显露,尤冰的后半路程分才可以专心的赶路,因此在一个时辰左右就回到了洞府中。 藏在一旁窥视的许道不清楚眼前一幕,但他诧异的望着升仙果,心中略微一思,忽地对尤冰信任感大增。 “若是升仙果在半路上就已经不再引人注意,尤冰想要独吞果实的话,其完全可以先将升仙果藏在某个地方,再用阴神直接返回肉身。” 这样一来,尤冰就可以提前很多时间回到洞府,以防止意外发生。 但尤冰并没有这样做? 而是如约的? 老老实实携带着储物袋和升仙果返回,多半是并没有生出贪欲。 果不其然? 尤冰打开口子检查一下升仙果? 便又将其扔回了储物袋中,转而捏着储物袋旁边的一颗红丸。 红丸通体朱砂蛇? 晶莹剔透,但内里蕴含生机? 透过灯光观察内里? 还能看到一条小小的身影在红丸中盘旋。 此物正是火赤练的蛇卵,其和储物袋一起,也被蚍蜉带回了洞府。 捏着赤练蛇卵,尤冰清亮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柔意? 但她望着身边依旧没有动静的许道肉身? 眉头又再度皱起来。 这时许道已经知晓尤冰为何皱起眉头,此女多半是在担心他的安危。 心中微暖,许道立刻就想移动阴神,返回肉体中宽慰尤冰。 但他还是按捺住,继续趴在洞府的角落? 一边在心中组织着语言,一边等待着时间。 要是现在就回归肉身? 立刻醒过来。 一是太过巧合了,尤冰同样是聪慧之人? 她有可能会猜测许道会试探她,这有碍于两人的关系。 二则是许道得好生琢磨一下? 想想说辞? 补上返回洞府之后的空白经历? 以免尤冰起疑。 一两刻钟过去。 尤冰待在洞府中,她盘坐在地上,眉头颦蹙着,面上隐隐出现焦虑。 终于,当尤冰再次起身,在洞府中踱步走来走去时,许道见对方都快要急死了,他心中念头一落,当即阴神一闪,朝肉身扑去。 下一刻,许道肉身的眼帘就微颤,他装模作样的放空眼睛,然后才凝聚目光,将头抬起。 “许道!”一声呼喊响起,一道身影立刻就扑到许道身前。 对方没有直接扑入他的怀中,而是双手撑在石坛上,抬着面孔,目光紧紧的盯着许道。 尤冰神色动容,嘴唇张开,脸上明显是一副惊喜之色。 她嚅嗫数下,惊喜之余又眸子一沉,询问到:“可是发生了什么?” 许道做着一副凝重又心悸的表情,但一听见尤冰的担心之言,他便呼出一口气,转而笑着说:“道友可是在担心我?” 听见许道调笑似的问题,尤冰的眉头略展,她口中讷讷,正要开口说话,一只手却被许道抓过,身子也被扯过去,一下子伏在了许道的身上。 “你、、”尤冰惊呼一声,又要开口说话,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道惊喜于尤冰并没有想要害他,也没有想要私吞升仙果的想法,心中对尤冰的信任感大增。 他的情绪少见的波动起来,直接抱着对方,好生柔情了一番。 柔情完之后,许道便九真一假的将尤冰离去之后的事情讲述给对方听。 一听见许道的蛊虫全部被方观海用法器摄住,差点连阴神都无法返回,尤冰脸上的神色终于绷不住,明显的露出忧虑之色,眼中并浮现自责。 “道友辛苦了……若是我能帮上忙,许道你也就不用遇见这种危险。” 听见这话,许道宽慰的说到:“此行幸好有你在,否则贫道可就要赔了果实又折兵。” 他抓过储物袋,从袋子中取出升仙果,打量着,目中惊喜:“十万蚍蜉虽然难得,但还是升仙果更贵重一些。” 望着灵机满满的升仙果,尤冰脸上的忧虑也渐渐消去,露出笑容。 她说:“得到此物,等道友需要筑基时,便可直接利用此物筑基了。” 但是听见这话,许道脸上忽然出声说: “筑基……你我现在才炼气中前期,怕是还早。” 他露出思忖之色,吐出话声:“以我之见,你我还是直接炼化此物要好!” 听见许道的建议,尤冰顿时怔住,但许道紧接着又细细一解释,她也就明白过来,并露出赞同之色。 虽说升仙果此物在道徒眼中最大的作用,便是能够种下灵根,辅助道人筑基。 但的确就如许道所说,他和尤冰的等级尚且低微,远达不到筑基的地步。 想要筑基,道人至少需要拥有五十年的道行,只有如此,其法力深厚,才有资格尝试修炼法体,种下灵根。 而即便是许道自己,其道行也才十一年,刚入炼气中期,距离中期圆满,二十五年的道行,尚且还差十四年,而距离后期圆满,五十年的道行,更是差了三十九年。 其差距不可谓不大。 若是留着升仙果,先是两人近来是运用不上,后是离开黑山时又得争斗一番,要是一不小心丢失、被抢走,那可就亏大发。 所以在许道眼里,两人现在得到一升仙果,与其留着之后筑基使用,倒还不如现在就吸收炼化掉,这样双方都能受益,也更公平一些。 甚至如果法力大增,等到离开黑山时,或许还有机会再得升仙果。 商量完毕,尤冰当即就冲许道点头,“道友所言正是,我听你的。” “善!”许道闻言,见尤冰如此支持,顿时拊掌轻笑。 他望着两人身前的升仙果,眼中顿时跃跃欲试,不过两人刚回到洞府,状态都不佳,也不急着立刻开始炼化。 最好是等法力彻底恢复后,再看能不能将升仙果剖开,制成丹丸药圭等物,彻底的消化利用。 许道忽地瞥见了储物袋旁边放着的赤练蛇卵。 适才尤冰把玩了一下此物,又将蛇卵放下了,并未直接抓在手里,或是收入袖中。 许道当即捏起赤红色的蛇卵,然后拉过尤冰的小手,将蛇卵放在对方的手中。 他附在尤冰的耳边,小声的说到: “当日取你一红丸,如今贫道还你一红丸,可否?” 尤冰一听见许道的话声,又感到耳根子处热热的、痒痒的,她的脸颊上瞬间有羞色爬起,云霞般绯红,连带着耳根、脖颈处也微微红。 “哈哈哈!”瞧见女冠如此羞涩的模样,许道一时轻笑起来,心中的些许郁闷也顿消。 忽地,尤冰绷着精致的小脸,她低着臻首,却是柔柔的吐出了一字:“可。” 许道闻言微怔。 立刻,他脸上大喜,连忙将方观海等人彻底的抛之脑后,一把抱过俏人女冠。 ……………………………… 接下来的时日,许道和尤冰再次安生的待在洞府中闭关,并想方设法的炼化升仙果。 之所以说是想方设法,是因为环绕在升仙果外面的青烟,果真像是枷锁一般,禁锢了果实内里的灵气,不仅保护着果实,让之灵气不会逸散,同样也让许道两人难以下手。 别说是用刀直接剖开果实,炼制成丹药,就算是尤冰用上炼丹的法门,火法或水法洗练果实,也是无法动摇青烟分毫。 甚至许道都尝试着直接用法术轰击升仙果,依旧无法解开青烟枷锁。 这一下子令两人的炼化进度还未真正开始,便卡住了。 同时许道和尤冰也反应过来,为何观中从未传言过,会有人直接在黑山中筑基,或是“糟蹋”掉升仙果,不用之筑基,而是直接炼化掉果实。 原来并非没有人想这样,而是无法为之。 许道估计升仙果上面的青烟,或许唯有筑基境界的道士才能解开。 这样一来,凡是得到升仙果的道徒,也不得不将果实拿出,向门中道士求援。 许道思忖时,尤冰正采用水火交集的方法,不断磨损升仙果上的青烟,企图有所作用,但最终却是依旧毫无寸功。 “为之奈何?”只得停下动作,皱眉望向许道。 许道闻言,抬头望着青烟。 此青烟缠绕着升仙果,在遭受外力触动之后,会迅速遍布果实周身,并隐隐形成了一颗怪异植株的虚影。 许道瞧着此虚影,总感觉和进入黑山时看见的那株槐木妖树类似。 “槐者,木鬼、鬼木,此果阳刚,是否需要从鬼气、阴气方面着手……”他绞尽脑汁的思索着,但也和尤冰一般毫无寸进。 许道轻叹一口气,顿觉头脑都思索的发昏,他不得不中断思索,放空大脑,让脑袋得到暂时的休息。 两人相顾无言,心神都发沉。 “莫非只能带着此果出去,求观中的道士出手?” 他们已经苦苦尝试大半日的功夫,而还有七天时间就是离开黑山的日子,留时间可不多。 若是将时间全部耗在升仙果上,对两人有害而无益。但坐守着宝物却无法炼化,也令两人甘心不了。 要是七日后离开黑山时,升仙果一不小心被人抢走,得到又失去,那他们可就要怄死了。 许道心神因此略烦躁,他从石坛上起身,在洞府中踱步散心起来。一旁的尤冰瞧见,也微微一叹,转而盘膝坐着,闭眼恢复刚才消耗的法力。 忽地,许道望着洞府中的一小股炼气级蚍蜉,眉毛微挑。 这股炼气级蚍蜉是近日新生的,成长到了极限,无法再继续吞食灵物长大,转而不断分泌着血蜜,喂养南柯蚍蜉蚁王。 而蚁王懒散散的趴在洞府中,快活不断的吞吃着血蜜,增长自己的妖气。 蚁王得灵智乃是许道的一个念头化出的,它的一举一动都能随时被许道了解。 许道心中一动:“蚍蜉采集血肉、灵物酿制成血蜜,此法类似于炼丹了,且再让它们尝试尝试,能否将升仙果炼化。” 他随即心念一动,令所有新长成的炼气蚍蜉都聚拢在升仙果跟前,大肆动作,以升仙果为灵食,行吞吃之法。 若是此前,许道可能还担心蚍蜉会毁坏升仙果,折损果实效力,但眼下情况,他也就丝毫不在意这点了。 如果蚍蜉群能磨开升仙果,即便果实灵力折损大半,也是值得。 但令许道惊愕的一幕出现了。 南柯蚍蜉一凑到升仙果跟前,咬住果实外表的青烟,就好似啃食树叶一般,立刻响起沙沙的声音。 咔嚓咔嚓!蚁附而上,仅仅百余只蚍蜉,居然就将升仙果的青烟消磨了一层。 嗡嗡!升仙果青烟显现而出的槐树虚影,都变得黯淡了许多。 见此一幕,许道脑中跳出念头,“南柯太守传,大槐安国,蚍蜉撼大树……” 他心中瞬间大喜:“蚍蜉克槐么?” 第九十一章 道行大增 升仙果的护体青烟遭受到蚍蜉的啃噬,并非没有再度反抗。 其好似变成了升仙果的根系、枝条,团团挥动,张牙舞爪,想要将攀附而上的蚍蜉全数打下。 许道旁观着,心底里忽地生出一股诡异的感觉。 他一眨眼,望着升仙果,突然发现原本灵气满满、生机勃勃的果实,陡然变得阴气森森、邪气逼人。 恍惚间,许道还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因为当他再度凝神细看时,升仙果依旧还是刚开始的灵物模样,并无变化。 可他心中诡异的感觉并消失。 一旁打坐的尤冰也睁开了眼睛,她心神微跳着,目光疑惑的望向许道,出声:“我怎地突然心神不宁……” 听见尤冰的话,许道顿知自己察觉到的诡异感觉并非是错觉,刚才所见那一幕也多半不是幻觉。 他没有出声回答,只是不动声色的示意尤冰看向升仙果。 两人一同盯着果实,十来息过去,他们的神色慢慢变化。 随着蚍蜉的啃噬,升仙果的青烟被消磨,已经失了灵光,变得绿油油,像是水草,又像是触手一般在蠕动、抽搐。 整颗果实的面目也发生了变化,其从元气满满的活婴形状,往死婴、溺婴发展,颜色青紫黯淡,外表发皱,其皮如拔毛了的鸡皮,又似粗糙的谷树皮。 更加令许道和尤冰心惊的时,黑红色的灵光在升仙果上升起,照耀的整个洞府都发红,血泼一般。 尤冰不由出声:“这是升仙果?怎么怨气惊人,好似怨婴一般。” 许道的目光也变得凝重,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口中说到:“看来着所谓的升仙果,也并非是什么好东西。” 进入黑山时,许道曾不经意间抬头看过湖中大槐树一眼,当时郁郁葱葱的槐树一瞬间变成了一颗鬼树。 眼前的升仙果遭受到蚍蜉的啃噬,也从一颗灵果变成了一颗鬼果,两者之间应是脱不了干系。 踱步走在洞府中,许道绕着圈子打量发生变化的升仙果,回忆似的说: “黑山神宴乃是祭祀山神之宴? 两千余号道徒进入此地? 争夺三十颗升仙果,更有死伤过半? 升仙果才会现身的传言。” “此种意味? 大家应该都心知肚明,但本以为这会只是一桩买卖? 各取所需,但现在看来? 这升仙果明显是被下了手脚的。” 听见许道口中所说? 尤冰的秀眉也紧皱起来,她盯着眼前的升仙果,心底里略微咯噔。 若是以眼前这颗诡异阴邪的果实筑基,指不定筑基的道徒会变成什么模样。即便无害? 多半也要受制于他人之手。 许道和尤冰两人惊疑着。 但许道麾下的蚍蜉却是啃食的更加卖力起来? 一只只聚拢在果实表面,每吞掉一点青烟,其就会迅速的爬到蚁王身前,酿出血蜜,伺候蚁王服用。 升仙果的青烟似乎仍旧是一种精纯至极的灵气? 只不过性质阴邪诡谲。 许道心中一动,他当即令其他弱小的蚍蜉也爬上前? 开始吞食升仙果的青烟。 不一会儿,仅仅片刻时间? 洞中居然新生长出了三千余只炼气级别的蚍蜉,此速度令许道为之惊愕。 一旁的蚁王更是直接趴在了血蜜之中? 大口大口的吞吃这? 妖气一点一滴的积攒?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浓郁起来,道行竟然直接增长了半年之多。 而果实外的青烟在被蚍蜉吞食干净之后,鬼婴形状的升仙果又会立刻渗透出新的青烟,氤氲团四周,以保护果实的完整。 如此一幕落在许道眼里,让他在心中计较起来: “这升仙果和郭氏宗祠内的先天婴气长得有些相似,且黑山诡异,所谓的山神需要以魂魄、血肉、道徒来祭祀,更像是妖魔,而非神明……这升仙果,有可能就是祭祀中的边角料。” 许道一时想起了前世曾听过的秘闻。 有些养殖鸡鸭、猪牛的工厂,会将公鸡仔、下水内脏、牛骨等打成肉泥粉末,再制成畜禽饲料,喂鸡鸭猪牛,这样不仅能节约成本,还会将畜禽豢养的膘肥体壮,容易长肉。 “所谓黑山神宴者,莫不也是如此?” 他心中飘过念头,瞧着眼前越来越阴森恐怖的升仙果,心神更加发沉。 旁边的尤冰虽然不知许道在想什么,但她心中也对升仙果生出了抗拒之色,顿了顿出声问:“这果子,还能服用么?” 尤冰望着四周的蚍蜉,说到:“不如全都喂给蛊虫罢,也算不糟蹋。”显然她已经不敢再服用眼前的升仙果。 尤冰会炼丹,在药材方面的见识比许道要宽广深厚一些,她既然说出了这番话,代表着即便两人能将升仙果剖开,制成丹药,尤冰也没有把握能对果实进行“拔毒”,驱除其中的邪气和后手。 但许道听见之后,略微沉吟,却是说:“不一定。” “嗯?”尤冰发出疑惑的声音。 只见许道转到南柯蚍蜉蚁王趴着的地方,想了想,突然伸出一根指头,沾了沾蚍蜉酿出的血蜜,含入口中。 闭目品咂几下,许道当即盘膝坐下,以真气化开入体的血蜜,洗练打散,化作灵气,然后熔炼为真气。 新生出真气之后,他又沉下心神,仔细梳理再三,确认所得真气并无变化,肉身也没有出现丝毫不对劲的地方。 尤冰注视着许道的心中,约莫也猜测到许道在做什么。 既然升仙果有毒,吞服后效果难料,那么两人可以不直接服用升仙果,而是采用手段,只摄取果实中的灵气,然后一灵气增长道行。 只是这一步说起来简单,施展起来却是困难至极。 尤冰自诩她掌握了点微末的炼丹术,但毋说升仙果这种东西,即便是普通的尸气阴气,她想要将此类气息化作寻常灵气吞服,也只能开大炉炼丹,勉强能为之。 但眼前因为有南柯蚍蜉存在,却是出现了转机。 蚍蜉此物食灵而生,几乎无物不可食,不管是灵药灵木,还是灵矿血肉,只要是蕴含生机和灵气的东西,蚍蜉都可将其咬碎,吞入腹中,化作灵气增益自己。 即便是某些毒性之物,能轻易将蚍蜉毒死,只要蚍蜉的数目足够,南柯蚍蜉对此也是可以行吞吃之法的。 其步骤为生者吞死者,一步步只需消磨上一定的时间和一定的数目,便可将毒物化作蚍蜉群平常的口粮。 此前许道虽然也只留意过这点,认为蚍蜉好养活,但自从发现炼气级蚍蜉可以酿制出血蜜后,他便暗中存了个心思。 血蜜者,蚁王吃的,他许道如何吃不得? 刚才许道回答尤冰“不一定”,便是因为他已经通过蚁王的躯体,好生感应了一番以升仙果青烟为原料,酿成的血蜜是否有不好的地方。 结果是在蚁王的身体看来,此等血蜜不仅没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反而还是上等口料,多多益善。 于是略微犹豫后,许道便亲自上前,品尝炼化了一番升仙果血蜜,确实如他在蚁王躯体中的所感觉到的,此种血蜜并无坏处。 稍加思索,许道对尤冰说: “升仙果诡异,不可直接炼化,但可以先假蚍蜉之手,淬炼一番后,再行吞服之举。” 他担心尤冰心存疑虑,又细说:“血蜜是成熟蚍蜉用以喂养蚁王的灵液,其是由蚍蜉多余的灵力凝结而出,虽然类似于蜜蜂的采蜜,但并不以外物为原料,精粹至极,只是一口灵气罢了。” 听见许道的解释,尤冰虽然诧异,但也没有怀疑许道所说,她走到蚁王跟前,同样用指尖挑出一点血蜜,含入嘴中。 略加炼化之后,尤冰陡地睁开眼睛,冲许道说:“道友所言正是,此灵液颇是精纯,入口即化,近乎灵气液化一般。” 尤冰环顾着四周的蚍蜉,目中惊喜,又言:“此等转毒为灵之效果,近乎上等炼丹法门,道友豢养出一出好蛊虫!” 听见尤冰的称赞,许道面上带笑,摇摇头谦虚着:“只是能勉强变废为宝罢了。” 但他听见尤冰的话,却是心中一动。 蚍蜉连升仙果这等东西都能酿成血蜜,化毒为灵,今后他凡是遇见具有灵气,但又用不上的东西,全都可以喂养给蚍蜉,榨出灵气,不留一丝浪费。 并且南柯蚍蜉所酿制的血蜜,消耗虽然不小,但也远比增气丸一类的丹药要精粹,最起码丹毒是少很多的。 此等效果,却是许道在书上没有见过的,他不由在心中暗道:“南柯蚍蜉此物,不愧是天地间有名有姓的奇虫,居然还有如此功效。” 遐想一会儿,他就压下心中念头,转而冲尤冰说: “既然如此,我等便以蚍蜉为炉,对升仙果行炼化之举,以增道行。” “听道友所言。”尤冰闻言,自是张口应诺。 忙活一天下来,两人先是见识到了升仙果的真实面目,后又苦心琢磨,心情起起落落,终于捉住一条可行的炼化手段。 许道当即下令,让所有炼气级别的蚍蜉都快速制作血蜜,除了维持蚁王处的供给之外,剩下的皆数送到两人跟前,由他们一同吞服使用。 两人盘坐在洞府中央的石坛之上,想对而坐,中间搁置着一方石盒,放置着两柄药匙,每每有所需,他们便自行取食盒中的血蜜,炼化为真气。 因血蜜精粹,入口即化,许道和尤冰服之,真气增长的极快,与两人之前吞服养魂丸一般。 等到两人的修行渐入佳境,血蜜的产量已经跟不上两人的炼化速度。 而升仙果外的青烟每每将被蚍蜉吞食干净,其果实内部都会再度吐出青烟,围绕四周。 反复数次,其青烟灵气好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一天功夫下来,升仙果体表的红光才稍微黯淡了那么一点。 这令许道暗叹此物虽然阴邪,但的的确确是方宝物,其内里灵气之多,也不知能抵得过多少符钱。 于是他直接令其余未成熟的蚍蜉也扑上,一同吞食青烟,等成长为炼气级的蚍蜉后再酿制血蜜。 这样一来,虽然升仙果灵气的损耗更大,但血蜜产量也增加,能维持对许道和尤冰的供给。 两人日夜不断的炼化血蜜,近乎疯狂的增长着体内真气。 一日,一夜。 两日,两夜。 三日、四日…… 渐渐的,许道和尤冰体内的真气都先后增长到了一定的地步,各自遇见了瓶颈。 其中尤冰最先,她炼化血蜜的速度虽然比不过许道,但道行也浅,道行率先达到了十年。 若是再像增加,则必须修行炼气中期的吐纳法,否则真气积蓄过多,有控制走失之忧。 因此尤冰便并未再追求增长道行,而是开始打磨真气,以求尽快消去新生真气的火候。 许道虽然慢上一步,但他在短短时间内,道行从十一年增长至二十五年,已经达到了炼气中期得顶点。 同尤冰一般,许道只需要再修行下一境界的吐纳法,便可以突破至后期境界。 并且不知是不是因为南柯蚍蜉是他身外化身的缘故,血蜜对他来说远比尤冰要精粹,体内新生真气虽有火气。 但火气并不多,他自己估摸着,只需要打磨上月余功夫,其就可以正常驭使法力,施展法术,令旁人瞧不出半点端倪。 而打磨真气除了吐纳之外,许道和尤冰其实还有另外一条路径。 那便是许道所修炼的膻中掌心阴雷法。 此法可以摩擦生电,释放出雷火之气,淬炼道人的真气、肉身。 于是等许道也遭遇到瓶颈,从炼气中醒来后,两人稍加商量,便开始共同修行掌心阴雷法。 因这门功法修炼起来同样需要消耗灵气,两人修行着,对于血蜜的需求也就没有中断。 好在升仙果此物灵气深厚,即便数万只蚍蜉共同啃食,居然也坚持到了第七日。 等到升仙果终于熬不住,再也释放不住灵气时,许道和尤冰两人从修行的状态中悠然转醒。 两人贴身相对,重重叠叠。 一睁眼,他们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浓浓的喜色。 第九十二章 整理收获、叫老爷 “哈哈哈!”洞室之中响起一阵肆意酣畅的笑声。 许道抱着尤冰的身子,手上一片滑腻,他将尤冰扶正,然后挺腰一跃,灵动的从石坛上跳下,赤足站在地面。 与七日前相比,许道的气质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其身形修长,浑身无一丝赘肉,落在尤冰的眼中,好似绝品玉雕一般,惹得她连连瞅看。 此番修行,许道原本只是想着增长仙道修为,但谁知升仙果灵力深厚,三四日功夫便让两人的修为到达瓶颈。 为了打磨真气,许道不得不和尤冰共同修行武学,取雷火之气淬炼全身。 可谁知短短数日时间,他居然又在武学上面取得了不小的进步。 若说初炼雷法时,许道只是补全了气血,面色恢复红润,不再苍白。 此时的许道就是血气大增,身子如豹体一般,内敛呈流线型,且模样唇红齿白的,目似点漆,气质比起之前更加俊秀许多。 赤足行走在洞室中,许道摆开身子,开始演练掌心阴雷法。 道道雷火之气在他的掌法中滚滚流动,风声呼呼,气力沉重,其随意一掌要是拍在凡人身上,立刻就能将凡人脑壳拍碎,毙敌于当场。 更加奇妙的是,许道浑身的肌肤白皙,恍若婴儿一般,隐隐还发出玉色光芒,肤若凝脂,和尤冰相比也只逊色丝毫。 此并非许道涂油擦粉,扮作娇儿态,而是他通过服用血蜜,利用膻中掌心阴雷法完成了武道炼体阶段的第一步,炼皮。 因其早就利用无字符箓将阴雷法的真意领悟于心,许道尚且还不知自己具体哪天突破到的这一步。 他只知越是与尤冰耍子? 自家精力也就愈是旺盛? 等到升仙果的灵力被榨干,血蜜服用完毕? 两人退出修行状态后? 许道方才意识到自家肉身上的巨大变化。 嗡!阖目演练掌法中,许道一摆手? 劈空打出了一道阴雷,落在石壁上炸出一尺长的口子。 仅仅凭借这手掌心雷? 他就算不动用法术? 也可以轰杀低等炼气级的妖物。 熟悉了一下肉身的蜕变,许道赤足走到洞室流水的地方,法诀一掐,清水便从他的头顶淋下? 落遍全身。 简单沐浴完毕? 许道没有用清洁术抹干身上的水滴,其筋肉只是一动,皮肤微抖,身上沾附的水珠立刻就失了借力点,颗颗如水银一般滚下? 掉落在地面上。 再看许道浑身的肌肤,依旧荧白温润? 泛着珍珠色,水润而白皙? 恍若神人。 此便是武道炼皮功成的表现,浑身皮膜凝实? 如披皮甲? 强弓劲弩难伤。若是与凡人争斗? 恰似猛虎入人群,杀人只似衔鸡擒羊一般简单。 即便是道徒的一些法术,炼皮完成的武道中人也可以凭借肉身硬抗下来。 譬如许道当初和沈木道徒争斗,对方便是凭借着肉身,硬抗下了许道的数次法术,和许道打的你来我往,难解难分。 而现在,单论肉身,许道赫然也和沈木相同,属于炼体中期的道徒。 只是他的血气高才一丈余而已,换算成道行刚好十年多点,远不敌沈木二十余年的血气修为。 并且许道只是修行了一门武道功法,未曾涉足过其他武学。 他的肉身程度虽然是达到了炼体中期,但若是与同境界的武道中人肉搏,多半是会败下阵来。 皆因他炼武,未曾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也不曾日晒雨淋、饱经风霜,纯粹是与人耳鬓厮磨,缠绵悱恻,听着轻吟,吃着血蜜,快活舒爽的就将武功炼成了。 这也是许道炼皮成功后,其皮肤愈加白皙,气质翩翩如玉,毫无莽夫模样的原因。 简言之,许道此时虽然武道初成,气血惊人,但实则还是个绣花枕头,不擅长肉身搏杀。 不过他也不甚在意这点。 且不说有无字符箓在,许道若是想要掌握点拳脚功夫,轻轻松松。 更重要的是,许道本就是仙道中人,其主修的是魂魄阴神,手段多在法术和蛊虫上面,并不是很在意肉身的修为,也不想和人用肉身搏杀。 “但肉身变强,依旧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感悟着肉身体内勃勃的生机,许道心中无比欢喜。他检验完肉身所得,目光一扫,忽地望见了石坛上面的尤冰。 尤冰在许道跳下石坛时,已经披上了道袍,将姣好的身子遮住。但因为还在洞府之中,衣袍没有系紧,颈口处有大块白皙露出,其双腿修长,赤着脚,没有穿袜戴履。 许道望过去,视线瞬间下移,落到了对方赤着的双足上面,其中一只白皙的脚踝上,正盘着道赤红色的镯子事物。 尤冰侧着身子,一手撑头,双腿蜷缩,面朝着许道,一手抚摸着脚踝上的红镯,并望着许道的身子出神。 见许道对视过来,尤冰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她瞅见许道古怪的目光,连忙低下头,捉过脚踝上的红镯,放在手中若无其事的把玩。 “你这妮子,可是馋上贫道的身子了。”许道轻笑着,一边取过道袍,披在身上,一边往尤冰走过来。 听见许道的取笑声,尤冰眼神闪烁,顾左而言他,强自正经的说: “郎君带回的赤练蛇卵已经孵化出妖蛇了,也不知是因为其母是炼气后期妖物的缘故,还是孵化后食了血蜜,现在已经是炼气级的妖物。” 尤冰摊着手,手上盘踞起来一只似手镯大小的幼体火赤练,正在缓慢游动。 幼体火赤练察觉到许道的靠近,还抬起头颅,朝着许道嘶嘶吐出小舌。 许道回到:“正好,这些天来你和它温养数日,应是可以当做阴兽使用。” 他也伸出手,轻轻的逗弄起幼体赤练蛇。 修行几日,尤冰在无法继续增长修为之外,除了和许道一同磨合真气之外,也在温养着赤练蛇卵。 因为有着升仙果,洞府中的灵气又充足,蛇卵自然是轻易就孵化了出来。 而在小蛇孵化出的时候,其第一眼所见的活物包括许道,自然也就对许道也不甚抗拒。 稍稍逗弄一下赤练小蛇,许道心思一动,掐了个法诀,将南柯蚍蜉蚁王摄到了掌心中,和赤练蛇放到一块。 蚁王身长三寸,体白如玉,胖乎乎的好似桑蚕一般,人畜无害。 但其身上妖气惊人,赫然已经有二十年之多,属于炼气中期的妖物,论道行,只比许道差了四五年。 在此洞中,除了许道所得的好处最大之外,第二大的便是眼前的南柯蚍蜉蚁王。 不过蚁王是许道的身外化身,连灵智也是由许道的念头充当,其所得好处依旧要算在许道头上。 许道心中一动,他在一掐诀,昏暗的洞中突地浮现点点幽蓝色的光点,星空一般。 且光点密密麻麻的,连缀成线,团成云雾,在洞室中流动缠绕,变化出多种模样,水波一般。 眼前一幕正是由洞中蚍蜉点燃法力,释放出了萤火似的微光。 尤冰再次被这绝美的景象吸引,不由伸出手掌,托住一捧荧光。 许道却并没有注意美景,他扫视着光点的数目,心中闪过计较。 其并非是在变出萤火取乐,而是下令让所有炼气级的蚍蜉都显露出身子,方便轻点数目。 仔细轻点了一番,确认蚍蜉群的数目,许道目中闪过惊喜。 经过连续不断的在外寻找血食,以及升仙果的帮助,他麾下共有炼气级别的蚍蜉十三万只,且其中有三万的妖气程度达到了炼气中期的地步。 如此一堆蚍蜉,想来就算再被方观海用法器困住,许道应是也无需行鱼死网破之策,可以从容的打破对方。 但如此多的蚍蜉,待会儿离开黑山时,他的白蛊道人身份多半就要暴露,同时方观海那厮也会认出他来。 不过稍微思忖一会儿,许道就面上轻笑,将这点不再放在心上。 炼化完一颗升仙果,他的仙道修为濒临炼气后期,道行高达二十五年;武道修为进入炼气中期,道行高达十年。 还有身外化身,蚍蜉蚁王的道行也增长至二十年,麾下又还有十三万的炼气级蚍蜉群,其手段之多、之强,在炼气道徒应是少有。 若说刚入黑山时,许道只是脱离了新晋道徒的序列。 现在,他就已经是道徒中的强者。 许道因此在心间想到:“远攻有蚍蜉,隔空有法术,近身有武功,底牌有剑匣……依我现在的修为和手段,与众多道徒争斗,保住性命应是无碍。” 许道思忖着,如果说白骨观中还有人能够轻易的取走他性命,只有那些诡异而强大的筑基道士能行。 一颗升仙果,着实给他带来了太多的好处。 梳理完炼果七日的所得所有,许道心中欢喜,面上也不由的露出浅笑。 旁边的尤冰瞧见,立刻也猜到许道因何而欢喜。 尤冰自己稍微一回想,眼中同样透露出喜悦。她得到的好处虽然不比许道多,但算不少了。 欣喜着,尤冰一正衣袍,她跪坐在石坛上,双手相叠,朝许道行了一大礼,呼到: “道友此恩,尤冰没齿难忘。” 听见尤冰突然说出的感激之言,许道稍微一怔,但立刻就反应过来。 闭关七日,单是道行,尤冰就增长至十年,濒临炼气中期,她还又新得了一炼气级别的妖兽——火赤练,炼成了身外化身,保命能力大增。 并且因为吞服血蜜,与许道修炼武功的原因,尤冰的肉身也被滋养的透彻,虽然还没有达到炼体的程度,但筋骨通透,柔韧极佳,能轻易摆出各种姿势。 此即其气血被补足,能延年益寿,若无大难活至一百五年不难。 如此收获,在进入黑山的道徒中算是极少。特别是对于那些修为低下的道徒来说,可谓少之又少。 如果不是遇见了许道,尤冰绝不可能得到如此造化。 思索着,许道虽然自忖受得起对方的大拜,但也没必要去受。 毕竟这些天下来,他从对方身上得到的好处也不少,所得升仙果还是对方先发现的。 于是没等对方的额头贴到手背上,许道就伸出手指,将尤冰的小脸抬起。 “嗯?”尤冰顺从的抬起面孔,目中露出询问之色。 挑着对方精致的小巴,许道一本正经的问:“如此大恩,道友何不以身相许?” 听见许道轻佻的话,尤冰想起这些天以来的举动,口中一时讷讷无语。 她在心中暗想到:“这些天下来,这厮还没发腻么?” 多日以来,虽说许道借口着炼功,帮助两人打磨真气,尤冰又身为女冠,是仙道中人,外加早就委身于他,因此并不忌讳男女之事。 但谁让许道的姿势和心思太多,每每都令尤冰有口难言,倍感羞涩,因而她也推脱过多次。 尤冰冷俏的小脸上,少见的出现了难色。 但她又在心间琢磨:“要不尽量满足他?” 而许道一瞧见对方的脸色,暗道自己不该再得寸进尺,连忙略悻悻的拱手,作揖回礼说: “道友折杀许道了,此番所得,还多亏道友知晓升仙果所在,非只是我之功劳。” 见许道正色回答,不再轻佻,尤冰微眯细眸,视线上下的瞥看许道。 但她心中实是欣慰,欢喜许道这厮还是尊重她,没有只拿她当床伴。 尤冰在心中暗道:“时间也不早,下次再犒赏他便是。” 许道打破了客气场面,两人又闲聊几句,相互便将炼化升仙果一事放下。 忽地,许道装模作样得掐了掐手诀,冲身旁的尤冰喝到: “兀那女冠,好生穿上衣服,也该收拾行囊,随贫道打点出山了。” 尤冰白了许道一眼。 这些天下来,她也知晓许道的真实性子有些跳脱,便脆生生叫出声:“好的呢,老爷!” 听见对方口中的“老爷”一词,许道忽地眼珠一转,低声商量说: “以后私下里就叫我‘老爷’,成不?郎君就别叫了,反正你也不熟练,还瘆得慌!” 听见他的话,尤冰却是有些懵懂,不明所以。 许道只得附耳过去,小声和对方说起在洞窟中的见闻,特别是那个被叫“郎君”之人的死法。 这顿时惹得尤冰暗啐一声。 不过她倒也一口应下了,只是小脸微红,两眼出神,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娇俏。 第九十三章 聚集,出口 许道有储物袋在,收拾东西却是方便很多。 由蚍蜉收集的药材灵材,以及阵法上可以拆卸下来的部件种种,全都一股脑的往储物袋中一扔便是。 约莫小半刻钟头的时间。 许道身穿白骨观的道袍,腰挎一只黄皮葫芦,内里装着百十来只炼气级蚍蜉和蚁王,以及后背背着一方黄铜剑匣,长袖飘飘,整个人看上去标志极了! 一旁的尤冰望着他,目光落在了许道背后的剑匣上,但许道并未主动和她提起过此物,她也就没有过多的去询问。 等两人收拾的差不多,可以离开洞府,往黑山深处赶去。 许道便出声:“可还有东西要收拾?” 尤冰环顾洞室一眼,多瞥了几眼下榻的石坛,然后摇摇头,“并无。” “善。”闻言,许道当即捏出一张符纸,信手点燃,化作一匹纸马,然后跨坐了上去。 尤冰亦是如此,她黑发飘飘,骑着纸马,落后不足一丈的缀在许道身边。 一出洞府,两人并未径直朝着黑山深处奔去,而是伫立在原地,静待着什么。 三四息功夫,洞府四周沙沙声大作,一片灰白的云雾从地面数不清的小孔中爬出,然后聚拢在两人顶上,形成了华盖似的东西。 此云雾正是进入黑山之后,所有增殖生长出的蚍蜉,其中十三万炼气级蚍蜉,二十万普通蚍蜉。 许道心念一动,庞大的蚍蜉群便嗡嗡作响,声势浩大,立刻四散开来,分化出无数股,先两人一步,往前往探索而去,以作哨兵。 此番要离开黑山,两人都得肉身出行,许道自是得看护好两人。 片刻功夫,方圆十里之地便都遍布上南柯蚍蜉,若是有危险,蚍蜉群即便难以解决,也可以及时向许道示警。 了解到这点,许道面上神色淡然,只是侧面冲身边的尤冰点头,便一挥袖袍,喝到:“出发。” 嗡嗡,散落四周的庞大蚍蜉群,或爬或飞,整体向前行动而去。 尤冰望着眼前一幕,只以为眼前有军伍在行走一般,她摸着自己手腕上盘成红镯的赤练,目中不胜向往。 …………………… 黑山之行共计整整三十天,今日便是第三十日,根据入山之前交代的,山中道徒若是想要成功离开黑山,必须在最后一个时辰之前聚集到黑山的深处。 到时候,黑山中自然会有异象出现,启示众人离开黑山。 因为许道所在的洞府位于黑山的外围,他和尤冰两人若是想要成功离开黑山,必须提前赶到黑山深处,和其他道徒汇合,以免错过。 而众人汇合之时,不用多想,其将是黑山中最后一场,也会是最大的一场混乱。 因为所有还存活着的,即便是进入黑山后一次都没有现身的道徒,都将出现在他人眼中。 这对于那些实力强劲,却没有搜刮到多少药材灵物,好处没有赚足够的道徒来说,也是一次大发横财的机会。 不过许道思忖着,猜想有可能也不一定会这样。 等黑山中的大小势力整合在一起,反而有可能会互相忌惮,形成威慑,造成一种诡异的平衡,直到众人离开黑山。 事实证明,许道猜测的不错,但又只是猜对了一半。 他和尤冰两人由蛊虫护卫着,一路往黑山中奔行,半个时辰不到便奔入了黑山深处。 路上但凡有妖物出没,无须许道吩咐,蚍蜉们便会一拥而上,将妖物化作血食,用来培育新的蛊虫。 即便是进入黑山深处后,妖鬼数目变多,因为炼气级别蚍蜉的数目也众多,并没有妖物变成两人的拦路虎。 反而许道心想着一旦离开黑山,在外界就难以再有如此浓郁的灵气环境和数量丰富的妖物鬼物,他放缓了行进的速度,一如之前一般,驾驭着蛊虫在黑山中四处搜索血食。 一路上,庞大的蚍蜉群行经之处,无论是飞的、跑的、跳的,动的和不动的,但凡体内蕴藏有灵气,全都逃过不了一命呜呼的下场,变作蚍蜉们的血食。 只只狰狞可怖的蚍蜉现身在黑山中,恍若苍白色的暴风雪,将黑山不少地方扫了个空荡荡。 其间也有其他的道徒离开了藏身之处,同样忙不迭的赶往黑山深处,他们远远的一瞧见蚍蜉群声威,全都心中发悚,避开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厉害的道徒都已经聚拢在了黑山深处,早就在争夺灵物和升仙果,剩下的都是实力弱小的道徒。 少有会如许道这般,离群索居,独自在外围开辟洞府的厉害道徒。而他也忙着喂养蚍蜉,没怎么去在意这些路过的道徒。 直到发现四周出没的道徒越来越多,大家隐隐在朝着某地聚集时,许道这才升起了兴趣。 此时距离他离开洞府已经有半日,还有半日不到的时间,离开黑山的出口就会打开。 许道的蚍蜉群在经过一路的行进之后,其折损大半,但折损的几乎全都是普通蚍蜉,炼气级蚍蜉的数目不减反而增。 他粗略的数了数,炼气级蚍蜉的数目达到了十六七万,剩下的普通蚍蜉还有不少,若是再能得到一些灵物血食,等到他离开黑山时,炼气级蚍蜉数目有可能达到二十万。 但眼前十六七万的炼气级蚍蜉,也已经足够许道使用。最起码有这多蚍蜉,他是不会再畏惧方观海的法器的。 因此许道直接向尤冰说:“路上不少道徒都在往东南方向赶去,那里可能就是出口所在之地,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闻言,尤冰点着头,忽地从身上掏出了一方木牌。 手上晃了晃,略加辨认,她口中轻咦一声:“东南方向有大队白骨观的人马聚集,道观可能就在那边聚众!” 许道盯着她手中的木牌看了几眼,眼中露出恍然之色。 此木牌正是白骨观道徒的身份牌子,根据进入黑山时交代,牌子上被道观下了法术,道徒们进入黑山后,可以根据木牌感应四周同门的位置,并以此来和大部队汇合。 许道的木牌在他刚进入黑山时就已经扔掉了,因为他担心木牌除了有定位功能之外,还有隔空辨别身份的功能。 若是这样,方观海等人便有可能根据木牌找到他的行踪,这样太过危险了。 不过根据后来了解到的情况,以及尤冰透露出的,木牌上的法术确实是由观中道士施展而出,炼气层次的道徒没有能力堪破法术。 持牌的道徒若是想要掩藏身份和位置,只需要不激活木牌中的法术便是。 “甚好,那我们就直接过去。”见尤冰的身份牌也做出提示,许道立刻做出回应。 嗡嗡嗡! 当即大股四散开的蚍蜉收拢,然后径直往东南方向扑过去。食用了血食,吞了灵物之后,蚍蜉群的声势更加惊人。 ……………… 不多时,两匹纸马出现在一处荒原上面,其上骑着两个道徒,正是许道和尤冰。 他们骑马登上一处小山丘,遥遥往前看过去,目中齐齐一怔。 因为在黄草遍地的荒原上面,正有三股人马汇聚着,其中一股身着黑底白纹道袍,正是白骨观的道徒们。 另外两股则是分别身着苗衣,脖颈刺青,脸上抹纹的舍诏部族,以及个个白衣高帽,好似阴差般的夜叉门道徒。 这三股势力隔着百丈,呈现三角形般的聚拢在一颗庞大的树桩前头。 此颗树桩的直径便是几十、甚至百丈宽大。 从高处往低处看,三股势力的道徒落在木桩跟前,就好像蝼蚁一般,隐隐像是在争斗地盘似的。 遥遥望见如此一幕,许道紧盯着庞大的树桩,心想:“出口便是要在这里开启么?” 他心中更是惊讶的想到:“如此宽大的树桩,其能生长出的树木又该有多高大,莫不是千丈高?” 而除了白骨观、舍诏部族、夜叉门三股势力之外,还零星的道人或是古怪模样的人出没在附近,其应该是三个门派之外的人员。 许道和尤冰出现后,四周不断的有视线瞥过来,其中不怀好意的居多。 但是当认出两人身上的白骨观道袍之后,多数视线挪开,并未过分的紧盯着。 现场的局势一如许道离开洞府之前猜测的,三股势力果真相互威慑着,形成了诡异的平衡。 其中白骨观道徒和舍诏道徒相互靠近,似乎缔结成了联盟,如此抗衡着夜叉门的道徒。 许道眯眼打量,心中暗想:“也不知这平衡能够维持多久,可以坚持到出口开启么?” 但站在原地等待片刻,多瞅看了几眼,他脑中立刻出现了答案。 三个门派为了汇聚人马,分别都点燃了狼烟一般的信号,如同此前升仙果释放出的青烟一般,几十里地都可以看见。 而随着山中的道徒不断往此地汇聚,三个门派的人马变多,声势变大,相互间的摩擦也屡屡出现。 其中有恩的不报恩,有仇的要寻仇,火药味道越来越浓。 瞧见如此景象,许道原本不想汇入白骨观的计划,也得改变。 皆因一旦三股势力召齐了人马,这三家是否会你争我夺,厮杀上一番且不说,可必定会对四周的零散道徒,特别是非己方的道徒清理一番。 到时候,与其被迫的进入白骨观道徒之列,甚至还要遭受一番夜叉门的打杀,还不如现在就汇入白骨观中,也还不晚。 许道将想法和尤冰简单一说,尤冰自然是让他来做决定。 当即,两人便低调的往白骨观营地奔走过去。 但因为有大股大股的蚍蜉在,许道即便是想要低调,也低调不起来。 首先不说他手上的蚍蜉威力如何,单是二十万左右的虫群数目,聚拢起来的声势就比其他人要大很多。 等虫群出现在白骨观眼中,观中人员还以为是舍诏道徒来临,直到重重迭迭的虫群散开,主动露出许道两人的身形,辨认出道袍样式,白骨观方才认出是自己人。 临近了,许道一扫眼,立刻点清了白骨观人马的数目。 进入黑山时,观中共有四百余号道徒,其中炼气后期二十个,中期不知,可到了今天,出现在许道眼中的只有百来号不到的人数。 仅仅三十天的功夫,白骨观的道徒居然直接折损了四分之三,几十年的积累差点转瞬成空。 即便许道对黑山中的危险有所预料,对道徒存活率有所准备,依旧还是对眼前的情况感到愕然。 他在心中咋舌想到:“四分之三的死亡率,这和灭门之灾也没甚区别了!” 尤冰同样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她更加在意的是此时的白骨观人马中,炼气前期的道徒占了少数,仅仅二三十来号。 这与进入黑山时不同,当时是炼气前期道徒占多数,将近三百人。 也就是说在黑山中,炼气前期道徒的死亡率达到了十分之九,每十个前期道徒中就会有九人死亡。 意识到这点,尤冰抓着纸马的双手顿时有些冰凉,背后也出现阴冷感觉。 她望着旁边的许道,心中忽地出现庆幸的感觉。 “离开白骨观营地之前,营中的前期道徒都至少有八十号,但眼下却只剩下三十人左右……若不是遇见许道,我恐怕也是难以出现在此地。” 两人在白骨观人马之前晃悠,自然会有人注视以及警惕过来。 未等他们主动开口说话,突地有一呼声响起:“来人可是许道友?” 许道闻言,当即偏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他眼中突地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对方身材五短,面目不甚美观,但声音洪亮清澈,且带着喜色。 此人正是与许道有过数次交际,还结过善缘的龙礼儿。 对方瞧见许道望来,施施然的隔空做了一揖。许道认出此人后,眼中也是惊讶,当即回了一礼。 当初在营地中未曾见到龙礼儿的身影,再加上对方的修为也只是炼气前期,许道还以为对方已经死在了黑山中。 可没想到现在又见到对方了,想来此人应是也有不少保命手段。 第九十四章 奉承、送礼 龙礼儿原本就是寮院中的道徒,此时他似乎也在履行寮院弟子的任务,瞧见许道和尤冰两人后,不仅喊出了许道的身份,还拿出自己的身份牌,朝着二人核验,感应起尤冰的身份牌子。 “见过道友!” 三人相互见礼,龙礼儿问:“许道友的身份牌呢?” “藏匿黑山三十日,一不小心遗失了。”许道随口说。 龙礼儿听见,笑着回到:“无事,有熟人辨别身份即可,只是照例询问一句而已。” 话说完,他转而紧盯着许道身后庞大的虫群,指着南柯蚍蜉,惊疑的问:“这、这些都是道友的蛊虫?” 许道环顾四周,除了龙礼儿之外,不少其他的道徒也被许道携带而来的蚍蜉群吸引了注意,或许是因为龙礼儿还没有引导他踏入人群中,众人尚且不确定许道的身份,因此还无人上前寒暄。 听见龙礼儿的话声,许道矜持的点了点头:“然也。” 等到肯定回答,龙礼儿眼中当即露出艳羡之色,喃喃说: “许道你发了啊!在黑山中居然能挖出如此数量的蛊虫,虫子的妖气也浓郁,这要是被舍诏那群玩虫子的瞧见,指不定就想给你索去。” 听龙礼儿的话,对方只以为许道是在黑山中得了机缘,因此才得到了一窝上好的妖虫。 许道闻言心中微动,默认了下来,这正好可以解释南柯蚍蜉的来源。 想到这里,许道眼中微眯。 他现在是携带着蛊虫赶回白骨观的队伍中,队伍的人数也不多,虫群也显眼,方观海若在,定会认出他来。 “怕是此人已经瞧见我,只是没有露面罢了。”许道心中暗想着。 一旁的龙礼儿还在恭贺许道,面上羡慕之色久久未去。 得亏许道这时收敛着自己的气息,还用玉钩稍微压制着,否则若是让这人知道他的道行也达到了二十五年,指不定就要羡慕死。 “瞧道友满面红光的,应是也得了不少好处,莫要再取笑贫道了。” 许道稽首说着? “不知符院的同门何在? 还请龙道友带带路。” 龙礼儿抖着袖袍,一声应下:“这就领你过去。” 当即? 龙礼儿在前方引路? 许道、尤冰两人步行着,一同朝着白骨观的队伍走去。 话说白骨观的道徒虽然只是临时的聚集在荒原之上? 但一走到近处时,踏过一道白线? 许道身上寒毛立刻竖起? 像是被什么东西扫过一样。 显然队伍外也隐秘的布置着阵法禁制,可以隔绝外人的骚扰,并有警示作用。 只见阵法中,还有一具具白骨散落着? 有飞禽? 有走兽,还有人骨,数量不少,千百具,远比道徒的人数多得多? 也不知是哪个或是哪些个道徒的仆从。 许道一路走来,好似走入了一方阴森的墓地中? 四周的人等也个个眼神闪烁,目光晦暗? 气质阴森。 不过许道自己同样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良善之人。 他身后带着蚍蜉群,虫群不断的蠕动飞舞? 亦是邪气渗人? 几乎可以算是蛇虫一窝。 等许道和尤冰彻底走进队伍中? 两人相互商量了一下,准备先各自回符院、丹院,和同门打过招呼后,再一起聚拢在一块。 其中龙礼儿似乎知晓等会儿会有事情发生,言语中暗示着两人警醒点。 对于这样的好意,许道和尤冰两人自是都拱手言谢。 客套一会儿后,三人方才各自散开。 话说在方圆几百丈内,虽然都是白骨观的人马,但大家的关系也都不甚亲密。 百号人散布的零碎,或是独自一人盘坐着,身旁有阴兽或是道兵看护,或是小堆的聚拢在一块儿,低声交流。 当然,同一院落的道徒还是相互靠得比较近。 许道携带着蚍蜉虫群,朝着龙礼儿指点的十来个符院道徒走去,立刻也吸引了符院道徒的注意。 他还又被一个熟人给认了出来,“诶!许道友!” 此人正是许道在符院当差时结交的刘道徒,对方瞧见许道,脸上露出一副遇见熟人的喜色。 不过许道扫视了现场几眼,倒是没有发现另一个王道徒的身影,猜测对方有可能已经死在了黑山中。 上前和刘道徒稍加寒暄,许道得知那王道徒果真已经身死,二人就此相互唏嘘起来。 除了王道徒之外,符院剩下的几个道徒多是炼气中期的道徒,平日最多和许道打过照面,个个不是在抓紧的打坐养气,就是在绘制符箓,无人上来招呼许道。 如此情况也让许道落得轻松。 白骨观中风气本就如此,他能认识个把道徒,互相关系友善,已经算是不孤僻了。 和刘道徒寒暄着,许道得知墨纹等后期道徒都在舍诏部族那边,也不知是在作客,还是在商量什么事情。 刘道徒忽地轻叹一声,说:“贫道加入符院十数年,三十天不到的功夫,周围的熟面孔便少了一大截,现在就剩道友你们几个咯!” 他指了指舍诏那边,低声说:“就连炼气后期的道徒,不少也都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甚至有连阴神都让人捉去,炼成了家伙事儿的。” “现在队中还剩十三个后期道徒,其中很有几人没得到升仙果,估计等会儿准备干票大的。” 两人闲聊着,刘道徒还带着许道在符院诸个道徒面前晃悠的一圈,令许道和其他道徒都打了个招呼。 大家瞧见许道豢养的蛊虫气势不俗,又纷纷想起许道就是在符院中斩杀两个同门的道徒,面上都给了好颜色,没有冷脸相待。 而许道自己,虽然他实力大增,却也没有狂妄到无视他人的地步。 并且眼下一百来号道徒,全都是白骨观中的精华,修为、人品之类且不谈,至少手段是不俗的,他须得好生结交一番。 约莫小半刻时间,该寒暄的也都寒暄的差不多,当许道正准备去寻尤冰,和对方结伴时,白骨观的队伍略微嘈杂起来。 许道和刘道徒往前一望,发现将近十道人影出现在两人眼中,分别四散着,落入了阵内。 刘道徒当即指着其中一道身影,冲许道叫到:“看,是墨纹道徒他们回来了!” 其他道徒也都辨认出是后期道徒们返回阵中,绝大多数人,特别是如许道这般后赶到此地的,全都活动起来,准备和后期道徒们打个招呼。 只有少数道徒独自盘坐,没和其他人混杂一起,这些人只是抬头看着,似乎还在思忖,有点不想上前奉承。 许道脑中略微一思索,发现刘道徒已经踏出脚步,他也就跟上了。 有两道身影往符院这边落过来,其中一道暗青色,应该就是墨纹道徒,还有一道则是释放出血色灵光,有可能就是之前被公羊道士提起过的血蝠道徒。 一堆人围上,许道混杂在人群之中,他瞧着四周道徒热切的举动,心中一时感到诧异。 虽说白骨观中等级森严,前、中、后期的道徒们,实力差距极大,但成就炼气道徒之后,各人也都有些脾气,多数人虽然会听从强力者的吩咐,但溜须拍马这种事情却是少有。 因此眼前众人纷纷赶上去的景象,与许道印象中的白骨观道徒不相符合。 就连一旁的刘道徒也是低着头,小步走着,口中还冲许道念叨说: “许道友你刚来,最好也是多去拜访拜访几个后期道徒,不求得到好脸色,只求混个脸熟,以防万一。” 许道闻言眉头微挑,他见刘道徒脚步急促,连忙扯住了对方的袖袍,低声问到,“此话怎讲?” “哎呀!”刘道徒正脚步急促的往前走着,他被许道一拉扯,顿时被其他几人挤了上去,口中没好气的哎哟一声。 但他眼见自个已经落到最后,也耐心的和许道解释说: “这里可是黑山,不是白骨观,若是不打点好那些后期道徒,指不定就被当炮灰儿使了。” 话说完,刘道徒还低声讲到:“不然你以为观中那些道徒,特别是炼气前期的道徒都是怎么死的。” 原来黑山是中实力为尊,即便是同属一门,强力者也经常将弱小者不当人看。 在观中时尚有些规矩约束着,但在黑山中,炼气后期的道徒们却是可以不在乎什么规矩,一个个为了夺得灵物,特别是升仙果,无所不用其极。 莫说勒索、强抢同门的财物了,直接拿同门当做诱饵,诱杀外人、伏杀妖物的情况也是屡有发生。 好在还有诸如墨纹道徒这般理智之辈,他们知晓不能压榨道徒过甚,否则白骨观的人马都凝聚不起来,谈何竞争得过夜叉门? 因此在与夜叉门的争斗中狠狠失利几次之后,甚至连后期的道徒也死掉不少,这些人终于变得收敛起来。 可即便是收敛,倘若是有人不好好孝敬后期道徒,那他相比于其他人,其下场必定多半凄惨。 听完刘道徒的几句话,许道心中琢磨着,顿时明白为何后期道徒们一现身,四周的人都会抬起头来,连打坐都不打了。 “走、走!许道你还没孝敬过墨纹道徒和血蝠道徒吧,待会儿可不要舍不得了!这还没离开黑山呢。” 刘道徒对许道说着,他瞧见前方一批人退下,连忙扯着许道,缀在其他人身后排起队来。 许道微摇头,他一边排着队,一边扫视其他院中的人马,发现其他地方也都是如此,一堆堆人聚拢在一块,远比刚来此地时要紧密。 许道在心中暗暗想到:“这些人怕不是都约定好了,都想着在离开黑山前狠狠的收刮上一笔?” 事实就如他所想。 炼气后期的道徒们为了收取好处,也不知谁人无耻,竟然还直接冲身边人吩咐了下去,让众人准备好东西,要离开黑山前一起孝敬上来。 而眼下就要离开黑山了,多半也是最后一次被剥削,大多数人本着花钱消灾的想法,也就随大流了。 唯有少数人,期修为虽然不是炼气后期,但都自恃实力强劲,并不想如此。可这等人物在白骨观的队伍里面,满打满算也不足十个。 而在刘道徒的眼中,许道显然不会是这等人物之列。 慢慢的排着队伍,许道回想着刘道徒刚刚说的话,心中计较到:“听闻舍诏部族那边的风气比这边还要差,甚至还有道徒的身份是奴隶……” 他忘了四周一眼,心中嗤笑起来:“难怪要两方势力联手起来,才能勉强抗衡那夜叉门。” 夜叉门内的氛围具体如何,许道并不知晓。 但根据他刚刚在山丘上望见的,夜叉门的队伍明显要比白骨观、舍诏要严密、整齐许多,想来规矩也会更严格。 如此对比,再加上夜叉门的道徒数目本来就比白骨观或舍诏部任何一方都要多,也就不难得知谁强谁弱了。 心中遐想着,许道见身前得到道徒减少,就快要轮到他自己了。 他定神想了想,伸手入袖兜,随意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味灵药,提溜再在手中。 此灵药是蚍蜉替许道收集到,价格不贵,只是有些稀奇罕见,便被许道炮制后留下了,随手封在石盒之中。 很快就轮到许道,他托着一方石盒,走上前朝墨纹行礼到:“见过墨纹道徒!” “咦!”墨纹道徒被人群围着,他抬头认出了许道,因此发出诧异的声音。 打量着许道,墨纹眼珠子里面的蝌蚪符文立刻蠕动起来,下意识得就往许道凝实过去,想要瞧破许道的修为。 但是一眼下来,他未能成功,只是意识到许道的气机比之前要凝实太多。 这令墨纹更加惊奇,他并没有因此恼怒,反倒是露出笑容,拱手回礼说:“见过许道友。多日不见,道友看来收获不小。” 许道直接递上手中的石盒,随口说:“墨纹道友谬赞了,些许礼物不成敬意!” “哈哈!”墨纹瞧见许道手中的东西,大笑着:“那某家便不客气了!” 亲手接过许道的东西,墨纹捏着往自己袖中一放,石盒便消失不见了,显然此人也有类似储物袋一般的法器。 第九十五章 袭击、对阵方观海 墨纹对待许道的态度和对待其他道徒的态度不同,十分友善,四周人等瞧见这一幕,眼中都露出诧异,不由的多瞥了许道几眼。 刘道徒瞧见,眨巴眨巴眼睛,心道:“这厮果真和墨纹道徒的关系非同一般。” 他心中略喜,也连忙捧着东西,一等许道和墨纹寒暄完,便恭恭敬敬的送了上去。 “参见墨纹道徒!”刘道徒赶紧的作揖行礼。 许道没有太过在意眼前一幕,他站在一旁等着刘道徒送完东西,然后便朝墨纹拱拱手,直接和刘道徒一同往人群外走去。 但是刘道徒走出人群之后,却又从袖口中掏出东西,老老实实的提着,有往另外一队赶去。 这个队伍的尽头便是符院的另外一个后期道徒,血蝠。 其人身着一声血衣,脸色煞白,面孔阴郁,嘴角还有两颗獠牙突出,双唇血红血红的,似乎刚饮过鲜血一般。 血蝠不似墨纹一般和善,收了他人的东西,其连一句话也不会和对方说,只是眼皮耷拉一下就算是理会。 刘道徒凑近人群中,冲许道摆手,叫到:“来来!道友来这边!” 听见刘道徒的招呼,许道却是稍微犹豫了一下。 虽然眼下已经知道队伍中的潜规则,但是许道压根就不想搭理这些东西的,他只是想着墨纹和他结过善缘,这才特意拜访一番。 不过刘道徒都叫出声来了,血蝠道徒也是符院中唯二的后期道徒,许道若是拜访了墨纹却不拜访对方,有可能会招惹到对方。 他心思稍微计较一下,也就顺手又从袖兜中掏出了一方石盒,然后提溜在手里面。 等到刘道徒送上礼物,许道也如其他人一把,捧着手中石盒递将过去? 并呼到:“见过血蝠道徒。” 可这时? 血蝠道徒却是并未一声不吭的收下,他突地睁开眼睛? 打量着许道? 口中声色怪异的说: “这个味道有点熟悉,你叫许道?” 血蝠道徒双目紧盯着许道? 鼻子微耸,喉头滚动着? 他似乎是闻着味道将许道给认出来了。 许道听见微怔? 抬头看着对方,目中诧异,“这人认得我?” 其实血蝠此人本不知许道的姓名为何,仅仅是因为刚才许道和墨纹交谈时? 他趁机偷听? 这才知晓了许道的名字。 而此人之所以会留意到许道,是因为在白骨观中时,符院的公羊道士曾注视过许道,这便引起血蝠的注意,令他暗中记住了许道的气息。 见许道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血蝠口中干干的阴笑了几声,他伸出鸡爪似的手指? 伸手一抓,便将许道手中的石盒扯到身前。 血蝠并未直接将许道的石盒收入囊中? 而是直接打开了盒子,露出内里的灵药。 周遭等着送礼的道徒瞧见这一幕? 顿时都感到诧异。 只见血蝠捏出石盒中的一株三寸紫黑色灵草? 放在鼻窍前吸了几口? 然后随手扔掉石盒,将灵草放到肩膀上。 疏忽一道红光闪过,紫黑色的灵草便消失不见了身影。 紧接着一口药渣被吐出,众人望去,发现是只巴掌大小的血红色蝙蝠吐出的。 许道送出的灵草便是被这只蝙蝠给嚼了。 血蝠伸手摸了摸肩膀上蝙蝠的头颅,口中讥讽似的说: “一颗十年的阴珠草,价值十几符钱而已,顶多有滋养魂魄的效果,许道道友却是小气了,只想拿出这种东西来搪塞贫道?” 听见这人好生不客气的话,许道顿时眉头微挑,他瞧着对方,心中暗道:“这厮还嫌东西不好?” 瞬间,许道对此人的感官就不好起来。他本就不想拜访此人,只是见众人都在拜访,便随大流给个面子罢了。 没想到此人不曾当中拆开他人的礼物,唯独拆开他,还露出嫌弃的模样。 须知就算是在墨纹那边,许道送出的东西也和阴珠草差不多,都只是心意罢了。 意识到此人还能叫出自己的名字来,许道在心中暗想:“莫不是白骨观营地中的事情,被这人知晓了,故意来找我麻烦?” 死在许道手里的沈木,其头上也并不是没有人,同样有炼气后期的道徒护着对方。 而符院内总共就两个来后期道徒,除了墨纹之外,便是血蝠。 当许道思忖着时,旁边的刘道徒也是心中微怔。 他一瞧见许道送出的只是株十几符钱的灵草,心中暗道:“遭了!忘了交代他要送什么品级的东西了。” 刘道徒站在许道的身旁,连忙小声说:“道友快快再拿点东西,须得三百钱以上。” 似乎都担心许道听得不清,刘道徒还暗暗的冲许道比划手指。 但许道实则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心里一时感觉好笑, “三百符钱,便是中期道徒将近一年的俸禄了,若不是在黑山中,只怕没人能轻易给出。这些人心里的算盘打的不错,一人三百,十人便是三千……” 不过对于刘道徒的好心交代,许道还是朝着对方拱了拱手。 但即便是从白骨观的营地中得到了两万余钱,三百符钱依旧不算是一个小数目,更何况对方的意思恐怕不只是想要个三百符钱。 许道思忖着,眯眼瞧上对方,没有说话。 果然,血蝠自是稍微顿了顿,便阴笑着说:“道友若是手上上紧,倒是可以那另外一件东西来换。” 许道听见,暗自警惕着,不动声色的问:“何物?” “桀桀、让贫道尝尝你之精血如何!”血蝠怪笑一声,突地伸出手指,往许道抓来。 他眼睛竖起,露出猫蛇一般的瞳孔,口中两颗獠牙露出,双唇鲜红,嘴角一时都流出了涎水。 瞧见这一幕,四周其他送礼的道徒齐齐都往后退了一步。 不少人心头一跳,暗呼:“血蝠这厮又要发狂了!” 原来血蝠这厮喜食鲜血,人血也不例外,每每与人杀伐争斗后,都需要痛饮鲜血止渴。 而此时看见许道,血蝠心中狂意顿起,忍不住就想要吞饮一下许道的鲜血,看看许道这厮究竟有何异样,竟然能引起公羊道士的兴趣。 “血来!”血蝠口中怪叫着,身上红光涌起。 许道见对方动起手来,并未太过惊讶,但等对方口中的“血来”两个字说出,他眼皮顿跳。 血蝠话声未落,许道便感觉心脏猛烈的跳动,一股诡异的波动从对方口中传来,让他的心头悸动不已,眼睛都充血起来。 “这厮使得是何法术?”许道心头微惊。 幸好他修炼过掌心阴雷法,气血强横,半个呼吸都不同,仅仅身子一颤,体内雷火之气扑出,便破了血蝠诡异的法术。 嗤!许道脚步轻轻往后一退,不仅避开了血蝠的擒拿,还及时撑起两道防身的法术。 “嗯?”一招落空,血蝠面上的怪笑僵住,他定在原地,眯起眼睛打量起许道,目光正视起来。 就在刚才那一刻,血蝠赫然发现,许道几乎就没有被他的法术影响到。 避开对方的袭击,许道并未慌乱,周身两道气劲流动,提声喝问:“道友何意?” 他手上的法诀也掐动,乌光就此凝结,随时都能往血蝠打过去。同时原本落在一旁的蚍蜉群,也嗡嗡的飞行过来,压在了两人的头顶上。 虫群一至,血蝠抬眼一瞧,他的神色原本不在意,但多瞥了几眼,忽地发现蚍蜉群的气息强横,非是普通虫子。 “妖气如此强盛的蛊虫。”血蝠的面色陡然惊疑起来。 两人相互对峙着,四周的道徒面色各异,但全都身形闪动,迅速往远处退去。 这时,突地话声响起:“两位道友这是作何?” 原是墨纹就在旁边,血蝠朝许道动起手来,立刻就招来了他的注意。 墨纹望着许道顶上的虫群,眼中异色又闪,脱口就说:“好个许道,你从哪得来的这股妖虫,运道不错啊!” 心中闪过计较,墨纹径直走到两人身前,身上幽光闪过,笑说到:“多日不见,你在黑山中得了这般好处,为何不送点好东西,让我等沾沾运气。” “你瞧,这便惹得血蝠道友生气了。” 听见墨纹口中的话,许道意识到墨纹是来解围的,他瞥着面前的血蝠,眯眼说: “就为了这筐虫子,贫道身家全都搭进去了,养都养不过来,手上又怎还会有好东西。” 嗡嗡!说话间,蚍蜉虫群飞舞缭绕,声势赫赫,几乎引动所有白骨观道徒的注意。 血蝠望着眼前繁多的妖虫,又瞅着身旁的墨纹,他冰冷的盯了许道一眼,然后脸上怪笑一收,恢复到最开始的死人面孔。 “桀、只是和道友打趣一番罢了,墨纹道友也不必赶着出头。” 他话说完,便低头逗弄起肩膀上的血色蝙蝠,不再看许道一眼。 墨纹闻言,拱了拱手,又冲许道说:“道友也收了蛊虫罢。” 闻言,许道皱着眉头细思了一会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就心中念头一动,令盘踞在空中的蚍蜉群都伏下。 眼看着一场就冲突没有爆发开,附近的不少道徒都暗自呼出一口气。 可就在许道准备冲墨纹道谢时,东边突地又有红光升起,直直的朝着符院众人扑过来。 枭!同时还有尖啸声响起。 此动静立刻引起众人注意,墨纹和血蝠也都连忙往红光望去。但白骨观的阵法并未阻止扑入阵中的红光,连预警也没有发出。 等到红光飞临符院众人头顶,突地有两颗人头,混合半具残缺的尸体自高空抛下。 尸体身上的着装并非白骨观的道徒,也不是苗衣或夜叉门道袍,应是其他小势力的。 此时红光定住,令底下的众人都瞧清楚了上面是何人,原是一个踩在只怪鸟的白骨观道徒。 “方观海!” 许道一看清这模样,脑中顿时跳出来人姓名。 “此虫何人所养?” 未等众人打招呼,半空中的方观海吐出冷冷的话声。 底下的墨纹等人听见,全都在心中琢磨起来,猜想方观海想要做什么。 但血蝠一听见,却是眯着眼睛,直接吐声:“怎的,方道友有指教,问问我院的许道道徒便是。” 一听血蝠吐露出自己的姓名,许道来不及想太多,心中顿时一紧,连忙又从袖中掏出几张符咒,给自己加上几道护体法术。 同时他往后一跳,立刻将身子藏在密密麻麻的虫群之中。 “许道!?”血蝠口中的姓名一说出,顶上方观海忽地动作一滞,提声叫出。 话说许道当日和方观海做过,他虽然透露出了自家是白骨观的弟子,但并未暴露自己的性命。 而眼下方观海瞧见蚍蜉群,记起这件事来,原本只是想报一报升仙果之仇恨的。 谁知血蝠透露出许道的姓名,顿时又令方观海记起来两人老早之前的过节。 方观海似乎还有些惊疑,他冲血蝠喝到:“可是被关入风窟两年的许道?” 未等血蝠回答,周遭符院道徒的脸色都给了方观海肯定的回答。 立刻,方观海脸上露出惊怒之色,他直接提声喝到:“畜生!纳命来!” 枭! 被方观海踩在脚下的怪鸟当即口中吐出一颗火丸,狠狠的往蚍蜉虫群中打去。 同时他伸手一张,手中出现一只长幡,擒在手里面,猛地往许道挥舞过去。 从方观海现身,到问出几句话,其时间过去没几息,此人便悍然出手,令四周人都惊愕。 唯独许道早就已经警惕着,并做好了准备。 对方一颗火丸吐出,蚍蜉群当即用处一股敢死队,挺身撞向火丸,并且剩下得蚍蜉也迅速避开。 而许道自己则是早就退出十丈距离,身上道道法术护体,同时乌光也往方观海挥打过去,直接和对方做过起来。 轰! 现场响声大作。 猝不及防的,白骨观白号人马都被惊动。符院的众人更是懵然。 第九十六章 论理 许道法术使出,五毒戮妖术狠狠的轰击向方观海,但是却被对方用幡子一卷,将法术收摄走了。 方观海目光冷彻,口中讥讽到:“低劣法术,也想伤到本道分毫!” 他驾驭着鬼鸦飞行在半空中,意图压着许道打,但许道的蚍蜉也并非吃干饭的,直接席卷过去,蚁附攻击,不仅将方观海的视线遮蔽住,也耗费着妖气,消磨起对方的灵光。 但方观海落入虫群中没多久,其周身便陡冲起绿焰,肆意缭绕,将扑上他的蚍蜉全都烧的啪啪作响,死伤不少。 仅仅一句话的时间,两人骤然动起手来,无论是方观海操控的火法,还是许道驱使的虫群,全都显得声势赫赫。 不过在众人眼中,终究还是许道的虫群弱了不少,被方观海的火法克制住。 并且在墨纹、血蝠等人的眼中,方观海虽然掏出了自家的法器,但却还没有使出最厉害的手段。 只是不等许道、方观海两人手段尽出,四周道道身影闪烁,出现在两人身侧。 其个个气质幽深,气息凝实,全都是白骨观尚存的后期道徒。 先前许道和血蝠道徒对峙时,二人都还克制着,因此并未招来众人。 可眼下许道和方观海真刀真枪的做过起来,动静骇人,毋说四周的白骨观道徒了,就连隔壁的舍诏,以及对面的夜叉门,都隐隐察觉到了阵中的动静。 十来人不退反进,围在四周,瞧见是自家人起了过节,脸上或是平淡、或是皱眉,或是讥笑、幸灾乐祸……神色不一而足。 不过静待片刻,先后有人喝出声音,议论纷纷:“方道友这是作甚?” “谁招惹了方观海这厮,手段还不弱呀!” “眼下外敌在前,自家人何故先打了起来!”…… 听见四周人等的议论,方观海充耳不闻,眼中明显露着杀意,他俯视地面上的许道,不断施展法术,想要突破蚍蜉屏障,一举打杀掉许道。 而许道和这厮对阵着,心中也是微惊:“练气后期的法力果然深厚,还有这厮手上的法器也不是好惹的。” 但他心里并没有生出怯意,反而同样升起腾腾杀意,心中升起借此由头,直接斩杀对方的想法。 瞧见观中的道徒都聚拢过来,许道心中一动,身形向后退,喝到:“姓方的,你无故朝贫道动手,还有没有规矩了?” 方观海听见,面上厉笑起来,啸到:“本道便是规矩!” 他瞥了眼四周围拢过来的道徒,心中念头一落,想着速战速决的打杀掉许道,当即挥动手中的长杆幡子,口中念叨:“宝贝出手!” 嗡嗡!方观海的长幡法器颤动,幡面扯呼,瞬间拉长,匹练一般打入蚍蜉虫群中,径直朝着许道扑来。 四周人等瞧见这一幕,纷纷暗道:“方观海这厮出狠招了!” 墨纹道徒瞧着两人争斗,眼底里露出精光,在心中琢磨到:“姓方的闭关炼宝数年,才炼出这一杆三足鬼火幡,也不知许道这小子能否抗下一击。” 他按捺住插手的想法。 “这小子能在观中引得公羊道士的注意,且先看他的手段如何,究竟有何异处。”墨纹心中闪过念头。 嗡嗡!三足鬼火幡朝许道卷来,好似乌云压城,给人以好大的压迫力。 但许道并非是第一次和方观海交手,先前他们就互相驾驭阴兽争斗过一番,而今许道不仅对方观海的法器有所提防,修为和蛊虫也比之前增强很多。 未等三足鬼火幡封禁四周,许道立刻身形闪烁,游走在虫群中,防止被方观海用法器锁定住。 同时一股股蚍蜉主动飞出,自爆而亡,附在鬼火幡的幡面上,用蚁酸腐蚀法器。 撕拉!方观海不惜法力的一击,不仅扑了个空,也没能镇压下大股蚍蜉,算是白费。 甚至就在他动用法器的那一刹那,其身上的灵光低微,立刻有蚍蜉冲近身侧,撞上了他的护体法术。 “卑贱玩意儿!”一击未得手,反被对方的蛊虫打中,方观海的眉毛竖起,面色惊怒无比。 如此一幕也令四周围观的道徒感到诧异,他们瞧见在场上躲闪的许道,眼里的兴趣更大。 现场有人不嫌弃事大的叫到:“方观海这厮莫不是没吃饭,连个炼气中期的后辈都拿不下!” 许道此时动用了法术,身上灵光绽放,气机已经暴露,只是有玉钩在,他的具体修为没有让人瞧去。 还有人起哄:“符院小子,给姓方的来招狠的!” 而符院的血蝠和墨纹瞧见,两人脸色都变化,眼中异色出现,思忖着什么。 “呔!”突地一道喝声响起,墨纹终究是再度现身,落在了场中。 其闷声如雷,体表陡然浮现扭曲游走的符文,喝到:“姓方的,你来我符院撒野作甚!” “墨纹,此事与你无干,莫要插手!”见周遭有人要入场,方观海头也不抬的回到。 墨纹闻言,面色冷色闪过,他口中冷哼,张口吐出一字:“摄!” 嗖嗖!立刻就见墨纹体表上刺画的诡异符文扭曲缠绕,蛇虫一般流动向半空中,侵蚀两人争斗的空间,然后凝聚成一张布满密密麻麻符文的大手,猛地往方观海身旁的三足鬼火幡抓去。 “尔敢!”一声惊叫响起,方观海当即身形闪动,他伸手抓住幡杆,然后一点脚下鬼鸦,避开了墨纹的法术。 可墨纹施展出的手掌并未罢休,继续悍然抓向方观海。 方观海不得已,身子翻动着,主动从鬼鸦身上跳下,落到了地面上。 一声尖啸响起,他的三足鬼火鸦主动扑向墨纹的法术手掌,相互抗衡起来。 现场响起方观海的喝声:“墨纹,你可是非要和我作对!” 场上当即响起墨纹的回答声:“你无缘无故就要来我符院杀人,可将我等符院头头放在眼里。” 紧接着又有另一冷笑声响起:“嘿嘿!就是就是,姓方的,你又可将我血蝠放在眼中。” 瞧见墨纹出手逼退方观海,一旁的许道立刻感觉压力减轻,他听见血蝠道徒也出声,便诧异的朝对方看过去。 血蝠察觉到了许道的目光,当即转过一张死人脸,朝着许道挤出了一个笑容。 只不过这笑容让人感觉发冷,若非他刚刚替许道出声了,许道只会以为这笑容是在威胁自己。 此二人看见许道能和方观海斗的有声有色,心中各有计较,居然都站了出来。 而许道瞧见,也在心中琢磨着要不要先就此罢手,等到方观海待会儿松懈,他再找机会斩杀对方。 毕竟眼下两人处于争斗之中,对方的警觉性大增,许道担心就算动用剑匣,也可能会被对方避了去。 而煞气剑匣内的煞气本不多,仅仅还够两次使用罢了。两招过后,许道便再无底牌。 许道这边思考着是否要先息事宁人,可方观海那边却并未如此想。 此人瞧见符院的道徒替许道出头,眼中虽然露出棘手颜色,但脸色当即一板,口中喝到:“兽院道徒何在!” “槽头!”周遭响起喝声,几道身影立刻从围观道徒中跳出,站到了方观海的身后。 其人有六,五个炼气中期,一个炼气后期,有四个都是许道之前见过的。 眼下局面顿时变成兽院和符院的对阵。 且兽院上场的人数远远超过符院这边,令墨纹和血蝠两人目光都凝重起来。 更对许道形势不好的是,方观海对峙着墨纹两人,其从怒意中清醒,并未直接召集手下动手,而是冷声说: “此人先是害我侄儿方小山,后又斩杀我院二人的阴神,本道因闭关修行,尚未来得及找他算账。” “如今在黑山中,这厮又曾意图偷盗本道的升仙果,与我有大仇!墨纹、血蝠,尔等确定要保他,结下这道梁子!” 方观海口中的话不仅是对墨纹、血蝠两人说的,更是对周遭其他人说,他摆出了一副六亲不认的模样,似乎谁要阻挡他,便是要和他结下深仇大恨。 毋说他院的道徒是如何作想,起码符院的其他道徒一听见,全都畏惧方观海,眼观鼻、鼻观心,唯恐墨纹、血蝠也唤他们出阵。 墨纹、血蝠听见,二人脸色虽然没有变化,但是心底的算盘也再度打起。 其中血蝠口中嘿嘿两声,问到:“墨纹,你怎么看?”他直接将难题抛给了墨纹道徒。 墨纹望着对面的方观海,眼睛轻眯,似乎正在考虑。 说实话,他和许道的关系也不甚亲密,眼下能站出来替许道出出头,已经算是足够照顾许道。 可真要让他一把接下许道和方观海的梁子,墨纹也不肯。 忽地,一旁的许道站出来,他修身长立,面对着满面厉色的方观海,口中讲到: “方观海!” “且不说你侄儿之死,未有证据证明和贫道有关,就算是升仙果一事,也是尔等未寻见果实,想拿贫道出气,并累得贫道不得不抛弃蛊虫,直至阴神归位。” 眼下又一番言论从许道口中说出,似乎和方观海嘴里的事情完全相反。但四周的众人听见,眼里的神色却丝毫多少变化。 皆因眼下非是在观中,而是在黑山内,并无多少规矩可讲。场上的关键点也不在于两人谁更有理,只在于谁更强! 方观海听见许道口中言论,面上冷笑连连,他瞥了四周一眼,说: “证据?升仙果一事,我这边可以请舍诏的吴道友作证,你又有何证据证明你口中所言?”话声直指许道。 见方观海还搬出了舍诏那边的道徒,墨纹、血蝠两人不由在心中想到:“莫不是真被方观海这厮占了理?” 当下,现场寂静,并无一人出声说话。 方观海口中当即又喝到:“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升仙果事关道途,便是在白骨观中,此人夺我重宝,坑害于我,也是打死勿论!” “兽院道徒听令!先擒下这厮,让其险恶面目暴露出来!” 可就在这时,突地一清冷喝声叫出:“我作证!” 众人循声望去,忽见一女冠从人群中走出,口中说到:“贫道当日途径现场,瞥见的是方道友在追赶许道友,手段尽出。” 此女冠正是尤冰,许道和方观海争斗的动静不小,她老早就赶到了一旁,只是并未现身而已。 但尤冰也没有袖手旁观,她打的心思是一明一暗。许道在明,她在暗。 一等方观海露出弱点,顾忌不到四周,她就会果断出手,给此人来招狠的,进而帮助许道。 只是两人打的火热,许道并未明显的落入下风,方观海这厮也不愧是后期道徒,无有大漏洞,她才一直按捺到了现在。 眼下见方观海就要说退符院的道徒,许道将要孤立无援,尤冰见状也只得连忙站出来,撑许道一把。 方观海听见,紧盯着尤冰,不假思索的厉叫:“好你个贱婢!我看当日便是你们合起伙来,偷盗了本道的升仙果!” “今日本道便一同打杀了你二人!” 话说完,方观海便准备来个杀鸡儆猴,先打尤冰,震慑墨纹等人,再擒许道,报复仇怨。 他当即祭出手里的法器,鬼火一闪,猛地往尤冰打过去,意图直接将尤冰摄入法器中,或是打死也可。 而墨纹、血蝠两人见方观海出手的对象不是符院弟子,手中动作毫无。 周遭的人等更是冷眼旁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霎时间,尤冰落入险境中,比之许道还要孤立无援,不过她脸上也无多少慌意,只是露出凝重之色。 嗡嗡嗡! 但未等方观海的法器打中,铺天盖地的蚍蜉虫群便落下,挡在了两人跟前。 许道背着剑匣,行至尤冰身前,忽朝着众人拱手,说: “非是贫道残害同门,实是这厮逼迫过甚,要我性命!” 话说完,许道不再废话,一拍身后剑匣,喝到:“方观海,受死!” 铮!一道乌光突地跳出。 众人先是暗笑许道说出大话,后是心惊于许道法术好快,再后则是听一声惨叫响起。 “啊!我的肉身!” 剑匣内的剑器径直落在方观海身上,一招就击破了对方的护体法术,打入他脑壳中,捣烂了脑花。 原是方观海自以为估量出许道的实力,后又和许道论理,心神松懈,再逢尤冰跳出,注意力也被分散。 这时许道抓准机会一击,登时打烂了方观海的肉身。 第九十七章 弱者才顾大局 许道拍动剑匣,勾动匣子中的阵法,匣口当即打开,霹雳一声响动,内的剑器混杂煞气,猛地往前方冲出。 眨眼间便打在了方观海的身上。 而煞气污浊,最是能够坏人灵光,剑器锋锐,且有坚韧,一下子便突破方观海的护体法术,打烂他的脑壳。 即便方观海反应再快,他也只来得及将阴神跳出,然后发出一声惨叫。 惨叫过后,场上方观海的肉身便啪的摔倒在地上,惹得众人眼珠子掉了一地。 四周围观的道徒,包括墨纹、尤冰二人,全都是心惊不已,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实在是许道使出的这一招太过迅速,威力太大,居然仅仅一招就将方观海给解决掉了。 在他们看来,即便许道再有手段,能令方观海奈何不了,那也应该是两人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才对。 谁知现场局势立分,一方的肉身当场就被打死。 只是肉身被打死的人不是许道,而是方观海! “这、这、这是什么法术?”后知后觉的,方才有人失声叫出来。 “好快的寒光!” 在众人一片惊惧之中,许道抚着剑匣,及时关闭匣子口,将内里残余不多的煞气封堵住。 剩下的子母阴煞数量,勉强还够他动用一次煞气飞剑,须得珍惜点使用。 同时许道在心中暗想到:“多亏了炼有掌心阴雷法,雷火之气已经在我的体内存留不绝,否则想要骤然发出一击,还是很困难。” 剑匣的运作原理是许道在匣子中刻画有八井锁阳子母雷火阵,能在区区一匣空间中点燃雷火,进而将内里的煞气和剑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喷出去。 而此地是黑山,四周阴气重重,阳气绝迹,想要动用匣中的雷火之气? 耗时缓慢? 且有失败的可能。 若是真如此,剑匣运作的速度变慢? 方观海就有机会避开飞剑。 好在许道自己就炼出了雷火之气? 他直接将激发的雷火之气拍入剑匣中,凭空还增加了匣内雷火点燃的速度? 助他一举杀得方观海的肉身。 一剑使出,许道还抚摸着剑匣的表面? 手上灵关闪烁? 令匣子通体释放出金黄光满,并隐隐滚动雷火电光。 他这是在赶紧的消耗法力,转化雷火之气填入阵法中,好使得子母雷火阵快快拥有再次动用的机会。 同样得亏他炼就了掌心阴雷法? 能转化自家法力变作雷火气息? 填入阵法。 否则一旦剑匣耗光锁住的雷火气息,不出黑山,它就已然是件废物。 而这也是许道之前即便缺乏阳气,但只是在黑山中苦苦搜寻阳性灵物,而没有动用匣中雷火的缘故。 皆因雷火阵顶多可以吸纳阳气? 变作雷火,但无法化阴为阳? 将阴气转为雷火,否则就不叫“锁阳子母雷火阵”? 而是会叫做“化阳”、“生阳子母雷火阵”。 雷火之气不需多少,一个呼吸不到? 许道便阵法灵力补充完整? 可以再次动用。 但即便如此? 他也尚不能再次动用剑匣,皆因匣中虽有雷火、煞气,可却缺了剑器。 许道的潜龙剑,尚且还插在方观海的脑壳中,刺在地上呢。 但周遭众人却不明白这点,他们望着闪闪发光的剑匣,发现此物被许道动用一次后,身上灵光并未黯淡,依旧神采惊人。 “这东西并非一次性的宝物,而是可以再次使用的物件!”众人心中齐齐闪过念头。 四周突地法力涌动、灵光闪闪,几乎所有的道徒都连忙给自己加上层层护体法术,生怕许道下一个对准的目标会是他们。 同时众人都在心间想到:“若是这厮朝我击来,不知我能否抗的下来。” 心中略微思忖,他们不由的看向方观海那尚且热乎的尸体,心神都一沉。 唯有尤冰,她望着站在身前的许道,目中异色连连。 现场寂静片刻,突地又有一呼声喊起来: “枭!” “好快的剑!痛煞我也!” 此声是从三足鬼火鸦之中叫出来的,赫然是方观海的声音。但他的声色虽厉,中气却是不足,已然元气大伤的模样。 就算此人的阴兽,鬼鸦的模样也是凄惨,浑身黑羽掉落一地,鬼火也奄奄一息,好似即将熄灭的薪柴。 这厮叫出声音来,更令周围的道徒心惊。 一个兽院的后期道徒眼见,他瞥向方观海的尸体,发现尸体上有黑气缭绕,忽地失声叫出:“煞气!” “煞气?”此声一出,四周听清的道徒,齐齐又都往后退了一步,忌惮的望向许道。 “这厮究竟使出的是何宝物,居然还藏有煞气,能烧人阴神!” 在四周人等的惊惧中,许道听见方观海又叫出声音来,却是口中轻咦,眉头皱起。 “姓方的还活着?”他心中感到诧异。 按理来说,煞气飞剑一经射出,下斩实体,上灭阴神,甚至相当于筑基中期道士的一击。 方观海即便能跳出阴神,发出惨叫,那他的阴神也应该逃不了溃散消亡的下场 因为阴神此物颇是脆弱,炼气前期的阴神被煞气沾上,甚至连返回肉身都做不到。 更何况方观海的肉身也已经被许道打死。 在许道看来,此人一旦被煞气飞剑射中,当场就应该神形俱灭才对,顶多会存在个肉身和阴神先死后死的区别。 不过许道不知的是,方观海是炼气后期的道徒,其修有驱物符种,阴神更坚,阴神不仅不惧日月,还可不借用法术,直接如厉鬼般入梦、阻人、杀人。 所以就算他的阴神被煞气沾染,也不会如前期道徒一般连肉身都返回不了。 再加上方观海的肉身虽死,可他的阴兽就在旁边,近在咫尺的。 一息之内,此人的阴神钻入了阴兽体内,将煞气的伤害全部转移到阴兽身上,从而免掉了神形俱灭的下场,因此苟活下来。 如此便是方观海阴神尚存的原因。 但即便如此,他的肉身已经死亡,又非是元婴境界的真人鬼仙,是无法投胎转世,再得肉身的。 就算方观海有秘法,能在失了肉身的情况下,他仍能借助阴兽的躯壳来维持阴神。 但身外化身终究是外物,两者灵肉不合,方观海不仅会修为大损,也再无前进的可能,道途已然彻底崩毁。 这正是道人们的手段再诡异、强大,却依旧对肉身看护得紧的缘故。 皆因不成元婴,肉身不容有失,若失则长生断绝。 眼下的方观海就算没彻底死亡,也已经对许道没了威胁。 不过许道瞥着前方引颈嘶吼的三足鬼火鸦,微眯起眼睛,周身法力再度运转起来。 除恶须得务尽,就算方观海的肉身已死,只要此人尚未神形俱灭,许道也是安不下心来。 他当即驭使虫群,朝着三足鬼火鸦飞去,准备将此人的阴兽也打死,捉出对方的阴神,彻底灭杀。 嗡嗡! 蚍蜉虫群窜动,声势令四周的白骨观道徒惊醒,众人瞧见许道的动作,立刻意识到他的做什么。 枭!三足鬼火鸦一声尖啸,勉强吐出一口鬼火,将周身爬上的蚍蜉烧死,然后叫到: “好狠的家伙!杀了本道的肉身,还不肯放过本道么!” 不少人听见方观海如今叫出来的这番话,心中都升起一阵怪味:“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刚才可是你这厮咄咄逼人,非要打杀人家,眼下却又控诉起来。” 许道听见,冷哼一声,话也不多说,他只想趁着众人发怔的功夫,赶紧的灭杀掉方观海。 方观海见许道依旧没有止步,口中又惊恐叫到:“兽院道徒速速护我!” 同时他也练满扇动鬼鸦的翅膀,想要腾飞起来,逃离现场。 可是因为方观海将煞气伤害转移至阴兽身上的缘故,火鸦也是受了重伤,动作变得迟缓。 其刚一扑腾起来,就已经被许道的蚍蜉附上。蚍蜉还纠缠成了锁链似的蚁桥,将鬼鸦牢牢的锁在地上。 “槽头!我来救你!”兽院的几个道徒惊醒后,目中闪过犹豫,终于呼出声音。但此时方观海已经是落入虫群中,难以救出。 并且许道又径直朝着方观海扑去,手中法术使出,连续不断的轰出。 不得已,兽院的道徒只得围魏救赵,先出手阻拦许道,以防止鬼鸦直接被许道打死。 但他们却也不敢下死手,并且躲躲闪闪的,生怕惹得许道的注意,令之放弃方观海,转而杀向他们。 毕竟方观海刚刚肉身死掉的一幕,尚在他们的脑中闪现着。 不过三足鬼火鸦已经被许道用虫群困住,除非许道自愿,不然现场无人能够救下方观海。 可就在这时,场外忽地传来惊呼声: “敌袭!敌袭!” “夜叉门来袭!” 此呼声一传来,让现场道徒的面色齐齐一变,许道也不例外。 嗡嗡!布置在四周的阵法猛烈晃动起来,升起了血红的灵光。 轰!有法术已经落在了阵法上,勉强被阻挡。 如此一幕令白骨观道徒全都惊愕,有人口呼:“该死!怎的让夜叉门那群措鸟先动手了!” “快快召集人马!护住阵法!” 现场顿时混乱起来,不少人望向夜叉门的方向,身上法力涌动,比之见到许道的剑匣后还要紧张。 毕竟许道尚是同门,对他们出手的可能性小,而夜叉门却和白骨观的众人不对付,能杀就杀。 眼下夜叉门的突然来袭令现场所有人都惊愕,但许道只是一愣神,立刻又赶紧的运转法力,想要趁机解决掉三足鬼火鸦。 熟料方观海这厮也警觉,他听见夜叉门来袭的消息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提防许道。 方观海压榨着阴兽的本源,令其再吐出一颗火丸,轰向许道,顿时止住了许道的攻势。 同时他还在口中呼到:“夜叉门来袭,尔不去抵御外敌,为何一心想要杀我!” 许道充耳不闻,但四周其他道徒,特别是兽院的几个,却是恍然一般,口中呼到:“快快集结人马!” “符院道徒速速住手,节省法力,抵御夜叉门重要!” “道友手下留情,且留方观海这厮一条性命,我等须得这厮上阵。” 一众呼声响起,让不少原本旁观的道徒也开始出声喝止许道,并且有人凝结法术,企图将许道和方观海分开。 见此一幕,许道心神略沉。 他终归是白骨观的道徒,虽有杀招,却也难敌四方众人,特别是眼下夜叉门来袭,白骨观的当务之急是统一战力,动用全部道徒和对方做过。 许道若是再揪着要打杀方观海,可站不住脚,没了理由。 话说白骨观一行人混在黑山中,虽是不甚团结,但也有几条规矩在。 这规矩便是在要紧的时刻须得一致对外,且不能明目张胆的残害同门,以免无法凝聚势力,抗衡外人。 而方观海此前之所以会一开始痛下杀手,在被墨纹阻挡后却又开始讲理,也是这个原因。 初时,方观海是想先杀许道,造成既有事实,然后给给许道泼脏水。后来则是不得不论理,给自己找个由头,如此才能让自己在打杀许道后,不会被观中其他道徒驱逐。 只可惜的是,他这想法虽好,没有足够的实力来实现。反倒是因为其咄咄逼人的态度,让许道有了充足反杀的理由。 不过眼下夜叉门来袭,似乎让方观海又有了一线生机。 此人落在虫群中,嘶声喊道:“留我一命,我愿作为出阵作为先锋,将功赎罪!” 一听这话,四周道徒更是劝阻两人暂且罢手。 就连符院这边的墨纹也是沉声说:“许道友且先罢手,撑过夜叉门这一遭再说。” 许道见自家突地落入众人反对的境地,他踏入虫群中后,果真停住了动作,没有继续朝着方观海出手。 只是伸手一招,将插在方观海肉身上的潜龙剑拾起,不经意收入剑匣中。 他望着顶上的三足鬼火鸦,似乎正在思忖。 四周人见此一幕,口中赞到:“道友大善!快快节约法力,待会儿与我等一起出阵迎敌!” 看见许道似乎被众人劝住,鬼鸦中得方观海顿时心神一松,见许道还在犹豫,他张口便呼:“还请道友为大局考虑,留我阴神一命,我必出阵迎敌!” 几个兽院道徒一听见,口中也呼到:“大局重要,许道友快快撤去蛊虫!” 确如几人所说,白骨观眼下共同迎敌的局面才是最重要的。 嗡嗡!漫天的蚍蜉群陡地四散开,露出了虫群中被锁住的三组鬼火鸦。 许道转过身形,瞧模样应是被众人劝住,准备留方观海一命。 但他望着四周道徒,面上轻笑,忽吐声:“弱者才顾大局。” 嗡!话声未落,汹涌灵光和蚍蜉冲起,扑向三足鬼火鸦,彻底淹没了方观海。 刺啦声响起,鬼鸦躯体四分五裂,惨叫传出。 方观海就此神形俱灭! 第九十八章 让果、迎敌 青烟飘过。 阵法外道道术法降落而来,打得阵法灵光更加薄弱,轰鸣声不断。 而在白骨观的营地中,现场霎时间寂静,就连弥漫半空的蚍蜉虫群都收敛住翅膀,安静下来。 许道口中发出轻咦声,他面上露出疑惑之色,抬眼看四周的道徒,说: “你们、你们刚才说什么重要来着,贫道没听清。” 此话讲出,周围道徒的心神更加古怪,特别是兽院的那六个人,脸色全都一阵青一阵白的,好不精彩。 但众人听见许道的问题,先前齐齐的呼声全都停下,不少人瞥着地上焦黑的鬼鸦石块,互相交流眼神,保持住了沉默。 符院的几人瞧着场上悍然杀掉方观海的许道,眼中都露出肃然的神情。 终于有人打破寂静,说出话来,是血蝠道徒。 他干笑了几声,突说:“无甚无甚、眼下夜叉门在外,我等不可再耽搁时间了。” 听见血蝠口中所说的话,许道点头露出赞同的神情,他正色朝血蝠拱手,回到:“道友所言正是。” 血蝠看见许道拱手,也已经不敢拿到,干干的挤出一个笑容。但是此人在心中暗自想到:“好家伙!得亏刚才只是试探了这厮一下!这厮如此狠辣,若是招惹上,指不定刚才被打死的便是我了!” 除了血蝠之外,又有人喝出声音:“二位道友所言正是!我等快快出阵御敌!” 其声沉闷,许道一听就知道此时墨纹道徒,他又朝着对方拱了拱手。 对面的墨纹一瞧见,赶紧的行礼,瞧动作比起先前更是看重许道很多。 “二十五年道行!两年不见,此人居然就要突破到炼气后期!当真好天资、好机缘!”墨纹眼皮微跳,心中闪过不少念头。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许道时,许道还只是个胎息境界的道童,之后再见,仅仅半年时间,许道就已经是道行八九年的炼气道徒。 如今入了黑山,许道更是即将踏入炼气后期,道行二十五年! “此人莫不是碰见机缘了?”一个念头在墨纹心中闪过。但他只是稍微一想,然后就放下了。 这得亏于许道一直以来都极少在他人面前暴露修为,墨纹并不知许道是在短短三十日内,道行增加了十五年之多。 只还以为许道用了两三年的功夫,才修行到如此境地。 这样的速度虽然也让人诧异,但只要道人天资不俗,另有着充足的丹药、灵物辅助,倒也不是不可能。 在白骨观中就曾经有过不少的例子,甚至曾有人一年破三关,自炼气前期进入炼气后期。 只是此人修道的天资虽好,做人天资却不行,平白一场下山任务就身陷敌手,被他人联手给做掉了。 但许道不同,他如今在他人面前彰显出不凡,虽疑似得过机缘,但其自身已经能斩杀炼气后期的道徒,且为人谨慎、狠辣,就算有一二秘密,许道也守得住。 除此之外,黑山中灵物众多,现场不少人的道行都在短时间内增长了数年,甚至有七八年的。 墨纹心中念头转动:“可惜刚才方观海进一步逼迫时,没有果断的支持此人,有可能会得罪了他,眼下还是紧着修复关系才是。” 墨纹连忙压下心中的某些念头,只是冲着许道释放出善意。 周遭的其他道徒瞧见已经有两个后期道徒摆出态度,虽然还有人对许道存在着想法,但也不敢表露出来,生怕待会儿和夜叉门做过起来,会遭了许道这厮的黑手。 一部分人沉默,还有一部分人则是完全无视方观海的死亡,开始呼朋唤友,准备抗击外敌。 只有兽院的六个道徒面目惊疑,相互对视着,终于忍不住说出话来:“姓许的,你残害同门,杀了我兽院槽头,可敢给个说法?” 许道听见六人说话,面上毫无变色,只是转过身子,抚摸着怀中剑匣望着六人,说:“尔等想要什么说法。” 他眯着眼睛打量六人,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淡去,落在六人眼中,就是冷笑连连、杀机露骨,好似一言不合就会动手。 瞧见许道的如此作态,六人口中一时讷讷不言,你望我、我望他,终究不敢直接对上许道。 不过二者僵持一会儿,其中修为炼气后期的道徒终于忍不住说:“鬼火幡乃是我兽院之物,速速交给我等!此事就算了结!” 听见这话,许道心中一动,暗呼自己差点忘了件事情,他连忙伸手一招,落在虫群中的一杆幡子便飞起,跳进他的手里面。 此幡正是方观海和许道争斗时使用的法器,方观海还曾用幡子定住许道的虫群,差点令许道的阴神逃脱不了。 在方观海的肉身被许道打死后,对方可能是惊恐中忘了幡子,又或者是情急之下来不及动用,此幡便落在方观海的尸体旁,充当了一会儿裹尸布的作用。 眼下三足鬼火幡被许道拿在手中,其上还沾着红的白的,颇是血腥。 好在许道手上法力一运转,轻轻一抖,幡面上的血污就掉落下地,恢复了原本模样。 “咦!”感触着手中的幡子,许道将法力一输入进去,瞬间感觉幡存在一处空间,可以收摄东西,同时幡面上隐隐烧起鬼火,释放出阴冷的感觉。 仅来得及粗略查看一番,许道便又被那几个兽院道徒打扰。 “呔!姓许的勿要得寸进尺,眼下大敌在外,我等不欲和你争斗,还不快快归还幡子!” 听见六个道徒焦急的喝叫,许道收回对手中法器的检查,他笑吟吟的望着对面六人,说: “此物是你们的?那你们叫叫它试试,看它答不答应。” 怒声喝出:“竖子!” 尤其是那六人中炼气后期修为的道徒,双目都要喷出火来,瞧模样应是真在考虑要不要出手和许道做过。 许道瞥见几人的神色,面上一笑,他捏着三足鬼火幡,手上鬼火一滚,便突地又一物出现。 举着此物,许道冲那后期道徒问:“我看尔等是看上了方观海的升仙果,想要这东西罢?” 原来在方观海的法器空间中,除去各种各样的灵物之外,赫然还有一颗升仙果存在! 眼下许道直接将此果实拿出,当场又吸引现场所有人的注意,一些忙着调息打坐的道徒也忍不住睁开的眼睛。 “快给我!”兽院的后期道徒连忙出声叫到,并说:“此果是我兽院道徒费尽心血才寻得,非是方观海一人之功,尔没理由占了不还!” 许道听见,冷笑似的说:“我就说,明明是你们几个占了升仙果,追杀于我,刚才却还怪罪到我身上了!满口鬼话!” 瞧见升仙果,许道立刻张口便将方观海刚才的黑料钉死。 兽院道徒或许是着急升仙果,又或者是懒得去理会方观海身上的黑锅,几人压根没有去反驳许道口中的话,反而是祭出了自己的符箓、粗陋法器。 瞧见两伙人又起了冲突,四周道徒再度议论起来,并有人低声说到:“眼下夜叉门都要打过来了,还内讧,怕不是都想失了性命、丢掉宝物不成!” “正是!有本事,待会儿阵上宰个夜叉门的狗崽子,夺颗升仙果回来便是。” 墨纹、血蝠几人听见,也冲兽院的道徒呼到:“诸位道友且先罢手,眼下强敌在外,请先一致对外!” 议论声嗡嗡的,六个兽院道徒的脸色难堪起来,眼下却是须得他们为大局考虑,放弃和许道的争执了。 许道瞧见四周众人开始反过来劝住对方罢手,心中顿时感到有趣,同时也是隐隐一松。 他环顾四周,心中暗想到:“得亏了方观海这厮为人骄横,适才也咄咄逼人。瞧眼前模样,杀了这厮应无较大后果。” 许道心中计较着,兽院几个道徒承受着四周的压力,其中两人已经低下头不再出声,似乎再有几息,这几人便不得不放弃索求升仙果。 毕竟是方观海先寻许道的麻烦,又被许道亲手斩杀,战利品按理也应该归许道所有,无甚争论。 当然,更关键的是许道手段厉害,没几人想要平白招惹他。 有道徒再度不耐烦的呼到:“快点呀!鸟事赶紧解决,一同痛殴夜叉门那群鬼崽子!” 这时对峙的双人有人退让了一步,但却不是兽院道徒中的任何一人,而是许道。 他捏着升仙果,忽说:“贫道并非强取豪夺之人,等回到观中,贫道会将此果交给观中的道士,由院主来决定去留。” 此话说出,许道望着兽院道徒,继续出声:“不过待会儿和夜叉门那帮人做过起来,尔等得祈祷贫道无有大碍,否则这果子指不定可能会被夜叉门夺走。” 兽院的后期道徒听见许道口中所说,面上都愕然,但立刻就是大喜。 此人脑中闪过念头,琢磨许道是否想耍诈,但立刻又想到: “管他的,既然这厮应下,等回了观中,就有理由让他交出这颗升仙果。话说这厮的手段虽然厉害,可还未踏入炼气后期,就算得了黑山中的灵物,这厮想要补上二十五年的道行也是艰难,院主们定然不会将果实分给他。” 一旁的墨纹等人听见许道所说,心中都暗道:“许道这厮糊涂了。” 眼下是处在黑山中,强者为尊,自然谁得到的东西归谁,可离开了黑山之后,却得按白骨观中的规矩办了。 不等墨纹几人出声提醒许道,兽院道徒便提声叫到:“好!就依你所言!升仙果暂且保管在你手中。” 许道闻言,好似并未发现自己的决定有任何不妥之处,欣然朝着对方点头:“可!” 当下,两方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兽院的六个道徒不再理会许道,他们忙不迭的盘坐下来,抓紧时间服用丹药,吸取符钱中的灵气,以补充刚才消耗的法力。 许道同样也落在虫群中,他仅仅朝着墨纹、尤冰等人点点头,便同样开始恢复自己消耗的法力。 适才和方观海争斗一番,特别是最后灭杀方观海的阴兽、阴神的一招,已然将许道体内的法力消耗大半,剩下的不足两成。 好在许道没给敌人瞧破这点,否则兽院道徒见他法力亏空,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想法。 许道连忙打开腰间的葫芦,唤出葫芦中的几只蚍蜉,令其搬运出血蜜,然后张口吞入腹中,迅速炼化起来。 血蜜一入腹中,即可化作灵液,被许道炼化为真气。 只是眼下形势危急,就算有血蜜相助,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法力恢复完全。 而这正是许道刚才会主动在口头上软化的原因之一。 有升仙果作为凭仗,兽院的几个道徒,特别是那个炼气后期的道徒,多少会看着许道点。 不管此人是否愿意,只要对方距离许道近,对方都会替许道分担上压力。 并且许道表现出了一副不甚珍惜升仙果的模样,此人多少也要担心许道遇敌不敌,或是其逼迫过甚,许道又可能就会将升仙果抛出,断尾求生。 即便是对于兽院道徒本人而言,此人性子软弱,相比于让他去夺取夜叉门道徒手中的升仙果,此人还是认为等回了道观,他再想办法从许道手中取得更保险一些。 便是到时候取不得,他也不至于失掉性命。 至于另外原因,同时也是最重要的。 是许道担心真的霸占掉方观海的升仙果,他有可能会因此得罪兽院的筑基道士。 并且通过在洞府中炼化升仙果一事,许道不敢也不会利用此物筑基。 与其如此,他还不如主动得将手中升仙果上交,由道士们来决定这颗升仙果的去留,也好减轻自己的“罪责”。 想到这里,许道盘膝坐着,心中幽幽想到:“贫道这也算是为大局着想了,谁人也指责不了贫道,还得再给贫道一些好处才是……” 计较中,他忽地睁眼看了对面一眼,“不过即便是上交升仙果,果子也不能落到这六人手中……” 白骨观的队伍中没了争执,一时都宁静起来,所有人都抓紧机会调整状态。 嗤啦!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队伍四周的大阵护着众人几十息后,终于被夜叉门击破。 “迎敌!”当即有道徒叫出声儿。 嗡嗡!百丈范围内,法力涌动,灵光升起,一个个白骨观道徒豁然起身,朝着奔来的夜叉门道徒迎去。 第九十九章 雾气、请杀此人 失去阵法的保护,夜叉门的法术劈头盖脸的砸在白骨观众人身上。 好在白骨观道徒没一个蠢货,全都或是抗住,或是避开。同时一道道法术打出,狠狠的往阵外逡巡的夜叉门道徒打去。 几声惨叫响起,数个被后期道徒盯上的敌人发出惨叫声,兴许已经是被打死了。 但夜叉门众人来势汹汹,且击破了白骨观的阵法,势头正旺盛,如何会被白骨观的一次反击给唬住。 呜呜! 阵法灵光破灭后,率先冲进白骨观队伍中的不是夜叉门的道徒,而是只只身子虚浮、面目狰狞的厉鬼。 同时还有模样惨白怪异的纸人,轻飘飘的游荡在队伍中,企图收割性命。 本就昏暗阴冷的荒原,瞬间变成了真正的幽冥鬼蜮,百鬼夜行,每个白骨观的道徒都身缠厉鬼。 但白骨观众人手下也并非没有仆从,一只只骷髅蹒跚跟在道徒身边,眼眶中鬼火跳动,阴气森森,扑杀向四周的敌人。 “桀桀!鬼崽子们,纳命来!”有厉叫声响起,许道能分辨出是血蝠道徒的话。 同时还有呼声喝到:“杀敌所得财物,归手刃者所有!” 是数个炼气后期的道徒,各院的头头在呼喝,用以振奋士气,同时尽量的招呼人马聚拢,然后往夜叉门的方向硬碰硬对撞过去。 许道混杂在其中,他一边随大流的打杀厉鬼、纸人,一边冷眼的旁观着四周。 瞧着现场,许道的面上还有些诧异。 出乎他的意料,眼下的白骨观道徒一点都不怯弱,甚至称得上是凶狠,只是场面稍显混乱,无多少章法。 但也并非没有组织,关系亲近的、各院的道徒,全都凝聚成了大大小小的队伍,聚成一团,各自施展出手段。 其中符院的道徒就分成了两股,分别汇聚在墨纹和血蝠的四周,往夜叉门的方向扑了过去。 如此一幕显得白骨观慌而不乱,霎时就硬抗住了夜叉门的袭击。 “有点意思。”许道观察到如此一幕,心中琢磨起来。 在他原本的考虑中,一旦阵法被击破,白骨观这边可能会连夜叉门的第一波冲击都撑不下去,要直接被打蒙,百号道徒将作鸟兽散。 但眼前状况并非如此,显然白骨观也不是好捏的。 这实是许道一直都游离在白骨观的队伍之外,对周围的人小觑了。 若说在最开始的几次混战,甚至是直到上一次,白骨观或多或少都如许道所想的一样,一打就散,输多败多。 但几次混战下来,没头脑的、软弱的道徒都已经死的差不多,剩下的全是敢打敢拼,懂得保命之人。 “许道,我们可要跟上?” 突有声音在许道耳边响起,不用扫视,他便知道是尤冰聚拢在了身旁。 至于墨纹等符院道徒,或许是和许道不熟悉,还是提防许道,都没有邀请许道并肩作战,只是朝着许道拱手,然后就各自为战了。 听见尤冰的问题,许道沉吟着,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微眯眼睛,望向左侧方向。 几个兽院的道徒正团团背靠,机警的面对四周鬼物、纸人,瞧动作还显得游刃有余,配合默契。 其中两人面对着许道,发现许道的注视之后,先后都抬起阴沉的目光,幽幽的盯向许道和尤冰。 眼下白骨观的道徒都已经分散开来,遍布千丈地盘,各自的寻觅着敌手,同时以免聚拢在一起不好施展手脚,甚至是打杀自己人。 而眼前的六个兽院道徒没有走开,多半是因为许道刚才的那番话,想要守着许道,防止许道手中的升仙果被人给夺走。 当然,也可能是等着浑水摸鱼,想待会儿趁机从许道的手中夺得升仙果。 瞥了几人一眼,许道望着四周混战中的场面,对尤冰说:“跟随众人,不冒进也不落后。” 眼下两派发生争斗,每杀死敌对一名道徒,对方三十日以来的所有收获就会归胜者所有。 如此一笔大发横财的机会,虽有风险的,但无论是夜叉门,还是被袭击的白骨观道徒,眼中都火热。 因此不少白骨观道徒不仅不退缩,还很激进。 许道自忖两人已经在黑山中得到了不少好处,单单符钱,他的储物袋中就还有近两万枚,压根无须再打生打死,所以还是先稳着点,随大流即可。 默默的行走在荒原上,许道和尤冰两人相距数步,一人照看着一边。 而庞大的蚍蜉群则是席卷四方,将两人团团围住,照顾的一丝缝隙也没有。 轰!许道随手一击,打散一只轻飘飘的纸人道兵。 他察觉到身旁的尤冰似乎有些紧张,便随口说到:“依照眼前局势来看,即便不敌夜叉门,我方也能坚持数个时辰不败退。而至多一个时辰后,离山的出口就会开启,到时候你我离开便是。” 尤冰闻言,她望着将两人守护紧密的蚍蜉群,眉头间神色舒缓了一些。 但是许道刚安抚完尤冰没多久,呼呼! 现场渐渐开始弥漫起白色的雾气,萦绕在四周,高十数丈,将整片战场全都包围了进去,即便以炼气道徒的视力,其能见度也只有十来丈而已。 瞧见如此一幕,许道和尤冰两人脸上都露出讶然的表情。 嗖嗖!视野被遮蔽后,四周变得诡异起来,矗立着,四周身形闪动,人影飘来飘去,也不知是敌是友。 深沉的雾气深处,好似随时都会走出强大敌人一般。 但许道和尤冰望着,眼中却并没有惊惧之色,皆因眼前雾气他俩太过熟悉,无论是在白骨山中,还是黑山中的临时营地,都会有如此雾气出现。 “是阵法么?”许道心中闪过念头,他略加辨认后就确定,并在心中暗道:“观中果然也有能人。” 根据此前在山丘上眺望的情况来看,夜叉门队伍的人数不仅比白骨观要多,同时阵型紧密,配合度必定也比白骨观要好。 和如此势力对上阵来,即便白骨观并未彻底的散兵游勇,但也是赢面极小。 许道原以为白骨观能够和舍诏部族联手对抗夜叉门,已经做的够好,没想到白骨观这边还能想出借助阵法制造迷雾,搅乱夜叉门,毁掉对方优势的计策。 更关键的是,此计策当真施展出来了。 “此时想来,之前后期道徒皆数离开队伍,应该不只是和舍诏那边联络,也是为了暗中布置手脚。” “更甚者,白骨观可能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去袭击夜叉门,而是想要引诱对方来袭……”许道心中琢磨着。 一想着自己刚才和方观海的争斗之举,观中的后期道徒有可能是故意冷眼旁观,甚至是放任,许道心中就不由的一紧。 “能成炼气后期的果真都不是蠢货,纵使斩杀了方观海,也不能小觑这些人等。” 他一正心思,连忙将心中产生的点轻视之意完全扫除,开始正视起四方人等。此时在许道眼中,即便是刚刚被他算计过的几个兽院道徒,也是显得鬼祟起来。 特别是其中炼气后期的道徒,许道心想:“眼下迷雾四起,便是残害同门,只要不被人看见,速度解决,又有谁会知道呢?” 果不其然,对面射过来一道阴冷的目光,即便是隔着雾气,许道也能感觉到其中的不怀好意。 迎面看过去,紧盯许道的人颔下有短须,正好就是那个后期道徒。 双方目光幽幽,许道回以笑容,似乎完全没有看见对方眼中的冷意。但等两人一错开目光,许道就嘴皮蠕动,冲身旁的尤冰说:“小心兽院之人。” 说话间,他的手按在怀中的煞气剑匣上,不停的摩挲。 但想了想,许道并没有动用剑匣斩杀对方。毕竟剑匣就剩最后一击,他还是留着保命比较重要。 再则对方虽然也是炼气后期的道徒,可却是方观海的手下,其实力应是远不如方观海的,也不值得动用剑匣。 同时许道呼出一口气,在心间暗道:“得亏刚才直接斩了方观海的阴神,否则眼下又要多一敌人。” 正当许道在心中思忖着如何解决对方时,地面传来沙沙声音,但却并不是蚍蜉发出。 忽有一人影从雾气中迎面走来,身上法力涌动。 这顿时引得许道和兽院几个道徒的警觉,只以为是终于碰见夜叉门的道徒,而非是鬼仆、纸人。 但走出来的人并非身穿高帽白衣,而是一席藏青色的苗衣,赫然是舍诏那边的打扮。 “黑蝎道友!”有叫声从兽院道徒那边传来,走出的苗衣道徒居然还是兽院道徒认识的。 苗衣之人听见呼声,身子也警觉的一震,然后似乎辨认出了对面的兽院道徒,此人口中也呼到:“原是白骨观兽院的朋友!” 被唤作黑蝎的道徒又说:“方道友何在?快快与我联手,一同打杀夜叉门那群鬼崽子。” 兽院道徒那边沉默一下,只是说:“方道徒眼下不再此地!” 许道混在一旁,听见旁边两人的谈话,心中不由的升起一丝警惕。 没等他琢磨太多,那边兽院道徒和舍诏的人接触,似乎想要交流一些情报,但是惊变立刻发生! “道友作甚!”惊呼响起,还有几道惨叫声当场叫出! 许道抬眼一看过去,兽院道徒已经和对方斗在了一起,其中两人的躯体已经倒在地上,皮肤开始变成青紫色。 两道阴神从肉体中跳出,失控的吼叫着:“杀了他!” 黑蝎道徒瞧见两个遁出阴神的道徒,还只是炼气中期的修为,眼中闪过轻蔑,他挥手一招,一点乌光就绕着他的周身旋转,往对方打起。 “啊!啊!”两股惨叫声响起,两人的阴神就已经被黑蝎道徒的法器给害了。 同时,许道忽觉四周的惨叫声开始变多,法术爆裂的声响更加频繁,隐隐有惊呼传来: “小心!”“舍诏贼子!” 但同样有古怪的呼声响起:“警惕白骨观!非我族人,其心必异!” 霎时间,战场变得模糊,原本缔结了盟友关系的舍诏和白骨观,也开始都在一起。 场上雾气也翻滚得更加厉害。 许道也不知到底是夜叉门联合舍诏一起来攻打白骨观了,抑或眼下雾气深沉,大家都忘了盟友关系。 但他幽幽注视着旁边做过起来的双方,按下了出手的心思,只是带着尤冰默默往雾气深处避去。 “许道友救我!”兽院几个道徒突然叫出声来。 舍诏的道徒厉害,不仅养着数只漆黑的毒蝎蛊虫,手上还有一件蝎子尾似的钩状法器,好生厉害,几合间就又打死了两个道徒。 此人对面已经只剩下两个兽院道徒,一个炼气中期,一个炼气后期。 未等许道回复对方得话,兽院道徒又叫出:“道友救我,我便不要升仙果了!” “升仙果!”一听这词,舍诏的道徒将目光投向了许道。 而许道听见,却是心中哂笑到:“本想用升仙果来要挟对方,却没想到先让这厮要挟了。” 也实在是许道没有料到,兽院的道徒明明有六人,居然只是一时不察,失了先机,便要被敌人做翻。 特别是那个后期道徒,不仅没能替许道吸引火力,还几息功夫就被打到了甘愿舍弃升仙果,只求脱身的地步。 实在是许道先前高看了对方。 “难怪只是方观海的手下。”许道心想着,他转而停止脚步,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那人。 两个兽院道徒瞧见许道停住,面上大喜,连忙往许道奔来,口中并呼:“好道友,快快助我等斩杀此獠!” 但谁知许道居然朝着那名舍诏的道徒作揖,口中说:“还请道友打杀两人,自有升仙果奉上。” 两兽院道徒闻言,眼中喜色凝聚,脸皮抖动着,面色大变。 便是舍诏那个道徒闻言也是发怔,然后哈哈大笑到:“甚好!稍等稍等,俺这就来取你果子!” “姓许的,你!”兽院道徒提升尖叫。 但有了升仙果作为刺激,舍诏道徒法力大作,手上乌光闪闪,两三下便击破其中一人的护体法术,打穿脑壳,搅死了阴神。 等到另外一名道徒想要奔走,此人已经是腿软肉颤,几乎是坐以待毙。 噗噗几下,此人便也被打死! 第一百章 浑水摸鱼、离山 舍诏的黑蝎道徒打死兽院的六人,前后费时不过十来息的功夫,手段端的是可怕。 即便那六人差劲,也表明黑蝎此人的实力应是和方观海相当,且在双方刚才争斗的过程中,此人修为也显露无疑,赫然是五十年的道行,已经炼气圆满。 不过许道打量着对方灵光,发现此人的气机略微浮躁,不甚凝实,想来对方的五十年道行应是在黑山中得了灵药,炼化后增长到的这个地步,只是不知究竟有多少年道行是在短时间内的提升。 “炼气圆满,已经可以筑基,若是手上没有升仙果的话,对我手中的这颗定然是势在必得。”许道心中闪过计较。 再结合眼前的舍诏道徒是第一批冲入白骨观队伍中的敌人,甚至快过了夜叉门的道徒,如此心急,其手里应是无有升仙果。 许道心中念头一定:“得先试探一下这人。”他朝身旁的尤冰使了个眼色,令其做好斗法的准备。 而这时,黑蝎道徒打杀完了兽院的道徒,他手掌一拍,地面数只毒蝎便爬上道徒的尸体。 毒蝎在尸体上下游走,直接在尸体上咬开一个口子,蠕动着直接钻了进去,顿时令尸体皮肉下鼓起数个老鼠大小的鼓包。 瞧见眼前骇人的一幕,许道和尤冰两人都微抬眼帘。 “依道友所说,俺已打杀两人,道友快快把果子给我罢!” 黑蝎道徒将目光从地面上的尸体、毒蝎上抬起,投向许道。 他脸上笑呵呵的,面皮幽黑,还有不少深深的皱纹,正搓着宽短的手掌,好似老农一般敦厚,完全不像是刚杀了人一般。 听见此人的请求,许道居然也半点推辞都没有,当即点头吐声:“然也!多谢道友。” 话说完,他就从三足鬼火幡中取出升仙果。 青莹莹的果实出现在许道手中,顿时显得灵气逼人,诱人心动。 黑蝎道徒瞧见许道如此果断的举动,反倒是一怔,但他眼中霎时间就大喜,口中说到: “好小子!果真是升仙果,痛快!俺今日就饶你一命!” 此人朝许道伸手,急不可耐说:“快快给我!” 许道一拱手,当即将手中升仙果往黑蝎道徒掷过去。 咻!果子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跨越十数丈的距离往对方砸过去。 而黑蝎道徒瞧见许道当真扔出了果子,目中更是惊喜,嘴角咧开,喜形于色。 但当升仙果就要落到此人身前时,果子在半空中滴溜溜一转,突地绕过了黑蝎道徒,往旁边飞去。 黑蝎道徒瞧见如此变故,心中警觉大起,但升仙果就在他身前,咫尺可得,他第一时间做出的动作是打出法术,往升仙果擒拿过去。 而就在这时,一道乌光已经扑到他的身前,当头朝他劈过去。 “呔!阴险小子!”黑蝎道徒口中叫出声,只得回气摆动身子,避开扑向他的乌光。 但这样一来,他便没能捉住升仙果,果子饶了个圈子,又滴溜溜的回转到了许道手中。 许道站在荒原上,袖袍飘飘,他伸手从蚍蜉手中接过升仙果,笑吟吟的望着对面的黑蝎道徒,说: “道友,看来这果子并不想落在你的手中。” 黑蝎道徒面上惊怒,但他随即又露出狞笑,说:“无甚,打死你再把果子抢过来便是。” 就在两人说话的过程中,蚍蜉虫群就已经横亘在两人中间,密密麻麻的虫群陡然间令许道的身影都消失在黑蝎道徒的眼中。 而黑蝎道徒瞧见许道放出蛊虫,此时近距离瞧着,眼中闪过一丝忌惮:“这厮怎的有这多蛊虫,而且还操控自如,当真不是我舍诏部的人么?” 啪啪! 南柯蚍蜉一只一只拍打在黑蝎道徒的身在外,被层乌黑的灵光所阻挡,而且这灵光并非普通的护体法术,蕴含毒性,蚍蜉扑上之后,未等开始消磨灵光,便都身子发黑的掉落在地上。 “哈哈!敢在俺面前玩虫子,俺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黑蝎道徒口中大笑说,他貌似并不在意许道的蚍蜉,硬顶着虫群的拍打,横冲直撞,想要擒杀许道。 但是一等他冲出虫群,许道和尤冰的身影却早就消失不见,并未出现在刚才的位置上。 原是许道在拿出升仙果,试探完一番此人之后,他确定此人的实力当真不俗,甚至隐隐高过方观海,因此心中便起了退去的念头。 而眼下迷雾笼罩,四周气机混乱,许道又还有敛息玉钩在身,只需要诓住对方,他就可以从容退去,又何必和对方硬抗呢? “小贼!”黑蝎道徒冲破虫群,却发现许道已经溜去,而且他定下心神,居然也没能分辨出许道是跑向了哪个方向,心中顿时气机。 眼睁睁看着一颗升仙果从自己的面前消失,此人怒发冲寇,他望着四周围绕自己旋转的蚍蜉,口中黄牙咬碎,啪的就打死数百蚍蜉。 但蚍蜉群庞大,百只蚍蜉的死伤只是等闲。 一等虫群四散开,其方向不定,黑蝎更是连该跟着那一方的蚍蜉都不知道。 恼恨的怒吼声在原地响起:“死死!死!” 另一边,许道带着尤冰游走在雾气中,听见黑蝎道徒发出的怒声,面上露出轻松之色。 原本他还准备自己想办法解决掉六个兽院道徒,却没想到有人帮他解决。只是六个兽院道徒身上的好东西,应是和他无关了。 想到这点,许道望着四周沉沉的雾气,心中一个念头突地跳出。 “许道?” 一旁的尤冰瞧见他定神思索,以为是有什么情况要发生,不由出声询问。 许道听见,眼中闪着计较的神色,他转头望向尤冰,说:“我有一计,可令你我再发上一笔!” 事先许道只准备随大流,等候离山出口的开启。但眼看着黑蝎道徒打死六人,六人身上财物都归对方所有,他心中也起了觊觎之情。 毕竟一旦离开黑山,外界的灵物、药材可不似黑山中这般易得,这次发大财的机会不容错过。 更关键的是,通过刚刚的交手,许道发现眼下的环境极其适合他浑水摸鱼。 寻见弱者,他可以直接出手,夺其财而归;寻见强者,他可以动用蚍蜉拖住对方,然后自身隐没入雾气中。 “并且眼下的气机虽然混乱,旁人难以窥视四方,但我却可以用蚍蜉侦查,能好生挑选对手。” 许道心中跃跃欲试,他当即将想法和尤冰一说。 尤冰在经过几次行动之后,早已经对许道颇为信任,并且她仔细一思索,也未发现许道的想法有何不妥之处。 而尤冰同样觊觎着黑山中的资粮,自是一口应下:“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许道你尽管说!” “善!”许道拊掌轻笑,口中说:“道友为我掠阵即可,或是分散他人注意,事后三七分账。” 对许道的决定,尤冰不无不可之处,点头道:“可!” 两人又站在原地略作商量,又等大部分的蚍蜉归来,便一同在荒原上面奔走起来。 …………………… 白骨观制造出的迷雾范围并不知具体有多大。 同时有意无意的,迷雾一直都存在着,也没能给人破坏了去。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条条性命丧失在荒原上,血水将黄草染红,空气中都浸着血腥气,似乎要将灰白色的雾气染成黑红。 许道和尤冰奔走在荒原上,虽然两人的修为并非最高的,但有蚍蜉虫群在,二人却是最为自在。 普通的南柯蚍蜉虽然不如蚁王一般具备灵智,但也能分辨人数多寡、气息强弱。 许道靠着这一手,四处扶危济困,专门寻觅那些落单了的其他势力之人。即便偶然会遇到棘手的家伙,有蚍蜉群作为阻拦,二人也能及时脱身离去。 唯一一次有人用阴兽咬住了两人,且其性子执拗,死追两人不放开。 但等许道引着对方和其他的白骨观道徒相遇,两相联手之下,对方也不得不退去。 并且时不时的许道还会顺手救救一些白骨观的道徒,称得上是扶危济困,竟然还改变了他在这些人心中的印象。 六次成功猎食下来,许道和尤冰虽然没能夺得新的一颗升仙果,甚至连法器也没能抢得一件,但二人的荷包却是鼓了起来,所得财物接近一万八千钱。 相当于每成功夺得一人身上的财货,两人便可入账三千钱,白骨观中期道徒八九年的俸禄。 如此数目未能让许道吃惊,但着实让尤冰震惊了一番。 这也证明凡是能活着从黑山离开的道徒,其身家相比于之前,起码得翻个三翻。 因为尤冰没有储物类法器的原因,应该分润给她的东西全都藏在许道的储物袋之中。 而许道见着尤冰如此配合,因他又有了一杆三足鬼火幡,也能收摄物品,许道承诺离开黑山之后会将储物袋直接赐给尤冰。 毕竟夺自沈木道徒的储物袋有隐藏袋内灵物的功效,但其效果不强,又无其他作用,算不上厉害的法器。 等许道将方观海的幡子琢磨透彻,此物落在他的手中便无甚用处,还不如用之来收收尤冰之心,也算宽慰对方这些天来的信任和辛苦。 雾气中,十万炼气蚍蜉环绕在一处。 因为大饱血食,且吞吃的都是炼气级别阴兽的缘故,只只长得几乎又婴儿拳头带下,妖气更加浓郁,相貌也更加狰狞。 许道直接盘坐在荒原上,手中捏着数枚符钱,舌尖也含服着血蜜,正迅速恢复着体内的法力。 不多时,他陡睁开眼睛,目中虽然疲倦,但有一道精光闪过,显然真气又恢复了许多。 “走!”许道从地上站起,当即冲身旁为之护法的尤冰说到。 他原本准备再接再厉,继续狩猎周围实力较他弱小的道徒,搜刮财物。 但尤冰听见此言,却是并未像先前那般一口赞同下来,而是目中闪过思索,沉吟后说:“眼下时间已经不多,不若节省法力,以便稍微离开黑山?” 许道听见,稍皱眉头。 尤冰看见他的神色,细声解释说:“出口开启不知会打开多久,若是到时候体内法力不济可就难办了,且离山之后,外界会是什么模样也不甚清楚……” 许道听着尤冰解释,心中也认真思索起对方说的这些问题。 好生思量一会儿,他望着四周的蚍蜉,忽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挥动手中的三足鬼火幡,将大半蚍蜉都收入了幡子中,仅剩作为警戒的蚍蜉还弥散在四周。 经过短暂的熟悉,方观海的幡子已经能够被许道勉强动用。 “道友此言正是,收获已多,我等现在应该好生调整状态才是。”许道朝着尤冰拱手说。 尤冰见许道肯听她一眼,脸上也露出明媚的笑容,“善。” 当即,两人细语几句,许道便再度盘坐在地上,开始温养自己的肉身。 先前数次因为只求迅速恢复真气的缘故,他体内的经络负担甚重,都隐隐发痛,眼下决定不再继续狩猎,许道自是应该赶紧温养一下。 嗡嗡!两人决定歇息下来,但是四周的争斗杀伐声依旧大作。 混乱得气机直冲云霄,连浓浓的雾气都能震开。 只是相比于最开始的时候,进入许道耳中的喊杀声已经少了很多,其中便有他的功劳。 不多时。 许是两人寻得歇脚地方不错,一直无人来找他们麻烦。 盘坐的许道陡地睁开眼睛,一扇鬼头大门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黑气蒸腾。 第一百零一章 道士、归观 所有道徒瞧见巨木底下出现的树荫,心中都呼到:“出口!” 霎时间,几乎所有人眼中都露出了喜色,许道和尤冰也不例外。 许道望着这颗巨型槐木,发觉眼前这颗和山外的槐树颇为相似,只是山中这颗体型更大、更高。 他辨别着,心中略微放松下来,对身旁的尤冰说:“先前进入黑山,便是通过槐树的倒影进入,眼下应该也是从这树荫下离开。” 尤冰听见,面上也露出轻松之意,舒声说:“终于要离开此地了。” 荒原之上,原本泾渭分明的三股势力,已经搅和到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门下弟子分布的混乱不堪,难以聚集。 此时幸存下来的这些道徒,都是心思谨慎之人,他们和许道一般,即便瞧见出口,心中也在怀疑出口的真假、有无危险,都指望其他人再上前试探一番。 但未等众人迟疑多久,他们眼中就一震。 许道亦是如此,他当机立断的对尤冰说:“速速离山!” 尤冰一听见,话也没说,直接就点头,提起真气运转法术,和许道一同往那槐树荫底下冲去。 皆因半空中的巨大槐木即刻就开始衰败,其枝叶枯槁,身形收缩,连带着它底下的树荫范围也迅速变小。 百来丈宽大的树荫,几乎每一息都会减少数丈。 所有察觉到这一幕的道徒,心中都暗呼:“不好,至多百息功夫,出口便要闭拢。” 立刻,道道法力在衰败的槐木四周冲起,灵光闪烁,都猛地往槐木树荫底下冲去。 许道和尤冰因为反应甚快的原因,两人是第一批动身的,但又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最远,导致两人的动作不快不慢。 更令人心惊的是,槐木衰败的速度并未恒定,而是加剧,一息胜过一息。 出口从开启到关闭,很可能连百息功夫都不会花。 而若是出口关闭,却有道徒没能离开黑山,恐怕只也能等到下一个甲子。 “滚开!” “想跑?没那么容易!”……现场不断有怒吼声响起来。 是实力强劲的道徒直接将挡在自己前方的道徒打飞;还有身家殷实的道徒祭起了法器,凌空往槐木飞窜。 可不知是被仇家看见了,还是遭了妒忌,飞起的道徒顿时发出惨叫和怒喝,骤然被数道法术击中。 许道和尤冰奔行着,身旁同样的不安稳,其中就有仇人动起手来了。 轰!一道阴测测的绿光便朝着两人打过来,同时还有苍白的火焰袭击向他们。 “敕!”许道口中轻喝,连忙使出法术,袖中两道气劲窜出,不仅将打向自己的法术挡住,还将袭向尤冰的法术拦住。 尤冰自己同样躲避着,她还掏出符咒,准备点燃护住两人。但许道窜身至她的身旁,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口中呼到: “速走!” 这些道徒之所以会打来法术,目的并非是想一下子将两人打死,仅仅是为了拖延两人的速度而已。 听见许道的提醒,尤冰也反应过来,她顺从的被许道抓着,专注操控真气,往前奔走。 许道眼睛一瞥,发现现场着实混乱,他干脆不再将四周的蚍蜉收入鬼幡中,反而还将幡子一打,又放出了一堆蚍蜉护卫在身侧。 眼下脱身要紧,顾不得损失蚍蜉了。 一路直行,因为神行甲马术被许道修炼至大成的缘故,他奔行速度远超过寻常道徒,即便是拉着尤冰,依旧不算慢。 眼看着不少道徒已经消失在树荫中,许道沉住气,鼓动真气,一个又一个的超过不少道徒。 嗖嗖!跨过数百丈的距离,两人终于来到了槐树跟前。 此时巨大的槐树已经衰败如斯,底下树荫笼罩的范围不足三十丈。 来不及多想,许道只是对尤冰说:“要出去了,小心!” 话一说完,许道便紧抓着对方的手,纵身往槐树荫跳去。 脚尖一落地,他瞬间感觉像是踩在了泥泞中,身子迅速往下沉,浑身都被滑腻的东西包裹住。 嗡!一阵昏天黑地的感觉传来,许道瞬间感觉右手一空,再等他睁开眼睛,目中已然是一片光亮。 澄清的湖水,瓦蓝色的天空。 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是站在了进山前的湖面上,四周风景清丽,远方石柱般的小山点点矗立,好一派山清水秀的模样。 有金灿灿的日光从头顶洒下,落在了许道白皙的肌肤上,好似迸溅一般褶褶生辉,令他浑身都感觉到一股暖意。 此并非黑山之外天气炙热,而是黑山之中颇为阴冷,如今脱离黑山,回归外界,顿时给许道一种恍惚的感觉。 “终于出来了!”他望着天,心中生出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但仅仅是感慨片刻,许道便又警醒过来,他一手捏着夺自方观海的三足鬼火幡,一手微压腰侧,感触着储物袋。 同时许道放眼望去,环顾四周,发现一粒粒人影也如他一般站立在湖面之上,或近或远。 这些人正是和许道一般,活着从黑山中走出的道徒。 离开黑山和进入黑山一般,都是随机被甩到了一个位置,许道打量四周,并未发现尤冰的身影,但瞧见了远方生长着的一物。 此物几十上百丈高大,正是湖心自成一岛的槐树。 遥遥望去,槐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生长得比三十日之前要旺盛不少! 怀揣着各种心思,许道忽地感觉脚下踩着的水面有变化的迹象,他连忙运转法力,使出术法踩水术,令自己的身子重新站稳,仅仅湿了脚,而没有堕入湖水中。 倒是不远处传来了两声噗通的落水声,也不知是对方疏忽了,还是不会踩水类的术法,其脚下的水面一恢复正常,便掉进了湖中。 不过大多数道徒都似许道一般保住了体面,其中谨慎的,还又给自己加上了几道法术,唯恐离开黑山了还有人会趁机害人。 带着些心思,许道低着头,法术一掐,当即往湖中的大槐树奔走过去。 他衣带飘飘,踏水而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湖心槐树跟前。 而此时槐树周围亦如在黑山中一般,汇聚了三堆人马。 许道瞥见众多身着白骨观道袍的人,心思略定,便往其中走去。 目前赶到此地的人不多不少,许道在其中看见了不少熟面孔,同时略微等待一会儿,便有熟悉的身影朝他奔过来。 “许道!”来人行至许道身旁,当即开口呼喊。 听声望过去,正是刚刚与许道分开的尤冰。 尤冰瞧见许道,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许道连忙朝着对方拱手,露出微笑。 眼下距离两人分开不过百十来息的功夫,半刻钟都不到,但碰见对方,双方都在相互的眼中看见了喜色。 “终于活着走出来了。”尤冰站在许道身旁,怅然的望着四周人等。 许道同样望着四周,他点点头略作回应,并没有出声。 现场响着道徒们窸窣的话声,但并无人敢大声喧哗。 皆因不远处,也就是湖心那颗高大的槐树上,正跳动着乌鸦、狐狸、山羊等物。 只是这几只乌鸦、山羊、狐鹿之属,全都是体型数丈高大的妖物,个个长有獠牙利齿,浑身黑气蒸腾。 它们正在啃食看上去像是果子、树枝,但形状都似婴儿、人头、人掌一般的东西。 这几位赫然就是白骨观的道士。 除此之外,夜叉门的道士、舍诏部的道士也都附在槐树身上,个个大快朵颐,举止诡异。 许道抬头望着槐树上的白骨观道士,发现相比于槐树几十丈、近百丈的身形而言,道士们的身型大小不值一提,果真就像是普通的鸟雀、走兽一般在蹦跶。 而如许道一般从山中走出的道徒们,没有一个能将这些道士的注意吸引过来,它们全都附在槐树上,专心致志的啃食树果……好似在品尝绝世美味一般。 静待许久,或远或近的道徒都赶到了湖心附近,聚拢在槐树之下。 等许道再度眺望湖面时,他的视线中已然再无零散人影。 且此时黑山的出口应是早就关闭了,没能出来的道徒多半也是出不来。 许道因此又打眼瞧上四周的人群,发现相比于在黑山中聚拢起来的,道徒的数目又少了不少。 单单是白骨观这边,原本应是有百来号人马,但现在真正走出来的只有六七十人,折损将近三成。 其他诸如夜叉门、舍诏部族那边,人数变少,应是也折损了数成。 可能是三方势力的道徒都打出了真火,眼下即便离开了黑山,相互间还是敌视你我,目中杀意闪烁。 就连许道自己,他虽然没有去仇视其他人,但总是不时便有阴森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令他心头警惕。 时间流逝,没有道徒敢凑到高大槐树的跟前,更别说去呼唤那些吃的正开心的道士了。 等到众人快要压不住气,各自小声交谈起来时。 呼呼!现场狂风刮起,槐树震动,枝叶簌簌。 风声似叹声一般,攀附在槐树身上的道士们终于先后从树上跳下,嘴中都还叼着一些果子。 白骨观的五个道士踩在水面上,扫视现场,慢吞吞的朝着许道等人走来。 当五个道士都靠近时,它们原本看着渺小,但实则高大、狰狞的兽身顿时彰显无疑。 同时一股骇人心魄的气势在它们身上升起,又有触手般的无形之物伸出,黏糊糊的在场道徒身上扫过。 好在经过了黑山一遭,现场存留下来的道徒都是全观中的佼佼者,各个修为也大增。即便这威势和之前在寮院中的一样强烈,但众人都没有如离观时那般不堪,且或多或少的,众人都偷瞄向走来的道士。 五个道士走至白骨观道徒们跟前,它们的口齿中尚在咀嚼,吞吃着刚从槐树上扯下的东西,满嘴汁水四溅,滴落不少。 许道瞥着那些汁水,总感觉这些汁水像血水一般粘稠,且隐隐飘来腥味。 但一等道士们走近,他连忙收敛住目光,微低头颅,不敢再看。 道士们走到,拉长了身形,将众人围在中间,身形摆动,口中发出交流声,对道徒们肆意的评头论足着。 “不错!还能活下来六十七个!” “咦!居然还得到了十一个升仙果,可以了!”…… 许道顿时感觉有五道目光先后落在他的身上,且着重落在了他手中的三足鬼火幡上面,顿时让他身上的毫毛竖起,生出一股浑身上下、从内到外都被人看穿了的感觉。 “升仙果。”许道强自忍着不适感,猜测应是幡子中的一颗升仙果引起了道士们的注意。 不过五个道士都没有过多的关注许道,唯独公羊道士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的稍久一些,应是将他给认了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许道捏捏幡子,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将方观海的法器拿在手中,兽院的乌道士定是能认出,但它却没有太过在意我,想来在其眼里,方观海也不甚重要……” “但等回到了观中,还是将手中的升仙果上交为妙,反正此果也已经暴露在道士们的眼中。” 话说在黑山中,迷雾升起后,许道曾想过要不要将方观海的升仙果也吞掉,但他终究是按捺住了这个想法。 不过其他的诸如符钱、药材等物,他还是将其收在灰扑扑的储物袋中,并动用玉钩收敛气息,希望能借之瞒过道士们的神识。 未曾和底下的道徒交流一句话,道士们打量完众人后,便齐齐嘶声吼到:“回观!” 轰!五个身形各异的道士们摇头晃脑,身上庞大的法力发动起来,恍若雷霆劈出。 晴天白日之下,五个道士突地唤出一道黑气,卷起了六十七个道徒,霎时就往天边窜去。 而另外两个势力,夜叉门和舍诏部族,也都如来时一般收摄了人马,各自呼风驾舟而去。 在宽阔的水泽上,仅剩一株槐树随风摇摆。 其长得郁郁葱葱,青翠欲滴,落在山水美景中,好似画中事物一般。 第一百零二章 整理收获 黑气卷着六十七个道徒往白骨山的方向直奔而去,也不知是道士们吃饱后力气足,还是因为道徒数目大大减少的缘故,白骨观一行返回的速度比之前出来时要快了很多。 许道等人站在黑气上没等多久,一个个都被甩下。他们从半空中跌落,恰好掉在了寮院之中。 得亏下落的高度不高,否则一些肉体孱弱的道徒未曾折损在黑山中,反倒是折在白骨山上可就搞笑了。 道士们放下道徒后,又似之前一般站在寮院的墙垣外,瞧其举动和神色,就好似养鸭子的放鸭归来,终于将鸡鸭锁在了囚笼中。 “外出三十日,应该好生歇息歇息!” “正是,所得不少,得好好消化一阵子。” 道士们旁若无人的谈论起来,都没怎么在意底下道徒的神色,他们相互间寒暄许久后方才想起六十七个道徒。 尸先生朝着周围的道士拱拱手,然后踏空而行的走出。 其拢着手,站在道徒们的头顶上,斜睨着眼睛,说:“黑山神宴结束,尔等待会各自回府,好生调养歇息,观中的各地尚不得轻易走动……” “七七四十九日后有讲道大会召开,到时候再唤尔等出来听讲。” 一番讲话完毕,所有的道徒都朝着尸先生齐齐拱手作揖,口中呼到:“喏!” 听见众人的呼声,尸先生僵硬发青的脸上露出一丝干笑,口中说:“善!” 随即又见他将袖袍一挥,现场顿时狂风大作,吹得道徒们衣袍簌簌,眼睛都睁不开,甚至有人忍不住都向后退了数步。 许道肉身强健,倒是半步也没有退,但他立刻又感觉有阴冷的神识从寮院外伸入,落在了他的身上。 神识环绕许道,像刀子一般刮过他的全身,然后钻入了他手中的三足鬼火幡内。 嗡嗡! “这是。”许道立刻感觉到幡子颤动起来,其灵光颤动,幡面当即打开,噗噗的吐出了内里东西。 一枚枚符钱、一件件药材、一块块灵矿……都从三足鬼火幡中跳出,飞到了半空中,悬浮起来。 瞧见眼前一幕,许道瞬间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环顾四周,发现身旁的其他人也和他一样,身上的灵物都被一件件的掏了出来,悬浮在各自的头顶上。 未有几息的时间,寮院的半空中就悬浮着数不清的灵物,灵光闪闪,还散发着黑山独有的阴邪气息。 “桀桀!”四周有笑声响起来,除了尸先生的声音之外,还有另外四个道士的笑声。 “好家伙,一个个手段都不错,竟然能从黑山中刮出这多好东西。” “根据观中规矩,凡黑山所得,五五分成!” 听着道士们口中的话,许道一捏手中的三足鬼火幡,将念头延伸进去,果真发现幡子中还有不少灵物存在,是先前的一半。 其他人听见这番话,脸上的神色都变化了数下,特别是其中所获灵物颇为丰富的道徒,目中如丧考妣。 但现场并无一人敢出声反对,全都将情绪压在了心里面。 毕竟道士们没有将众人的收获全都缴了去,还留下一半。且大家身为白骨观的弟子,还是被观中道士带去的黑山,按理而言也有义务缴纳部分灵物。 只是话虽如此,甚至不少人心中早就有所预料,但眼看着灵物要被人收去,所有人心中都在滴血。 唯独许道一人,他心里面不仅没有被割肉的感觉,反而还生出一股喜意。 皆因他自离山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动用敛息玉钩,辅助储物袋隐匿袋中物品,一刻也未曾松懈。 结果道士们当真没有意识到,许道的储物袋中还藏有不少灵物。 “果然,单是储物袋多半瞒不过筑基境道士的神识,但是加上了敛息玉钩,便有机会蒙蔽过去。” 许道同其他道徒一般,依旧老实的躬身站在场上,他还低下头,不敢窥视顶上的道士和四周的道徒,生怕被人瞧出他眼底里的喜色。 要知道在许道的储物袋中,不仅藏着他从白骨观营地中获取的两万符钱,还有不少蚍蜉在黑山中搜刮的灵物,以及最后离山时夺来的好东西。 就连尤冰应该得到的那一份,也暂时放在许道的储物袋中。 而在三足鬼火幡中的灵物,只不过是他用来掩人耳目,搪塞观中道士的,总价值不过三四千钱。 等众道徒的灵物全都被搜刮出来一半,立刻有五道阴风卷起。 半空中的灵物一分为五,全都被五个道士吞入了口中、收入了袖中,扫荡干净。 现场一时还响起道士们品咂似的声音。 就在众道徒心中滴血时,上方又落下尸先生轻飘飘的声音,道:“凡参与此次黑山神宴者,观中道功数目增加一百。” 此话一说完,墙垣上巨大的狐头也摆动,从口中吐出了一颗颗血红色的丹丸,分别落在众人的头顶上。 “赐尔精血丸各一枚,助尔固本培元,剔除阴气,增益道行。” 紧接着,符院的公羊道士、器院的鲁道士、兽院的乌道士,分别都洒下了符咒、符钱、妖兽血肉,分发给现场的六十七个道徒。 瞧见眼前一幕,所有道徒眼中都一亮,有人连忙伸手接过头顶上的东西,捏在手中低呼: “精血丸!有此丸在,只需三日,我就可令肉身恢复如初。” “是炼魂符咒,可以辅助炼魂,打磨阴神。”…… 见众人都伸手将道士们赐下的东西抓住,许道自是也连忙伸手,把好处抓在了手里面。 拿住东西后,他发现这些都是对道徒大有用处之物,不仅可以帮助他们养伤固本,还可以帮助他们精进道行,打磨新增真气。 特别是眼下刚出黑山,道徒们虽然各有收获,身家都翻了倍,但他们手中的符咒、丹药等物却是消耗殆尽。 眼下道士们赏赐出这批东西,正好能够让他们及时的用上。 即便是尸先生口中的一百道功,其虽暂无用处,无法兑换,但因道功只能通过完成任务获得,也算是一个补偿。 而再加上尸先生刚才所说的讲道大会,明显是故意安排给道徒们的另一桩好处。 “多谢院主!”“多谢尸先生!” “四十九日后有讲道大会,可不容错过了!”…… 现场霎时响起阵阵道谢的声音,令墙垣外的道士们听见了,口中厉笑不已。 许道同样是其中欢呼称谢的道徒。 虽说他怀疑道士们是在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但有甜枣总比没有好,即便是没有,道徒们也不敢不朝五个道士欢呼称谢。好歹五个道士照顾着手下道徒的面子,愿意宽慰宽慰大家,已经算是难得。 当然,道徒们各自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又只有各自才知道了。 “桀!”厉笑数声,尸先生的话声混杂数道笑声中:“速去!速去!” “四十九日后再来。” 呼呼!阴风刮起,推到六十七个道徒身上,使得他们连连向后退,脚下生根也难站稳。 不用多说,这是道士们在驱赶送客。 见此模样,六十七个道徒只得朝着五个道士躬身作揖,然后连忙退出寮院。 许道混杂在其中,他和众人一出寮院后,忽地发现院外还游荡着众多阴兵鬼卒,意识到白骨观尚且处于封山的状态。 而六十七个道徒一走出来,只只阴兵也立刻走上,环绕着他们诡异的飘动。 如此景象未能让道徒们心惊,但一想到尸先生刚才的吩咐,众人也不敢随意的走动。 也没几个人有私聊闲谈的心思,个个都赶紧的往自家洞府奔去。 嗖嗖!一道道法力舞动,不少身影窜动,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许道倒是没有急切着离开,但他也只来得及驻足数息,勉强和尤冰打个招呼罢了。 招呼一打完,因为身旁缠上的阴兵越来越多,许道只得赶紧的挥动法术,往自家洞府的方向奔去。 此时的白骨观,百丈高空仍有滚滚黑气在蠕动,显示着护山的大阵在运转,旁人轻易不得进出。 好在许道的洞府虽然距离白骨观偏远,但尚且被包裹在了护山的阵法中。 他施展出神行甲马术,翻山越岭只是等闲,半刻钟的功夫便来到了洞府所在之处。 遥遥望见一处平平无奇的崖壁,许道眼中露出喜色,他一甩袖袍,冲至崖壁跟前,便一头撞了上去。 嗡!崖壁表面水波般一晃,许道的身子立刻没入其中。一息之后,崖壁表面又恢复到原先的样子。 走进崖壁中,穿过阵法,明亮光洁且清幽的景象立刻进入许道的眼中。同时洞府中散布着一股清新的灵气,令刚走进来的他精神一震。 往上一看,洞府顶上挂着一轮幽幽小巧的月亮光影,正对应着洞外尚处于夜晚的时分。 幽光洒下,洞中简单栽种的红花绿草全都摇曳生辉,不是灵草,更似灵草。 瞧见如此一幕,许道内心里由衷的生出一种轻松惬意之感,叹到: “阔别许久,终于又回到了洞府中。” 遐想着,他又意识到自己只是外出了三十日而已。 许道在洞府中简单的游走几步,随即就登临洞府中央用来打坐的石块。 心思稍定,他盘膝坐下,一边将手中法器幡子插在水池中,一边闭目起来。 沙沙声响! 幡子中的蚍蜉不断从幡面中飞出,游荡在许道的洞府中,熟悉起新家的环境。 不多时,洞府再度陷入了安静的状态,但是已然有了人气存在,不再空无一物。 ……………………………… 回到洞府之后,许道再度过上了闭关的生活,其好生熟悉着法力,调养肉身,梳理所得,精神也得到了极大的放松。 只是此番闭关不再如黑山中的闭关那般香艳,令他有了一些不适的感觉。 好在许道心性不错,仅仅两三天的功夫就又找回苦修的感觉,重新安定下来。 借着观中道士赐予的一些东西,再加上许道本身炼有雷火功法。他在大半个月的时间内不断磨练真气,企图将自家的修为彻底夯实,完全掌控住新增长的真气。 这日,许道突地从修行中状态中退出。 他一睁开眼睛,双目显得清亮,黑白分明,同时面上皮肤也泛着晶莹的感觉,好似玉刻一般。 此时在许道的身上,无论是他的肉身,还是他的精神,全都透露着一股勃勃生机之感,令人见之忘俗。 许道将真气流动在体内,心中感慨到: “终于将真气打磨干净,道行也稳定在了二十五年。只需再修行一门驱物的法术,便可进军炼气后期。” 短短六七十日的功夫,许道就将炼气中期彻底修成,意识到这点,他眼中顿时有点恍惚。 但立刻的,许道就将这丝恍惚镇压下,他抬起手掌,攥成拳头,顿觉踌躇满志,道途可期。 检验完修为,许道心中生出一种大大的欢喜感。 含笑着,他又拿过身旁的三足鬼火幡,将系在腰间的储物袋解了下来,准备清点清点自己在黑山中究竟得到了多少财货。 铛铛铛!许道先是手一扬,一枚枚符钱便从储物袋中窜出,叮当撞响的落在地面上。 两万余钱堆积着,通体散发出火红的灵光,好似生出了一堆火,令洞府的一壁都为之泛红。 一枚枚的清点起来,许道算出符钱共有两万两千一百一十五枚。 他又将灵药、灵矿、妖骨一类的东西拿出,分门别类的放好。等到全部都拿出,洞府的地面已然被占据的差不多。 一时间,许道端坐在洞中,周身灵光闪闪的,灵物遍地,令人眼花缭乱。 若非洞府中布有阵法,如此多的灵物和符钱摆出,定会将四周的妖物都吸引过来。 压着心中的欢喜,许道一一拾起地上的灵材,评估起价值。 一番计算下来,此次黑山之行,他除却修为大增,阴兽变强之外。 共得到法器两件,符钱两万两千一百一十五枚,以及一堆总价值一万五千钱或两万钱的灵物。 一朝暴富,胜过百年俸禄。 第一百零三章 肉疼、蚍蜉幡 清点完所有从黑山中获得的灵物后,许道发现自己已然暴富。 只要他再将手中的灵物贩卖出去,至少可以得到一万五千符钱,加上本来就有的,总共就是三万七千钱。 即便需要分润给尤冰一些,他也还剩下三万三。 而在白骨观中,前期道徒的月俸是十枚符钱,中期道徒是三十枚符钱,后期道徒则是六十枚符钱。 如此数目的符钱,是后期道徒四十五年之多的俸禄,更是中期道徒九十年之多的俸禄。 “有这多符钱,修成炼气后期应是已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许道意识到自己未来一段时间应是不会再缺少符钱使用,他心中不由的大为欢喜。 但是细细一思索,许道的眉头又暗皱起来。他捏着三足鬼火幡,突地一晃,从幡子中放出数只蚍蜉来。 这几只蚍蜉都是炼气级别的蚍蜉,在黑山中成长到了婴儿拳头大小,鸟雀一般。但此时出现在许道的眼中,却是气息萎蔫,妖气散乱的。 原因无他,几只蚍蜉所需血食不足罢了。 在黑山中,因为灵气浓郁,妖鬼众多的缘故。 蚍蜉们短时间内就繁育出了百万之众,但出了黑山,外界灵气低微,且眼下白骨山封山,洞府之外少有活物,蚍蜉们一时就断了口粮。 好在蚍蜉们食灵而生,可以通过直接吞食灵气,啃食树木、土块来养活,但这样一来,十二万只炼气级别的蚍蜉,好用是好用,喂起来也是真的费劲。 十二万只蚍蜉中,有三万只炼气中期的蚍蜉,九万只炼气前期的蚍蜉。 若要维持它们的妖气浓度不变、不减退,按一万蚍蜉相当于一个道徒来算。 十二万炼气级蚍蜉,每日所需灵气和三个中期道徒、九个前期道徒相当,且蚍蜉的食量也惊人,加起来每日便要消耗至少五枚符钱。 如此数目乍一眼看上去不多,但日子累加起来,一月就至少要消耗150枚符钱,一年便是1800枚符钱。 许道这些日子修行起来,少有顾忌到这些蚍蜉的,因此便经常忽视它们,使得它们只能依靠自己吞吐灵气过活。 但在许道的洞府中,虽然存在灵气,且还有一条细微的灵脉分支,但日产的灵气勉强可以够许道所用而已,又如何能去供养得了十二万蚍蜉? 且道人或可通过吞入日光、月华来炼气,使得修为不衰,但蚍蜉此物却不同,普通蚍蜉尚可只食用血肉、草木,炼气级的蚍蜉却必须食用灵气,否则其体内的妖气就会日渐消散。 由此许道也意识到了南柯蚍蜉的一大弊端。 他微叹一声,在心中暗道:“难怪此物繁衍的速度飞快,在世间有点名气,但却未曾有过较大的风头,也没有形成过灾害,原来是对灵气的依赖程度太高了。” 若无灵气,南柯蚍蜉便只是一普通小虫,数目再多,也对于道人、妖兽等物无甚伤害。 同时他还在心中遐想到: “听闻天地间从前的灵气远比现在浓郁,此前的仙道中人,虽是吐纳日月精华,但并不以此为主要的炼气途径,而是直接靠吞吐天地间的灵气为生。” “如今天地灵气稀薄,道人才开始转而以炼化日月精华为主,吞吐天地灵气为辅。” 以许道为例子,他如今濒临炼气后期,除了可以吞吐月华之外,亦可吞吐日华。 因日月精华源源不断,许道每日间只要晒足了太阳和月亮,就能保证自家的修为不退步。 但这样炼气的效果太过低下,远不如炼化灵气来的畅快。 许道若是想要在修为不退步的基础上,继续增长真气,提升道行,他最好再额外的吸收灵气,打熬炼化为真气。 但他麾下的南柯蚍蜉和他不同,其靠食灵为生,每日就算什么都不做,单是维持自身的妖气浓度,也得吞吐天地灵气。 也就是说蚍蜉会消耗符钱,且消钱的速度比许道都还快。 “看来虽然得到了一笔横财,但各处的开销也不小。恐怕那舍诏少族长一脉,之所以会用南柯蚍蜉的虫卵作为信物,而没有孵化用掉,可能就是知道此物是个销金兽,养不起。” 许道轻叹着,他忽地意识到三万多符钱虽多,但有可能勉强足够他修成炼气后期而已。 盯着手中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蚍蜉,许道心念一动,他从四周摄过一批用不上的灵物,扔到了蚍蜉跟前。 未得到许道的命令,几只蚍蜉即便是饿得再饥肠辘辘,也未曾对眼前的灵物做出半点动作。等到许道允许的念头落下,几只蚍蜉才开始大快朵颐。 咔咔咔!几息间,饥饿的蚍蜉就将几株灵物啃食干净,同时身上的妖气也以肉眼可见速度的凝实起来。 略微等待一会儿,这几只蚍蜉就恢复如初,和刚出黑山时的模样无甚区别。 许道心中一时庆幸起来,“好在妖气的浓度还没有跌破,可以直接吃回来。” 虽说南柯蚍蜉的体质特殊,只要消耗掉足够多的灵气,一只刚出生的蚍蜉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成长为蚁王般的程度。 但和道徒修行有瓶颈一样,只只蚍蜉想要发生质变,譬如从普通蚍蜉演变为妖物,具备妖气,又或者从炼气前期的妖物成长为炼气中期,其每次突破都要花费巨大灵气,远超寻常。 许道逗弄了一下手中饱食的几只蚍蜉,又使出摄物法术,从满地灵物中取出暂时不用,且又不甚稀罕的部分。 他将其堆放在一起,然后微晃手中的幡子,直接将这堆灵物全部摄入了幡面中。 三足鬼火幡内部的空间不小,足有一幢小楼大小,其内里的气息可以和外界流动,塞入十二万只蚍蜉后还有不少空余的空间。 但众多灵物一入幡子中,三足鬼火幡就在许道手中自行颤动起来。 咔咔咔的!并隐隐传来啃食的声音。 这是幡中的蚍蜉虫群终于获得充足的口粮,争先恐后的痛吃起来,顿时搅和得幡子都晃动。 察觉到蚍蜉们传递出的喜悦,也感应到它们的妖气得到恢复,许道的脸上露出了轻笑。 如今在他手中,除了还能动用一次的剑匣之外,便是这群蚍蜉最为厉害,是他最大的依仗。 许道虽然嫌弃它们吃的多,但该供着的还是得供着,不可差了饿兵。 可等回过神来之后,许道放眼望去,发现满地的灵物缺失了一大块,肉眼中还是露出肉疼之色。 许是饿狠了、饿极了,外加灵物虽有灵气,但比不过同价位的符钱,仅仅刚才那一下,南柯蚍蜉便吞了他价值近三百符钱的灵物。 “三百符钱……昔日入风窟时,能提前支取三百多道功就已经让我欢喜不已,如今只是喂养一番蛊虫,居然就花费这多。” 许道心中一时咋舌,再一想到以后每月都要来一回,他心中更加肉疼起来。 但思来想去,他又得告诫自己:“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每隔几天就喂上一回,免得饿狠了,花钱更多。” 同时他在心中暗想着,要是有手段能让他的蚍蜉不必消钱,反倒是能赚钱就好了。 遐想片刻,许道晃了晃脑袋,将杂念全都甩出头。 他又举起手中的幡子法器,放置在自己的双膝之上,好生打量起来。 此番夺自方观海,其原名为三足鬼火幡。 这些天在洞府中闭关,许道打磨真气的闲暇期间,便是在参悟、温养此幡。 通过这些天的研究,幡子的具体功效已经被他掌握于心,同时整杆幡子也被他彻底的炼化,幡内幡外都被他的真气浸染,打上了他的印记,能随意使用。 三足鬼火幡由一杆似金似木的杆子,以及一卷颜色漆黑的幡面组成,杆子和幡面上都刻画、织就有诸多玄妙的符文烙印,使得整杆幡子可大小。 大者,幡杆成柱,高可数丈,幡面拉长能笼罩四方十来丈,恰似内里的储物空间一般大。 小者,通体可以收缩到巴掌大小,充当发簪般插在道人的头顶上。 许道此前初见此幡时,便是方观海驾驭着三足鬼火鸦,从鬼火鸦的腹中吐出的,其就是将幡子缩小后,藏在了鬼火鸦的胃囊中。 同时幡子的作用也和名字无关,其并不能放出鬼火灼烧敌人。 而是祭出幡子后,能封堵住四方,镇压气机,像囚笼一般将敌人罩住,然后施加威压,甚至是直接将人摄入幡面中囚禁起来。 此也是当初差点让许道的阴神都无法走脱的一招。 方观海之所以会给此幡取名为“三足鬼火幡”,仅仅是因为他用此幡装着自家的阴兽——三足鬼火鸦。 许道摩挲着幡子,他感受着幡杆上的凉意,凝视幡面。 在如今的幡子上,幡面的图案已经变成了一只只小虫,其正是许道收摄在幡子中的蚍蜉。 小虫密密麻麻的,身形模糊,布满整个幡面,其形如花纹一般,更显得整杆幡子玄妙无比。 “方观海将此幡唤作‘三足鬼火鸦’,而今被我所得,且装着蚍蜉,索性就叫做‘蚍蜉幡’罢。” 给自家的法器取了个新的名字,许道一挥动幡子,口中念到: “大大大、小小小!” 他先是将幡子变作成一根细高的梁柱,撑在洞府中,然后又收成了四寸大小,直接插在了自家的发髻上,暂时充当一根发簪。 等到出关之后,许道也可将顶上的蚍蜉幡取下,拿在手中,当个持幡的道人行走四方。 好生梳理完黑山中的所得所有,许道心思浮动数下,又闭上了眼睛,幽幽陷入到修行之中。 虽然他的真气已经打磨纯熟,且因为尚未得到炼气后期的法门,他无法突破到炼气后期,但也并非无事可做。 手持着几枚符钱,许道不断从中汲取出灵气,一刻也不停的打散炼为真气,竭力使自家的真气再精纯、再深厚一些。 ………………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剩下的日子里面,许道照常的炼气、喂养蚍蜉,同时看些道书杂录,调解一下身心。 其间他也派出过蚍蜉,小心的探索到洞府外面,企图了解一下观中的情况。 但整个白骨观一直都处于封闭的状态,山中阴兵横行,白骨流窜。 即便是蚍蜉瞒过了这些道兵的搜检,但也进不得白骨观的诸个建筑中,同时也离开不了护山阵法的笼罩范围。 整座白骨山,小半个山脉都被笼罩在阵法中,其封禁的严密程度远非蚍蜉幡可以比拟,称得上是内外隔绝,一气不通。 许道索性也就熄灭了解外界的心思,一心苦修起来。 忽地,在回山的第四十九天,他这日尚且处在修行的状态中,醉心于温养体内的真气。 哞! 一声金属似的颤声响起来,好似在许道的耳边响起,洪钟大吕一般。 且这声音凝重,诡异的释放出一股令人安心的感觉,仅仅让许道惊醒过来,但并未惊动到他的真气。 许道初时还以为是自己修行产生了幻觉,他连忙运转清心法术,用以镇压杂念,收敛心神。 但过了九息,哞的一声! 宏大的颤声再度响起,许道顿时确定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他连忙收工熄火,惊疑的睁开眼睛。 定息盘坐在洞府中,许道等待着,数息后就又听见了刚才的颤声,并辨认出应是其阵钟声。 此声从洞府外传来,虽然他的洞府布有隔音法阵,但也没能阻挡其丝毫。 同时它又似在许道的心底里响起,直接自他的脑中发出。 思忖片刻,许道望向白骨观所在的方位,心中跳出一个念头: “论道大会!” 他右手一翻,手掌上突地出现了一颗青莹莹的果实,此果正是他自方观海手中得来的升仙果。 当日观中道士在收取灵物时,并未将幡子中的升仙果一并取走,反而遗留在了幡中。 但也没有道士附耳在许道身旁,告诉他该如何炼化手中的升仙果,甚至是用之筑基。 而眼下道观封山,内外隔绝,若是道士们知晓炼化果实的方法,多半会在论道大会上告知众人。 思忖片刻,一共九声钟声敲响,许道的脑中又回荡起另外一股声音,连绵不绝。 “归来、归来!” 模糊的呼声响起,似又老者喃呢念经,哞呐呼喝。 第一百零四章 论道大会 “归来”两字在许道的脑中响起,令他心间生出一种急切的、渴望的情绪,几乎立刻就想要走出洞府,奔向钟声传来的方向,聆听洗礼。 好在许道双目中幽光一闪,他赶紧运转早已修成的数门清心法术,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 但略微思索一下,许道心中暗道:“若是无甚差错,这应该就是白骨观的道士要召开论道大会,正在呼唤观中的道徒前往。” 许道心中本来颇为期待这论道大会,但他听着充满蛊惑的呼唤声,心中不由的生出一点警惕。 可是不多时,许道便晃晃头,在洞府中开始收拾起东西。 以白骨观为中心,方圆百里都被护山大阵笼罩着,道徒们进不能进,退不能退,都好似被锁在了笼中的鸡犬,自然是道士们吩咐应做什么,道徒们便不得不做什么。 眼下即将召开的论道大会,好歹听上去是讲解仙道,传道受业的样子,应无大碍。 许道踱步走在洞府中,先是把部分用不着的灵物全都收在了蚍蜉幡中,以便于稍后可能会与其他道徒交换,然后又将尤冰应该得到的东西装在了储物袋中。 等论道大会讲完,许道便准备将储物袋连同内里的灵物全都交给尤冰。 至于剩下的两万多符钱和绝大部分的灵物,他全都好生安放在了洞府里面,用阵法掩藏着,且留下了三万只炼气级别的蚍蜉看管洞府。 一切准备妥当,许道检验再三,确定自己无甚遗漏后,便背着剑匣,一挥袖袍,大步迈出了洞府。 论道大会上有道士出现,依照白骨观中的规矩,道徒应以肉身前去最为合适。 与此同时,整座白骨山上,不少道徒都目中兴奋的奔出了洞府,具是往寮院的方向赶过去,生怕错过了大会。 当然,其中也有如许道一般目中惊疑的,他们也都低着头,默默的奔行在白骨山中。 许道一路直行,路上瞧见了不少其他道徒的身影。 他发现经过七七四十九日的休养,个个道徒身上的气势都如虹,瞧模样无一不是伤势尽复,法力大增,颇是获得了一番好处。 混杂在其中,许道掩饰着自己的气机,使得自己既不突出也不低微。 一路上阴兵不断,没了道徒们的驾驭和操控,它们肆意的游走,口中还发出低微的鬼哭声,像是抽泣一般。 按着记忆中的道路,许道来到了寮院跟前的黑石板路,他的脚跟一落地,四周就又嗖嗖的窜出数道身影,其中有眼熟的、也有陌生的,个个脸上的神色虽然各异,但目中都兴奋。 尤其是某人,其双目微微赤红,眼珠中蝌蚪一般的符文旋转不停,整颗眼珠都像是在抖动一样。 此人正是墨纹,他恰巧和许道一同走到了寮院跟前。 墨纹一瞧见许道,眼中也露出几丝诧异,对方连忙朝着许道拱手,说:“见过道友!” 经过在黑山中的一遭,亲眼见着方观海被许道打死,墨纹已经在心中将许道放在了平等地位。 且因为许道手上还有一颗升仙果,在对方的眼中,许道的实际修为虽然还不到炼气后期,但相比于那几个未能得到升仙果的炼气后期而言,潜力明显更大一些。 瞧见墨纹,且对方主动朝自己行礼,许道也是连忙的拱手作揖,口中呼到:“见过墨纹道徒。” “看道友气色,想来这一个多月的修行,修为上又有所得了。道友今后要是发了,可不要忘了贫道。”墨纹脸上带着笑意,打趣似的和许道说着。 花花轿子人人抬,许道亦是开口:“等墨纹师兄成就筑基,跻身为道士之列,才是应该莫要忘了我。” “哈哈!”听见许道口中的好话,墨纹脸上的刺青跳动,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略微闲谈几句,墨纹便先出声,话声期待的说: “道长们即将召开论道大会,我自加入观中,虽见过几次道长们,聆听教训,但却还没参与过这‘论道大会’,你我速去速去!莫要迟到,惹得道长们不快意了!” 见墨纹如此心急,且对方身上的气息虽然凝实,但依旧属于炼气阶段,许道猜测此人就是不知如何炼化升仙果,也不晓得筑基的手法,如此才对论道大会抱有期待,心情急切。 就在两人几句话的功夫间,他们周身就又有数道身影奔至,然后都脚步急切的往寮院之中奔去。 未等许道回答,墨纹也率先迈开了步子,小步快走的往前面赶去。 许道稍微顿了顿,跟在对方的身后走入了寮院。 寮院内外的建筑一如先前模样,大殿高耸,堂房林立,只是原本应该灯火通明、昼夜不息各间屋子,眼下都是黑漆漆一片,毫无人气。 只有从洞府中赶到此地的道徒们,行走在黑石板上,踩出了切切的脚步声。 此是因为黑山神宴虽然已经结束,但观中道士还没将抛在凡间城镇中的道童们接回来。 步入寮院中,如先前两次聚集一般,六十七个道徒先后而至,全都老老实实的站在了院落正中央的空地中。 只是此前未出山之前,院落上站着满满当当,将近四百的道徒,而眼下却只有六十七个,空间顿时显得宽敞不少,可以容纳道徒们随意走动、来往。 即便如此,个个道徒也都扎着脑袋,别说互相走动、闲谈了,连东张西望的都没几个。 倒是许道环顾着四周,寻见了尤冰,对方恰巧也在寻他。 两人所在的位置并不算近,且道士们也不知何时就会到来,便互相遥遥打了个招呼,然后都各自安定下来,等待论道大会的开始。 六十七个道徒齐齐而至,无一人空缺,他们立在空荡荡、黑漆漆的院落中,心底里都不知对方在想什么,但可以看出的是,六十七人的心神都不平静。 慢慢的,月上中天,白骨观的护山大阵仅仅露出一孔,将外界的月光接引了下来,然后恰好洒落在寮院空地上面。 月光疏疏落下,鹅毛般浮动。 许道盯着地上的黑石板,企图在观中找出一只蚂蚁出来,但很可惜的是,整个白骨观眼下多半就他们这几十只活物。 忽地,许道发现石板上的黑影晃动,有尖锐狰狞的影子慢慢伸出,然后立在了寮院的两旁。 亦有眼尖的、心思敏锐的道徒,其似许道一般发现了地面黑影的变化,他们齐齐的屏气凝神,将呼吸声收敛。 不多时,现场诡异的安静下来,六十七个道徒全都低着头,或是瞪大了眼睛,凝视着石板上黑影的变化,或是微闭眼睛,用心神去感知四周气息的改变。 “桀桀桀!”有道士忍不住发出了怪笑声,偌大的身影在寮院的院墙附近晃动,诡异如斯。 其他几个道士也先后发出声响,或是闲谈,或是用利爪敲击着院墙,像是人在叩击餐桌板一般。 现场霎时间响起磨牙声,敲击声,砖块掉落声,呼呼的风声,不一而足。 听着几个道士发出的动静,底下的道徒们更加安静,精神也更加紧张。 突地,像是时间静止了一般,四周的嘈杂声全都一收,几个道士的身影也晃动一下,然后端正的立在了墙垣四周。 它们安静数息,口中齐齐呼到:“见过三都!” “见过胡都厨!”、“见过原都讲!”、“见过刘都管!” 呼声一响起,在场的道徒就意识到是有比五个道士地位更高的人出现。 等数股呼声响完,许道等人便知是白骨观的三都来临了。 寮院地面上并未再出现庞大的黑影,只是有三个圆点出现,不像是有庞然大物到来。 许道心中思索一下,他琢磨着道士们没有释放出气势压倒众人,也没有发出警告,便偷偷的抬起目光,向上瞥去。 因他站的位置并不在中间,而是靠近边缘,许道不用明显的昂起头,就清楚的瞧见了半空中的景象。 在寮院的四周,一如之前般,站着几只眼熟的巨大躯体。 此时这些身躯都低着头,做出稽首行礼的动作。 而它们行礼的对象,赫然是三个消瘦的身影,人形,高不足丈。 这是三个形体各异的道人,身上分别穿着黄、白、红三种颜色的道袍,其身形也是一胖一瘦,另加一个不胖不瘦之人。 “三都!” 许道回想着五个道士口中的呼声,他在心中计较起来: “白骨观内有‘一观三都五主十八头’的说法,‘三都’者,便是统领全观的三个山头,其地位和法力仅在观主之下。” “传闻观主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是筑基后期,而三都则是筑基中期。这三个道人身上虽无太大的气势,但依照眼前的局面来看,其修为和实力必定远远高过五个院主道士。” 一时间,许道想要记起更多有关三都的消息,但无奈的是,这三个道人虽然名义上应该掌管道观的方方面面,但实则比五个道士还少现身。 许道只是根据传闻,辨认出黄袍的胖道人是胡都厨,白袍的瘦道人是原都讲,不胖不瘦的红袍道人则是刘都管。 他略一瞥身旁的墨纹道徒,发现对方同样偷瞄着顶上的三个道人,且脸上也有着惊疑和陌生之色。 结合起墨纹在进入寮院之前说的,显然对方也和许道一样,是第一次看见白骨观的三都道士。 只是不知现场的六十七个道徒,是否个个都和许道一样,在此之前从未见过三都道士的模样。 白骨观的三都道士出现在众人顶上,先后朝着周围的五个道士回礼,其声色不一。 “见过诸位道友!” “这些时日真是劳烦诸位了!”…… 公羊、令狐等道士听见,连忙摆动脑袋,口中呼到:“不劳烦、不劳烦!” 在道士们见礼完毕后,顶上忽地都落下笑呵呵声,是对道徒们说的话:“诸弟子都抬起头来,勿要作鹌鹑状!” 许道闻言,当即抬眼看去,发现三都道士中,胡都厨坦胸露乳的,身上只是披着件道袍单衣。 其身子宽厚,形体胖实,拍他着自家便便的大腹,眼睛都笑的眯起来,正低着头,模样和蔼的朝底下道徒说话。 此人一发话,院中的六十七个先后都抬起头颅,仰看顶上的三个道人。 他们发现三个道人全都盘坐在一方漆黑的云团上,离地十来丈,神态举止各异,或端坐、或闲散。 立刻,现场响起道徒们的呼声:“参见三都!” “见过三都道士!” 等一片呼声响完,顶上又响起干瘦的道人,即原都讲的声音,他没有搭理道徒们,而是冲身旁的道士说: “今夜月色不错,我等已十数年未见,不如且就着月色行宴,痛饮欢快一场?” 胖道士笑着出声:“道兄此言甚善,今日月色当浮一大白!” “俺老刘无甚意见!” “善!”干瘦道人拊掌击声。 他深吸一口气,忽地悠悠吐出,然后呼到:“云来!” 呼呼!一阵阴风刮过,凝水成露,结气出霜。 许道站在黑石板上,突觉脚下凉飕飕的,他低眼一瞧,便看见自家的脚底下有丝丝白雾生出。 黑石板上霎时间白雾滚滚,不一会儿就结成了一朵厚厚的烟云。 许道身子一晃,突觉脚下一软,他的视线抬高,原来是他踩着云朵儿,在冉冉向上升起。 四周六十六个道徒,也都如他一般踩云升空。 众人升空十余丈,和顶上三个道人的距离拉近,高差仅仅半丈,且和四周的五个院主道士平齐了。 这时再次传来那干瘦道人的声音:“都坐下罢。” 闻言,六十七个道徒还未行礼,便都脚下一跌,直接坐在了云朵上。 这时另有声音响起:“今夜月色虽美,然则不大,不大何以尽兴?” 是那胖道人胡都厨在说话,他拍拍肚子,突然一伸手,往顶上的明月一捉,然后又往下一扯。 白皙的月亮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牵动,呼呼悠悠掉了下来,其大小暴涨千百倍,高数丈,屏风般直接挂在了众人身旁。 霎时间,白骨观一干人等的面皮都被月色照得泛白,白纸一般。 第一百零五章 饮酒分餐 四周光线变得明亮,白白的烟云流动在半空中,被旺盛的月光浸染,炼乳一般。 许道等道徒端坐在云朵之中,目光微滞的看着眼前这尊被“擒拿”而下,拟作屏风的明月,其心神齐齐震动。 “摘星拿月!仙人乎?”不少人心头冒出念头。 亦有人渐渐感觉不妥,认为三个道人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法力和手段,但他们紧盯着近在咫尺的丈大月亮,却丝毫瞧不出一丁点儿破绽。 唯独许道,他瞧见胖道人“摘星拿月”的第一眼,脑中第一时间就想到:“幻术?” 望着四周仙气萦绕的景象,许道保持着低调,既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动作,也没有摆出一副清高自矜的模样,而是暗中运转法术,保持住自己灵台的清净。 五道清心静气法术施展而出,许道很快就进入一念不起的澄净状态,他再望向眼前一切,目中顿时清亮无比,看到了许多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许道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场上的三个道士,同四周呆滞的道徒一般模样。 “好好好!好景色!”有道士呼到,对眼前月坠场边的情景赞不绝口。 四方的五个道士也都摇晃脑袋,口中呼到:“都厨大法力!” “哈哈哈!”听见四周人等的称赞,胖道人脸上露出笑颜,他摸了摸自家肚腩,笑而不语。 这时那不胖不瘦,身材健硕的道人闷声说到:“有月如何能无酒?” 话说完,他伸手摊开,张口一吐,便吐出了两个牛角杯子,其自己拿过一个,然后又用另一手拎起来另外一只,往身旁的道人扔过去。 嗡嗡!牛角杯子在半空中轻颤,陡地一分为二,再分为四,复生三只,落在了七个道士身前,每人一只杯盏。 许道还注意到,公羊、令狐等四个道士身前的杯盏有半丈大小,恰好和其身体大小相适应。 “哞!”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刘都管又舌绽雷霆,呼到:“酒来!” 丝丝!一条条黄金色泽的丝线从天坠落而下,落在了八个道士身前的酒杯中,眨眼间积液成浆,并演变成琥珀色,释放出醇醇的美酒香味。 酒香动人,当场便有其他道士呼到:“帝流浆!善!” 一众道士纷纷拱手朝着刘都管行礼,口中说出感谢之言。 而旁下的六十几个道徒听见他们的对话,口中也纷纷低声惊呼到:“帝流浆!” “可是月华精气,修真灵药帝流浆?” 许道听见这词,也忍不住眼帘微抬。 帝流浆者,曾有某杂书记载过:“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纍纍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 此即月华中的精粹者,世上少有,非普通月华可以比拟,凡草凡木、凡禽凡兽,得之即可炼出妖气,演变成妖。 许道若是在胎息境界时,能得一盏帝流浆,将其炼入阴神中,他便可直接借此药效步入炼气境界,而不用费心的修炼法术,凝结符种。 八盏牛角杯汩汩灌满,道士们口中齐齐呼到:“饮胜!” 当即,月色光洁,烟云纯白,清风浮动,一众道士推杯举盏,口中笑声不止。 不知何时,三个道士身前出现一方低矮圆桌,桌上还摆放起餐盘、筷箸之物,只是并无菜肴、果蔬、 其中又有道士说到:“良辰美景,美酒佳人,今独缺美人也。” 是三个道士中的干瘦道士,原都讲在说话。 他提起袖子,伸出手指,指向面前的丈大明月,口中又说:“何不唤嫦娥来?” 另外两个道士闻言,全都点头不止,口中赞同说:“饮酒寂寞,正缺歌舞,都讲速速将其唤来!” “可!”都讲道士听见,点头应诺,他随即捡起餐桌上的一双筷箸,往长大白月中掷去。 嗖嗖!两根筷箸飞出,在道徒们的注视下,疏忽变成了两道令箭,上面刻画着诡异深奥的符文。 令箭入月中,只听都讲道士口中念出一字:“敕!嫦娥速来,与我等作舞为伴!” 话声刚落,便有两个身姿婀娜的仙衣女子从月亮中飘然而至,落在了三个道士身前的圆桌上。 “月宫嫦娥!”又有道徒口中低呼。 许道等人望过去,还依稀可以望见两名女子脸上的淡淡忧愁,似是在因被拘来跳舞而哀怨,又似在为月宫中清寂的生活而幽怨。 两名嫦娥且舞且歌,赤足白皙,身形纤瘦,臻首娥眉,翩翩作“霓裳舞”,口中歌曰:“仙仙乎,而还乎,而幽我于广寒乎!” 其声清越,烈如箫管笛音,激昂且忧愁人心。 听在四周道徒的耳朵中,令众人目眩神迷,脸色泛红。 载歌载舞,八个道士饮酒行乐,恍若神仙中人一般。 此时已经少有道徒猜疑眼前的场景是幻术,全都沉浸在了神舞仙音中,目中不胜向往,个个期盼自己也能列座其中,饮帝流浆、唤嫦娥舞。 唯有许道一人,其目中依旧清亮,但他也低着头,掩饰着目光,表面上作出一副失魂举止,亦是醉心于眼前的神仙景象。 道士们饮酒行乐着,忽有一人出声:“堂下小子们眼馋口馋,何不赐下月酒,放下嫦娥?” “可!”都管道士听见,将手中杯子往下一甩。 牛角杯掉在云层中,反弹跳起,疏忽就变成了六十七个杯子,悠悠飘到了诸个道徒跟前,一人一个。 同时天上亦有金色丝线垂落下来,像是鱼钩鱼线一般,缓缓降下琥珀色的酒液。 “多谢三都!” “多谢道长!” 一阵呼声响起,立刻有道徒握住身前的杯盏,或拱手、或叩首称谢。 并另有一嫦娥从道士们的圆桌上面跳下,踏空而舞,摇曳身姿游走在六十七个道徒之间,其举止轻快,且扶杯盏,令道徒们速速饮下杯中之酒。 咕噜咕噜,现场一阵喉头鼓动声音响起,不少道徒都饮下了杯中的酒液,他们的双目中发出黄光,身上灵气蒸腾,一副大涨好处的样子。 更令众道徒惊喜的是,牛角杯中的酒水潺潺不绝,每饮一口,顶上月华便继续降落而下,化作酒水填补空缺。 诸个道徒连连痛饮起来,将疑似帝流浆之物灌入口中。 而许道这时持着杯子,却是并未直接灌入口中。他低着头,目中闪烁,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能解决掉杯中的酒水。 作舞的嫦娥奔至,对方朝着许道奔来,言笑晏晏,目光已经和许道对上,她伸出光洁发白的臂膀,似乎想要侍奉许道饮下酒水。 瞧见嫦娥,许道急中生智,他忽地够出身子,大着胆子要去拉扯嫦娥。 哐当!嫦娥及时收回臂膀,其身子一转,飘然落到了许道的另外一侧。而许道则是身子一跌,衣着都散乱。 如此一幕并未引得道士们的注意,因为酒宴开始之后,周遭道徒都开始放松。 有击盏而歌,企图吸引道士们注意的,有闭目炼气,赶紧消化酒液的,还有低声絮叨,口中闲谈不断的。 许道大胆的举止只是引来了周遭一众道徒的注意,他们笑看着许道,说: “嫦娥空虚,道友火热,好生绝配!” 嫦娥者,一指月宫中的仙女、舞女,二也是一尊神仙的姓名。 其神有偷取灵药,抛夫奔月的传说,传说奔月后孤守冷宫,寂静无人,悔不该当初,因此又有广寒仙子的名号。 许道身子一跌,身上道袍微乱,出现褶皱,且顶上发簪也不知怎的掉落下来,差点就要掉云端以下。 好在他及时伸手,将发簪抓住。 更让四周道徒轻笑的是,许道即便是身子跌落,头发散乱,但他左手中的酒杯却拿的稳当,一滴酒水也没有洒下。 许道披着头发,他躬着身子,一手抓发簪,两手齐捧酒杯,掩袖仰头一灌,便将杯中酒水饮尽,好似怕再迟上分毫,杯中之物就要跑掉了。 游荡在他身旁的嫦娥见状,身子再次呼悠一转,又飘在场中,去寻下一个尚未饮酒之人,开始劝对方饮酒。 无人知晓论道大会到底还会不会召开,或许眼前的神仙酒宴就是论道大会。 有酒有月有舞蹈,上有道士们推杯举盏,畅说古今;下有道徒们放浪形骸,摇晃身子。 许道独坐其中,只是闷着头,一口一口的掩袖灌下杯中酒水。 若是现场还有人目光清明,其或许能看见许道每每饮酒,都会将酒先倒在手中的发簪上面。 此实是许道并未喝下半口杯中之物,而是将酒水全都倒入了蚍蜉幡中,令蚍蜉们分而食之。 好在现场的人员多且混杂,道士们虽然屡屡在窥视场上,但注意力不会只是放在许道一人身上,因此无人注意到他。 忽然又有道士笑说:“嘁!小子们不胜酒力,噪杂如斯,我等不若入月宫中痛饮如何?” “然!”其他道士也点头。 三人话声一落,他们坐下的烟云就滚动,托着他们和圆桌悠悠升空,往丈大的明月中直奔而去。 等道徒们目视三人,发现他们已经在月亮中盘坐,头发、衣物全都清晰可见,就好像人照镜子,在镜子中出现的身影一般。 如此一幕再次显得三人手段不凡,令众多道徒向往不已。 现场呼声不断,还有人大声的对月当歌,口中吟咏起打油歪诗,以表示对三个道士的仰慕之情。 “借我一杯酒,愿为阁下牛。牵我出函谷,同尔齐升仙!” “道长们真神仙中人也!” 许道落在其中,亦是屡屡抬头仰望,其双眼惺忪迷蒙,不胜向往。 六十七个道徒,无一例外的都狂欢起来。 但在他们身旁,那五个院主道士投出的目光,却是充满冷淡和嘲讽。 可能是感觉道徒们都已经神智昏聩,迷失在酒水中,突有一院主道士出声,嘀咕说: “这劳什子帝流浆越发没滋味了,往常几次的还够劲,今年的就淡出个鸟来。” 此话说出,旁边响起尸先生的话声:“往常药劲太够,弟子们一饮就醉,反倒会失了迷惑的功效,今年的倒是刚刚好。” 听着院主道士们口中的闲谈,许道捏着酒杯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但他面上的神情依旧毫无变化,且还借着哆嗦的动作,做出一副更加沉醉的模样。 在暗地里,许道却是将手中蚍蜉幡、袖中的敛息玉钩,握得更加紧密,他脑中的五颗清心符种也是嗡嗡转个不停,持之以恒的大放光芒。 皆见在许道的眼中,四周并非是什么神仙景象,而是阴风阵阵,一副鬼哭狼嚎的模样。 道徒们升在半空,身下坐着的不是炼乳般的白色仙云,而是一朵朵黑气,瞧上去鬼气森森,颇是阴惨惨。 那正在人群中偏偏作舞的嫦娥,也并非是什么广寒仙女,而是一只模样呆滞、身子虚浮,被道士随手抓来的鬼物。 瞧其身上的装束和相貌,还都是男子模样,长得嘴斜眼歪的。 至于被道士摘来的月亮,也并非是月亮,其表皮和白纸一般无二,赫然是纸扎的,只是个大大的灯笼,在里面用法术点着灯罢了。 而三个人形道士盘坐在纸糊月亮中,围绕圆桌而坐,正目光贪婪的盯着底下醉生梦死的道徒。 其中有人持着筷箸,似乎有些心急的敲击桌面,口中呼到:“可食否、可食否?” 另有一人说:“还未腌制入味,且再等等。” 敲桌之人听见,口中叹息说: “听闻有大能设置了刀山火海,油锅石磨等活计,用刀山剔骨,用火海灼烧,用油锅炸煮,用石磨研磨成粉,可以去腥、去膻、去骚。如此豢养、烹调吃食,从肉身到魂魄都安排得妥妥的,宴请宾客随吃随取,哪会像我们这般好生麻烦咯……如此手段,好像是叫十八层地狱来着。” 复有道士发笑,说:“岂不闻笼养鸡和走地鸡之分乎?” “我等虽无那番手段,但眼前这批道徒闯荡黑山,挣扎求生,其劲道和口味定是非凡。” 听见回答,敲桌之人顿了顿,回到: “也是也是,好饭不怕晚咯!” 第一百零六章 妖魔、骷髅 三都道士屡屡投来贪婪的目光,五个院主道士冷眼旁观。 而道徒们则是不断的饮用“帝流浆”,神魂颠倒,醉生梦死,放浪形骸。 许道瞧着眼前这幕,鬓发间都渗出冷汗,绞尽脑汁的回想着又该如何脱身。 他抚摸着冰冷的剑匣,即便匣子中藏有煞气,也依然给不了他一丝一毫的温暖。 煞气剑匣只不过是理论上可以威胁筑基前期的道士,而现场却直接有三个筑基中期,甚至是以上修为的道士。 许道若是单靠煞气剑匣便向杀出此地,恐怕是在做梦。 更别说了,此地是白骨观,是眼前八个道士的老巢,外面还覆盖着阵法,隔绝内外,他逃都不知该往哪里逃去。 许道望着四周欢喜、快活不已的道徒们,心中顿觉讥讽不已。 明明就要沦为他人的盘中餐,可这些食物们依旧在饮酒作乐,丝毫不知自己的下场会如何。 唯一一个知晓的,反倒是独自承受着压力和恐惧,心中涌起丝丝无力之感。 “死局么?” 许道颤抖着手指,再次“喝”下一口酒水。苦思冥想无甚解决法子,他脑中忍不住的生出一个念头。 “不若直接喝下这酒水,陷入幻觉中,这样好歹也是快快活活去死,而不用这么憋屈。” 但是立刻的,许道头脑一清,就将这个念头打散。 他继续安定的坐在原地,默不作声的“饮用”着酒水,脸上继续佯装着醉意。 便是无甚法子,许道也不肯饮下杯中之物,醉着去死,他好歹要清醒着,睁大眼睛看看接下来的事态会如何发展。 而且一旦饮下酒水,便是彻底的听天由命,生死完全操之于他人之手。若是不饮酒水,一旦事情有所转机,或许还能寻出一条生路出来。 咚咚咚! 持筷的道士在纸糊月亮中敲着桌子? 显得更加急不可耐? 恍若催命的鼓声一般。 但此声此景落在一众道徒眼中,却是三个道士在击箸而歌? 谈玄论道? 令他们羡慕不已。 慢慢的,“月宫”中道士们身前的餐盘光洁? 各自闲适的或趴或躺,像是一幅尽兴的模样。 击筷箸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使得道徒们纷纷投去目光。 “呜呼!”一声啸声响起? 听在道徒们的口中,是道士伸着懒腰在呻吟,口中惬意无比。 而落在许道的眼中,则是一个道士从纸糊月亮中伸出头颅? 垂涎欲滴的盯着众人? 口中发出欢呼声: “可食矣!可食矣!” 人群四周顿时响起一阵磨牙切爪,涎水滴落的声音。不仅三个道士如此,包围道徒的五个院主道士眼中也都是流露出觊觎之色,但它们都不敢将眼中情绪明显表现出来,忍耐着。 显然今日这番论道大会? 并非是为它们五个所开,而是为顶上三个道士开办的了。 在一众道徒眼中? “月宫”里的三个道士终于论道、饮酒完毕,将目光投向了他们。 道徒们因此一个个昂首挺胸? 忍着醉意,口中呼出一片片仰慕的话语。 “敢问道长们? 月宫寂静、清冷否? 可需要小厮陪伴?” 紧接着? 三个道士收敛身形,他们正襟危坐,不再压低、掩饰自己的话声,互相拱手。 其中一人清晰吐出:“诸位,眼下杯盘狼藉,肴核既尽,小会即将结束,可要给小辈们也讲解一些道理?” 另有一人出声:“正是。不过法不可轻传,择其修为精深者,入月宫中传授即可。” “善!”三道士口中互相商谈,同意了向道徒们传授道理的决定。 听见“月宫”中三个道士的谈论,寮院上空微静,但随即就响起惊呼声,一个个道徒目露精光,渴望的仰头望着丈大月亮,口中不断呼到:“选我选我!” 有道徒叩首:“贫道修行五十六年,道业精深,还望道长垂爱!” 还有道士当即演练其法术,展现自家的手段。 霎时间,群情奋勇,各自施展手段,期待能被道士们选中,拔入月宫中得授道法。 现场六十七个道徒,无一人不兴奋,其中也包括许道。 不过许道和众人不同,他瞪大了眼睛盯着顶上三个道士,脑中想到的是:“择其修为精深者、择其修为精深者!” 咀嚼着这话,许道一时心脏微跳,心中惊喜想到:“这三个道士并不是要将现场道徒吞吃!” 他心中一时间生出庆幸之感,顿觉有生机可寻。 但仅仅欢喜片刻,许道又沉下心神,让自己不要露出马脚,省得引起道士们的注意,反倒是被选了上去,沦为对方的盘中美食。 同时他也得赶紧想办法,好让他避免被道士们选了过去。 以及警惕三个道士可能只是口头上说说罢了,实则最后还是要将所有道徒都吞吃掉。 若是后者,便是死路一条,许道拼死也要砍上对方一剑。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他起码也要生出鱼刺,卡对方一下,令对方吃的不安稳。 三道贪婪的目光在现场众人头上游移,每落到一人头上,便引得对方欢呼声音。 道士们目光交汇,抉择数息,终于有人发话说到:“此次黑山之行,得升仙果者,且先入月宫中来,聆听道理,传尔筑基之法。” 听见此言底下立刻传出呼声,“多谢道长!道长大善!” 话声一落,六十七个道徒中立刻有一人身子一晃,纵身往月宫中蹦去,眨眼间消失在众人眼中。 此人身上灵光充盈,道行深厚,赫然是炼气境界圆满的后期道士,且他手中还托着一颗升仙果。 被道士们拔擢飞入月宫中,此道徒面上欢喜,口中还不住呼到:“小道参见道长们!” 四周也传来一阵羡慕的话声,道徒们纷纷投向嫉妒目光。 可在许道的眼中,眼前场景却并非是此人飞升上月宫,而是纸糊月亮中有一只肥腻腻的手伸出,拉长探到了道徒中间,拣选着抓住一人,然后就急不可耐的收回去。 偏偏那被肥手抓着的人,还兀自欢喜着,口中叫出声来。 见着这诡异的一幕,许道忍不住两股微颤起来。皆因他便是在场道徒中,得到了升仙果的十一个人之一。 得亏他们是盘坐在云朵之上,许道的细小动作难以被人察觉,否则他便有可能会露出端倪,被人瞧出破绽来。 第一个道徒被抓入纸糊月亮中,在其他人眼中,是这人躬身站在三个道士身前,拘谨的听着道士们讲论道理,传授道法。 只是正如道士们刚才口中所说,法不可轻传,“月宫”并未清晰的话声传出,一如之前三个道士饮酒作乐一般,仅仅传出窸窣、切切察察的声音。 但是许道眼中看见的,是道徒被抓上了圆桌,三个道士再也忍耐不住,全都扑上,用手按住道徒,埋下了头颅。 因道士们都藏身在纸糊的月亮中,隔着一层障碍,许道看不清具体的景象。不过他可以听见牙齿切割、喉头吞咽鼓动的声音,并有道士们压低的赞美声响起。 “唔!果真好个劲道!”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勿要生吞活剥,且让我来切成脍肉!” 更加诡异的是,那被三个道士吞吃的道徒,口中不仅没有发出惨叫和恐惧的声音,反倒是大喊到: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我悟了!” 这话倒是清楚的传递出来,落在“月宫”以外众人的耳中,引得一阵羡慕。 “呲溜!”道徒们是羡慕被吃的道徒能得到三个道士的传授,而白骨观的五个院主道士则是口水留下,一副垂涎状。 许道也听见五个院主道士又嘀咕起来:“劳资们辛辛苦苦的养来养去,送来送去,也不过能在黑山老妖那里讨些细枝末叶吃。” “就是就是,咱们吃的草,这三位吃的才是肉,也不分点给咱们!” “嘿嘿!筑基境的血肉呢!换做是你,你会分?” 瞧着眼前或羡或妒,诡异生冷的场面,许道抿着嘴唇,低垂目光,心中说到:“一群妖魔……” 非是许道在咒骂八个道士,而是纸糊月亮中的三个道士原本是人身人头,但是在享用食物的过程中,其身形却发生了变化。 那胖乎乎的胡道士,是头颅变得圆滚,身后还有尾巴似的东西在纸糊月亮中摇摆晃荡。 而干瘦的道士则是双臂拉长,它跳到了圆桌上,正躬身从道徒的腹腔中伸手掏出东西,手臂垂下比身子还长。 至于不胖不瘦的刘道士,则是顶上长出了两只尖角,尖角向内弯曲,是牛角的样式,且口鼻突出,明显一副牛头的模样。 白骨观三都道士,并非道人! 许道看着仅仅隔着一张白纸的三兽进食场面,顿觉心寒。 场上虽无血腥,也无尖叫,但诡异的动作,咯吱咯吱的响声,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他恍惚的望向周围垂涎、觊觎的五个院主道士,其个个妖气森森,模样非人。 想来这五位道士也多半不是阴兽出行,而是其本体就是如此,是五只妖鬼! 咯吱咕噜、哧溜的声音响个不停,时间慢慢流逝。 四周的道徒等待的心急,即便是和许道交好的尤冰、墨纹等人,也是一幕希冀的模样。 许道并不心急,甚至希望道士能一顿吃上几天,分批进行,好让他有机会逃离白骨观这个妖窟。 只是一具人身长不过一丈,如何能让明显是凶横妖物的三个道士吃饱、吃上数日。 百十来息的功夫,许道就发现在圆桌上的东西仅剩下一团,三个道士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开始擦嘴舔指。 正当许道疑惑圆桌上剩下的一团东西是什么时,当中的瘦道士跳动在桌面上,从中捡拾其东西,一点一点的拼凑起来。 慢慢的,一具骨架子出现在纸糊月亮中,凭空在站立。 桌上之物,原是被吃剩下的骨头。 等瘦道士捡起桌上的头骨,敲了敲,晃了晃,发现里面没有东西了,它摇摇头,便将头骨安在了骨架子上。 拼完骨架,瘦道士回到桌边坐下,三个道士再次整理衣冠,正坐着。它们清了清嗓子,口中说到: “筑基之法已传授于尔,升仙果也助尔炼化,先退下罢。” 咔咔咔! 道徒们听见道士把话说完,便瞧见一具身影从退出“月宫”,其身形抖动,朝着月中三个道士一摆,然后欢喜的跳回了云朵中,盘坐起来静坐不语,似是在参悟什么似的。 此身形赫然是刚才那纵入月宫中的道徒,只是眼下他身上的血肉尽没,只剩下一副骸骨架子,变成一尊骷髅。 骷髅正新鲜,惨白的骨头表面还有不少鲜红色的肉丝。 其他道徒因为早就被道士们用幻术迷惑,看不破这一幕,只以为道徒还是原先的模样。 许道紧盯着,突地在骷髅身上瞧见了一物。 只见在骷髅的胸骨中,原本心脏的位置被一青莹莹之物占据,其物数寸大小,婴儿形状,正是升仙果。 这颗升仙果已经和原本的形状不太一样,果子表面长出了无数根须,像是肉芽、触手一般黏在骷髅体内,勾连骷髅的全身上下,且鼓鼓作响,像是心脏一般跳动着。 与此同时,骷髅表面也绽放青白光芒,周身灵气汇聚,骷髅身上的气机因此给变得凝重厚实,一副法力正在迅速提升的模样。 许道望去,屡屡间还能在骷髅的表面看见刚才那道徒的面孔,其面孔欢喜不已。 辨认一下,他心道:“是那人的阴神,其魂魄未散,尚附在骷髅中么?” 心中计较着,不等许道想出个所以然来,又一只枯瘦、长满白毛的手从“月宫”中伸出,往下抓,又抓了一人上去。 “参见三位道长!”其人激动的声音。 随即又是一阵咔咔声音响动,百十来息功夫后,再一具白骨骷髅从月宫中走下,盘膝坐在道徒中。 其也是胸骨中种下了升仙果,果实在骨头上纠缠融化,周身气机前所未有的攀升,令近处的道徒都感到惊骇。 接下来,每过百十来息功夫,便会有一后期道徒持着升仙果“奔”上月亮,变作骷髅跳下。 不多时,又一具骷髅跳下,却是盘坐在许道得近处,是他的邻居。 其身上的气势也攀升,汇聚灵气,令许道察觉到,望过去。那骷髅居然还朝着许道点点头,牙关咔咔抖动后,方才兀自静坐起来。 此骷髅原身之名,唤作“墨纹”。 “骷髅还有意识么?”许道心中幽幽想到。 未等他过多思考,刺啦一声响! 纸糊灯笼中复伸出一手,凌空要某人抓来,其出手的位置距离“墨纹骷髅”颇近。 目标正是许道…… 第一百零七章 替死鬼 瞧见顶上一只大手往自己抓来,许道瞬间瞳孔收缩,顿觉毛骨悚然,其牙关都隐隐打颤。好在他的心中虽然有百种念头翻滚,但是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依旧佯装出醉意。 没有太多的迟疑,许道当即从袖中取出升仙果,持在手中,准备伏身大拜,推脱掉“升仙论道”的机会。 借口他已经想好了,其自身修为不足,手中升仙果是从兽院槽头手中夺来,德不配位,且事先也在黑山中承诺过,回观后要升仙果转让出去,还请道士们另择他人。 只是这样一来,或许显得他有点虚假、假仁假义,会惹来道士们的怀疑,也将他抓去吃掉。 但生机险中求,眼下近乎死局,许道也只能如此一搏。且他也暗中运转起了浑身的法力,手指一直按在煞气剑匣之上。 若是此计策不成,许道便要拼死一击,用煞气剑匣砍出一条生路。 他不求自家能安然离去,只求可以破开包围,将阴神藏在蚍蜉群中,然后四散而逃,保留下魂魄。 若是侥幸,借着玉钩,许道兴许就能苟且活下。且要是无字符箓不丢失,他纵然丢失了肉身,可能也还有成道的机会。 以上或许就是他如此唯一可以图谋,勉强能做出的准备了。 脑中思绪万千,许道突地想起了当日在郭氏宗祠炼化灵宝的场面,心间轻叹:“力不如人,蝼蚁也。” 同时他也暗暗想到:“早知如此,当初在兽院的道徒索要升仙果时,就该直接出手……” 正当许道要叫出声时,突地有一道喝声响起。 “呔!道长且慢!” “此人资格不够啊!” 喝声响起,半空中抓向许道的大手果真定住,许道也愕然的抬头望向喊声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个道徒先是站起身子,吸引了场上的注意,然后又匍匐下身子,先后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样。 此人的修为是炼气后期。 许道一瞧见这人,脑中当即有念头电光似的闪过,他定定的拿着升仙果. 这个后期道徒站出,他瞧见许道“飞入月宫”的动作顿止,面上大喜,口中连忙说到:“禀告三都道长!此人修为仅仅炼气中期,尚未达到炼气后期,如何能算观中的精锐!” “且道长们有所不知,此人手中的升仙果并非是他自己在山中寻来,而是此人离山时残害同门,从兽院槽头方观海手中抢来的!” “此人离山时还曾说过,他自知修为不够,回到观中就要将升仙果交出来……” 跳出来的炼气后期道徒,直接将许道在黑山的事情给抖落了出来。 场上道徒间的一番话讲出,顿时惹得周围的公羊道士、令狐道士等人注意过来,它们的口中都发出怪笑声,好似发现了趣事一般,目中都透露着浓浓的趣味和讥讽。 许道望着努力在三都道士面前表现的道徒,眼底里也一时古怪,但是他心中却是立刻大喜。 “是的了!离山时,白骨观中尚存十三个炼气后期的道徒,算上兽院死掉的两个,恰好还有十一个道徒,可是根据离山后道士们的说法,观中也只是恰巧有十一颗升仙果。” “而这十一颗升仙果,包括了我手中的这一颗的。也就是说,此人手中并无升仙果!” 许道目光炯炯的望着跳出来的炼气后期道徒,好似见着的亲人一般。 正如许道猜测的,跳出来争夺他“机缘”的后期道徒,就是因为其手中没有升仙果。 因此对方眼看着许道要托着升仙果,飞入月宫中得到好处,心生妒恨,便想跳出来搅和。 且现场十一枚升仙果,除了许道之外,其他得到升仙果的人,全都是货真价实的炼气后期道徒,且不少人的实力远高过对方。 其人若是想要获得道士们的传授,得果筑基,便只能选择捏一捏许道这个软柿子。 而若是对方能成功截胡,便意味着此人将拥有筑基的机会。 若是不成…… 须知黑山神宴六十年一回,此人已经失去了在黑山中夺取果子的机会,眼下便是对方最后的机会。 因为即便有可能会触怒道士们,甚至是失败后,还会和许道结下大仇,此人也只能选择拼一拼! “不争!哪来的道业!”后期道徒隔空望着许道,心中闪过一丝狠意。 两人目光交汇,许道看清了此人的眼神,心中略微明白过阿里。 他瞧着对方眼中的狠意,估摸着若是有可能,对方甚至都想当场打死他,然后将他手中的升仙果抢回去。 许道不知的是,其实早在黑山中,他和兽院的道徒发生冲突时,对方便存着要打死他,抢夺他果实的打算。 只是此人同样也忌惮他的手段,便想着等他和兽院道徒发生争斗,然后再坐收渔翁之利,因此就错过了在黑山中抢夺升仙果的机会。 这也是眼前这个后期道徒,会急不可耐跳出来的原因。皆因对方已经错过一次机会,懊悔不已。 不管对方究竟是何心思,其想要得到的升仙果的决心越大,许道心中也就越发的欢喜。 只是许道看着场上一幕,他偷瞥着顶上三都道士的举动,心中暗自犹豫自己可否一口就应下来,直接将升仙果交给对方,让对方代死。 “若是直接应下,是否太让人怀疑……” 正当许道犹豫着时,也不知是后期道徒笼络了其他人,还是不少道徒本就妒恨许道,一堆人纷纷摇旗呐喊起来。 “正是正是!道长们明鉴,此人修为只有中期,如何算是修为精深?” “还望道长们重新考虑!” “他手中的升仙果都是从方槽头手中抢回来的,我看这颗果实就应该交出来,由道长们分配!” 听着四周群情激奋,阵阵声讨自己鼓噪声,许道不怒反喜,他在心中暗道: “我就说,当日抢了方观海的升仙果,为何都没人作声,虽说那时大家都急着出山,但未免也都对贫道太过客气了……原来都只是把心思藏着。” 环顾四周,许道发现少数沉默着的道徒,大都是离山时得过他帮助的,而唯一出声支持他的,也只是尤冰一人罢了。 现场嘈杂不堪,许道并未说话,他面上做着难堪之色,以及明显的心虚表现。 只等道士们出声,或是那后期道徒再逼迫一下,他便要顺势而为,将升仙果推让出去。 “桀桀桀!”纸糊月亮中,俯视众道徒的三都道士发出了阵阵笑声。 三人在吞吃数个道徒后,其腹中都已经不再空空,因此也不急于继续吞吃血食。反倒是底下的道徒争执起来,争先想要让跳入餐盘中的举动逗乐了他们。 三个道士交流起来: “有趣有趣!今年的徒儿们好生活泼,难怪一次得了十一颗果子。” “确如底下那人所言,那个得果的小子还只是炼气中期,炼入果子后算不得筑基修士,还需要再养养……选那人罢。” 偷听见道士们低声的交谈,许道后背已然浸出一身冷汗,但是不等他生出庆幸,就又听有道士说: “选来选取作甚,干脆两个都叫上来,一并吃掉得了!” 好在另有道士听见,出声说:“不可。” 第一百零八章 三阴白骨叉 “若是无甚变故,观主此番就将道功大成,要是到时候观中就只有你我这些人等,以及一众道童,该如何向观主交代?” 这道士说出话来,想要吞吃许道的道士顿了顿,其口上嘟囔着说: “罢了罢了!瞧那道徒瘦不拉几的模样,也没几两肉!这次得果子的道徒不少,够我们三人饱餐一顿了。” 听见这话,许道紧绷的心神不由一松,他强打起精神,偷瞥凝视过去,发现想要吃他的是那胖道士,而出声制止的则是瘦道士。 另一个不胖不瘦的刘道士这时也闷声说出话来:“正是。眼下十一个道徒,已经能填饱肚子,还是省着点吃。” 刘道士突地转头,目光穿透纸糊的月亮,落在了许道身上,这令许道连忙收敛目光,扮出一副浑然无知的模样。 刘道士复说:“这个中期道徒道行不浅,就要步入炼气后期。便是要吃,眼下吃掉也太过浪费,还是稍微养些时候,若是到时候能吃,滋味也会更好些!” “善!”肥腻的胖道士听见此言,它猛地伸出手,突地往纸糊月亮外抓去。 许道瞥眼一瞧,心中再度一惊,因为胖道士伸手抓取的对象还是他! 霎时间,千百个念头在许道的心中回转,他陡地想到这三个道士是否一早就识破了他的伪装,故意在逗弄他。 许道陡地就想要祭出手中的煞气剑匣,破开道士们的包围,然后往外逃去。好在理智让他按捺住心中的冲动,只是将浑身的法力鼓动起来,预备着。 当道士的肥手即将落到他的身上,许道快按捺不住时,他敏锐的发现道士对准的目标不是他的身子,而是他手中捏着的升仙果。 嗖的一声! 许道手中的升仙果脱手而出,跳入胖道士的手中,然后被抓入了“月宫”里面。 周遭道徒瞧见许道手里面的升仙果被一道白烟卷跑,微怔片刻? 他们眼底里都流露出幸灾乐祸的情绪。 而那个攻讦许道的后期道徒瞧见? 意识到了什么,其心中当即大喜? 激动地身子都发颤的? 口中不住呼到:“道长明鉴!道长公正!” 与此同时,许道眼底也是生出惊喜? 他肉身、心神齐齐一松,后背汗津津的。 许道在内心中想到:“夺了我的升仙果? 却没有抓我上圆桌? 看来这三个道士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他又在心间琢磨起三个道士刚才的交谈:“十一个升仙果,补全数目,白骨观观主,道功……” 许道隐隐意识到道士们话里藏着消息? 但是因为信息太少? 他也琢磨不出什么东西。 但是不管怎样,可以确定的是,三个道士暂时不会再打他的主意。 升仙果被道士夺走,许道内心欢喜,自觉自己免了一遭劫难? 但他脸上还是作出一副惊愕和失魂落魄之色。 在外人看来,他这就是心虚、胆怯? 连和道士们辩驳都不敢。 话说在此之前,许道在黑山中夺得方观海的升仙果后? 因为来不及炼化,也不准备用升仙果筑基? 却没有将升仙果交给他人。 其存着的想法是回观后从道士们的手中交换一点好处? 同时免掉可能会有的罪责。 眼下依照道士们对观中道徒的态度? 罪责多半是不会有的了,但是许道也不期待道士们会赏给他好处。 他只是期盼着三个道士收了升仙果,赶紧的再将那后期道徒抓上去,代他赴死,然后便彻底的忽视掉他本人。 只是三个道士明显的注意到了许道,彻底忽视掉是不可能的。 那胖道士取走升仙果后,放出声音,一本正经的冲道徒们说出: “底下持果的小子,因尔修为不足,难以炼化升仙果,今取尔果为同门所用,还望勿要小气,也别生出间隙!” 胖道士颇是贪吃,它只是简单的搪塞几句,便再度伸手,将那后期道徒拿在手中,准备捉入“月宫”内饱食一顿。 而那后期道徒刚一被抓住,察觉到自己要飞入“月宫”中,其面上就狂喜,口中不断叫到:“多谢道长!多谢三都!” “弟子定好生修行,不负道长们的栽培。” 许道见此一幕,也是伏身大拜,惶恐似的回答:“喏。” 周遭其他道徒瞧见他这模样,心中除了幸灾乐祸之外,隐隐的出了鄙夷。 不少人在心间想到:“原以为这厮是个厉害角色,却没想到只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连升仙果这等宝物被夺掉,话都不敢多说几句。” 许是因为“帝流浆”酒水的缘故,众道徒半是发狂半是迷醉,其心中的情绪被放大,不少人直接哈哈大笑起来,只是无人直接说出鄙夷之言罢了。 倒是尤冰瞧见许道的这番举动,她心中惊疑着,小脸红扑扑的,像是清醒很多,在认真的琢磨着什么。 而许道听见四周的笑声,浑然没有将周遭人等的看法放在心上,他只是继续伪装着醉意、惶恐,表达对道士们的敬意。 嗖!后期道徒如愿以偿的升入了月宫中,正当道徒们再度仰望“月宫”,目中艳羡时,“月宫”中又有道士传出话声。 是那干瘦的道士,它刚刚阻止了胖道士想要吞吃许道的举动,此时又从月宫中掷下一根筷箸,口中说到: “尔得果有功,于观中有大贡献。今见尔功行圆满,即将炼气后期,特赐尔法术《三阴白骨叉》,以资奖励。” “此术高深,望尔勤加修行。” 一番话说出来,许道意识到对方是要给他好处,他下意识的就伸手将掷下的筷箸接在手中,叩谢说:“多谢道长!” 道谢完毕,许道低头一瞧,眼皮顿时跳动。 只见道士扔下的筷箸上,还沾染着点点红白之物,并一股腥气袭来。 当然,这在其他道徒的眼中是看不见的。众人瞧见场上一幕,目中羡慕,都纷纷议论起来: “《三阴白骨叉》是何法术?怎的从没在观中听过……” 而在纸糊的月亮中,三个道士也互相交谈着。 胖道士瞧见瘦道士的举动,口中讶然说:“咦,原道友护下此人,还传了他白骨叉法术,可是瞧中了此人,要收作弟子不成?” 谁知瘦道士听见,口中嘿嘿一笑,说:“道友莫不是忘了这门法术还有另一种用法不成?” 此话讲出,胖道士咀嚼半晌,一拍自己脑袋,口中叫到:“健忘健忘!还是道友老谋深算……” 许道拜谢着,他偷听着三个道士的谈话,心中更觉不对劲。但一时也琢磨不出什么东西,只是暗自将对方的谈话全部记在心中。 场上一番争执,对道士们来说只是小插曲。三人闲谈几句,便都将目光从底下收回,放到了身前的餐盘之上。 一时间,咔嚓咔嚓、吱吱!四周再度有窸窣的“论道”声音响起。 仅隔着一张纸面,内里的三个道士身形狰狞,举动诡异,口中不断的发出吞食下咽声。 而底下得道徒们无知,对着它们三个不住的顶礼叩拜,以为神明、仙师。 在“论道大会”的四周,令狐、公羊、鲁道士等五个院主,也摇摆着巨大的头颅,口中涎水滴下,猩红的眼珠子中满是觊觎之色。 许道混杂在其中,仅能庆幸自己逃一劫,他捏着手中血腥的筷箸,同样明哲保身的赞颂着。 第一百零九章 定心离去 很快,就好似吃桃吐核一般,总共十一具白骨骷髅被三都道士从“月宫”中扔了下来。 三个道士饱餐一顿,坐在纸糊月亮中磨爪剔牙,口中发出啧啧的品咂声,像是餐后整理仪容一般。 而在道徒人群中,十一具骷髅显得气势惊人,其和飞入“月宫”之前的气息大相迥异,短短时间就已经强横许多,且让四周的道徒都感到压迫。 其中不少人都朝着身旁的骷髅拱手作揖,套着近乎,而骷髅们则都是兀自盘坐,好似静心修行着,气势还在不断的攀升。 若不是许道没有被道士们用障眼法迷惑住,他只怕也会以为这十一人都得了大好处,就要甚至已经成为筑基境界的道士。 刺啦一声响! 许道眼帘一抬。 纸糊月亮被内里坐着的一个道士用利爪撕开,露出了三人的身形。而这一幕出现在其他道徒的眼中,则是三个道士相互盘坐着,身子悠悠的从月宫中飞了回来。 此时三个道士又都恢复成了人形,个个面色潮红,脸上带着饱餐后的愉悦之色。 只是许道一抬头,便能清楚的看见三人胸前斑驳的血迹,以及圆桌和餐盘上尚且残留着的碎肉碎块,这使得他眼皮跳动不止。 三个道士现身出来,底下道徒都齐齐伏身行礼:“见过三都道长!” “今日论道至此,尔等皆可归矣。”三个道士中有人出声。 顿了顿,对方又交代:“不日山门就要开启,此次观中人员折损过多,到时候观中事务繁多,尔等难以清闲,还不快快抓紧时间,回去好生消化所得。” 此次“论道大会”,现场道徒都灌了满肚子的“帝流浆”。许道虽然知晓此物有诈,未曾饮用,但通过幡子中的蚍蜉,他知晓此酒液中灵气充盈,几不下于炼气蚍蜉酿制而出的血蜜。 余下的道徒虽然没有被选入“月宫”中聆听道理,但托这批灵酒的福,他们也算是得到了不小的好处。 其个个感觉魂魄得到增长,肉身得到滋补,浑身由内到外还隐隐散发出一种好闻的气味。 “不愧是帝流浆,此是在伐毛洗髓么?”一个个道徒站起身,顿觉身轻体健,心中不由的大为欢喜。 不少人站起身子后,许道也闻见了四周道徒身上带着的味道,此气味似是“帝流浆”酒水的味道,喷香扑鼻,令人口舌大动。 许道心中微跳,他抬眼往身旁看,发现这股气味散开后,四周道士们都深呼吸起来,面上的觊觎之色更浓。 “果真都是腌入味了么。”许道明白过来,他低着头,正思索着要不要在身上浇灌点“帝流浆”,好让未饮酒的他也带点味儿,以免被人察觉到不同。 但突地,上空又响起胖道士压低的声音:“原兄、刘兄,是否让五位院主也解解馋?” 守着道徒们的五个院主听见,双目齐齐放光,口中呼到:“是极是极!让我们几个也解解馋!” 干瘦的原道士听见,口中嘿嘿笑出声,说:“罢了罢了,诸位径自取用。但不可过多,此次不同以往,须得多留点种子,每人抓取一只便是。” “善!”听见原道士同意,另外七个道士全都拊掌大赞。 它们牙关开合,露出尖利的牙齿,双目扫视在场的道徒,几乎欲要将人活吞下去。 “俺要这只,这只酒味甚浓,清蒸红烧样样都好!” “这只归贫道,修为也足。” 五个院主趴在寮院墙垣上,拣选来拣选去,口中各自还说出挑选的理由。 许道听着它们的话,连忙将手中的酒杯抓稳,生怕洒在了自己的身上。 现场一时响起话声:“你可愿作吾弟子?” “尔可愿随我学道?”…… 数声询问出现在场上,令原本心生失望的道徒们再次欢喜起来,一个个蹦蹦跳跳的,争相希望道士们能够选中自己。 三都道士也在道徒中各自点中一人,其选取之人也都是满面醉容,身上的酒香扑鼻诱人。 而许道因为身上的酒味不浓,又或者是他已经被原道士预定下,倒是无人选他。 这让许道心中再次松了一口气。其间他偷瞥了一眼尤冰,发现并无道士选中她,心中也稍微放心。 “桀桀桀、归去归去!” 不多时,道士们“论道”完毕,又各自挑选上一个道徒,打包带走,然后现场就再度刮起阵阵阴风,剩下的道徒一个个都跌落在了寮院地面上。 等他们抬头望向半空,却发现道士们的身影都已经消失干净。 四周烟气滚走,空荡荡的,只有阵法顶上的一轮暗月洒下淡淡微光,照着众人晦暗不一的面孔。 “何不选我啊!”有道徒心中不甘,口中一时嚎叫出声。 还有不少人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后,酒意渐渐苏醒过来,他们目中都露出恍惚之色。只是他们回想起刚刚的论道大会,并没有发现太多不对劲的地方,仅仅是在确认道士们消失之后,一个个躬身走出了寮院,往自家的洞府奔去。 许道瞧见有人离开此地,心中也立刻生出要逃离这里的念头。但他脚步刚抬起来,身子顿了顿,转身往另外一边晃过去。 道徒尤冰尚站在原地,此时她的脸色虽然红扑扑,但是目中已经清明,同时还在回想着刚刚论道大会的经过,似乎是在琢磨什么东西。 许道走过来,立刻引起她的注意,尤冰当即回过神,朝着许道躬身一礼,低声说:“许道。” 她张开小口,像是想要询问什么,但是许道不等她说话,便侵入到她身子的近处,直接将储物袋放入她的袖口中。 未等尤冰说出任何话来,许道便脚步一抬,略过了她,好似只是一不小心撞到了她一样。 许道转过身子,用清冷的目光望着尤冰,躬身回了一礼,像是在表达歉意。 作揖完毕,许道身上便有法力涌起,裹着他立刻往寮院之外奔走而去。 瞧见这一幕,尤冰眼中发怔,一时想起许道先前在论道大会上的表现。她迟疑着没有开口叫住许道,而是伸手捏住了袖中的东西。 尤冰摸着袋子,辨认出是储物袋,她将其从袖子中取出来,袋子上突然有灵光一闪而过。 尤冰低头瞧着,目中更是惊疑。 是许道用法力留下的一串字迹:“此地不宜久留。” 字迹被阴风吹见,迅速的就散掉了。 …………………… 低头行走在白骨观中,四周依旧是阴惨惨,毫无人气的景色。 若是此前,许道早就已经习惯了观中阴森的环境,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适才刚在“论道大会”上识破了观中道士妖魔的身份,以及差点被道士挑上桌,变成对方的血食,许道现在瞧着阴惨惨的白骨山,心中异常的警惕。 闷头奔走一刻钟,又绕了数个圈子后,许道才回到了洞府。 一入洞府中,许道就将护着洞府的阵法开启到最大效果,并盘膝坐到洞府中央的石块上面,他唤过守护洞府的蚍蜉,询问有没有人在他离开时闯入洞府中。 发现洞府无甚问题,他又连忙的将双眼合上,开始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被道士施展法术,以及检查肉身有没有中毒…… 一番谨慎而细致的检查后,许道缓缓呼出了一口气儿,心中想到: “有五道清心法术护住魂魄,也尚未饮下那‘帝流浆’,应是无碍。” 如此一番功夫下来,许道紧张的心神终于缓解大半,感到了些许安全。 但他回想着在论道大会上面的见闻,依旧忍不住心惊肉跳。 许道原本以为自己突破胎息,晋升为炼气境界后,已经摆脱了任人鱼肉的可能,再加上他自从得到无字符箓,修为提升的也快,因此三年以来一直都是有惊无险、好处多多,很久都没有再察觉到惶恐的感觉。 即便是当初第一次瞧见观中的五个道士,被对方用神识探查全身,他也只是感觉道士们诡异且强大,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恐惧。 可如今这一遭,却令他再次回想起了身为蝼蚁、将作他人鱼肉的惶恐。 更令许道心惊的是,他所处的白骨观,赫然是一处妖魔道观。 观中的八个道士全都非人,而观中的道徒们,也都只是鸡鸭肉狗一般的存在! 心中思绪千回百转,许道生出强烈的想要筑基的渴望! 并且仅仅只是筑基还不成,他要不断的向上攀登,筑基、金丹、元婴……一步步的走到最高,直到超脱生死,甚至超脱天地! 得证大自在、大逍遥,彻底掌控自家的性命! 感受着心中汹涌的紧迫感,许道借着这股气,将刚才论道大会上的颓丧情绪一扫而空,心中仅存勇猛精进之意。 他又梳理再三,确认自己论道大会上应是未曾露出过马脚,便心思一定,将此事抛在脑后。 许道心中想到:“为今之计,便是好生修行,等到白骨山的阵法解除,便要尽早的离山,远离这个凶恶之地。” 此番一旦离山,许道便准备不再回归此地。最起码,不成筑基,他是不会再回到这里。 不过此事干系也大,他须得好生琢磨琢磨,甚至是从长计议。 “最好能得到筑基的法门,然后再离开山门……不过这点也不绝对,要是再开一次论道大会,我可能就没有今日这番运气了。” 许道在心中琢磨着,突地想到离开寮院时,那个被他“撞”了一下的女冠,其心中略微涟漪起来。 话说当时尤冰刚刚饮用完‘帝流浆’,其身上正散发着喷香扑鼻的味道,仅仅靠近撞了那么一下,许道心中就生出忍不住要“吃掉”对方的想法。 只是他当时不确定道士们是否真的已经走开,也不敢和对方交谈,只是暗中将储物袋送到对方的袖中。 不过许道也已经在储物袋上留下了暗示之语,若是对方机警些,再根据观中道徒们的下场,尤冰应是能猜测出一二。 思索着,许道在心间暗想:“若是可以,最好还是离开道观时亲自给对方讲清。” 毕竟两人在黑山中称得上是守望相护,关系颇为亲密,许道也乐得冒一定的风险提醒对方,甚至是带着对方一起走。 只是两人身为道人,都非附属,眼下尤冰还饮过“帝流浆”,也不知会闭关多久。 而许道的打算则是一旦护山大阵撤掉,不隔几日,他就要接下一个长期任务,径自离开此地。 因此两人有不小的可能会就此别过掉,许道多半只能给对方留下书信一封,讲破缘由。 心中思索一番,许道心念一动,便将这点涟漪抚平,又把心思都放在了修行之上。 离开洞府后参与论道大会,虽然有惊有险,但他体内的法力也没有消耗太多,许道并未直接开始打熬真气,而是从袖中取出了原道士赐下的那根筷箸。 筷箸上斑驳的血迹尚存,但已经变得粘稠干褐,许道轻轻一抖,便将其抖落干净。 未回洞府时,许道就已经事先检查数遍,未曾在筷箸上发现不妥之处。他此时再三检查起来,仍旧没有在筷箸上发现追踪、暗害类的法术。 略微沉吟,许道指尖微动,将一息真气贯入到筷箸之中。 嗡嗡!筷箸轻轻一颤动,突地从他手中跳出,凭空悬浮在半空中。 立刻,这根筷箸摇身晃动,身上灵光滚滚,突地变作成了一根通体惨白,其上刻画着道道玄妙符文的骨质三叉戟。 同时其背后有颗颗蝌蚪似的文字生出,浮浮沉沉,组建成了一方修炼法门。 许道盯着此物,口中念到:“三阴白骨叉!” 望着这根古怪的似乎法器、又似乎法术的白骨叉虚影,许道定心的阅读起白骨叉身后的文字。 一番细细阅读下来,许道目中露出恍然明悟之色,同时他的眉头也紧皱起来。 记下所有的文字后,他干脆闭上眼睛,好生琢磨起原道士赐下的这门法术。 粗通法术大意,许道目中闪过古怪:“还真是一方高深难得的法术……” 第一百一十章 修法、炼气后期 许道看着原道士赐下的这门法术,他一挥手中的筷箸,将法术图录和修炼方法收了起来。 筷箸中灵力有限,能参悟的时长有限,他须得节省着使用。 捏着重新变成一根平平无奇木筷的东西,许道心中思索着:“原来这是一方驱物法术。” 何谓驱物法术,其意思有二,一是道徒修行此法,将法术修炼至大成,种符种在魂魄中,便可以依靠此物稳固魂魄,定住阴神,以此晋升入炼气后期——驱物境界。 其二则是修行此术,并不能像吐纳月华、炼化日精的法术一般,增加道人打熬真气的途径和速度,但是却可以让道人的阴神从阴虚之鬼,演变为可以入梦、搬物、显形的“厉鬼”。 即是到达这一步后,炼气后期道徒的阴神将比前中期境界更加强大,已经能勉强不依靠肉身、阴兽,而直接出窍与人争斗杀伐,不会有太多的顾忌。 譬如方观海,他便是阴神在遭遇到煞气这种阴邪之物,依旧可以撑着钻入阴兽的体内活命。 其浑然不似此前被许道打杀的两个道徒阴神一般,一旦沾染煞气,便连返回肉身的举动都做不到。 “仙道修行就是让魂魄一步步蜕变,从纯粹虚无的缥缈之物,凝结成形、去阴蜕阳,直至演变成肉身一般的实物——阳神,其便可独活天地间,得证长生。” 许道心中计较着:“炼气前期、炼气中期,阴神虽然可以操控、搬运物品,但靠的是法术,而非阴神魂魄本体能如此。实际上,此种阴神无法触碰到任何现实物质层面的东西,只可摄取月光、灵气、阴气等虚无能量之物。” “而炼气后期的阴神则不同,其可以用阴神本体直接去触碰、影响到现实的物质。” 许道目中闪过了然之色。 “原先以为后期道徒相比于前期、中期道徒而言,只不过是多了一二十年的道行罢了,无甚厉害的。但这实是我的手段不少、见识也短,因此才不甚畏惧,不甚在意。” “实际上仙道修行越往后面,境界间的差距也就越大,即便是一小境界,二者依旧有着质的不同。难怪炼气后期被单独分了出来,且观中后期道徒的占比甚少,其余人等对于此类也是尊崇有加……” 他摩挲着手中的筷箸,心中想到:“相比于前期和中期,后期道徒保命的能力大增,竟然能直接用阴神斗法,而不用小心谨慎的护着阴神,唯恐阴神有失。” 在炼气前期和中期,阴神尚且是道人的要害所在,甚至比肉身还要脆弱。但从炼气后期开始,阴神便开始不再是道人的弱点,而是杀器。 许道突地回想起刚入黑山时见过的一幕,当日那个夜叉门的弟子便是未曾动用阴兽,而是直接阴神化作厉鬼,持着法器出游斩杀敌人。 这个夜叉门的弟子,想必就是修成了某种厉害的驱物法术,敢直接阴神出行而不畏惧损伤。 而许道手中这门《三阴白骨叉》,也是一门驱物法术。 修行此术,他便可以初步的令阴神化虚为实,能够触碰到现实物质层面,进而步入驱物境界,可以驱物、显形、入梦…… 且和观中普通的驱物法术不同,《三阴白骨叉》修成,许道除了等级晋升之外,还能在阴神中蕴养出一柄类似于法器的白骨叉。 阴神出游时,白骨叉会游走在阴神四周,护卫阴神,诛杀来敌。 相比于普通的驱物法术而言,修行此法能多出一个护道手段,节省下道人大量的修行时间,且对魂魄的滋养效果也更大。 并且根据筷箸中道士所留下的文字。 此《三阴白骨叉》还属于白骨观根本道法中的法术,在炼气境界先将此术修炼至大成,种下符种后,等到许道要筑基时,对他修炼白骨法体颇有好处。 “《三阴白骨叉》法术中带有‘白骨’二字,再根据论道大会上两个道士的对话,此术极有可能就是观中传承法术之一,修行起来大有好处。” 捏着手中记载着法术的筷箸,许道心神微动。 不得不承认,原道士赐下的法术当真具有诱惑力,且他刚好就要突破到炼气后期,也正缺一门驱物境界的法术。 再加上眼下白骨观还未开启山门,寮院也不知何时会开放,许道暂时也无法获得其他的驱物法术。 心中细细思忖着,许道面上忽地露出冷笑。 参悟着《三阴白骨叉》,许道除了洞悉出法术的好处和要点之外,也是察觉到了原道士的险恶用心。 三阴白骨叉一旦开始修炼,便需要道人用法力、阴神不断的温养白骨叉。 其甚至能屠戮生灵,吞食他人的魂魄来增长威力。 若是遇见强敌,道人也能亏损神魂,立刻增强白骨叉的威力,甚至是当道人炼制法器时,还能将由念头和真气变作的白骨叉割舍出来,置入法器中,这样既能让法器心意相通,也能增强法器的威力。 只是如此一来,道人的阴神会大伤,虽不至于跌落境界,但此前心血全都会丢失,若要恢复法术威力,便只能在魂魄中重新孕育一杆新的白骨叉。 如果不知白骨观道士们真实的面貌,许道只会以为《三阴白骨叉》不愧为道士赐下的秘法,颇是玄妙。 可已经知晓道士们实为妖魔,他再一看手中的法门,分明从中看出了“吃人”两字。 白骨叉既然能够被道人割舍出来,炼入法器中,自然也就能被人强取出来,作为他用。 等许道修成此术,在魂魄中蕴养出一杆上等的白骨叉后,原道士在吃他时,不仅可以享用他肉身,也能彻底享用他的魂魄阴神。 若是许道猜测的不错,原道士有可能也修有这门法术,对方只需将许道修出的白骨叉夺走,炼入其自身的法术中,便能大大增强其法术的威力。 就算原道士未曾修行三阴白骨叉,它也可以取出许道修成的白骨叉,炼制入某些法器中增强威力,或是直接炼成一柄新的法器。 且如此一来,对道士来说,许道肉身可以解馋,阴神可以炼法,称得上是浑身是宝,价值榨干,毫不浪费。 想到这里,许道却并未对手中这门法术流露出忌惮之意,他反而低声说: “此术正合我意。既然得之,又何必推辞。” 许道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对法术一窍不通的胎息道童,他有无字符箓在,且手上的法术门门都修炼至大成,固化在魂魄中,还修行过蛊术、武术。 他对法术的理解远超过寻常的道徒。 经过许道的检查,《三阴白骨叉》的修炼方法和步骤无甚错误,逻辑严明,令他惊叹不已。 再加上原道士若是想要吞吃他,对方也没理由歪曲法术,令许道走火入魔。 皆因一旦法术错误,许道走火入魔,他的阴神自然会消散掉,炼出的白骨叉也会化为乌有,道士也就得不到任何好处。 真正被原道士下了手脚的地方,是三阴白骨叉的修行禁忌。 此法玄妙独特,似是法术,又似炼器。 还是以道人的念头作为炼器材料,许道能够察觉到,修行此物确实可以突破到炼气后期。 但如果道徒没有大定力,贪图法术威力,今后大半的心血都会倾倒在白骨叉之上,进而耽搁修行,折损神魂。 且观此术,许道总觉此术颇是阴邪诡异,他暗暗怀疑此术可能和蛊术《三尸舍身术》一般,会对魂魄有所影响。 毕竟此术是用念头作为材料,还要时刻的供养这颗念头,按理而言容易让道人心智不稳,极易被法术所影响。 结合原道士的意图,应是道人一旦开始修行,无有护身的方法,便大概率会沉迷在此术中,甚至无须他人插手,自个就会榨干魂魄,断绝道途,把阴神炼作成一柄货真价实的白骨叉,成为法器类的存在。 不过此点禁忌对于许道来说,却是无须担忧。 一是因为他有无字符箓在,短时间内就可以将《三阴白骨叉》凝聚出符种,种在魂魄中。 他无须日夜揣摩此术,也就不会心生迷障,被此术所影响心神。 二是因为许道已经修炼有数门清心法术,门门大成,连子母煞气、道士的幻术都无法影响他,区区一门驱物法术也是难以影响到。 当然,许道眼下也只有这一门驱物法术可以修行,他如果想要尽快的突破到炼气后期,增长实力,也就只能修行这门法术。 而等到离开了白骨观,远离的危险,到时候或可另寻一门厉害的驱物法术,进行替换修行。 反正有无字符箓在,其他道人还会担心修炼法术会费时费力,但许道却丝毫不畏惧。 只要有充足且合格的符墨,他的悟性便是天下第一流。 梳理清楚,许道在心中暗道: “保险起见,一旦察觉到法术有不对劲的地方,便要立刻停止修行。且修成之后,五门清心法术还不保险,最好再多修行几门,以护住魂魄,防止干扰。” 一念落下,他便决定修行《三阴白骨叉》法术,以此突破到炼气后期。 盘膝坐在洞府中,许道从发髻中取下蚍蜉幡,他一挥幡子,又从其中放出数股蚍蜉,令其护卫在洞府中,作为护法。 又略微温养真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许道便又将法力输入到筷箸中,展开三阴白骨叉观想图,一笔一划的记忆起来。 默默记忆着,等自觉记忆的差不多,他没有灭掉灵光,而是呼出一口气,直接眼合七分,澄净心神,开始在脑中尝试观想三阴白骨叉。 洞府中宁静至极,灵气充盈,极适合修行。 但约莫大半个时辰后,许道突地睁开了眼睛,他目中无奈,摇了摇头。 轻叹一口气,他从袖中掏出无字符箓,持着一只符笔,沾上早就炮制好的妖血,然后老老实实的就着三阴白骨叉观想图,一笔一划的临摹、勾勒起来。 半刻钟不到,一副精致的观想图便被绘制在无字符箓之上。 和原道士刻在筷箸中的观想图相比,许道画在无字符箓上的图案毫无真意,且充满匠气,小孩涂鸦一般。 但当许道点燃一团火焰,以火焚烧无字符箓时,死死惨白色的光芒立刻在符纸上空凝聚。 一道生动形象,且真意丰满的骨质三叉戟图案,渐渐出现在许道的洞府中。 ……………………………… 有着无字符箓作为帮助,再加上自黑山中夺得不少的灵物。 仅仅十日不到的功夫,许道便彻底参悟了《三阴白骨叉》法术,将符种凝结出来,固化在魂魄中,修炼至大成。 当然,其中的消耗也不小,他总共耗费了价值近千的符墨,远超过后期道徒一年的俸禄。 相比于之前修行法术而言,此种消耗翻了数倍,令身家富有的许道也小小肉疼一番。 不过这是值得的,与其耗费一年,甚至是数年的时间修行法术,许道自觉还是“花钱”要好。 总结着使用无字符箓的规律,他发现基本上每修行一门法术,大抵就需要“消耗”掉一只相应品级的妖物。 特别是对于能增长境界的法术而言,只多不少。 许道因此在心中琢磨到:“不知到了筑基境界之后,修行筑基级别的法术,炼气级的妖物还能不能作为符墨,或许只可用筑基境的妖物?” 稍微想了想,他将这点暂且放在脑后。 眼下法术大成,许道能随时施展出三阴白骨叉,也就意味着他的半只脚已经踏入了炼气后期。 许道当即就潜下心神,开始耗费大量的真气滋养魂魄,同时在魂魄中蕴养属于自己的三阴白骨叉。 未有几日,一杆惨白如骨,节节分明的三叉戟出现在许道的阴神体内。 他以白骨叉为脊,阴神顿时有了依托,其虽尚属阴质,但已经能够直接触碰物质,干预现实。 再次遁出阴神,许道踩在地上,脚下已经不再是彻底的轻飘飘一团,而是有了点脚踏实地的感觉。 若是有凡夫俗子在此,肉眼便可看见他的阴神,以为活人。 如此境界,已经是炼气后期,驱物的层次! 第一百一十一章 离府、作别 许道成功突破到炼气后期,他再次遁出阴神,眼中的世界和以往又有了些许不同。 没有突破之前,他用阴神的姿态观察天地,总感觉自己和天地之间有着一层隔膜,并充斥着一种虚幻,好似梦境一般的感觉。 许道知晓这是因为阴神自身虚无,而非是天地虚无的缘故。 可如今进入驱物境界,阴神开始接触到天地,隐隐有要交融的感觉。许道感觉只要他继续修行下去,这种和天地交融的感觉会不断的放大,甚至达到感应天地,撬动天地伟力的地步。 不过若是想要达到这一步,估计至少也得达到筑基境界才可。 而许道现在才是炼气后期,勉强能驱动凡物罢了,但远没有资格去驱动天地间的灵气,操控风雷雨雪。 但即便如此,这种用阴神感触天地的奇妙状态,依旧让许道心中生出惊喜的感觉。 他将肉身放置在一旁,阴神凝实,来回行走在洞府之中,不经意间撞到几只蚍蜉,还会将对方啪的撞飞掉。 当许道心中念头再一动,他的阴神又会化作一团烟气,倏忽撞上石柱,直接穿透,来到另外一边。 此种可虚可实的状态,变化只在许道一念之间,对于他之后与人斗法颇有好处。 同时更重要的是,突破到炼气后期境界,许道的阴神更坚固,能够操控驾驭更多的真气,道行可以继续增加,一直达到五十年道行,其增速才会减缓、暂停。 细心感悟了一番突破到炼气后期的变化,许道又开始演练法术。 霎时间,洞府之中风声赫赫,一道道灵光暴涨而起,种种法术都被许道施展了出来。 因为境界提升的缘故,许道的魂魄发生变化,他对真气的操控力度更强,反应也越快,此时施展起法术,威力又比起之前又提升了数成。 一一熟悉完毕,境界突破后得到的好处,许道都已了然于心。 以他现在掌控的手段,虽然只是刚刚突破到炼气后期,但已经可以和道行四十五年的后期道徒相媲美。 拿方观海来说,若是对方不用法器,他不动用蛊虫蚍蜉,两人单打独斗起来,指不定谁输谁赢。 须知寻常的道徒,往往只会在太阴、大日、驱物三种法术上耗费苦功,等到三种都大成,他们才会在此基础上再去专研其他的法术。 即便是积年的后期道徒,十几年、几十年下来,勉强能有个两三门护道法术大成,凝聚出符种,就已经算是悟性出众,天资不错。 皆因一旦在法术上面下的功夫太多,就会耽搁到他们自身的修行,损耗时间。 于一般的道徒而言,除了能提升境界的法术之外,多只求学会,能够施展出就行,而不求精深大成。 可许道却不同,他手上的法术,无论是神行术,还是护体金光术、气功术,以及杀人术等,门门都大成。 应对起敌人,其反应敏锐,施法迅速,能给人以措手不及的攻势。 并且如今除了原有的法术之外,许道手上又多了一个厉害的法术。 他的阴神站立在洞府中,突地浑身法力涌动。 只见许道阴神的双目陡然泛白,头顶天池穴处一颗符种大动,他伸出手,摩挲自己的头顶。 嗤! 真气窜动,阴神脊柱拱起,一柄森白的骨质三叉戟被阴神从身子里抽出,握在手中。 拔出三阴白骨叉后,脊柱中缺了此物,许道的阴神变得略微虚浮,但他手中的骨叉却是大放幽光,叉身凝实,好似实物一般。 持着此物,许道阴神游走在洞府中,来来回回,气质阴森,好似巡夜的厉鬼,要食人魂魄、吃人脏腑。 他走至洞府一处石壁处,避开护府阵法的脉络,径直轻轻一戳。 白骨叉明明是念头化作的虚影,但宛如用筷子戳豆腐一般,轻松在石壁上戳出了三个细洞。 这以虚击实还并非三阴白骨叉的厉害之处。 许道握着白骨叉,他望着洞府中的蚍蜉,随意选择一股十来只的蚍蜉队伍,把玩着手中的白骨叉,自蚍蜉中轻轻晃过。 啪啪!婴儿拳头大小的蚍蜉全都掉在地上,一命呜呼掉。 其体表虽然无伤,躯壳甚至还活着,但魂魄却是已经死亡。 此便是白骨叉最为厉害之处,擅长夺人魂魄,灭人念头,用此术和阴神、鬼物相搏斗,再是方便不过。 且白骨叉每灭杀一魂魄、鬼物,其威力都会增加上那么一点,虽不够多,但相比于寻常的法术,无疑更具备成长性,合乎道人对敌使用。 感受着三阴白骨叉的威力,许道面上露出笑意,其阴神被白骨叉渲染的森然,面白如纸,更是渗人。 “善!”他念头忽动,松手放开白骨叉,叉子自身便嗡嗡一颤,自行绕着他的身子转动起来。 因为三阴白骨叉是道人的念头化作的,其和道人的心念相通,无须道人控制,便可自行护持在阴神四周,灭杀侵犯阴神的来敌。 此术不仅能帮助道人突破到炼气后期,亦是一方杀敌、护身的法术,极有可能就是白骨观中的根本法术之一。 略加演练,许道在熟悉了炼气后期的修为,用熟了三阴白骨叉法术之后,阴神就又钻入到肉体之中。 突破至炼气后期,道徒的阴神可以触碰实物,同时炼气时也无须再特地钻出肉身,藏在肉身中也能效率全开的吞吐日月精华、天地灵气。 这点和炼气前期、中期相比,无疑是方便了许多,特别是需要迅速恢复法力时,也更加安全。 因为有无字符箓在,许道从开始突破,到成功突破,最后到彻底掌控炼气后期的修为,其费时不过十天左右。 而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白骨观依然没有开启阵法,他无法离山外出,也就只得继续藏在洞府之中闷头炼气打坐。 好在许道心志坚定,并不觉得苦闷。 ……………………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约莫大半月之后,白骨观顶上滚滚蠕动的黑烟开始消散。 没有过几天,通过蚍蜉们的探查,白骨山中开始出现活物,应是山门已经开启。 但许道并没有立刻出府离山,而是继续待在洞府之中,派遣蚍蜉打探四周的情况。 接下来,不断有胎息境界的道童、杂役出现在白骨山上,应是道士们下令,让山外的道童们开始返回观中,维持道观的运转。 许道亲自驾驭着蛊虫,回到白骨观中打探了一下情况,发现山门果真已经大开。 不过眼下道徒们还在闭关,道士们也撒手不管,观中一片混乱,五院的人手缺乏,各院都没有正常运转起来。 许道估摸着,整个道观若是想要恢复到此前的状态,没个小半年的功夫是不可能的。 其间五个道士也还要亲自出面,提拔一批道徒用作观中的新十八头。 而许道难以等待如此长的时间,特别是他继续待下去,多半就会被公羊道士等人召见,身陷险境。 因为他在短短数月时间内就将《三阴白骨叉》修成,突破到了炼气后期,其“天资”之出众,在观中甚是罕见。 更重要的是,后期道徒已经算是“膘肥体壮”,可以荣登道士们的餐盘。 许道在洞府中继续待了几日,死活没瞧见寮院有开门的迹象,他也只得在心中叹气,放弃了去寮院中大肆兑换法术的想法。 观中道徒稀少,鬼市也关闭着,许道同样也无法前去贩卖灵物、打探消息。 当然,如果他胆子够大,倒是可以直接前往符院,拜访拜访公羊道士,这样一来无论是法术,还是有关筑基的信息,他都可以轻易获取。 只是许道捏着腰间挂着的敛息玉钩,思忖再三,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敛息玉钩虽然可以压制他身上的气息,甚至有瞒过筑基境道士的成功例子,但他又何必以身试险,冒着丢掉性命的可能去打听消息。 “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此地。白骨观只是区区一座小观,天下之大,机缘也多,是时候该离开这里,出去闯荡闯荡。” 许道心中计较着,决定落下。 随即他张头环望自家着充满灵气的洞府,目中颇是感慨。 要是鬼市开着,他还可以将自家这洞府卖掉,因其生有细小的灵脉,几千钱是能卖出的,又能让他赚上一笔。 临了终于要离开,许道脑中的念头一时繁多起来。 如果不离开,他还可再入白毛风窟中,借着白骨山的大灵脉修行,炼制符钱,不缺资粮。而一旦离开白骨观,在外就是风雨漂泊,财侣法地个个皆无。 不过这些念头刚一生出,立刻就被他打消掉。 许道面上哂笑一下,他甩甩袖子,腰佩玉钩,身背剑匣,直接踏出了自家的洞府。 若是不知白骨观是座妖魔道观,甚至不被道士们记挂上,留下都还可。 但眼下明明知道此处是险地,却因为眼前利益而留下,便是不智了。 况且即便离开,又不是不能再回来。 只要实力够,再回白骨观时,该是他的终究会是他的,不该是他的,也可以是他的。 一切只看造化! ……………… 奔出洞府后,许道并未径直下山,而是奔向了山中某地。 观中寮院虽然没开,许道无法通过寮院给尤冰留下书信,两人也没修炼过传音传信类的法术,但他们在黑山中约定了私下联系方式。 按着尤冰说出的方位,许道以白骨观寮院为点,沿东奔行数里,寻见一溪水,然后顺水而下,复行几千步,进入一片竹林中。 瞧见这竹林,许道眼中生出几丝熟悉的感觉,他紧接着在竹林中兜兜转转,大半刻钟后终于找到了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 此处林深竹茂,竹子颗颗有海碗宽度,极为粗壮,且坐落在一处崖壁左右,景色还行。 “便是这里了。”许道辨认着四周,他望了眼跟前粗壮的柱子,抬手就是一道法诀。 嗤嗤、啪啪! 声声竹裂声响起,大批竹子倒地,还发出鞭炮一般的声音。 紧接着许道生出了一团篝火,径自盘坐在竹林中,等待起来。 依照两人先前的约定,此地乃是尤冰前往白骨观的必经之地,若是许道在此伐竹,她路过后就会瞧见,有事可以直接在这里留信。 许道早已经在袖中准备好了书信,随时都可以剖开一根粗竹,将书信藏在里面。 不过他的离山之举虽是仓促,但也不急于一时。 许道准备在这里多待些时间,如果尤冰在此之间出府,或是派出阴兽前来巡游,便能让两人见上一面。 “两三日的功夫,贫道还是可以等的,但如果再见不到,也就只得离去了。”许道心中计较着。 忽地,他这个念头刚一落下,便又诧异的抬起头。 只见在许道身子的左侧,那里林木迭迭,雾气密布,突地传来了气机波动的迹象。 许道注视着,一道倩影出现在远处,缓步朝他走来。 “何故有道友在此伐竹丁丁,扰我清静耶?” 人影未至,话声先来。但其虽是怪罪之言,声音中却分明透露着喜色。 等到人影走近,此人面孔露出来,赫然就是尤冰道徒。 其身着道袍,黑发白肤,精致的面孔上带着笑意,正俏生生的望着许道。 瞧见这一幕,许道也瞬间就明白过来。 原来尤冰口头上是在和他约定联系地点,实则是将自家的洞府透露给了他,只要许道在此伐竹,便会惊动到对方。 “见过道友。”瞧见尤冰走来,许道洒然一笑,也就大大方方的站起身,朝着对方一礼。 尤冰回礼一礼,未等许道开口说话,她指着身后的雾气,说: “道友可敢到府中做客?” 道人洞府之所在,乃是道人存放肉身的地方,须得少被外人知晓,但同样的,其也是道人身家和手段之所在,内里布置多多,外人最好还是不要轻易踏入。 不过许道和尤冰关系亲近,对方都敢将洞府暴露给他,他又有何不敢入府一聚? 略一点头,许道口中说:“道友请带路。” 第一百一十二章 留观、温香 沿着尤冰来时的方向,两人并肩而走,倏忽就消失在了灰白色的雾气之中,身后只有熄灭的篝火飘出淡淡的青烟。 有尤冰引路,许道没有走多久,便来到一处石壁前,两人的身子直接没入其中。 进入洞府后,他发现此地和他的洞府不同,并非是在崖壁中挖出的山洞,而是选了一个幽深的山谷改造而来。 山谷不大,方圆仅仅几十丈,顶上崖壁高耸,雾气翻滚,令人不知具体有多深。因为有着阵法的缘故,谷底并不阴暗潮湿,反而还有月光洒在竹林之上,叶片摇曳着发出淡淡的辉光。 经过尤冰的布置,此地栽种着重重修竹,且按着方位生长着,可能是为了之后布置更加厉害的阵法而做的准备。 除此之外,还有水流从崖壁上流下,通过竹制的管道流淌在洞府中,并有小巧的水车转动,时不时还会发出哐当的敲击声。 如此一派清幽精致的景象,远比许道的洞府要秀丽很多。 踏入此地后,山谷中央有一幢简易的竹屋,其模样更令许道生出熟悉的感觉。 心中回想着,许道立刻就记了起来。 两年半之前,他突破到炼气后和尤冰再次相见,便是在一片竹林之中。当日他也是在一处简易的竹屋中,取了尤冰清白的身子,并给对方留下一些东西。 环顾四周,尤冰的洞府中除了简易的竹屋之外,便再无其他建筑。 许道看着眼熟的竹屋,心中暗道:“也不知她是为了提醒自己不忘艰苦,好生修行,还是为了留作纪念……” 一旁的尤冰瞧见许道认出眼前竹屋,不由的,她的眼底里生出一丝羞意。 未等许道过多的思索,尤冰口中说:“道友请进屋”她走上前,拉开竹屋简易的栅栏,邀请许道入内。 等进了屋中,许道略一扫眼,便发现屋中布置也和之前差不多,仅仅略微增加几样东西罢了。 含着笑意,许道冲尤冰拱手:“叨扰道友了。” 屋中无桌无椅,应该是此前并没有客人来过,被尤冰一邀请,两人也就直接盘坐在竹床之上。 许道坐下,按了按竹床,他发现这床已经有些年头了,表面光滑似打了蜡一般,也不知是尤冰开辟洞府时就置办了,还是两人第一次行房时的那张竹床。 许道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对面的尤冰看见许道的小动作,也暗暗猜到了许道正在想什么,她的脖颈两靥处悄悄爬起了羞红,好在并不明显。 假装没有发现,尤冰取过一只水壶,倒了两杯茶水,她将其放置在两人身前,便开口说: “论道大会结束,眼下正是闭关的好时机,道友这时寻我,可是有要紧事?” 听见尤冰问话,许道的神色也正经起来。他望着尤冰,定睛想了想,并没有直接开口解释,而是从袖中掏出了写好的书信,先递给对方。 “此番我要离山,原因已经写好,尽在信中,道友先看便是。” 听见许道的话,尤冰眼中露出诧异,她连忙接过许道的书信,低着头,一一翻看起来。 许道在信中写的颇是详细,百十来息的功夫后,尤冰方才再抬起头来。 此时她的眼中一片震惊,并露出恍然、怀疑、震怖等神色。 即便早就知晓许道并非是会在大事上说笑的人,她还是下意识的问出:“道友所言是真?” 许道沉着面色,肯定的点头。他说:“当日论道大会上,道士们的种种举动,皆是我亲眼目睹,其诡异和血腥,难以言表。” 摇摇头,许道又说:“幸好当时贫道修为还没有达到炼气后期,这才能逃过一劫。” 得到许道确定的回答,尤冰的脸色一时难堪起来,她低声说:“难怪道友当日的举止和往常不同,且在论道大会后,会给我留下一言。” 尤冰口中说的“一言”,正是许道在储物袋上用法力写下的一句“此地不宜久留”。 当时许道担心大会结束后,两人再难以见面,就算他留下书信等物,也有丢失的可能,因此他就先暗示一下尤冰,给对方留个印象。 好在没有发生其他的变故,两人现下面对面交谈着,可以将事情讲清。 尤冰捏着手中的书信,望着眼前的许道,口中欲言又止,但是许道已经给了她明确的回答,让她一时间也不知该询问什么东西。 强压下心中翻腾且惊骇的情绪,尤冰沉下眼神,细细的思索起来。 这时许道端着一杯茶水,口中说:“其实你也可以自己回想一下,白骨观开山立派两三百年,但观中的筑基道士,算上所谓的观主,总共也就九个。” 许道呷了口茶水,说:“而黑山神宴六十年一回,按理来说,观中道士的数目不应该如此之少。贫道原先只是以为炼气和筑基之间的差距过大,道士们神龙见首不见尾,少有现身,神秘莫测,因此便不甚觉得奇怪。” “可眼下知晓了白骨观的真正面貌,却是可以轻易解释,观中不过是在放养吃食罢了。” 听完许道的话,尤冰低头应声说:“能筑基的弟子,都已经被道士们吃掉了么……” 说到这里,她突地抬起头,目中一时惊疑:“许道你已经到达炼气后期了?” 许道自从进入尤冰的洞府之后,便松开了敛息玉钩,没有故意掩饰自己的修为。而尤冰刚刚还在惊愕于许道透露出的消息,现在才反应过来。 对于尤冰的惊疑,许道直接点头,“当日那道士赐给我的法术,已经被我修炼至大成,其便是一门驱物法术,借着这门法术,我已突破到驱物境界,进入炼气后期。” 一时间,尤冰面上又惊又愕,她口齿张开,望着许道不知该说什么话,不由喃喃出声:“短短月余,炼气后期……难怪你要立刻离开白骨山。” 许道已经在书信上面讲明,道徒一旦晋升至炼气后期,便会引来道士们的注意。 而许道在闭关时也想过,他是不是要等到离开白骨观之后,再着手突破境界。只是经过思考,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然也。”瞧见尤冰一时失神,许道点着头,直接问:“道友可要随我一起下山,远离这是非之地?” 尤冰眼中正恍惚着,她听见许道问话,立刻回过神来,但是尤冰却并未直接出声应下,而是眉头紧皱,眼中闪过计较之色。 许道瞧见她这模样,也没怎么感到意外。 他虽然存了想要带着尤冰一同离开的心思,可是否真要同行,还得看对方的意思。 话说两人的关系虽然亲密,且有了夫妻之实,但也并非是夫妻,而是道侣。尤冰是一名道人,非是凡间的女子,其自然会有自己的考量。 果不其然,尤冰又出声询问:“若是离山,道友的安危可有问题?听闻观中有魂灯一物,可以追索弟子,判断生死。” 听见这话,许道面上浑不在意,他笑着对尤冰说:“这点倒不用担心,你自己可曾在观中点过那劳什子魂灯?” 尤冰摇摇头,显得有些懵懂。 须知许道在尚未进入炼气时,便在琢磨着怎么叛离白骨观,他自是对此颇有研究,便解释说: “观中确有魂灯。魂灯此物,可千里追索,判断门人的生死,但点燃一盏魂灯要花费不少的符钱,观中只有炼气后期的道徒,或是即将成就后期的道徒,才会在观中留下一盏魂灯。” “即便是点燃了魂灯,道士们可以依靠魂灯追索他人,却并不能直接通过魂灯进行咒杀,无法威胁性命……至少在白骨观中,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听完许道的解释,尤冰皱起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她盯着许道,问:“但道友如今已是炼气后期,可有留下魂灯?” 许道摇摇头说:“并无。” “一般而言,观中弟子去寮院中兑换驱物境界的法术时,方才会被要求留下一盏魂灯,以作钳制。” 许道脸上露出庆幸似的笑容,“眼下寮院都没开启,我又如何去寮院中兑换驱物法术?还多亏了那道士赐下的,否则想要突破到炼气后期,贫道还得在观外另寻他法。” 一番话说完,尤冰脸上的神色终于舒缓下来,她朝着许道躬身一礼,口中说:“恭喜道友了。” 解释了半天,许道复问:“道友可愿随我一起离山?” 但出乎意料的是,尤冰缓缓摇了摇头。 这让许道眉头微挑,他本以为讲清魂灯一事,对方心中的担忧就会去掉,却没想到尤冰反而直接拒绝了。 当下,许道暗自琢磨起来,尤冰是否在怀疑他所说的话。 未等许道出声,尤冰似乎识破了他的心思,摇着头说:“我并非不相信道友所说之事。” 略一沉吟,尤冰吐声:“道友今已是炼气后期,以道友的天资,怕是不日就要着手准备筑基。留在观中,有危险而无好处,道友须得下山行走,方才大有可为。” 尤冰目中惆怅,又是涩声说: “而我,不过是炼气前期的修为罢了,仅仅是想要突破到炼气中期,修成大日吐纳法,便不知要花费多少钱粮、多少时间。若是追随道友左右,只是累赘。” 依旧未等许道出声,尤冰嘴角浅浅一笑,伸手制止了他说话。 “阅读道友所写书信时,我心中便已经有决定。刚才询问魂灯一事,是为道友担心。若有法子解决魂灯,我继续留在观中,定要为道友排遣此忧。” 呼出一口气,尤冰继续说:“好在道友考虑的远比我周全,无须担忧此事。” 一番话说完,尤冰明显透露出心意已决的样子。 许道望着她,微微沉吟过后,忽地一拱手,说:“道友既然已经决定,贫道自是不会干涉。只不过……” “若仅仅是因为‘累赘’一说,就要留在此山中,那么便是强掳,贫道也要掳道友走了。” 许道盯着尤冰,眼睛微眯。 而尤冰听见此言,脸上顿怔,她本是正襟危坐着,双手好生叠放在膝上,这下却不由的微低头,脸上明显爬起绯红之色。 不过仅仅羞涩片刻,尤冰便又抬起头,吐声:“非也!” 其面色沉静,眼中清亮,且带着炯炯之色。 “此虽龙潭虎穴,但眼下白骨观人手匮乏,如何又不是贫道的一场机缘?” “依贫道之修为,仅仅是炼气前期,道士们便是要吃,也不会先吃贫道。若按道友信中所言,此次黑山神宴过后,情况或许将与往届不同……便是一如既往,贫道也可在濒临炼气后期时,再离山寻你不迟。” 尤冰带着灿烂的笑容,忽地又拿起手上的书信,指着信纸说: “除此之外,此亦是大机缘!道友在观中留下的家当,也可助贫道修行,只是不知等道友再返回道观时,会不会已经被贫道糟蹋完了。” 许道既然要下山,那些山中带不走的东西,他索性也就写在了信中,让尤冰自行享用。 其中便有灵气洞府之所在,以及有关白毛风窟中的灵脉一事。 后一点,正是让尤冰决心留在白骨观中的一大因素。 尤冰自忖她天资不甚出奇,修为不甚高深,远不能和许道相比。 与其离山漂泊,前途渺茫,她还不如冒着被道士们吞吃的风险,继续待在观中修行。 不说其他,仅仅是许道信中所说的风窟灵脉一事,就已经能让她道途广大,远超常人! 话说完,尤冰伏身大拜,未曾再说一句话。 许道听着,手中捏紧茶杯,面上也是怅然。 世间各有缘法,我之劫难,彼之生机;我之机缘,彼之危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旋即就哈哈一笑,饮下杯中的茶水,卸掉了怅然。 许道低眼打量着伏在身下的尤冰,打趣说:“既然如此,道友平白得了贫道的家业,可得补偿补偿。” 尤冰听见,她闭着眼睛,嘴角露出一线轻松的笑容,随即扬起精致的面孔,望着许道,眼中揶揄说: “老爷想要奴家如何偿还?”不经意间,她还伸出舌头,舔了舔牙齿。 许道看着面前的女冠,发现她口上虽然称奴家,但脸上毫无怯意,更比之前要明媚。 窸窣声响动。 许道抚着对方的青丝,不由吐声: “善……” 第一百一十三章 顿开金锁走蛟龙 暗香浮动,竹影摇曳。 良久过后,不知几番云雨、几番风情,许道从蚍蜉幡中取出一件普通的灰色道袍,利索的披在身上,穿戴整齐。 当他走下竹床,低头看向身下的尤冰时,发现对方的侧脸、脖颈上汗津津的,像是白瓷盘上承着露水,其胸口也是起伏不停,显然颇为困倦,像在沉睡之中。 许道望着眼前绝美、动人心魄的画面,眼中隐隐露出庆幸的神色。 他暗自在心中嘀咕:“得亏将金刚杵法术也修炼至大成,时刻都能锁住精气,刚刚差点就要着了这女冠的道。” 摇着头,许道脸上露出哂笑,他抬起目光,环顾着竹屋中简单清雅的布置,缓缓呼出一口气。 经过刚才那一遭,许道近段时间以来,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彻底舒缓下来,并感觉精神抖擞、身体舒泰。 细细回味着,他坐回竹床上,心中琢磨起来。 心中轻叹一声,许道自觉两人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眼下也到了要分别的时刻。他低头望向正在竹床上沉睡的尤冰,伸手从尤冰的身旁抓过一物。 此物灰扑扑的,巴掌大小,正是他送给尤冰的储物袋。 拿着储物袋,许道又取下插在发髻上的蚍蜉幡,将两者放在一起,轻轻的敲击了一下。 一阵灵气的波动出现,蚍蜉幡中的些许灵物,便被他扔进了储物袋中。 其中多是一些许道暂时用不上的灵物,还有少部分则是有增气炼魂功效的灵物,总价值不多不少,约莫五千符钱左右。 加上之前就分给尤冰的,两人一起从他人身上收刮得来的东西,算是五五相分了。 至于灵物以外的符钱,他倒是没有分给尤冰。此番许道要下山在外闯荡,符钱正合适他使用。 反倒是灵物这一类的东西,下山之后难以贩卖出去,即便寻见坊市,也容易被人打压价格。 而尤冰待在白骨山中,却是正好可以细水长流的贩卖出去。 许道捏着储物袋,细细摩挲一下,他准备将其放回原位。但是刚一伸出手,心中念头又浮动着,目光下移,落到了尤冰的身子上。 许道依稀记得,他上一次从尤冰身旁走开,便是在对方的脚踝处系上了自己的衣物。 此番又要分别,他持着储物袋,望着对方白皙的脚踝,寻思起要不要将袋子系在上面。 不过这时,尤冰的脚踝处却是已经缠上了东西。 此物赤红色,细小如同镯子。 许道定睛一瞧,立刻将此物认了出来,他面上不由的一笑。此物正是他在黑山中送出的赤练蛇。 火赤练被尤冰炼成了阴兽,时刻都盘在她的脚踝上,护卫她身。 不过这蛇倒也记得许道身上的气息,许道伸手探过去,火赤练抬起头颅,由静变动,还吐出血红蛇信子,朝着许道幽幽吐了吐。 “照顾好她。”轻点赤练蛇的头颅,许道低声说了句,然后就将储物袋直接扔回了原处。 事毕,他最后望了眼屋中景象,以及竹床上的佳人。 许道走到门前,定住身子,回头朝着竹床打了个稽首,口中说: “道友别过。” 话声一落,许道便头也不会的往屋外走去。 一出竹屋,他身上的法力就涌动起来,身形闪动,不一会儿就离开了洞府。 而在竹屋中,尤冰脚踝上的火赤练霎时窜动,瞬间游走到了尤冰的面孔旁,被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 自尤冰的洞府之中走出,许道身上穿着身灰扑扑的道袍,他低头行走在白骨山丛林中,心中再无一丝一毫的怪念,闷头就往东南方向直奔而去。 同时为了避免这最后的关头出现岔子,他动用着敛息玉钩,收敛着身上的气息,唯恐招来意外。 等到一两个时辰之后,他彻底走出了白骨观的地界,来到白骨山脉的脚下。 许道这时望着天顶上漫天的星辰,面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在白骨观中,因为有阵法的缘故,观中雾气蒙蒙,星光是彻底看不见的。无论晴雨,观内都是阴暗无比。 加上他在黑山中待了一个月,山中更胜观中,眼下许道还是近月以来,第一次瞧见山外的夜空。 再往前说,他两年以来的时光,多是在白毛风窟中闭关,虽然好处获得不少,但终归是被囚禁在了一地。 此时离开白骨观,走下白骨山,许道顿觉山外天地之广阔,星光之灿烂。 若非他现在离白骨观还不算是太远,他都想要长啸一声,抒发自己胸中的快意。 许道回头望着身后叠叠山影,在顶上夜空的对比下,其山虽大,但也像是一掌可握的样子。 面上洒然发笑,他一甩袖袍,背离着白骨山,又大踏步往东南方向直奔而去。 野外寂静,许道的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原地,仅剩下一道话声残留林中: “摔破玉笼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蛟龙。” 其声清越,昂扬迸发,自带一股朝气蓬勃之感。 ……………… 离开白骨观后,许道并未漫无目的的游走,他早就在洞府中琢磨好了去处。 此地不是其他,正是吴国西南边陲的三个势力之一,舍诏部族。 舍诏和白骨观不同,虽是势力,但并非门派,而是一个从十万大山中走出的部落,族内虽有规矩,但人员混杂,且有集市聚落,正适合许道前往。 此地位于白骨观的东南面,距离遥远。 一月前,白骨观一行人赶往黑山时,同样也是奔往的东南方向,但即便有道士驾驭法器,拖曳着众人在天空中奔走,也是飞了整整一夜的功夫。 而舍诏更在黑山的东南面,其与白骨观之间的距离,应是相差了千里不止。 且因为属于吴国西南地区的缘故,一路上山峦重叠,河川密闭,多是荒野,少有人烟。 许道若是闷头直奔,怕是隔几日便会碰上豺狼虎豹、牛鬼蛇神之属,平白增加风险,耗损法力。 因此他打算先往东方绕行,紧贴着人烟出行走,这样不仅方便食宿,也能更好的隐匿身形。 若是运气好,寻见凡间的车队、镖局之属,许道还能花费银钱,直接让人押送活镖,护着他赶往舍诏。 第一百一十四章 茶肆打听 春风凛冽,县城的大门还没有关闭,一个看门防贼的老卒哆哆嗦嗦的站在门口,他一边望着县城外的土路,一边嘴里不住的咒骂“倒春寒”。 突地,老卒望见远处有人影出现,是个身上灰扑扑扑的,骑着一匹驴子的家伙,对方坐在驴子上,身子摇摇晃晃的往这边赶过来。 瞅见来的只是一个人,老卒猫着身子,立刻又耷拉下眼皮,没兴趣再多瞅一眼。 这骑着驴子走来的人,正是许道。 他身上穿着一件下山时就披上的灰色道袍,已经沿着有人烟的地界奔波了两三日日,路过不少村寨。 因为使用神行甲马术会消耗法力的缘故,在路过上一个村子时,许道特意买了坐下的这只毛驴,以作骑乘之用。 这两三日下来,他行走的比较缓慢,好在他也发现身后没有任何的追兵在追他。 许道暗暗猜想,应该是白骨观中的道士尚且在闭关消化所得,压根没空来注意他。 这彻底让他心中大松一口气。 果真如他知道的,除了炼气后期的道徒会被留下魂灯,特别关注之外,白骨观其他的弟子往来都比较自由,妥妥的放养。 不过根据许道了解的,观中的弟子一旦无故“失踪”达到半年以上,观内就会直接认定为“叛道”,并下发追杀的任务,派遣门下的弟子进行调查、追杀。 因为有着种种法术辅助的缘故,这等追杀任务的完成率颇高。 好在眼下正值白骨观人手不足的局面,即便许道在观中道士那里挂了名,除非道士们亲自来寻他,等寮院再度运转起来,并腾出人手来调查许道,至少也得是一年之后了。 而许道自忖他虽然被道士记挂上了,但依照道士们对白骨观弟子的态度,他也是没甚资格让道士亲自追杀。 毕竟对于白骨观的道士来说,炼气道徒的地位就和吃食差不多,后期道徒或许还值得它们亲自出马,其他境界的就不太值当了。 不过如果许道在白骨观中多待几日,并让观中道士察觉到他短时间内就能步入炼气后期,情况定会发生变化。 这也是他在堪破了白骨观的真相之后,当机立断要弃观而走的重要原因,时不待他! 摇摇晃晃的骑着驴子,许道心中遐想着,也望见了出现在眼中的县城大门。 他即刻收拾念头,催促驴子赶到了门口。 “敢问城中哪儿的人最多、打听消息最方便?”许道骑在驴子上,俯身朝门口的老卒问话。 老卒听见,只是竖起耳朵,头也不抬的指向县城中一幢两层楼的店铺。 许道回到:“多谢。” 他从袖中抛出两枚铜板,直接掷入了老卒的怀中,然后便踢着毛驴,哒哒哒的往县城里面走去。 看门的老卒察觉到怀中的铜板,连忙伸手抓上,顿觉早春时分也不是那么寒冷了。 另一边,许道往老卒所指的方向赶过去,等走到近处,才发现出现在眼中的是家茶肆。 刚到门口,没等他招呼,店内立刻就有小二掀开竹帘,探头看出来。 许道一下驴,对方马上就走过来,口中嚷嚷到:“客官里面请!后边有马房。” 将毛驴交给对方,许道带着寒风,直接就踏进了茶肆之中。 走进屋子,一阵热腾腾的气息扑面而来,同时耳中还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有敲着茶杯的、磕着烟斗的、剥开花生壳儿、挪动桌椅的,还有茶肆客人们品咂茶水、闲谈的声音。 一派烟火气冲撞进许道的耳目里,令他心中霎时暖和了起来。 就在茶肆的中间的一张桌子上,还有个说书的老头,提着一块醒木,啪的一砸,嘴皮子抖着: “三百年前,先有国主手提一条蟠龙棍,打下三千座山头,荡平妖魔,肃清吴境。” “今又有国师参玄悟道,法力无边,要点清山河,重塑大小山川神祇……” 听着说书人嘴里的话,许道眉头挑了挑,自个寻了张桌子接坐下,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听起来。 茶馆里面的人不算太多,很有几双眼睛瞥了过来,许道也没甚在意。 没等多久,刚才的小二就忙不迭的走到了他的跟前,利索的给他沏上一杯热茶,并说:“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楼上空房多!” 许道随口说:“打尖。捡店里的招牌菜来两道,然后别走,我有话要问问。” “好嘞!”小二点头应声,先是扭头朝着店内叫了几声,然后又掏出一块抹布,擦着桌子说: “客官您有什么要问的,尽管说!本店消息灵通,管教您满意。” 听见这话,许道不由的点了点头。 他自从下了白骨山后,沿着有人烟的地方往东南走,一路上就想着能不能碰上往舍诏那边赶去的车队,好搭个伙。 但很可惜的是,他一个也没有碰见,因此只能先来较近的县城中打听打听。 许道开口:“某家有事要往舍诏那边赶去,城中可有镖局护送,或是车队同行?一并说说舍诏那边的情况。” “哟!”小二听见,擦桌子的动作顿了顿,他回答到: “那地儿有点远了,偏僻的很,山里什么怪事都有,路上豺狼虎豹也多,听说还有妖怪挡路吃人呢!” “小的常听店里人说,会有山里人从那边大老远跑的过来,买女人回山里生娃,倒是少有人去那地方。咱们这地儿可以比那热闹多了,客官去干嘛呀。” 小二说着,口上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听说舍诏那边的皮毛、丝绸倒是一绝,咱们这儿离那近,有近路,不用绕远路,倒也有车队冒险过去……” 话说到这里,小二的动作慢了下来。许道瞧见,直接从袖中掏出几颗银豆子,放在了桌子上。 瞧见银豆,小二又忙不迭的说:“客官来的巧!” “昨夜里刚有车队大老远的跑来,要运货物去舍诏那边,现在就在城外的刘家庄子歇息,估计明早就要出发。” “您要搭伙,得趁早了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细雨出县城 茶肆中热气腾腾的,熏得人懒洋洋。 许道吃上一碗加了莲子、花生、冰糖、炒米的好茶,饱腹感十足,着实令人心情愉悦。 他坐在桌上,一边听着茶肆中的说书人闲扯,一边和茶肆的小二对话。 其间小二也来来去去,一并照料其他桌子的客人,但因为许道这边银钱给的足,对方的眼力劲儿八成都放在许道的身上。 一盏茶的功夫,许道好生在茶肆中享受了一把烟火气,身上清冷的感觉都为之减少些许,人的气味儿更足。 呷下最后一口茶水,许道磕了磕桌板,将小二再次唤过来。 “既然往舍诏那边的路不好走,刘家庄子那边的车队,可有厉害的人手?” 茶肆小二听见,眼珠子转了转,细细说着:“有的,那车队里面,光是提刀带棒的趟子手、镖师,便有四五十号人口,骡马六十多匹,钉了铜钉的上好马车十来辆……” 话说着,小二突地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车队还请了位货真价实的道长,擅长捉鬼伏狐。按掌柜他们说的,有这位在,这车队便不算是肉包子打狗。” 许道琢磨着小二口中的“捉鬼伏狐”一词,心中暗道:“莫不是个道徒?” “多半就是了,这路上要是只有镖师一类的凡人好手,遇到妖物类的也是难有活路,必须有修行中人护持,才能保证安全。” 一旁的小二见他已经放下碗筷,杯中的茶水也饮尽,便笑着说:“客官可是要出城去找那车队了?” “不过小的建议您还是先在咱们县城中采买点东西,别的不说,您好歹也得多添几件衣裳。您瞧,昨日儿还春光明媚的,今日就倒春寒,要是进了山里面,湿气太重,只怕是更加阴寒。” 末了,小二顿了顿,还叮了一句:“还有,您要是去那车队,好歹也要挎把刀啊、剑的。” 这句话说完,小二便不再多嘴任何一句话,他只是低眉顺眼的站在桌前,擦拭着桌面。 许道听完对方这番话,不由的瞧了下自己身上的装束。 离开白骨观时,他已经特意换了衣服的,还将白骨观的道袍全都烧掉了事。但是因为他手头上没有其他的衣服,所以依旧是穿着件道袍。 好在世间除了道人之外,不少人也都爱穿道袍款式的衣物,特别是一些崇仙向道的富贵人家,许道这也不算出奇。 且他之前路过的几个村店,都没有专门的裁缝店子,做件衣服要等上不少时间,懒得耽搁,他也就一直没有换下身上的行头。 但如今寻见一个县城,城中应该会有裁缝铺子,许道可以去店里面买几件其他款式的衣服,更方便他隐藏行踪。 至于小二最后的一句话,多半是对方瞧见许道细皮嫩肉的,完全无甚武艺的模样,且年纪也不大,便以为许道是个纨绔子弟,因此暗劝他谨慎为之,别拿自家的性命不当回事儿,同时也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建议。 听懂对方说的,许道心中发笑,不过对方说的在理。 如今尚未彻底离开白骨观的地界,他还是低调行事为妙,且他想要搭伙的车队中有个修行中人存在,他最好也改换一下妆容,扮作一副游侠儿的模样,更能掩人耳目。 “不错!驴子好骑,冷风难吹。”许道口中赞同到,他又从袖子中掏出几颗银豆子,冲小二说: “劳烦指点下城中的裁缝铺子、刀剑铺子,一并给在下蒸些干粮带着。” 听见许道口中的话,小二心中嘀咕着:“这厮还真要走山路啊!” 但他立刻也露出喜色,把抹布往身上一搭,口中连忙说:“两间铺子都不远,要不您现在这儿坐着,我直接去给您把裁缝叫来?” 见茶肆业务宽泛,小二能帮忙跑腿,许道也懒得自己动弹,直接点了点头。 不多时。 天色阴郁,还有细细的雨水针般飘下,令人完全看不清日头如何。守门的老卒正眯着眼睛,琢磨何时能下工关门。 叮铃铃!一声铜铃铛声响。 一匹肥驴迈着小步子,突地从县城中跑了出来,驴蹄子踩在石板上,发出了哒哒的响声。 老卒抬头一望,发现驴上骑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正是逞凶斗狠的年纪。 少年青衣荡荡,腰间跨着一把铁剑,枣木鞘、麻布柄,脸颊微瘦,眉眼冷峭,一副恶少年的打扮,且看上去标致极了。 若不是胯下骑着的是驴,并非马匹,如此人物定能引得县城中的小妇人青睐连连。 此人正是许道,他从善如流的改了装束,直接骑着毛驴,迎着细雨跑出城门。 ……………… 茶肆小二口中的刘家庄子就在县城十几里开外的地方,距离不算太远。 许道没有奔走多久,便骑着毛驴赶到了庄子跟前。 附近山丘起伏,但道路修建的很宽大,一看就是经常有车马来往的迹象。等许道趁着暮色进到庄子中,嘈杂的人声、牛马的气味顿时传来。 庄内往来的多是提刀带枪之人,场上还有数根牛油火把点燃,腾腾的燃烧着,蒸发着天空洋洋飘落的细雨。 许道揪过庄子中的一人,询问了下,便将目光放在庄子中最大的一股车队上。 十几辆宽大的马车挤着,货物慢慢,四周不断的有人手走来走去。其中正对庄子大门的一辆马车前,还有张桌子支着。 庄子中不少人抽在桌子前,不时就有人走上前,签字画押,混进了车队里面。 这只车队便是县城小二口中的,正在招收最后一波好手,明日天不亮便要出发赶往舍诏那边。 许道观摩几下,便牵着自己的毛驴,也凑到了跟前。 桌后坐的居然是个丫鬟模样的人,对方头也没抬的说:“身手不同,工钱不同,劳烦直接展示一下身手。” “无须工钱,搭伙赶路。”许道从袖中掏出一叠铜板,排开放在了桌上,“够了么?” 咦呃!毛驴叫了叫,晃动脑袋,脖子上的铜铃叮当作响。 丫鬟听见,诧异的抬起头,眼中顿时映上一个牵驴挎剑,青衫黑发的少年模样。 许道扬着头,朝对方笑了笑。 第一百一十六章 野狐女(上) 前往舍诏的车队正在招手人马,除了花钱雇佣好手之外,也会招收如许道这般的零散客人。 一晚上下来,在许道之后又有几人加入到了车队之中。 第二天天未亮时,许道暗中点了点人数,发现车队的总人数达到了百人以上,且个个身形健硕,提刀带枪,一副精悍的模样。 再加上个人随身携带的骡马,以及又加入的马车,整个队伍变得颇是庞大。落在野外只要将马车一横,围成一个圈子,即便是碰上小股的乱兵,也是难以被打开口子。 不过此去舍诏的一路上,没有乱兵山匪,而是有数不清的豺狼虎豹,甚至是妖物,如此队伍虽然看上去实力不俗,但也并非保险。 值得一提的是,许道一直等到车队动身,都没能瞧见那个擅长“捉鬼伏狐”的道人,只是瞧见了对方的道童。 小道童相貌清秀,眉眼间还带着一丝媚意,他偶尔从马车上走下,被许道瞥见了,身上也看不出有任何修行的迹象。 倒是那辆宽大的马车,许道动用望气术法,能望见车中有红光烧出,好似整辆马车都着火了似的。 “气血惊人,内里莫不是个炼体的道人?”许道心中猜测着。 但对方一直没有露面,饮食之类的也都由道童送上,许道留意几下,也就挪开了目光。 车辚辚、马萧萧。 整个车队走出庄子,行走在山路上面,马驮货,人背弓。 许道骑着一匹毛驴,摇摇晃晃的混杂在其中,因他特意的收敛着气息,除却面目比旁人俊俏很多之外,倒也平平无奇。 而整个车队也只有先前记账的丫鬟是个女的,其他人全都是糙老爷们,无几人留意他。 一路蜿蜒前行,进了山中,因为山路狭窄,有时还要开山伐道,队伍被拉成长蛇,行走的速度也不快。 好在车队中有着积年的镖师、趟子手,不时便有探子被放出去,替车队警惕四周。 许道混杂在其中,还瞧见了车队的领头。 对方很是年轻,只有二十岁上下,背着一柄长剑,不是富家公子所佩的细剑,而是双手握使的宽剑,身形也健硕,头上太阳穴鼓起,明显身上有着一把好力气。 车队里的镖师,连同那个丫鬟都对这人一口一个“少镖头”的称呼,其为人也精悍,偶尔还会亲自带着几个镖师走在车队的前头打探道路。 不过等到车队彻底的走进山岭中,四周雾气蒸腾,阴风阵阵,少镖头也就安生的待在队伍中,只是安排事情,遣手下的趟子手等人出去探路。 瞧见车队上下都是一副很老道的模样,许道也就稍微放下心来。 他虽然知晓舍诏部族就在白骨观的东南面,但也仅仅是知道这么一个方位罢了,具体的路线完全不知。 而有经验老道的车队替他探路,还有这多人员挡在前面,想来应是不会一头撞进妖物精怪的窝窝里面。 第一天上路,在天还没有昏黄时,车队便寻到一块空地安营扎寨。 大多数的马车都被安置在营地的外围,首尾相连,将人马护在了里面。这些马车是特制的,车上两旁全是厚厚的硬木板,顶上也可以支起来板子,供人挡雨、踩踏。 许道在啃过干粮之后没事干,围着马车打量了,在上面瞧见了不少刀痕、箭坑,以及干褐了的血迹。 扎营后,队伍中有数个火堆烧起,距离许道较近的一个火堆有人在压低声音交谈: “听说那少镖头,全家都死光了,就剩他一个,可是招惹到了什么人?” 旁边有个缠头的刀客,其蹲在火堆前烤火,头也不抬的说:“得罪了郡里的大人物咯,没多少活路,索性就变卖了家财,购置几辆大车,想往舍诏那边跑一趟,闯一闯。” 许道见这刀客的消息灵通,也凑到了其中。旁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那人,又有人问:“那敢问队伍中有道人存在的消息,也是真的?” 刀客听见,口中嗤笑一声,说:“那当然。” 他抬起头,脸上划着好大一条疤,眼里露出嘲讽的意味:“你们这群夯货,连这个都不打听清楚,就敢走这条路?” 其他人听到刀客这番话,脸色都半晴半阴,但没人出声反驳。许道坐着烤火,见众人沉默起来,也就熄了问东问西的心思。 很快,许道就知道了刀客刚才口中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正当车队安静下来,休息没多久时,队里便有惊叫声响起:“狼!狼!” 许道正依靠着他的毛驴,双手拢在袖中入睡。 响声一起,毛驴一个驴打滚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许道也利索的翻身,骑在驴背上。他够着头往车队外面看去,立刻在队伍四周看见了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不下二十数目,围绕在车队四周像是鬼火一般飘移。 野外的狼群虽然喜欢成群结队,但一般都不满十指之数,二十只已经是很多。且眼下还是整个车队进山的第一晚,居然还没走几里路就被狼群给堵上了。 “咚!”有铜锣直接被敲响,数只牛油浇灌的火把点燃,插在队伍车厢的两壁上,将四周照得通亮。 狼群瞧见火把,全都无声的远退,只是隔着黑暗,远远眺望着车队。 这时有老镖师站出来,确认四周只是有野狼咬来,纷纷松了口气,口中暗骂到:“一群狼崽子而已,怕什么!” 但老镖师们也没有过多的训斥,只是熄灭了几根火把,令大部分人都继续休息,却新布置了人手,使得车队增强了警醒。 就这样僵持一夜,除却胆大的一些老镖师外,其余人等都没能休息好,生怕野狼扑来,将自己给拖走了。 但即便如此,等到一大早天亮时,车队苏醒过来,开始拔营启程时,立刻有人惊叫出声: “人呢、昨夜那胖子呢?” 车队骤惊,立马有老镖师们持刀游走在四周,隔着几百米的距离,才发现了半条沾着血的裤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 野狐女(下) 老镖师带着裤子返回车队,手里撮着裤子上的几根狼毛,口中咒骂:“好狡诈的狼崽子,应是第一波的时候就将人给暗中偷了出去。” 这也和许道通过蚍蜉得知的情况一样。 随后车队的少镖头走出来,安抚了一下车队中的人,也他只是令镖师们下次扎营的时候小心点,把营地缩小,车厢更靠紧些。 但在第二天,尚未等车队扎下营来,车队便在山岭中遭遇了大雾,昨夜袭击众人的野狼虽然没有再出现。 可队伍四周出现了怪异的枭声,有高大的人形在车队四周晃荡,队伍中不多时就响起了惨叫声。 等镖师们赶到叫声响起的地方,地上只残留着血迹和刀把子。且血迹甚大,滴了一路,被抓走的人显然是活不了。 且这几人还和昨天夜里死掉的不同,他们不是散客,而是队中负责在外游走的趟子手,胆子大、心思细。 更令车队惊恐的是,枭声继续的在四周响起,还隐隐传来吞食咀嚼的声音。 直到日上三竿,太阳大盛时,方才有镖师领人组成了一伙,直接踏入雾气。折掉两人之后,砍了三个长毛人头回来,车队四周的枭声才停止掉。 镖师们持着长毛人头在队伍中游走,安抚起众人。 许道凑近了瞧,辨认出是猿猴一类的猛兽,其身上虽无妖气,但獠牙突出,毛发乌黑,头颅是寻常人头的两倍。 接下来,怪事越来越多,几乎每走几里路,车队中便要折损几人。 队伍中的散客惊恐至极,意识到了这一路远比传闻中还要厉害,纷纷提议让车队往回走,但只是得到镖师们冷眼相待。 随着四周的山林愈加蛮荒,甚至有瘴气开始出没,整个车队都陷入了紧张之中,附近出没的猛兽也愈加凶猛、狡诈。 直到许道瞧见车队的少镖头登上了那个道人所在车厢,其又恭敬的退下,手上提出一袋东西,并赶紧的令人将东西散布在营地的四周,车队的晚上方才终于安稳下来,不再有凶兽出没。 可到了白天,众人依旧得继续战战兢兢的在路上行走。 许道还听同为散人的刀客透露,等队伍走过一半的路程,通过一处名叫“鹰愁涧”的地方时,前路只会更加的艰险,且因为天时的原因,那时候队伍便无法再调头,只能闷头往前走。 非得到了舍诏的地界,等上两三个月的时间,山岭中雾气变幻,方才会有路通往来时的方向。 而这时,许道所在的车队不过才进入山岭五日,勉强走完三分之一的路程。 百号人马的队伍就已经只剩下了六七十号人,余下的全都折损在了路上。幸好折损的多是新加入车队的,车队中的老镖师、趟子手没有缺太多。 因为一路上胆怯、无知、莽撞的人都死得差不多,剩下的人都老练,且愈加团结,再加上有驱除妖物的粉末,车队接下来的情况反倒是好过起来。 许道也因此成了车队中少有的散客之一。 这一日。 车队照常扎下营地,生出几堆篝火,除了守在四方的人之外,其余人都或坐或站,歇息着,但没有人敢直接入睡。 许道也照常的拢着手,低调的躺在自家毛驴腹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望着阴暗的天顶。 毛驴趴在地上,口中正不住的嚼着黄豆,一口一口咬得咯吱作响。 因为吃得好,胆子大,毛驴一路走下来,不仅没瘦,反而还长得愈加肥硕,皮毛油亮。 营中人也在安静的进食、歇息,正当众人以为今夜要就这样过去时,一阵狐鸣啾啾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许道听见这怪叫声,眉头一挑,他张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但因雾气深沉的原因,望不见什么东西。 “是什么东西在叫,狗?”队伍里有人小声嘀咕起来。 蹲坐在许道身旁的刀客停住吞吃干粮的动作,他揪过身旁一个趟子手,急声询问:“到甚么地界了?” “听、听少镖头说,是什么野狐禅、野狐岭来着?”刀客力气大,趟子手被揪住衣襟,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而刀客一听见这话,脸色当即大变,口中喷饭而出,失声说:“措鸟!是野狐女!” 就在这时,队伍中其他的老镖师也都神情紧张,抓紧了手中的刀枪棍棒。 可他们一个个都没有起身,召,而是脸色阴晴不定的静坐在原地,瞥着四周,目光迟疑。 许道睁开眼,诧异张头打量着四周人,突地听见旁边传来刀客的声音: “小子,我见你一路上安分守己,是个老实人。给你句好话,待会儿千万屏住呼吸,憋死都不要先吐气,否则第一个死的肯定是你!” “老实人……”许道听见对方的话,心中古怪起来。 他一看身旁,便发现一路上颇是胆大的刀客竟然蜷缩着身子,一头扎进了自己的皮袄中,像是鹌鹑一般。 这时,车队中其他的镖师都动作起来,但绝大部分也都是低头埋首,一副屏气凝神的样子。 只有两个镖师连忙凑到了少镖头的跟前,耳语几句。 许道望见那少镖头脸色也是变化,对方望了望车队正中央的宽大马车,然后也脸色阴沉的静坐在原地。 这时,只是剩下一些不明所以的人还在张头四顾,并惊疑四周大多数人的动作。 许道心中计较着,他虽然不甚畏惧刀客口中的“狐妖”,但也是暗暗压住一口气,同时动用起敛息玉钩,更大程度的压制身上气息。 不多时,车队附近的狐鸣声更近,且此起彼伏的,似乎有一只,又似有两只。 突地,一颗尖利的狐头从雾气外探出,够过了车厢,打量起车队中的人马,它们眼睛细长,呈粉红色,口齿尖利,舌尖像是咬着一嘴血。 许道望着,在狐头上瞧见了妖气,心中暗道:“炼气级妖物!”他顿时明白为何四周众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只是许道尚不知车队的镖师们为什么全都没有动手,活像是一副等死的样子。 “啾啾!”狐妖从雾气中钻出了,顿时引得现场发出惊骇声。 许道也是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一副错愕的模样。 只见走出的狐妖,并非通体狐身,其身上五六尺,人般大小,且是直立走出,身前并有两妇人之物挺着。 除了狐头外,狐妖其余部位皆如人一般,且姣好,只是遍体生白毛,又时时匍匐在地,做出一副兽行模样。 咻!一丝粉红色的雾气,突地从这只狐首人身的妖物口中吐出,令现场顿时燥热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道人伏狐 粉红色的雾气被狐妖吐出,压根无须有人提醒,所有人都在心中叫到:“有毒!” 可是并非所有人都如许道、刀客一般,在狐妖现身的那一刻就屏住了呼吸。因此不少人即便头脑反应过来,身子依旧没能及时做出动作,一不小心就吸入了狐妖吐出的毒气。 几乎是吸入毒气的下一息,车队中便有近十人瘫软在地,面色通红,且抓挠起自己的身子,将身上衣物都给剥了下来。 “啾啾!”狐妖伏身爬行在地,其身子明明如人一般,但是却遍体生长白毛,颈上也是一张尖利的狐头,身后还有修长的狐狸尾巴摆来摆去,令现场的不少人都头皮发麻。 许道还是第一次瞧见如此形态的狐妖,他凝气在双眼上,想要瞧破狐妖的真身,却发现狐妖的真身便是这副模样,随即在心中暗道:“莫不是杂种狐妖?” 吐出一口粉色雾气之后,狐妖细长的双眸扫视全场,眼中流露出令人惊悚的贪婪和食欲。 好在它没再继续吐气,只是爬行到了“中招”的几个车队男子身旁。 在这时,许道听见身旁传来了阵阵松了口气的声音,他扭头看过去,发现刀客、老镖师们都压制着动作,急促的呼吸起来,脸上满是庆幸之色。 眼下距离狐妖现身已有几十息的功夫,那几个中招了的汉子,也都身子发颤,躺在地上将自个的衣物脱了个精光,并口中不住的叫喊到:“热、热!” 听见这热切奔放的叫声,许道面色古怪,他瞧着人形狐妖,心想:“淫毒?” 不过现场的气氛依旧压抑且沉重,没人敢出一声,所有人都闪烁的目光看着正在舒展身子的妖怪,同时也屡屡瞥视营地那辆宽大的马车。 那马车上,乘的便是众人口中擅长捉鬼伏狐的道人,眼下洒在车队四周,可以驱逐凶兽的药粉也是从这辆马车中取出。 只是不知道为何,车内的道人迟迟没有做出动作,似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许道还窥见,车队的少镖头似乎欲言又止,瞧模样应是想朝马车中的道人求救,但却被身旁的老镖师按住了。 许道这时也发现,那中了狐妖淫毒的八人,其中三人是散客,四人是在刘家庄子中新招收的,只有一人是车队中的镖客,其模样也年轻,不过二十来岁。 环视几眼,他发现目前还安然无恙的人,除却他和好心提醒他的刀客之外,其余人等全是车队骨干、老人,达五六十人。 联想起这一路走来的情况,明明车队的经验老道,但死人的频率和数目着实也高了些。 应是除却路上确实危险之外,也是车队在暗地里用旁人的性命挡灾探路,如此才减少了其自身人员的伤亡。 微眯起眼睛,许道在心中暗道:“这批人是不打算再走这条路了么?” 不等他多想,爬进车队的狐妖已经开始动作起来,它并没有张开满嘴利牙的狐嘴,直接剥皮吞吃活人,而是选择了另一种吃法,榨取活人的精气和阳气。 此狐为母狐,雾气中一时响起它哀鸣婉转的泣声,并有男子不住喘息的声音大作。 场上的情况是诡异又香艳。 旁观着眼前一幕,车队人员的眼中都没有半点羡慕生出,只是牙关咬紧,个个心中瘆得慌。 因为狐狸每每哀鸣嘶嚎一下,那被它榨取精气的活人就头发变白、身形枯槁,苍老数岁。 等到那人最后口里大吼一声,其身子一哆嗦,立马就翻着白眼暴毙而亡了。 动作顿止,狐妖的面上流露出人性化的不满足之意,它拱了拱身下活人,瞧见对方彻底的没反应,已经死透。 这时狐妖低下头,一口咬下了那人的命根,放在口中大嚼着,然后面上又露出厌恶之色,一口就吐在了地上,继续去寻下一个活人。 如此一幕令现场众人胆寒,即便是许道自己,也不由的感觉身下微凉。 而那被榨取精气之人,对方原本七八尺高的身躯,已经缩水至五六尺,头发花白且掉落,满脸的老人斑,说是九十岁的小老头也有人信。 阴冷的雾气弥漫在车队中,也不知车队今日的运气太好,还是因为有狐妖在此,附近连蛇虫游走的声音都没了。 不少人埋着头,不敢瞧场上狐面人身的妖物。 虽说落到狐妖手里面的人,瞧模样个个也有舒爽,但并没有人愿意用上自个的性命去快活一会儿。 等到后来,中毒倒地的汉子纷纷意识到自己的下场,他们先后都目中绝望,面孔上却又欢愉无比的暴毙而忘。 死法个个同出一辙,脸上又笑又哭,身形缩水枯槁,诡异至极。 等到最后一人也砰的一声倒地而亡,场上所有人都不由的再度屏住了呼吸,但许道瞧见他们眼里的神情却不似之前那般紧张。 只见狐妖不再望着众人,兀自蹲坐在场中,舔毛磨爪,脸上流露出一副满足的神色。 许道还能瞧见对方粉红色的眼珠变得鲜红,滴进了血水一般。他在心中暗自嘀咕:“这是‘吃饱喝足’了,要让路了么?” 但是下一刻,狐妖抬头瞧向屏息的众人,突地又张开尖嘴,悠悠吐出了粉色的毒气,且色泽比方才的更加浓烈。 众人脸色乍变,一个个憋着气,脸色铁青的望着狐妖。 等候十数息功夫,有镖师憋不住气,怒喝起来:“你这妖物,怎的不讲道理,吃了一茬还要一茬?” 他脸上露出恨意,喘息着,趁着毒气尚未发作,提刀蹦向狐妖,想要来个狠的。 但是狐妖背后好似生了眼睛,头也不会的伸手一抓,便将镖师开膛破肚,肠子脏腑全都留了出来。 轻易刨死一人,狐妖冷眼望着四周,眼珠子中露出讥讽。 这下子,其余也想拼死一搏的镖师,个个都脸色发白,弃了自家的刀刃,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憋死也不敢呼气。 “道长请出手啊!”但终归有人憋不住,其也不敢提刀扑向狐妖,于是口中叫出声来。 “道长救命!”声声高呼响起。 许道气息深厚,憋上半刻钟都不成问题,于是他眼神饶有趣味的打量向那辆宽大的马车。 狐妖没有在意到众人的眼神,它脸上只是露出喜悦的神色,啾啾跳个不停。 就在这时,马车那里终于传来了动静,门窗咯噔一响,有冰冷的声音传来:“终于要请贫道出手了?记得加钱!” 车队中立刻响起少镖头的喊声:“可。”其声色急促,显然也是快憋不住了。 “桀桀、桀!”现场响起道人的怪笑声,还刮起古怪的风声,雾气为之翻滚。 许道细细一听,发现并不是风声,而是吸气似的声音,他打眼一瞧,发现原本弥漫在场中的粉色淫毒,统统都被吸向了马车。 这时车中响起道人亢奋声: “桀、诸位且看贫道伏狐。” 嗖的!不等道人出手,狐妖便眼中精光大冒,直接奔入了马车中…… 第一百一十九章 贯革而入 在许道眼中,马车上红光大盛,惊人的气血蓬勃涌出,连四周的雾气都驱散了很多。 就算是在众多凡人镖师的眼中,他们同样察觉到马车那里传来了一股热风,其中少许有见识的人,眼中都流露出震慑和羡慕之色。 吸人阳气的狐妖,也正是被车中道人身上蓬勃的气血所吸引,主动投入了车中。 狐妖啼叫:“啾啾!”似有急不可耐之色。 与此同时,马车内也响起道人的大笑声:“哈哈哈!来的真快!” 几乎是下一刻,车内继而响起布帛撕裂的声音,以及狐妖的哀鸣声。 此哀鸣和狐妖刚才采补活人时的哀鸣不同,而是真真切切的痛啼声。 听见马车中的动静,许道眉头一挑,疑心马车中发生了什么、道人又使出了哪般法术。 恰在这时,坐在他身旁的刀客说:“车中那位叫吕道长,是我同乡之人。素闻有嫪毐之能,屡言生平未得一快意,且在郡城中以善于伏狐、有异举扬名,也是因此才被少镖头请入了车队中。” 听见这话,许道眼神更异,望向刀客。 刀客见许道仍旧一副懵懂的模样,他脸上紧绷的神情放松,吐出一口气,打趣似说:“昔日郡城中有大族遭到狐灾,族中上至七老八十,下至六七八岁,皆数遭到狐妖窃取精气,每日间暴死的人数不下于三四。” “这吕道长闻之,欣然前往,自言有伏狐之术……” 刀客叙述着,口中发笑:“嘿嘿!某家那时也是被请过去的杀狐人之一,当天夜里,吕道长只是摆了张露天的竹床,便赤着上身,盘坐在床上,等候那狐妖来临。” “果不其然,当夜便有狐妖前来,此妖见吕道长赤身躺在床上,就宛如看见了装在盘子中的鱼肉,径自就扑上。当时某等十数人潜伏在四周,只等道长击伤狐妖,便要一拥而上,将狐妖剁成肉泥。” 说到这里,刀客压低了声音:“可谁知道长有房中秘术,他拦住某等,直接与那狐妖在竹床上鏖战起来,不一会儿就将狐妖战得阴脱阳泄,暴毙当场……在道长起身后,某等还发现他连裤子都没脱,竟是贯革而入。” 刀客努努嘴,示意那正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吐声说:“若是某猜的不错,道长应该也是在车中施展那‘贯革而入’的秘术,伏杀狐妖!” 听完刀客所说的秘事,许道的眼神古怪且惊愕,他完全没有料想到,马车内道人伏狐的手段竟然如此简单粗暴! 不过他望着红光涌动的马车,心中暗想道:“这厮气血惊人,至少也是快要炼皮功成的武道中人,而狐妖气浅,至多有七年道行。若是对方手上有房中秘术,当真有可能将狐妖采补至死。” 同时许道也暗地里估量了一下自己,他发觉以他的气血程度,加上还修炼过金刚杵法术,应是也有可能这样降服狐妖。 只不过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一茬。 一时间,许道望着马车,不知心底里该是鄙夷,还是应该钦佩吕道人。 就在许道听刀客闲聊时,现场其他的车队成员脸上的紧张之色也都消失,不少人低声嘀咕着,如许道一般屡屡瞅看马车,目中古怪连连。 “啾啾!啾!!!” 突地,狐鸣声大作,尖利刺耳,且歇斯底里的。众人发现马车除了有晃动之外,还屡屡有物体在内里冲撞车壁,应是想要破车而出。 好在马车用的木料是上等、结实的几十年老木,没有被撞碎。 正当车队人员都放松下来,以一种看好戏的心态注视马车时,咯噔一声响,马车的车窗被撞开,内里伸出一只长满白毛的毛手,紧接着又挤出一颗狐头。 有人惊呼:“野狐女!” 此物正是狐妖,它打开了车窗,疯狂的往外爬来。 这一幕吓坏了车队的人员,都以为狐妖就要从马车中逃出。但谁知狐妖的半个身子都没能探出来,车内就伸出一只黑瘦的手臂,其按着狐妖的脑袋,又将其抓入了马车中。 “啾!!!嘶!” 狐妖的目中顿时露出绝望之色,它抗拒着巨力,望着车外众人,眼里流露出哀求之意。 可惜车外的众人望着它,眼中毫无怜悯,只有庆幸。众人看着狐妖被重新抓入车中,马车的车窗也被关闭上,心中纷纷都松了一口气。 而许道盘坐在一旁,他掐指一算,发觉距离狐妖跳入马车中,时间才过去了二三十息。 如此短的时间,马车中的道人就能将狐妖打杀成这个模样,其手段不可谓不凶猛。若是换许道上阵,多半也是难以做到这个地步。 时间的流逝。 百息功夫、半刻钟、一刻钟……马车中狐狸的哀鸣声由盛转衰,有气无力。 车队众人也已经从撞妖的惊恐中恢复过来,几个胆子大的老镖师还就地挖起了坑洞,准备掩埋死掉的几人。 至少半个时辰后,马车的动静终于停下,而这时狐狸的哀鸣声也不知道已经停了多久。 车内响起一声叹息声,是那吕道人的声音。 下一刻,马车的车窗就被打开,有一白花花之物被从车中扔了出来,落到地上。 车中传来吕道人的声音:“妖孽已经伏诛,这臭皮囊无甚用处,反而有淫毒,直接烧掉了事。” 许道等人闻言,目光都落在地面的白物之上,纷纷认出这是一张缩小了的人形狐皮。 众人围观上去,发现狐皮之完整,浑身上下除了九窍之外,再无其他的孔洞。其中的某窍,格外之大。 有大胆者用手捏了上去,口中发出轻咦声。 这时众人才察觉到白物并非是狐皮,而是一具干扁的狐尸,内里尚有揉碎了的骨骼、血肉,恍若之前被吸成人干的男子。 许道也凑在其中围观,他盯着狐妖的惨状,口中同样啧啧称奇。 还有人说:“人皮一样的狐皮,这等物件可是稀罕,烧掉了着实是可惜!” 恰在这时,马车那里又发出声响,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是一人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并非是吕道人,而是对方手下的那个小道童。 道童神情倨傲的走到众人跟前,负着手,开口说: “淫狐厉害,师尊伏狐大半时辰,采入的阴毒过多,须得再有阳气加以调和。” 众人闻言,面上懵懂。 而小道童的目光在众人的面孔上游走,突地就落在了许道身上…… 第一百二十章 某家有疾 许道同其他人一般望着小道童,脸上懵懂,但是等听见道童口中说的话之后,他稍加反应,突地明白过来。 许道的眉头当即一挑,眼神古怪的看着小道童脸上的魅意,然后又望向那吕道人所在的马车,心中咋舌道: “这吕道人莫不是荤素不忌,男女、禽兽个个通吃?” 更令他哭笑不得的是,那小道童现身后,其目光在场上游走一圈,便落在他身上挪不开了。 不等许道想太多,车队的少镖头站了出来,此人低头拱手对小道童说:“敢问小道长,阴阳调和一事可有说法?” 周围其他人也是低声议论,眼神诧异的瞥着小道童,他们虽然心中各有猜测,但都不确定。 小道童听见少镖头的话,也就将目光从许道身上挪开,打量向对方。此人矜持一下,口中说:“自然是行人伦大礼,欢喜好事!” 少镖头听见后,眼皮微跳,但他脸上也没有露出诧异的表情,而是伸手往后一招。 立刻,一个娇小的人影自人群中被推搡了出来,正是车队中唯一的女子,管过账簿的丫鬟。 丫鬟小巧玲珑,瞧模样不过十五六岁,容貌虽然算不上是绝色,但也是面容清丽,自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清新之感。 且这些天下来,小丫鬟一直都是坐在马车上,没有遭受到风吹雨打,其小脸虽然苍白,但皮肤光滑柔嫩,被照顾的非常好,同时还带上了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丫鬟走出,少镖头当即再拱手,冲小道童说:“多谢小道长提醒,在下早已为吕仙师备好了炉鼎。” 他指着身旁的丫鬟,介绍说:“此女身家干净,且是完璧之身,可以遣其照料仙师。” 少镖头口中的话,也是偌大的车队明明全都是男子,一路也危险重重,却还特意在队伍中带上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丫鬟的缘故。 一时间,除了许道眼里稍带怜悯之外,车队的其余人等,全都是一副冷漠、叹息和松气的模样。 而丫鬟的年纪虽然不大,但也并非是懵懂之人,她听着少镖头口中的话,瞧见四周人等闪烁的目光,小脸霎时惨白,身子为之发颤。 见小丫鬟情绪激动起来,四周的车队人员隐隐围成一个圈,挡住了丫鬟逃走的可能。不是担心其真的逃跑,而是怕丫鬟抗拒太盛,惹得车上的道人不高兴。 其中还有和丫鬟相熟的几个镖师,口中低声劝说起来:“小九儿,你爹你哥都去了,眼下镖局也快不行了,大伙儿这是给你找了个好去处。” “是啊!吕道长可是仙师,这一路上也危险,我们自身都难保,更别说照料你了,可仙师不同,他有法术……” 小丫鬟环顾四周,顿觉平日里待她亲切、恍如父兄一般的人,全都变了模样,她不由颤声说:“少、少镖头……” 丫鬟想要拉扯少镖头的衣袖,但是被少镖头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眼下正要将此女献给吕道人,以讨得对方的欢喜,少镖头自然不会不智的和丫鬟产生出瓜葛,以免让吕道人心生芥蒂。 被叫作九儿的丫鬟心头咯噔一跳,她环顾四周,仅仅在车队的一个外人,也就是许道的脸上看见了怜悯的异色。 九儿丫鬟遍体生寒。 而许道旁观着,他边是怜悯,边在心中琢磨到:“女子炉鼎、莫非此人也有掌心阴雷法一类的法门,能阴阳摩擦,生出阳气?” 恰在这时,人群中却响起小道童的讥笑声。 道童厌恶的望着丫鬟,他在对方我见犹怜的小脸上狠狠盯了几眼后,口中呵斥到: “劳什子完璧之身!师尊要的是采阳补阴,你献上处女,莫非是想让师尊体内的阴毒更盛,谋害师尊不成?” “呃!” 听见道童口中的话,原本模样恭敬的少镖头,一脸愕然的抬起头,他望着道童,口中惊疑说:“此、此女不行?那仙师要何?” 四周人等也惊愕的望着小道童,包括当事人丫鬟,其惊恐小脸也僵住,一时不知该喜该悲。 唯有许道眯了眯眼睛,心中半是了然,半是可惜的想到:“看来车上的道人,手中并无上等双修法门。” “也对,若是对方有这类法门,其刚刚和狐妖鏖战一场时,自然能随时化毒为灵,也就不会阴阳失调,还需要事后找补了。” 而小道童听见少镖头的话,口中更加不耐烦的说: “自然是男子!七老八十的,一身腐味,要不得;人到中年的,脚软腿软、满身油腻,要不得。” “最好得年龄在二十左右,越年轻越好,其中童子之身最佳!此类血气方刚,阳气勃勃,最适宜师尊练功。” 此话一说出来,车队人员面面相觑,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目光落在了少镖头身上。 眼下轮到少镖头脸色微变,心里咯噔一跳了。 因为偌大的镖局中,全是年龄三四十往上的糙汉子,中年壮年,此前虽也有不少的年轻游侠儿,但一路上都死的差不多了。 唯有少镖头自己,其年纪恰好二十出头,正是气血方刚、肉体鲜嫩的时候。 小道童说完话之后,眼神也幽幽的落在少镖头身上,盯得少镖头心头一阵恶寒。 不过少镖头眼珠子一转,连忙望向另一旁。 只见在人群之中,许道听完几人的对话之后,正在悄咪咪的挪动脚步,往后退,准备溜走。 “兄台请留步!”可谁知少镖头反应不慢,许道脚步刚动,对方就看了过来。 其余镖师、趟子手等也反应过来,纷纷让开一条路,将许道给彻底的露了出来。十双眼睛刷刷的对准他,令先前的焦点,那个丫鬟再无人关注。 被众人盯上,虽然还无人说话,但许道也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面上一时哑然失笑。 不等对方出声,许道止住脚步,便朝着众人拱手,快声吐出: “惭愧惭愧!某家有疾,某家好色,脾虚肾乏,气血亏空,早已经不是童身,还望仙师道长、各位兄台另请高明!” 但瞅见队伍中果真还存在一个年轻男子,少镖头大大松了口气。 他听见许道口中的话,直接说:“兄台何必自谦!吕仙师自有法门能帮你补肾健体!” 话说完,少镖头便撞过来,想手揪住许道,令许道不得走脱。 同时四周的镖师也默契的站出,将许道的去路堵住了。其中不少人还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刀剑,目光不善的盯着许道。 就连小道童也望向了许道,对方眼里带着魅意,吐气儿似的说:“小哥哥,你比这莽夫可俊俏的多,何不随我一同侍奉师尊,寻仙访道?” 听见道童的话,车队少镖头不怒反喜,他大笑着冲许道说:“哈哈哈!兄台,你这可是撞仙缘了” 一时之间,许道伫立在场中,突地有点明白那个小丫鬟刚才的感受。他拍着腰间的铁剑,久久无语。 突地,马车那传来话声:“啧!尔等推来让去干甚,是瞧不起贫道么?” 原来车内的吕道人并非对外界不闻不问,而是一直旁观着,只见车窗打开,内里探出一头来。 对方盯着少镖头和许道两人,口中桀笑说:“徒儿,你可将两位壮士一同带来,随我修行耶!” 登时,许道挑眉,少镖头脸色一黑。 第一百二十一章 白骨叉显威 听见车上的吕道人如此说话,许道还没什么反应,车队的少镖头就额头冒汗,他眼中既恼怒,但又不敢动手,甚至连狠话也不敢说,只得讷讷的在原地,活像是一根木头。 四周的其他镖师听见了,则是心中滋味莫明,不知是该悲该喜。 悲的是吕道人动机不善、心思叵测,眼下居然要拿他们的少镖头炼功,指不定之后还会有什么恶毒的心思。 喜的则是吕道人瞧不上他们,总归不是要用他们当炉鼎。 霎时间,现场的气氛诡异起来,众人大眼瞪小眼,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 而马车上的吕道人瞧见众人没反应,敲了敲车窗,不耐烦的说到: “磨磨蹭蹭作甚,尔等还不快快随贫道上车,让贫道来给你们传道受业!” 小道童听见,他朝着车上的吕道人欠身行了一礼,口中称:“是,师尊。” 然后小道童便伸手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符纸,其望着身前的两人,娇媚一笑说:“二位是随奴家上车,还是让奴家亲自抓二位去车上呀?” 见众人不回话,小道童面一冷笑,呲的一声点燃了手上的符纸。 一道诡异的青烟攀附在道童身上,显得他脸色发青,身形陡然暴涨起来。 轰!道童眨眼间就从五六尺高的身躯,演变成了浑身筋肉的近丈高壮汉。 壮汉躬身站在原地,俯视着一众人等,目光落在许道和少镖头两人身上,口中闷声: “放心,师尊心善,不会要了你们的性命!” 道童青面獠牙,当即往许道两人轰然踏来,瞧其模样应是想抓住两人,腋下一边夹一个,然后送入马车中伺候师尊。 “妖、妖物!”见此一幕,周围有人不由的失声叫出。 车队的少镖头也是脸色发白,他两股打战,一时间感觉真要从了那吕道人,也不失为一个识时务的选择。 而许道站在原地,则是面上冷笑连连。 在原计划中,他并不打算在度过鹰愁涧之前暴露身份。皆因未过鹰愁涧,车队便还有返回白骨观管辖地的可能。 如果一不小心放跑一个,就有可能会成为暴露他行踪的隐患,不值当。 不过眼下既然已经被人家盯上了,再低调、再隐藏身份也无甚意义,只会平白受辱罢了。 并且车队虽然还没过鹰愁涧,但也是在荒山的深处了,只要他的手段干净点、利索点,便无甚大碍。 心思一定,许道不再按捺心思 他仰头望着恶鬼似的丈高道童,口中轻叹,摇头说:“何必呢?” 随着他的话声落下,四周突地响起了沙沙的声响,天上地下都有。 此声来的莫名,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们抬头一看,赫然发现车队的外围冒出了一只又一只狰狞的怪虫,几乎铺天盖地的,眨眼间就宛如一个倒扣的巨碗,将他们罩在了里面。 在道童露出不善后,许道并非没有动作,他早就在暗中唤回一路布置在外的蚍蜉。 此时便是数万蚍蜉返回,守住了四方,能防止待会儿有妖兽前来打扰局面,以及阻拦他人逃走。 虫群降临后,丈高的道童闷声到:“此是何物?”他伸出手,啪的想要打死一只蚍蜉,但却被蚍蜉灵巧的避过。 远处的吕道人也是脸色微变,此人瞪眼瞅着四周,口中惊道:“好浓的妖气!怎的还有妖虫在此?” 至于其余凡人等等,则是个个神情更加惊惶,茫然无措。 有大股蚍蜉径直飞入了车队中,唬得众人后退连连。这些蚍蜉飞到许道的身侧,立刻将他笼罩住,宛如吞噬了一般。 四周人等看见这情况,都眼神闪烁,心中惊疑不定的揣测起来。 但是不等他们多想,一张怪脸立刻自虫群中挤出,盯向众人,其口中还嗡声到:“还有人是想和某家一同修行么?” 在众人耳中,其声色赫然与许道的声色极为相似,同时低沉巨响,极具压迫感。 嗡嗡!虫脸高大,飞腾在半空中环顾一圈,最终俯视着道童。 与虫脸相比,原本丈高的青面道童顿时显得矮小,且因其举止笨拙,一下子就像是痴呆了一般。 “桀桀!”许道的口中也发出厉笑,他吐出声:“小小道童,可笑可笑!” 话声一落,不等众人有所反应,蚍蜉虫群就在许道的命令下落在了道童身上。 一只大手成形,猛地一扭动,青面獠牙的道童即刻发抖,身子变成了麻花状,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叫出。 打杀掉道童,虫群还传出许道讥讽的话声:“原来只是个胎息童子,逞符咒之威。” 见这一幕,车队中人惊愕,而那马车上的吕道人则是怒叫出:“尔敢!” 轰的一声! 马车发出巨响,车体顿时破裂,一道身形从中窜出,身上烟气滚滚,猛往虫群扑来。 此人正是吕道人,他原本还惊愕于许道的真正面目,且拿不准许道的实力,没有即刻动手。 但眼见许道一言不合打杀了他的道童,吕道人心中大怒,憋不住劲,便对许道出手了。 “小小虫师,杀我道童,贫道今日便降了你!”落入虫群中,吕道人身上阵阵黑烟冒出,血光涌起。 瞧其声势,赫然比此前被许道打杀的沈木道徒还要大。须知沈木也是武道中人,并且还是炼体中期。 许道目中闪过了然,“果真藏了手段。” 和他差不多,吕道人待在马车上时,此人即便是和狐妖鏖战,也都故意的收敛着血气,仅仅对外暴露出炼体前期的修为。 但眼下怒极出手,对方的气血掩饰不了,真实修为也就暴露了出来。 高涨的气血涌起,令四周的凡人都能看见,感觉现场起火了似的,压迫感十足,他们个个惊骇惶恐,不少人还直接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可许道瞧见,口中却是说:“若仅仅如此,那便死来罢。” 随着话声落下,一股更加庞大的法力出现在场中,灵光高涨两丈多,许道炼气后期的修为彰显无疑。 刹那间,吕道人眼中的怒意熄灭,他脸色转白,失声叫到:“炼气后期!!!” “且慢!你可是舍诏的虫师?” 可许道没回对方一个字。 一道虚影凭空出现在虫群中,持戟长立,目光冷厉森然。 瞧见这一幕,道人的瞳孔骤缩,心中惊呼:“不好!”但他脑中的念头再多,身子被蚍蜉虫群钳制着,依旧是难以反应过来。 嗤! 森然的白骨自虫群中刺出,由虚变实,径自从道人的头顶穿下,贯穿了他全身。 三阴白骨叉刺下后,现场的红光顿消,尖叫声戛然而止,但吕道人的肉身尚在抽搐中,宛如被筷子穿过的活鱼。 第一百二十二章 除恶务尽 从怪虫现身,到许道出手打杀掉道童和吕道人,费时不过几句话的功夫。 车队的众人看着头顶出现三个血洞,汩汩冒出血水的吕道人肉身,全都瞠目结舌,直以为自己是花了眼,出现幻觉。 特别是其中的少镖头,他望着尚在虫群中的许道,目中难以置信,握着剑柄的手臂不停的发颤。 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即便是未曾招惹许道的小丫鬟,也是脸色发白的闭紧了嘴巴。毕竟从刚才的一幕来看,许道明显也不是什么好人,反而比吕道人师徒两人更加阴邪、狠辣。 啪咔!一声枯枝折断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是许道斩杀完吕道人,阴神回归肉身,又散了护在四周的蚍蜉,重新出现在众人眼中。 他身着青衫,腰佩铁剑,走到了吕道人肉身的跟前,细细的打量起来。 此时已经暴露修行人的身份,许道也就懒得再掩饰容颜,随手一道除尘诀一掐,身上的风尘尽去,彻底露出了他的面容。 其五官生得精致,又长得唇红齿白,模样俊朗,浑然一派翩翩美少年的模样,单从相貌上瞧,旁人绝对瞧不出半分的狠辣之色。 但车队的众人瞧见这一幕,心中更是发悚,不约而同的嘀咕到:“这等神仙般的人物,惹不得、惹不得!” 另一边,许道打量着吕道人的肉社,眼睛里面露出了惊讶之色。 吕道人虽死,其一身的气血溃散掉,但肉身居然还有生机在,头顶的三个血洞除了有血水冒出来之外,并有肉芽似的东西在生长,似要堵住血水的流失。 同时道人体表的毛发变得粗壮,慢慢的长成了一层黑毛。 许道瞧见这等状况,眼皮微跳,脑中当即闪过念头:“尸变?”但是立刻的,他否定了这个猜测。 因为吕道人的双脚从道袍下伸出,没有穿鞋,直接就出现在许道的眼里。 其双足短小,像是缠过足的三寸金莲,但通体漆黑,反射出兽角、骨质的色泽。 此并非是人足,而是一双黑驴蹄子! ———— “妖兽?”许道心中的惊讶更盛,“莫非这吕道人也是妖魔变化而成的?” 但是他细细打量着,发现吕道人除了双足,体表的黑毛,伤口上肉芽之外,其余地方都和常人一般无二。 且在刚才和争斗的过程中,道人身上涌起的也是气血真气,而非是妖气。 立刻,许道意识到眼前的吕道人和他碰见过的武道中人有所不同,多半是另有玄机。 但道人已经被他打死,魂魄都被搅碎吞入了三阴白骨叉中,他也没了逼问的机会。 若是刚才收着点,不说生擒对方,多半也能在对方的身上多窥视点底细。 不过许道对此毫不后悔,甚至心中还隐隐有点庆幸。 他暗想到:“得亏先下手为强、速战速决,否则等这道人拿出底牌,指不定还会生出哪些变故。” 再细细的打量几眼吕道人的尸体,单从表面上看,再难看出什么东西,于是许道干脆一挥袖袍,将吕道人的尸体收入了蚍蜉幡中。 此人的肉身有点怪异,得收起来仔细研究一番,并且就算研究不出什么东西,其也是上等的炼尸材料,到了舍诏之后不愁没有出手的机会,许道得好生收起来。 而车队众人见许道又将吕道人的肉身变没了,纷纷再度惊愕。他们按捺不住心思,不由的低声惊呼、议论起来。 旁边的车队少镖头更是连忙动了起来。 他压着心中的羡慕和惧意,恭敬的走到许道跟前,率先俯身大拜,说:“多谢仙师出手,为我等斩杀这恶人!” 四周人等瞧见少镖头的动作,也都连忙朝着许道大呼:“多谢仙师出手!” 许道的注意力刚从吕道人身上收回,就听见四周人等在朝他行礼,他眉毛微挑后,趣味的环视一周后,目光落到了少镖头的身上。 许道负手在后,冷笑着说:“嘿!你们怎的知晓,吕道长是恶人,而我不是呢?” “这……”听见许道的回答,少镖头眼神发愣,但他连忙硬着头皮,口中吹捧到: “仙师气质出尘,是绝世高人才对!只是小的我们眼瞎,竟然有眼不识泰山,一路上怠慢了仙师。” 其他的镖师也都是老江湖,略微慌乱后,纷纷口中呼到:“道长法力无边!怎的会是恶人,好人才对!” 各种阿谀奉承、漂亮的话被说出,若是换个老好人在此,多半也就不好再借题发挥,可能不会追究车队人员刚才的举动。 但许道明显不是老好人。 他一听少镖头和镖师们的话,当即眉毛一竖,嫉恶如仇的说:“呔!贫道既非恶人,尔等刚刚岂不是在助纣为虐、谋害忠良?” “啊!”众人一听他口中的话,个个心头狂跳,连忙又高呼:“不是。道长明察……” 但许道指间的法诀一掐,开口就喝到:“贫道今日便当个好人,除恶务尽!”其手上灵光闪现,法术瞬间结出。 “不!道长我……”少镖头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抬起头颅,声色急促的要说话。 但是不等他说出什么,一道乌光就袭来,缠到他的脖颈上,瞬间割了他的脑壳。 嚓嚓!一连几声脆响,七个脑袋滚葫芦似的掉在了地上,溅出一地的血水。 此七人包括少镖头在内,都是刚刚想要将许道献给吕道人的车队人员。 至于其他的车队人员,虽然也都堵过许道,但因未曾拔刀、起哄,也就被许道暂且放过。 毕竟眼下尚未到达舍诏,许道还需要这些人马来带路、挡灾,只是杀掉几个领头的,威吓一下众人,收服其身便是。 果不其然,剩下的人瞅见许道一招就打杀了七个人,个个心惊胆颤的,面色惶惶然,连大气都不敢喘。 几乎是下一刻。 四周的镖师们骨碌就跪下一大批,个个俯首称臣,唯恐触怒到许道,丢掉性命。 许道站在其中,修身长立,黑发微摆,言笑晏晏…… 第一百二十三章 妖化、剥皮 斩杀掉吕道人师徒两个,以及少镖头等七人,整个车队暂且都臣服在许道的淫威之下。 他也就没有再动车队的其他人员,只是将先前对他释放过好意的刀客提拔出来,做了车队的镖头,其余的事情一切照常。 但等镖师们度过了惊变后的第一晚,依旧有人大着胆子,打起探路的借口,想要偷偷的原路返回。 不过有南柯蚍蜉在,许道纵使无法监视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也不会让他们有逃走的可能。 无须他亲自动手,蚍蜉自行清理掉一批人员后,车队人员仅剩四十八人,这些人都彻底的认命,熄灭了其他心思,老老实实的探路、领路起来。 至于许道自己,则是占了吕道人所乘坐的马车,舒服的享受起众人的伺候。他也如吕道人一般,登上马车之后便没再下车露面。 镖师们还想将那个小丫鬟送到马车上伺候许道,但因为许道不喜欢有外人贴身在旁,便拒绝了。 接下来的路程,因为有蚍蜉在外驱巡,虽然也屡屡有险事发生,但都是有惊又险的,并没有再死人。 这让车队的众人对许道是又敬又畏,丝毫不敢忤逆许道的任何话语。 路程第九日。 车队即将行驶过了一处名为鹰愁涧的地方,其地为险地,两岸高耸,云气密布,且云中有怪鸟,惯于挖人肝脏吞食。 幸好镖师们手里有避开怪鸟的路线图,再加上还有许道坐镇,通过此地应是不足为惧。 且车队也择了一地,提前半日就扎下营来,准备好生休整一番。其中砍柴的砍柴、探路的探路、打水的打水……各有事务。 而许道则是待在马车上,炼气结束后,再次开始研究吕道人的肉身。 马车宽大,内里即便是横着放下道人的尸体,也显得戳戳有余,还能容纳下一张小床榻。 他盘坐在床榻上,手里捏着柄锋利的小刀,低着头,正不断的在桌上切割、划拨。 一旁边洁白的盘碟上,已经盛放着不少血水、肉块、骨骼,红白相间。 再次划开道人腿下长出的黑驴蹄子,许道瞧了几眼内里鲜红的经络、血管,终于放下了银白的小刀。 “通过这几日的剖析,吕道人身上的脏器大小、分布,与寻常人并无不同,但其脚下的驴蹄又和正常的驴蹄不同,更像是人足折断后,整个脚面骨化而来,甚至还能在蹄中隐隐分辨出五指的残痕。” 凝视着已经面目全非的桌面,许道微眯眼睛,心中闪过计较:“这道人,并不像是野狐女那般的天生杂种,更像是后天变化得来。” 轻轻敲击着桌面,他想起了曾经在郭氏宗祠中见过的姑获鸟。 姑获鸟一物的来源有两个说法,一者是天生妖物,二者是女子受妖气所变化。 根据当日在郭东县中的所见所闻,姑获鸟最开始是吃子不吃女的,许道隐隐感觉后者的可能性较大。 但即便如此,那姑获鸟也是受了郭氏祠堂中的煞气污秽,才演变成的妖魔。 可在吕道人的尸体上,许道并未发现煞气一类的阴邪气息,仔细梳理再三,他才勉强在对方的心窍中,找到了几丝的妖气。 “是妖化么?也不知这吕道人修行的是什么功法……”诸多念头在许道的脑中一一闪过。 斩杀吕道人之后,他将尸体的浑身上下都摸了个遍,车厢也检查再三,但除了一些符钱、符咒、修行杂物之外,并未再发现笔记、功法等物,因此也就无从得知内情。 若是从前,许道可能会直接略过,连剖开对方尸首检查的兴趣都不会有。但经历了白骨观中的一遭,得知观中道士都是妖魔,眼下碰上了吕道人,他依旧对此起了心思。 只是眼下毫无头绪,许道只得轻叹,暂且将此事放下。 “罢了,等到了舍诏之后,那里鱼龙混杂,应是可以向人打听打听。” 就算在舍诏打听不清楚,多待些时日,等了解了吴国的修行界局势,他还可再换个地方打听。 最后低头瞧了眼身前道人肉身,许道伸手一挥,便将其收入了蚍蜉幡中。 这几日以来,许道一直都待在车厢中打坐炼气、解剖肉身,还未亲自下车透过气。眼下道人肉身被琢磨的差不多,车队也没在走动,他便升起了下车行走的心思。 咔的打开车厢侧门,车外略嘈杂的声音立刻进入了他的耳中。 忙活的镖师们突地瞅见许道走出,全都吓了一跳,然后连忙躬身行礼,口中不住的高呼。 “仙师好!”、“见过道长!” 许道淡漠的冲众人点了点头,他伸手唤过一股蚍蜉,粗略了解了车队四周的情况,便踱着步子,在营地中行走着,活络起身子骨。 慢慢的,外出的镖师都返回,其中有人还带着猎物一并回来。 突地,有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该死的畜生,跟了我们一路!终于让大爷们给逮着了!” “难怪当初那只野狐女吃了一茬还想吃一茬,我看多半就是有了娃,想奶这小狐狸。” 许道抬眼望去,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只见一伙精悍的镖师返回,手中提着取水的器物,在其中一桶内,正放着一只皮毛灰白的狐狸。 狐狸怪模怪样的,四肢如人似兽,赫然与当初那野狐女颇为相似,但是身上的妖气淡薄,更似兽形而非人形,应是幼体的野狐女。 听着镖师们的谈论,许道意识到这幼体野狐女应该是当初母亲死在车队中后,一直尾随着车队,伺机想要报复。 只是此狐年小力弱,虽然擅长隐匿,未曾被蚍蜉们察觉到危险,但却连凡人镖师都打不过,已经被擒下,连脑壳都被打破了,正处于半死不活之中。 至于镖师们是如何擒下眼前小野狐女的,许道的目光挪动,落在某人身上。 那人身子瘦小,正是车队中唯一的女子,小丫鬟。其眼下同样半死不活的,满脸的血污,正处在昏睡之中。 有镖师叹息说:“只是苦了九儿这女娃子了,头皮都被剥了大半,还被这畜生嚼入了腹中,怕是活不成。” 在小丫鬟的脸上,有一道皮肉绽开的伤痕,其额头上方更是血淋淋的,一片模糊,些许皮肉挂在脸边,分为狰狞可怖。 她瘦小的身躯伏在简陋架子上,活像是一只破烂的布偶。 镖师们瞧见人群中的许道,口中连忙恭敬的高呼起来。 没有在意镖师们的奉承,许道的目光落在狐狸和丫鬟之间,他瞧着对方被剥皮的伤口上,突地眼眉微挑,想起了某个秘法…… 第一百二十四章 换皮 丫鬟九儿外出取水,被幼体野狐女盯上,头颅上方的皮肉被妖物吞入了腹中,虽然还没有死掉,但也是难活。 除非有道人出手相助,采用灵丹妙法疗伤,才有活命的机会。但车队中虽然有许道这个道人在,却无一人开口为九儿求情。 镖师们只是口中不住的叹息,眼里都是一片淡漠,他们将九儿放在火堆边上,便各自忙活起自己的事情。 其中有人发现许道的目光一直落在小狐妖身上,立刻殷勤的将小狐妖提到他的身前,恭敬的说:“此妖厉害,还请道长替我们降妖伏魔一番。” 狐妖不过是幼年形态,身上虽然有妖气,但尚未凝结成形,远没有它的母亲厉害,且镖师们已经重伤此物,无须再由许道出手降服。 其人如此说法,自然是为了讨好许道。 许道也不客气,他直接接过小狐妖,拎在手中,冲着对方点了点头。几个镖师瞧见许道对他们点头示意,虽然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但脸上依旧是欢喜一片。 拎着小狐妖,许道迈步朝马车走去,并对眼前几个镖师吩咐到:“将那小丫鬟抬进来,贫道尝试为她医治一番。” 镖师们听见许道的话,眼里纷纷露出诧异之色。 在他们的心中,许道分明是个比吕道人更加狠毒的妖道,并且还不近女色,可现在却又主动提出医治重伤的丫鬟,实在是令他们心中嘀咕不已。 不过镖师们也不敢怠慢许道的吩咐,且他们也乐意瞧见许道出手救治小丫鬟,毕竟保不准,下一个重伤的就可能会是他们自己。 很快,许道重新回到了车厢,他身前的长桌上摆放起小狐妖和小丫鬟。 此时狐妖和丫鬟两个都已经半醒,口中各自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其中狐妖瞧见了车内情况,眼中仇恨不已,露出一股想要择人而噬的凶厉之色。只是它的四肢都被镖师们打断了,连身子都无法站起来。 至于小丫鬟,则是小脸惨白,浑身发颤,惊恐的望着近在咫尺的许道。 许道瞧见她的眼神,伸出手摸了摸她皮肉尚且完整的脸颊,兀自说到:“不痛么?可是这畜生的唾液带毒,有麻痹毒性……” 小丫鬟远比狐妖更像是小兽,她被许道抚摸着,浑身颤抖,但又不敢忤逆、反抗许道,只得独自承受恐惧。 没有在意对方的表现,许道依旧自顾自的说:“你身上的皮肉缺损,药石难医,毋说是凡间的医道圣手,即便是会炼丹的道人,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救好你。” “且伤口就在头颅之上,距离脑窍太近,普通法子治好后,若是不精心养护,极容易邪风入脑,也是难逃一死。” 顿了顿,许道凝视着小丫鬟的双眼,淡淡说:“很可惜,贫道既非炼丹的道人,不善医术,眼下又在旅途之中,你也没有机会安心养伤。” 丫鬟的眼神变得灰暗起来,目中恐惧变成了绝望。 好在这时许道又开口:“为今之计,只得行换皮之法,以他人之皮,蒙在你的头颅上,或可活命。” 许道问:“可愿乎?” 听见他的话,小丫鬟眼里迸发出对生机的追求,嚅嗫着嘴唇,艰难吐出:“换、换什么皮?” 许道听见,脸上笑起来,他指着就躺在丫鬟身旁的小狐妖,笑吟吟说:“当然是它的皮。” “此物咬你肉、食你皮,自然用它最为合适。” 此话一出,小丫鬟瞳孔微缩,瞬间感到了一股浓浓惊悚之感。 但在求生欲的促使之下,她既不敢再多问许道,只是闭上了眼睛,蜷缩着身子,艰难点头说:“谢、谢谢道长……大哥哥。” 车厢之中,得到丫鬟的同意,许道拊掌回到:“可。” 尚未入炼气时,许道曾得过一方秘法——采生割折,其中有术,能以猴皮狗皮蒙在孩童身上,养成猴孩狗孩。 此术虽残暴,但改换用途,正好也能用来救治眼前遭到妖物啃食的丫鬟。 不多时。 许道待在车厢中,准备妥当,便开始按着记忆中的秘法医治小丫鬟。其中些许药物并不复杂,他曾在观中配置过,并且作为伤药留在洞府中,如今下山离观,自是全部都带在了身上。 换皮的第一步,便是彻底的清创,需要剔去坏肉,刺激具有生机的皮肉部位。 许道先是持刀,一点一点的剜下女孩头上绽开的皮肉,然后以真气输入其体内,为其拔毒止血。 原本因为狐妖唾液中的毒性,小丫鬟的伤口发麻,丝毫感受不到痛苦,但现在许道的一番处置下来,她慢慢的就恢复了知觉,顿时痛楚入脑。 “啊!”马车中立刻响起女孩的阵阵惊叫,此起彼伏,痛苦疯狂,令马车四周的镖师纷纷惊惧。 约莫半刻钟,丫鬟九儿方才像是叫累了,声音嘶哑,变得有气无力起来。但是立刻的,马车中又响起了小狐妖的尖叫声。 “啾!!!”其同样的痛苦疯狂,声色中还透露出绝望,一如之前同样在车中尖叫的其母——野狐女。 镖师们听着这动静,都开始怀疑许道是否真的在医治小丫鬟。 不少人在心中嘀咕到:“好个妖道!本以为这厮不近女色,看来比那吕道人玩的还要开!” 但是他们不敢,也没有心思上去探究实情,纷纷都埋头做事,抓紧时间进行着休整。 车队中,此起彼伏的哭嚎声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彻底的消停下来。 许道按着记忆中的口诀,从狐妖的头顶上割下一大块狐皮,修修剪剪的,终于妥帖的蒙在了小丫鬟的伤口上。 一番活计做下来,他也是感觉身心疲倦。若非这几日刚好在吕道人的肉身上动过刀子,有了点经验,只怕他要费的精力还会增加不少。 不过好歹是按着记忆中的法子处理完毕,无甚差错,但小丫鬟能否活下来,也只能看其自身的造化了。 咯噔一声响。 马车车厢被许道打开,内里立刻传出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令望过来的镖师们心底里都发悚。 他手上提着一具血淋淋的狐尸,走到了火堆前,直接扔进了火中。火舌舔起,狐尸上的皮毛焦灼,立刻散发出一股浓浓臭味。 有镖师借着火光,偷偷望进了马车里面。 只见中在火光的辉映中,小丫鬟昏死在车内,侧脸上有着一道蜈蚣般的伤口,分外刺眼。 其光滑的脊背露出,浑身血污,头顶上生着簇簇白毛,还有两只狐耳僵直的竖起,分外诡异。 哐!那镖师手中的竹筒掉下,当即失声的叫出:“妖、妖怪!” 许道站在火堆前,他听见声,往车中瞥了几眼,目中露出一丝玩味…… 第一百二十五章 狐耳童子 四五十人的车队继续艰难的在前往舍诏的路上前进着。 丫鬟九儿的事情虽然令人心头蒙上一层阴影,但终归只是路上的一个小插曲。 有着镖师引路,再加上许道事先就将蚍蜉虫群散播在四周,仅仅伤了数人,车队便还算安稳的通过了鹰愁涧。 其间许道捉下了镖师口中的怪鸟,仔细检查一番,他发现怪鸟只是具备点妖气的凶兽,算不得炼气妖怪。 但因为这些鹰鸟能飞,具有利爪,目力极强,能轻易的穿透迷雾巡捕猎物,对凡人车队来说是一大害! 不过对于许道来说,些许怪鸟也就仅此罢了。 嘎吱、嘎吱! 马车日复一日的在山野中行走,轮子不停的发出响声。 一路上风吹雨打的,不说人,即便是马车也是磨损严重,不堪重负。 等到了舍诏之后,车队若是还想靠着这些马车返回,必须要将其好生修缮一番,否则半路上就有散架的可能。 但这些人还有没有机会踏上返程的机会,还要另说。 在整个车队中,除了正中央的马车之外,其余位置都异常压抑,镖师们个个抱紧怀中刀刃,脸色阴沉不已。 前些日子通过鹰愁涧时,车队中无一人死亡,非常令镖师们欣喜。 但谁知接下来日子,路上屡屡出现瘴气、猛兽,更有剧毒的蛇虫出没,着实令他们折损了不少人。 而许道坐镇在车队中,虽然护着众人,但他又不是车队的保姆,自然也就不会时时刻刻的看着车队中的每一个人。 除了夜里宿营之外,其余的时候,砍柴取水、赶路探路,处处都存在着不小的风险。 镖师们私下里估摸,等到达舍诏之后,他们能否活下三十个人都是一个问题。 即便是其中经验老道的镖师,对此也都是担忧不已,不时便可听见他们暗骂:“措鸟!这条路怎的越来越难走了,前几年都不是这样。” 几乎所有的镖师,脸上都挂着大大的悔意,若是当初能改,他们绝不会选择走上这条不归路。 可眼下都已经走过了鹰愁涧,已经算是舍诏的地界,他们只要再多撑一段时间,就可到达舍诏,大发横财。 并且即便许道现在放他们一马,也没一个人敢离开队伍。 在整个车队中,唯二没感觉到压抑的,便是中央马车的许道和丫鬟九儿。 许道是有实力在,不甚畏惧路上的豺狼虎豹,且眼下彻底离开白骨观的地界,他心中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同时许道已经从不同的镖师口中,套出了一条通往舍诏的稳妥路线,即便是车队的人都死光,他也不担心自己会迷了路。 严格说来,这一路上的危险和在黑山中的相比,还算是小儿科。只是这里毕竟是陌生地界,他得继续悠着点。 至于丫鬟九儿,则是尚处于昏睡之中,已经三日之久。若非许道给她喂过血蜜水,此女即便不暴毙,也会因为饥渴而死。 好在经过这些时日的休养,丫鬟身上的高热已经退去,气机平稳,算是度过了鬼门关,很快就会醒过来。 马车中。 许道照常盘坐在一方草编的蒲团上,他的身子随着车厢一晃一晃,显得颇具韵律。 路上无事所做,许道虽然不好吐纳灵气,但可以打磨法力,眼下也是在修行。 当他沉浸在修行中时,躺在床榻上的小丫鬟突然动了动手指,其喉头吞咽,眼皮颤动,终究是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醒来后,小丫鬟眼神恍惚的望着车顶,许久后,她的脸上方才出现惊恐之色,蜷缩着身子,将自己紧紧地抱了起来。 这时她又突然发现自己浑身无物,衣不着缕,令其一时之间再次处于痴愣之中。 许道再给小丫鬟换皮医治成功之后,并没有直接将她赶下马车,而是一直安放在身边。对方之前的那身衣服早已经血臭,自然就被他一把剥下,扔出了车外。 但他也懒得再给对方穿上衣物,于是干脆一直让对方裸着。 不过无论是在剥下小丫鬟衣物时,还是这几日以来,许道都留了心,没有打开过车门,杜绝了对方的身子被其他人瞧见的可能。 小丫鬟懵了许久,直到她的耳边响起声音,才再次惊醒过来。 “醒了就坐起来。”是个清冷的声音,正是许道。 早在小丫鬟苏醒的那一刹那,许道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他没有立刻出声,多给对方一点反应的时间罢了。 不等小丫鬟应声,许道便掏出了一物,劈头盖脸的往她砸去。丫鬟被砸中,摸了摸才发现是一身衣服。 这时九儿已经彻底清醒,同时也记起了前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她低垂下目光,辨认出怀中的衣物像是套道袍,灰褐色。 九儿没有立刻穿上衣服,而是先爬起身,抱着衣服跪坐在床榻上,朝许道伏身,她沙哑又恭敬的说:“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许道听见,侧过脸打量起九儿光滑的脊背,只是点了点头,淡淡的说:“先穿上衣服。” 听见许道的吩咐,小丫鬟嗯了下,便开始沉默的穿戴怀中的衣物。 初次在陌生男子面前穿衣,她的举止颇为拘谨。但更令她动作迟缓的,是她伸手一摸,在自己的脑后、头顶上摸到了不应该有的东西。 当即,下丫鬟的动作便僵住,眼里再次出现惊恐,迟迟不敢动弹。这时旁边有一面银镜伸出,递给了她。 小丫鬟下意识的持过镜子,通过光滑的镜面,清晰的在上面看见了她如今的模样。 白毛,狐耳,泛红的眼珠子,绝不类常人! 若非镜中人的五官令她十分熟悉,小丫鬟绝不可能辨认出来这就是自己,其眼里的恐惧迅速的攀升,充斥脑中。 她惊惧的张开小口,望向许道,无助又惶恐的说:“镜子,镜中有妖怪!” “不,镜中人是你。” 旁边再次响起清冷的声音。 许道上下打量着她,眼里带着丝丝异色,又出声说: “现在起,你先在我身边,当我童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妖童苏玖 小丫鬟姓苏,原名“苏玖”,因其在家族中子弟排行第九,便被取了“玖儿”的名字,也带有长长久久的美好祝福。 但可惜的是,父兄死后,苏玖便没了依靠,只能进少镖头的家中当个小丫鬟,也就从“玖儿”变成了“九儿”,迄今为止还不足三个月。 得知这些,许道令苏玖改回了原名,不过口头上还是玖儿、玖儿的称呼。 苏玖在醒来后,整个人变得异常的沉默,平日里轻易不说一句话,只是抱着双腿,蹲在马车的一角发呆,除此之外就是走下车厢,替许道鞍前马后。 每次离开马车时,苏玖都会在头顶上缠上头巾,尽量的将狐耳、白毛遮住,但是头上的异样好掩饰,脸上的异样却是难以遮掩。 每当她低头行走在车队中时,四周的镖师有意无意都会将目光投向她,并盯着她泛红的眼珠子,神色各异。 这并非车队的镖师对苏玖存在恐惧。 在得知苏玖是被许道用换皮秘术救活,并不是变成了妖怪之后,镖师们渐渐都放下了担忧。 就算他们放不下,和一路上的豺狼虎豹、妖物精怪相比,小小的苏玖儿也就不怎么令人恐惧了。 镖师们之所以会屡屡偷瞥苏玖,实在是许道的医治太过成功! 苏玖的头上虽然蒙着一层狐狸皮,但不知是不是许道故意的缘故,换皮丝毫没有让她显得惊悚,反而增添了丝丝异类风情。 特别是当苏玖侧脸上的疤痕日渐消退,小脸蛋却越来越妖艳时,偷瞥、觊觎她的目光也就越来越多。 如此目光令苏玖心中十分害怕,有几次她路过几个镖师时,还听人谈论到:“还是道长有手段,剥了皮的人都能救活,并且还造出个这种玩意儿出来。” “若是卖到那些富贵人家手里,不知能换回多少钱粮……” 但苏玖在车队中举目无亲的,许道对她也冷淡,只能将这些藏在心中,佯装不知,就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众人古怪的目光、从来没有听见众人不怀好意的议论一般。 甚至几次碰见以前相熟的镖师,苏玖还会怯生生的喊对方几声叔父,得到对方假心假意的笑声。 而这些,许道其实全都看在了眼里,只是懒得插手罢了。 随着车队一轮子、一轮子的往前滚动。 众人距离舍诏部落也越来越近。并且越往前走,车队的人员虽然还会时不时的折损,但死掉的人总归是越来越少。 这日,当走出某座苍青色的山头,踏上一片荒原后,整个车队的气氛都活络起来,镖师们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 因为过了这片草地,前方百里远有个三面环山的地界。此地便是舍诏部族的居住点,其上筑有城寨,也是方圆千里内,山民、野人、商人们的交易点。 此地西通草原高地,北接乌夏江水,水道有时可通往吴国的内境,南面又是背靠十万大山,山中精怪横行,山货、药材数不胜数。 车队千里迢迢、兜兜转转的来到这里,等进入山市中将货物一卖,便可收获大量的皮毛、丝绸、药材、牛羊等,到时候江水化开,顺江而下,他们还可往吴国的内地走上一番。 如此一个来回,车队中所有人都会身家暴涨,钱财大发。 更令镖师们激动的是,他们运来的货物还是舍诏眼下正缺的,靠着这批货物,他们能接触到舍诏的头人,有机会得到操蛇控蛊的秘术。 这也是车队的少镖头,能组建车队的一大因素。 因为少镖头自称自己的叔父就在舍诏中修道,会操蛇控蛊之术,等到达舍诏,他有把握入赘舍诏中,学得巫术。 到时候他们再返回郡城,报仇雪恨、富贵一生统统都不是问题,更有延年益寿、求仙学道的机会。 如此内情,镖师们并没有主动的告知许道,甚至都没有对任何一个外人透露过。 但他们当中不可能每一个都是守口如瓶的。 苏玖原先在车队中当丫鬟时,便从几人口中得知了这点。而在许道救活她的第二天,苏玖就老老实实的将车队情况全都说了出来。 近来半个多月的路程里,许道之所以留着车队镖师,一方面是在用众人引路挡灾,另一方面也在等镖师们将此事告知给他。 但不知怎的,近三十人的车队,没有一个人向他透露。 现在隔日就可到达舍诏的山城,许道自忖等待的时间足够久,给足了机会,也是时候该处置一番车队的人员。 他虽然没有暴露过自己白骨观的身份,甚至还让镖师们误以为他是舍诏的道人。 但身为一个修行人,眼下时节离开白骨观的地界,让他人知道了终究是个隐患。 毕竟一两个人倒还罢了,多半没什么,但整个车队可不同,许更何况车队还会返回白骨观地界。 因此当到达草地后,许道盘坐在中央的马车上,夜里睁开了眼睛。 此时天色漆黑,走出山林后不再有雾气弥漫,但空中的月光昏暗,勉强能伸手看见手掌。 童子苏玖正抱着腿,蜷缩在马车的一角,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 因为是在马车中,苏玖没有包头,两只狐耳竖起在头顶上,显示她并没有在睡觉。 许道望着眼前这一幕,微眯眼睛。 若说之前医治苏玖时,他存的心思可能只是救治一下这个可怜的小丫鬟,但随后收了对方作童子,其心思却是不纯了。 皆因成功给苏玖换上狐狸皮后,许道在对方的身上察觉到了妖气的存在。最开始他还以为只是狐狸皮上的妖气未散,但时间一久,他就意识到并非如此。 打量着蜷缩的苏玖,许道突出声: “隔几日便要到达舍诏,车队即将解散,你就不想做些什么?” 听见话声,苏玖立刻抬起了头颅,她转过脸,淡红色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许道。 许道笑吟吟的,直接说,“就不想报复那些欺骗你、欺凌你,害你沦落至此的人么?” 一语双关,许道的话不仅指她外出取水一事,也指车队众人带上她的目的。 霎时间,苏玖的双目就通红起来,并非是要流下泪,而是快要渗出血。 许道打量着,眼里异色再现,他心道: “果真是受了狐狸皮的影响,染上妖气,开始妖化,连性子都发生了改变……只是不知那吕道人能长出黑驴蹄子,会不会也是这种原因?” 不少念头在许道脑中浮动,令他深觉苏玖换皮一事,值得仔细琢磨琢磨。 不过他脸上没有表现出分毫,只是拊掌轻拍,唤出一股蚍蜉,令其飞到苏玖的身边,并为之轻轻打开了车门。 许道微阖上了眼帘,不再说一个字。 原是小小狐耳童子的苏玖,其目中的红光再也抑制不住,她狐耳竖起,凶厉之色在眼中疯狂闪烁。 呲!一根根利爪刺破她十指,生长了出来,其匍匐在车厢中,股间更是鼓起,臀后像是支棱起了什么。 察觉到这一幕,许道忍不住又睁开了眼睛,但车厢中有灰白的身影一闪而过,就只剩他一人。 许道目中惊疑: “仅仅是一张未成气候的妖狐皮,就能有这个效果?” 刺啦!几乎是下一刻,营地中就响起了血肉割破的声音……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人一驴 翌日,天色蒙蒙亮,金灿灿的日光从东边洒下,落在荒原之上,将枯黄的野草涂成金色,分外妖艳。 车队所在的营地格外安静,毫无杂声,只有熄灭没多久的篝火幽幽的飘出青烟,然后被风给吹散了。 营地的人马好似都已经离开,但不知怎的,车辆、帐篷都还留在原地,显得有些诡异。 吱呀一声响,一辆马车的车厢突地被打开,从内里躬身钻出一个年轻人来。 年轻人正是许道,他穿着青衫,两手空空的,气质清新而从容,就好像一个出门游学的富家公子哥。 许道站在马车架子上没有跳下,只见他用剑柄磕了磕车架,叮当一声铜铃响,营地中的一匹毛驴就被赶了出来,驱使到车架边上。 “呃、咦呃!”毛驴睡眼惺忪的,张开驴嘴,打了个大大的响鼻,然后不耐烦的抖着肥肚子,示意车架上的人赶紧坐上来。 这时还有一人站在毛驴的身侧,躬身拱手说:“请老爷上驴。” 此人身穿羊毛皮袄,年纪颇大,脸上沟壑纵横,怀中抱着一把长刀,神色坚毅,一看就是位老刀客了,在刀口子上舔血多年。 但他站在许道的跟前,面上恭敬至极,丝毫怠慢都不敢有,眼底里满满的都是敬畏。 许道瞧见此人牵驴走过来,也没有拿大,他站在车架上朝对方拱手,口中说:“劳烦沙叔了。” 话说完,许道才跳上了驴背,摇摇晃晃的坐在上面。 刚坐好,他身后的车厢中又躬身钻出来了一个小狐娘,正是苏玖。 苏玖一手抱着柄铁剑,一手摆弄着自己头顶上的头巾,想要将自己顶上的狐耳给遮住,但是一只手难以系好。 姓沙的老刀客瞥见眼前一幕,浑然当做没瞧见似的,他目不斜视的,丝毫不敢露出嘲弄,反而眼神里还带着后怕。 这实在是昨天夜的一幕吓到老刀客了,令他内心发悚,不敢对许道、苏玖两人有丝毫的不恭敬。 昨日夜深人静,车队的众人都以为就要结束旅程了,心情愉快,睡得香甜。 但谁知夜一深沉,营地内就有指甲哗啦的声音响起,渐渐引起守夜镖师的注意。 等到镖师们反应过来,循声探查,却见小狐娘苏玖匍匐在营帐中,双耳竖起,目色血红,爪牙上带着鲜红血迹,已经咬死、刨死了数个曾逼迫她取水的镖师。 猝不及防的,营地中立刻响起锣鼓声,群情激奋,刀客也就惊醒过来。他醒来后,看见营中混乱的场景,睡意全无。 原本不过是个小丫鬟的苏玖,在刀客眼中就像之前被打杀的野狐女一般,其凶性大发,口中狐鸣嘶叫,一个又一个的结果着车队的镖师。 更令刀客恐惧的是,场上除了苏玖之外,还飞窜着一只只狰狞的怪虫。怪虫不仅封锁车队四周,每当有镖师想要齐手砍杀苏玖时,都会被怪虫挡下。 这是因为苏玖的肉身虽然出现了妖变,长出利爪獠牙,但其实力也就比普通猛兽强点,算不得炼气级别的妖物。 若是没有蚍蜉相助,苏玖顶多强杀个二三人,便会被镖师们围住砍死。 霎时间,刀客便知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并强自忍住出手的念头。 后来营地中哭声震天,一个个镖师都口呼许道出手,而许道所在的马车却毫无动静时,刀客心肝直颤,也以为自己也难逃一死。 但令他感觉庆幸的是,苏玖最终只是望了他一眼,没有朝着他出手。 等到苏玖再停下时,偌大的营地中就只剩下三人一驴,仅仅四个活口存在,其他的全都没了声息。 沙姓刀客便是其中一个,大晚上的,他虽然没有被吓死,但也是肝胆具丧,吓了个半死。 好在许道最后唤过刀客,简单安慰他几句,并且收了刀客做随从,以安其心。 话说车队中人,一个个都非善人,少有几个心善的也已经死在了半道上。 而沙姓刀客的身上自然也带着一股子的血腥味,甚至比其他的镖师还浓,但他毕竟未曾图谋过许道,反而还和许道交好。 许道不清缘由,也就不会滥杀无辜。即便当夜苏玖不留对方,许道也会留刀客一命。 并且眼下就要达到舍诏部族,许道自忖可能还需要有人帮忙处理杂事,正好雇了对方,给足银两,也算是全了两人一路上的交情。 一夜过去。 几人所在的营地内还有浓浓的血腥味。 刀客闻见,他的面色虽然如常,但是双腿却又暗自的发起抖。 反倒是昨夜屠戮近三十条性命的苏玖儿,其举止平常,又恢复成了女孩的模样,仅仅较之以前沉默了一些。 不过老刀客总感觉小丫鬟苏玖的目光冰冷的很,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他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袄,突听许道吩咐说:“走罢。” “诺!”刀客连忙张口应了声。 他抖了抖手里的绳索,轻咳一声作出示意,提醒还站在车架上的苏玖,然后才躬着腰,牵着驴往前走去。 许道坐在毛驴背上,望着东边上升的日头,舒服的微眯起了眼睛,他的身子一晃一晃的,好个悠闲模样。 而小狐娘苏玖终于放弃了系好缠头,她怀中抱着一柄铁剑,半只狐耳露出,连忙低着头从车架上跳下,踉跄的跟在驴子身边。 叮铃铃!铜铃儿声音响起。 三人一驴走出了营地,身上的血腥味儿被风一吹,暂时消失得干净。 只是他们身后的营地还躺着着满地的尸首,腥气大盛。 不过到不了晚上,荒野上的野狼、秃鹫等物就会循味而来,将现场打扫干净。 就算此刻有人撞见,也只会以为这是一个遭了盗匪的车队,无甚出奇的。 因为在苏玖报仇时,南柯蚍蜉见血而喜,许道没让它们吞吃人肉,便将车队的马匹统统喂给了蚍蜉,顺便又将货物装进了蚍蜉幡,洗劫一空。 而这也导致直到出发之后,许道方才想起除他之外的两人,刀客和苏玖都是在用脚在走路。 于是三人一驴没能在当天就赶到舍诏,只能继续在野外露宿。 好在路途也不算太远,没了财货拖累,他们用脚走路,明日也就能到达。 第一百二十八章 舍诏鬼市 许道出走时,白骨观的地界尚且是初春景象,乍暖还寒。 如今一月过去,来到舍诏的地界,天气已经是彻底的回暖,且因为隔着重重山脉的缘故,舍诏这边的气候更加闷热潮湿。 骑驴走在荒原中,许道穿上了青衫单衣,衣带飘飘,显得颇为风流倜傥。 三人一驴在荒原上度过一晚上后,第二天傍晚时分,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到了舍诏山城跟前。 因为附近靠近舍诏部族,且是方圆千里内的一处贸易地点,一路上他们碰见了不少商队车队之流。 虽然许道三人看上去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完全一副无甚实力的模样,但正因为如此,反而没几个商队敢打他们的注意。 须知舍诏山城毗邻十万大山,无论是从山里面走出来的,还是从西边大老远赶过来的,全都不是好惹的对象。 借着稀薄的日光,许道骑在毛驴上,仰头看着出现在眼中的一座高山,吁了口气,说:“终于到了。” 牵驴的刀客和抱剑的苏玖听见,眼中也纷纷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虽然两人一路上没有说出半句叫苦的话,但他们各自也是腰腿酸痛,脚底发麻。 特别是小狐娘苏玖,若非她换了狐皮,身上不知为何发生了妖变,否则以她原本的身子骨,多半就要废掉。 一队队牛马出现在三人的视线中,正挤在他们的前方轮流过河,其中除了平原地区可见的牛马之外,还有高地长毛的牦牛,一群一群被牧民驱赶着,乱哄哄的踩上凌空铁索桥,往河对岸的高山走去。 刀客瞧见许道望着舍诏的山城发怔,出声解释说: “这舍诏部听闻最开始并非是一个族群,而是山里大大小小的部落,几十上百股……后来国主打江山时立下了六诏部,这才形成了眼前的舍诏部族。” “眼前的山城就是那时凿出来的,这山名为‘舍山’,河面上铺就的木头都是几百年的妖木,浸了桐油,烤了漆,两岸铁索的索环都有人头大小。听说是国主打下这一片地界后,收拢了所有的铁器才铸就出来,否则过河进山都要靠船只……” 许道听着身边的刀客介绍,见对方说的如此详细,特别是有关舍诏立族一事,远比他在白骨观中打听的要清楚,不由露出了诧异的目光。 结合起对方行走坐卧之间的举止动作,再加上那身上一股子铁血味道,许道不由的猜测刀客原先的身份是军伍中人。 但沙姓刀客只是个凡人,就算对方有些往事、身份,也都不被许道放在心上。他稍微打量了几眼就收回目光,踢踢驴肚子,只是吩咐到:“过河罢。” “是,老爷。”刀客听见,连忙扯着驴子往前走。 一旁张头四顾的童子苏玖也抱着铁剑,赶紧的跟上。 踏上过河的铁索桥,许道发现老刀客说的不假,两旁的铁索长达三四百丈,颗颗铁环都是成年人头大小,上面还篆刻着骷髅、鬼脸等图案。 他虽然瞧不出什么端倪,但二三百年下来,此桥铁索饱经风霜却毫无锈迹,并不住的散发出一种闷闷坚硬的黑光,明显就不是凡物。 还有脚下的桥面,人马车轮走在上面,都宛如走在实地上一般,丝毫不会摇晃,且铁索桥宽十丈余,就算是十几辆马车并行也不是问题。 如此的桥梁和材质,非是普通人力能够搭建出来,多半确如老刀客所说,是吴国的国主在打江山时用大军建成的。 桥上来往的车马不少,不少牧民直接赶着牛马走在桥上,丝毫不担心牛马会掉下。 许道骑驴混杂在其中,他抬眼跳过两旁的铁索,看向底下的江水。 遥遥望去,底部的河道宛如是从群山中劈出,除了方圆几里靠着荒原高地,比较平坦之外,其余地方的两岸都是岩壁,怪石林立,山林茫茫。 其江名叫乌夏江,是从十万大山深处流经而来,可通往吴国的内地,但因江段大多都湍急过甚,底部还有数不清的暗礁危石,甚至有不少的妖物出没。 别说从内地逆流而上,来到这舍诏山城了,便是想从山城这里顺流而下,也只能等高山雪水化开的时节,河水暴涨才有可能。 且舍诏此地有习俗,每每江面可通行时,都必须先祭祀江河水神,然后方才可以筑船,顺着江水而下。 这也就导致舍诏这地方出去可以,进来却是艰难,不是走山路,就是从高地绕路,外界的货物在这里十分抢手。 不过以上困难多是对凡人而言,于修行有成的道人却是不大相同。 许道望着河面,突见到有赤足苗衣的人行走在江水之上,然后纵身飞跃上两岸的河道,如履平地的登上了舍山。 再抬头望向高大的舍山,其山古怪,内里中空,宛如一座好生生的高山被江水从中间冲掉大半,然后剩下的又被挖空,铸就起层层楼阁、竹寨。 “果真不是一般的凡人部族,听闻单单此山的内部,便有十万人居住,再算上山脚等地的,数目应是达到了十几、几十万。” “此非是一寨,而是一城,难怪被叫做‘山城’。” 许道心中计较着,又暗道: “且按眼前的模样来看,山城中除了凡人的交易集市之外,应如打听得知的那般,其山上确有‘鬼市’。” 鬼市者,非为白骨观独有,而是供修行人交易的集市,另有坊市等别呼。 当下,许道望着眼前高大的舍诏山城,特别是其上被云雾笼罩而不见的山顶,心神一振。 他之所以不远千里的跑来此地,除了因为此地远离白骨观,是一座大城,合适他避祸之外。 也是因为这里的鬼市对外开放,能供山野散修、甚至是山中妖物交易,而不似白骨观中的鬼市一般,只供门下弟子使用。 且其中人员众多,鱼龙混杂,许道混在当中不仅更能掩饰身份,也有贩卖灵物,购置灵丹妙药的机会。 当然了,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那便是白骨观内的消息闭塞,特别是有关修行界的消息,许道除了具体知道这里有一处鬼市外,再不知何地还有鬼市。 若是不先来这里打听一二,他出了白骨观,就完全不知该先往何处而去。 “先在此地落落脚,打听打听消息,等开了眼界,也就不愁去处。”许道在心中安慰自己到。 紧接着,他又暗自摇头: “虽说这舍诏部族多半也如白骨观一般,会被妖魔占据着……但天下虽大,焉知何处不如此?” 摩挲着腰间的敛息玉钩,他心中计较起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桑林习俗 舍诏山城除了地势险峻,建筑独特之外,城内的设施倒是和其他城县并无不同,当中有茶馆、有酒肆,还有铁匠铺、粮油铺子等,因舍诏族人喜爱烟叶,城中还有专门的烟叶馆子。 整个山城热热闹闹的,车马如龙,且人员混杂,苗衣的、长衫的、皮袄的,男女老少不一而足,远比许道此前见过的任一县城都要繁华。 初来乍到,许道并没有贸然的亲身接触舍诏部族中人,他带着刀客和苏玖两人,装成一伙寻常的旅客,找了个旅馆落脚。 所找的旅馆画风清奇,居然是靠着一株百年老木,夹在崖壁间叠叠修了五层楼屋,因为视野宽阔,居高临下的,过夜的费用也不低。 好在许道不用为金银发愁,直接就开了三间屋子。 当天夜里,一等旅馆内外的声响变小,他所在房屋的窗格就动弹,一股蚍蜉悄悄的从客房中飞了出来。 此正是许道做好准备之后,驾驭蛊虫出游,准备夜里探索一下舍诏山城。 沙沙!蚍蜉钻出旅店后,当即振翅而飞,游荡在舍诏山城的夜空中。 沿着旅店所在的街道,许道肆意的游荡起来。山城颇大,他飞腾了大半时辰也才逛完小半圈,其中瞧见不少舍诏族人的生活景象。 话说这舍诏部族虽然也是一方修行势力,但此族明显和白骨观不一样,并非整个部族都是修行者,当中以凡人居多。 起码许道游走了一路,所见人等都只是凡人,并没有瞧见有修为的人。 等他粗略的逛完大半个山城,方才在几处楼寨中瞧见了身着苗衣的修行中人,且都是不入流的胎息道童。 许道没有直接接触,他结合起眼前的山城虽然热闹,但是城内并无有多少灵气存在的样子,心中思索到: “看来舍诏山城应有内城、外城之分,眼前山城不过是普通凡人的居所,真正的舍诏族人多半住在山顶上。” 夜空中,许道的视线上移,落在了整日被云雾笼罩的舍山山顶。 此山高千百丈,陡峭而宽大,寻常人单是从山脚攀爬至山顶,便需要一两日的功夫,但在山顶云雾中有长廊延伸而出,穿透了重重的林木,直接垂在山城中。 长廊有柱,落在月光底下,两侧挂着彩带鼓动,宛如巨大彩鳞长蛇盘踞在舍山上一般,其鳞片簌簌而动。 不必多想,传闻中的舍诏鬼市,以及舍诏的修行者多半就在云雾之中。 许道驾驭着蚍蜉,陡地就振翼飞窜,准备往上探一探。 眼下才进山城,且他一路上收敛着行踪和气息,应是没人注意到他。 并且许道此刻也是身外化身出行,若是发现不对劲,此处妖魔横行,他可瞬间阴神返回,再次赶紧的出逃。 虽是夜探舍诏,但舍山的云中有梯子般的长廊蜿蜒而下,明显就有给人引路的意思。 许道自忖他没甚不好的意图,也无人认识他,便没有藏头藏尾的往上飞,而是直接落在长廊中,正大光明的往上走,免得反倒被人误解。 等远离人烟,飞入山顶云雾中后,许道立刻就在云雾中感应到了丝丝灵气的存在,同时他飞行在长廊上,感觉四周还传来了一种压迫感。 蚍蜉振翅着,每往上拔升一丈,其所要耗费的力度就更多,宛如背上压着重担一般。 一边飞着,许道心中一边暗想:“此地当真有阵法存在。” 但他也没有傻乎乎的去承受四周的压力,而是直接真气动弹,运转法术护住了蚍蜉。 慢慢的,许道的目中开始有人影出现,对方走在长廊上,脚步沉重,气喘如牛,显然颇为难受。 “凡人?”许道打量着,目中露出诧异的目光。 等他继续往上飞行一段时间,发现长廊前头的人更多,个个都是精壮的男子,空着手,闷头咬牙往上攀登着。 许道驾驭着蛊虫,缓慢从这些人身旁穿行而过,并无一个人注意到他。正当他心中纳闷时,突有笑声从他身后传来。 “道友可是在为门下女童挑选夫婿,考虑考虑贫道如何?” 许道循声望去,瞧见身后百步远的处有一壮汉飞奔而来,对方筋肉发达,身上穿着件织金带银的绸缎道袍,大跨步间坦胸露颈的,显得颇为壮实。 此声一响起,许道身旁的几个凡人惊醒过来,发觉了身旁许道的存在。 “是蛊虫!” “虫师!”“仙长!”几声惊呼响起。 许道没搭理四周的凡人,他望着奔来的壮汉道士,心中略微计较,阴神直接在虫群中显现出一道模糊的人影。 许道并未搪塞掩饰,而是直接开口说:“非也,某家并非舍诏中人,仅仅一介山野散修,初来乍到有些诧异罢了。” “原来如此!是贫道唐突了。”前头的壮汉发出恍然的声音,他惊讶说到:“道友这蛊虫看上去不凡,可比一般的舍诏虫师要厉害。” 话说完,壮汉道士又拱手道:“相逢即是有缘,既然道友是初来,不如贫道为道友带带路如何?” 许道凝视着对方,发觉对方身上气血纠缠,红光扑地,是个修行武道的道士,其气血近三丈高,修为赫然是炼体后期。 而在壮汉道士看来,许道身上的灵光浓郁,同样也是接近三丈,是个炼气后期的道徒,不可小觑。 眼下两人无仇无怨,且壮汉道士还主动释放出善意,许道略微沉吟,便朝着对人一揖,说:“恭敬不如从命,劳烦道友了。” “哈哈哈!无事、无事!道友随我来即可,前头还有点距离,我顺便给道友介绍介绍。” 壮汉道士嗡声答着,他掠过了许道,继续往上飞奔而去。 许道听见,体内法力一动,神行术用上,顿时追在壮汉身边,同其并驾而驱的往山顶上奔去。 长廊上苦苦登山的凡人望见了,目中满是艳羡之色。 一路走着,许道从壮汉道士口中得知前方正是舍诏鬼市,同时也知晓长廊上为何会有凡人在苦苦行走。 原来是春日时分,三月三将至,舍诏族内有桑林野合的习俗。 这些凡人便是想登入内城中,得一舍诏巫女的青睐,然后入赘寨中学得术法。 第一百三十章 挑夫选亲 沿着长廊一直向上,许道沿途又瞅见的很多登山的凡人,其中不少人都已经昏死在道旁,但是手足却还做着登山的动作。 壮汉道士瞅见,口中轻飘飘的说:“这些个凡人,一旦成功的登上山顶,即便没被舍诏的女子瞧中,也能在山上当个杂役。此虽不是登天之梯,但也是少有的寻仙路径了。” 他话说完,不经意似的问:“不知道友师承何处,师门可是这舍诏的亲戚?” 许道听见,心中念头微转,回答到:“某家山野散修,谈不上门派。家师虽有养蛊的手段,但和舍诏部族似乎无甚关系。” 说完这番话,许道瞧见壮汉道士面无变色,也不知对方心里在如何作想。 壮汉道士哈哈笑起,指着自己说:“贫道亦是散修道人一个。” 此人复指向阶梯上昏死的凡人,口中说: “我等求仙学道,先是被考验数年甚至十年,师父才会真的赐下法门,而后端茶递水、挨打挨骂又是数年……等到功法小成,却又受制于师门传承,前路迷茫,须得四处寻觅机缘才有突破的机会。” “而这些凡人登山虽难,但一上高山,只要资质容貌不错,便可得到舍诏女子的青睐,直接入赘舍诏部族,说起来可比咱们这些散修轻松多了,要是当初……” 听着道士的感叹,许道心中不以为意。 并非他自幼就在道门中修行,不知道法难得、千金难购,而是他不信舍诏部族会如传言中那般的大方,将轻易的向入赘族中的男子敞开道法。 说到这里,许道抬眼望了下前方的迷障,心中轻叹。 眼下他才突破到炼气后期,有原道士赐下的三阴白骨叉,暂时不缺炼气期的法门,但是等到炼气圆满,筑基功法却是毫无着落。 甚至眼下他还不清楚筑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只知道筑基要种下灵根,修炼法体,但灵根和法体具体为何物,却是一无所知。 许道在心中暗暗想到:“不求能在这舍诏中得到筑基的法门,只求能清楚筑基究竟是甚,以及何处有高深的道门,可以让人寻仙访道……白骨观,实在是太过闭塞了!” 他心中琢磨着,突听旁边的壮汉道士又说:“咯!前面就是舍诏鬼市。” 两人已经登上舍山之顶,许道往前一瞧,目中顿时豁然开朗。 他眼前云雾低垂,目中出现了雕梁画栋、飞檐斗拱之属,其和山下的吊脚寨等建筑不同,更加汉化,更具备仙气。 其中往来的人员也多是华服、道袍,身上的灵机涌现,一派修行人的举止。 且和白骨观中不同,舍诏鬼市中的人员神色各异,其中有怡然者、有桀骜者、有死气沉沉者……并非如白骨观中般,个个都是脸色苍白、神情阴郁之辈。 如此形形色色,众多不同的修行人汇聚在一起,最起码许道在此打听消息,将是轻而易举的。 并且他还在鬼市内瞧见了丹房、符铺、茶馆一类的店铺存在,此又和白骨观中的鬼市不同,不全都是摆摊的,更加方便很多。 瞧着颇具烟火气息的鬼市景象,许道在心中暗想到:“和白骨观中的鬼市相比,这才是鬼市!或许应该叫‘山市’” 另一旁,壮汉道士同许道一起踏进鬼市中,此人没再继续寒暄,而是拱手便说:“鬼市已到,此地和凡间集市一般,有不可偷盗、不可斗法、不可杀人等规矩存在。” “道友可自行逛着,多了解了解,贫道还有要紧事儿要去做,就先告辞了。” “道友且先忙。”许道连忙出声回到,他的阴神在虫群中半显形,朝着对方作了一揖,以感谢此人一路上的介绍。 壮汉道士点头回答:“善。”然后便一甩袖袍,大步迈开,瞬间就走入人群中,似乎真有急事要去忙。 等此人走远了,许道方才想起两人连姓名都没有互通,更别说留下联系方式了。 “此人当真古道热肠,连姓名都不曾留下。” 他站在鬼市门口慨叹,一时半会儿没有动作。 附近有眼尖的苗衣道童瞧见,小步跑了上来,其中年纪有老有少,纷纷开口说:“道长可想了解坊市中最新的消息?” 许道听见,没有回答,他摇摇头,身形一闪,也往鬼市中踏去。 这些胎息境界的道童是舍诏安排在门口的,其有观察来往人员,同时引导外来人的作用。适才壮汉道士已经和许道说过,也一并介绍了下鬼市中的情况,免得他浪费钱财。 而许道眼下不急,有的是时间闲逛,再说他只是阴神前来,浑身上下没带上一块符钱,压根也无钱付导游费。 刚飘进鬼市中,许道的身形又一停,朝身后看去。 只见长廊的尽头,正有一凡人精疲力竭的登出,其汗出如浆,脸色煞白,引得不少人瞥看过去。 等这凡人看清眼前灯火通明、霍然清晰的景象,其目中恍惚,面上大喜,口中呼到:“我上来了!我上来了!” 旋即有莺莺燕燕的苗衣女道童走出,上前拉扯那凡人,带着他蹒跚而去,其口中还说:“好精壮的郎君!你上来了、上来了!” 还有凑在入口处却没有上前的苗衣女道童,她们看见许道再次驻足不前,居然笑吟吟的朝许道抛媚眼,大胆的说: “这位道长瞧着面生,今日也上来了,可要和我们一起下去下去,耍子耍子!” 也不知这些人是如何从阴神模糊的面孔上,瞧出许道面生的。许道听见她们的挑逗,心中哑然失笑。 “果真不像白骨观中那般森严,背靠着舍诏,这些胎息道童也敢调息炼气的道徒。” 话说舍诏内所谓桑林野合的习俗,便是这些未入炼气的女道童,会从登上鬼市的精壮凡人中挑选夫婿,结合成亲,各取好处。 而除了凡人之外,外来的炼气道徒自然也能和这些女道童结亲,且炼气道徒对于舍诏女子来说,诱惑力也更大一些。 只是道徒们会有道徒们的野合手段,多不会挑选调息境界的道童作为对象,但即便是如此,仅仅是风流几下,对道童层次的女子来说,也是大有好处。 心中失笑,许道按捺着心思,阴神飘忽向灯火通明的鬼市内里。 混在形形色色的修士当中,他望着四周灵光闪闪的物件,发现有草药、有丹丸、有符咒、有妖兽……甚至还有店铺招牌上写着“法器”二字,令他目中颇是期待。 一旦确定此地无太大的危险存在,许道便要携带符钱过来,在此大肆采购,好好休整一番。 第一百三十一章 修真百解 时间流逝,许道在舍诏山城中已经度过将近一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面,无论是白骨观方面,还是舍诏方面,都没有发生太大的波澜。甚至连此前的黑山一事,也是在鬼市少有流传。 许道暗自打听过,虽然能得到一些消息,但都是虚虚假假、令人难辨真假的消息,显然是有人在故意的遮掩。 二三十日下来,鬼市中倒也平稳,散修的人数成百上千,并没有太大的冲突出现,在明面上俨然还算是一方公正的坊市。 许道因此暂时定居在舍诏山城中,他用之前从车队中获取的货物,在山城内置办了一间临街的宅院,并开了一个小小的医药铺子,伪装作经营药材的生意,实际上则是他的一处潜修之地。 话说舍山的灵气虽然都被舍诏部族用阵法汇聚在了山顶,也就是鬼市之中,因此导致外山城并非是一方修行良地,灵气淡薄。 但是许道有过白骨观中的经历,自然是不愿再进入他人的瓮中。 即便鬼市中有灵气存在,还便于交易打听,但他仍担心变故一生,其自个就会被人瓮中捉鳖,难以逃脱,因此决计不肯直接住在舍山阵法中。 而待在外山城内,许道也并非彻底的掩饰修行人的身份,反而明里暗里的暴露了一些,让他减少掉很多麻烦。 不过许道明面上暴露,并非是炼气后期的仙道修为,而是炼体中期的武道修为。 借着敛息玉钩,他依仗着自己仙武同修的状况,编造了一个修炼阴神的“白道人”身份,又编造了一个修炼肉身的“吕道人”身份。 前者赴鬼市,厮混在修士当中;后者坐镇凡人中,一心潜修。 这样更能掩饰许道的行踪,即便有人通过蛛丝马迹,认出他的仙道修为是传承自白骨观,也绝难牵扯到他肉身之所在。 唯有小狐娘苏玖和沙姓刀客两人见过许道操控蛊虫,并知晓“吕道人”多半是假名,算是一个隐患。 但许道已经事先交代过两人,让两人不可对外透露自家身份,并通过一些手段钳制住了他们。 一旦苏玖或刀客距离许道太远,藏在两人头发中的蚍蜉立刻就会钻入他们的脑窍中,取掉他们的性命。 如此一来,许道就还算安稳的在舍诏山城中过活了下去。 他每日白天,打打坐,看看书,夜里则阴神出窍去鬼市中晃荡,日子极为安逸舒适,就好似白骨观中提心吊胆的经历,已经是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一样。 好在许道知晓这只是一种错觉,他绝不可贪图安逸,反而应该借着眼前难得的机会,尽可能的在此打探消息,收集资粮,定心修行。 一个月下来,他也已经熟悉了舍诏部族的大小势力。 果如老刀客入城之前所说的,这舍诏原本并非是一个部族,而是由山中大大小小的部落合流而成。 当下在舍诏部族当中,就有六条嫡脉在主事,此六脉明面上各有一筑基境界的修士在族中担任长老职务,并依据实力大小划分出了大长老至六长老六位。 但是其筑基的道士数目具体有多少,以及修为各是哪般,却又不是许道能在短时间内打听清楚的。 除此之外,许道在舍诏中最大的收获便是开阔了眼界,他已经较为清楚吴国修行势力的构成,再非之前两眼一抹黑的情况。 并且有关筑基一事,他也有了眉头。 ……………… 这日夜间。 吕家药铺的门面已关,宅院内里也已经处于安静之中。 嗖!突有蛊虫的细小的身形闪动,悄悄的钻入了药铺内的一间房中。 此正是许道阴神外出一番,驾驭着蛊虫飞了回来。 蚍蜉飞回,屋内盘坐着的许道肉身立刻就睁开双目,他伸手一抓,立刻从蚍蜉手中抓中一物,是缩小之后的蚍蜉幡。 持着小幡,许道手上轻轻挥动,便将房中的小股蚍蜉全都收进了幡子中,同时放大精神,借着阵法感应四周的情况。 虽然南柯蚍蜉貌不出众,寻常人不见蚁王,绝难认出此虫。但此虫毕竟从舍诏少族长手中得来,许道入了一趟鬼市,若是有人留心于他,还是有少许认出此虫的可能。 警惕数十息,住宅的四周依旧未有任何异动出现,许道呼出一口气,心神放松下来。 立刻的,他将注意力从外界收回,放到了手中幡子上,其伸手一翻,左手手中立刻出现了一本残破的皮纸书籍。 其通体暗黄色,书皮纸上还有不少虫蛀水浸的痕迹,且毫无灵光,看上去几近一方俗物。 在书籍的封面上,隐约可见金钩银划写了四个大字:《修真百解》。 此书并非是许道在鬼市中随便淘来,而是他花了大价钱,从小拍卖会中拍卖得来。 此等小拍卖会,鬼市中每过一旬便会举办一场,许道初来的头几天不懂,错过了一场,而后又经过一场,直到在第三场,他才在拍卖会上购得了最有可能满足他要求的东西。 “修真百解……”摸索着皮书,许道目光闪烁,再次检验了一番此物的真假。 此书据传是圣唐年间,各地道院中通行使用的书本,其上介绍、解释了修行道路上的百种困境,不分仙武。 而今圣唐破灭千年,世间只存宫观体系,曾经盛极一时的道院早就断了传承,各地分化,好在道院传承的书籍还有不少遗漏,散落在世间。 许道得到的这本,正是一介散修家中祖传,不得已拿到鬼市中进行拍卖的。 此书经过拍卖会的鉴定,以及许道私下请的人判断,应是千年前的原本,偶有缺页,但无有涂改。 捏着书本,许道心中轻轻慨叹了几下。 舍诏鬼市虽然不像白骨观中那般闭塞,其汇聚了方圆千里的修行中人,消息灵通,货物齐全,但有关修行法门一事,却也并非像许道先前想的那般轻易可得,甚至会临街出售。 其难得之程度,远远超过白骨观中。 因为没有道人会将自己修行的法门,轻易对外透露出去,更别说是临街贩卖,廉价出售了。 好似此前那个壮汉道士口中所说的,法不传六耳,师父传给弟子尚需要几年打磨、几年劳役,更何况外人乎? 舍诏方面对门下的修行手段和法术也是管控严格,不入赘舍诏,无一得窥一眼。 而许道此前能轻易得到各种法术口诀,实是他身在道门中,相比于散修占了大大的便宜。 “希望此书能为我解惑。” 怀揣着期待,许道将蚍蜉幡插在发髻中,低下头,翻开了皮书…… 第一百三十二章 种灵根 许道沉下心神,细细的阅读起来。 《修真百解》所用文字语言并不佶屈聱牙、艰深晦涩,而是以一问一答,较为直白的语句写在书页上面。 一颗颗文字映入许道的眼睛里面,在他脑海里面碰撞出火花。 “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以成真。” “胎息称道童,求道童子,蹒跚学步。炼气称道徒,习道学徒,初涉道理。筑基称道士,步履大道,传道授业。金丹为道师,可弘道天下……” “元婴者,真人鬼仙,投胎夺舍,轮回不死……炼神者,陆地神仙,历风火雷三灾,拔宅飞升……” 迅速的翻开《修真百解》,诸多疑问、问答进入许道的脑中,其中有的他在白骨观中见过,有的则是尚未听闻,极大的加深了他对于修真炼道这门学问的理解。 因为见识短浅的缘故,仅仅是这本千年前通传天下的道院教材,都让许道心中生出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沉浸在其中,虽然未能第一时间翻找到有关筑基的信息,但心中也没有生出失望之感。 一边阅读,一边思忖,许道眉毛微挑,手指抚摸着皮书上的一句话: “仙道非邪道,武道非恶道……” 皮书上的这一句被人以鲜血似的朱砂笔迹勾勒了出来,且字体是黄豆般大小,竖着写在皮纸上,占了四行,极为引人注意,但剩下的页面却是被人撕去了。 许道仅仅能从该页面的残留上猜测出“防微杜渐”、“恪守道心”等词汇。 他手中的这本皮书,是从别人手中拍卖得来了,卖家已经事先交代过,书上的内容可以确保无有涂抹篡改,但千年流传下来,一些页面的缺损却是难免。 好在许道结合着自己此前一次“悟道”的经历,暗想到:“想来这章应是教人修道练武都不要落入魔道,需恪守道心,谨防心性失守,以免偏离人性,只是不知道为何让人给撕去罢了。” 道心一物,许道在“悟道”时就已得过无字符箓的当头棒喝,他对其重要性清楚的很,略过此章倒也无妨。 等他继续往后阅读,翻阅到一张纸时,其眼帘突地微抬,精神全神贯注起来。 这张皮纸上面正是记载了有关筑基的消息。 “修真返璞,归得真我,何谓真我?仙道炼神,求其念头之源;武道炼精,溯其血脉之根……” “灵根者,修道之基。采山川河流、雷电风火之意,感触天地;纳万物精血,溯本求源,超凡蜕俗。” 此页面先写总言,后又细细解释,让许道读下来,心中迷雾顿除,念头通达。 原来灵根有二,一为仙道灵根,二是武道灵根,此两者都是天材地宝,但既非死物,也非活物。 按皮书上的解释,仙道炼阴神,人之阴神虚浮不定,无有天赋,难以成器,而天地间自有灵性,会诞出神祇一类存在,此类天生就可操控山川河流、雷电风火之属,能沟通天地,执掌天地伟力。 灵根者,便是此类之权柄、天赋。道人炼其身,夺其权,吞其灵,是谓种灵根。 一旦种下灵根,道人的阴神便可得水脉、火脉、风脉、雷脉种种天赋,进而可感悟山川河流、雷电风火,有入火不焚、落水不侵等异能,用在修炼道法上,更是会让道人在修炼法术时得到相应加成。 其中天地神祇有大有小,小者虚浮似鬼,浑浑噩噩,称“神鬼”;大者执掌权柄,搬山移海,号“神灵”。 炼化前者,道人勉强能感悟天地自然,晋升筑基,但此类天赋不足,权柄缺失,仅能担任土地、城隍一流的小神明,不可结丹; 唯有炼化后者及以上,道人权柄在手,方才会天赋上佳,可操控风雷水火等物,能担任河神、山神之属,具备结丹的可能。 至于武道灵根,更加简明,是指上古妖兽的血脉,人身孱弱,道人以人身炼妖体,食其肉,敲其骨,植其血,蜕胎换体,壮大自身。 虽然上古妖兽早已灭绝,但世间有其血脉留存,或弱或强,有杂有精。 其中杂糅统者称“妖怪”,道人得其血脉可蜕胎换体,壮大自身,步入筑基,但却无法再往上溯本求源,也就没有结丹的可能。 而精粹者则叫妖精,其血脉尚精纯,可溯源至上古妖兽,令道人有结丹可能。 除了以上介绍之外,该篇还有其他的延伸讲解。 许道通篇读完,脑壳中轰然作响。 “原来所谓种灵根,便是夺造化,人之阴神缺少天赋,便夺神祇之天赋,人之肉身缺乏根骨,便夺妖兽之根骨。” 许道凝视着手中的这部《修真百解》,他压住思绪,迅速的往后面翻看。 等到他整部书都读完,闭上眼睛,脑中的念头风起云涌。 书后面还介绍了一些其他问题和困境,又让许道的眼界开阔不少。但这本书果真只是千年前道院中的通行读本之一,算不得高深书籍,其只涉及了炼气和筑基境界,并未过多涉及到金丹和元婴等境界。 好在它已经让许道洞悉了筑基境界的真相,令他心满意足。 闭着眼睛,许道结合起自己修道以来的所思所学,一一映证着书里面的内容。 他在心中暗想到:“书中内容或许不可尽信,但大致的内容应是无假。” “筑基这一境界果如其名,是筑就道基的一关,灵根则是这一境界的起点,不仅事关道人能否步入筑基境界,更关系到今后的资质、修道方向如何。” “筑基所采灵根越是上等,修行起来的速度也就越快,其与相应法术的契合程度就越深,实力也就越强。” 许道又琢磨着书里面对种下灵根这一步的介绍,心中总结到: “我若想筑基,无分仙武,都得在炼气炼体圆满后,种下灵根才可!其中仙道筑基,需捕杀神鬼神灵,得其灵性,炼作天赋。武道筑基,需捕杀妖怪妖精,得其精血,炼作根骨。” “当然,也并不一定需要捕杀,譬如升仙果一物……” 思思思索着,许道心中迷雾尽去,顿觉前路可行。 第一百三十三章 妖种 迷雾消散,心思洞开,许道还想再了解一些修真的奥秘,但他手中只有一本《修真百解》,并无其他的书本。 且舍诏中真正的道法书籍难觅,他若是想再得到一本类似的,多半只能等下一旬日的小拍卖会。 心中无奈,许道只得继续低下头,翻看数遍,直到将皮书上的每一个字都记入脑中,反复咀嚼着,以确定自己刚才没有想偏。 最后,他面色沉吟着,又从蚍蜉幡中拿出了一块帛书。此帛书一面文字,一面图画,正是许道当日在黑山中得到的《膻中掌心阴雷法》。 此帛书的内容他早已经了然于心,眼下拿出来,是想将《修真百解》一书和阴雷法对证着看。 须知《膻中掌心阴雷法》不仅包含了武道炼体三境的修行法门,还提点此法可以筑基,只是应是由于保密的缘故,法门中的筑基的手段被人阉割掉了,仅仅偶尔露出几句而已。 此前许道不知灵根为何物,也不知筑基具体的意义,他对其中事关筑基的语句不甚清楚,而眼下将两者互相佐证,其心中顿时明白过来。 “族有雷种,血色银白,习此法直通筑基,别无沾滞……常人若要精进此法,非得雷兽之助不可为……待至筑基,双目光白,呼吸萦雷火之气,口含电光,几近非人哉。” 许道盯着帛书上的种种语句,心中暗想到: “此前未得《修真百解》,只以为法门中所言,或是夸大,或是比喻,可现在看来,其中‘雷种’一说,应是指体内具备雷脉之人;所谓得雷兽之助,也就是自雷性妖兽体内取血脉,炼入肉身中。” 道人的肉身在植入妖血之后,并不一定会变得彻底非人,往往尚可和他人诞生子嗣,只是根据《修真百解》上的说法,道人的境界越深,其诞生子嗣也就越困难,并且会越来越偏向于妖兽的繁衍规律。 其中一胎孕三年都只是寻常情况,十年、十几年,甚至百年都不少见,此类孕育子嗣的情况对母体的要求也更大。 而那些祖上就已经植入妖兽血脉的道人,一出生,体内就有“灵根”,或者说“妖兽血脉”存在,其筑基时便可不用采摘灵根,只需精纯自身的血脉即可。 许道心中思索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话说他的容貌虽然俊俏,但并无头角峥嵘、碧眼方瞳等异象,再结合其起他修行掌心阴雷法时的情况,许道确定自己体内没有灵根,也就是没有妖血存在。 甚至有可能,他的祖上连道人都没有出过。 好在这点并不能算是遗憾,因为“灵根”不可随意种下,对于先天就拥有“灵根”的道人,其修行道路也得和灵根相适应,若是手中的法诀匹配,倒是无甚。 若是法诀不匹配,或者道人想要以其他的灵根筑基,就必须削肉换血,先剔掉原本灵根再说。 而对于许道这类无有灵根,或者说灵根稀薄不可见的道人来说,反而更加自由一些,因其先天上没有局限,风火雷水等灵根皆可选择,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在修道的前期,终究还是祖上阔过的道人更占便宜,好在此类也并非都是好事。 因为除此之外,《修真百解》中还以问答的形式写了一则秘闻。 说的是上古之时人身者少见,仅有猴猿两者近乎于人,而到了现在,之所以麋鹿、狐狸,猪狗,牛羊等走兽,乃至于飞鸟、游鱼等物,当中都有人身人形,且非化形者。 九成都是因为道人的缘故。 举一例子,许道路上遇见的那一只野狐女,其狐面狐头,但身形却如寻常女子一般,甚至更加娇美,只是仅仅遍体生白毛罢了。 这便意味着它的祖上非是纯粹妖物,而是人妖混杂得来。 只是野狐女到底是道人的子嗣由人退化成了妖兽,还是道人直接和妖兽产子,诞生出了这一脉,许道就无从判断了。 思索着,许道脑中想起一人,他眼睛轻眯起来,“那苏玖的祖上,莫非也曾混入过狐妖血脉……” 原先他还以为苏玖是被野狐女的妖气给影响了,可现在读了《修真百解》,才知晓区区妖气是不可能让人发生这般变化的。 唯有人的体内混入了狐血,方才会让人妖气不绝,半人半妖。 而采生割折不过区区一蒙皮换皮之术,其虽然神异,近乎法术的效果,但别说媲美筑基功法了,就连炼气级别的法术也比不上。 苏玖之所以能在换皮之后存活下来,且凶性大增,实力增长,多半是她体内原本就有狐妖的血脉,只是并不明显,几近消亡。 而现在被许道这么一操作,误打误撞之下,反倒是诱使其血脉彰显出来,出现了妖化。 捏着皮书,许道望向窗外,静静的思索起来。 通过《膻中掌心阴雷法》的佐证,《修真百解》中有关筑基的介绍多半不是虚假。 但修道是一门实证的功夫,许道的性子也谨慎,他觉得自己还需要再谨慎些,以免被眼前这本皮书给误导了。 最好是继续多打听,并请教一番筑过基的道人。 只是后者难为,即便能接触到舍诏的筑基道士,许道心中也犹豫。 好在眼下他的身边有苏玖存在,或许可以通过对方身上的妖血,检验一番《修真百解》中的道理。 若是种种表现都如书中所说,那便代表着书中的筑基之法可行。 “事不宜迟,明日便可开始。”心中思量着,许道念头落下。 他又瞥了一眼窗外即将天亮的颜色,嘴角露出笑容,于是放下手中的皮书和帛书,伸了个懒腰,径自往后一躺,在床榻上歇息起来。 不多时。 第二天白日来临。 吕家药铺中,苏玖缠着头巾,先是在院落中打扫地面,等到将尘土全都打扫干净,她放下笤帚,又从后房中端出盛了热水的铜盆,悄悄走进许道的房中。 来到榻前,苏玖看见许道合衣躺在上面,连鞋都没有脱,她冷淡的小脸上难得出现变化。 带着无奈之色,苏玖躬着身子,轻轻的替许道将脚上的脱了下来。短短月余,她的身上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其面容精致纯真,但身形姣好,臀后还有一物长出。 不经意间,苏玖瞅见了塌上的皮书和帛书。 她识字,瞧见《修真百解》四个大字,以及帛书上栩栩如生图形,一下子就怔住了。 “道法!”苏玖脑壳中轰然作响,目中又惊又愕,远比许道读完《修真百解》后还要震撼。 而恰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翘起来的尾巴,令她浑身一惊。 没等她告罪,房中便有笑吟吟的声音响起:“童子何故看我道书,可是想学道耶?” 第一百三十四章 传道授业 世间道人不绝迹,即便是寻常的乡里小儿,也会经常听闻些精怪鬼物的消息,但这并不代表着道法易得。 小狐娘苏玖随许道在舍诏山城中待了一个月的时间,她已经渐渐熟悉了山城的日子,且从邻人的口中得知。 舍山中有一条登天之梯,凡能登上山顶,进入仙师集市中的,即有机会被舍诏的仙师们传授法术。 只是山上有仙师布置的阵法在,即便每年春季都会有成千上万的精壮男子登上“天梯”,个个都是舍诏部族中有名有姓的勇士,其中还有不少是千里而来的侠客壮汉。 但每年的春季时分,真能成功登顶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年年不满半百之数。同时登“天梯”并非没有风险。 苏玖听人说,山顶的浓雾中有蛇虫游走,每每有男子昏死在“天梯”上,若是一个时辰不醒来,便会被山中的蛇虫吞吃掉身子,以免碍了仙师们的眼睛。 因此住在舍诏山城中的人,虽然每每口中都会谈论山顶上的仙人,但若是真让他们去登山求法,却又是没多少人愿意死磕,往往爬到半山腰便放弃了。 这让苏玖十分明白道法的珍贵性,也正是她在许道的房中瞧见道书之后,脑壳中轰然作响的原因。 被许道发现她偷看道书,苏玖心中亦是惊恐至极,当即就双膝跪倒在地,向许道磕头求饶。 谁知让苏玖意外的是,许道瞧见她叩首的动作,口中只是轻叹到:“痴儿、痴儿。” 不等苏玖明白话中意思,许道坐在床榻上,伸手摸着苏玖暴露出来的狐耳,复说:“也罢,贫道既然救了你,便再救你一回。否则有这双耳在,你也过不了安生日子。” 苏玖本就聪慧,她听见许道这番话,心中的惊恐陡然又转变成为大喜,连忙匍匐在地面上,口中呼到:“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许道瞧着她的动作,面上笑吟吟的,只是吩咐到:“法不传六耳,且将门窗关了,上塌来学道。” “是。”小狐娘苏玖连忙从地上爬将起来,半跑半跳的将许道房间的门窗关紧,最后还伸出脑袋,探看外面是否有人偷看。 如此一幕有趣的画面,令许道脸上笑意更浓。 他瞧着苏玖的背影,上下打量,目光最后落在了苏玖的臀上,发觉小狐娘身子发育的更加明显了,身后的狐狸尾巴长成,已经藏不住了。 许道心中一动:“虽是皆这妮子检验道理,但也不能太过赤裸,且先传她炼皮的法门。若是此人天资出彩,真收作徒弟也不是不行。” 这只小狐娘仅仅是被换了一张不入流的狐狸皮,就能激发出体内的狐妖血脉,是个上等修道材料的可能不小。 最起码,此人的天资也会比许道这等中人之姿强上不少。心中念头落下,许道望着苏玖的眼神,顿时变得柔和许多。 另外一边的苏玖不知许道心中的计较,但当她低头又走到许道身边时,敏锐的察觉到了许道眼神的变化。 一时之间,苏玖心中最后一丝警惕也卸掉,心中只是想到:“道长大哥哥当真是君子,此恩无以为报……” 她丝毫没有犹豫,许道令她上榻,她便脱掉布鞋,恭敬的跪在许道身前,恳请许道传授道法。 许道也没有含糊其辞,直接拿起《膻中掌心阴雷法》的帛书,指着反面的观想图形,出声:“附耳过来,贫道给你一一讲解。” “是,老爷。”小狐娘忙不迭的点着脑袋,又将头靠近了不少。 一时之间,许道所在的房间门窗紧闭着,内里响起絮絮叨叨的声音。 许道并没有敷衍苏玖,而是耐心细致的将自己胎息境界时的感悟,以及炼皮时的感触说了出来。 原本在许道的看来,他至少得花费个三五日的功夫,让苏玖时不时的消化所得,才能讲完该讲的。 但谁知苏玖远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每讲解完一段,许道问对方听懂了没有,小狐娘都会直点脑袋,表示自己听懂。 更令许道诧异的是,苏玖并非是假装听懂,而是货真价实的听懂,并且还能举一反三。 就这样的,先是许道说,后是两人一问一答。 如此反复,许道也就熄了分天讲授的心思,索性一边自个在心中总结着,一边一股脑的将经验传授给小狐娘苏玖。 若非许道借着无字符箓,早就将掌心阴雷法的根本观想图掌控在心中,能高屋建瓴的参悟法诀,否则他还真做不到如此顺畅的讲授这篇武道功法。 同时在这么一个过程中,许道隐隐间感觉自己也得到了些新的感悟,这令他好为人师的性子更加发作起来。 整整大半个白日的时间。 小狐娘苏玖一直都待在许道的房中,其从零开始的聆听修道这门学问,目中一直充斥着恍然大悟,以及对许道崇拜的神色。 等到最后,许道将炼皮境界的功法讲解完毕,他口舌都有点干燥了,而苏玖此人却依旧是听得津津有味。 并且不等许道吩咐,小狐娘就自行斟过一杯茶,奉到许道的跟前,“老爷请用茶。” 许道瞧着面前兴致勃勃的苏玖,眼底里生出惊愕之色,但他不动声色的接过苏玖奉过的茶水,呷了一口,掩饰住自己的诧异。 “这小狐娘的悟性居然如此出众,再加上她体内有着狐妖血脉,根骨不说上等,中等以上是起码的,若是在白骨观中,指不定一年就可以从胎息突破到炼气境界。” 许道心中生出念头:“要不……直接收了她?” 苏玖天资出众,若是他早点和对方定下师徒的名分,或许更能收服其心。 但许道心中琢磨了下,还是放下了这个打算,并在心中暗忖到:“可不能显得太热切了,否则太过便宜的东西,没人会珍惜。” 他饮完茶水,顿了顿,随意将茶杯搁在对方的手中,然后伸手敲了三下苏玖的小脑袋,说: “脑袋瓜子还行,勉强可以跟随贫道左右。法门已经传授于你,其余的等你进入炼体,真正开始打磨皮膜时,再来请教我。” 许道微闭眼睛,摆了摆手:“乏了,下去罢。” 小狐娘苏玖听到许道这番话,面色恭敬如常,丝毫不敢忤逆,口中说:“多谢老爷传授,奴婢定会勤加修行,不让老爷失望。” 她匍匐着从床榻上退下,端着水盆,轻步走出了房间。 一出房间,小狐娘苏玖突地在院中瞧见了老刀客, 第一百三十五章 狐媚气 许道目前的修为,仙道方面是炼气后期,道行二十五年,想要达到炼气圆满,还需要另修二十五年的道行。 而武道方面则是炼体中体,道行十年,距离炼体后期还差十五年的道行,距离炼体圆满还差四十年的道行。 前者修行魂魄,法力寄托在魂魄之中,勾连成了阴神;后者修行的是肉身,法力转化为气血,锤炼着肉身,状况不同。 以许道现在的情况,他若是想要在尽快增长自己的实力,最好的方法其实并非是一门心思的修行仙道,以求能尽快突破到筑基境界,而是转而修行武道,尽快将肉身也提升到炼体后期境界。 如此一来,阴神和肉身的境界相当,许道无论是保命能力,还是杀伐能力,都会获得极大的提高。 皆因仙武双修虽然困难,但若是修成,对道人实力的提升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而将是相乘似的增加。 再则,相比于仙道修为提升二十五年,单论精力,也还是将武道修为提升十五年要的简单。 并且对于许道来说,他现在虽然知晓筑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但他手上并没有一门可以筑基的仙道功法。 就算他的仙道修为濒临炼气圆满,许道也暂时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行走。 反倒是武道方面,《膻中掌心阴雷法》虽然遭到了阉割,并无具体的筑基步骤,但此功法按理而言是可以突破到筑基的,先一门心思打磨气血,之后看机缘即可。 若是有可能,等许道的武道修行先筑基成功,他还能借此检验一番筑基的过程,对他之后仙道筑基将提供不少的经验。 默默思忖着,许道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在心中暗道:“有无字符箓在,仙武同修对于我来说并不算是大问题,也是时候该正视武道,将其提升上来。这样不论是对于实力,还是对于掩饰身份来说,都是有利而无害。” 心思一定,许道捏着记载有《掌心雷阴雷法》的帛书,准备借着待在舍诏中的机会,尽快的让自己的武道修行步入正途,而不再是“花拳绣腿”一个。 他当即将帛书收入蚍蜉幡中,端坐在床榻上,陷入了沉思当中。 刚才向苏玖传道大半日,许道自己也有了些收获,他得好生整理吸收一番,这样有助于练功。 话说无字符箓虽然神异,能极大的提升许道的悟性,使得他修行任何法门都没有障碍,但纸上得来终觉浅,修道是门实证的学问,不少道理还得他自行参悟和了解。 或许等许道自身的见识和手段提升上去,加上无字符箓的帮助,两者相辅相成,能让他走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道路。 ……………… 接下来的时日。 苏玖初涉修行,好似食髓知味一般,日日都缠着许道,毕恭毕敬的,就差住在许道房中,替他暖床了。 而许道除了日常的温养阴神之外,主要精力也开始放在肉身上面,同苏玖一起探索着肉身的奥秘。 此前他只是依靠无字符箓掌控了阴雷法,目的还是为了能促进仙道修行,而今潜心修行起来,许道立马发现武学也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难怪会和仙道并列一起,难分高下,称作“武道”。 同时,借着帮小狐娘苏玖斧正修行的机会,许道将对方的身子骨摸了个底朝天,得到不少启发。 果如《修真百解》中所讲的道理一般,上等武学除了帮人提升气血之外,还有帮人精粹血脉的功效。 小狐娘每每在修行上获得精进,其体貌上的狐妖特征就愈发的明显。 起初许道还能在苏玖身上看见妖气,但是等到后来,苏玖身上的妖气已然消失不见,转化为了气血。 且和一般道人的气血不同,此气血有点特别,许道经过细细的观察,发觉此血气自带一股狐媚效果,颇是玄妙。 苏玖每每演练掌法,搬运肉身气血时,其容颜都会愈发娇嫩,眼神会更加魅惑,就连身上的毛发都会出现湛湛生辉的效果,摇曳旁人的心神。 好在苏玖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种状况,她并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过,反而故意的掩饰着,每每修炼也都是避着旁人。 即便是同在一个宅院的刀客,也只是发觉苏玖最近容光焕发、精神了不少,而没有意识到这小狐娘变得更加诱人了。 只有当许道指点对方修炼时,苏玖才会彻底放开,彻底的舒展身子。 这日。 又一次指点完对方修行,许道盘坐在床榻上,定睛瞧着苏玖身子上通体绯红的肤色,其心中旖旎大生。 不过他好歹也是尝过女色,还修行过数门清心法术的道人,这点魅惑之力远不能影响到他的思绪。 许道在心中琢磨到:“如此不经意间就能展现出的惑人之力,妖异非常,若是修行媚术,应是会事半功倍。” 小狐娘苏玖在房中演练完掌法,其双目荡漾,满脸的春色。 她下身只是穿着一条亵裤,上身只是缠着抹胸,单从房中的场景来看,不像是刚刚修炼完武功,而像是刚刚欢好过一番,酣畅淋漓、痛快舒爽。 “老爷,奴婢刚才练得有错么?” 小狐娘定身站在屋中,她抹了下并不存在的汗滴,扬着小虎牙,俏生生的朝着许道问话。 许道眼神古怪的瞧着眼前这一幕,微微摇了摇头。 看见许道摇头,苏玖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只是她这一笑,双腿间的狐狸尾巴摆来摆去的,显得更加可人,魅惑剧增。 这一幕依旧未让许道的心神摇动,反而让他回想起《修真百解》上的问答,“果如书中所言,体内混有妖血之人,性情、举止都会被妖血影响到。” 许道因此皱眉,暗道:“如此说来,道人若是筑基,便要提防着被‘灵根’改换性子,甚至是沦为妖鬼的可能……” 此一点,他并没有在《修真百解》上看到,但此书不全,根据他过往的经历,以及在苏玖身上见到的变化来看,应是缺损了而已。 没有太过在意这点,许道再次瞥了一眼身前无意识中搔首弄姿的小狐娘,心中一阵警醒,念到: “仙道非邪道,武道非恶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闭关炼法 借着小狐娘检验了一番《修真百解》上的道理,许道对书中的内容暂且放心下来,他开始依照书上写的东西,调整自己的修行计划。 别的不说,最起码每日间打坐炼气时,许道的心思除了放在炼气炼体上以外,便是随时都关注自己的心神,以至于行走坐卧之间,他都力求灵台清静,杂念不起。 毕竟无论是在白骨观中的经历,还是在舍诏的这段时间,全都告知许道要谨防魔障,最好是从现在就开始打磨道心,免得之后生出大的差错。 同时许道也和小狐娘苏玖一般,开始全神贯注的打磨肉身,并且夜间阴神出窍时,也都是在舍诏鬼市中企图寻找其他的武道功法,以求能增进他的手段。 但几次下来,许道均是未能在鬼市中寻得合适的法诀,其偶然所见者,不是残篇残页,便是大有缺陷存在。 若是他一心想要找到完整、适合的武道功法,恐怕只能如他得到《修真百解》一般,得在下一旬日的小拍卖会上寻找。 这让许道不得不慨叹道法难得。 即便是他这般步入道途,手上不缺钱粮的人,都难得功法,更别说那些求道无门的凡人了。 反倒是身在白骨观中时,许道即便是个童子,也能自寮院中得到一方免费的炼气法术。 等到他步入炼气,更是可以随便用道功在寮院中兑换法术,而不像如今在舍诏鬼市中一般,有钱也难买。 好在许道有无字符箓在,他思忖自己或许可以另辟蹊径。 这日。 吕家药铺的密室中,许道赤身盘坐在黑暗中,身上的筋肉纠缠,宛如龙蛇般盘横在他的在两臂、脊背之上。 若是小狐娘苏玖在此,还会眼尖的发现许道身上的筋肉一颤一颤的,以特殊的频率抖动,和许道的呼吸相互一致。 此正是许道在利用掌心阴雷法生出的雷火之气,淬炼筋肉,壮大气血。 只可惜许道以闭关的名义,将苏玖暂时赶出了密室,令其看不见这一幕惊奇的画面。 这间密室是许道近段时间新挖出的,因为要大力修行武学的缘故,而锤炼肉身的动静又不小,许道为了不惊扰到旁人,惹来窥测,便特意在地底开筑了这方十来丈宽大的密室。 密室的四面有土层,还被许道用化泥为石的符咒点化过,得到了加固,并且布置有阵法,无论是隔绝内外,还是聚拢灵气方面,都有不小的作用。 又因为许道要观测苏玖身上变化的缘故,对方被许道以指点、观摩的名义,允许进入密室中修行。 苏玖在尝到密室修行的甜头之后,也是对许道感激涕零,更加的恭敬至极。 而许道这次之所以特意将苏玖赶出密室,正是他准备着手修炼从鬼市中购得的各种残篇武道功法,不可让人窥视。 黑暗中。 许道的呼吸跳动着,他陡然睁开了双眸,眼里射出精光,令纯黑的暗室为之一白。 此是武道修士的气血惊人,不经意间逸散的表现,虚室生光。 传闻有武道中人可以将血气炼入双瞳目力中,令目光能像剑光一般射出,眨眼即可杀人。 只是此境界远不是许道眼下能达到的,即便他的气血够格,其手上也没有此类的秘法,无法将血气作用在目力上。 缓缓吐出胸腹中的一口浊气,许道随即目光炯炯的打量身上的筋肉。 只见他身上的筋肉陡地一颤,立刻又从臌胀的状态恢复寻常,显得他身上有肉,但形态健美,宛如上等的石雕一般,而不过分的骇人野蛮。 收功完毕,许道察觉到肉身的气血有了点的提升,眼里却没有多少喜悦,反而是皱起了眉头。 这几日以来,他一直都在苦心修行,每日三餐还佐以可以食用的灵食,但气血的提升依旧缓缓。 大半月的时间里面,许道肉身的血气红光仅仅涨了半尺来高。 严格说来,如此速度放在寻常武道修士身上,已经算是进展迅速,毕竟短短半个月之内,他道行就已经提升近半年。 但谁让许道之前提升的更快!黑山中,他借着升仙果一下子就将气血提升一丈,步入了炼体中期。 许道脑中闪过念头:“眼下手中可以吞服的灵药,都已经炼化的差不多,之后没了灵药,进展可就更加缓慢了。” “而南柯蚍蜉倒是可以生产出血蜜,但损耗的灵气也大。眼下有鬼市,我可以直接在鬼市中购置气血丹药,以资武道修行。那些暂时用不着的灵物,也可以分批贩卖出去,只要处理得到,应是不会引起波澜……” 除了购置气血丹药之外,许道还得购置一批用于修炼阴神的养神丹药,以备仙道修行所用。 脑中一番计较,他估量了一下自己眼下拥有的钱财,目中更是感慨。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从黑山中获得的收入,至少能支撑他几年的时间,甚至直至筑基。但谁知单是在鬼市中拍得《修真百解》,就花了他三千符钱,近乎沈木炼制储物袋的价格了。 再加上这几日炼化灵物,又是消耗了近一千价格的灵药,以及平常的打坐炼气,喂养蚍蜉,还有购买功法残篇等等。 短短一月多的时间内,许道的资产已经消耗二三成。若是等他彻底的将武道修为提升至后期境界,指不定他又会变成一个穷光蛋。 “一离山门,果真处处困窘。”许道最后慨叹一句,随即就压下这些念头。 他低头看向身前摆放的五件东西,其或木或皮或金或帛。 这些东西上面都篆刻、绘制着玄妙的图案和文字,令人心神摇曳。 此五物正是许道从鬼市中淘换得来的五本武道功法,倒也不贵,每一本价值百来符钱,和白骨观中一门上等法术的价格相似。 但可惜的是,此五本功法却并非上等的武功,反而都是残缺不堪,或是真意图形缺损,或是文字模糊,只能让寻常的道人作为参考使用。 而以许道的天资,他现在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无法从中学得好的招式。 不过他有无字符箓在手,情况或是不同。 许道目光幽幽,从心口掏出了一直贴身藏着的黄纸…… 第一百三十七章 融会贯通 摆放在许道面前的五本残缺武功,包含腿法,拳法,掌法,以及一门器械,其中拳法有两门,器械则是一柄使剑的武功。 此五门已经是许道在鬼市中等候多日,从矮子中挑出来的高个了,而且种类较为齐全,即便无法炼成,也能让他增长不少的武学经验。 当然,许道更希望的是他能够借助无字符箓,成功的将这五门武功全部炼成。 暗室之中,许道打量着眼前的五本秘籍,略一思忖,目光落在了其中的掌法上,他伸手捏起一块木板,定神细看起来。 此掌法唤名《龙牙掌》,听名字便是门不甚入流的武功,其效果确实也算不得上等。 按秘籍中所言,此法能让修行者完成炼皮境界的修行,之后的炼肉境界则是需要另寻他法。 而许道修行的《膻中掌心阴雷法》,其虽然侧重于雷火之气,但实质上也是一门掌法,两者或许有相通之处。 捏着《龙牙掌》的秘籍观摩半刻钟,许道的眼中露出趣味之色。 此掌法不甚精妙,但功效重在克敌制胜,招招必往敌人的要害处袭击而去,且每有击中,将会如猛龙撕咬般,在敌人身上撕下大块的血肉。 配着独特的身法,运用此掌与人、与兽搏斗,修行者也能如龙蛇般紧紧纠缠敌人,令对方难以挣脱,直至困死、窒息而亡。 只是《龙牙掌》的招式虽然明确,功法口诀也精炼完备,但却缺了最重要的神明观想图。 无有此图,旁人便领悟不了功法的真意,无法用意志镇压肉身、吸纳灵气,也就不可搬运血气、打磨肉身,将仅仅学会一系列的空招式。 这就是俗称上的“练武不练功,到头一场空”。 定睛瞧着记载武学的木板,许道在心中嘀咕到:“昔日初得无字符箓,连《采生折割》这等不成法术的东西都能隐隐结出符种,这掌法虽然缺了观想图,但应是无碍。” 琢磨着,他心中更是生出几丝期待,若是无字符箓可以通过龙牙掌的招式、口诀,自行逆推出神明观想图,那他可就赚大发了。 当即,许道不再犹豫,他从一旁摄过符笔和配置好的符墨,伏身在无字符箓前,开始誊写龙牙掌秘籍。 此掌法仅仅能够炼皮而已,效果和许道修行过的太阴月华吐纳法差不多,所需耗费的符墨相当于一头炼气初期妖兽浑身上下的血肉和灵气,至多百枚符钱。 不一会儿,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就出现在无字符箓之上,其中还有几幅掌法的招式画。 许道放下符笔,抖了抖符纸,随即一掐手诀。 嘭嘭!暗室内布在四角的火盆立刻被点燃,释放出了橘红色的光芒,将整个地下密室照得通红。 许道隔空摄过一个火盆,将无字符箓直接往其扔去。 嘶嘶!火舌陡地舔舐起,立刻将无字符箓吞没进去。他瞪大了眼睛,瞧着火盆中的景象。 果不其然,无声中,一点点符墨从无字符箓上自行脱落而下,游走到符箓上空,缓缓凝结成一个墨团形状的东西。 在墨团中,一一个个文字闪现而过,像是要凝结出什么东西似的。 “可行乎?”许道紧盯着这一幕,眼里充满了期待。 因符墨上等的缘故,无字符箓凝结出的这颗符种毫不虚浮,更别说溃散掉了。 只是此“符种”似乎和许道以往用无字符箓凝结出的符种不同,其形状依旧是团子模样,表面挤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内里变幻闪烁着掌法招式的图形,而没有凝结成或月或日或白骨叉等事物的形状。 许道的眼睛轻眯,暗自猜测起来,但他也没有过多的思考和犹豫,直接就伸手抓向墨团。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一溜便知! 许道的真气包裹住墨团,嗡,墨团一晃,陡地就冲向他的肉身,落入心口中。 同时在许道的脑内,开始有颗颗精妙的文字出现,光点半闪烁,彻底的印在他的记忆中。 一瞬间,许道的面上闪过恍然大悟之色,他挺身从地上跃起,摆开架子,立刻开始演练脑中出现的一方掌法。 呼哧!赫赫!密室中的气流窜动,响起了风声,角落处火盆上火焰都被扯动,晃动不停。 约莫两刻钟,许道在密室中由生到熟,一下子就将《龙牙掌》的招式全部掌握,已经可以尽情的施展而出。 但等到他站定身子,抖擞着浑身上下的筋肉时,其眼睛里面却是露出了可惜之色。 借着无字符箓,他虽然将这门掌法全部掌握,但秘籍中观想图缺失的情况,无字符箓也无能为力。 正如许道刚才担忧的,他仅仅只是掌握了掌法的架子,未能掌握精髓,其虽然可以施展出来,但威力不足,也无法用掌法去搬动气血、锤炼肉身。 “看来无字符箓虽然可以帮我修炼功法,增长经验,但并不能逆推、补全功法,仅仅是让我拥有妖孽级别的悟性,能一闻千悟,学习法术武功就好似吃饭饮水一般简单……当然,这些都得‘烧钱’。” 心计较一番后,许道摇摇头。 他没再多想,直接先放下这门掌法,转而拿起了另一门叫做《虎啸双拳》的拳法秘籍。 此拳法的观想图倒是还在,但当中的招式却缺了不少。 《虎啸双拳》共有扑、咬、摆尾三式,共九招。与人搏斗起来,可进可退,或虚或实,但许道手中的秘籍,不仅缺了拳法的杀手锏——摆尾一式,扑、咬两式也都是残缺,各有两招罢了。 打量几下秘籍,他从火堆中捡起无字符箓,又将《呼啸双拳》誊写了上去。 紧接着,是一门叫做《铁胎金象拳》的拳法,一门叫做《飞狼草上行》的腿法,一门叫做《千山鸟飞绝》的剑法…… 借着无字符箓的神效,许道仅仅花了小半夜的功夫,就彻底将五本秘籍熟稔于心,了如指掌,真个似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他空手演练完最后的一门剑法,坐回密室中央,俯身拾掇起五本秘籍,准备将其收入蚍蜉幡中。 不经意间,许道瞥见了一本秘籍上的招式,他心中下意识想到:“此招和另一本拳法上不同,若是往横向使出,或许速度可快上一成……” “嗯?”念头浮动,许道的眉头一挑。 因为所学不少的缘故,在他的脑中,刚刚学会的招式翻滚起来,拳通掌,掌通剑、剑归拳……种种招式居然有相互补充的可能。 许道的心中陡地惊喜起来: “宝贝无法补全功法,但功法可以补全功法耶!”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自求我道 无论是仙道还是武道,一开始都并非是天地间自然就有的,而是一代代道人,前仆后继钻研出来的学问。 就拿武道这门学问来说,其原先不过是从属于仙道的学问,武道中人尚且被唤作体修,而到了如今,这一学问已经自成一道,与仙道并列,尊称为“武道”。 并且修道本来就是一门实证的学问,无论是仙师口诀,还是丹书真功,对于道人来说,其实质都只是前人走过的一条道路。 修行者沿着前人道路行走,或可节省气力,甚至直通长生,但走上求道之路后,具体的行走方式,还是得道人根据自身的情况而裁定。 这一点在《修真百解》中被着重提点了几番,其中就有言: “下士学道,循规蹈矩,故步自封;中士求道,按部就班,举一反三;上士行道,师法自然,从心所欲不逾矩,可谓离经叛道。” 也就是说,上等的修道方法,应以天地自然和前人的经验为师,而对症下药,因人而异的各求长生。 只是道人的天资大多都有限,沿着前人的道路行走已经是艰难,极难达到这点罢了。 就算是许道,他有无字符箓在手,猝一想到自己要博采众长、自创招式,其心中也是下意识的怀疑。 毕竟他不过是一个求道的学徒,连筑基都没能完成,算不得真正的道士,更别说去自创武功招式了。 但许道静下心来,细细一思索,却发现此举大有可为。 “此世道人,非为前世的宗教人士,亦非是纯粹的哲学家,而是更近乎于格物致知的科研、科学者。”他在心中琢磨到。 “如今我初涉道理,才疏学浅,孤陋寡闻,更应博采众长,坚持自求我道的准则,以免落入窠臼之中。” 他捏着五本秘籍中的《龙牙掌》,还激励自己到:“此武功不过下等功法,勉强让人修成炼体前期罢了,想来创造这门武功的道人,也有可能连筑基都未能达成。” “我若自创招式武功,又不求一开始就得到一部上等功法,能合乎我使用,补上短板,增长手段便是。” 更重要的是,许道有无字符箓在手,其能迅速的学习其他功法,自创功法于他而言并非是纯粹的妄想。 参悟这点,许道脑中顿时生出霍然开朗的感觉。 最近以来,他因道法难求、前途迷茫而产生的压力,也骤然散去不少,并且对未来又多出了一些期待。 对于他而言,顶尖而完善的道法难求,甚至卖身卖命也不一定可以获得,但是杂乱的、残缺的功法典籍,获取的难度却是降低很多。 抚摸着手中平平无奇的黄纸,许道在心中暗道:“其他人博采众长,参悟诸般法诀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我却可以通过无字符箓轻松的达到。” “借此博览群书,兼收并蓄,以至于走出自己的修行道路。或许……这才是无字符箓最大的功效,而非仅仅加快修法的过程。” 许道望着身前摆放的五门不同法诀,眉头微皱。他盘坐暗室之中,口中低声到:“想要自创武道招式,五门功法太少。” 他略一思索,眉头微挑,脑中浮现起了其他的修行法诀,其并非是《膻中掌心阴雷法》,而是《蟒吞蛇缠劲》、《闭精锁阳金刚杵》等法门。 仙道法术虽然是靠阴神施展而出,但并非只能作用在阴神之上,亦能庇护、加持在肉身上,且其中的一些修行理念,和武道相同。 如此细细一究,许道的境界虽然低微,但他修行过的功法也不算太少,并且每一门都已经被他钻研透彻了,可以融为己用。 不过许道还是在心中暗道:“想要触类旁通,手上有的功法越多越好。” 此时还是黑夜,舍山鬼市正是热闹的时候,他可以现在就去鬼市中采购一番。 一念至此,许道也懒得再耽搁,他仔细推敲一番后,确认思路没问题,便立刻布置好守护肉身的手段,然后阴神一晃,驾驭蛊虫往鬼市飞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天夜里,许道都会前往鬼市中买书。 七日下来,密室中已然多了近三十本秘籍,其中包含拳法、步法、指法,器械等各般武道功法,还有几本炼器、炼丹的法门,都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分批买来的。 其中有贵有贱,但都是残缺的法门,一共花了他近三千的符钱。此外,他还另购了一批辅助修炼的丹药等物,两千符钱左右。 等到许道通过无字符箓,将三十本残缺秘籍全部掌握在心时,其自黑山中得到的灵物,也多被他磨成了符墨,烧进火堆中。 前前后后的,此举令许道囊中灵物尽去,身家缩水,符钱方面仅剩一万三千余钱。 好在其收获也是不少,他新得三十本秘籍,本本都参悟透彻,对修行的了解达到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增长。 以功法补功法的目的也得到实施,令其自创法门的想法有了苗头。 密室中。 许道的所在之处纯黑一片,但风声大作,又似江水般翻滚,像是要晃动整个密室。 此是许道在熬炼身子,他行走坐卧间,每一举动都搅动得室中空气滚动不已。 并且随着他的动作,黑暗中突有电光炸现,连点成线并成片,直至形成人形。 雷火之气充斥在密室中,一具精悍的身体矗立,周身皮膜无一处未遍布电光,并发出滋滋声。 许道睁开双目,其目中也泛白,恍若神人般。 室中响起他低沉的声音:“武道雷火炼皮,初成。” 此是许道以《膻中掌心阴雷法》为主,融合近来新学的武道功法,补充删减,初步为自己量身打造了一门炼体功法。 此功法简陋,他懒得命名,暂且只称作炼体功,但其熬炼身子的效率,却比阴雷法快上了近三成。 并且单单在炼皮一过程,等炼皮完成后,雷火之气将自主遍布修行者的全身,宛如金钟罩、铁布衫一般护持上下,能镇鬼杀人。 因此许道按着新钻研出来的法门,重新淬炼了一番身上的皮膜,使得气血程度未增强多少,但肉身的强横程度却是大大提高。 除此之外,许道以掌法为主体,一并精炼出了十三招杀人术,分别可以用头、指、掌、拳、肘、肩、膝、腿、胯等各部位、姿势击杀敌人,招招狠辣,专取他人性命,暂时被他唤作“十三式散手”。 又因为他认为用肉身与人搏命,即便再是厉害,终究是存在毁坏肉身的风险,不若先以器械或法器杀敌,便又参照几门剑法、刀法,将“十三式散手”化作了“十三式剑术”,有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撩、斩、挑等技法。 第一百三十九章 纸扎店铺 闭关结束,许道的修为虽然没有增长多少,但无论是仙道还是武道,他的收获都不小。特别是新钻研出的一手武道功夫,使得他自此之后,又拥有了新的一大依仗,其肉身不再是弱点,反而是一大杀器。 穿好衣服之后,许道打量着自己的浑身上下,突地感觉双手空空的。 他在心中暗道:“眼下武功初成,却是还缺件趁手的兵器。” 虽然精炼出了十三式剑术,也曾在密室中演练过几番,但许道手上剑器不过是一柄普通的铁剑,仅能屠宰些凡鸡凡犬,连气血都无法灌注太久,压根不适合他用来斩妖伏魔。 若是想要充分的发挥出手上实力,又或者逞兵器之利,许道所使的兵器最好是法器一流。 但他身上虽然有一柄法器级别的长剑,可此剑被他装在铜匣子中,制成了一方剑匣,无法取出来使用。 即便能取出使用,经过这些年头的侵蚀,潜龙剑中的灵性也早就已经被煞气腐蚀得干净,没了大用处。 若是想要得到一柄趁手的兵器,许道须得往鬼市中走上一遭。 除了长剑法器之外,他还需要再采买一件能腾空飞行的法器,譬如飞梭或飞舟。 此物并非是他一时兴起,而是自打到达舍山之后,许道心中就在琢磨的。 身为仙道中人,他的阴神虽然可以腾空钻地,四处游荡,但不代表他的肉身也可以。 即便是修有各种各样的法术,能轻易的擒拿搬动起千斤重物,但身为炼气境界的道徒,在尚未筑基,无法沟通天地之前,许道死死都无法将自己的肉身搬动。 因为对道徒的阴神而言,肉身不仅是能安神养魄的大靠山,其本身也是重比万万斤的高山巨石,极难撼动,更别说搬运腾飞了。 此中道理,就好比凡人是无法将自身提起来一般,若要为之,非得借助外物或他人才可。 譬如许道自己,他就曾踩在重重叠叠的南柯蚍蜉上,令肉身短暂的悬空过,只是此招虽然威风,但对杀敌和赶路却无甚用处。 他需要的,是类似于车马一般的代步工具,平常的时候能让他安心赶路,危机的时刻又能带着他赶紧跑路。 只可惜的是,于道徒们而言,法器已经是难得可贵的物件,更别说飞行法器这等东西了。 同收集功法典籍一般,许道在舍诏鬼市中寻觅过很久,其中陆行水行的法器,木牛木马、灵舟灵筏等物,他见过不少,而载人腾飞的法器,却是没瞧见几件。 仅有的几件,不是不合使用,就是属于别人的镇店之宝,太过昂贵。 如果实在是没法,许道都准备置办一只禽类妖兽,勉强当作坐骑使用得了。好在眼下另有机会,只要他运气不差,多半又能碰上一两件。 皆因鬼市中每一旬日都有一次小拍卖会举行,自然也就会有大拍卖会举行。 此种拍卖会每隔三月举办一次,其上货物更多、更金贵。 同小拍卖会不同的是,参与大拍卖会的人数不仅不多,反而少有,但个个都是身家殷实之辈,且想要与会,道人还要事先在鬼市中拿到进门的资格。 而许道在鬼市中晃悠了这么多天,其修为还是炼气后期,自然早就将入门的令牌拿到了手中。 眼下他之所以要出关,除了闭关刚好有所得之外,也是选在了拍卖会要举行的这晚。 “此次与会,首要目标还是看能不能得到筑基法门。次要则是购置剑器和飞行法器,其中飞行法器为重,剑器次之,至于其他……到时候再说。” 心中梳理一番,定下计划,许道站在密室中抖了抖衣袍,便准备离开。 但是脚步刚动,他又停住动作,转而伸手在自己的脸颊上面摩挲起来,摩挲一阵子后,再竭力的伸展着身子,使得骨骼关节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一晃眼,密室中出现了一个高瘦高瘦的人影,其面皮发黄,和许道原本的模样相去甚远。 他从蚍蜉幡中取出一面银镜,照着自己上下左右打量数下,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此正是他根据所得功法中,一部能缩骨拔骨的功法将自己的身材和容貌改换了一下。 端详着,许道对着镜子中陌生道人清了清嗓子,沙哑的讲到:“贫道吕十三,见过道友。” 其声色亦与之前不同。 镜中的黄皮道人听见了,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 “不错。” 赞叹一声,许道随即将银镜往幡子中一装,打开了地底密室的出口,立刻大踏步的往外面走去。 既然已经拥有了乔装易容的手段,他自然就要用。往后在舍山中,许道便都要以黄皮道人的模样示人了,以免被人记住他原本的模样,暴露了身份。 许道自地下走出,密室外正值黑夜,但吕家药铺中还有灯火点着,应是苏玖和刀客两人还未歇息。 他没有回到房间安置肉身,也没有惊扰两人,而是纵身一跳,直接跳上了屋檐,然后往鬼市方向奔去。 没错,此次进入鬼市,许道准备用肉身参加,而不再是阴神驾驭蛊虫前往。 这并非是因为他恰好拥有的易容手段,想要使用一番。而是他前不久才在鬼市中大肆采买过,暴露了身家,指不定早已经被人盯上。 因此“白道人”这个驱使蛊虫的身份,最好先暂时消失一段时间,换成“吕十三”这个身份上场。 脚步如飞的,许道奔行在舍诏山城中,好似一只高瘦的竹竿在行走。 不一会儿,他便登上长廊,并奔至鬼市入口。 山下的凡人休息,山上的道人活动。此时的舍诏鬼市,正处于一天中最为热闹的时候,来来往往皆非常人。 许道摇晃着身子,直接混入鬼市人群中,轻车驾熟的往市中央走去。 不多时一间纸扎似的店铺出现在他的眼中,其高不过一丈,宽不过三四丈,门口还有两个矮小的童男童女站着,皆是白脸红颊,挂着僵硬的微笑。 许道出现,两纸人的眼珠子立马转动起来,盯向了他。 没太在意,许道从袖中掏出一锭纸扎的银子,随手扔在了门口,被当中一纸人张口吞下肚中。 随即他脚下一踏,顿时没入了纸糊店铺中,只见其身上的衣物变化,也变成了纸裁似的…… 第一百四十章 拍得飞剑 许道走进这件纸扎的店铺后,立刻就发现了自己身上衣物的变化,但他的眼中只是清光一闪,身上的衣物便又恢复到了原状。 此状况和白骨观中论道大会上的场景差不多,幻术而已。 不过许道环视周围,看着店铺中的纸桌、纸椅、纸柱,心中暗道:“这些就都不是幻术了。” 根据鬼市中的传闻,眼前这店铺是舍诏的一位长老,也就是筑基境界的道士开办的,甚至有人猜测这座店铺就是一件真正的法器。 进了这店铺之后,每个人都会被法术笼罩上,单从外表上瞧,其身上的衣物、法器都会变成纸扎似的,虽是幻术,但却会限制住道人动用法力、法器。 这就让得进入店铺中的人无法肆意窥探四周,甚至于动起手来,即一定程度上确保了店铺中的秩序。 在店铺的内里,场景是茶馆酒肆类的布置,有几条纸制柱子撑着,单高就有三四丈,又分作了两层楼,远比在外边看的要大很多。 许道走进来,还在掌柜似的纸人站在堂中,其身后挂了一方牌匾,上面写着“讲茶大堂”四个大字。 纸糊牌匾周遭还摆着或白或黄的纸花,宛如农家柱上挂着的蒜瓣一般,结成了花圈。 许道来的还算不晚,店铺中虽然已经坐下十来条人影,但各自错落的待着,空位还多。 他走到堂中,当即就有十来道目光瞥向他,等瞧见他的模样之后,这些目光又或快或慢的收了回去,无人太过留意许道。 “道长里边请!”突有公鸭嗓子似的声音响起,许道循声一看,正是那站在牌匾下方的纸人掌柜在说话。 对方穿着一袭藏青色的寿衣,头戴一顶小帽,两边脸颊上还点着眼珠子大小的红腮,神色远比在外边守门的纸人童子要灵动。 许道拿不清这纸人究竟是道人伪装的,还是店铺的主人炼制的道兵。他不动声色的朝着对方点了点头,随即就混入在场道人当中,找了张空着的桌子坐下。 接下来,不断有人从店铺外边走进来,或是独自一人,或是结伴,其中大多数人都如许道一般,在楼下捡了空位,或是和人一起拼桌坐。 少部分则是登上了二楼。 二楼的视线更加宽阔,而且位置不多,登上去的道人多是炼气后期、炼体后期,或是身家富裕之辈。 许道今日是用吕道人的身份前来的,其修为在外人眼中不过是炼体中期的修为,他自然也就懒得登上二楼,以免引人注目。 不一会儿,偌大的讲茶大堂就坐的满满当当的,再无空桌空椅。 楼下约莫坐了五十人,楼上则是十几二十人的,相比于每日都有千百人往来的鬼市来说,算是非常少。 许道待在其中显得平平无奇,他瞅看着四周,发现场中人员以道袍者居多,而苗衣者较少,后者连四分之一都不到。 未等他仔细清点,并企图找出眼熟的人,店铺中突有醒木摔响声炸开! 啪! 两点红腮的纸人掌柜站在堂中,它朝着四周的宾客和楼上的人拱手,然后提着嗓子,声音尖细的说: “诸位贵客,有失远迎,今日便是三月一次的换宝大会,还望贵客们不吝出手,有宝物的让大家伙开开眼,有钱财的捧捧小店生意!” 此次拍卖会上的货物有两个来源,一是散修们寄卖在鬼市中,由店铺选中,然后放到会上供人拍卖的。 此类货物的品质有保证,但不甚稀罕,卖家们也因身份或实力的缘故,多不会出现在会上。 第二则是与会的道人手里面有宝物,借着这个机会放到会上与人交易,也能卖个好价钱。 其良莠不齐,但胜在稀罕。 掌柜的说完开场话之后,又细细的介绍起拍卖会的规矩。许道竖着耳朵听了几句,发现和往常的小拍卖会无甚区别,也就没再去留意。 周遭的道人都是在鬼市中有一定身家的,纸人掌柜还没嘀咕完,便有人一拍桌子,喝到:“啰嗦作甚,赶紧的将东西都拿出来,道爷可没空听你这东西罗里吧嗦的。” 说话的是个络腮胡道士,其他人等听见,也都鼓噪到:“大家伙特意赶过来可不是听你讲白话的,有甚宝物拿出来便是。” “桀桀,就是、就是!” 见客人们不耐烦起来,纸人掌柜脸脸上哂笑几声,谦卑的交代说:“好嘞、好嘞!小店就开始。” 话说完,它拍了拍手掌,粗糙的掌面发出活人拍掌似的清脆声音。 滴滴滴!未等众人安静下来,店铺中诡异又唢呐的声音响起,令众人一愣。 唢呐的调子还挺欢快的,吹奏个不停。 许道听着,辨别出是娶亲时的调子,心头着实诧异。不少客人也是如此,仅有零星几人的脸上露出了然之色。 一架大红色的纸轿从店铺后堂转了出来,被四个矮小的纸人抬着,放到堂中。 轿子中间高高耸起,盖了块大红布,纸人掌柜走上前,一把拉开红布,声音尖利的叫到:“卖新娘咯!” 只见红布下盖着的是个金丝扎成的笼子,托在纸轿上面,内里装着一只姣好的女性活物。 之所以用活物称呼,是因为此物并非是完全的人形,而是上半身为人,下半身是蛇,其宽大的蛇尾巴盘踞在笼中,显得还有些拥挤。 此物一出现,场上当即有道人惊呼说:“是蛇女!” 蛇女的双目竖瞳,满脸的凶厉之色,脸颊两侧有细鳞长出,但容颜精致、耐人品味。 还有人连忙出声问:“不知是什么品种的蛇女?” 店铺掌柜没有卖关子,它谦卑的站在蛇女旁边,搓着手说:“媲美炼气中期的三阴蛇女一只,可以帮助诸位道友修行,更重要的是,此蛇年岁才三,元阴尚在咯……” 介绍说完,掌柜还皮笑肉不笑的嘿嘿说:“长得如此精致的蛇女可是少有,便是不用之修行,其中滋味也是妙不可言啊!” 未了,没等它报上底价,便有道人呼喝说:“此蛇女作价几何?” 而许道听着掌柜口中的介绍,他盯向笼中的妖物,心底生出大大的惊奇之感:“拍卖此物居然是为了辅助修行?” 坐在他身旁的一个黑瘦老道,也是脱口说出类似的话:“啧啧!不愧是鬼市,妖物都能卖出来做妻妾。” 但是话刚说完,黑瘦老道就转头对身旁的一人又说:“咱家还以为是要拿这妖物剖腹取材,炼制丹药呢!” 谁知那人听见了,口中嘿嘿回到:“谁说不可以呢?” 话音一落,此人也拍桌喝到:“速速报上价来!” 许道坐在一旁,听完两个道人的对话,心底里更加古怪。 不过他望了眼四周诸道人的模样,有鬼有人有虫有妖,令他乍一眼看起来,就感觉店里乌烟瘴气的,简直像是走进了妖怪窝中,也就不再诧异起来。 因三阴蛇女体内的阴气精纯,可助人修行的缘故,其起拍价就是五百符钱,比之寻常的妖物贵了五六倍。 但即便如此,此蛇女的价格还是翻了几倍,最终被楼上的一个道人以两千三百符钱的价格收入囊中。 等掌柜派人将蛇女送上去之后,只见那道人取出一只绿色的袋子,便蛇女连笼带轿都装了进去。 显然这是个身家殷实,有活物袋的道人,其修为也是炼体后期境界,令不少窥视的人都收回了目光。 经此一遭,店铺中买卖的气氛被调动了起来。许道也不例外,他瞪大了眼睛,想看看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惊奇之物出现。 紧接着,又是一声唢呐声响,但这次响的不是喜乐,而是哀乐。 两口棺材被纸人抬了上来,一口白,一口黑,内里躺着两具尸首,一男一女。 经掌柜的介绍,许道方才知晓两具尸体都是炼体中期,但濒临后期的武道人尸体。 其具体来源无从得知,但在掌柜的口中,此尸体品相完好,是炼制傀儡、僵尸的不二选择,善于此道者绝不容错过。 只是相比于刚才的蛇女,并非所有道人都会炼制傀儡、僵尸,其受追捧的程度逊色不少,但两具尸首还是被人以每具八百符钱的价格买走了。 这让许道心中再度嘀咕了一下。 要知道在他的蚍蜉幡中,可是也放着一具武道中人的尸体。 只是相比于堂上的尸体,他手中的质地不算太好,品相也残破不堪,应是卖不出一个好的价钱。 两具尸体卖完之后,接着又是一件稀罕的东西被抬了出来,让许道来不及多想,再次开始关注场上的情况。 妖骨、丹药、符咒、阵法、秘籍、傀儡、蛊虫……一件件货物流水似的摆上大堂,供周遭的道人购买。 其中有的备受追捧,最终成交的价格翻上近十倍,还让拍得的道人喜笑颜开;有的则是无人问津,掌柜的喊了三次话,便让人给抬了下去。 整个过程令许道大开眼界,同时他细心的注意到,拍卖的货物有三分之一都是阴性灵物或妖物。 稍微一思索后,许道明白过来,暗道:“应是黑山中流出的东西被拿来拍卖了。” 原本在他的手中也有不少这类灵物,但现在都已经被他研磨成符墨,烧掉了。否则若是放到这拍卖会上拍卖,也许能卖个好价钱。 许道耐心的旁观着,一连几十件东西从他眼前流过,其中不少东西都令他心动。但因为拍卖会尚未到结束的时候,为了节省钱财买到最需要的东西,他都按捺住了出手的念头。 终于,一个浓妆艳抹的女纸人举着一个托盘,款款的摇曳着身姿,从台后走了出来。 掌柜的瞧见四周道人的神色有些惫懒了,便卖了个关子,开口说:“这次的东西可是罕见,大家伙猜猜是什么?” 有人吐声:“掌柜的直说便是!快点、快点!” “嘿!是件法器!”纸人掌柜一把抱住托盘,口中说:“可是件会飞的法器!” 听见这话,许道眉头一挑。而堂中有人又讲到:“法器会飞有甚么稀罕?” 只见那掌柜嘻嘻一笑,复说:“若是能载人还能杀人呢?” 当场,除了许道之外,其余道人也都来了兴趣。那纸人掌柜便不再卖弄关子,直接将罗盘上的红布一拉,将货物展现了出来。 一柄古朴的剑器承在托盘中,长仅三四尺,通体墨色,显得暗淡无光。 但是掌柜的将托盘一扔开,剑器就滴溜溜的悬浮在半空中,还环绕其上下飞舞起来,难见其形。 霎时间,堂内剑气四射,空气都不断的发出滋鸣声音。许道距离纸人掌柜五六丈远,面部都感觉有劲风刮来。 更让堂内众人惊讶的是,纸人掌柜被此剑环绕着,脚下像是踩住无形之物似的,浑身气机嘶鸣,当即纵身在店铺中腾挪起来。 场上立刻有惊呼声响起:“飞剑耶!” 飞剑者,非指某剑能飞,而是指此剑可携带剑客纵身腾飞、披荆斩棘,既可杀敌,也可作为飞行法器使用。 对于道徒们来说,法器少有,飞行法器少有,而能飞又能杀人的法器,更是少有了。 此中缘由有一,便是因为道徒手中的法器不入流,多是法器粗胚而已,真正的品级法器归为筑基境界的道士拥有。 立刻又有人喊到:“可是筑基法器?” 不只许道,与会的道人们个个眼睛放光,紧盯向纸人掌柜。 掌柜见大家伙的情绪又被它调动起来,它跳回牌匾下,轻轻一挥动,那墨色剑器就又重新现身,悬浮到半空中。 可纸人掌柜摇摇头,却是说:“非也、非也。此剑虽有千百步内外取人头颅、载人纵身踏入云中的用处,但实则内里一道经络都没有炼出,依旧是粗胚。” 听见这话,堂内众人热切的目光纷纷收拢回去,不少人口中嘟囔到:“还以为是件真正的法器呢,没想到也是不入流的货色。” 但许道听见这话,心中却是大喜:“本以为飞剑只有筑基以上的道人才有,却没想到末流法器也有近似者。” “此剑虽不入流,但能飞能打,还是柄剑器,岂不正合乎我用?” 第一百四十一章 杀人夺宝 许道今夜来此舍诏鬼市,其第一目的虽然是想看看有没有筑基功法出现,但根据他这些天的打听得知,此事基本渺茫。 所以其实际的目的,还是获得一件飞行法器,以补充自己在行动方面的短板,以及另外买得一方剑形法器,作为武道手段使用。 而今拍卖会上出现的这柄墨色剑器,正好合乎许道的两个要求,当即就让他蠢蠢欲动起来。 但现在除了他之外,对墨色剑器心动的道人还有很多。 许道不动声色的注意了一下四周,发现至少有十来人的眼中也露出热切之色,其中四五个还是待在二楼的客人。 这让他的眉头暗皱起来,“这多人盯上了这柄剑器,看来得痛下血本了。” “不过好在这柄飞剑只是不入流的法器,若真是筑基法器,得到的难度更大,恐怕压根不是我可以觊觎的。” 想到这点,许道安慰着自己,心里暗呼一口气。 另一边,主持拍卖会的纸人掌柜瞧见四周人等的神色,它脸上露出笑容,双手虚捧着飞剑,口中唱喏到:“飞剑法器一柄,起拍价三千符钱咯!”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许道听见这个起拍价,眉头微挑。虽然寻常的法器千余符钱便可购得,甚至六七百符钱勉强也能。 但是眼前的飞剑法器既能杀伐,又是能载人腾飞的法器,虽然不是筑基道士用的,却也是末流法器中的佼佼者了。 三千符钱并不算多,反而还有点偏低,其和白骨观沈木花钱请人炼制的储物袋差不多。 但未等许道心喜,他立刻就知道店铺设置这个价格的缘由了。 因为纸人掌柜报出三千符钱的价格之后,现场的客人中又有一堆人脸色变化,并立即有人招手,出声:“三千!” 此声一出,另有一道人出声:“三千二!” 拍卖会中每每叫价,都是以加价百钱起步,且为整数。 眨眼间,未等许道在内的一批人喊价,飞剑的价格就被人起哄似的抬到了四千符钱。 而且不少喊价的人也真个心动了,继续目光炯炯的望着堂上飞剑。 贩卖飞剑的纸人掌柜听见连连叫价声,其苍白红腮的脸上露出诡异笑容,嘴巴都合不拢了。 就在时,堂中突地传出声音:“五千符钱!” 此加价直接提了一千,声音一出,立刻就让堂中原本热烈的气氛轰然,一些道人细声议论起来。 “直接加了一千啊!是个有钱人!” “这么快就到五千符钱了,不过这价格还是有的赚啊!” 现场议论纷纷的,正如其中某人所说,五千符钱购得一柄厉害法器,依旧有的赚。 所以这价格喊出,仅仅是出声夺人,只让众人竞拍的动作顿了顿。 一些想要拍得飞剑的人,在略作沉吟之后,又都开始出价。 堂上掌柜的表情十分精彩,它好似凡间耍把戏逗乐的丑角一般,口中不断唱到:“五千三、五千七、六千了。诶!上好的法器咯,大爷们有钱不要藏着掖着啊,错过可就没有了。” 店铺热烈,刚才直接提价一千,且接着喊价不止的人并非是许道。他在整个过程中一直保持着安静,没说几个字 许道眯着眼睛,定睛打量那滨柄被拍卖的飞剑,心中暗道:“六千符钱,起拍价的两倍,已经快接近这柄法器合理的价格了。” 果不其然,在场的道人们都不是蠢货,在飞剑的价格喊到六千之后,出价的人变少,那些继续喊价的人也开始谨慎,开始一两百加价的往上报。 “多加点啊!多加点!”纸人掌柜丑角一般,它脸色紧张起来,连连挥手,口中呼到:“这可是今晚的压轴宝贝之一!错过可就真没有了!” 但任凭它再怎么吆喝,飞剑的价格攀升到七千之后,出价的人寥寥无几,仅有两人还在一百一百的竞拍着。 这并非是因为其他人不眼馋,对于手里缺乏利器的人来说,这个价格依旧还算合理。 但是七千符钱,已经是白骨观中期道徒将近二十年的俸禄了。一般炼气后期的道徒,也没几个手里面有这么一大批符钱的。 旁观着,许道默默抬头往二楼看去,发现两个叫价人之一身着苗衣,他在心中暗暗想到:“如此有钱,不知这人进过黑山没?” “大爷们快出手啊,不然宝贝就要被人收走了!”掌柜还在拱火,它不断尖着嗓子在叫。 可就算如此,拍卖价格勉强又提了五百符钱之后,现场道人们虽然议论的热烈,但是报价的声音却是沉默起来。 “唉!”掌柜的故作唉声叹气,它虚抱着飞剑,脸上流露出舍不得之色:“那这剑就归楼上那位大爷了?” 见飞剑的拍卖终于到了尾声,一直保持沉默的许道终于出声了: “八千!” 此声一出,堂中骤然响起轻微的呼喝声,不少目光循声而来,聚集在许道的身上,上下打量,评头论足。 楼上那个原本就快拍得飞剑的道人,也紧盯向许道,目光冰冷。 许道面对其他人的关注,其焦黄的脸皮呆滞,显得浑然不在意四周情况的样子。 那堂上的掌柜脸色变化,它惊喜的叫起来:“嚯!这位爷又提了五百,可还有比这位爷更有钱的大爷么!” 很可惜的是,许道叫出的价格已经是偏高。八千符钱购买一柄法器,虽然不算不值得,但却没几人能出得起这个价格。 况且正如掌柜刚才所说的,飞剑是此次拍卖会上压轴级别的货物之一,却也并非是真正压轴的。 更厉害的东西也许还在后面,这便让仅剩的一人犹豫起来,迟迟叫不出声音。 正当在场的道人们都以为,飞剑将被许道这个黄皮脸收入囊中时,那叫出七千五的道人咬着牙,勉强又叫了个八千二的价格。 许道听见这话,他并未立刻出声,而是故意顿了顿,然后才不咸不淡的叫出价格:“八千五!” “哼!”堂中立刻响起一声冷哼,紧接着就是蛇虫嘶鸣的声音,正是那同许道竞拍的道人所发出的声音。 其虽然不是身着苗衣,但瞧其举动,以及和对方同坐一桌的苗衣道人,此人应该也是和舍诏有所关联的人士。 许道没有在意对方发泄似的冷哼,反而望了对方一眼,朝对方点了点头,算是善意打个招呼。而实则是眯着眼睛,暗自将这人的面孔记在了心里面。 最后,纸人掌柜一连叫了三遍:“还有大爷要出价的吗?还有吗?” 现场依旧无人再出价高过许道,掌柜才不得不泄气似的叫出:“那这柄飞剑便归这位道友所有!” 定下飞剑归属,纸人掌柜的脸色又变,恢复成了笑嘻嘻的模样,它口中忙不迭的恭贺起许道。 没让纸人小二将飞剑呈上来,掌柜自己虚托着飞剑,轻飘飘的走到许道跟前,然后请许道收下。 “多谢。”许道呆板着一张脸,声音沙哑的道谢,然后便将手伸入袖中,捏着早就藏在内里的蚍蜉幡,挥袖一甩。 叮铃铃,立刻有一股符钱从他的袖中涌出,落到掌柜的跟前。 “谢谢、谢谢客官才是!”纸人掌柜喜笑颜开的,手疾眼快的取下脑袋上带着的小帽,然后捧在手里面,一个不漏的接住许道放出的符钱。 拍卖会是现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刚才的几十件东西也是如此,但眼下许道一次性的从袖中放出八千五百枚符钱,依旧让现场的道人们诧异了几分。 其中不少人紧盯着许道的面孔,也将他黄皮的面孔深深记在了心中,其个个眼神闪烁的,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没有在意四周人等的眼神,许道给完钱,便从掌柜的手中取过飞剑。 他持着剑器,肉身上的气血灌输进飞剑中,然后伸出手指一弹。 铮!飞剑当即轻鸣,剑身抖动,释放出剑气,声势不俗。 检验了一番剑器,许道冲着掌柜点点头,便要将飞剑收入袖中的蚍蜉幡内。 但是奇怪的事情出现了,蚍蜉幡子释放出一股吸引力,却并未将飞剑摄入进去,反而激发了飞剑上的剑气,令其抖动不已。 他诧异的抬头,望向跟前的纸人掌柜。 只见纸人掌柜当场轻拍自己的脑门,口中悔过说:“疏忽疏忽!忘了告诉客官了,这飞剑的气机锋锐,难以用储物法器收纳,否则极容易坏了袋子……但炼化后可以变大变小,能贴身收在身上,或是吞入腹中。” 话说完,它还吐出自己的长舌头,笑嘻嘻的指了指嘴巴里面。 许道听见解释,脑中细细一思,也是释然起来。 确实如掌柜所言,飞剑剑气四逸的,宛如针芒一般,难以装入储物法器中,即便是强行装入,要是道人不时刻用真气裹着,两者气机碰撞,也容易坏掉储物法器。 他还记起修行路径中有剑仙一派,此派所用法器,或钩或叉或刀剑……个个都是凶器,想要用东西收纳还得专门制作剑匣剑囊等物,否则就只能随手佩戴在身上,或是如纸人掌柜所说,藏匿在腹中。 其中藏匿腹中者最多,杀敌时常常是张口一吐,从腹中吐出流光似的飞剑跳丸等物,猝不及防间,一击就能打烂敌人的脑壳,甚是厉害洒脱。 周遭有道人瞧见许道能一口气拿出八千五百枚符钱,却连这点都不知晓,口中不由的发出了笑声。 而许道只是一时疏忽,且疑心有诈罢了,他脸色未变,朝着纸人掌柜拱了拱手,然后便兀自坐在位置上,把玩起手中的墨色飞剑。 四周人见他一副无甚在意的模样,也都先后收回了目光。 而那纸人掌柜笑嘻嘻的跳回牌匾下,拍拍手掌,再次吸引众人的注意,开始拍卖接下来的东西。 紧接着出现的货物,并不算逊色于被许道拍下的飞剑。 其中有一瓶丹药还拍卖出了一万两千符钱的价格,皆因内里的十几颗药丸,居然每一颗都能让道人增长近一年的道行,对突破小境界也有不小的作用。 如此丹药引起的动静,远比拍卖飞剑要大得多,就连许道也是心动至极,很想拍下。 但他手中总共才一万三千余符钱,去了八千五,剩下的还不到五千,尚不及丹药价格的一半,只能望丹叹息。 最后丹药被两个道人凑着钱,共同拍了下来。 几件压轴级别的东西拍卖过后,舍诏鬼市的拍卖大会也就到此结束。 倒是纸人掌柜最后有些不甘心,还一股脑的将流拍的货物都给搬了出来,其琳琅满目的摆放在店铺中,直接以起拍价向众人兜售,甚至还能打折。 许道瞥了几眼,一是感觉囊中已经羞涩,二是没瞧见十分想要的,便混杂在人群中,出了纸扎店铺。 此次拍卖会还算让他满意,唯一让他有些遗憾的是,这一次也没看见有筑基功法放出。 这令许道不得不怀疑,真正事关筑基的具体法门,市面上究竟能否买到? 怀揣着这个心思,他又在鬼市中厮混了许久,其间补充了点诸如辟谷丸一类的东西,还给自己手中提着的飞剑裹了层布,减少他人的注意。 甚至他还走进一间客栈中,换了身衣裳,将隐隐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甩了个干净。 但即便如此,等到许道离开鬼市,要往舍山下奔去时,他依旧感觉有东西跟在了自己身后。 于是他谨慎的停住脚步,在身后放出几只南柯蚍蜉,又转回了鬼市中。 试探下来,许道发现果真有人跟在自己的身后,并且不止一人,而是两个,修为还不低。 他脑中立刻闪过念头:“杀人夺宝!” 这并未让许道惊惧不安,只是让他感叹财帛动人心。 他本不欲沾惹这个麻烦,但孰料他又兜转了一圈,依旧未能在舍山附近将对方甩掉。 这也让他脑中浮出一个猜测,并暗中探到了两人具体的修为。 许道心心念自己刚才在拍卖会上花出的好大一笔符钱,同样是财帛动人心,他干脆故作放松的,直接离开了鬼市,并且一路直奔,出了舍山。 这在许道身后的两人眼中,便是他已经放下警惕了。 越过六七个山头后,一方重重的山林中,许道的气息就此在这里停留下来。 不多时,两道人影出现在山林中,一黄一灰,黄的是条黄皮巨犬,灰的是个精壮汉子,脸上戴着面具。 第一百四十二章 符钱失而复得 一人一犬跟踪许道来到这方山林,他们身上气息低微,还时不时的眼观四方,藏匿的手段十分了得。 但有南柯蚍蜉在,两人大体的动作都被许道掌握在了手中。 “肥羊可是进了林中?”带着面具的灰袍人压低声音问。 另一边那只黄狗也是口吐人言,说出话:“没错,肥羊进入林中后就没再动弹,有可能是在炼化飞剑。” 话说完,这狗还阴笑着说:“那厮手段不小,身上下了敛息类的法术,居然能隔绝一身的气味,但我这阴兽寻物,靠的可不是味道,而是法术!” “甚好!”面具灰袍人听见,口中欢喜说:“事不宜迟,我等快快结果了这厮性命,免得被过路的道人瞧见。” “正前方七百步远!”当即,黄狗匍匐在地,悄悄的往前方奔行过去。 在它的目光中,有淡黄色的灵光自它的口鼻中钻出,丝线般飘荡,和林中的某物遥遥连接着。 灰袍人瞧见黄狗的动作,他顿了顿,换了个方向,也连忙往黄狗所指的方位奔行而去,想要和黄狗来个前后夹击。 但是等两人偷偷摸摸来到目的地时,他们往前一望,眼中只看见了一块突出地面的巨石,上面长满了青苔、藤蔓等物,但并无人影出现。 灰袍人一东一西,谨慎的靠近石块,脑中纷纷想到:“布了匿形的阵法么?” 可近到石块十几步远,两人眼中依旧没瞧见任何人影出现。灰袍人朝负责追踪的黄狗投去疑惑的目光,而黄狗人立而起,伸直狗脑袋,眺看被两人包围的石块。 “法术显示那人就在这里啊,莫非是钻到地下了。” 突地,黄狗在巨石之上瞧见了一物,长数尺,通体墨色,在月光底下反射出冰冷的幽光,斜插在巨石之中。 当即,黄狗目中惊疑,口吐人言:“石上只有飞剑!” 原来两人事先在许道拍得的飞剑上做了手脚,能追踪飞剑而动,难怪许道转悠几次,都没能将他们甩掉。 这时,那灰袍道人听见同伴的话,脸色也当即变化,他张口就呼出:“不好,中计了!” 一人一犬,当即撑起护体的法术和武功,连忙往来时的方向奔去。但是他们的动作刚一做出来,便有笑吟吟的声音响起:“既有贵来寻我,两位何必惶惶若丧家之犬,急着离开呀!” 此声沙哑,让两人听见了,立刻辨认出是许道在拍卖会上用的声色。并且许道仅有声音传出,没有身影出现,令他们压根不知许道正藏在那个方向。 “果真有埋伏!”电光火石间,一人一犬对了个眼神,他们都在心中暗道:“先走为妙!” 但两人“辛辛苦苦”的跟了许道一路,许道自然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 未等一人一犬走出几步,土层中响起嗖嗖的声音,一阵帷幕从地面竖起来,陡地将他们圈住。 帷幕上还编织着种种古怪凶厉的蛊虫模样,其蠕动活动起来,并真的从帷幕中钻出,嗡嗡聚拢在半空中,将两人头顶上也封堵起来。 同时有一股收摄之力自四周弥漫开,劈头盖脸的压制在他们身上,令两人脸色大变。 仅一时不察,他们就落入许道将计就计的陷阱中,被蚍蜉幡和南柯蚍蜉重重包围起来。 “兄台且慢!” “道友误会了,有话好好说!”去路被阻,黄狗和灰袍人分别叫出声。 但他们手上的动作却不停,身上灵光和气血涌动,分别施展出法术和武功,合力击打一处,想要破开许道的埋伏。 外围的许道瞧见两人的动作,他并未慌乱,而是好整以暇的打量对方,并辨认到:“果真只是两个中期的道徒。” 亲眼确定了两人的实力,许道暗中呼了一口气。 而另外一边,黄狗和灰袍人的合力一击,虽然打得蚍蜉幡子颤动不已,但并未破开幡子,反而还让自己彻底陷入虫群包围之中。 并且蚍蜉幡的威力也彻底释放出来,狠狠的镇压向两人,令他们手臂都难以抬起来,亦有一股吸力自幡面中传出,想要将两人当作牲口般收入幡子里面。 而一旦落入幡中,就算两人手中还有底牌,也将是难以活命。 此令一人一犬心中更惊惧,他们纷纷在心中狂喊到:“这厮怎么有这般厉害的法器!” “他明明只是个中期道徒,为何法力如此深厚,能将法器驱使的如此了得,还有这怪虫!” 许道没有搭理进入自己瓮中的两人,他心中有所计较,传音到:“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否则贫道杀你二人,如杀鸡犬。” 单从场上情形来看,许道口中所说并非白话,这令一人一犬听见了,心中又惊又怒又恐惧。 其中灰袍人的脸上闪过犹豫之色,而黄狗则是眼里厉色一闪,突地口呼:“直娘贼!吃我一击!” 同时它对身旁的灰袍人喝到:“搏之则生,不搏则死!道友犹豫作甚!” 只见现场红光一闪,一道符咒从黄狗口中吐出,红彤彤的火光腾起,噼里啪啦烧死了不少南柯蚍蜉,甚至连蚍蜉幡都被烧得炙热。 灰袍人听见,也是自袖兜中掏出一枚殷红丹丸,一口咽入肚中,其霎时间面色通红,身上的气血蓬勃,窜高近一丈! 显然两人都拿出了自己的底牌,想要突出重围,甚至是打杀掉许道。 但许道的身形依旧尚未出现在两人眼中,他在暗中瞧着对方的举动,口中无奈似的叹息:“何必呢!” 隔着距离,许道勾动蚍蜉幡子,同时对虫群下令,准备将灰袍人和黄狗打残。 一道乌光亦从场外跳入其中,嗖嗖的割向二人头颅。 瞧见如此状况,一人一犬心神更是惊惧,他们都想做出反抗,但只有吞了丹药的灰袍人,将将避开乌光。 刺啦一声响!正继续口吐烈火符咒,灼烧南柯蚍蜉的黄狗身子一抖,惨叫一声,就变成了两截。 此一幕令灰袍人心惊肉跳,但更令他亡魂大冒的是,一道阴神自黄狗尸体中及时跳出,疏忽就想逃离战场。 可两人被许道的蚍蜉幡封锁着,此幡除了能储存活物之外,最厉害之处就是能封禁诸物,阴神也不例外。 当场,黄狗体内的道人阴神就被蚍蜉幡封禁在原地,难以动弹。 惊恐至极的叫声响起:“道友救我!”是道人的阴神在向灰袍人求助。 但灰袍人眼下自己也还陷在蚍蜉幡子中,哪里有空去理会对方的性命,他反而脑中灵光一闪,竭力运转身上的气力,口中怒喝一声,要借此机会逃离现场。 令灰袍人惊喜的是,围困他们的法器当真被他顶开了一道缺口。 “别走!”瞧见同伴直接要弃自己而走,另一边阴神状态的道人叫唤的更加厉害,它敏锐预料到灰袍人一旦成功逃离,镇压它的法器有了余力,定会直接收掉它。 于是一只法力手掌在灰袍人的脚下凝结,立刻就抓了对方一下子,使得灰袍人踉跄一下,没能及时逃脱出去。 灰袍人当即大怒:“竖子!你害我!” “道友请留步,你我共同进退啊!”黄狗道人连忙出声解释。 林中响起大笑声:“哈哈哈!” 许道站在场外,旁观到两人相互扯后腿的情况,面上莞尔。 大笑过之后,他自然不会浪费黄狗道人为他创造的机会,连忙又将蚍蜉幡子合上,并令放出的蚍蜉虫群围攻灰袍人。 “两位入我幡中罢。” 许道吐声,他伸手一抓,蚍蜉幡全力擒向黄狗道人的阴神,只听一叫声复响起,对方便咻得投入了幡中,声音戛然而止。 另一边,灰袍人支棱着身上的护体武功,全力抗衡着蚍蜉虫群的撕咬,他什么手段都使了出来,但就是没能突围出去。 眼见同伴的阴神都被别人抓进法器中,灰袍人心中凉凉,一时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卖了东西瓜分符钱便是,何必这样!” 但世上并无后悔药,就剩他一人,许道轻轻松松就能结果掉他的性命,生擒他也不难。 而此时距离三人争斗起来,时间过去还不到五十息的功夫。 正当灰袍人心生绝望,心里甚至想着是不是要束手就擒时,堵住他的虫群疯狂起来,不断的啃噬他的护体法力。 仅仅三两息功夫,啪咔一声,鸡蛋壳裂开的声音响起,蚍蜉们便咬破了灰袍人的护体法力,密密麻麻的爬到了他的肉身上面。 更是凄惨的叫声在林中响起来,灰袍人彻底失去了理智,他疯狂的拍打全身,想要打死爬上他全身的蚍蜉,可就像一只已经落入蚁群内的肉虫一般,再左冲右撞,也都只是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等到灰袍人遍体鳞伤,双目流血后,啃咬他的蚍蜉虫群突地散开,好似要放过他一样。 灰袍人佝偻着身子,模样好个凄惨,有些神经质的左顾右看,猛地瞧向了左前方。 若是有第三人在场,此时便会发现,一个瘦高的焦黄脸道人,终于从旁边的树上跳下,出现在场中。 此人正是许道,他旁观着现场,收了黄狗体内藏着的道人阴神,又废了灰袍人的双目,终于现身。 察觉到正主终于现身,但自己已经是丧家之犬一般的情况,灰袍道人心中悲凉至极。 许道这时走出,目的不是别的,是想将对方也装入蚍蜉幡中,生擒此人。 皆因这厮因为是武道修士的缘故,还服用了不知名的丹药,肉身上气血汹涌的程度,已经可以媲美炼体后期的道徒。 蚍蜉幡子虽然可以拘谨对方的行动,但是无法将强行拖入幡子中,否则一进幡子中,幡中已经镇压着一名道人的阴神,这厮若是再鼓动气血,甚至自爆而亡,许道就得担心蚍蜉幡的安危了。 真如此,对方失去的只不过是条性命,许道失去的可就是大半身家了。 距离对方十来步远,许道温声说到:“尔自缚手脚,散掉法力,某家今日便留你一命。” “当真?”灰袍人听见许道的话,陡地抬起脑袋,面上皮肉缺损,狰狞恐怖。但和性命比起来,这些都只是小事。 许道毫不犹豫的应诺:“然也。” 得到回答,灰袍人低下头,身上的气血翻滚不止,时而低落时而高涨,显然心中情绪颇是不宁。 “可、可以……”生涩的咬牙声自他喉头吐出,但两个字刚吐完,他就有猛地抬起头颅,听声辨位,面目狰狞的朝许道所在位置飞扑而来。 “死!”怒声炸响,灰袍人身上气血翻滚。 虽然他身上的符咒、储物袋,甚至衣物都在刚才落入虫群中时,彻底被蚍蜉切割下,但他肢体尚且完好,可以做出最后一击。 灰袍人如猛虎下山们奔自到身前,其双指蜷曲似铁钩,便是千斤铁板也能撞碎,更别说区区一个人头了。 可灰袍人想象中的场景并未出现,他完全扑了个空,连衣角都没有摸到。 其心中惊愕:“这厮一个暗中伤人的仙道修士,为何速度如此之快?” 更让灰袍人心惊的是,一团赤红的血气就在他的身旁涌起,即便他双目失明,也能隐隐感觉到。 一声轻叹响起:“何必呢!” 许道站在灰袍人身旁,他没有动用法术,而是抬起自己的双手,轻轻往前一拍。 咔嚓!颈骨脆裂的声音响起,刚刚还似下山猛虎一般的灰袍人,立扑在地。 许道埋伏一人一犬的手段,令灰袍人忘了,他在拍卖会上所用的身份名是武道中人。 眼前一黑,临终前的一刻,灰袍人方才记起这一茬,心中更是惊愕。 亲手打死敌人,许道瞥眼看了下手掌,眉头微皱,于是轻轻一抖,将血污抖落干净。 话说,这貌似还是他“亲手”解决的第一个敌人,以往无论是妖兽还是道人,许道都是用法术、符咒、蛊虫等物解决的。 没能活捉对方,也就只能带走对方是尸体了。 此时已经过去近百息的功夫,此地距离舍山虽远,但也不保险,须得尽快离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炼化飞剑 没费多少功夫便解决掉想要杀人夺宝的两人,许道惊奇的发现,自己在拍卖会上花出去的符钱,差不多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这对许道来说,实在是个惊喜。 他捏着装满符钱的布带,心中暗道:“要是早知道会是这个情况,我何必和他们绕圈子,并企图甩掉他们,差一点就错过我的符钱了。” 不过现在不是清点战利品的时候,许道抬头望了一眼舍山所在的方向,他略微沉吟,当即走到插着飞剑的巨石上,将飞剑拔下,佩戴在了腰间,然后身形立刻消失在山林中。 此地距离舍山不是太远,刚才发生的动静还是有可能引来其他道人,或是舍诏方面的探查。若是被人给堵住了,多少会是个麻烦,因此许道得赶紧离开。 眼下夜色深沉,微白的月亮照耀在天上,使得底下苍莽的山林多了丝丝唯美的感觉。 但重重的山林中,蛇虫猛兽数不胜数,皆是一派弱肉强食的景象,远非外表上那般宁静安详。 就连看上去柔和的山岚,其实质也是山中瘴气毒气汇聚之所在,常人一旦进入其中,不说立马中毒暴毙,也会头脑昏厥、迷失方向,就此困死在山林中。 许道在离开埋伏的地点之后,朝着背离舍山的方向奔走大半个时辰,其间再次兜兜转转,终于选了一个雾气深沉的山谷落脚下来。 山谷湿滑,四周只有蛇虫嘶鸣的声音响起。 他自雾气中走出,躬身钻进一个湿漉漉的洞中,选了一块干燥的石头就此盘坐上去。 “这里瘴气密布,但也不算太过阴寒,不会惹人注意,姑且先在这里藏身一段时间。” 盘坐着回气片刻,许道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从蚍蜉幡中掏出了布置阵法的材料。 不多时,一方简易的敛息匿形阵法出现在四周,封锁住了山洞,能隔绝内外的景象、声音。 同时他还放出一股蚍蜉,四散出去,以作为警戒、哨兵。 一番动作做完,许道方才轻呼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了刚才在埋伏现场拾到的布袋。 他晃了晃袋子,布带内别无声响,但一贯入法力,打开布带,内里满满的符钱就出现在他眼中。 此是一方粗劣的储物袋,内里空间不大,勉强可装下一辆马车的货物。 许道眼里带着喜色,细细的轻点起来:“一千、一千一……七千三、七千三百一十六。” 布袋中装着的符钱数目是七千三百一十六枚,其都是由铜汁炼就的赤铜符钱,并无更高一等级的符钱。 这让许道的眉头挑了挑,这些符钱虽然不少,但是和他在拍卖会上花出去的有差距,差了一千多。 不过稍微一想,他就醒悟过来。 之前许道在参加小拍卖会时,也曾想过将自己手里面的东西拍卖出去,因此打听过拍卖的流程。 其中一项规矩便是道人将东西寄放到拍卖会上,拍卖方会从拍卖出去东西收取一定的佣金。 小拍卖会上的佣金是拍出价格的三成,大拍卖会上的货物价格更高,或许抽成相比于小拍卖会有所减少,但应该也不低。 许道猜想的不错,灰袍人和黄狗道人在将飞剑卖出去之后,其所得符钱只是拍出价格的八成,也就是六千八百枚符钱。 布袋中之所以会有七千三百余钱,还是加上了黄狗道人和灰袍人原本身家的缘故。 清点完符钱,许道并未将符钱从布袋中取出来,而是继续的清点内里其他东西。 可是一阵翻腾下来,他除了在布带中又翻出一些衣物、妖兽材料等杂物外,便再没找出大价值的东西,也没有灰袍人和黄狗道人两人修行的功法秘籍。 又在蚍蜉幡中翻找了几下,依旧没有发现价值高的东西,许道不得不停下清点动作。 此时他发现,除却符钱之外,灰袍人和黄狗道人身上的东西,总价值超没超过一百符钱都是一个问题。 其中价值最大的,居然还是灰袍人的尸体,以及黄狗道人的阴神。 “真穷。”许道在心中鄙夷到:“能拿出飞剑这等东西拍卖,囊中居然就这点钱财。” 许道不知的是,灰袍人和黄狗道人若非如此穷困,他们也不会想出卖了飞剑,然后再杀人劫货的法子。 皆因飞剑是两人撞了机缘偶得的,可一柄飞剑难以分配,两人只能送上拍卖会拍卖。 又因为他们本就稀罕飞剑,拍卖会抽成的符钱也令他们着实心疼,两人便大着胆子在飞剑上做了手脚。 原本两人的打算是,如果飞剑被后期道徒拍到手中,或是被拍得者识破其中的手脚,他们便就此放下,安心的瓜分掉拍卖所得符钱。 可谁让许道是以“吕道人”这个身份参加的拍卖会,其表现出来的修为只是炼体中期,且不算高深,就此引动了灰袍人和黄狗道人心中的贪恋。 再加上许道离开拍卖会时做出的种种举动,也让他们确定许道没有识破飞剑上的手脚,明晃晃一个有钱的“肥羊”。 甚至两人还想着要留许道一命,生擒下来,以逼问许道为何会有这多符钱,兴许还能给他们再找到一个机缘。 一番错误的决定下来,就此导致他们栽在了许道的手里面,平白送了钱财。 以上缘由许道虽不知晓,但是黄狗道人的阴神落在了他的手中,他若是想知道,随时逼问便是。 不过许道并不准备立刻逼问黄狗道人,一方面是他想先晾着对方,乱其心神,另一方面也是他有事情要做。 清点完收获,许道先将一批杂物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把火烧掉了事,免得其中也被人做了手脚。 至于一些妖兽材料、灵物,以及被切割成两半的黄狗尸体,则是被他统统喂给了蚍蜉虫群,算是犒劳一番。 这些事情做完,许道忙不迭的取过拍卖得来的飞剑,他将其托住,安放在双膝之上,慢慢的把念头延伸进飞剑之中。 没错,许道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彻底的炼化飞剑,以为己用! 新得一柄法器,道人或可简单的使用,以检验法器的威力,但要想真正的如臂驱使,还须得用真气好生将法器温养一番。 若是法器是从敌人手中抢来的,即便不需要用特殊的手法祭炼,道人也还需要先将法器内他人残留的真气抹去,然后方才能彻底掌控。 这些事情都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以许道的修为,他估摸着自己得花上一夜的功夫。 而这也是许道来不及驱除飞剑内残留真气,导致被黄狗道人用秘法追踪了的缘故。 微闭双眸,许道简单检查一番之后,便源源不断的将真气朝飞剑内里探入。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他方才在剑身的一个角落处,探查到一丝细微异样真气。 此真气介乎于若有若无之间,若非他开始炼化,极难发现这点。 而且就算发现了,要是没有刚才被人截杀的经历,许道指不定也想不到这茬。竟然有人能根据这点微末真气,就在法器上做下手脚。 “果真世间道法玄妙,不得不防。”许道心中顿时一惊,明白自己为何甩脱不开敌人了。 虽说灰袍人和黄狗道人的截杀不仅没能达成目的,反而成功的将两人身家都送到了他手中,但这并不是他不该反思的理由。 心惊一阵子,许道忽地暗想到:“或许也是因为这柄飞剑无法收入蚍蜉幡中,曝露在外,才让那两人得逞了。否则有储物法器诸位隔绝,我多半也不会被他们咬住。” 但想到这里,他立刻又暗骂自己。 这一次是他没有料到对方的追踪手段精妙,那么下一次,有可能即便有储物法器作为隔绝,敌人依旧能千里追踪,辨别方位,咬死他。 此事并非许道多想,而是却有其物,譬如魂灯…… 当下,许道在心中告诫自己:“今后但凡有所得,必须好生检查,以免留有祸患在身。” 同时他想到了黄狗道人的阴神,就此眯了眯眼睛。 些许杂念在他脑中生出,扰乱了他炼化飞剑的进度,许道不得不再次澄清心灵,全神贯注于炼化飞剑的过程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此处不知名的山洞内开始有白光大作,同时响起空气震动切割的声音。 到了最后,一声声尖锐的剑鸣声在山洞中响起,若非许道布置了阵法,此声或可引来一里之内的妖物、道人。 许道估错了炼化飞剑所需要的时间。直到一轮白日过去,山洞外的光线再度漆黑时,他依旧未能完成炼化。 此种情况不仅没有让他心生不愉,反而还令他对飞剑的期待程度更大起来。 一件法器需要被温养、炼化的时间越久,就代表着这件法器的品质越是优良。 此前得到蚍蜉幡时,许道只是炼化了一夜的时间,便将幡子彻底掌控住。如今在飞剑上面花费的时间倍于蚍蜉幡,正代表着飞剑远比蚍蜉幡的厉害。 而且飞剑和蚍蜉幡不同,后者妙在封禁,前者则是妙在杀伐,更是难得。 此令许道心中的期待大盛! 终于,当月上中天时,山洞中一声清脆的剑鸣声响起。 滋滋,坚硬的岩石洞壁都被无形气机戳出了密密麻麻的孔洞。 “成了!”洞内响起许道的笑声,他睁开双眸,定睛瞧着身前一方的剑器。 其形数尺,通体墨色,正缓缓游走在他身周,活鱼一般灵动。 许道伸出一根手指,点在空气中,手指头轻轻的拨动指点,墨色飞剑立刻随其心意来往,忽左忽右,迅猛至极,令他的肉眼都只能看见一道残影。 同时许道心中一个念头落下,口中念头:“起!” 铮!洞穴中剑鸣声再起。 只见墨色飞剑疯狂的在许道周身上下游动,剑气嘶鸣,空气震动,整个洞穴都为之发出轰鸣声。 哞!宛如洞内藏着一头巨大的妖兽,正在低吼。 而许道原本坐在石块上的身子,也凭空悬浮起来,他被剑气承托着,衣服狂飘,发丝抖动。 见着眼前一幕,许道内心欢喜,他眼中流露出趣味之色,当即又道:“去!” 滋啦!许道的身形当即闪烁,自洞穴中冲出,踏入了瘴气之中。 整个过程因为他是第一次驭剑,手法不太老道,四溢而出的剑气在岩地上划拨出不少痕迹。 离开山洞,进入瘴气。 许道腾空行走,飞剑不断的环绕游走在他身旁,上下闪烁,几乎不可见,使得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球形的气劲。 若有外人再次,投去目光,还会发现他所在地方的空气都为之变化,就像夏日里热气蒸腾般,隐隐扭曲。 这令许道惊喜的发现,剑气四溢形成了一道屏障,能令他御剑时免去被狂风吹打,又如气功术一般,能护卫他的肉身。 不甘心藏在瘴气里面窃喜偷乐,许道心里头暗道:“不如去天上耍耍。” 念头一生,他当即纵身奔上,直贯夜空。 其自瘴气中扬扬拔起,冲开了山岚,现身至月空底下。 霎时间,苍白的残月孤悬西空,天顶星缺。 许道排雾气而来,脚下有烟柱生出,笔直的立在半空中,久久未散。 他仰首望明月,目中明亮,负手而立,口中轻叹着:“此便是御剑乘风耶。” 仅仅数个弹指,他就已距离地面数百丈,与附近的山头并列。 察觉到空中有冷风流动着,许道手中法诀一掐,撤去了密密裹住自己的剑气。 当即,他的衣带飘起,袖兜狂甩,墨色飞剑也显露身形,缓缓的摇曳在他的身侧,如活物一般。 夜空之下,许道深吸一口气,顿觉月色冰冷,令他灵台清静,心神大振。 修道自今,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身飞上天空,其与阴神状态下的感觉完全不同,令他感到了一种难得的自在感。 “哈哈哈!” 许道畅声大笑,口中念到:“太低、太低、且入云中!” 啸! 许道负手而立,剑器轻颤,整个人再次笔直的窜起,越过山巅,没入云霄中。 等他再次现身时,其已然站立在云头。 月大如壁,四周有云气流过,光色纯白,恍若神人哉。 第一百四十四章 剑气纵横、龙脉煞穴 许道御剑飞行在夜空底下,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纵性逞乐,其衣带飘舞,心中豪气顿生。 乎悠悠间,他驾驭剑气在群山中往来,速度虽然不快,仅一箭之速,对法力的消耗也不小,但其中畅快的滋味令他振奋至极。 许道整个人一时间沉浸在御剑飞行的感觉中,顿觉天地如碧湖,他则是往来其中的鱼儿,可上可下,灵动至极。 好在他还知道稳重,虽是驾驭飞剑在空中逞乐,但也收敛着声势,没有放出剑光,也没有停留在一地,免得沦为他人靶子。 好生耍子一番之后,许道方才驾驭着剑气,又好整以暇的飞回刚才打坐的洞穴。 他回到此处并不是为了养气,而是来赶紧收拾一下布下的阵法,然后打一枪换个地方,立刻离去。 毕竟他刚才是第一次纵剑腾飞,还不太熟悉,容易被人抓住踪迹,寻觅过来。同时这个地方是他没炼化飞剑之前找到的,距离舍诏不太远,最好再远一些。 踏入山洞中,许道一甩袖袍,立刻将洞中所有的阵法材料都收入了蚍蜉幡中 他略微沉吟一下,还从腰间系着的布袋中掏出一张淡黄色的符箓,其手一撮,立刻滋啦一声响! 红彤彤的火焰掉落在山洞里面,附在石头上继续燃烧,洞中的温度迅速的攀升起来,炙热难耐。 此符正是黄狗道人之前使用的火符,许道将其在洞穴中点燃,正好能检验一番威力,还能破坏掉他在洞中炼剑时所留下的痕迹。 眼看着火符放出的火焰将石块都烧化掉,形成岩熔物,他心中诧异到:“好个火符,几近后期道徒全力的一击,单张价值起码三十钱以上。” 布袋中装有的火符还有四张,若是之前争斗时,对方一股脑的使用出来,没准就能破开许道的蚍蜉幡,然后逃之夭夭。 甚至要是许道不行埋伏之策,指不定还会被对方两个占了便宜。 心中暗自庆幸一番,许道不再理会洞中情形,当即踏步出了山洞,架起剑气,纵身往背离舍山的一个方向腾去。 等到许道离开山洞之后,居然正如他所担忧的,有人影出现在了山谷中。 非是一人,而是两人。对方仔细摸索之后,找到了许道落脚的山洞。 只是对方入洞中检查一番,当即暗骂到:“该死,来晚一步,好个滑不溜秋的家伙!” 旁边另一人说:“我等在舍山顶上搜罗方圆百里的动静,发现此处有人御剑飞起,观其形,手段不甚熟练,多半就是那在拍卖会上拍得飞剑之人。紧赶慢赶的,却没想到还是让对方逃了啊。” 听见这话,那暗骂的人口中冷哼一声,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山洞,只剩洞中一片狼藉。 若是许道在此,便会发现这两人脸熟,其中一人正是和他在拍卖会上争夺飞剑之人,另一人身着苗衣,明显是舍诏的人。 ……………… 驾驭剑器腾飞在夜空中,许道转转悠悠的,他没有深入十万大山的内里,而是边角处随意找了个犄角疙瘩,就地潜伏下来。 之所以没有返回舍诏山城中,是因为他在山城中挖出的密室虽好,但空间太小,适合练武,适合炼剑,唯独不适合修炼飞剑之术。 再加上他刚得到飞剑,就算学过几招剑击之术,还精练出十三招杀人的招式,但终究是个生手。 且许道所学剑术,都是握在手里面和人近战的,并不匹配飞剑,他须得在外好生钻研一番,以免在城中碰上贼人后,不好应对。 一如之前落脚般,许道简单的布置下阵法,又放出南柯蚍蜉作为警戒,就此在山中习练剑术起来。 他不求出神入化,但求如臂驱使、灵活多变,纯熟于心。 在来时的路上,许道还抖落下十几只蚍蜉,令其回到山城中报信,同时警告苏玖和老刀客不得离开舍山。 一连六七日功夫下来。 许道每日间除了惯例的炼气、炼体之外,便是一门心思的习练飞剑。其剑通体墨黑色,灵动如鱼,飞剑被他取了个“墨鱼”的剑名。 这日。 许道盘坐在迎风的一块崖壁翘出的石块上,身旁有松柏相伴,只见他双目微阖,发丝抖动,距离他百步远的地方正有一股寒光跳跃舞动。 此寒光正是墨鱼飞剑,待舞至激昂,许道百步之内皆是剑气,其凛冽纵横,令飞虫鸟兽望之骇然,不敢凑近一步。 最后飞剑悬停住,转如游鱼般优雅的在空中划来拨去。许道坐在山石上,他陡地睁开眼睛,目露精光,口中念到:“来!” 铮!墨鱼剑清鸣一声,当即折转跳至他的身前,并变作一道乌光,飞入了他的口中。 一口吞下变小后的飞剑,许道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家的肚子,但飞剑藏在他腹中,其形体渺小,且被团团真气裹着,令他察觉不到任何异样之感。 此并非许道心大,强行模仿剑修那般将法器吞入腹中,以作口吐寒光杀人的把戏。 而是这般将法器藏在腹内,真气能随时的温养法器,能让法器更合乎道人的使用,也能培养剑中的灵性,提升威力。 并且这般藏器在身,借着肉身隐藏住法器的气机,更方便许道和人动手时,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好处多多。 收了飞剑,许道在心中整理起这些天来的收获。 他手中这柄飞剑,用之杀敌,百步之内来去自由,灵动多变;千步至百步间则失之灵活,难以随心所欲; 而千步以外,则是生涩难为,仅能如强弓劲弩一般直击过去。 这一方面是因为法器本身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许道自身修为限制的缘故,但他要是将阴神藏匿在剑中,阴神御剑,倒是可以离开肉身千步、乃至于百里远。 只是这样一来肉身失守,其心神难以照料到肉身,若无其他的手段护持,容易被人斩掉肉身导致败亡。 在御剑飞行一事上面,墨鱼剑承载他飞行时,其速度相比于单独一柄剑器飞行要慢,但寻常情况也能达到数倍于奔马的速度。 不计较法力损耗时,急行即如离弦之箭矢,百步距离须臾间辄至。 以上速度不算太快,但对于道徒境界的许道来说,已经够用,且胜在可以上天入水,任意自在。 琢磨着,许道将手掌从腹部拿开,他垂手放在膝上,打量起远边蔫蔫的日头,暗道: “终归只是一柄不入流的法器,能有这般妙效已经值得庆幸。若是嫌弃法器的威力小,也只能我自个去寻一方法器祭炼之术,在其中祭炼出一道经络,使之晋升为入了品的法器。” 遐想到这点,许道不由的摇了摇头。 法器中所谓经络者,便是法器内能成体系的一组符文、禁制。 道徒们使用的法器之所以被称作是末等法器、不入流,便是因为这些法器内一道经络都没有。 只有祭炼出一道经络的法器,才会灵性非常,足以寄托筑基道士们的魂魄,沟通天地,威能甚大。 且每多祭炼出一道经络,则法器更是通灵,品质更高。若是祭炼的数目达到九之极数,则是攀登至了法器的顶点。 再多一道,达到十道经络数目,法器就会脱胎换骨,晋升至法宝一流,也就是金丹道人们手中的宝物。 据传闻,器物体内至多可以祭炼出三九二十七道经络,合乎人体二十七经络之数,其已非是纯粹的器物,而是鲜活人体似的存在,宛若活人,被称作“半人”。 不过此类对于许道来说太遥远,他就算只是想将手中的飞剑祭炼出一道经络,也不是现在可以达成的。 皆因法器入品,便如道人筑基一般,其间是道分水岭,两者天差地别。 寻常的炼器,融合天材地宝,打入符文等物便可将凡器凡物点出灵性,炼为法器。 但想要往筑基法器方向发展,除了需要更加难得罕见的材料之外,还需要有相应的祭炼之术,正如许道筑基需要筑基功法一般。 这也是末等法器会被称作法器粗胚,甚至不算法器的原因。此类皆不得法,算不得真正的法器。 许道口中轻叹:“况且法器的祭炼如人修道一般,谁难谁易还不一定呢?” 他这话并非虚言,而是确实如此。 毕竟在修行三道中有剑修,或者说剑仙一道。 此道修的就是器物,一身修为全都寄托在本命法器之上,虽然相比于仙道修行稍容易入道,且有些限制,但谁强谁弱并不能一概而论。 遐想一番,许道将杂念甩出。 经过这些天的温养,他总算是将飞剑了解清楚,彻底的掌控在了手中。今后无论是对敌方面,还是出行方面,他的手段都得到了极大提升,令他心中欢喜。 “是时候该返回山城了。”许道心中思索到。 七日下来,拍卖会的事情应是已经被道人们放下,就算有人还记得他拍下飞剑时的模样,许道再改换一下容貌,就可轻易的回到山城,隐匿下来。 但是刚一生出返回山城的想法,他心中微动,想起了被自己拘禁在蚍蜉幡中的黄狗道人。 许道熟悉飞剑的这段时间里面,黄狗道人的阴神可是每日都在嚎叫,其赌咒发誓,求饶喊冤,绞尽脑汁的想要让许道打开幡子,放他出来。 可许道都是视若罔闻,压根没有搭理过对方一句话。 特别是蚍蜉幡中虽然能存活物,但内里漆黑一片,轻重不知。蚍蜉这类灵智低微的活物也就算了,而黄狗道人是人,长时间的黑暗禁闭之下,差点让对方发疯。 许道窥视了一下幡中情况,计较到:“熬了这么久了,不如现在就逼问此人一番,省得回到山城后,一不小心引出麻烦。” 想到就做,他并未将黄狗道人的阴神放出来,而是直接沟通蚍蜉幡,将念头探了进去。 幡内黑暗孤寂,黄狗道人的阴神惶惶若鬼着,幡内这时有声音响起,对道人来说不亚于是惊雷在炸响: “道友近来可好?” 听见这声音的第一感觉,黄狗道人并非是惊恐、怨恨,而是一种欣喜若狂之感。 天可怜见,他这些天被许道关在蚍蜉幡中,修行无法修行,交流无法交流,整日浑浑噩噩的,连时间的概念都快忘记。若非他也是个修道人士,打坐时熬过性子,早疯了。 “救我、救我!” 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喊响起,黄狗道人涕泗横流般,嚎到:“道友饶命!道爷饶命,求求你放我出去!” “只要道爷放我一马,我愿意做牛做马!” 瞧见对方的反应,许道心中也是一怔,没想到熬对方一段时间的效果如此之好。不过他还是出声: “甚好。接下来我问什么,你便回答什么。要是回答的正确,我便放你阴神离去,给你一条活路。” “不要想着蒙骗,也不要想着拖延,但凡你口中所说,和你的同伴不一致,后果好自为之。” “我懂、我懂!”黄狗道人点头如捣蒜,他急忙叫到:“还请道爷快快问我,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甚好。”许道宽慰了一声,给幡中的黄狗道人开了道口子,好歹让对方的四周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有了光线。 接着许道就将心中准备好的问题,一一问了出来。其中不少问题都前后关联,具备逻辑性,可以简单的检验对方答案的真假。 不多时,许道就彻底弄清两人追踪自己所用的手段,以及为何埋伏自己。 一并的,他连对方所修行的功法都给逼问了出来。 只是很可惜的是,这厮穷困,所学法术都不怎么好,远比不过许道在白骨观中所学法术。又因为图本缺失的缘故,黄狗道人只有两门吐纳法术能自行绘制观想图,传授给许道。 其余的种种,都只有文字,仅能被许道作为参考。 除了以上之外,许道还问出了对方肉身所在之地,以及两人又是在哪得到的飞剑。 许道对于前者并无兴趣,懒得过去收尸,也担心沾染上麻烦、被人埋伏。倒是后者,他心中起了极大的兴趣。 许道口中念到: “龙脉煞穴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入水寻龙脉 所谓龙脉者,便是灵脉,且是指灵脉中的主干灵脉,其主一方之风水,亦是山川泽地平原等精华之所在。 而根据风水堪舆书籍中所言,龙脉所在之地有吉穴存在,其便如龙的眼睛,或者说龙首,即整条龙脉中灵气最为浓郁的节点。 有吉穴存在,自然也就有恶穴存在,此即龙脉煞穴,为整条灵脉中藏污纳垢之所在,宛如龙的谷道。 许道逼问了一番,顿时从黄狗道人口中得知,墨鱼剑就是两人在舍山的龙脉中找到的。 这让许道顿时来了兴趣。 “舍诏部族的龙脉居然都能被这两人给碰见,也不知道该说他们俩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龙脉往往蛰伏在山川河流之中,其是大灵脉,自然容易被人发现,但发现后也就会被人布置阵法守护住。 便如白骨观的主灵脉和舍诏开办鬼市的地方,各自都有强力的阵法守护,其除了抵御外敌之外,更重要的就是汇聚灵气,占据山中的大小灵气脉络。 因此往往能够被其他人碰运气寻见的灵脉,都是如白骨观中许道洞府里的一般,仅仅是微末的细小灵脉,算不得龙脉。 而一旦有人能发现龙脉,别的不说,其在灵气和符钱上面起码会发上一笔大财。 亦如许道之前在白毛风窟中发现了白骨山的主灵脉一般,他可以通过发现的主灵脉窃取整条灵脉的灵气,源源不绝。 甚至有一定的可能,许道能够借此坏掉白骨山的整条灵脉,坑害白骨观。那死在风窟中的舍诏少族长,就存了这个心思。 而黄狗道人和灰袍人发现了舍诏部族的龙脉,按理而言他们两个是祖坟冒青烟,得了大机缘,可以大发横财。 但很可惜的是,两人发现的是龙脉煞穴,即是整条灵脉藏污纳垢的地点。 此等灵脉节点纵使有灵气存在,也会和阴气、邪气,乃至于煞气混杂在一起,别说修行了,就是多在里面待一段时间,都可能会对道人的修为有所影响。 许道因为此前镇守白毛风窟的原因,多少了解过相关的事情,他因此暗自怀疑,白骨观中的风窟就是白骨山灵脉的煞穴。 所以观内才会有传言,其窟内存在煞气,许道也会通过风窟接触到白骨山的主灵脉。 一番思索下来,许道心中微动,“也不知这两人寻见的煞穴,究竟是不是舍诏龙脉的节点,或者仅仅是一处阴煞之地……” 如果黄狗道人没有撒谎或是认错,那对于许道来说,这将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离开白骨观时,他就在可惜自己无法再利用白毛风窟中的灵脉,如今机缘巧合之下,若是再接触到舍诏的主灵脉,他定要好生榨取,窖藏符钱,给自己积攒下一批大大的资粮。 怀着期待的心思,许道阴测测的对蚍蜉幡中的黄狗道人说:“你是在诓骗某家么?” “若是龙脉煞穴,即便你们巧合之下找到了,就凭你们中期道徒的修为,如何能破开舍诏的阵法,偷偷潜入进去。” 黄狗道人听见许道不相信他,口中连忙叫喊冤枉,他迅速的说:“道爷有所不知,那煞穴居然不是在舍山附近,两者相隔至少三十里,而且还得从水下才能进去……那里面暗流涌动的,若不是我们两个被仇家追杀,也不会跳进去。” “原来如此。”听见道人所说,许道心中勉强信了三分,但他不动声色的,又冲黄狗道人喝到:“你且再细细的将那里的情形给我介绍过来。” 道人自是不敢违抗许道的命令,唯恐许道将他的阴神打杀掉,或是再将他封禁在储物法器之中,难见天日。 又一番细细的审讯下来,许道发觉对方口中所描述的场景,和他在白毛风窟中经历的颇为类似,并且不管他问几遍,又激又恐吓的,黄狗道人口中的回答虽然细小的地方有所差错,但大致的都合乎逻辑,不似故意诓骗他。 许道神色冷厉,口中第四十九遍说出:“嘿!我劝你老实交代还剩着的东西,否则某家必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黄狗道人听见他这话,痛哭流涕的,嚎叫到:“没了、真没了。” 其被反复逼问着,初时真有隐藏,不得不吐露了出来,后来又疑心许道诈他,再后来则是自己怀疑自己,琢磨他是不是有地方一不小心遗漏了,就快被许道整疯掉。 许道瞧见对方几近疯癫的样子,收回了对黄狗道人阴神的压制,令其得到喘息。 “道爷饶了我罢。”对方察觉四周压力骤减,心中大松一口气,依旧有气无力的求饶着。 许道眼下对道人的话已经信了七分,心中也定下前往“龙脉煞穴”一探究竟的想法。 而如此一来,幡中的黄狗道人阴神也就对他没了用处,可以处理掉。 许道将念头探入蚍蜉幡中,声色平常的冲对方说:“真的已经说完了?” “对对对!”黄狗道人忙不迭的点头,一个劲的赌咒发誓起来,“我要是敢瞒道友一个字,天打五雷轰,生儿子没屁眼。” 可许道听见,脸上却做出一副失望之色,口中说到:“罢了,既然还敢诓我,便请道友走好。” “什么?”黄狗道人听见,又惊又愕,他惊叫到:“我没有啊!道爷、真说完了、说完了……” 可他待在蚍蜉幡中,突地发觉四周有沙沙的声音响起,再一抬头看,赫然是之前堵过他去路的怪虫。 道人当场惊惧,口中叫:“道爷说过要饶我一命啊!道爷你说过的……不要啊!不要!” 阴神乃是修道中人魂魄和法力的聚合,其可以作为炼制鬼仆、道兵的材料,自然也能算作是一种灵物,具备灵机,可以被蚍蜉吞噬掉,化作纯粹的灵气重回天地间。 绝望的叫声在蚍蜉幡中响起来,但即便如此,黄狗道人口中还在叫到:“说完了、我真的都说完了!” 一直到死亡彻底来临的那一刻,对方口中话都没有再更改。 到此时,许道对黄狗道人所说的事情,信任程度又提升了一成。 他望着幡中已经化作杂乱灵气的阴神,幽幽叹到:“贫道确如所言,放了你一马。毕竟道人阴神难得,乃是炼制鬼物、道兵的上好材料,寻常人可不会像贫道这般浪费,倒是免了你诸多苦楚……” 口上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真要让许道将黄狗道人的阴神炼成鬼物、道兵,眼下他也没有这种手段。 而且七八日前还因为飞剑中的一点残存法力,被对方追踪,许道也不敢将对方放在身边留很久。 指不定对方还有相好或是靠山,能定位此人阴神,然后找上门来报复许道。 一番感慨说完,许道心中不由琢磨到:“要是有搜魂一类能探查记忆的法术就好了,也就不用费这么大的功夫逼问对方,可信程度上也会大大增加。”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地也是凛然,或许他还得学些防止被人搜魂的法术。 这样一来,要是哪天倒霉,他落到了别人的手中,好歹也能如黄狗道人这般苟延残喘几天。 压下这些心思,解决掉黄狗道人这个祸患,许道心神顿松,暗道:“如今练剑有成,事不宜迟,正好顺路去对方所说的龙脉煞穴瞧瞧。” “若是真的,得赶紧占据,以免再被其他人发现了。” 许道从发髻上面取下蚍蜉幡,轻轻挥动,便将四周还可回收利用的阵法材料收进了幡子中。 然后他站在悬崖边,伸手一张,轻启檀口,吐出一柄乌光。 “去也!” 飞剑一现,许道当即震袖,纵身往悬崖外面踏去。其浑身剑气轻鸣,倏忽就窜上半空,打了个圈儿,消失在原地。 如此出行手段,和此前未得飞剑时相比,不知高明、轻便了多少! ……………… 一路直行,不用管山中的豺狼虎豹,许道御剑飞行在空中,其速度不快不慢,小半日的功夫就靠近了乌夏江水。 他故意避开了舍诏部族所在的舍山,直接跑到乌夏江水的下游,然后溯流而上,往黄狗道人口中所说的地点奔去。 虽然黄狗道人描述的非常详细,还和同伴做了标记,但是山林重重、河道曲长,许道一番苦找下来,大半日都没有寻见。 其间他为了避免引来其他道人的注意,还只能驾驭飞剑贴着江面飞行。 等到夜深了,天上云气密集,月亮缺失,四下黑暗,许道仍旧没有放弃寻找。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瞧见了黄狗道人口中的一处暗黄色礁石,以及在礁石的背后发现的人力凿砍痕迹。 “就是这里了!”许道心神大增,他落到礁石附近,打量四周,确认附近无人,也没有妖物在窥视。 于是许道先是盘膝坐在礁石上面,捏着几枚符钱,连忙打坐运气,恢复体内消耗的真气。 等到无论是魂魄还是肉身都恢复如初时,许道睁开双眼,目光如炬。他略作沉吟,便站起身子,跳入了滚滚流动的乌夏江水之中。 江中冰冷,寒气刺骨,且时而有冰石在水中沉浮,能凿船击石,甚是危险。 这还已经是靠近六月,江面已经初步化开。若是一二月之时,那时两岸冰冻,水浅石多,绝无船只敢漂在江面上。 好在许道肉身有成,不惧寒冷,同时他虽然没有避水珠等一类法器,但是气力惊人,能一口气在水底潜游一刻多钟。 江底漆黑,许道掐出金光罩法术,一边护住自己,一边作为光亮使用。 他逆着江水往上游动,避开不少自上游翻滚而下的冰块、石块,果不其然的在暗黄礁石附近发现了一汪水眼。 此水眼连同地下暗河,仅可容纳一人进入,正不断的涌出泥沙,令人完全不知内里是何情况。 许道略微犹豫之后,一个猛子就扎入了水眼之中,往里面的暗河游去。 穿过一段狭窄的水道之后,内里逐渐变得宽大,但是泥水也更多,令许道完全无法辨别方向,好在正如黄狗道人事先交代的一般,底下暗河的流向居然和乌夏江相反,是逆着向江水的上游涌去。 许道只需要憋住气,任由河水推动,即可靠近龙脉煞穴。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黄狗道人也说不清楚了。皆因龙脉煞穴是灰袍人寻见的,黄狗道人并没有真的进过煞穴,仅仅是在外面将灰袍人给捞了出来。 就这样,黄狗道人都差点死在这暗河中。 突地,暗河中的许道陡地睁开了眼睛,他目中烦躁,似乎有躁火点燃,但随即又熄灭掉。 摆脱躁念,许道心中大喜:“果真如白毛风窟一般,这里邪气横生,能令人入魔。” 他能够感觉到,四周的河水变得阴冷,阴气重重,同时有邪气病气混杂在其中,企图打乱他的心神。 这正代表着许道已经靠近煞穴,附近阴气邪气相冲,能令人心生魔障,欲念横生。特别是对于道人阴神来说,其几近毒药,绝不可过多接触。 而这也是许道没有事先阴神出窍,而是直接肉身潜游而来的原因。 皆因此处龙脉煞穴虽然类似于白毛风窟,但毕竟不是白毛风窟,指不定内里邪气更盛,真会有煞气存在。 到时候,一个不小心沾染上煞气,就算许道不当场暴毙,他再出点差错,也极有可能栽在这里。 反倒是亲身前来,阴神有着肉身的护持,更加稳妥一些。 很快,一刻多钟的时间就要到了,但是许道并没有忙着返回,而是继续在暗河中摸索着。 正当许道准备自蚍蜉幡中取出储气的水袋,准备换气时,他的手伸出了水面。 哗啦一声响!许道立刻自暗河中跳出,出现在一道湿滑的甬道中。此道天然形成,触之竟然柔韧,非坚硬的石头。 初极狭,仅能容纳他侧身走过。 许道复行百余步,心中躁念更炙,但眼前也豁然开朗,一方宽大的石窟出现在他面前……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太白西金剑丸法 石窟之中漆黑,许道走进来,身上罩着的金光罩法术散发出金色的光芒,驱散了石窟里面的黑暗。 他打眼一瞧,在窟中看见了几乎成形的阴气,黑风一般盘旋在洞窟之中,其落到他体表的金光罩上,顿时发出刀剑敲击一般的声音。 这一处龙脉煞穴,可比他在白骨山上见过的白毛风窟要厉害的多。 许道心中不由的想到:“难怪那黄狗道人仅仅是引导同伴离开这里,就差点阴神消亡,死在这里。” 他伸手虚抓了一下,感受着捕捉在手的阴气,又暗道:“该不会这里真的会有煞气生出?” 想到这一点,许道的心神微振。 煞气污秽,无论是血肉还是魂魄,沾之辄污。特别是对于道人的阴神而言,其有大害。 但是此物也是少见,算是天材地宝中的一种,其对于筑基境界的道士来说,还是他们完成凝煞境界所必须的宝物。 许道怀揣着寻觅机缘的心思,就此在洞窟中细细的摸索起来。 这里阴气邪气大盛,多半是舍山整条龙脉的污秽聚集之所在,能轻易的蒙蔽道人心神,令之欲念大盛,陷入魔障之中。 得亏许道是肉身前来,还修行过多门清心法术,他尚且能够抵抗住这里的阴风邪气。 否则随便换一个道徒来到这里,其就算不当场走火入魔,也会不得不立刻离去,然后需要好生的调养生息,驱除魔障。 因此许道怀疑那黄狗道人和灰袍人,极有可能是没有来过这里,仅仅是在暗河中捞到飞剑罢了。 这让他心中微喜。 “若是没人来过这里,里面的东西应是也没有被搜刮走。”许道心中嘀咕着,他立刻在煞穴洞窟内来回的走动,企图找到宝箱或是尸骨。 不经意间,许道发现窟内也是湿滑,且有积水堆在窟中,还有不少孔洞直通底下的暗河,岩壁上还有道道水体侵蚀的痕迹,显然窟内的积水时不时会或涨或落。 可是在一番仔细的寻找之后,许道脸上出现失望之色,因为他将偌大的洞窟全都翻找了一遍,甚至连积水中也是探索一番,但依旧没有发现前人的遗物或是尸骨存在。 这让他不得不在心中猜想:“难不成飞剑是被暗河从其他地方冲到这里的,并不是从煞穴中掉出?” 许道站在窟中,一面忍耐着阴风邪气的干扰,一面皱眉沉吟着。 最后他望了一眼偌大的洞窟,心中轻叹一口气,暗道: “罢了,已经得到飞剑,何必再多求。还是看看是否能够根据这处煞穴,潜入到舍山的龙脉中!” 要是能通过煞穴接触舍山的龙脉,许道就可以窃取龙脉中源源不绝的灵气,以为己用,这才是驱使他来到这里的最大动力。 甩掉失望之色,许道仰望着眼前这方石窟,发现石窟四面都不是封闭的,到处都有孔洞存在,但是其中能容纳活人通行的孔洞,却是只有他刚才进来的那一个。 其余的孔洞、裂隙,或大或小,或宽或窄,遍布于四周,令许道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探索。 不过他也不气馁,定睛一想,便从发髻中取出了蚍蜉幡,其轻轻一挥,一股嗡嗡飞动的南柯蚍蜉就出现在洞窟之中。 沙沙! 这股蚍蜉出现,在煞穴中掀起阵阵阴风邪气,其中不少蚍蜉都啪嗒的掉在地上,一命呜呼掉。 显然就算是在黑山中成长起来的蚍蜉,还养出了妖气,但一时间也承受不住四周的阴风邪气。 好在南柯蚍蜉没有多少奇特能力,其最是能够快速的适应环境。死掉一批蚍蜉,其他尚未死掉的蚍蜉当即将同伴的尸体吞食掉,甚至活着的蚍蜉也开始互相吞食。 很快的,气息蔫蔫的南柯蚍蜉们都恢复成正常形态,因为摄取了洞窟中邪气阴气的缘故,其个个体表的颜色都变得深沉,一看就不好惹。 许道见此一幕,眼中闪过满意之色。 当初他就是在白毛风窟之中得到的南柯蚍蜉,虽然此地更甚风窟,但要是这些蚍蜉无法短时间的适应这里,他就该考虑自己是不是将其养废了。 好在眼前的情况没有让他失望。 许道当即掐动法诀,心中念头落下,他一指石壁,喝到:“去!” 嗡嗡嗡!成百上千只蚍蜉盘旋在洞窟中,得到了许道的命令,各自三五成群的往洞窟的缝隙之中钻进去。 等一批蚍蜉钻完,又有其他蚍蜉从幡子中飞出,其比之先前的一股更快适应环境,然后也被许道散播了出去。 足足放完三股蚍蜉,其中有大有小,数目接近一万,许道方才停下了动作。 此时煞穴洞窟中,一时间又变得安静起来,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可以听见。 许道对此不以为意,他在窟中随意的走了几步,找了个稍微干燥一些的地方,就此盘坐起来。 此地阴风邪气甚重,他虽然可以行动自如,但是同时运转着种种法术,对他的肉身和魂魄的负担也不小。许道也得好生适应一番,免得接下来碰见突发情况,令他猝不及防。 约莫小半刻钟之后,盘膝而坐的许道就睁开了眼睛,他眼里露出诧异之色:“这么快?” 却是洞窟中再度响起嗡嗡声,已然有南柯蚍蜉返回,报信来了。 在许道的预料之中,此地距离舍山约有三十里远,就算此处龙脉煞穴确实和舍山的主灵脉相贯通,这一去一来的,南柯蚍蜉也得花费不少的时间。 心中念头纷呈,许道当即站起身子,走向飞来的蚍蜉。 十几只蚍蜉自洞窟间隙中跳出,在空中做出盘旋姿态,简单告知起它们探路的情况。 “不是灵气,阴气更盛,且有障碍……”许道打量着,将蚍蜉的动作理解在心,眼睛微眯。 “看来此处还并非是真正的煞穴,往深处走,那里的阴风邪气更盛。我所在的地方或许只是边边角角。” 许道当即就想前往蚍蜉所指的方向一探究竟,但是他并没有真的做出行动,而是耐心的继续盘坐在地上,等待其他蚍蜉传来消息。 一番等待之后,蚍蜉们先后返回,其中大半都是孔洞走不通,自行回来的。 还有的,则是如最开始返回的蚍蜉一般,它们碰见了更加浓郁的阴风邪气,或死或伤,数量缺损不少。 结合着蚍蜉们给出的方向,各自对比,许道的目光对准左前方。 沿着这个方向往内走,极有可能就是真正的煞穴源头之所在,那里寒气邪气更盛,也就代表着距离龙脉更加近。 他走到左前方的石壁之前,细细打量着,发现壁上空隙颇多,宛如一块冻过的豆腐一般。 窟内其余地方也一样,若非许道有南柯蚍蜉作为驱使,想要辨认出这个方向可不简单。 但是问题也来了,石壁挡路,仅有细小裂缝通向内里,并无足够的空间容纳他的肉身挤进去。 而这里环境凶险,要是他不以肉身前进,就算有南柯蚍蜉作为身外化身,一旦前方真有煞气存在,他的阴神就会受到重创,甚至当场消散也是可能。 望着豆腐块一般的石壁,许道眼睛微眯,低声道:“既然无路,那便开出一条路。” 敲了敲岩壁,他并没有使用符咒,而是直接张口一吐,唤出墨玉飞剑,然后鼓动剑气往石壁击打过去。 轰!石壁遭受飞剑的击打,瞬间变为齑粉,几息就形成了一人高宽的孔洞。 根据南柯蚍蜉的探查,许道至少需要打通百丈长度的石壁,然后才可以进到下一个地点,那里有水坑再次连接暗河,阴气也更凝重邪门。 心中有所准备,许道正要一股作气的,将这近百丈长的石壁挖通。 但是才挖开数丈,石壁内可有孔洞和水坑连接,不断的流出积水,一并有东西倾泻而出。 “这是?”许道打眼瞧过去,发现是犹如头发丝一般的东西在漂浮。 心中惊奇了一下,他立刻扩大开挖的范围,一股脑的将眼前石壁掘开。 霎时间,窟内剑气四溅,石粉弥漫,一尊藏在石壁中的东西被许道挖了出来! 此物坐镇在他的前方,高数尺,上细下粗,宛如一葫芦,已经和石块融为一体。 很快,飞剑盘旋而去,一点一点的切削下石块,一尊盘坐在水中的尸骸就出现在他眼中。 也不知是因为时间太久,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导致的,尸骸的根根骨骼已经开始石化,勉强还能和石块区分开。 许道看见这尊尸骸的瞬间,其心中就大喜,“当真有前辈遗骸!” 难怪他没有在洞窟中找到任何的东西,原来东西是藏在了石壁当中。 若非他有过白毛风窟的经历,想要挖向舍山的龙脉窃取灵气,只不定就错过了。 “不知这尸骸和我手中的墨玉飞剑有没有关系?”许道心中琢磨着。 下一刻,他就得到了答案。 皆因尸骸怀中正抱着一柄剑鞘,其长短不过数尺,恰好契合墨鱼飞剑本来的形体大小。 许道心中微动,当即令墨鱼剑插入剑鞘中。 咔!飞剑入鞘,整尊尸骸受到推动,陡地碎裂开,其骨骼变成一块块,头骨也裂成碎片,啪的变作了一尊石头堆,其和周遭碎石再无两样。 而在石碓上,仅剩下墨鱼剑和一柄剑鞘完好。 许道连忙走上前,捧起剑鞘,他用手一抹,剑鞘上面有数个大字浮出。 “太白西金剑丸法!” 七个大字刻在剑鞘之上,铭文形式。除了七个大字外,还有其余的小字篆刻在鞘上,密密麻麻的,像是作为装饰的星点一般。 但许道细细一看,发现这分明是以剑鞘作为载体,书写了一方名为《太白西金剑丸法》的法门。 他轻轻捏了剑鞘,发现剑鞘是木质的。好在有着石壁作为阻碍,即便常年被阴风邪气侵蚀,剑鞘也保持了完整,其上的字迹清晰可见。 反倒是许道将其从石壁中挖出来,接触到空气后,剑鞘通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化、腐朽起来,估计要不了多少时间,它就会和抱着它的尸骸一般,通通化作碎片。 许道来不及多想,当即抱着剑鞘,通体诵读起来,他不求理解,只求能立刻记下剑鞘上面书写的文字,一字不差。 约莫百息的功夫,许道精神紧绷,大脑异常活跃,他硬是赶在剑鞘崩裂之前,将两三千的文字刻进脑海之中。 其又上下打量剑鞘,一并检查内里是否还有文字。等到确定无一遗漏后,他方才轻呼一口气,放松下来。 原来这《太白西金剑丸法》并非是一方修行法诀,而是一篇法器祭炼之术,能够用于祭炼许道手中的墨鱼飞剑。 但是许道心中琢磨了一下,眉头忽挑,暗道:“不对!” “此并非只是一门法器祭炼之术,而是一篇剑仙派的修行法诀,只是通篇都在讲述如何祭炼一柄飞剑,少涉及其余的关窍罢了。” 这顿时让他心中惊喜,虽然许道并非是修行器物的剑修,但是能够得到一方剑修法门作为参考,对他的修行会有着极大的帮助。 同时相比于他手中的其他法门,这门《太白西金剑丸法》实打实的告知了他如何将手中的剑器从法器粗胚祭炼成货真价实的法器。 更甚者,此法诀非是普通的法器祭炼术,其一共可以在飞剑中祭炼出九道经络。 等到九道经络完成,飞剑通体纯化为辛金,而后得一点庚金,两者交融,便可阴阳龙虎调和,炼剑成丸,得一枚剑丸。 须知剑丸者,法宝也。 于剑修而言,剑丸炼成之日,即如仙道之丹成,武道之抱丹,可位列金丹道师之列,得长生种子,威能无穷。 也就是说,许道手中的这门飞剑祭炼术,极有可能是一方法宝祭炼术,只是当中最后一步由法器晋升为法宝的步骤被省略,或者说阉割了。 不过这点对于许道目前而言不甚重要,毕竟他连筑基都不是,又何谈去炼制金丹道师所用的法宝? 反倒是法门中有关炼出经络的步骤清楚分明,只要以此施展,他就能祭炼出一柄货真价实的,入了品级的飞剑法器。 甚至一时间,许道心中不由想到:“不若直接以此法入器道,筑基修剑仙?”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古剑修、辛金 这个念头在许道的心中一闪而过,仅仅是留下些许波澜。 虽说他现在身为一介散修,前途渺茫,但也不至于真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捡到什么就想着转修什么,还是要有点定性的。 况且通过眼前这方《太白西金剑丸法》,他对剑仙流派也有了不少的了解,若是直接转修剑仙,不太符合他对未来的规划。 一边咀嚼着剑丸炼制法中文字,一边思忖起来,许道心想:“原来相比于仙道武道,器修走的是外丹道路。” “前两者是以自身为炉鼎,在体内炼成大丹,种下长生种子,而后者则是以本命法器为炉鼎,在体外炼制大丹,一旦炼制出一颗剑丸,引颈吞服,就是丹成,也种下了长生种子。” 通过《太白西金剑丸法》中的启发,许道结合其此前所学功法,顿时在修道这门学问上又获得不少新的领悟。 “难怪无论是仙道、武道,还是剑仙,三种途径都有筑基、金丹一说。且在不少道书上面,它们时不时都会被统称为‘丹道’。” 许道心中明悟: “所谓筑基,便是搭炉建鼎。白骨观中的白骨精金体、冰肌玉骨体就是两种不同类型的炉鼎,其后凝煞炼罡,则是在炉鼎中烹煮金乌玉兔、调和阴阳龙虎,直至炼就一颗圆满光净无亏的大丹,此即丹成,可求长生也。” 霎时间,许道心中欢喜,脑中迷雾驱散,在修道这条路上看的更加广远。 他捏着剑鞘,在石堆中踱步,面上喜色明显。 突地,许道身子定住,目光低垂,往自己的手中看去,只见被他捧在手里面的剑鞘已然崩裂开来,化作一片片乌黑的碎片,锈蚀一般。 许道轻轻用力,便再也抓不住剑鞘,其物彻底坏掉,变成了碎屑。好在他此时早已经将功法的内容记载在心中,无一字遗漏。 拍了拍手,许道将手上的齑粉抖落干净,他朝着被自己从石壁中挖出来的骸骨作了个揖,口中呼到:“多谢前辈遗留法诀。” 稍微想了下,他唤过墨鱼剑,就地挖了一个大坑,然后将已经碎裂成块的前辈尸骨都扫进坑中,就地掩埋起来,算是替对方收敛一番,全了传法的恩情。 这些事情做完之后,许道看了一眼正在挖掘之中的隧洞,终究是压制不下心中的好奇心,暗道: “且先参悟一下法诀,了解个大概,搞懂怎样才能炼制剑丸,然后再去寻那龙脉。反正龙脉就在那里,也不会跑掉。” 决定做出,许道当即就在周围找个了个稍微干净一点的地方盘坐起来,其双目微阖,开始一字一句的琢磨刚刚背下的功法要诀,领悟大意。 约莫小半刻功夫,他渐渐睁开了眼睛。 许道唤过墨玉飞剑,眼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难怪那剑鞘上面刻下了全篇的功法,却没有观想图留下,原来这篇剑修法门更接近于古时的剑修传承。” 圣唐以前,剑修还只是诸多器修中一种,其代表不了整个器修群体。 且在当时,外丹一说相比于内丹仙武而言,是属于左道一流的道路,或许各有威能,但是都不得长生,无法证道。 直到在圣唐年间,有剑修证道长生,拔宅飞升,外丹一道方才被走通。其后又有不少剑仙诞生,剑仙一道这才位列正统修行道路之列,和仙武并列。 至此器修也都被称作是剑修,其修行的道路统称为“剑仙”,外炼大丹,以本命法器求长生。 至于此道为何不像仙道、武道一般,直接称作是剑道……其中好像也有点说法,但是因为许道见识浅薄的缘故,他尚不清楚其中实情。 而在剑仙一道尚未成形之时,剑修传承和其他传承不同,其有箴言流传:我辈从来往者教来者。 简单而言,古时剑修的传承不列文字、少收门徒、也不开坛授法,而是以剑授徒,且往往是隔代相传。 具体手段便是某位剑修身死,其肉身虽朽,但手中剑器为金铁之物,可以长存人间,只要有缘者得其剑器,便可从中领悟出道理,继承道统,走上剑修的道路。 并且不少剑修因为可以继承上一代剑修的本命法器,初时可以借助剑器中的遗泽迅速领悟,后则可以从法器中提取材料,淬炼出属于自己的本命剑器。 如此一来,相比于其他的道统,剑修在古时虽然人丁稀少,一脉单传,且不少剑修在死之前都找不到传人。但就算是隔上三五代,甚至是千百年,只要传承剑器不坏,其传承就不算断绝,只是经常隔代相传罢了 据闻剑修一道在仙秦之前便有,后历经仙秦、神汉两大仙朝而未绝,终于在圣唐年间有人持剑证道,塑造剑仙之名,立下了剑仙道统。 而这时,剑修的传承也因吸纳其他器修传承的原因,始有门徒广布,开宗立派,直至如仙道、武道一般,形成了以剑法为主的传承方法,终于发扬光大。 许道琢磨着脑中的法门,暗道: “这《太白西金剑丸法》虽然有文字传承,但没有观想图传承,后人若是只得其法,而不得其配套的传承剑器,就无法修行这方法诀。” 皆因《太白西金剑丸法》和一般的法器祭炼术不同,在修行的过程中,道人无须费尽心机的寻找相应的天材地宝,炼入其中。 而只需要依照法诀不断的汲取金铁之气,纯化剑器即可。 一旦在剑器中提炼出辛金,即类似于仙道、武道在体内种下灵根,可依此筑基,塑造经络,晋升为真正的法器。 其后则是继续不断的吸收金铁之气,又可采用煞气、罡气种种进行磨炼,更进一步的纯化剑器,直至九条经络具备,通体化作辛金时,便是炉鼎、大药齐备,可以炼就长生种子。 而想要能够达到以上的效果,普通的法器明显是不够格的,必须以特定手法、丹药配比,甚至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能炼就出一柄剑胚,可以合乎使用。 在剑仙道路未曾彻底的成形之前,其中的关隘别说是后来的传承者了,就算是立下初代传承的剑修,个个也都难以炼制出第二柄合格的剑胚。 这也是古剑修的传承不列文字、少收门徒、也不开坛授法的最主要原因,非是不想,而是无能。 直到剑修中有证道者,此弊端方才得以解决。 因此《太白西金剑丸法》中虽然没有观想图,但许道手中的墨鱼剑器已经起到了“观想图”的作用,可以引导,或者说直接让许道跨过入道门槛,修行功法。 “这法门说高明也高明,说不高明也不高明,倒是十分符合古剑修的风采,力求精粹,不甚复杂。” 许道这一通梳理下来,心中暗暗称奇。 剑器在手,方可入门;无有剑器,则法诀无用。 其正好介乎于古剑修传承手段,和当今剑修传承法门之间。 “如此说来,给我留下这法诀的前辈,极有可能是圣唐年间,剑仙一道方兴未艾之时的道人。”许道心中了然到。 脑中将《太白西金剑丸法》咀嚼再三,他已然将其中的不少关窍都了然于心,甚至因为法诀不甚复杂的原因,他连无字符箓都用不着使出。 皆因墨鱼剑已经帮他解决了入门的所有困难之处,其后只需要照着功法上所描述的,不断汲取金铁之气,淬炼剑体罢了。 这让许道心中古怪:“汲金铁而化辛金……若不是得其法的第一步,就是散掉墨鱼剑内所有的过往痕迹,令道人以精气炼之,彻底的化为己用,我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一门替他人提纯金属材料的法门了。” 世间金属种类多多,有庚辛之分,而庚金、辛金则是金属之祖,金铁的两面,其精粹至极近乎阴阳者,是金中之精。 当中庚金属于阳,性刚质烈,《滴天髓》上有言:“庚金带煞,刚健为最”。 辛金者温润而清,其乃阴,犹如珠玉,光泽耀人,贵重自重,乃柔钢,亦为针尖、刀剪之器物,光亮锐利,可用于修整怯病,与庚金相对。 太白西金剑丸法所炼金属为辛金,取金铁中柔韧之意,炼就一口阴金剑器。 如此宝物,自然十分难得。 仅仅是提炼出点滴辛金,许道手中这柄剑器就可以晋升为真正的法器,更别说等到他将整柄飞剑都提炼成辛金了。 到时候,其价值之重将是难以想象,是能够直接被用于炼制各种金丹法宝的顶尖材料。 许道若是真将手中的墨鱼剑彻底纯化为辛金材质的剑器,他或许还得提防别人夺取他的剑器,拿墨鱼剑作为炼宝的材料。 不过目前担忧这点还为时尚早,他眼中沉思着,将墨鱼飞剑唤到了身前。 打量着这柄通体乌黑的飞剑,许道心想: “此剑流传到我手中,其历时怕是有千余年,甚至是数千年之久。此剑又是藏在这龙脉煞穴之中,一直被阴风邪气吹打着,纵使有石壁作为阻挡,它没有朽坏掉已经是难得,内里的痕迹也都已经被抹去,不需要我特意的打磨。” 想到这里,许道眉头微挑,望了眼旁边埋着那具尸骸的坑洞,心中一时猜测到: “或许墨鱼剑原先就是法器级别的飞剑,只是因为时间太久,备受阴风邪气的磨损,其内金铁之气损失太多,这才退化成了一柄法器粗胚,而非真正的法器。” 又看了眼自己尚未挖掘通的隧洞,他料到:“看样子,眼前这些石壁也是人为制造,封堵起来的,能勉强起到隔绝煞气的作用。” 联想起来,许道猜测石中尸骸的修为多半介于筑基前期和中期之间,对方应是企图在这里采集煞气,凝煞入筑基中期。 只是不知是因为一不小心走火入魔,还是因为伤势等其他原因,对方就此坐化在这里。 其临死之前,勉强将功法刻在了随身剑鞘之上,并石封自身,隔绝煞气,企图将自家的道统传承下去。 如今千百年下来,埋葬此人的石壁早已经被阴风邪气腐蚀、洞穿,裂开了道道口子,其浑身骨骼都为之石化。 但对方怀里的剑器却坚韧的传承了下来,并被水冲入暗河中,为他人所获得,直至引来了许道,得其传承。 细想几下,许道认为自己的这些猜想并不牵强。若是事实不如此,那也解释不了他在洞窟中所发现的一切。 一时之间,许道心中还有不少惋惜之色生出。 若是他能早点来这里,掘出墨鱼剑,指不定剑中还会另有前辈的遗泽存在,可以让他获得不小的好处。 又或者墨鱼剑本身的金铁之气浓郁,内里幸金尚存,属于入了品级的法器。许道若是得之,要是转修剑仙,筑基肯定不愁。 只可惜他来的太晚,传承尚在,但上一代剑修的积累散尽,一切都得他自己从头开始积攒。 许道面上感叹着,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到:“不晚不晚,不早不晚。” “要是真的晚来一段时间,指不定剑鞘都坏掉了,其上文字模糊,也就只能拿剑胚当做寻常的法器使用,暴殄天物了。” 现在他能够得到一门或可结丹的剑修法门,已经是大大的机缘。 话说许道刚得到功法时,猜测《太白西金剑丸法》中有关结丹的步骤是被省略、阉割掉了。可如今看来也不一定,有可能是上一任剑修自己未曾结丹,压根还未钻研出结丹的具体方法。 抑或是,两者情况都存在? 心中思绪过多,许道左猜猜又猜猜,琢磨的自己脑壳都疼了。 他最后一拍脑门,心中喝到:“管他什么来历,且先修了再说。反正我又不入剑道,只是作为辅助,祭炼出一柄合乎使用的法器罢了。” 同时许道在心里面暗道: “况且这法门虽然有结丹、炼就一柄法宝的可能,但它简陋无比,既没匹配的剑法招式,所祭炼出的法器也无分化剑光、化剑为丝种种功效,仅能锋锐之气对敌……真就如我刚刚所想,好似在提纯金属一般。” “真有炼就法宝的一天,到时候直接拿它当做炼宝材料也是极好。” 许道心思陡定。 第一百四十八章 葫芦飞剑 还未找到舍山龙脉,许道便找到了能够祭炼手中飞剑的法器祭炼术,他整理片刻之后,没再胡乱寻思,而是直接在洞窟中操作起来。 只见他盘膝坐在乱石堆之中,四周阴气森森,其胸腹前一道乌光吞吐不定。 墨鱼飞剑正兀自颤抖,被许道不断的将心神打入其中,使得其念头和飞剑灵性相互契合,几近一体。 按法诀中讲解的,这一步原本是十分困难的,因为飞剑中终归会存留有上一任剑主的念头残留,继承者得之,得先以水磨的功夫将彻底消去。 但这并不算是坏事,水磨的过程中,继承者也能通过前任剑主的残留念头获得诸多感悟,增长剑法的理解,甚至得到一些秘法也说不定。 而许道手中的墨鱼飞剑在洞窟中被阴风邪气吹打了千百年,就连前任剑主的尸骨都因为阴气邪气的缘故开始石化,剑身当中的灵性都微弱,其品级直接跌落到了末等法器的地步。 因此剑器当中前任剑主的痕迹早已经是被抹的一干二净,恍如一张白纸,让许道无须花费水磨的功夫进行收拾。 只是因为许道天生谨慎的缘故,他还是照着功法中所说的,用自身念头将飞剑从头到脚,每一个地步都洗练了数遍,生怕就如他刚得到这柄飞剑时一般,内里还有别人的气息残留。 好生洗练数遍后,许道的肉身突然睁开眼睛,他打量向身前的墨鱼飞剑,目中闪过犹豫之色。 正式着手用《太白西金剑丸法》祭炼飞剑,他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剑丸法中所谓的洗去前任剑主痕迹,居然不仅包括洗去法力残留、念头残留,还包括洗掉飞剑本身的灵性。 也就是说,真按照剑丸法所说的,许道相当于要把整柄飞剑回炉重造,然后再将自己的念头放入飞剑中,时刻的温养,以当做全新的灵性。 这能让飞剑从内到外,彻底的打上祭炼者的痕迹,这也是剑修法器和其他修行者法器的区别之所在,即本命法器。 诸如仙道和武道的修士,前者虽也是利用念头操作法器,亦能将阴神寄托在法器之中,但是仙道中人并不会消去法器本身的灵性,反而是颇为依仗法器灵性。 后者武道中人,因为其无法用念头操作法器的缘故,更是需要依靠法器本身的灵性,才能发挥出法器全部妙用。 对于以上两者来说,法器的灵性越是上佳,则法器驱使起来更加简单,甚至会有自行护主的异效。 而剑修则不同,他们自身的意志、魂魄,便是手中法器的灵性。或者说,法器就是他们身子的一部分。 眼下了解到这一点后,许道并不是对如何用念头代替飞剑中的灵性,而感到棘手。 这点对于其他的仙道中人来说或许困难,但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之前收服南柯蚍蜉幼体蚁王时,许道便是按照《三尸舍身术》中的功法,分裂了自身的一个念头,随时都安放在蚁王体内,代替了蚁王原有意志。 而这也是他大肆修行清心法术的开始。 眼下若是再将一个念头分裂出来,安放到法器中,对于他来说会有一定的负担,但也不算是重负。 毕竟他修行的清心法术可不止三门,若是不够,之后再多修行几门镇压魂魄便是。 真正让许道犹豫的,是一旦飞剑中的灵性被他抹掉,有可能会导致整柄飞剑功效大减,甚至连载人腾飞也做不到。 这点并非他杞人忧天,而是已经发生过的。 譬如藏在煞气剑匣内的潜龙剑,其原本是许道室友的剑器,被他所得时,剑内灵性因为被煞气污秽了,整柄飞剑算作半废,而后灵性彻底丧失,潜龙剑就彻底沦为了凡物。 可是不抹掉飞剑本身的灵性,便算不上将飞剑彻彻底底的据为己有,许道也担心日后会出现差错。 盯着飞剑思忖片刻,他面上突地露出嗤笑声,告诫自己到:“宝贝如媳妇儿,还是彻底属于自己要好。” “只是希望抹掉剑中灵性后,这柄飞剑还能载我腾飞,或是无须花费多少功夫,就能将其原本的威能温养回来。” 轻轻一叹,许道面色一正,他先是唤过蚍蜉为自己护法,然后伸手捏着飞剑,将其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之上。 紧接着,许道脑中的魂魄跳动,其阴神离体,倏忽钻入了墨玉飞剑之中。 嗡嗡嗡!整柄剑器疯狂的抖动起来,其幅度之大,恍若人犯了羊癫疯一般。同时剑身的乌光明灭不定,像是在悲鸣一般。 百来息功夫内,飞剑身上的乌光越来越黯淡,光芒就彻底熄灭,其通体灰扑扑的,变成了一柄普通铁剑似的。 但是立刻,在剑尖之上有烛火般的光芒点亮,并通过剑刃蔓延至上下剑身,释放出了和先前不一样的光泽。 若是现在有人站在一旁,其以肉眼看去,会发现飞剑前后的模样虽然都一样,但是已经是两柄不同的剑器。 前者乌光凝重厚实,带有一种古朴和苍老的感觉,而后者锋锐坚韧,自带一股少年桀骜之气,如初生猛虎。 锵! 这时,墨鱼剑身轻轻一抖,发出了第一声剑鸣! 许道的肉眼也陡然睁开,他的目光中都因为炼化剑器的缘故,带上了一种锐利之感,如同利箭般。 许道低头看向手中祭炼完毕的墨鱼飞剑,目中这时才流露出一种疲倦之色。 分裂一个念头,时刻安放在剑器中,得亏他修行过三尸舍身术,已经能够做一心三用,否则他还真的做不到这一点。 “成了。”许道口中感叹着,他伸手摸了摸墨玉飞剑冰凉的剑身,仿佛就是在摸自己一般。 微微一怔,他心中念头动弹,飞剑当即变作一团寒光,嗖嗖的在周围游走,其速度之迅疾,和之前相比没有多大的区别,甚至更加让他感到如臂驱使。 感觉着,许道心中想到:“不,不能说是如臂驱使……而是就是我的一只手臂!” 他目中闪过惊喜。 只见许道脑中停下的念头一浮现,游走不定的墨玉飞剑立刻就悬停在他的身前,毫无滞涩。 随即许道伸指一甩,飞剑便向他的身后跳去,其穿过洞窟小道,进入暗河之中,逆流而下,一直到二三百步距离时,他才感到有些生涩了。 要知道在没用剑丸祭炼法祭炼飞剑之前,许道仅仅可以在百步内自如操作飞剑,百步外千步内略有生涩,千步以外则是难以掌控。 如今将飞剑中的灵性抹去,以自身的念头替换之,这个距离居然翻了一倍。 而且眼下环境恶劣,四周有阴风邪气干扰他和飞剑本身,若是在外面,其距离应是还可增长一二百步。 再加上许道只不过是初次用剑丸法祭炼,日后再多以法门温养,控剑距离应是还可继续增长。 毕竟飞剑是他的第三条臂膀,但手臂也有左右手之分,生疏的左手远没有时常使用的右手要灵活。 许道心中计较了一番:“我现在的修为是炼气后期,但只是刚入后期,等到我炼气圆满,应是可以在千步范围内随意驱使飞剑,而万步至千步之间略感生涩,万步开外则难以控制。” 意识到这点,他心中一时惊喜。 迈腿两次为一步,千步便是方圆二三里的范围。 筑基之下的道徒要是可以达到这个施法范围,其与人争斗时,好处自是不必多说。 不过还有另外一点需要他检查一下,许道压住喜色,他唤回飞剑,口中吐出一字:“起!” 滋滋!当即,墨鱼飞剑通体颤抖,发出清鸣声音,其游走在许道周身上下,剑器横飞,轻而易举的将他给托了起来。 此一幕即代表飞剑载人腾飞的能力也没有丢失。 并且又令许道惊喜的是,此前他御剑飞行,还有踩着气流,被外物承托着的感觉。而今将飞剑祭炼过后,剑气也能被他控制 这种感觉就好似他自己在御风腾飞一般,更加的随意洒脱。 “哈哈!”许道口中不由的发出笑声,他面上喜色浓郁,自嘲到: “刚才我还犹豫,抹掉灵性会让飞剑元气大伤,如今以自身念头替换掉剑中灵性,没想到飞剑的威能更甚。” 略微一思索,他琢磨多半因为墨鱼剑原本是筑基级别的法器,其被消磨至此,灵性和材质不匹,现在才彻底释放出了威能。 心中惊喜,许道把玩着手中内在已换的墨鱼剑,想到:“且再继续祭炼一番。” 彻底收服剑器之后,他接下来要做的自然是按照太白西金剑丸法中所言,以金铁之气喂养剑器,增长剑器的威能,令其更加刚柔、更加锋锐,直至养出辛金。 许道立刻从蚍蜉幡中掏出自己之前购买的那柄铁剑,他一松手,铁剑就被剑器承托着,悬浮在半空中。 其心中默念太白西金剑丸法的口诀,墨鱼剑上寒光一闪,咔咔的声音就在洞窟中响起来。 铁剑浑身开裂,剑身上还崩裂出一道道口子,好似被什么东西正在啃食一般,其碎裂而下的铁片也立刻锈化般,一丝丝黑气被从中抽取出来,融进四周的剑气内,仅剩下飞灰杂质落下。 剑气环绕在许道四周,携带着从铁剑中汲取的金铁之气,不断注入墨鱼剑内,为之吸收。 一柄小小的铁剑自是难以满足飞剑的胃口,几十息的功夫就被啃食干净,木质的剑柄扑落在灰尘当中。 好在许道手中并非只有一柄铁剑,还有为数众多的铜锭、铁锭,足有三大车。 此物还是许道在赶来舍诏的路上,从镖局车队中收取的货物。 舍诏部族地处山中,又和高原接壤,其内铁器缺乏、铜料也匮乏,金铁之物自然在山中供不应求。 且就算是在平原,以及是有矿山的地区,铜铁金属也是价值昂贵,受到官府管控的重要物资,更别说大量的铜铁了。 这也是车队的少镖头走这一趟镖,会将自个的身家全部掏空,以及自信可以通过货物结交舍诏头人,走关系拜入舍诏的缘故。 许道在得到车队的货物后,先将铜铁之外的货物都卖了出去,换了他在山城中的那间院子,而三大车的铜锭、铁锭则是被他继续放在幡中,想着之后或许有用上的机会。 如今祭炼飞剑,正好用的上! 砰砰、十二个箱子从蚍蜉幡中跳出,落在地上砸出沉闷的声响。其中几个箱子直接砸得裂开,露出了内里黑黝黝的铁料,黄澄澄的铜料。 许道凌空盘坐,他打量着这些金属,准备一口气将其全都炼入飞剑中。 只见他眼神低垂,口中吐声:“摄!” 刺啦!尖锐的声音当场响起,剑气激鸣,贯穿木箱,一块块铜锭铁锭被豆腐似的穿过,化作两股黑黄的铜铁之气,混杂进剑气中。 默默炼制着,许道加大力度摄取铜铁之气。 最后,十二个木箱坍塌,内里一个个的铜锭、铁锭都变作了齑粉。而许道的周身则是被凝重的铜铁之气环绕,隐隐间还会发出闷响。 墨鱼飞剑正竭力的炼化吸收铜铁之气,但奈何速度有限,并非短时间内能吸收完。 许道掐指估摸了一下,他眉头微挑,发现自己疏忽了。 三大车,共十二箱子几千斤的铜料铁料,以他现在的修为,想要将其全部炼入飞剑中,至少也得花个三四日的功夫。 不过许道脑中一琢磨,忽地眼神微亮。 浓浓铜铁之气中,他把玩着墨鱼剑古朴的剑身,心中暗道:“内在变了,索性外在也变变。” 思忖几息,只见在他的凝视之下,飞剑抖动,像是被高温烤化了一般,慢慢变作一团水银似的乌黑液态金属。 许道伸出手,直接抓了上去,用手揉捏起来。 不一会儿,飞剑就被他就揉成了一个团子,圆乎乎的婴儿拳头大小,从剑器变成了一颗“剑丸”。 不过剑丸是法宝级别飞剑的称呼,墨鱼剑连筑基法器都不是,只能被叫做跳丸,飞剑跳丸。 将飞剑揉成团子明显不是许道想要的,他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揉捏、捣鼓起来。 不多时,一尊内里中空的葫芦样东西,滴溜溜的在他身前打转起来。 “收!” 许道一身令下,四周剑气窜动,带着凝重的铜铁之气,忽地全都钻进了葫芦里面。 因灌满铜铁之气的缘故,原本拳头大小的葫芦被撑得胀大数倍,变作了人头一般大小。 第一百四十九章 水底龙宫 将墨鱼剑变换形状,直接把从铜锭、铁锭中汲取出来的铜铁之气装起来,慢慢炼化,许道也就不必在洞窟中埋头祭炼法器了。 只是这样一来,墨鱼剑炼化铜铁之气的速度会慢上不少。其纯粹靠飞剑自身吞噬铜铁之气,原本只需要三四日就可以完成炼化的过程,如今却需要小半月,甚至是一月以上。 好在这样就解放了许道的心神,能让他接下来忙活其他的事情。 唯一值得许道在意的是,墨鱼剑变成一尊金属葫芦之后,其依旧可以飞射出去击打敌人,但因为葫芦形状远没有剑形利索,速度方面会打点折扣。 要是他使用武道功法,也无法将一尊葫芦握在手中,与别人进行击剑。 只不过这两点并不算严重,寻常御敌时,葫芦形态的飞剑依旧可以从口子中喷出剑气,击杀敌人,速度也迅疾。 甚至因为葫芦内里藏了还未炼化掉的铜铁气息的缘故,剑气携带铜铁之气喷出,会变得更加凝重厚实,有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只是这样会白白丢失铜铁气息,太过浪费,若非猝然临敌,许道不会为之。 至于后者,当需要伪装成为使剑的武道中人时……许道看着正在自家身前滴溜溜打转的铁皮葫芦,目中趣味之色一闪而过。 下一刻,铁皮葫芦又陡地晃动起来,其身子拉长,又出现熔化的趋势,变得软塌塌的。 仔细看过去,其两侧变得轻薄,葫芦身往梭形演变,葫芦口子纠缠凝结,似要变成剑柄状,明显是要再变回长剑的形状。 只是这种变化太过缓慢,还不如许道直接伸出手,将其揉捏拉成一柄长剑。 因为葫芦里面还装着满满铜铁之气,眼下倒也用不着变作长剑形态,他稍微试验一番,便下令飞剑停止变化,重新恢复成了一尊圆溜溜的葫芦模样。 满意的摸了摸葫芦光滑的表皮,许道随手将其挂在了腰间。 葫芦肚中铜铁还没消化完毕,难以变小收入腹中,他自然也只能放在身外,随身携带着。 原来按照《太白西金剑丸法》祭炼出的法器,其形态并非是一柄长剑,也不是许道刚刚捏出的葫芦,而是一没有固定形状的“丹液”。 皆因用此法祭炼法器,其以炼出辛金为主要目的,辛金为阴金,是金属刚柔两面之柔。 以铅汞作为比较,庚金为铅,浑厚凝实,辛金为汞,柔和无定形。 只是眼下因为墨鱼剑等级低微的缘故,其虽然可以塑成剑形、葫芦形等各种形状,但因变化缓慢,无法用之临敌。 不过等到许道在墨鱼剑中来凝练出辛金,使其晋升为真正的法器之后,此剑便可随时变化形态,可软可硬。 到时候他将其挥打出去时,其可如银河瀑布般,自九天降落,轻易的割取敌人头颅,又可临空变作到刀剑钩叉等,具备各种形态之妙。 甚至当用墨鱼剑炼化其他金属时,它也可直接融成一滩,直接将金属包裹起来吞噬,或是钻入缝隙内里,不断的啃食。 只是因法门限制的缘故,墨鱼剑就算是变化无形,也无法分化成多股,不具备剑光分化、炼剑成丝等妙效。 好在一旦法器祭炼圆满,通体纯化为辛金,许道又可尝试在其中加入庚金进行调和,烹炼龙虎,能得一剑丸,会大有妙处。 以上这些,也正是许道在参悟《太白西金剑丸法》时,会认为此法不似剑法,反而像是一方炼金法门的主要缘故。 皆因无论是从形态,还是法诀的核心作用,其都好似在用高炉炼丹,熔金化药,炼出的也是一液态金属。 许道摸着腰间的葫芦,心中暗道:“此无定形的法器颇具妙处,今后无论是假扮他人,还是隐藏身份,都可随意改变手中法器的形态,好处多多。” 想到这里,他突地也琢磨起来:“哪一种形态最能发挥出墨鱼剑的威能?” 细细一琢磨,他想起祭炼法的最终目的是炼制出一颗圆满无垢的剑丸, 按《太白西金剑丸法》中间接描述的,圆球状,也就是飞剑跳丸形态应该就是能发挥法器最大威能的形态。 不过这些东西可以以后一一试验,用不着急着知道。 定神梳理完《太白西金剑丸法》,许道挂着葫芦,又朝着旁边被他葬入坑洞中的尸骨作了一揖,然后就将目光对准尚未掘通的石壁。 望石壁,许道一拍腰间葫芦,恍然说到:“差点忘了,挖洞还需要靠你。” 话说完,他当即解下腰间的葫芦,往前方掷过去。 滋滋!葫芦当即在半空中滴溜溜打转,猛地撞上石壁,其和之前长剑形态时不同,现在像是一个钻子般,猛力往石壁内里钻去。 霎时间,现场再度尘粉大作,一块块碎石脱落下来。 因为用法门祭炼了一番墨鱼剑,许道此时打通隧洞起来,速度比之前还快了三分。 挡路的石壁也都布满了阴风邪气吹出的裂痕孔洞,他估摸时间,思忖应是小半日的功夫就可以彻底的打穿。 ……………… 时间流逝。 咔的一声!原本寂静无声的地下洞窟,一面石壁陡然垮塌,露出内里走出来的一人。 其人身旁又乌光流转,身上还顶着金光,自烟尘中走出一尘不染,赫然是终于打通了石壁的许道。 石壁一通,洞窟中立刻响起虎啸龙吟似的风声,呼哧赫赫,魔音贯耳。 许道刚一现身在新的洞窟中,脸色也是陡然变化。 他找的方向果然没有错,此地应该就是龙脉煞穴的核心之所在,其阴风阵阵的,远比他来时的那个洞窟要猛烈。 就算他修行有多门清心法术,一时之间也都心神恍惚,须得赶紧将躁动的内心压制下来。 不多想,许道随意打量了一下眼前煞穴,他连忙在附近找了个地方,然后盘膝打坐起来。 只见他手掌微张,数枚灵气消耗干净的符钱掉下,被换成了新的几枚符钱。 驾驭飞剑贯穿山石,这个过车对许道法力的消耗自然极大,幸好他手里符钱还多,不惧怕法力的损失。 只是如此一番辛苦下来,还是一直呆在阴风邪气之中,无论是他的精神还是肉体,都有些疲倦,得赶紧的养护一番,以免待会阴沟里翻船。 终于,炼化符钱、服用丹药之后的许道再度睁开眼睛,神采奕奕看向外界,已然已经将状态调整到了最好。 他从盘坐的石块上一跃而起,游走在龙脉煞穴的核心地点,着眼打量四周。 “咦!”有些让许道诧异的是,眼前洞窟虽然比他来时的那个打了不少,阴风邪气也重了很多,但是环境并无两样,依旧是空荡荡、黑漆漆的一方地下洞穴。 他再度用心探索起来,依旧没有在洞中瞧见有煞气成形的模样。 渐渐的,许道将目光放在了洞窟内的一洼的积水上面,他走过去,蹲在水坑旁边。 “按照蚍蜉的探索,此处和地下暗河相通,水质阴冷,内里另有情况……” 许道将手指伸出了积水中,果真发现这水阴冷刺骨,其内混杂了不知多少阴寒之气。 好在这点阴寒,南柯蚍蜉勉强能够入水,他的肉身自然也可以。 望着黑漆漆的水坑,许道定神思索起来,“此处已经是龙脉煞穴核心之所在,蚍蜉不擅水,但也没有在暗河中发现危险,反而还闻见了灵气的味道……” 不必多想,他猜测通过底下这条暗河,就可以寻见舍山的龙脉。 “富贵险中求,况且已经用蚍蜉检验过一番,纵使有危险,应该也在我的应对之中。” 一咬牙,许道心中做出决定。 不过他也没有惶急的直接跳入暗河中,依旧是先从蚍蜉幡中唤出了大股蚍蜉,令其先在前面打头阵,作为哨兵。 等一万蚍蜉入水后,水面晃动,许道也直接跳入了水坑中。 冰冷,阴寒,仿佛要将他的思绪都给冻住。诡异的是,他的内心火热躁动,外冷内热,给人以极大的煎熬。 更令许道惊愕的是,他亲身入水后,居然在水中感觉到了点滴煞气的存在。 这令他又惊又喜:“难怪蚍蜉多止步于此。有煞气出没,游过此地就是灵脉所在了。” 他连忙鼓动气力,沿着暗河往前方游动过去。 其中有一点让他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遗憾,因为煞气融在水中的缘故,其数量单薄稀少,虽然不会对他造成严重阻碍。 但这样一来,他之后要是想在这里收取煞气,却也是难以实施。 心中杂念纷呈,许道压制着心神,只求能迅速游过此地,找到灵气充盈的地方。 终于,前方有蚍蜉折返回来,带给许道好消息。但同时的,也有一个坏消息出现。 许道得了蚍蜉的示警,他身上的金光突地低微下来,并捏住腰间佩戴着的敛息玉钩,将全身的气机收敛起来。 一早被放出的蚍蜉倒是没有收回,依旧散播在四周,作为耳目。 很快,暗河不再是黑漆漆一片的,前方有微光传来。与之同时的,水体依旧阴寒刺骨,但是有灵气混在在其中。 “灵脉!”水中的许道立刻察觉到了这点,他的心神顿时大振,更加卖力的往前方游动过去。 不多时,他游出了暗河,来到了一方宽广的水域,附近灵气充盈,已经和舍山鬼市中的浓度相近似。 并且每往前游动几十、近百丈,这水中灵气的浓郁程度又会更上一层。 许道停下动作,他从蚍蜉幡中取出一只灌满空气的水囊,换气起来。一边换气,他一边打量着四周。 突地,许道目光定住,他往右前方游动过去。 只见一方宽大的残破石碑插在水域底部,其上有人体大小的字迹,隐约可以令人辨认出:“宫”、“禁”、“止”寥寥三字。 许道踩在石碑跟前,发现河底是一个坡度,其往石碑的背面不断下沉。 他循目望过去时,远处水域顶上有光线晃动,遥遥落进了前方乌黑一团的湖底。 一座庞大的、黑铁般塑造的宫殿突地出现在许道的眼中,其身形隐没,在水中反射出金属的冷光。 第一百五十章 欢合祭祀 看着湖底的铁殿,以及在铁殿外面巡游的妖物,许道心中念头狂跳,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过去那铁殿附近看看。” 这个念头一生出,许道的心脏就砰砰跳起来,他瞬间意识到,眼前极度疑似龙宫的遗址,或许会是一场比《太白西金剑丸法》还要大的机缘。 而且在这片湖泊中,越往深处游去,水中的灵气也更加充盈。 若是许道想要窃取舍诏龙脉的灵气,用之炼制符钱,他也必须到深处去。 当下,他心中的念头还在起伏,但是身子已经不由自主的往前方游动过去。 捏着敛息玉钩,许道的心情提到了嗓子眼,他慢慢的靠近那些在外围巡游的水族妖物,生怕惹得对方的注意。 令他安心的是,游动到近处后,他发现这些面目狰狞的妖物身上虽然都有妖气,但妖气并不怎么浓郁。 其由外到内,妖气依次变浓,水族妖物的体型也变得更加硕大恐怖,但是并没有让许道感到畏惧。 就算是当中小楼一般大小的尖头怪鱼,其妖气程度也不过是可以媲美炼气中期的道徒。 再加上许道手中敛息玉钩的作用,他游动在其中,不少妖物压根就没有发现他。 就这样的,许道提心吊胆的,慢慢游到了铁殿的近处,这时他发现湖面照射下来的光芒,果真是从一艘艘小船中出现的。 凝神望过去,船的两边还有不少人影探出,像是在观察水中的情况一样。 许道见此,连忙更加收敛身上的气息,同时躲避湖面照下的光芒,其借助顶上一只硕大的甲鱼将身影给遮挡住。 越往湖心处,飘在湖面上的船只就越多,就像是一片片落在水上的树叶,其密密的挤在一起,并组合成了种种诡异扭曲的图形。 “定是在进行什么事情!”许道瞧见眼前这幕,心中计较到。 他没有再贸然的往上或是往下游动,而是保持了一个适中的距离,恰好可以眺望湖面、湖底的变化。 但许道也没有只是看着,一只只蚍蜉从他身边游过,分别往湖底中的龙宫,以及湖面上面漂浮过去,充当探路的先遣兵。 稍等片刻后,有蚍蜉回来报信,许道方才升起了再往前面游动的心思。 恰在这时,湖面上漂浮着的数百只小船晃动,有东西落进了水中,其形状拳头大小,有棱角,还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骤然间,一大片东西掉落进水中,其释放出红光,仿佛星辰坠落下来一般,颇是唯美。 巡游在水中的妖物们也霎时间游动起来,其个个摆动钳子、摇晃尾鳍,搅得湖水翻腾,令湖面上飘动的船只都摇摆起来。 瞧见突然出现的变故,许道心中瞬间一紧,他连忙又从蚍蜉幡中唤出大股蚍蜉护卫在身旁,同时按住了腰间的铁皮葫芦。 刚刚作出提防的动作,果如许道警惕的,原本尚且和谐的水族妖物们,陡然间凶悍的争夺起投进湖中东西。 其中不少妖物之间起了摩擦,相互间你冲我撞的,不少妖物的甲壳碎裂、鳞片掉落,一团团血雾出现湖水中,使得四周变得浑浊。 更令许道惊疑的是,除了现场的只只妖物外,四方还有数不清的的大鱼、长蛇、蜈蚣等物游动过来,其虽然没有妖气,不算妖物,但也参与到了争夺当中。 就连护卫在许道四周的蚍蜉,一只只也躁动起来,都像是闻见了好吃的,想要参与到争夺当中去。 好在有许道的命令在,蚍蜉们不敢肆意乱动,都按捺着动作,只是团团围在附近。 许道旁观着,发现投入湖中的东西是一只只粽子,红色粽子被水族们撕开,饵料散落,立刻就有一股异香在水中飘荡开。 此异香出现,就连许道也感到了一种饥渴。 这种饥渴不仅仅是源自对于食物的渴望,更是一种蠢蠢欲动的,想要释放精力与异性搏斗的渴望。 意识到身上的变化,许道心中暗呼不好,他连忙清静心神,同时运转肉身血气,想要抵御散播进水中的药物。 与此同时。 四周的妖物、水族们在吞吃了投进湖中的古怪粽子之外,其个个眼睛中浮现出猩红之色,不少水族体表也都发生了变化。 或是鳞甲竖起来,抖擞不停,或是甲壳鱼鳞通红,在水中引人注目,还有的蛤蟆等物口中不停的吼出沉闷叫声,呼朋引伴。 一时之间,水中混乱无比,药香、血雾混杂一团,整个暗湖都像是要沸腾似的。 许道心中猜测不已,想到:“投下药物……要诱捕什么吗?”但紧接着,让他更加诧异的事情出现了。 只见湖面上的船只一艘一艘的晃荡,有人影也从船只上翻腾了下来,其落进湖中,踩水漂浮着。 每一艘小船上都会有两个人跳下,一个身子粗犷,一个身子纤细苗条,明显是一男一女。他们动作怪异,纷纷做出朝拜的动作,相互在欢呼着什么似的。 许道注意到,这些跳进水中的人,气血都充盈,并且无论男女身上都隐隐有着真气,只是都低微,仅仅胎息境界罢了。 心中一动,他想要再往上游动一段距离,那样他或许就可以知道湖面上的人在搞什么鬼。 眼下湖水浑浊,数不清的鱼虫都蠕动翻滚着,正好也能够让他浑水摸鱼。 不过许道心中谨慎,他没有直接往浮上去,而是往身旁看了几眼,转而往一条丈大的怪鱼扑了过去。 那怪鱼口齿张开,正在不断的吸吐湖水,吞吃散落在湖中的饵料。 刺啦一声响,一股血雾瞬间从它的肚子上喷出,紧接着是大股的脏器掉下,不断往湖底沉去。 怪鱼的身躯也抖动着,立刻就要往湖底沉下。 这时一道身影游动到它的腹部下方,悄悄打开它腹部的伤口,然后钻了进去。 随即怪鱼的身子动弹,又活了过来,并动作古怪的往上方游动过去。周围有鱼虫循着血腥味游来,它们想要啃食怪鱼的躯体,但都莫名其妙的没了脑袋。 此正是许道剖开怪鱼的肚子,藏身在鱼腹中,借之往湖面游动着。 越往上游,越接近湖心,聚集的蛇虫鱼虾就更加密集,其中条条大小不一的长蛇互相缠绕,团成了蛇球,一起在水面上翻滚蠕动。 而落进水中的男女们,也都相互贴合在了一起,做起古怪的动作。 许道靠近了,发现这些挤在湖面上的人都没有穿着衣物,各自赤条条的。他心中讶然,当即也明白对方在什么动作。 此时再看四周的妖物蛇虫,许道发现它们分明都是处于发情的状态,相互在水中缠绵蠕动。 其中有蛤蟆背迭背的,连接成串,口中呱鸣不止;有蛇球由小变大,互相纠缠,嘶鸣不已;还有鱼虾蟹等物,各自的游动盘旋,喷出鱼籽…… 放眼看去,偌大的湖水中满是行欢好之事的活物,各自疯狂着。就算是其中妖气浓郁,境界媲美炼气中期的几只妖物,也都沉迷在其中。 唯有许道所在的小小一方水域保持了安稳。不过也有怪鱼红着眼睛,朝他所藏身的鱼尸游动了过来,但被他随手打杀掉。 此情此景,立刻让许道怀疑舍诏部族是在举行什么邪门的祭祀活动。 果不其然,就在水面上挤成一团,人贴鱼、鱼接蛇、蛇缠虾时,湖底渐渐有漆黑之气升腾起来,疯狂的往上扑腾。 许道瞬间惊醒,他打眼往底下一瞧,口中失声呼到:“是煞气!” 这些漆黑之气升起,水体瞬间变得更加阴寒,几如冰窖一般。更加诡异的是,它们并没有散开融进水中,而是像触手一般蠕动着。 湖面已经被挤满,但湖水底层也有不少鱼虾妖物在活动。 这些鱼虾妖物被触手般的黑气打中,当即身子颤抖,精血被抽干,变作成一团干尸沉入湖底。 瞧见这景象,许道压住心神,他凝视黑气,并往其底部望去。 只见那座古朴残破的铁殿矗立在湖底中,被浓浓的黑烟包裹缠绕着。 突然出现的煞气就是从这座铁殿中冒出,就像是它的触手一般正在为它捕食。 许道瞳孔微缩,“水中有大妖?!” 他眉头紧皱,往依旧疯狂密集的湖面望了一眼,然后一咬牙,掐动法诀,点燃一张符箓往湖底扔去。 噗!一团红光在水中霎时间燃烧起来,其慢慢的往下掉落,并且恰好避开了蠕动的煞气触手。 在打出一道符咒后,许道瞬间游动起来,躲得远远的,并且还支起了自己所有的护体法术。 但令他松了一口气的是,火符并没有引起异动,反而正如他想要的,照亮了铁殿的一角。 幽深的湖底,浓浓的黑气当中。 一块巨大的鳞甲身躯,正盘踞在殿中,其狰狞而骇然,不知具体有多大、具体有多长。 许道定睛看着,他见那庞大的鳞甲身躯一动不动,脓疮遍体,就像是一具死尸,但其上还有数不清的肉芽在生长着,活像是蛆蛇一般蠕动,显然并非彻底一团死物。 也正是这些肉芽搅动着黑气,形成了触手,为之在湖中捕捉活物。 等许道再想多看几眼时,火符因为距离太近,其灵机波动引来了煞气触手,立刻就被抓住。 滋啦一声响,火符猛的炸开,勉强释放出最后一股光亮,然后就被煞气扑灭了。 而这最后一股光亮也让许道发现湖底的铁殿至少有千百丈宽大,其黑气滚滚,起起伏伏,埋藏着盘踞在殿中的鳞甲之物,令其首尾不现,难窥其全貌。 许道的情绪同样起伏着,他在心中琢磨着:“龙宫……” 根据篇篇道书上的记载,在圣唐年间,仙朝曾封敕大小神祇,其中郡县城池有城隍、土地,山川河流有山神、河神。 而除了以上种种,另有强横的妖物盘踞在山林水域中,也受了封敕。 “龙宫”正是蛟龙得到封敕后,其所居道场或洞穴的称呼。 根据许道在残破石碑上所见文字,那湖底的铁殿多半就是一方龙宫。 也就是说,盘踞在殿中的鳞甲身形,赫然是一头蛟龙! 意识到这点,许道瞬间心惊肉跳的,一时庆幸自己谨慎,没有一头往那铁殿中钻去。 否则他就算不被湖底的煞气打死,也会沦为殿中蛟龙的口粮,完完全全的自寻死路。 但是立刻,蛟龙躯体上那腐败生疮的画面,也在他脑中不断的浮现,令其眼神闪烁起来。 隐约之间,湖面传来了高呼声,令许道当即警醒过来。 突有话声喊到:“龙性本淫,合欢片刻足以作饵,祭祀血食罢!” 听见这话,许道眼睛微眯,暗想:“果如我所料,那殿中的躯体就是一头蛟龙。” 并且渐渐的,他也开始清楚湖面上为何会出现成千上万对的交合活物。 只见随着呼声落下,一阵嘈杂议论后,另有尖声叫到:“尚飨!” 嗡嗡!一道道灵光自湖面飘荡的舟楫上升起,其浸染入水体当中,染得四周殷红一片。 水中所有身子鼓动的鱼虾蛇虫、男女龟蟹等物,个个变得僵硬,突然间就不动了。 紧接着,它们的身子吸收了灵光,身上冒出殷红色的光芒。 一团一团的,浮在湖面的鱼虾蛇虫、男女龟蟹等物,全都开始往湖底掉落。 许道精神紧绷的注视着这一幕,他暗暗将自己藏的更深,同时摄过一只冒着殷红光芒的怪虾,仔细检查起来。 许道诧异的发现,怪虾的血肉浸满了灵气,其已经是上等的血食灵肉,要是吞进腹中,定能增长他不少的真气。 想到这点,他立刻抬头往上一看。 只见数不清的,或大或小的鱼虾蛇虫等躯体,雨点似的往下掉落。 许道来此,原本就是想窃取舍诏龙脉的灵气进行修行,以及大肆的炼制符钱,然后再购买能增长修为的丹药。 而眼前出现的这些鱼虾血肉,其已然都是一颗颗灌满灵气的“丹药”,能让他服之快速增长修为。 一时间,许道的呼吸都沉重起来。 唯一让他忌惮的是,水中有一股酒香似的味道传来,此情此景令他感到了几分眼熟…… 第一百五十一章 晋升炼体后期 在白骨观中的论道大会上面,观中道徒在饮用了所谓的“帝流浆”之后,身上就散发出了奇异的香味。 许道在湖中鱼虾身上闻见的香味虽然和白骨观中的不同,但两者无一不是令人胃口大开,想要将对方“吞吃”掉。 并且鱼虾身上的灵气都是货真价实的,其每一只的灵气都满满,不知消耗了舍诏部族多少年的灵气储备和丹药符钱。 许道望着湖水中不断往下面掉落的鱼虾血肉种种,眼神直接怔住。 这可不是普通的鱼虾蛇虫,而是一块块灵肉、一枚枚“丹药”、一串串符钱啊! 要是他不赶紧的趁着这个机会大大的捞上一笔,那还是修道之人么? 想到这点,许道当即从发怔中回过神来,他并没有直接吞吃鱼虾血肉,毕竟用嘴巴吞吃,短时间内也吃不了多少。 想要尽可能的捞上一笔,还是得直接打包带走! 当即,许道掏出了蚍蜉幡,他仰头望着不断往下掉落的妖物血肉,其左右腾挪,连忙在湖水中收刮起灵气满满的鱼虾躯体。 不分大小,无论种类,不管死活,只要是灵气满满的血肉,他都来者不拒,全都先收入囊中为妙。 唯一例外的,是许道发现不仅有鱼虾的尸体在往下掉落,还有人尸也在往湖底沉下去。 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将这些人的尸体收入囊中,而是选择略过。 这不仅仅是因为许道自己是人,有违道德,另一方面他也担心舍诏部族会在这些活人身上做手脚。 所以不管是为了道心考虑,还是为了风险考虑,他都最好视而不见。 而那些醉死在湖中的鱼虾蛇虫、男女龟蟹种种,数目以万为计算,且其中不少妖物体型庞大,身上的灵气异香更是惊人,许道首选搜刮的就是这些妖物。 不多时,原本能够装下一幢小楼的蚍蜉幡被他装满了,甚至连收纳在里面的十几万蚍蜉也被他赶出幡子,把内里的容积空出来。 可湖水中不断往下掉落的妖物依旧众多,他所收走的妖物血肉虽然不少,但是连十分之一都算不上。 天上掉钱的机会难得。 装满了蚍蜉幡之后,许道又连忙从腰间掏出自黄狗道人手中抢来的储物袋,再次收刮起来。 只是因为储物袋低劣,内里的空间甚小,他在收纳了几息之后,也将储物袋装满了。 两件储物法器都装得满满当当的,许道待在湖水当中,一时扼腕的看着一块块“灵肉”从身旁飘过,心中痛惜不已。 这些灵气满满的鱼虾蛇虫们,一旦落到湖底,就会被铁殿中的煞气捕捉到,其浑身的血肉灵气将被煞气抽走,汩汩的向下流入铁殿之中。 等落下的鱼虾太多,煞气触手都来不及消化,血肉堆积成了地毯,满满的铺就在湖底之中。 许道往下看去,发现一条条肉芽从铁殿之中长出,疯狂的蠕动生长着,迅速从妖物血肉中汲取营养。 不必多想,湖中所有的血肉生灵,包括活人在内,全都是舍诏部族投入进铁殿中的养料。 一根根肉芽自湖底的煞气中冒出,短短的时间就遍布百丈的范围,并且不断的扩大,根根密集,恐怖惊骇,给人以极大的冲击感。 许道眯眼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头也感到了惊悚。 但是他脑中念头跳动,下一刻就想到:“囊中已经装满,何不再以蚍蜉吞食这些妖物,增长蚍蜉的威力,并且酿制血蜜!” 这个想法出现,许道原本郁闷的心情瞬间又振奋起来,他看着周边被他赶出蚍蜉幡的蚍蜉们,连忙下达命令,让其赶紧的啃食四周妖兽血肉。 嗡嗡嗡!蚍蜉们得到许道这个命令,它们即刻震动翅膀,划动手脚,就近钻入一具具妖兽躯躯体之中。 得到了妖兽血肉的滋养,原本还水土不服的蚍蜉们,瞬间精神大增,一只只更加卖力的吞吃起来。 令许道惊喜的是,妖兽血肉果真无一不是灵气充盈,宛如丹药般,能给吞吃者带来极大的好处。 一些妖气质量可以媲美炼气中期的蚍蜉,在啃食了不少血肉之后,当场就酿制出不少的血蜜,递送到许道跟前。 许道看着这批血蜜,心中计较一下,他并没有选择收起来或是自行吞吃,而直接递到蚍蜉蚁王的身前,让其赶紧的增长修为,以提升普通蚍蜉的上限。 因为蚍蜉食灵而生,其成长速度远比道人要快,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许道手中的南柯蚍蜉们无一不妖气浓郁,只只妖气的质量都相当于中期道徒的真气。 更让许道惊奇的是,在大量血蜜的喂养之下,蚁王的妖气程度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 数个时辰之后,蚁王的妖气居然就已经相当于后期道徒的程度。 之所以会如此顺畅,一方面是因为许道这个主人早已经是炼气后期的修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南柯蚍蜉天赋异禀,只要有足够的血肉和灵气,它们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增长修为,远比道人修行要快得多。 当然,其间耗费的资粮也是远远超过寻常的道人。 心中惊奇着,许道看着手中胖嘟嘟的南柯蚍蜉蚁王,发现对方头顶上的两个犄角更加尖利,已经颇具狰狞。 这时湖中数以万计的鱼虾蛇虫等,大部分都已经沉入了湖底,只有小部分还在湖面吞吐灵气。 许道见手下的南柯蚍蜉获得了极大的好处,不等蚁王消化完所得,他便再次让其吞吃妖兽的血肉,同时带着普通蚍蜉们也提升道行。 毕竟过了这一茬,想要下次再找机会喂饱它们、提升它们的修为,可就难了。 其实见到手下的蚍蜉都得到了大好处,许道自己也心动,他琢磨着要不要在湖中炼化血蜜,直接修行起来。 但是为了安危考虑,许道还是压下了这个想法,耐心的替蚍蜉们放哨起来。 小半日过去。 许道发现随着湖面上的活物越来越少,湖面上普通的鱼虾蛇虫等物早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无一不是身上具备妖气的活物。 并且其中不少蛇虫还是从凡物成长得来,当场变成了妖物。 如此点化手段,不仅出现在了妖兽身上,还出现在湖中的男女身上,其个个血气充盈,真气得到了提升,甚至有人短时间内从胎息境界突破到了炼气、炼体境界。 只是如此幸运的人物在上千男女中百不存一,尚在湖面上游动着的活人只有几十,并且其中不断有人坚持不住,就此昏死在湖水当中,沉往湖底。 瞧见这一幕,许道心中惊奇。 “看来舍诏部族不单单是在祭祀水中的蛟龙,还有提升族内道徒数量的目的。” 他也咋舌感慨到:“胎息升炼气,百不存一,不活即死,可比白骨观中要凶残得多。” 除此之外,许道注意到那些得到了好处的妖物,有蜥蜴、蟾蜍、蜈蚣、鱼虾、毒蛇、壁虎、蜘蛛种种,多是可以养成蛊虫的东西。 他心中恍然想到:“如此手段,当是在养蛊!” 巧的是,湖面外也适时响起了议论声:“今日这批虫儿不错,种类多多,五毒俱全,数目也还行,再养一养,得一批上等毒蛊并不成问题。” “正是,今天活下来的人,估计会比前几天多上几个。” 议论声果真证实了许道心中所想,更令他在意的是,湖面响起的声音压低了,谈到: “今年耗费这多钱粮,只是养蛊也太浪费了,不知湖底下到底有甚么东西,真想下去看看。” “嘘!想这作甚、这里是禁地,你想被长老们喂了虫子?” 那人说完话,又打趣似的说:“也只怪你没福气,六月六就会有族人下去一遭,但谁让你没有夺得升仙果呢。” “嘁!时间就快到了,待会长老们还要下水,你我还得准备着,时间一到就将虫子们都捞起来,省得碍了长老们的眼。” 许道正津津有味的听着,但一听见最后一句话,他心头当即狂跳。 “舍诏长老!筑基道士!” 听见待会儿就要有筑基道士下水探查情况,许道心中暗道不好,他环视着四周尚且在湖中吞食妖兽血肉的蚍蜉们,赶紧传递出跑路的念头。 虽然湖中还有不少妖兽的血肉,蚍蜉们也没有吃的尽兴,但许道也不敢再浑水摸鱼下去了。 要是真等祭祀结束,到时候湖中空荡,他岂不是就成了活靶子? 许道思忖自己还是见好就收,趁着祭祀已经处于尾声,赶紧的带着好处跑路。 事关性命,他也懒得再犹豫,连忙往来时的方向游动过去,生怕迟上刹那,舍诏的长老就会下水检查。 真要是那样,有敛息玉钩在,他自己或许能避开筑基道士的神识,但水中十几万只吃得肥硕的蚍蜉,不可能藏得住。 仿佛身后有人在追赶一般,许道和蚍蜉虫群的动作都利索,随着一阵暗流涌动,他们的身形就都消失在黑暗之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等许道遁走之后,湖底铁殿中的妖物尸体已经堆了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肉芽蠕动在其间,活像是块块长毛的腐肉。 一路直行。 许道藏身在蚍蜉虫群中,急速的游到了来时的暗河中,并且毫不停留的往煞穴洞窟中游去。 等回到龙脉煞穴之后,他立刻从水坑中跳出,一抖袍子,便将身上的水气抖落干净。 从进入暗河到离开暗河,许道发现自己已经花费大半日的功夫。 而在这大半日之中,他不仅发现了舍诏部族的要紧之地,还窃取了对方投放进湖中的血食,一举将南柯蚍蜉蚁王养成炼气后期,甚至还养出了一万多只练气后期的普通蚍蜉。 根据一万蚍蜉可以媲美一名道徒的比例换算,许道手中的蚍蜉虫群,已经相当于一名后期道徒和十来名中期道徒。 如此实力,要是还在白骨观中的话,他已经相当于自成一派,可以在道徒中横着走了。 这番收获不可谓不大,但更令许道在意的,还是塞满了蚍蜉幡和储物袋的妖兽血肉。 这些妖兽血肉蚍蜉可以吃的,他如何吃不得? 就算是因为其来源的原因,担心这些血肉被舍诏部族做了手脚,许道也可以借助蚍蜉将血肉全都转化为血蜜,间接服用。 有过在黑山中吞吃升仙果的经历,如此方法当是可行。 当即的,许道几乎就想立刻闭关,赶紧的增长自身修为。只是因为他所在之处是龙脉煞穴,有着阴风邪气的干扰,算不得一个合适的闭关地点。 再加上刚刚从舍诏部族手中偷得了不小的好处,许道也担心舍诏的道士下水后会发现不妥,一路追踪而来。 看了眼黑漆漆的洞窟,许道口中念到:“此地虽是一处凶穴,但真乃我之福地。” 可一想到此处煞穴连通舍诏的要紧之地,偶尔还会有筑基道士进入那湖中检查,许道心中就轻叹起来。 原本他是准备以后时常光顾此地,但谁知他下一次再来,会不会就是他的最后一次,自寻死路? 毕竟刚才还可以说是不知者不畏,可现在知道了其中风险所在,还一头撞上去,就有些弄险了。 一时之间,许道的眉头紧皱起来,心中纠结不已。 嗡嗡!一只只肥硕的南柯蚍蜉也从暗河中跳出,一只只飞舞在煞气洞穴中,显得声势惊人。 “还是先走为妙,直接离开这里。”压下心中诸多念头,他当即带着蚍蜉们往洞窟外奔去。 等到达下一处洞窟后,他想都没有多想,直接将连接两个洞窟的隧洞给封死了。 最后等回到乌夏江边时,除了江底那处水眼无法堵住之外,其余所有可能通往龙脉煞穴的口子和痕迹,都已经被他彻底的堵死、毁掉。 许道在江边踱步数下,终究是放弃了在江底水眼处布置阵法的打算,以免造成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迹象。 最后借着夜色,他纵身一飞,裹着密密麻麻的蚍蜉虫群,再次往背离舍山的方向飞去。 许道下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炼化妖兽血肉,增长修为,突破到炼体后期! 第一百五十二章 功力大增 依旧没有回到舍诏山城中,许道带着蚍蜉虫群,直接在一个十万大山中的一个犄角停下。 等安排好一应布置之后,他便钻入临时洞府之中,开始炼化从舍诏部族手中夺来的妖兽血肉。 一如在湖中时,南柯蚍蜉蚁王通过吞食血蜜提升妖气,许道也是先让虫群将妖兽血肉吞食掉,酿制出血蜜,然后自己再服用血蜜增长真气。 如此手段虽然会折损不少的妖兽血肉,但是有蚍蜉作为过滤,其胜在安稳。 就这样的,他端坐在山洞中,一门心思的服用血蜜,以求能尽快将所有的妖兽血肉全都炼化掉,变成自己的修为。 毕竟只有吃到自己肚中的,才是属于他自己的。 按照之前定下的计划,许道首先提升的是自己的武道修为,他将通过服用血蜜炼化而来的灵气,通通都运转至胸口的膻中穴中,然后不断的打磨肉身,转化为气血。 其中蚍蜉倒是很快就将他囊中的妖兽血肉全都转化成了血蜜,但是许道自己消化血蜜的速度有限,远不及蚁王。 一连四五日,他都足不出洞的在临时洞府中炼化血蜜。 而血蜜也不愧是南柯蚍蜉用来喂养蚁王的精纯灵液,几乎每一口都能给许道带来极大的好处,特别是对于他修行武道功夫而言,好处更多。 因为南柯蚍蜉毕竟是妖兽,血蜜对魂魄和肉身虽然都有增益作用,但最有效果的滋养肉身,帮助增长妖气或者说血气。 这也是许道之前在黑山中炼化升仙果时,他仅仅是用修完仙道之后的剩余血蜜,便让他的肉身从初入炼体直接晋升为了炼体中期的缘故。 而现在这一次,他得到的好处同样很大。 这日。 许道赤着上身盘坐在山洞之中,他身前摆放着一个玉碗,碗中正是满满一大碗的血蜜。 只见他闭关数日后,呼吸越发的悠长,吐气之间,鼻间仿佛有两道白气儿在缓缓的游动。 要知道这时可不是秋冬季节,而是五六月份,春末夏初,空气微热,常人绝难吐气成雾。 许道呼吸间之所以有如此异象,不仅是因为他的肺腑功能强大至极,还代表着他体内的灵气充盈,已经达到灵满四溢的程度,让灵气出没于他的鼻窍之间,凝结成了雾。 呼! 洞室中突地响起了气流扯动的声音,仿佛有狂风从洞中穿堂而过,但洞室入口紧闭着,外边也无风。 细细一究,此声原来是因为许道的胸腹起伏,宛如风箱一般,其急促深沉的吞吐气息,使之发出了风雷呼喝声。 风雷声响动七七四十九下。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其目中霎时间闪过一道电光,体表肌肤也发出白光,整个人身上灵机充盈,。 随着他深吸一口气,洞室内所有的灵气全都被他锁进了肉身中。 许道停止呼吸,紧闭口齿,其双目微阖,浑身的血肉不断震颤着,各处还发出低鸣般的声音。 此一幕不似寻常人寒颤发抖,而类似猫儿虎儿被人抚摸时,其浑身打呼噜似的震颤。 显然在这一时刻,许道肉身上的血肉正在发生极大的变化,他运转起了所有的血气,并将体表的雷火之气全部镇压在表皮之下,潜藏在肉,以求能尽可能的淬炼肉身,使身上的血肉发生质的变化。 就这样屏息长达一刻钟的时间,许道盘坐着,他眉头微皱,意识到肉身中锤炼的力度还不够。 此就如烈火炼铁一般般,须得温度和火力再上一层,才能将他的身上的“铜铁”全部熔炼成块儿,打作一团,变作精钢之身 目中厉色一闪,许道突地伸出手,他端过放在身前的那碗血蜜,立刻引颈吞服,全都咽入了腹中。 血蜜一落肚,就和他体内的气血相碰撞,释放出澎湃的灵气,好似浇入炭火之中的滚油一般,瞬间就燃烧起来。 同时还有滋啦的声音响起,一丝丝电光在许道的体表浮现,含而不露,尚且被他竭力的压制着。 可是血蜜中蕴含的灵气不仅精纯,量也很大,刚才他吞下的那一碗血蜜,乃是蚍蜉从数千斤灵肉中提炼得来。 若是让寻常的道人炼化吸收,起码能增长两三年的道行。 而许道眼下一口咽下肚,灵气不断的转化成他的气血真气,同时逸散在四周,雾气蒸腾,直接形成了白气纠缠的大茧子。 他挺身盘坐在其中,身上的雷火之气也更加浓郁。 轰隆! 洞室中,许道藏身其中的白茧内响起闷闷的雷声,有柳条粗细的电光翻腾起来,像是蛇虫一般在白茧中穿梭来去。 渐渐的,白茧中又响起了咚咚的声音,由小变大,最后盖过了雷火之气引起的闷声。 细细一听,此声音颇具频率,竟是人的心跳声,但是放大许多。 下一刻,洞室中有人声响起:“吒!” 一字吐出,白茧上一片电光闪动,像是无数条细小的白蛇在舞动,其陡地碎裂成一块一块的,从许道身上掉下,聚拢在他的身下形成了云台。 此时的许道睁开眼睛,其目光灼灼,浑身精力无穷,嘴角还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欢喜颜色。 再看他身上的筋肉,处处块垒分明,晶莹如玉,还有宝光在其中流转,通体就像是玉石经过水磨而成。 如此景象,代表的是许道的肉身蜕变,浑身的血肉得到淬炼,彻底完成炼肉的过程,已然突破到了炼体的后期境界,肉身道行二十五年之多。 自此之后,许道身上的皮肉结实,强弓劲弩难以击破,五马兵车难以分尸,就算是他赤身入军阵中,也似披了重甲,可以拳凿铁盾,掌劈奔马。 这等肉身境界,已经是寻常人不可力敌的存在,只有借助军阵围杀,或是同为道人的存在出手,才可擒杀住。 再加上许道锤炼肉身的功法是以《膻中掌心阴雷法》为底本,量身为自己打造的。如今炼肉功成,其身上随时都有肉眼不可见的电光游走,浑身皮肉皆可震动,已经达到了“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地步。 他要是行走在外,纵使风沙再大,其身上也会纤尘不染,就如仙道中人所使的避尘法术一般。 细细检查了一遍肉身的变化,许道眼中流露出欢喜之色,他呼出一口气,心中念到:“终于肉身也达到后期境界,赶上了仙道修为。” 离开白骨观时,他不过是刚突破到了炼气后期,而今数月之后,小半年的功夫都没有,他的肉身修为也达到了炼体后期,远超他的预料。 仙武都有成就,无论是对阵杀敌,还是保命逃生,许道都有了极大的保障。 且相比于一般的仙道中人,他的肉身不仅不是累赘,反而还是一隐藏的大杀器,临阵对敌时或可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而相比于武道中人,他又有多种法术可以使出,阴神来去自如,手段诡异强悍。 不过其中最令他惊喜的,是仙武同修之后,其肉身魂魄全都得到蜕变,他的寿命可以实打实的达到一百五十年。 须知寻常的武道道徒,其寿命理论上最多有一百二十年,但后二十年气血衰竭,功力大减,无法更进一步,要是一生中再有些暗伤之类的,能活百余岁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而同为道徒的仙道中人,虽然理论上可以活到一百五十年,但是因为他们不炼肉身的缘故,除非善于养生,且从不亏损肉身的精血,否则想活到一百五十年也难。 可对于现在的许道而言,他的魂魄和肉身皆有所得,纵使今后有所损伤,也有手段逐个温养回来,其能实打实的活满一百五十年。 如此效果,使得他比起只修行一种途径的道人,更易得长生。 盘踞洞室中,许道心中琢磨到:“原本以为仙武同修,能带给我实力上的倍增已经是惊喜,却没想到寿命方面才是最大的惊喜。” 他如今不过才十八九岁,就已经是后期道徒境界。也就是说,他至少还有一百二十年的功夫可以继续修行。 比起那些垂老矣矣的后期道徒们,许道成就筑基的机会无疑更大一些。 “不知其他的道人,是否知道仙武同修的这点妙处。” 心中欢喜着,许道突然想到一事:“仙武同修、仙武同修,魂魄和肉身一起修行,这也就是前世所谓的‘性命双修’。” “魂魄为性,肉身为命。按前世道书中所言,性命双修才是长生久视之道…… 一念至此,他陷入到沉思当中。 修行至今,许道一直很明白修行的目的,其并非是单纯的打打杀杀,超越他人,执掌伟力,而是为了超脱凡身凡躯,以求得逍遥,求得长生久视! 其中打打杀杀一类的手段是护道之用,不可或缺,但终究是为了让道人活的长久。 与之相比,寿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如今他将武道也修炼至炼体后期,对肉身的了解更加清楚,突地发现仙道武道互补,不仅可以提升护道之力,更可近似于增长道人的寿命,合乎了修行的终极目的。 琢磨着这点,许道搜肠刮肚的回想着前世的修行道理。 他暗道:“前世有言,‘只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只修性不修命,万劫阴灵难入圣’。” “我前世不过碌碌无为的凡人一个,今生才得以接触到修道这门学问,实不知其中是真是假……但现在对比着我身上的变化,其中却又着实有几分道理可言。” 霎时间,许道心里面隐隐生出了一种猜测。 仙武同修,也就是性命双修这条路。 其看上去或许极难,走起来也极难,无论是对于道人的天资,还是对于道人的身家而言,此路要求都很高,还容易导致道人东不成西不就的,白白耗费一生。 但如此一条艰难的路径,却有可能反是长生路上的一条捷径…… 以前许道也曾思考过这一点,可他那时境界低微,想再多也得不到证实。 现在随着境界的提升,眼界的宽广,他不得不认真的考虑这点。 不过还有一点也值得他在意,那便是前世的修行道理,他绝不可彻底照搬到今生。 毕竟此世的修行自有体系,许道虽然可以借助前世道理得到触类旁通的好处,但也要谨防自己异想天开、不切实际。 再加上他的境界低微,连筑基都没有,还只是个修道路上的学徒。 有可能他所考虑的东西,早已经被前辈高人们考虑过,并各有手段应对。 思来想去,许道仍然还是要走仙道求长生的路线,其以仙道修行为为主,武道、乃至剑仙外丹等都是辅助手段。 但“性命双修”这个概念,终究是正式进入他的脑中。 突地。 许道发怔中,他摸着腰间的铁皮葫芦,面上自嘲似的轻笑起来。 “散修当真是憋屈,修行路上有了迷茫和感悟,没人能解答,也没人可以交流,只能靠自己连蒙带猜。” 许道思忖自己已经是有福之人了,不仅手中有无字符箓,能博采众长,其运气也不错,还得到了一篇或能结丹的剑修法器祭炼术,勉强可以作为参考方向。 可一想到修行路上的种种事情,他每次都会感到散修之局限。 于是他在心中慨叹着,半是安慰半是憧憬: “纵使回到白骨观,山中观主也不过是一筑基后期,若是想要彻底的不受散修之苦,恐怕也只有拜入道宗玄门内,其门中有直指长生之法,才可直往长生奔去,所修所证皆是大道。” 但天下间有名有姓的道宗玄门才十指之数,其执掌天下道脉,号称“十方丛林”当中的“十方”。 其余的种种宫观,虽浩繁如山中的林木,有大有小,可却都只是万千丛林当中的一股,没出过天仙,无有天仙之法。 十方道脉对许道来说太过遥远,只是存在于书上的东西。 他思忖自己要是能拜入一个有元婴法门的宫观,也就知足了。 须知修成元婴者,真人鬼仙也。 其可投胎转世,堪破胎中之谜,已经是长生中人,只是无法不坏,算不得大逍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回城、寻仇 从舍诏手中窃取得来的妖兽血肉,为许道炼制出了大量的血蜜。只是因为储物空间有限的缘故,相比于蚍蜉虫群在湖中得到的好处,许道自己得到的好处还是稍微弱上那么一点。 但即便如此,小半个月的功夫里面,许道不仅完成了武道炼肉的过程,肉身达到炼体后期,其仙道修为也增长了四五年,阴神道行提升至三十年,距离炼气圆满还差二十年的功夫。 计算下来,所得血蜜一共让他增长近二十年道行,几乎可以媲美黑山中的一颗升仙果了。 而且其中为了打牢肉身根基的缘故,许道还浪费了不少血蜜,若是让其他人使用,浪费的至少也可以增长两三年道行。 “肉身道行二十五年,阴神道行三十年,手中尚且还有些许血蜜,能够继续增长数年修为,但想眼下收获这多,也是时候结束闭关,转而适应打磨真气了。” 洞室之中,许道脑中闪过思索。 剩下的一点血蜜他准备暂时留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毕竟血蜜此物是精纯的灵液,其除了用于修行之外,也可以作为符墨、药材等。 若是与人对敌时,许道法力不济,其直接吞吃血蜜吸收灵气,远比炼化符钱要快得多。 心中计较一番,许道睁开双眼,他望着黑黢黢的洞室,心间悠悠道:“出关,返回舍诏山城罢。” 当下,他从地面豁然起身,袖子一甩,两道蛇形气劲喷出,立刻将洞室中的一些东西卷入蚍蜉幡中,然后又打开了封堵洞室的石块。 霎时间,一道道金灿灿的光线从西边射下来,落到了走至洞口边上的许道脸上。 阳光不热,照在脸上令他感觉到了丝丝温热,一时之间舒服的眯上了眼睛。 惬意的从临时洞府中走出,许道发现外边山气日夕佳,有雾气蒸腾在山岭中,混杂着兽鸣鸟叫,给人以一种莽荒的美感。 瞧见美景,他的心情的惬意起来。 再加上这些天仅仅是往舍诏的龙脉中走了一遭,就让他收获颇多,种种相互迭加起来,已经不下于黑山之行了,由不得他心里不高兴。 甚至许道这些天还在考虑着,他要不要再往舍诏龙脉中走上一遭,多窃取点妖兽血肉回来,令南柯蚍蜉酿制成血蜜。 也许只要再来个两次,他便能将自己的肉身和魂魄全都修行到炼体炼气圆满境界,等着筑基就是了。 但可惜的是,在知道有筑基道士关注那片湖泊之后,许道认为其中风险甚大,他迟迟想不出一个安全之策,也就只能先搁置住,默默的放在心里面。 “还想这些作甚,先回舍诏山城中歇息歇息,一并打听下消息,指不定就又有转机了。” 许道心中暗想着,他随即一晃脑袋,将这些东西都抛向脑后。 随即见他伸出手,张口虚抓,一团乌光立刻出现在他手中。 乌光正是墨鱼剑,经过小半月的自行消化,以及许道出手炼制了一段时间,其汲取的铜铁之气早就已经消化完毕。 而炼化了几千斤铜铁后,墨鱼剑的质地得到增长,虽然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但也算是有了收获。 其中有一点值得一提的是,果真如许道炼化飞剑时琢磨的,最能发挥出墨鱼剑威力的形状,不是长剑形,也不是为了装铜铁之气而捏成的葫芦形,是球形, 球形状态,墨鱼剑的剑身紧凑,质地最坚,力度也够,而在空气中穿梭时,其遇见的风阻也甚小,各方面都可以。 当然,如果许道是要持剑和人格斗,或是炼化其他金属、伪装身份等等,还是剑形和葫芦形等状态更加适合。 譬如许道现在,他因为要驾驭飞剑飞到舍诏,然后又不想别人将他和之前在拍卖会上的身份联系起来,所以墨鱼飞剑的形态目前还是一尊铁皮葫芦,其正缓缓的在他身旁转动。 每转悠上一圈,铁皮葫芦都会变大一圈。直到葫芦变得人般大小,再难继续伸展之后,许道面上露出了趣味之色。 只见他腾在空中,突地盘腿坐了下来,恰好坐在了葫芦之上。 山洞附近响起了许道的笑声,他端坐在葫芦上,摇头晃脑的,口中念到起: “请宝贝起飞。” 一句话吐出,硕大的铁皮葫芦驮着他在半空中滴溜溜打了个转,然后葫芦口子嘴对准山洞,噼里啪啦的就打出数道剑气。 剑气当即打塌了山洞,同时也让葫芦飞窜上半空。 许道倒坐在其上,双手拢在袖中,其衣袂飘飘,发丝扯动,好个自在闲适的模样。 只可惜并无凡人在此,否则凡瞧见,定会大叫一声:“仙人也!” ……………… 整理好收获,同时容颜和装饰都变了变,许道驾驭着葫芦,一路朝南飞行,径直落入了舍诏的山城之中。 此番他功力大涨,对外透露的修为和手段可以再强横一点,也便于震慑其他人,免得有不干不净的东西找上门来碍了他的眼。 但就算许道考虑的如此周到,他也没想到刚回到他在山城中的落脚点,没等他站稳脚跟,就意识到已经有人找他麻烦。 许道回来,发现吕家药铺的环境依旧静谧,院中的地砖也干净,并无萧瑟之景,还有盏盏灯火点燃。 可他刚回到此处,立马有留在院中的蚍蜉飞到他的身边,报给了他一个消息。 “少了一个人?”得到消息,他眉头一挑。 未等他和院中的蚍蜉沟通,确,一处厢房正巧有人推门而出,瞧见了院中的许道。 “老爷您回来了!” 院中立刻就有恭敬的话声响起,是老刀客的声音。对方肩膀上耷着一块抹布,手里还拿着一根蜡烛,正大踏步的从房中走出。 许道瞥了对方一眼,并没有从葫芦上面跳下,而是直接坐在上面,不动声色的问刀客: “贫道外出的这段时间,院中发生了何事,苏玖呢?” 听见许道还没落地就已然知道院中的情况,老刀客脸色一凛,心中暗道:“好家伙!老爷果真在院中留有后手,好在俺没有到处乱跑。” 丝毫不敢有所隐瞒,沙姓刀客立刻就将许道外出这段的时间里面,山城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原来在许道派遣蚍蜉回来送信之后,院中两人变得更加低调,平日里除了出门买点柴米油盐,便再未轻易出门过。 而小狐娘苏玖从许道手中学得了武道功法,其气力大增,一日比一日厉害,远非当初的一个柔弱小丫鬟。 但就算如此,苏玖每每出门也都是用头巾裹着头顶,从不与人争执,低调得很,且更多的时候都是央求刀客代她出门。 每日间,苏玖做的最多事情,就是待在地下暗室中打磨功夫。 可即便如此,七八日前,苏玖不过在附近的街道买了点女儿家家用的东西,就被人盯上了。 对方还设了计策,想要触怒苏玖将其抓走,好在苏玖并未上当,她选择直接放下东西,转身便往家门走,并告知了刀客。 对方见到用计策不行,居然直接登门,胡乱找了个由头,便要将苏玖掳走。 “就算我们躲入密室中,还报出了老爷的名号,那人依旧不肯放过……最后因为担心老爷辛苦布置的密室被人毁掉,玖儿便主动站了出去,跟那人走了,并留我在这里等老爷回家。” 刀客低着头,一句一言的说着:“那人得了苏玖后就直接离去,也没派人回来取了小的性命。” 许道听着,眼睛轻眯起来。 按刀客口中所讲,对方明显是个修行中人,其发现了苏玖身上的气血,应是觊觎什么,然后就想动手将苏玖抓走。 毕竟苏玖刚刚练武,就算用布将身上的异样部位缠住,但她的气血并不会这样简单的被遮住。 而且通过对方的手段来看,对方不怎么惧怕许道这个“炼体中期”的老爷,其或是拿大,或是其想着要留有余地,也就没有斩草除根,只是把人抓走了事。 许道不动声色的问:“那人是谁,可曾留下名号?” 刀客听见,惭愧的摇着头说:“小的不知,那人是夜间来的,身上穿着黑衣,没能瞧见模样。抓了玖儿之后便纵身飞走,不知所踪。” 耐着性子,许道对刀客进行了一番仔细的盘问,也直接去密室跟前看了几眼,姑且确定对方没有在撒谎。 一时之间,他也暗自揣测着,掳走苏玖之人,会不会是冲着他自己而来的。 但许道左思右想一下,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他在心中暗道:“想这些作甚,直接找上门,打杀对方,将苏玖那丫头带回来便是。” 虽说苏玖不过是他在路上随手救下的一个小丫鬟,可眼下他都传了对方炼皮境界的武道功法,两人自有一分缘分在,勉强值得他出一回手。 “那人能被密室的阵法挡住片刻,修为也高不到哪里去。总不会是筑基道士……”许道计较着,心中顿定。 他现在无论仙武,修为都已经是后期道徒境界,且手里面还有两大法器,除了筑基境界的道士之外,其余道徒都不怎么被他放在眼里。 而且他还琢磨着自己现在功力大增,正好需要找人做过一番,以检验检验他的实力,特别是武道方面的厉害程度。 当下,许道心中定计,暗道:“拿了我的人,好歹该吐点东西出来。” 只是如果对方来头不小,和筑基境界的道士有关,又或者人多势众,他肯定不会冒着大风险去救。 做下决定,许道直接冲刀客说:“你且继续在院中待着,我出去一趟,不日就将苏玖带回来。” “是,老爷大善!”刀客听见,连忙低头朝他作揖。 许道扔下一句话后,也没再搭理院中的一切,直接坐在葫芦上,往某个方向飞过去。 一线灰色影子,当即在舍诏山城的上空晃悠起来。 如此明目张胆的飞在半空中,就算已经是夜间,依旧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只是能够拥有飞行法器的道人,都是道徒中的厉害角色,没人敢轻易的惊扰。 而抓走苏玖的人虽然没有留下名号和来头,可许道从对方的举止中猜测,此人应是常住在舍山中,还有很大的可能就是舍诏的族人。 或许他在山城或鬼市中找人打听一番,便能将对方的身份和住址打听出来。 但这样一来,也会惊动到对方,并且暴露许道,使得他由暗转明。 幸好许道一早就在苏玖和沙姓刀客的身上藏了南柯蚍蜉,即便两人死了,只要两人身上的蚍蜉不死光,距离不算太远,许道都有手段找到两人,顶多费些功夫罢了。 环绕着山城慢悠悠的转起来,等转了几圈之后,许道突然停下身子,望向舍山的上头。 正是他靠着蚁王的心电感应,四处乱窜,确定了几只蚍蜉大致的方位,又靠着手下虫群,捕捉到那几只蚍蜉残留的痕迹,能顺着踪迹一路追踪过去。 气味残留的痕迹若隐若现,一路延伸上舍山高处,且越往高处走,蚁王也能更加清晰的辨认出几只蚍蜉的方位。 许道心中想到:“果然不出我所料,掳走苏玖的贼人就在舍山中,且多半还是舍诏中人。” 如此一来,他绝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以免留下后患。毕竟对方有靠山,而他目前只不过是个散修。 虽然意识到了这点,但许道也没怎么犹豫,他一拍坐下葫芦,身子便往舍山顶上的鬼市飘过去。 暗中寻私仇罢了,又不是直接上门砸舍诏的场子,他也无甚畏惧的,大不了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正好进了舍诏鬼市之后,他还要采买一番物资,打听打听消息。 不一会儿,许道便登上山顶,来到鬼市跟前。 鬼市大门依旧如初,只是不少道童见他乘着葫芦飞来,眼中都冒光,其远比之前要热情的多,纷纷走过来想要给许道引路。 许道扮着豪客模样,直接混入了形形色色的人群里面。 第一百五十四章 偷入后山、换血法 进入了鬼市中,许道先是在市面上补充了一些辟谷丸、符咒、阵法材料之类的东西,然后他就随便找了一间酒馆,点上一碗灵酒,在鬼市中厮混起来。 简单打听了一些舍山上面近来发生的事情,他突然得知舍诏部族方面会在六月份举办一场祭祀江神的集会。 此集会据说每年都会举行,但几十年才会盛大的操办一次。 酒馆中吵吵嚷嚷的,眼下距离六月份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基本每三桌客人当中,就有两桌客人在议论这件事,只是还不知具体的时间是六月中的哪一天。 许道听着旁人大声的交谈,他突然又听见有人说到: “听说舍诏族中的长老,也就是筑基境界的道士们,也会在集会上面露面。” “是极!到时候当真可算是一场盛会,要是能够得到筑基道士的赏识,可算是走了大运了!” “筑基道士。”许道口中咀嚼着这个词,他突地想到了在湖水之中时听见的话声,心道:“六月份会有大会举办,时间多半就是在湖中听见的六月六了。” 只是许道的眉眼间并不像其他人一般,他毫无期待之色,反而还皱起了眉头。 皆因在白骨观中的时候,许道就经历过一场大会,其会名为“论道大会”。 按照许道目前得到的信息,舍诏方面的大会在他的心里面,多半会是一个和“论道大会”相差不多的集会。 特别是他在舍诏龙脉中潜伏时,曾听见舍诏方面会让得到了升仙果的道徒进到龙宫当中。 “也不知去了龙宫当中,其会得到好处,还是喂了蛟龙。”许道心中冷笑着想到。 不过这些事情和他并没有关系,他到时候就算是凑热闹,也只是混杂在一众人群当中。 而鬼市中的修行者过千,还都是舍诏钱财方面的一大笔来源,就算只是为了鬼市的生意着想,多数道人应该也没有多大的危险。 当然,既然知晓了此事,许道自然得提防着,他在心间对自己暗暗的说到: “看来真得开始着手跑路了,一旦事态不对,舍诏部族准备关闭鬼市,或是如白骨观般封山,就要立刻离开!” 有了这个心理准备,许道也就不在想太多,眼下他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将小狐娘苏玖捞回来,免得耽搁的时间太久,那家伙一命呜呼掉了。 吃完几碗酒水,许道便出了酒馆,在鬼市中漫无目的的游走起来。他悄悄的走到了鬼市人烟稀少,且靠近后山的地方。 舍山宽大,是毗邻乌夏江畔最大的一座高山,鬼市虽然在其山顶之上,但并非最高处。 山最高处常年笼罩着云雾,终日不为外人所见,且其后山广阔,还和一座座小山丘相互勾连,也遍布着云雾山岚,有着灵气存在,是舍诏部族真正的居住地方。 而能在云雾中居住的人,无一不是舍诏中的修行者,因为许道在舍山上待的时间不久,舍诏所谓的祭祀江神的大会也还没有召开,他暂时不知道舍诏中的修行人具体有多少。 但是根据在鬼市中瞧见的,其人数应是比白骨观多,就算是在黑山中损失了一大茬子,其族内炼气境界的道徒数目也不会少,毕竟是一方部族。 悄悄来到靠近后山的地方,趁着旁人不注意,许道立刻就溜进了后山云雾之中。 但是很快的,他就停下了脚步,并且眯眼望着挡在跟前的几根石柱子。石柱子上面无一不是刻画着诡异的符文,其字符扭曲且还闪烁着灵光,彰显附近有着阵法在运作。 此令许道想起了鬼市中的说法,他低声骂到:“这舍诏当真财大气粗,平日里护山的阵法都是半开启着,能隔绝外人进入。” 白骨山上同样有白骨观布置的阵法,但是白骨观的护山大阵除了全观下山的那段时间完全开启之外,平日里只是起到了汇聚灵气、隔绝日光的作用。 可是舍诏方面的阵法不然,其不仅维持着汇聚灵气的作用,还能识别内外人员,一方面能保障安危,另一方面也能防止外来的散修享受舍山的灵气。 但若是散修们想要进入后山中修行,其也不是不行,甚至还能如同舍诏族人一般,在后山购置洞府。 只是一年下来,其所需要的符钱也不少,非是一般散修能够负担得了。 除此之外,舍诏也会对进入后山的人进行登记,一一发放身份牌子。 如此做法对于寻常人而言并无不可,无非是身份信息和洞府位置被舍诏方面知晓。 但对于许道不然,他今日来可是要偷偷摸摸的进入舍诏内部,一是找上贼人的家门,看看谁人掳走了他的道童,二也是暗中瞅瞅舍诏内部的情况,心里有个底。 心想着,许道思忖起来:“要不直接在鬼市中等着,看之后会不会有携带蚍蜉气味的人进入鬼市?” 只是如此一来,时日太久,耽搁事情,许道可没有多少耐心可言。 至于找人带着他走进后山,完全不在许道的考虑之中。若真那样,他也就完全的由暗转明,直接出现在舍诏部族的眼中 到时候但凡后山发生点什么事情,舍诏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如他这般的外人。 突地,许道瞧见阵法石柱子上面虽然有灵光,但是灵光并不浓郁,且弥漫后山的云雾也不算太过浓郁。 “不如尝试敛息,看能不能摸进去。”捏着腰间的敛息玉钩,许道心中一动。 想到便做,他当即漫不经心的往后山走过去,仿佛是散步散到了这里,也不晓得石柱子后面就是舍诏后山。 而且根据许道在酒馆之中知道的,就算是他引发了阵法,到时候也只是会将附近看门巡山的舍诏族人引过来罢了。 到时候,若是误闯之人法力强横,境界高明,巡山的人并不会苛责,反而会推荐道人在后山购置个一年半载的洞府。 只有当误闯之人境界低微时,其才会遭到呵斥,但也仅此而已,最多会被勒索几枚符钱。 许道将法力灌注进敛息玉钩之中,其浑身的气机顿时低靡起来,宛如变成了一块石头。 他也没有再犹豫,身上的气机一被遮住,立刻就往阵法中踏入。 无声间,许道感觉好似从朝阳之地进入了阴暗之地,身上变得阴寒,但是除此之外,四周再无其他的变化。 不仅石柱子上面没有预警的光芒大作,就连四周的云雾都没怎么翻滚。 见此一幕,许道心中大喜,他捏着玉钩,暗暗呼到:“果真好宝贝。” 话说这枚玉钩是他在得到南柯蚍蜉时一起得到的,追溯其跟脚,还是舍诏中的宝物。 而自从得到了敛息玉钩之后,其已经帮过许道数次,颇是不凡,立下的功劳丝毫不在南柯蚍蜉之下。 偷偷进入了舍诏的后山中,许道来不及过多的思考,他赶紧的消失在此地,以免被他人所窥见。 其实靠着玉钩成功“走”进后山,他也就不用再过度谨慎。 毕竟在其他人眼中,后山中人要么是舍诏的族人,要么就是居住在后山的外来散修,压根也没多少人会上前叨扰,更别说盘问之类的。 溜达在后山里面,许道发现舍诏后山之广阔,比白骨山上属于白骨观的地盘要宽大不少,他渐渐的也意识到自己可以放松下来。 只是他生性谨慎,依旧给自己换了一身行头,披上一黑袍,内里还挂着见寻常的苗衣,墨鱼飞剑也被收入了腹中藏着。 在进入后山后,南柯蚍蜉蚁王的心电感应也更加清晰,许道又撒下一批蚍蜉,让其只只游走在后山中,寻找同伴的痕迹。 不多时,蚁王和虫群就确认出一条路线,领着许道就往前面赶过去。 路上山林莽荒,蛇虫之物屡屡出没,其中不少东西一看就是毒性惊人。若是寻常的仙道中人来到这里,应是立刻就会给自己罩上防护的法术,以免肉身坏在毒物口下。 而如今许道炼皮炼肉都已成就,他自是不需要动用法术,免得暴露了身形。 就这样的,许道穿行在林木、毒虫之间,如鱼得水,好似真个就是舍诏族人一般。 仅仅半个时辰后,他便停下了动作,看向出现在身前的一团迷障。 迷障由毒雾组成,远比弥漫在山头的毒雾更加幽黑,其毒雾笼罩范围之内,竟然是寸草不生,只有一些蝎子蜈蚣之类的活物会偶尔爬出来。 显然此处就是一处道人的洞府所在之处,其主人擅长使用毒雾,多半是舍诏的修士无疑了。 许道站在洞府附近,他从蚍蜉幡中掏出了蚁王,持在手中默默的感应了一番,心中暗道:“苏玖身上的蚍蜉未死,看来她还有可能活着,只是不知下场如何。” 虽然确定苏玖还极有可能活着,并且也找到对方的所在之处。 但许道并没有直接的闯入进去,而是环视四周,找了个居高临下且方便隐藏身形的地点,默默的旁观起来。 此是人家的洞府,他又不是傻子,哪里会不管不顾的一头撞进去。 更何况苏玖只是他的一个道童,不值得他冒这个风险。 许道也没有直接干等着,他望着迷障毒雾所在之处,默默唤出了一股蚍蜉,让其往前方爬行而去。 滋滋!未知道人布置下毒雾果真凶悍,就算是蚍蜉碰见,也是当场死掉一半。 但毒雾中尚且有活物生存,就证明其实可以被适应的,而南柯蚍蜉是许道见过的适应力最强之物,其前不久还在龙脉煞穴中经过了一番锻炼。 他淡定的操控蚍蜉,没过多久,蚍蜉们就已经能在毒雾中勉强存活,这令他心中也一松。 “接下来,便是潜入此洞府中一窥。” 但是许道紧接着做出的动作却不是立刻进入毒雾中,反而是远离洞府,又寻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等做好一应的布置,将自己的行踪彻底隐藏之后,许道方才阴神出窍,驾驭着蚍蜉走出,其携带着敛息玉钩悄悄的飞往毒雾之中。 附身在蚍蜉的内部,许道轻而易举的就钻进了毒雾中,其爬过重重迷障,又小心谨慎的避开内里的蜈蚣蝎子等物。 路途中,他发现毒雾笼罩的内部是一处山沟,其中阴气浓郁,也是寸草不生,只有互相缠绕的蛇虫成林似木。 而在山沟沟的正中,能够望见一幢石屋,其石屋外面还竖着一个木制十字架,血迹斑斑的,上面正好钉了一个人。 许道放眼一看,发现其人正是他的狐娘小道童,苏玖! 眼皮跳动几下,他心中的情绪只是波澜,并无心中大怒然后扑过去解救对方的想法,反而是好整以暇的继续观察起来。 许道注意到,小狐娘虽然被钉在了木架上面,但除了手掌、脚掌上插着乌黑的钢钉,封禁着她的气血之外,身上再无其他的伤口。 只是其脸色苍白,耳朵耷拉着,口齿还被一个东西堵住了,气息奄奄,明显也状态也不算太好。 就在木架子的旁边,还有一桌子,桌上摆着刀叉、瓶瓶罐罐、五颜六色之类的东西,疑似餐具,给人一种渗人的感觉。 心中思忖一下,许道便驾驭着蚍蜉,慢腾腾的往前面摸索而去。等靠近到一定的近距离后,他突地停下了动作。 只见在距离蚍蜉仅仅一寸的地方,有灵机流转着,其潜伏在地面之下,若是有人一旦跨过,必定会触发阵法,惊动此处宅院的主人。 许道观摩了几下,心中暗道:“虚虚实实,阵法虽是平常,但心思巧妙。” 若是有人如他这般穿过了毒雾,然后瞧见石屋后放松警惕的话,一不小心就会中了套子。 幸而阵法普通,不算高级货色,特别是因为它属于暗阵,有被蒙蔽的可能。 许道借着敛息玉钩,再次像一块石头般,晃过了暗阵。 只是过了此阵后,接下来那布置在石屋上的守护预警阵法,他是无法再瞒过了。 皆因石屋是那道人真正修行之所在,无说蛇虫石块了,就算是雾气都难以侵入,会被屏蔽在外。 不过许道也没必要跑到石屋当中去,苏玖被挂在石屋外面,他可以潜伏过去就可。 十几息后,许道飞到苏玖身上,没入对方的发丝中。不等他现身,石屋内突地传来了尖声: “好你个小妮子,考虑好了没,可愿意点头,将心头血贡献给我?”其声刺耳,如发情野猫。 苏玖小脸苍白,嘴唇乌黑,一副失血过多的样子,她听见石屋内的问话,勉强睁开眼睛,目中全是麻木绝望。 第一百五十五章 苗女毒妇 许道附身蚍蜉,藏在苏玖的身上,玉钩也随意的挂在对方的脑后,看不出什么异样。 而苏玖可能是因为四肢被人用黑色钉子盯着,周身气血不通畅,浑然也没有注意到有异物出现在她的身后。 许道听见石屋之中的话声,连忙身形隐匿住,以免被屋中的道人察觉到。 “都这些天了,你觉得还会有人来救你吗?就算是你口中的那个劳什子老爷,他怕是连这后山都进不来,更别说来救救你这个区区的小道童了!” 尖声继续说着话,许道听着,突地意识到这声音虽然沙哑,但可以辨认出来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果不其然,不多时就有一个身上披着黑袍的道人从屋中走出来,她浑身缠绕着一股黑气,但是从身材上面勉强能够看出前凸后翘之状况。 此人走到木架跟前,像是打量牲口似的打量着苏玖,面纱下面传来阵阵阴冷的笑容。 而苏玖被钉在木架上,嘴唇干裂,她睁开眼睛,死气沉沉的盯着将自己抓来的苗女。 苗女靠近木架,身上传来了一种腐败的气息,她伸出手指,勾起来苏玖的下巴: “本不过是在山城中随意走动,却没成想,能碰见你这拥有异兽血脉的小妮子。若是能得你心头血,换入我的肉身中,定能修复好我的肉身,甚至还有可能增长功力!哈哈哈!” 一番自言自语,苗女身上的黑气陡然腾腾冒了起来,她抚摸着自己的半边脸,语气癫狂怪异的尖叫起来。 “要是在黑山中没有碰见恶心小贼,我就能功力大增,升仙果也该有我的一枚!还有夜叉门的贼子,毁我容颜,坏我肉身,我定能杀了他、杀了他!啊啊!” 嘶声尖叫着,许道听见这叫声,心头嘀咕不已,暗道:“莫不是个疯子不成。”他驾驭着蚍蜉,附在苏玖身上,悄悄窥视站在木架前的那人。 而苏玖许是呆的时间久了,已经麻木,其只是无神的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苗女,一动不动。 “啊啊!你说是不是!?”苗女发出疯狂的啸声,她陡地扯下了面纱和斗篷,将自己的面孔露了出来。 两张脸同时暴露在空气中,一白一灰,白的精致的就像是瓷娃娃一般,只是遍布道道暗灰色的裂纹,好似即将破裂。 灰的则是一片溃烂,眼眶中只剩下一颗眼球在不停的转动着,眼皮早已经没有了,还有肉芽在伤口处蠕动生长着。 仔细看过去,灰色的半张脸并不受苗女的控制,其或笑或癫,眼珠子释放出诡异的光芒。 说实话,看到苗女这两张面孔时,许道心中也发悚了一下的,但是立刻的,他就在对方的肉身上察觉到了情况。 “咦!是煞气?”许道藏身在蚍蜉内,紧盯着苗女脸上的东西瞧。 他心中顿时明白过来:“难怪此人脸上会有如此骇人的伤势,且难以修复,其神智也癫狂……原来是被煞气将肉身给腐蚀了。” 许道的视线上下移动,发现苗女不止脸上腐烂发臭,而是半边身子可能都如此,她的左手已然只是剩下了骨头,仅仅靠着点肉芽、血丝连接着。 就在许道默默观察时,苗女战栗着身子,解开了自己身上的黑袍,露出内里的身子。 果如许道想的一般,对方半边身子都被煞气污秽了,腹部背部生长着一个个脓疮,其中有的血洞已经可以看见她腹中的脏器。 眼前苗女现在之所以还能够活着,全靠着她一身后期道徒层次的气血支撑,维持着肉体的生机。 但也仅仅能如此而已,其气血修补不了自己的肉身,反而在日渐消退之中。 只见那苗女脱下全身的黑袍之后,走到的木架旁的桌子跟前,拿起了桌子上的剪刀、小刀,她边是一块一块的从自己腐烂的半边身子上切割下死肉,边是口齿中发出一阵阵恶毒的咒骂声音、惨叫声。 而许道看着她那尚且完好,且没有遮挡的半边身子,心中突地感觉有点眼熟。 “这、这人不就是当日在黑山中的那个毒妇么?” 许道顿时惊愕,仔细的回想着,果真确认眼前的苗女就是在黑山中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女子。 当日此人下毒残害了情郎,意图独占《膻中掌心阴雷法》,但却不知两人修行雷法的过程引来了许道,最终被许道摆了一道,将雷法偷盗而走。 一时间,许道明白了苗女口中刚才咒骂的意思,原来自己就是对方口中的恶心小贼。 根据苗女的咒骂声,对方应是在被许道拿走雷法之后,又在黑山中和人起了冲突,最后栽在了夜叉门的手中,被人打成如此模样。 望着苗女身上的恐怖伤势,许道心中庆幸起来: “幸亏在黑山中有蚍蜉作为耳目,即便是最后离开黑山时的混战,也没怎么碰上狠角色……要不然碰上这人口中的夜叉门弟子,对方手中有煞气符咒,我也讨不了好。” 煞气凶厉,许道手中有煞气剑匣作为杀手锏,别人自然也可以有。 而且指不定别人的手段比他更加高明,甚至有可能是筑基道士绘制出的煞气符箓,货真价实的相当于筑基道士一击。 一时间,许道也明白此人的洞府四周为何会有毒雾存在,毕竟对方当初在黑山中,就不知道用来什么样的法子,就将自己的情郎给悄无声息的毒死,其应该颇为擅长毒术和蛊术,不愧为舍诏的修行者。 一阵吱嘎的切割声音响起,许道耐心的看着对方在身上割了不下于五十刀子,其浑身血淋淋的,然后又看见对方从一旁的瓶瓶罐罐之中抓出似是蛆虫又似是蚂蟥的蛊虫,直接塞进了身上的血洞之中。 “啊啊啊!” 蛊虫上身,苗女再次爆发凄厉的尖叫声,她身上黑气蒸腾,但伤口处的煞气居然真个被暂时压制住了。 这令许道来了兴趣:“连煞气的腐蚀都能压制,而且看她的言论,肉身也不是不可以再修复!” 突地,苗女转过身子,她面对被钉在木架上的苏玖,出声说到:“小姑娘,你说我好看吗?” 半边恶鬼脸,半边美人面,一哭一笑,进入苏玖的眼中。 而苏玖被她用东西堵着嘴巴,自是一个字都说不出,且她也没有气力搭理眼前的苗女。 见苏玖没有回答,苗女猛地扑到了苏玖身前,她恶狠狠的说:“好看、我好看!整个舍诏就没有比我还要好看的人!” 她哆嗦着手指,颤抖的抚摸着自己光滑的脸颊,口中自言自语说: “我耗尽钱财求族中的丹师为我医治,事后我甚至愿意陪他三年……可是我按他说的配好了紫河车,取了婴儿血,却只能勉强维持现状,你说他可恨不可恨!啊啊啊!” 紧接着,苗女脸上又露出兴奋的笑容,“好在我直接下毒杀了他,伪装成他试药失败,然后从他那里翻找出了一方秘法。” 其眼中露出恍然之色,喃喃到:“原来所谓的换血换肉可成筑基的说法,并非虚言,甚至在道徒期间也能为之,可以增长手段,还能借此炼制活人道兵。” 一番话说完,苗女紧张兮兮的看着木架上的苏玖,口中哀求到: “可是好姑娘,我虽然从那丹师手中得来了换血换肉的秘术,但寻常的妖兽血肉低劣,换到我身上决计是起不了作用的,只有妖怪、甚至妖精的血肉才可以。” “可妖怪妖精哪是我能图谋的呢,其被人用于筑基都可以,幸好上天让我遇见了姑娘你,你体内藏着的妖血肯定可以帮我,就算是稀薄,取心头血即可!” “我有救了、有救了!” 苗女活像是疯子一般,她在苏玖面前嘀咕不停,而且看她的样子,这种话应该是对苏玖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苏玖嫌不嫌烦,许道不知。但苗女的话让许道恍然大悟,其心里面顿时掀起来一阵轩然大波。 “筑基、妖怪、妖精……”许道心中惊愕,“莫非她口中的换血法,就是一门可以让道人夺取妖兽血肉根骨,进而筑基的可行手段!” 当即,许道脑中念头狂跳,他对比着苗女刚才口中所说,发现对方提到的东西确实和《修真百解》上一致。 要是那换血法的效果也如苗女口中所说的,此方秘法能将妖兽的血肉嫁接移植到让人身之上…… 寻常道徒用之,即可增长手段,炼制妖人道兵;炼体后期的道徒用之,则能依靠此法筑基,夺取妖物的根骨,塑造妖体。 一时间,许道心中大喜,他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搭救苏玖,就遇见了这等事情,或可得到他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的筑基秘法。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可惜所谓换血法,其应是只能够被武道修士用于筑基,不涉及鬼神,无法被仙道修士用于筑基。 但许道也不挑食啊,他的武道也进入了炼体后期,有机会肯定也要修成筑基境界! 他紧盯着那苗女,目光炯炯,几乎立刻就想跳出阴神,将对方打死,然后把那所谓的换血秘法抢过来,好生研究一番。 只是还有一点让许道心中纳闷,那便是苗女既然已经抓住了苏玖,为何还要留着苏玖没有直接动手。 他继续耐心的冷眼旁观,看着苗女在场中发癫。 对方大喊大叫一阵子,口中一个劲的诅咒着仇人,又哭又笑,也不知是真个是煞气入脑,精神已经失守,还是装疯卖傻,企图糊弄软化苏玖。 许道私以为,应是两者都有。 慢慢的,他也从对方口中知晓苏玖为何还只是被囚禁着,而没有被对方取了心头血。 原来所谓的“心头血”,并非是指简单的在心脏中取出的血液,而是以妖种的肉身作为炭火,心窍作为丹炉,烹炼血液,淬炼出的一味精血“丹药”。 皆因苏玖虽为妖种,其血脉被苗女觊觎着,有些不俗,但她的血脉早就不知隔了多少代,太过稀薄混杂,极难分离出来。 只有这般,苗女才能分离出浓度足够的精血,让她在成功换血后,其体内的妖血浓度不会变得更加稀薄。 同时,在“心头血”炼制的过程中,苗女还得先将自身的血液输入苏玖体内,温养苏玖的心头血,进行“洗丹醒血”。 这样才能让苗女在植入外来精血时,其自身不会产生太大的排斥,以避免失败。 而在这个过程中,苏玖不可过度反抗,需要听之任之,甚至是心甘情愿的配合。 近来十多天的功夫里面,苗女便是一边炼制苏玖的“心头血”,一边软磨硬泡、摧残神智,企图让苏玖放弃抵抗、认命,甚至甘心奉献出自己。 只是她发现随着时间的过去,反倒是她自己越来越急躁癫狂,而苏玖却还能忍耐得住。 一番哭诉卖惨之后,苗女见苏玖的眼神依旧冰冷无神,其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只见她半哭半笑的盯着苏玖,柔声说: “妹妹受苦了,虽然你现在不愿意,但姐姐会一直等你的,迟早你会和姐姐融作一体。” 苗女说着诡异的话,她抚摸上苏玖的头,想要让苏玖的脑袋靠在她的胸口上。可是这个动作,突然让她摸到了挂在苏玖脑后的敛息玉钩。 玉钩被苗女触碰到,其遮掩着的蚍蜉气息瞬间暴露在对方的感知中,她一时怔住:“妖气?” “不对!真气灵光!”立刻,苗女眼睛陡睁,她发现了掩藏在苏玖身上的细小蚍蜉,且辨认出有道人的阴神藏在蚍蜉之中。 “何方贼子?胆敢潜入此地!”苗女出声厉喝。 瞧见被对方发现,许道也不再隐藏身形,他当即驾驭着蚍蜉飞出,扬声叫到: “毒妇!别来无恙?” 霎时间,苗女瞪大了眼睛,她辨认出飞在眼前的细小怪虫,脑壳轰然一震,然后就是怒意涌起。 “啊!”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响起:“小贼是你!” 第一百五十六章 筑基秘术到手 许道偷偷潜入到苗女的洞府之中已经有了小半日的功夫,其间他一直打起精神,偷听对方的自语,当真听到了有用的东西。 原本他准备继续旁观着,甚至想着多等待几日,不到苗女真对苏玖痛下杀手不出手,这样能更有利于他。可没想到,对方摸到苏玖头上,直接碰见玉钩,令许道当场暴露了出来。 这让许道心中旁观的计划作废,只能暗想到:“看能不能生擒此人,逼问出那换血秘法。” 而另外一边,苏玖听见苗女的惊呼,以及许道的话声,眼神也一震,目中绝望之色中生出一点希望。 她艰难的扬头,看着出现在现场的蚍蜉,含糊叫到:“老爷!” 噗的!一道黑气顿时就从苗女身上扑打到许道俯身的蚍蜉虫群,苗女瞅见了苏玖脸上的动容之色,口中立刻也尖叫起来: “好你个小贼,没想到你就是这小妮子的老爷,居然还能找上门来!都给我还债!啊!” 嘶嘶!四周一时间响起阵阵蛇虫嘶鸣的声音,一大股毒虫自地底落叶中钻出,聚拢到两人身侧,其中不少会飞的毒虫都扑向蚍蜉,意图咬死蚍蜉。 许道只是连忙在苏玖身上掐诀,放出一道金光罩法术,勉强护住对方,然后自己就驾驭蚍蜉飞行在半空中,躲避苗女释放出的毒雾。 他并未直接出手打杀掉毒妇,反而张口就说:“嘿!今日可是道友你先掳了我的道童,要还债也该你还才对!” 谁知苗女压根就没有听他讲话,身上黑气混杂着血气冲起,其在场中左右腾挪,意图直接将许道俯身的蛊虫打死,甚至灭了许道的阴神。 当初在黑山中时,许道的修为不过刚入炼气中期,可如今他的仙道修为已经是三十年道行,且手上手段不少。 他见苗女理智少有,心中也不耐烦,阴神附在蚍蜉体内,法力运转,显现出一道身影出来,其手握三阴白骨叉,身上灵光蒸腾,威势赫赫。 “灭!”许道显露身形,他挥动手中的三阴白骨叉,一叉子就将分周围三丈内外毒物全部取了性命。 “呔!毒妇,你当真要和我做过一番么?” “炼气后期,驱物境界!”瞧见许道显露出来的身手,原本暴怒的苗女动作微滞,脸上出现不可思议之色。 她显然还记得当初在黑山中碰见许道时,许道当时的修为是炼气中期,这令她心惊愕不已。 许道的境界和她相当,再加上她自己身受重伤,实力大减,骤然间,她也不得不忌惮许道起来。 看见苗女脸上出现难堪之色,手上动作停住,许道也没有趁机出手打杀对方,毕竟只是杀了对方,对他来说没什么好处。 关键是要想方设法的从对方手中将换血法这门秘术拿到手上,到时候再出现冲突也不迟。 许道的身形站在半空之中,他冲着苗女打了一个稽首,口中呼到:“适才唐突,贫道见过道友。” 许道也不废话,直接说到:“贫道虽然与道友有些过节,但并无生死之仇,何不直接做一番交易?” 苗女见许道换了副态度,她心中躁动不已,但不知为何,也压着情绪,冷哼一声说:“你我有何交易可言?” 许道一指对方身上腐烂生疮的半边身子,说:“贫道想要借道友手中那换血秘术一观,还望道友成全。若是道友愿意,贫道可以将《膻中掌心阴雷法》这门武功还给道友。” 一听见这话,苗女当即动容,她急忙就出声:“当真?我又该如何相信你。” 许道看见对方的反应,心中暗道苗女果真对阴雷法恋恋不忘,而且明显也还记得阴雷法的一二妙效。 《膻中掌心阴雷法》是一门包含炼皮、炼肉、炼筋的武道功法,其直通筑基,对于武道中人而言诱惑力不可谓不大。 更重要的是,此法可以修成雷火之气,而雷火之气克制煞气,恰好能够为苗女疗伤。 唯一的缺陷,只是阴雷法没有给出如何筑基的具体步骤,但要是再加上苗女手中的换血秘术,两者应该是恰好可以凑合到一起用。 见对方质疑自己,许道面色从容,他口中复说:“贫道修行的是仙道,阴雷法是一门武道功法,对于贫道而言,只不过有借鉴作用罢了。与其放在手中,还不如拿出来和道友交换一番,互相借鉴。” 苗女听完许道口中的理由,她脑中稍微一思,想到的确是这个道理。不过她并未一口应下,而是口中发出冷笑,出声:“就算如此,你又该如何保证你不会砸功法上面做手脚。” 许道的阴神凭空而立,说:“此事不难,你我互相交换原本即可。” 无论是武道功法还是仙道法术,秘籍中观想图形都不是轻易能够绘制出来的,非得将道人将法术修行大成,才可耗费精力绘制出传功的符咒。 而能够一直使用的传承原本,其更难制作,秘籍原本上的字迹、图案等物绝难更改,若有一字一画的差错,秘籍的效果都有可能丢失,令道人无法参悟真意。 末了,许道还叮了一句,说:“贫道之所以要借道友手中的换血秘术,虽同样是为了借鉴一番,但更多的还是存了和道友缓和关系的想法,就看道友愿不愿意了。” 此话进入苗女的耳朵中,令她心中极度怀疑,但也正如许道话中的潜台词所言。眼下虽然是许道主动提出的交换秘术,但更多的还是她自己对许道有所求。 毕竟许道不过有一道童在她的手里面,而且根据许道的表现,苗女顿知许道已经她是不会直接杀了小狐娘的。 只有苗女自己,因为伤势的缘故,需要苏玖的心头血、需要阴雷法疗伤,若是交易不成,许道甚至还可以直接打杀掉苏玖,逼得她不得不交易。 到时候,许道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温声细语了。 苗女顿时在心中破口大骂:“该死,这厮是如何潜入这里的。 但更令她烦躁的是,她似乎还应该庆幸许道能够找上门来,否则她绝无可能得到阴雷法武功。 “若是交换,此事对我而言似乎也只有好处。”苗女在脑中思忖着。 要是她真能得到《膻中掌心阴雷法》,那么她不仅将有更大的机会让伤势复原,还能增加她筑基的概率。 苗女脑中蹦出一个念头:“何乐而不为?” 心中彻底的被许道说动,她几乎急不可耐的就想要从许道手中得到阴雷法,但仅存的理智让她面前绷住了神色,只是表情激动不已。 幸好她的面孔残缺,两张面一哭一笑的,常人见了都会在心中留下阴影,许道瞅看着,一时间也猜不到她到底在想什么。 但许道也沉得住气,他耐心的等着苗女思忖,足足等了二三息,其间毫无不耐烦之色。 终于,苗女尖着声音说:“若是依你所言,我俩又该如何交易?” “善!”许道的阴神拊掌大笑,口中直接说:“眼下还请道友将那换血秘术拿出来,让贫道远观几眼,确认真假,若是没有意外,稍后直接在道友的家宅外交易即可。” “就这样?”苗女出声质疑,许道听见只是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她瞥了眼尚且困在她洞府之中的苏玖,暗道:“此人道童还在我手中,交换之后也还有点把柄。” 一咬牙,苗女口中吐出:“可。” 话说完,她站在许道身前,突地喉咙蠕动,哇的吐出一物出来,赫然是一卷兽皮卷轴。 拿出卷轴之后,苗女并未直接将卷轴递给许道,反而自顾自的面对许道,缓缓从身后抽出了一根长满荆棘的蛇形长鞭,是一件法器,也不知藏在何处。 许道看着苗女的动作,面上虽然无甚变化,但他心中立刻就是一喜,盯着对方手里面的卷轴,暗道: “这要正是秘术原本,顿时间内她也无法造假,上面的内容应该无甚问题。” 同时许道也在心中暗自庆幸起来,对方居然将秘籍直接藏在腹中,而不是放在储物袋或者石屋里面。 这要是他刚刚直接动手打杀对方,指不定对方没了活路,会直接毁了肚子里面的秘籍。 甚至有可能压根不需要对方自己动手,一旦其身死,肉身上的煞气没了压制,立刻就会像阴火一般烧进其体内。 到时候,许道只要耽搁片刻,就会和秘术失之交臂。 他心中惊喜和庆幸着,而苗女站在他的身前,袒露身子,则是一手持着荆棘长鞭,一手握着卷轴,单手将卷轴打开了。 许道连忙收敛思绪,放眼看过去。 果不其然,他在卷轴上面瞧见了“换血换肉”、“心头血”等词汇,未等他再细看,苗女便将卷轴一卷,又收了起来。 但经过这一确认,对方手中的卷轴是换血法秘术无疑。苗女在拿出秘术后,怪笑望着许道,尖声说:“你的功法呢?” “暂不在手中,放在贫道肉身那里。”许道淡然的回到,他面上露出笑容,身手一摇,说:“烦请道友出府,等待片刻,贫道稍后便来。” 苗女目中惊疑不定,但她看着手中的卷轴,以及木架上的苏玖,终归是叫出:“快去快来。” “甚好。”话说完,许道朝着对方一点头,阴神隐没在蚍蜉当中,直接就往苗女的洞府外飞去。 一时间,场中又只剩下了苗女和苏玖两人。 但现在是苗女的脸上惴惴不安,而苏玖麻木的脸上出现了丝丝希望之色,她侧头看着许道消失的防线,目中惊喜不已。 苗女冷笑着,她抖动手中的鞭子,突地在苏玖狠狠抽了一鞭,烦躁的骂到:“还真有人来救你这小蹄子。” 苏玖闷哼一声,随即就看着苗女急匆匆的奔离现场,身影消失在毒雾中,连衣服也没披上。 许道和苗女先后走出毒雾,他驾驭着蚍蜉径直回了藏身之处,而苗女则是焦躁不安的在自家洞府前走来走去。 但是没过多久,苗女就陡地抬起头,望向正前方。那里有树枝断裂的声音响起,下一刻就有人影走了出来。 这人影正是许道,他手里正托着《膻中掌心阴雷法》秘籍原本,慢慢踱步走来。 苗女瞧见如此景象,眼里出现讶然之色,“这厮居然敢肉身前来。” 须知仙道中人和武道中人不同,前者阴神强悍,术法诡异,但肉身却是大弱点。 两者相遇,仙道中人决计不可让武道中人近了自家身子五步之内,否则一旦起了冲突,必定血溅五步。 而许道好似真心交易和道歉一般,他走到苗女跟前,当即就作了一揖,口中称:“贫道亲手奉上此书,还望道友忘了此前间隙,宽恕宽恕。” 话说完,他便示意二人检查一番,然后就交换手中的秘籍。 苗女虽然心生诧异,但她脑中紧绷的神经也因此舒缓不少,“此人肉身前来,看来确实是真心想要交易。” 此人眼神闪烁着,心中大喜,开口呼到:“你我各自抛出手中秘籍便是。” “可。”许道点头应诺。 相互数到三,话声一落,两人便都大胆的将手中东西抛出,毫无迟疑。 嗖嗖!两道抛物线相擦而过,功法、秘术各到手中,无论是许道还是苗女,脸上都直接露出喜色。 就在许道准备和对方搭话,准备问问对方是否对筑基有更多的了解时,一阵尖利的笑声响起来。 嗤啦!漆黑的长鞭在半空中抖动,发出簌簌声音。苗女面目狰狞,她正直勾勾的盯着许道,眼里厉色满满。 许道见此一幕,面上微怔,无奈的呼出一口气……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打杀毒妇 许道肉身前来,主要是为了麻痹苗女,安稳的将换血秘术拿到手中,另外想的也是以交易之名,再从对方的口中套出更多有关筑基的消息。 可没曾想,苗女将阴雷法一拿到手,立刻就翻脸不认人,只想拿捏住许道的要害,擒杀他。 许道回想着黑山中那死在苗女身下的男子,心间嘀咕到:“果真毒妇,奸诈短视。” 刹那间。 撕拉声响,一条漆黑的鞭影就将他的周身笼罩住,苗女身上毒气蒸腾,气机牢牢的将许道的身子锁定。 在苗女看来,许道作为一介仙道修士,居然胆敢肉身前来,就算许道手里面有些底牌,她也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哈哈哈!”苗女厉声大笑着,口中说到:“你若愿意束手就擒,妾身指不定就会留下你,毕竟这功法要与人双修,修炼起来才快!” 苗女用自己的半边脸摩挲着手中的阴雷法帛书,面上兴奋不已。 “贫道与人斗法,从不留手,特别是对于武道中人。”许道眯眼望着对方,视周身鞭影如无物,口中吐出: “道友小心被我打死。” 苗女听见,心中却更加认定许道是在放大话,暴露出了其内在的胆怯,妄图恐吓住她,让她收手。 “今日先剥了你的皮,让你也尝尝我的痛苦。”此人脸上厉色大作,她一捋黑色怪鞭,劈头盖脸的就往许道的半张脸抽打过去。 瞧其话声和举动,不似要取掉许道的性命,而是想将许道也毁容,变作和她一模一样的情况。 而许道肉身站立在场中,他脸上并无慌张和惶恐,只是暗道:“也罢、秘术已经到手,何必再和此人多费口舌。她既然找死,成全她便是!” 嗡!怪鞭劈打向许道,可尚未落到他的身上就受到了阻挡,是许道修行的气功术和金光罩等法术护住了他的肉身。 瞅见长鞭一击被许道用护体法术抵挡住,苗女面上微惊,“好生浑厚的法术!” 但她还沉得住气,厉喝到:“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否则法术破灭时,便是你命丧黄泉时!” 可就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的下一刻,其表情就猛地僵硬起来,眼珠子睁大浑圆,一副见了鬼似的。 呼!现场好似有大风刮起来,站在她面前的许道眨眼间就消失在原地。但许道并非逃走了,反而更是欺近苗女数步。 轰!一阵磅礴的气血在现场冲天而起,赫然也是炼体后期的程度,其瞬间出现在苗女的肉眼中,让她浑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出现幻觉。 但是现场有叹息声响起,接下来的话声告诉苗女,她并没有眼花。 “准备好被我打死了吗?” 一股凝重的气势从许道身上升腾而起,死死的压在苗女肉身上,刹那间令其思绪都为之一僵。 “武、武道修士!”苗女心中惊骇至极,她怎么也想不到,许道身为一个仙道中人,居然还兼修了武道。 更加让她惊恐的是,许道肉身的修为不弱,赫然也是炼体后期的层次,其皮膜结实,血肉坚硬,是一大杀器。 她自以为在拿捏许道的弱点,却没想到是踢中了一块铁板。 再加上许道的阴神也是后期境界,其法术多多,两相配合,已经是立在了不败之地。 反观苗女自身,她虽然也是炼体后期的武道修士,肉身道行还比许道的高了近十年,可因为身受重创,体内还有煞气腐蚀的缘故。 她的实力大打折扣,顶多和许道的武道实力相当罢了,并且她不能和人长时间争斗,否则煞气爆发,必败无疑。 见识到磅礴的气血在四周升腾而起的第一眼,苗女的全身就像是被冰水浇过似的,她彻底的清醒过来。 “且慢!”苗女失声的尖叫而出,身子猛地往旁边退去,持着一条黑鞭子,像是被火烧了尾巴的母猴子一样,尖叫、蹦跳不堪。 可许道浑然没有在意对方口中的声音,他已经给过对方机会,是对方没能抓住。 气血蒸腾,体表金光并有雷火气息闪烁,许道撞到苗女身侧,当即就是一拳,狠狠的轰向对方空无一物的胸膛,毫无怜惜之意。 “你、你!”苗女胆颤心惊,她骤然回不了身子,只得将手上的荆棘长鞭横在自己的身前,企图逼退许道。 但许道闭关多日,在密室中锤炼的技法也不是虚的,他顺势就又有变化,打出的拳头像是长蛇一般灵动,瞬间变拳成掌,大力往她的胸膛推过去。 啪得一声,苗女的身子被许道反弓的手掌狠狠的击中。 噗!苗女飞退出数步,张口吐出一口血。 四点指骨印痕出现在她尚且完好的半边胸膛上面,呈现紫青乌黑色,黑白分明,差点一击就将她的胸骨打塌、肋骨震断。 受此一击,苗女意识到许道的武道修行也老练,并非花拳绣腿、银枪蜡烛头,她顿时肝胆具丧,半边脸惨白,连狠话和惨叫都不敢说出,转身就要往洞府之中逃去。 而一掌拍中对方,许道自是不会放对方走,他身上也涌起灵光,魂魄震动,周身气流窜动,狠狠的咬向苗女的身子。 并有黑光自他的掌间打出,此不单单是掌风阴雷,同时也混合着五毒戮妖术,统统猛往苗女的打去,意图当场打死对方。 许道之所以会冒着风险离开藏身之处,亲以肉身前来,其实还存在着第三个目的。 那便是一旦起了冲突,他要仙武齐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死苗女。 毕竟此地是舍诏后山,被罩在舍诏的护山大阵中,四周虽然宽阔无人,比白骨观的地界还要大,苗女洞府也处在偏僻的角落,他人难寻。 但要是争斗的时间过久,依旧有可能会引来其他的舍诏修士。 一旦再给苗女喘息的机会,甚至让她逃回洞府中去,对方有了阵法作为依仗,那么许道暴露的风险将会更大。 这也是许道会提出在洞府外交易的缘故,引蛇离洞罢了。 苗女不知许道心中有诸多计量,她只是被许道吓破了胆子,想要退入毒雾之中,借助洞府的布置活命。 可才转过身子,她就又惊惧的察觉到身后左右都有危险袭来,令她毛骨耸立,后脑寒意大生。 好在她也是个货真价实的武道修士,生死之间,苗女硬生生的止住了动作,扭身在半空中转动,不再往前奔,而是抗着许道的气功术,落到了左边。 “该死!这厮修行了雷法武功,还会使用仙道法术,不可硬抗!” 勉强避开许道的杀招,苗女面色仓皇,她立刻就开口叫到:“道友饶命!妾身错了……” 可这话说出,她便又听见有冷笑声响起:“求饶若是有用,还要修行作甚!” 更让苗女冷汗直冒的一幕出现了。 嗡嗡声音响动。 数万只蚍蜉从远处飞行过来,乌云般将两人的三面方向都围堵起来。许道借着说话的间隙,更是亲自从蚍蜉幡中放出了一股蚍蜉,将两人的第四面和头顶也堵住。 如此一来,苗女虽然是在她的洞府跟前,可上天无路,四面无门,反倒是落进了许道的包围之中。 意识到这点,苗女心中瞬间大恨:“该死!不该求饶,让对方有了放出蛊虫的机会。” 这个念头生出的下一刻,她心中又绝望起来,其可谓一招不慎,退路断绝。 心中一狠,苗女面色凄凉,继续哀婉的哭出声,她硬着头皮说:“悔了悔了,道爷要是饶我一命,妾身愿意为奴为婢。” 嘴上说着可怜的话,她手上的动作居然也停下了,其持着手中的长鞭法器,袒露身子,只是泪眼蒙蒙的望着许道。 而在这时,许道正要动作,他心中念头一跳,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上去打死对方,反而颇为警觉的停住了脚步。 “嗯?”苗女瞧见许道的动作,她面上有惊疑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才露出大喜之色。 瞧见对方迟疑了刹那,许道心中更是判断对方有诈。他瞥了一眼笼罩四方的蚍蜉,当真定在了原地,没再上前一步。 这让苗女惊喜叫出声:“道爷可是愿意饶我一命!” 许道听见了,面上笑吟吟的,说到:“当然愿意……打死你。” 瞧见对方有诈,且蚍蜉也已经放出,堵住对方的去路,许道自是不用再用肉身上前,纯以蚍蜉和法术打杀对方即可。 话声一落,他手上法诀一掐,四周的蚍蜉嗡嗡的落下,往苗女撕咬过去。 同时许道自身灵光大作,他伸手自头顶抽出了三阴白骨叉,遥遥的指向对方,冷笑间投掷过去。 十来步的距离,那苗女瞧见许道号令蛊虫,施展出法术,并没有向刚才那般躲避,而是持着长鞭,在周身鞭打出残影,形成了一朵缓缓绽开的荆棘花朵。 其面上狠色大现,眼中露出疯狂,竟然迎着法术,径直往许道冲来。 噗!奔行数步,苗女张嘴吐出一口精血,其血如箭,猛地撞向三阴白骨叉,同其撞飞掉。 这一口精血吐出,苗女的面色变得死灰,但她望着施展了法术而来不及施展出第二招的许道,脸上厉色大作,绝无刚才的半点祈求之色。 “死、死!死!”苗女低吼起来,只见她身上涌出黑气,脸上居然有肉芽长出,变得狰狞可怖。 其长鞭也不再护住自身,而是不管不顾的朝许道伸去,意图将许道拉扯过来。 有蚍蜉扑到了她的身上,被黑气一冲,竟然都啪的摔在地上,不知死活。 许道站立在场中,他看着避开了法术、挡住了蚍蜉的苗女,面上却是突地一笑。 只见他身上毫无动作,只是笑着张开了口齿。 铮!一线乌光突地自他口中跳出,猛地砸到了苗女的脑壳之上。 咔嚓一声,当即白的红的飞溅。 苗女瞪大了眼睛,其面色一滞,奔行的动作也止住,只有眼珠子最后还勉强转动,死不瞑目的盯向许道。 啪的一声响,苗女的肉身立扑在地,再无声息。 瞧其距离,苗女的尸体正好距离许道五六步远,没能进了他的跟前。 乌光在半空中滴溜溜的转动,其上半点血污都没有。 它如一婴儿拳头大小,是丸状,正是墨鱼剑的跳丸形态。 打死苗女之后,许道并未走出上前给她收尸,反而脚步加快,往身后跳了数步,同时号令剩下的蚍蜉也不要上前,留出偌大一个空间,罩住苗女的尸体。 只见其尸首躺在沙石之中,皮肉间的黑气缭绕,远比刚才一幕更盛。 “煞气!”许道打量过去,意识到苗女身上的黑气并不只是毒气,而是融合了一股未知的煞气。 此煞气诡异,纠缠在苗女的肉身上,令其纵使身死,身上血肉也没失去生机,反而不断的蠕动生长着,好似解开了枷锁般。 瞬间,许道便明白过来。 刚才苗女之所以会不管不顾的扑向他,或是其和煞气共存日久,能勉强驱动身上的煞气,或是其心存死志,想要一命换一命,用煞气也坏了他的身子。 无论哪种,只要许道刚才大意,他真就会着了对方的道,惹上一身“骚味”,甚至丢掉性命也有可能。 好在许道谨慎,一旦定下心思,虽是对付一重伤的后期道徒,他也是狮子搏兔,用尽了全力,种种手段都使了出来。 轻呼一口气,许道心中庆幸起来。 此时距离两人动手,时间才过去二三十息罢了。但这里终归是在舍诏的后山,就算地广人稀,也不宜太过显露法力、暴露妖气。 许道连忙压住心中的念头,他赶紧将四周的大半蚍蜉收进了蚍蜉幡中,其余的则是令其四散开,或近或远的藏在了洞府四周,为之预警放哨。 袖子一挥,地上的些许打斗痕迹、白花之物,也都被他打扫干净,好似此地从未发生过激战一般。 随即,许道抖着袖子,隔空拖着苗女的尸体,径直往毒雾中走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苏玖有狐血 许道没入毒雾之中,身上的金光罩法术大放光芒,四下立刻响起一阵滋滋的声音。 此是毒雾在腐蚀法术灵光,想要侵入到他的肉体中,直接毒死他。 好在许道刚刚驾驭蚍蜉来过此地,他有所准备,趁着法术,迅速的在毒雾中穿行,极短的时间内就走出毒雾的范围,进入洞府内里。 啪咔! 刚从毒雾中踏出,许道的身子出现在苏玖身边,他身上的金光罩法术就支撑不住,破灭了一次。 这让许道脸色微凛,心中暗道:“不愧是毒妇,用毒的手段就是高明,要是刚才不用蚍蜉堵住她的去路,让她逃入洞府中,只怕是难办了。” 念头纷呈间,他打量了一下被自己拖行来的苗女尸体,眼皮又惊跳了数下。 只见短短几息之间,苗女的尸体居然就全部腐化完毕,煞气充斥了尸体的每一个角落,将其变作成一团红黑相间的肉块。 许道心中也是再度庆幸起来:“不知这毒妇究竟中了什么手段,幸好没有被她牵连到。” 思忖着,他也是暗暗皱眉。 尸体变成这个模样,血肉腐化,煞气弥散,估计是无法作为炼尸的材料,鬼市中也不会有人收,而且此人是舍诏族人,许道也不可能真的将它拿到舍诏鬼市中去贩卖。 同时其中诡异的煞气已经和苗女的尸气、血气混做一团,许道也没有手段将其提炼出来。 若是非要尝试,指不定他也会染上煞气,害了自己的肉身。 “罢了。”看着不断融化变形,甚至生长出根根肉芽的苗女尸体,许道从囊中掏出一张火符,直接打出。 滋啦!立刻,一团明晃晃的火焰升腾而起,照亮了洞府中的每一个角落。 苗女的身体终归是死去,煞气遇见烈火,且是百倍于它的火焰,终归是被烧散,和肉块一起慢慢的化作了一团灰烬。 而一直待在洞府中,被钉在十字架上面的苏玖也被明亮的火焰照到脸颊,其从昏睡中睁开了眼睛。 苏玖勉强抬起头颅,看着站在她跟前的身影,立刻从对方身上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 许道正低眼打量着燃烧中的苗女尸体,瞥见到身旁苏玖的动作,也抬起眼睛看向对方。 两人对视,苏玖麻木的心神顿时活泛起来,她怔怔的望着火堆前的许道,只觉许道周身大放光芒,仿佛天神下凡一般。 立刻的,苏玖又感觉口中一空,堵住她嘴巴的东西被拿开,禁锢四肢的黑钉也被拔走了。 黑钉拔走,她身子一震,立刻传出剧痛,让她只来得及叫出两个字,便再度陷入昏死之中。 “老爷……” 闭眼前的最后一幕,许道的身形已经奔至她的跟前,让她的心神彻底一松,安心下来。 一把扶住苏玖的身子骨,许道伸手在对方的鼻窍间探了探,又直接压在她的心口,感受了一下苏玖的心跳,暗道:“看来只是昏睡过去了。” 定睛想了想,他便从囊中取出一点血蜜,直接喂给苏玖,又捏碎止血疗伤的丹药,在苏玖的手脚处涂抹上,然后才给身无一物的苏玖披了件道袍,包裹住其娇小的身子。 处理好这些,许道转头望向苗女洞府正中的石屋,唤过了墨鱼剑。 现在苗女身死,眼前所有的这些东西,包括护住洞府的毒雾,全都姓许了,可以任由他处置。 若非此处是在舍诏的后山,死在他手上的苗女还是一个后期道徒,许道担心舍诏同样有魂灯这等东西,他都想直接在这个地方安家了。 但虽然不能行鸠占鹊巢之形,他却可以行鸠占鹊巢之实,直接将整个洞府搬空便是。 于是许道踱步走向洞府正中的事物,手中飞剑击鸣,劈向整幢石屋。 有飞剑和蚍蜉在手,没有花费多少工夫,他便将苗女洞府中的所有阵法都破解掉,打开了石屋,内里东西任由他取用。 ……………… 打杀并搬空了苗女所有的家当之后,许道处理好手脚,又忙不迭的离开舍诏后山,回到山城之中。 因为之前苗女就是在吕家药铺掳走的苏玖,他担心此事已经透露出去,会引来舍诏方面的探查,索性又带着刀客和苏玖两人直接弃了吕家药铺,换了个地方居住,只是没有离开舍山罢了。 如此一来,当苏玖从昏睡醒来时,她发现四周一片陌生,既不是囚禁她的地方,也不是她熟悉的大宅院。 但是醒来的第一眼,她就看见了熟悉的人。 “玖儿,你醒了啊!”对方口中响起欢喜的声音,透露着一阵热切的关心。 只是此人并非是苏玖睁眼后想要见到的第一人,而是老刀客。 刀客端着一碗汤药,脸上露出笑容,他热心的放到床头,说:“老爷正在练功,说你要是醒了,有力气的话可以直接去找他,没有力气就先躺着,他之后会来找你。” 听见刀客口中的话,苏玖恍惚的接过对方手中的汤药,道谢一声,她理清头绪后,就沉默的将汤药灌入了腹中。 “老爷在哪?”饮完汤药,苏玖没有迟疑,立刻出声询问老刀客。 刀客回答道:“老爷新开了一间密室,这四天一直都在密室中练功,我带你过去。” 随即,苏玖便艰难的支撑着身子,从床上翻下,蹒跚的地上走动起来。简单的动作让她额间不住的冒出冷汗,但她还是坚持让刀客给自己带路。 没走几步,她发现房中有个带着轮子的奇怪座椅,刀客也连忙引导她坐过去,并说: “这是老爷叫木匠给你打的,说是你醒来后,可能暂时会用上。” 当下,苏玖心头一暖,从车队到舍诏、从苗女洞府到现在新居所,其间的种种画面全都在她的脑中翻腾起来。 她没有抗拒,坐在了带有木轮的椅子上面,任由由刀客推着,往许道所在的密室走去。 等两人来到密室门前,刀客呼唤内里,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密室厚重的石门被缓缓拉开,内里光线黯淡,让外面的人瞧不见里面的具体景象。 没等两人说话,密室中就有许道的声音传出来:“苏玖进来,沙老先下去罢。” “是,老爷!”两人先后都恭敬的说出话来。 当苏玖伸出腿脚,咬着牙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时,她发现一股柔和的力道从密室中传来,轻轻推动了她坐下的木椅。 并有温和的声音响起:“且坐着,不用站起来。” 这间密室不大,目前仅有十丈大小,许道盘坐在中央,他无须动用蚍蜉或飞剑,直接用摄物术就将苏玖拉了过来。 在密室中,他待在一方比人高的大鼎跟前,鼎上有盖子,底下还燃烧着青白色的火焰,似乎在烹煮着什么东西。 许道盘膝而坐,直面大鼎,两手放在膝上掐着法诀,直到苏玖移动到跟前一步半远,他才睁开了眼睛,侧头看过去。 “恢复的可好?”开口第一句话,许道便是问苏玖身上的伤势如何。 “甚好。”苏玖听见,低声应了句。 没等许道再说话,她低着头,木椅上面挣扎站起,然后跪在了地上,膝行至许道跟前,行起叩首之礼。 苏玖躬着身子,一直都没有抬起头来,其身子颤抖不已,每每想要说话,口中却仍旧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许道瞧见眼前这一幕,张口轻叹着,他适时的伸手抚摸上对方的脑袋,轻轻揉起来。 感受着苏玖像小狗小猫一般在颤抖,也不敢出声,许道柔声说: “别担心,老爷在这。” 许道安慰着,苏玖反而将自己的头埋的更深,同时身子颤抖的幅度也更大。 察觉到这点,许道的眼睛微眯起来,他抚摸着对方的小脑袋,直接将其一把抱起,放在身前,好生安慰起来。 良久过来。 苏玖双目、两靥通红,自己推着木椅,蹒跚的从密室中走了出去。 此一幕令在正在院中打扫的刀客诧异不已,他嘀咕到:“不愧是老爷,这等伤势都能一下子治疗好。” 其实刚刚在密室中,许道并没有对小狐娘苏玖具体医治什么,他只是又赐给她一些血蜜,令其服用,并动用了自己身上的雷火之气,帮助其推拿了一番。 皆因两人修行的是同一门武道功法,其还是许道根据阴雷法自我总结而出的,他自是有手段导引苏玖体内的气血,帮助其疗伤。 而且苏玖的肉身实际上也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其有创的伤口只在手足四处,剩余的部位都完好。 倒是十多天内,她被苗女用换血法折磨了许久,心神失守,崩溃过数回。在许道的贴身宽慰之下,其才好不容易的回转过来。 而在贴身安慰的过程中,两人接触密切,苏玖亦如小猫小狗一般任由许道施展,一点抗拒的意思都没有。 等到苏玖离开后,许道回想着其中的妙处,他在心中暗道:“看来这小妮子已经彻底归心。” 摩挲着自己的手指,许道脑中也思忖起来:“妖精血脉……” 话说斩杀苗女,得其家财之后,苗女为换血所做的一应准备也都落了入他的手中。 其中就有关于苏玖体内血脉的一二线索。 根据梳理,许道判断苏玖体内的血脉不仅仅是妖怪血脉那么简单,而极是有可能属于一种妖精的血脉。 皆因其血脉稀薄,若仅仅是妖怪层次的血脉,在植入苗女体内后,远不足以驱逐苗女体内的煞气,反倒会因为排斥反应,诱发其伤势爆发,直接一命呜呼掉。 只有在妖怪之上,妖精层次的血脉,才有可能让苗女在短时间内祛除煞气,活死人肉白骨。 并且苗女还想着要筑基,根据许道在石屋中所见到的种种,对方手中的换血法也不像是她之前所说,是受伤后从丹师那获得的样子,而更像是预谋已久。 结合起许道的阴雷法也是自她手里得的到,此法直通筑基,唯独缺了最后一步。 而换血法与之组合,却正好能够让人种下灵根,进军筑基。 这点应该也不是巧合。 “看来这厮还是一个颇有谋划之人,只是遇见了我,苦功全都白费。”许道思忖着,心间暗暗说。 至于苏玖体内的血脉具体是哪一种,许道就无从得知了。只有随着对方修行日久,其血脉的效果慢慢显露出来,才会得到辨认。 但这点也和他无关,他又不准备抽了苏玖体内的妖血,换到自己的身上。 毕竟他没有受伤,还用不着饥不择食,胡乱的找一种血脉换入自己的肉身中。 须知灵根一立,便再难更换。 筑基后的道人多有纯化、返祖血脉的可能,而极少有能再植入另一种血脉的机会,因此道人对于灵根一事要慎之又慎。 当然,若是有顶尖且强横的血脉放在跟前,许道想都不会想,先换了便是。 只是谁让苏玖体内的血脉稀薄,其虽疑似妖精的血脉,但也只是疑似罢了,还不知具体会是哪一种。 而世间妖精的血脉虽然难得,却也不是每一种都能支持得起道人求道长生,羽化登仙。 不过苏玖体内的血脉疑似妖精血脉,倒也解释了其天资不俗的原因,并代表其潜力更大,许道须得好生关注一下。 盘坐在密室中琢磨着,他身前的大鼎突地震动了一下,鼎盖翻开,内里泄出一线黑烟。 大鼎内里烟气滚滚,正安放着一物,有黑蹄子似的东西在鼎口处若隐若现。 许道被这动静打断了思绪,他连忙使出摄物术,盖好鼎盖子,并收敛心神,开始关注跟前的大鼎。 此鼎是他从苗女的洞府中搜刮得来的,是尊丹炉,其近丈高大,能轻易的装下一人大小的东西。 许道在得到换血法之后,他虽然不准备从苏玖身上抽取血脉,换到自己的身上,但对于手中这方秘术,他也得先练练手,检查一下其中的效果。 这四日以来,他就是在按着秘术上的记载,烹炼心头血,尝试提炼出一种妖血……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刀客换血 端坐在密室之中,许道放出念头,竭力的感受着大鼎之中的烟气变化。 眼前此鼎,并非是单纯由铜铁凡物打造而成的大鼎,其可以被道人的念头灌输,进而操控鼎内的温度,算是一件法器,值得五六百符钱。 许道此前并未亲手炼制过丹药,好在换血秘术当中的方法虽然近似于炼丹,但也称得上是简便,只需要准备好诸多材料,温养即可。 其中最重要的一味主药,当然是体内蕴藏妖血的血肉,其以妖血浓郁者为上佳,活物为先,死物次之,皮毛骨骼等物再次之。 他原本想的是去鬼市中购买一只蕴含妖血的妖物,用于抽取血脉,譬如他上次在拍卖会上见到的蛇女。 但一来大型的拍卖会三月一次,现在还没有到时间,尚早。 二来也是因为苗女身为后期道徒,她在舍诏中并不算是无名之辈,若是被舍诏部族得知此人已死,多半会调查一番。 如果许道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内,直接到鬼市中购买换血法的相应物件,指不定就会进入舍诏部族的视线。 好在苗女的石屋中能够入他眼中的东西不多,连符钱也很少,但有关换血法的材料却是一应俱全,足有十多份,足够他慢慢调试的。 同时许道在翻找自己囊中的物件后,发现囊中有两件东西也能勉强让他尝试抽取血脉,而不用自己跑去寻找妖物。 其一或可抽出妖驴血脉,其二或可抽出妖狗血脉,都是他先前与人争斗时得到的,境界也还行, 此时照看着铜铁大鼎,许道便是企图从鼎内血肉中,抽取出妖驴的血脉。 为了能够成功,他已经是三日都没有合眼,生怕火候不足,冷了妖血,又或者火候过旺,直接将大鼎中的血肉烤得干枯。 可就算他如此的谨慎小心,一连三十六个时辰过去,大鼎猛地一震,许道连忙揭开铜鼎的盖子,看向里面。 一阵焦糊味的瞬间从中弥漫出来,用于洗练血肉的药材、灵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黑起来,瞬间失去了药效。 许道心中暗道不好,他连忙从鼎中将经过洗练的妖体取出来。 果如他先前所担忧的,内里的尸首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别说心头血了,其全身上下的体液都已经干枯。 见到这一幕,他回顾着换血秘术卷轴上的内容,心中一沉: “看来真如术中所言,材料以活物为上佳。凡是能够成功者,其中活物占了八成,剩下的两成才是死物。且死物也以完整、鲜活的妖躯为好……皮毛骨骼等物中还能提炼出血脉的,几乎无有,仅仅是秘术上的一种猜测罢了。” 虽然失败,但许道三四日的功夫也并非全然没有效果,他通过这一茬对秘术的掌握程度加深了很多。 “提取妖血的难易程度,和材料的生机、境界、浓郁程度息息相关。总的来说,越是鲜活、越是低劣的血脉越容易提取。” 一番梳理下来,许道又轻轻一叹:“但提炼妖血只不过是第一步,整个秘术当中,第二步将妖血植入人体中才是关键!” 严格说来,他之所以要提炼妖血,先炼制出“心头血”此物,也是为了保证植入妖血后的成功率。 因为要是植入的妖血太过稀薄、杂质太多,受血者换血成功的概率也就越低。 其中种种道理,卷轴上面只是简单提了一两句,其余的都需要许道自行钻研、琢磨,好在他也不甚苦恼。 嗤啦! 一股火焰突地在许道手中出现,他点燃一张火符,直接将手中的干尸烧成了灰烬,一并取出鼎中坏掉的药药材,全都扔在了一旁。 随即他又从囊中掏出了另外一具尸首,赫然是两截黄狗的尸体。 许道看着此物,心中暗道:“此尸虽也是死了多日,但远比刚才那物要新鲜,且它本身就是一只妖兽,体内的妖狗血脉无所谓浓郁与否,只要能够炼制出来,应该就可以使用。不过层次太低,不合使用,多半只能用于炼制道兵、力士。” 但他所要做的事情,也正是试验换血秘术,尝试炼制活人道兵。 呼出一口气,许道放下心中的诸多念头。他看着眼前的大鼎,再次从囊中取出一堆符钱,扔在了大鼎之下。 一个法诀一掐,火苗落在鼎下,符钱混合着不知名的兽骨妖骨,立刻又彤彤的燃烧起来。 炼丹炼器,丹炉下烧的东西可不只是柴火,还有符钱。 正当许道要放入一份新的药材进铜鼎中时,他将十几种药材全都摆在了跟前,一边回想着卷轴上面的文字,一边将其中五六种药材挑了出来,转而又从囊中取出另外一些药材补入其中。 十几种药材的作用无非是保生机、促活力、调阴阳,其并非是固定的种类和数目,不少都可以更换,以灵性充足者为上等。 最后他将黄狗的尸体扔进了大鼎之中,心中一狠,又从囊中取出了一勺子血蜜,也倒入大鼎中。 单就这一勺子血蜜的效果,就能让寻常的道人增长一月道行。 “且看这一次能否成功,若是不能,此法自死物中提取妖血的可能性太低,之后还是要以活物为主。活物炼制之前,要如那苗女般做诸多准备……” 心中念头落下,许道盘膝坐在铜鼎跟前,沉下心神,开始调动鼎中火力,催出药力,以温养放在鼎中的黄狗尸体。 铜鼎中无水,丝丝药力在鼎中释放出来,变作了烟云状。 和刚才一次炼制时不同,此时鼎中的烟气并非是黑色,而是黑红相间,且药香更甚。 黄狗的尸体落在其中,其本来已经僵死多日,但药力从它的口鼻、耳窍,以及伤口等地方灌入。 令它黯淡无光的皮毛再度光亮起来,皮肉也变得红润,像是要活过来似的。 就这样的,许道潜下心神,按部就班的炼制起来。 ……………… 一晃四五天过去,许道降低了鼎中的火力,不用中大火,转而以绵长的小火温养,其所需时间超过三十六个时辰,需得七七四十九个时辰。 这些日子里面,苏玖和刀客两人都来找过他,但因为两人都知他在忙活重要的事情,也并未过多的骚扰。 这日。 苏玖和刀客两人都在院子中活动,前者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正在舒展筋骨,尝试演练掌法。 后者则是望着苏玖动作间带起的风雷声音,眼中羡慕不已,他站在一旁挥动自己的长刀。 刀客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招把式,走的是军伍中大开大合的路子。 其实这几招早就被他炼到了骨子里,刀客之所以也在院子中练功,主要是了掩饰尴尬,防止自己无事可做,其中也许还有不服老的意思。 咔! 一声震动,密室的石门缓缓拉开,发出一阵闷响。院子中活动身子的两人全都停下动作,连忙往石门的方向望过去。 没等他们主动上前,石门内里就走出一人,正是许道。 瞧见许道出关,苏玖和刀客两人脸上都露出惊喜之色,他们跑到许道跟前,口中呼到:“见过老爷。” 闭关出来看两人,许道疲倦的脸上释放出温和之色。 刀客瞅见他的脸色,恭敬的试探问到:“老爷闭关可有所得?”苏玖同样也露出关心之色。 听见两人的话,许道露出一丝轻笑,说:“略有所得。”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刀客和苏玖两人都连忙祝贺起来。 不过许道紧接着又说到:“确实应该恭喜,不过该恭喜的不是我,而是你。” “嗯?”苏玖和刀客都一怔,他们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许道的目光落在了刀客身上,笑吟吟的望着对方,刀客自己更是一头雾水了。 “沙老,二十几日前有人来我府中作祟,你却只能困守地室,如鸡犬般毫无还手之力,可是甘心?” 刀客听见许道这番话,忽地沉默起来。 上次苗女来到几人落脚的地方,当着刀客的面掳走了苏玖,若说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多半是不可能。 相反的,刀客除了惊惧之外,正如许道所说,还有着一种无力感。与苏玖相比,他甚至连和人拼死的资格都没有。 听着许道的问题,刀客捏着自己腰间的刀子,一脸的怅然。其虽日夜间都挎着长刀,但凡刀虽快,可又怎敌得过道人的符咒、法术等物。 刀客并非愚笨之辈,他心中一动,当即又松开刀柄,躬身冲许道说:“不知老爷想对沙某说什么?” 许道笑看着对方,右手忽地从袖中伸出,其手指摊开,当中有一鸡蛋大小的黑红血团。 血团悬浮他的掌心上空,晃荡蠕动,似死似活,极为粘稠,如同一胶状物。 “这是?”刀客惊疑出声。而苏玖站在两人身旁,也露出好奇之色。 许道托着东西,负手长立,冲刀客说: “你跟随我日短,但勤勉有加,忠心尚可,今有一造化给你,可让你享仙道之妙,得入道之机,愿否?” 瞬间,刀客瞪大了眼睛,他紧盯着许道,以及许道手中的黑红血团。 刀客紧紧的捏着腰间刀柄,胸膛起伏,手臂颤抖着,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他的喉头咯咯几下,方才吐出几个字: “老、老爷……” 瞧见刀客如此模样,许道伸手示意对方先别激动,复说:“你年纪颇大,暗伤无数。暗伤这种东西,药石可以医治,但精气匮乏、神气衰败,则不是普通手段能够解决的了。后者一日不除,你便一日没有修仙学武的机会。” “今日贫道采秘术提炼妖血,耗费符钱近千,得一秘药,可让你脱胎换骨,有入道之机。” 许道顿了顿: “但丑话也说在前面,此药乃是自狗妖体内取出,吞下后或可恢复你体内的精气,但也有暴毙的可能。纵使功成,你还可能会长出狗毛、犬牙、狗耳等物,被寻常人排斥。等你学道后,对你将来筑基立根也会有所妨碍……” 一番话说完,许道还看向刀客身边的小狐狸,示意着刀客。 可刀客听完他的告诫,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身子依旧哆嗦的不行,他喃喃说:“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刀客当场匍匐在地,朝着许道叩首。 “老爷大恩,沙某无以为报,今后必定鞍前马后,偿还老爷的恩情。” 得到刀客这个回答,许道并没有感到意外,须知他现在要施给刀客的,可是一“入道”的机会。 世间凡人无数,碌碌无为,不知多少人为了能够修道,屡屡出生入死、抛妻弃子、断绝人性,却依旧被挡在门槛外。 就算是不修道,仅仅是当道人的奴仆,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毕竟狗仗人势,世间更有“鸡犬升天”一说。 而刀客年纪颇大,他勉强算是走南闯北,自是知道其中的艰辛。 得知许道闭关数日,竟然是在为他炼制宝物,刀客激动的头脑都空白了。至于许道口中的一二弊端,也完全不被他放在眼睛里面。 刀客叩首,复呼到:“老爷说的我懂,只是希望老奴运气好,能够别浪费老爷的钱财。” “善。”得到刀客这一说法,许道脸上笑意更盛。他唤过刀客,让对方走近,出声:“我这就助你服药。” 刀客又磕了一个响头,他连忙跑到许道的身前,拘谨的站着。许道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然后法术使出,禁锢住了对方的身子。 “此丹服用的方法和寻常丹药不同,你且忍着点。” 谈笑间。 许道突地伸手,左手插入刀客的左胸,扒开了肋骨,低头捣鼓起来。 刀客的脸色陡然煞白,但他的身子被许道禁锢住,丝毫动弹不得。 依秘术所言,得心头血后,需将心头血置于换血者的心窍当中。被血液冲刷着,心头血才会缓缓溶解,遍布全身,自心窍开始改换他人的肉身。 除此之外,秘术中也有其他的方法,并不一定非要用“心头血”的形式。 因为所谓“换血”一词,更换的不只是血液,而是血脉,手段依照情况而定。 譬如可抽取妖筋,植入人体;拔出妖骨,换入人身;盗取妖脏,移进人腹……手段多多,不一而足。 第一百六十章 狐朋狗友、万事俱备 许道站院中,全神贯注的将提炼出的狗妖“心头血”填入刀客的心窍之中。 刀客看着许道划开他的胸膛,下意识的以为许道要害他的性命,直到听见许道的交代,以及发现自己胸膛处并没有血液喷出,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但是皮肉被割开,肋骨被扒开的剧痛依旧在,令刀客小脸煞白,面目狰狞不已。幸好许道在禁锢住他身体的同时,连他的牙关也定住了,否则剧痛之下,刀客一不小心将自己的舌头咬掉也是可能。 倒是小狐娘苏玖待在一旁,她脸上虽然也露出惊奇之色,但并未疑心许道是要害刀客。毕竟此前在车厢中,她就经历过和刀客类似的经历,只不过她是蒙上了一层狐狸皮,而刀客则是被换上了黑狗血。 许道被苏玖围观着,突地也想起了他在苏玖身上施展过的采生割折秘术。 不由的,他在心中暗道:“换皮换血,两者颇有相似之处,不知采生割折此术,是否也是从换血法这等筑基秘术中得来。” 只是眼下并不是思忖此事的好时机,他得专注于眼前的事情,以免的换血用时太久,给刀客留下太大的后遗症。 许道信手施展着,他在扒开胸膛后,用气功术压制着刀客的伤口,一层一层的揭开血肉、筋膜,直到露出热气腾腾、正在不断跳动的心脏。 伸出指尖,轻轻地在刀客的心脏上划出一个半个鸡蛋大小的口子,他便将手中悬浮的“心头血”给挤了进去。 安置好妖血后,许道并没有直接关上刀客的胸膛,而是从囊中掏出调和好的灵液,将筋膜、血肉都洗刷一遍,这才将肋骨合拢,皮膜蒙上。 等到他彻底收手时,刀客的胸口只剩下一线细细的红色印记,丝毫看不出来其刚刚心肺都暴露在了他人的眼中。 这时许道拍了拍手,抖掉两手压根就不存在的血水,然后掐了一个法诀,刀客的身子瞬间就没了束缚。 开胸给药,其间费时约莫六十来息。 禁锢解除后,刀客陡然间感觉自己的身子能够动弹,他双腿发抖,差点一屁股摔倒在地,好在他及时稳住了身子,这才没有在许道和苏玖两人面前出丑。 下意识的握着刀柄,刀客捂着自己心口处砰砰跳动的心脏,顿时感觉内里不仅不再痛苦,反而像是有一股火在燃烧着,释放出一股热流,逐渐的流遍他的全身,让他的身体各个部位都出现隐隐刺痛的感觉。 “植入妖血后,人体会出现排斥,过程有些痛苦,你须得忍耐些。伤筋动骨一百天,约莫一百天后就会彻底消失。” “同时这个过程也是人体迅速熟悉妖血的过程,此阶段变化甚大,我给你拟了一个章程,之后的日子你便按着这个章程饮食、打熬筋骨,七日一轮回。” 许道说着话,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刀客。 刀客尚且处在痴愣之中,他识得几个大字,发现许道所写的纸条上,无非规定了一日休息多少时辰,如何饮食、每日禀告一次身子情况等。 “是。”刀客攥紧了纸条,当即躬身朝许道应下。 得到刀客的回答,许道想起给刀客植入妖血的过程中新生出的一点感悟和想法,他冲两人吩咐到:“贫道还有点事,你俩近日也不要随意外出了,在院主中活动便是。” 话说完,许道便准备快步走开。 但迈开腿之后,他走到一只沉默旁观的苏玖跟前,伸出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然后才跨步离去。 小狐娘被许道揉过脑袋之后,耳朵束缚的竖起,还一动一动的。 回到密室中,许道又掏出了记载又换血秘术的卷轴,他回顾着采生折割秘术的内容,一一对比起来。 打量片刻之后,许道眼里露出惊喜之色,心中暗道:“果真可能是同一类秘术,筑基的秘术!” 虽然此前他也偶尔琢磨过,采生割折可能就是从种灵根手段中简化得来的,但是苦于手中没有功法进行对比,一直找不到头绪,便只能拿它当作一个猜想。 而眼下施展了一回换血法,许道立刻就从两者中察觉出了端倪,找出头绪。 无论是换血秘术,还是采生割折中,施术后的“康复”时间都是以百日为期限,而“百日”这词,正好和筑基有关。 皆因修道立根有“百日筑基”一说,道人种下来灵根所需的时日多在一百日左右,若是太短,则会灵根不稳,若是太久,则是血脉排斥,立根失败。 在这百日中,道人的肉身和魂魄将得到大改善,灵根沟通天地,法力源源不绝,威能无穷一日胜过一日。 在百日之后,立根若是不失败,道人便可以称作是筑基修士,其实力进展将会缓慢下来,肉身魂魄的变化也不会再那么明显,而会是潜移默化的,日积月累之间蜕变成法体妖体。 这也是许道刚才会对刀客交代类似东西的缘由,只不过他将百日筑基换成了一个说法——伤筋动骨一百天。 除此之外,采生折割和换血秘术中涉及的种种药方作用也类似,其中所用的寻常药材,重合者达到五指之数。 捏着换血卷轴,许道盘坐在密室的大鼎之中,他心中暗道:“若是刀客接下来的变化,不仅符合换血法中说的,也符合采生割折秘术中所说的,那么就可以确定两人是同一种秘术,种下灵根之法。” 耗费符钱近千,再搭上苗女早就备好的药材以及两具妖尸,许道才炼制出刚才那么一小团“心头血”,他自然不是真个为刀客着想,而是在试验换血秘术。 只不过炼制成功后,此药难得,许道也正缺一人试药,便顺势赏赐给了刀客,笼络其心。 心中默默琢磨着,许道暗想:“就看刀客身上的变化如何了。” 若是可以通过在刀客身上的试验,确定两门秘术同出一类,那么许道便可以琢磨着将采生割折中的手段运用到换血法当中。 这样一来,两者互补,今后他采用此种手段为自己筑基,其成功的可能性也更大。 “当年初得采生割折之术,我便意识到此法恶人用之则邪,善人用之则善,故记了下来,却没想到此术竟然还和筑基有关,幸甚幸甚……” 脑中念头纷呈,许道一时陷入沉思当中。 ……………… 接下来的时日,许道结束了闭关炼药的事情,他除了偶尔会进入密室中检验一下药方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在观察刀客的肉身变化。 而其变化没有让两人失望。 植入黄狗妖血之后,仅仅一夜的功夫,刀客顶上头发就重新着色,花白全无,只不过并非乌黑,而是变成了黄褐色。 其鼻窍也变得更加敏瑞,远超常人,甚至让许道差点误以为他修炼了一门法术。 除此之外的,最明显的就是刀客身上的精气壮大,其原本身子佝偻,身量不过中等,可是换血后竟然再度张开,拔节般生长起来。 这日,许道在院子中摆了一把藤椅,他仰躺在上面,耷拉着眼皮,打量着院中的场景。 只见刀客手中提着一把硬木制成的长刀,浑身依旧裹着件皮袄,热气蒸腾的,也不觉得闷热。 他的身形相比于十天半个月之前,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面上皱纹消失,从老年人变成了中壮年的模样。 此时他站在场中,正在和苏玖捉刀厮杀。 苏玖身上穿着道袍,手里并无器械,但是她站在场中,丝毫不畏惧刀客,行步劈掌间,每每都能避开,甚至以手格挡刀客的刀法。 两人你来我往,打的精彩纷呈,险象环生。 只是他俩现在都非常人,且有许道在此,就算是受了常人眼里的性命伤害,也能自行恢复或是被许道救回来。 许道眯眼打量着两人对练,并流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 他并未是对两人的招式武功感兴趣,而是对两人身上的种种变化感兴趣。 场中苏玖除了一双狐狸耳朵迎风摇摆之外,身下袍子中还有一物晃荡来去,显得蓬松硕大无比。 此物许道很是熟悉,正是小狐娘的狐狸尾巴。 两人打斗着,随着招式越来越狠厉,苏玖遮掩不住,狐狸尾巴的尖尖已经从袍下漏出,更是招摇。 而除了苏玖之外,另外一边的刀客虽无尾巴,但是他头顶褐黄,两臂手掌生者似稀疏但远胜过常人程度的长毛,鼻子的形状更是改变,已然有了狗鼻的样子。 披头散发间,刀客的动作也显得不类常人,颇似犬类。 这是因为妖血引起的变化已生,刀客收了狗妖习性的影响,尚未调整过来。 好在刀客身为一个男子,还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兵,他对自己面容和动作并不看重,只是惊喜于自己精力重回,自老年返还成了壮年。 许道瞧着一身具狐血,一身具狗血的两人,脑中突地冒出一词:“狐朋狗友”。 他哑然失笑起来,摇摇头,将这个连自己也可能骂了的词语甩出脑袋。 不过许道瞧着场中的两人,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因为根据着十天以来的观察,刀客身上的变化无一不符合换血秘术和采生折割上的记载。 这代表着许道手中的换血秘术果真可以替人更换血脉,植入妖血,也代表着两者同出一类。 他这些时日一边观察着,一边将两门秘术进行结合,收回颇大。其中值得一提的是,苏玖身上的变化有了确定的解释。 当初在车队中碰见苏玖,此女遭受野狐女所噬,头皮剥落,命在旦夕,许道便一野狐女的皮毛蒙了上去,行救治之策。 既因为苏玖体内本就存在狐血传承,且是妖精血脉,又因为许道所使的手法是由筑基秘术简化得来,野狐女血脉侵入苏玖体内,诱发了她原本的狐妖血脉,使之外显出来。 种种情况,无论是苏玖还是刀客,都让许道验明了一条“种灵根”的可行途径,他眼下便是万事具备,只欠“灵根”了。 当然,目前他手中的种灵根秘法,只能种下肉灵根,适合武道筑基所用,而不能种下魂灵根,不适合仙道筑基所用。 一时间,许道在脑中思忖起来:“该到何处去寻武道灵根?” 武道中人筑基,灵根须得采摘自妖怪或是妖精,但两者罕见,便是知道何处有,他也不敢找上门去。 皆因妖兽遍地,但真正称得上是“妖怪”的,其实力强劲,是道人当中的道士,即筑基境界的妖物。 而能称作“妖精”的,即是大妖,体内有妖丹,是金丹境界的妖物。 此两者,都不是许道目前惹得起的对象。别说借对方血肉一用了,怕是对方馋他的血肉,会一口将他囫囵吞下。 要不是担心这点,他也不会逃离白骨观。 想到这筑基中最关键的一点,许道的眉头紧皱起来。好在除了以上两种灵根来源之外,其实也还有另外一种方法。 他不经意间忘了一眼苏玖。那便是如苗女一般,自妖种体内提取血脉。 如果妖种体内的血脉承自妖怪、妖精,那么道人就可得相应的血脉,只是稀薄、杂糅许多。 但这点也有解决的办法。无他,以量取胜,继续萃取精华即可。 一只妖种不足,那便十只、百只,又或者将整个族群都烹入鼎中,溯其根源,得其先祖精血。 许道面不改色的琢磨着这点,心中蠢蠢欲动。 他自然不是在考虑杀人取血,而是在考虑自人以外的活物。 先前提炼驴妖血脉,已经是许道大着胆子,在试探自己的道心。若是再违背人伦,恐怕就会留下祸患。 他心间暗道:“妖种者,野狐女亦算,世间应有非人族群的祖上是大妖……” 只是苗女为活命,苦苦寻一妖精血脉,都只碰巧撞见了苏玖。其余具备妖精血脉的活物,应是也难得,更别说成群繁衍的非人族群了。 不经意间,许道想起了舍诏湖底,龙宫当中的那庞大的鳞甲之物。 他又微眯起了眼睛,懒洋洋的,好似被太阳晒得很舒服。 第一百六十一章 收集情报、苏玖已熟 从湖底龙宫返回山城之后,许道一直都待在新的宅院中钻研功法,打磨真气。 一个多月下来,他此前暴增的修为都被他彻底掌握,实力已然再次提升不少。同时自忖风头已经过去,他又开始出没在舍诏的鬼市当中。 虽然许道手中已经有了不少功法,对于如何筑基也有了具体可行的手段,但是仙道方面他还是懵懂,依旧只能寄希望于在鬼市当中找到类似的典籍功法卖。 很可惜的是,他近来的运气似乎已经花完,虽然经历了三场小拍卖会,但是会上都没有出现令他感到心仪的东西。 不过随着时间逐渐往六月六靠拢,舍山上出现的奇人异士越来越多,令整个山城中的人数达到了开春以来的最高峰。 一方面是因为乌夏江水彻底化开,江水猛涨,不日就可以通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舍诏中有关六月六祭祀江神的传言也越来越多,不少感兴趣的人在一个月内都先后赶到了舍山。 原本就在山中的道人们,也都暂缓行程,准备瞧一瞧舍诏所谓的祭祀大会。许道就是其中感兴趣的道人之一,只不过他和其他人不同。 其他人多是想着要凑热闹,尽可能的打听着祭祀大会上面有哪些好看的、好玩的,又或者会有哪些好处可能出现。 而许道则是竭尽所能的搜集着历年、以及六十年前那场祭祀大会的消息,用来判断到时候是否会有凶险存在。 毕竟经历过“论道大会”一遭,他对着道士们举办的所谓大会都心有余悸,唯恐到时候又是道士们的一场分餐大会。 而通过这些天来有意识的收集,以及随着舍诏祭祀日子越来越迫近,相关消息越来越多,许道当真从中察觉出了端倪。 六月开头第一天,深夜时分。 许道将肉身安置在密室中,然后便又悄悄的离开了宅院。 轻车驾熟的赶到舍山上,进入鬼市中,他在闲逛数圈后,突地来到鬼市中一间不起眼的小店跟前。 有道徒站在店内,虽是闭着眼睛,但是警惕性却是很强。 许道刚走到,对方便开口:“小店打烊,客官还是白日再来。” 没有应答,许道直接从幡子中取出一件信物,对方立刻就睁开眼睛,面上露出恭敬的神色,并说:“丁字号房间,入内先左后右。” 冲对方点了点头,许道随手扔出几枚符钱,便直接往漆黑的店铺当中走去。 鬼市中既然存在舍诏官方的拍卖会,且一天十二时辰都开着门,还允许外来道人在其中置办产业,自然也就存在道人们各自组织的私密小会。 许道在舍山上厮混数月,手中符钱充足,修为也高,当然也接触到了这等私密小会。 而且他参加的这个集会,与会的人员都和他一样,是后期境界的道徒。 几次下来,许道在会上见过的陌生后期道徒已有八人,大家虽然各自都掩藏着身份,但明里暗里也都暴露了些信息。 毕竟后期道徒少有,筑基道士们不出,整个鬼市就属他们最厉害。 其中数人来的时候虽然改换了行头,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舍诏中的道徒,只是不知具体是谁罢了。 阴神轻飘飘的走在店内,许道走近看门道徒所说的房间,他用手中的信物敲了敲房门,只见一阵细微的灵光荡漾,他便倏忽穿进了门中。 一件阴暗的房间出现在他的眼中,其内燃着婴儿手臂粗细的白烛,还有不知名的香薰弥漫屋子,灵机充盈,使得许道的阴神进入,立刻感觉到了一股舒适。 在房间中有九把交椅,其中五把已经坐了人,许道进来,立刻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当中一个道人还大大咧咧的朝许道打了个招呼: “白道友今日也来了,不知带了一些什么宝物?” 此人袒胸露乳,身子壮硕精悍,穿着件宽松道袍,正是许道初入鬼市时碰见的那个道人,也是对方将许道引荐进的这个私密小会。 许道听见此人招呼自己,他阴神定住,也朝着对方打了个稽首,随口说:“无甚宝物,只是来与诸位道友闲谈,长长见识罢了。” 话说完,他也没有客套,直接就在壮汉道人的边上选了把交椅,坐下掺和进几人的闲谈。 “可是确定六日时,舍诏的道士也会出现在祭祀大会上?” “应是无疑,往年偶尔就会有道士出现,只不过这次听说六个长老都会出席……” 有人在场中侃侃而谈着,因为眼下的集会是六月六之前的最后一次,大家都在谈论着这件事。 许道落座在其中,他一边听着,一边插几句话,烘托场上的气氛。 小半刻钟的时间里面,又有其他的道徒赶来,最后许道发现场中九把交椅上都坐满了人员。 这让他有些诧异,往常几次集会,最多一次也只是来了七人,而今日所有的道徒居然都来了。 九个道人排排坐,围成了一个圈圈,形态各异,或是一团模糊的阴神模样,或是穿着灰袍、头戴面具,声色也都改变着。 瞧见这一幕,许道心中意识到,今晚这场集会的重点,应该就是五日后的舍诏祭祀大会。 他脑中念头翻动,琢磨着近来了解的消息,心中暗道:“正好,再从这些人口中多里得知一点内情,我便可以直接定下到时候参不参加这场祭祀大会。” 因为种种缘由,许道对舍诏的祭祀大会着实敢兴趣,唯一的疑虑是到时候参与了了,安危如何保证。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房间中响着,先是二三成群,然后九人混杂在了一起,全都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议论。 有人大大咧咧的说:“居然道士都要出面来祭祀那劳什子的江神,该不会这江底下真的有一尊神祇?” 立即就又有人冷笑回答:“这还真有可能,舍诏这块地界,老早以前就和仙朝有关系,后来吴国立国,舍诏族也列入了吴国六诏之中,指不定就有大秘密。” 许道旁听着,心中微动。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或多或少的从坊间传闻,以及舍诏的过往猜测到了祭祀大会另有实情。 只是有人说是祭祀中道士们提拔道徒,招收族人,有人说江水底下有宝物,还有人说舍诏以前得到过封敕,可能想重回祖上荣光等等。 他们不知实情,众说纷纭。 许道倒是知道丁点内情,其中一些也可以透露,但是眼下并无人主动涉及到这些,他还是悠着点。 与会的不少人勉强算是相互熟悉了,甚至的还热火朝天的争执、嚷嚷起来。 “去年的祭祀我就闲得无聊,跑去江边围观过,也没甚东西,不知你们想这多干嘛,无趣无趣!” 立刻有人反驳说:“嘿!这你就不知了,祭祀虽然年年都有,但就像刚才有道友说的,今年舍诏的六个长老都会出面。眼下可是舍诏六十年,也就是一甲子一次的大型祭祀,往年的都无法相比。” “听说一甲子前的那次,可是观礼者无数,甚至还有外来道士前来观礼了,舍诏方面还下了血本,既然以灵酒作雨,让观礼的凡夫俗子都得到了不少好处。再往前两个甲子,听说同样盛大……” 许道一一听着,他时不时也会出声,询问场中的其他道人。 一番议论下来,许道发现不少人口中的说法和他自己打听和查阅的一致,其中最让他在意的一点就是,舍诏的祭祀大会虽然神秘,好在也没有多少危险。 最起码的,就算有危险,涉及的人员应该也不会太广泛,否则坊间众人,无论道凡,都不会对这场盛如此热切。 他心中计较着,想到:“到时候祭祀会上,道人的位置和凡人不同。凡人们只能站在江边,隔着距离眺望,而道人则是会被邀请到场中……” “虽然无论是众人口中,还是杂文典籍上都以被请入祭祀大会中为荣,无甚危险,但为了保险其间,到时候我还是直接混在凡人群体当中。” 近段时间琢磨颇多,现在又从同为后期的道徒们口中听得消息,许道干脆做下了决定。 如此一场盛会,既然无甚危险,那么他定然是要见识见识的。最起码的,他也可以观摩一下舍诏道士们的风采,看看他们和白骨观中的道士有甚区别。 决定做出,许道的心头顿时轻松起来。 “与会人数万,有这多人在,纵使有危险也不会落到我一人的头上了。” 突地,正当他还在心中审视这个决定时,场中突有一人冷笑起来,说: “诸位也是杞人忧天了,长老们哪会有空在意我等,到时候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另外几人身上。” 场中一说出担忧触怒到筑基道士的道徒听见,口中立刻讷讷,说不出话来。 而许道听见这话,瞥了一眼冷笑那人,发现对方瞧举止,应是舍诏当中的道徒才对,且瞧对方口中似乎还带着怨气。 他心中一动,出声说:“敢问道友,你可是在说从黑山当中出来的那批人?” 对方扫视许道一眼,也没多想,直接答到:“正是。我等又无升仙果,拿什么惹来长老们的主意。人家可是祭祀过后,就会离开这个小地方,拜入道宫,不成筑基不回来的……” 众人听见此人口中的“升仙果”和“道宫”两词,纷纷陷入沉默中。良久才有人迟疑的出声,问:“阁下口中‘道宫’,可是指洱海道宫?” 升仙果,坊间传闻服之即可筑基。 洱海道宫,吴国宫观体系之首,其门内的道法精妙高深,直通金丹,更有成就鬼仙之妙。 就连许道手中倚为重要的阴雷法,也不过是其外门弟子,即道徒一流所学的功法。更上等的阳雷法则是道宫中的道士们所习,是真正的法术。 此两者从舍诏道徒的口中说出,无一不引起众人的兴趣。许道听见对方说的,也是心中一跳。 但他并非是被对方口中的“升仙果”和“洱海道宫”两词所惊住,而被持有升仙果之人的去向,所惊住。 “持果者拜入道功,不成筑基不复回。”许道咀嚼着这话,心中怪异。 此话的说法,岂不是正和白骨观中的差不多,凡下山寻求机缘的后期道徒,不成筑基不回,成了筑基也是另就他处。 他心间暗道:“怕不是都进了道士们的口中,又或者被为了那湖底的蛟龙。” 但了解到这点,许道心中反倒是忽地放心下来不少。 既然人家也是六十年吃一茬,有目的的在吃,那么他厮混在凡人当中观礼,应是也无大碍。 私密集会开了大半夜。 众人闲聊过后,又开始相互交易些东西。许道也趁机处理了手中的一批东西,换回一些符钱以及药材。 等到天将明时,先后有道徒退场,许道混杂在其中,也不早不晚的离去了。 离开后他并没有立刻下山,而是继续在鬼市中厮混,看看新到的货物有没有他中意的东西。 可惜的是,虽然鬼市中的行人一日躲过一日,但市面上新出的货物多是药材、妖兽等物,并无多少新鲜的功法典籍出现。 天亮之后,许道便直接下山,回到了山城中的宅院中。 密室当中,他刚一睁眼,还没来得及整理自己昨天夜里的收获,就发现苏玖或刀客大清早的就拜访过他,算是急事但也不算太急,因此并未惊动他布置的阵法。 许道索性从蒲团上起身,打开了密室的石门,准备看看两人有何事。 石门一开,便有两道身影各自从房中奔出,来到了密室跟前,一白一黄。 他定睛一看,盯着白色的身影,口中发出轻咦声:“玖儿你突破了?” 小狐娘苏玖恭敬的站立在许道身前,浑身皮毛晶莹,好似散发着玉光,身上气血翻滚,已然是突破胎息,晋升至炼体中的炼皮境界,成为了一个道徒。 苏玖声音清脆的答到:“是,老爷。”话声欢喜不已。 旁边的刀客迟了来数步,他听见话声,顿时艳羡不已的望向苏玖。 第一百六十二章 奇货可居、祭祀将至 许道盯着苏玖,面上虽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心底里却翻腾起来。 他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将手搭在苏玖的肩膀上面,输入真气,彻底的检查了一番苏玖的身子骨,发现对方的果真达到了炼体境界,气血已经开始锤炼浑身的皮膜。 仅仅一夜的功夫,苏玖居然就突破了胎息,晋升至炼体,而且对方突破得到的好处还没有消失,每一个呼吸之间,其气血都在不断的锤炼肉身,使之变得更加坚韧。 一时间,许道心生感慨,不得不承认苏玖的天资远比他要好,是个天才。 “仅仅修道半年不到,虽说我也给了不少帮助,符钱、灵液都没有缺着她,但是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入道,其资质已然是世间少有,甚至是一流。” 其实苏玖之所以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破到炼体境界,除了自身的资质和许道的培养之外,也和她上次被苗女掳走有关。 掳走的十多天里面,苏玖的身心俱受摧残,但是对她的心性来说磨砺也不小,而后又得到了许道赏赐的血蜜,她这才在养伤的时间里进展迅速,直至一夜之间打破关窍,一息真炁入膻中,成就为一名道徒。 旁边的老刀客也拱手出声,祝贺到:“恭喜玖儿!玖儿当真厉害!” 苏玖回到:“沙老谬赞了。” “不是谬赞,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破到炼体境界,你可比老爷我厉害多了。” 许道站在一旁,也笑着开口,并轻叹说:“指不定再过些年,你就会赶上老爷,到时候还得靠你来提携提携我。” 小狐娘得到许道的夸奖,眼睛里面满是欢喜,但是她还是绷着一张小脸,正经的说:“玖儿不敢,老爷勿要取笑玖儿了”。 “哈哈哈!”许道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说:“刚刚突破,眼下正是需要勇猛精进,好生感悟的时机,密室这几日归你一人使用,别浪费机缘了。现在就去闭关!” “是,老爷!”苏玖乖巧的点头,她朝着许道作了一揖,见许道冲她摆手,催促起她,便朝着老刀客也一礼,然后就要往密室方向走去。 可这时许道却又突地叫住她:“此物收下,闭关时打熬身子骨乏了,便耍耍这条鞭子,时间紧迫,这几日就不要睡了。” 只见许道从蚍蜉幡中取出一条浑身尖刺,如同一根荆棘条的漆黑长鞭子。 苏玖认出此物是苗女用过的物件,是一件法器,她顿时惊呼起来:“法器!” 许道回到:“正是,此物的来历你也知晓,掌握之后不要轻易在外人面前使用,先只作为防身之用。” 苏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小丫鬟,她虽然还没有去过鬼市,也没有接触过其他的修道中人,但是根据许道的言传身教,以及阅读的一二道书,其对财侣法地四者知之不少。 而法器这等东西的重要性和昂贵性,她自然也清楚。 苏玖眼中再度惊喜,但是她望着许道手中的长鞭,却又迟疑起来,口中说:“老爷,这件法器太珍贵了,小玖不值当……” “让你收下便收下,别给老爷偷卖了出去就行。”许道口中轻喝,苏玖方才大着胆子收下了长鞭法器。 又是一番感激,在许道的摆手之下,苏玖方才彻底踏入密室之中,开始自己的闭关修行。 许道和刀客两人站在密室跟前,瞧着慢慢合上的大门,目中依然都是感慨不已。 许道是在感慨自己随手一救,居然救下了一块良才美玉,而刀客则是感慨苏玖当初一个柔柔弱弱的小丫鬟,如今居然就成为了一名货真价实的的仙师,甚至连他自己,也有了成为仙师的机会。 紧接着又令刀客惊喜的事情出现了。 许道收回目光,从袖中掏出一册帛书,其上画着符箓,写有《牛虎炼皮功》五个大字。 这册子内写有炼皮境界的功法,正是许道以一门炼皮功法为基础,增删精简,杂糅出的一部武道功法,算不得精妙,但也足够胎息道童入道之用。 册子不是原本,但其中夹杂有许道绘制的观想图符咒,以及一外感悟,集结成册,方便传授给他人,也就不用许道亲自讲授了。 “换了妖狗血脉后,百日虽然还未过去,但是你的根骨已经初步立下,精气充盈,可以修行武功了。此法拿回去后好生参悟,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我,等苏玖出关后,你也可以请教她。” 刀客怔怔的望着许道手中的薄薄册子,脸上立刻就是大喜,他当即单膝跪下,朝许道拱手,呼到:“多谢老爷赐法,老奴铭记在心,定会勤加修行,不负老爷的恩情!” 刀客在获得许道手中的秘药,更换根骨之后,他虽然隐隐也猜测自己有一日会得到许道的传授,但是并不知道这一日多久才会到来,且他自觉自个无甚功劳,也不敢向许道讨要。 没想到才过去月余的时间,许道就传授给了他功法,要度他入道,这令刀客实在是惊喜过望。 又是一番赌咒发誓,刀客激动的脸色都涨红了,他眼巴巴的望着许道手中的册子。 “善!”许道脸上露出笑意,他勉励了几句,便将手中册子递给了刀客,并随手给出几枚符钱,供对方修行所用。 打发刀客也回到房中参悟功法后,许道一人站在院中,看着天上的白云苍狗,默默的思忖起来。 刚才之所以要将苗女的法器赏赐给苏玖,自然是因为这妮子天资不俗,且又突破到了炼体境界,须得奖励并笼络一番。 而传授给刀客功法,一方面是因为不想厚此薄彼,另一方面也是许道早已经备好了要传给刀客的功法,顺势而为罢了。 只不过传给刀客的功法和苏玖的无法相比,前者的《牛虎炼皮功》只是许道参悟武功时的边角料,后者则是和许道修行的同一门武功——《雷火炼体功》。 之所以如此,许道自有考量,其最主要的原因自然还是法不可轻传。 他虽然不是个敝帚自珍的道人,但刀客跟在他身边的时日终归尚短,又还没有立下任何功劳,要是这就传下高深的法门,那么太过不智。 须知要是换了寻常的道人,就算门下的奴仆精心侍奉上十年,都不一定会得到其传授真正的修行法门。 许道的做法已经算是难得的大方,如果世间寻仙访道的凡人知晓,必定蜂拥而至,甘愿为奴为婢。 好在刀客也是个明事理之人,对方知晓其中的厉害,他心中对许道只有一片忠心和感激,算是对得起许道的善意。 至于苏玖那边,为何一开始就能得到《雷火炼体功》,许道不屑于掩饰,其中自然也藏着他的一些思量。 他踱步走在院中,心中暗道:“早就知道小狐娘天资不俗,却没想到她在半年内就能步入炼体境界,天资竟然不俗到了这个程度。” 在白骨观中,少年少女们入门,得到功法传授后,三年内能够晋升至炼气或是炼体境界,就已经是合格。凡是能够提前的,哪怕只有半年,都是资质不错的人。 思忖着,许道念头跳动,顿觉苏玖此人奇货可居,他心间想到: “这妮子跟在我身边怕是浪费了,以其资质,恐怕连洱海道宫之流都能直接拜入……正好她修行的也是洱海道宫的外门功法。” 心中一番计较,许道的眼帘低垂下来。 对于功法典籍,他不甚敝帚自珍,对于门下奴仆道童,他自然也不会苦苦拖累对方,反而还希望其个个的前途都广大,到时候还能助益他、甚至提携他。 小狐娘苏玖就非常符合这点。 许道心间幽幽想到: “救命之恩、传法之恩虽大,却也只能留下感激之情,若要令人终身难忘,需得令其身心都为之铭记。特别是对于年少者而言,否则时日一久,情分也就会淡薄……”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哂笑起来。 既然动了奇货可居的念头,最好也学学秦时那位吕父的手段,且先琢磨着,指不定真有派上用场的一日。 当然,也不必完全套用。 ……………… 数日时间一晃而过。 这些日子里面,苏玖和刀客各有忙碌,反倒是许道自己,他除了偶尔提点一下刀客之外,便无甚事情可做,正好也休息一番,放松放松自个。 几天内,他乔装打扮,一个人晃荡在舍诏的山城之中,终日耍子,将山城有名的几处茶馆酒肆都吃了个遍,同时也亲身发觉,随着祭祀之日的迫近,城中是越来越热闹,如他这般厮混在山城中的修道中人不在少数。 这导致山城内大小铺子的伙计,个个都不敢怠慢任何一人,连乞丐都不敢得罪,唯恐有道人游戏风尘,自己一不小心撞上铁板。 在许道准备自己一人前去旁观舍诏的祭祀大会时,苏玖在六月六白天出关了。 她闭关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收获不小,不仅将功法参悟的更加透彻,还将许道赏赐给她的法器长鞭都温养完全,彻底的掌握在手中。 苏玖学着许道,将法器缩小放在了头顶,只不过她不是以发簪的形式,而是当做了一根束发的带子,裹住自己雪一般的白丝。 而舍诏的祭祀大会有些古怪,不是在白日举行,而是在傍晚时分正式开始搭台,夜间才会开始。 当许道说出自己要去凑热闹后,苏玖刚刚结束闭关,可能是想要放松,央求许道也带上她。 而老刀客望了眼山城中开始点缀的灯火,口上嘟囔着自己愚钝,得抓紧时间参悟许道赐下的法门,选择了留在院子中看家。 于是傍晚时分,许道着了一袭青衫,略微改变容貌,扮作成一个黄脸的少年郎模样,因其修道的缘故,他的年岁本就不大,乍一看上去,竟显得和苏玖差不多般年纪。 至于苏玖则是只用法术将满头的白发染黑,并遮掩住顶上的狐耳,其同样穿着青衫,变成了一个俏人的小书童。 只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此书童不是男儿,定是女子。 就这样的,天边霞光退却时,两人就收敛着身上的气机,走出院子,混进了摩肩接踵的人群当中。 舍山苍莽,可今夜浓浓的烟火气笼罩整个山头,让其显得秀丽。 城中灯火大作,满城的橘子色,街道两边每隔一步便挂着盏灯笼,形成了光带,汇聚如龙。 城中的坊市、街道纵横交错,一块一块的,犹如龙身上鳞甲。所有自高处望见这一幕的人,目中全都恍惚,如在梦中。 苏玖和许道也不例外,他们一个是从未见过如此灯火通明的景象,心中惊奇,一个则是再次见到了这般景象,心中惊愕。 许道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看着山城中的灯火,发现越往江边越通明。 远远的眺望过去,乌夏江的两岸都是一片光色,唯有江中黯淡。 “此景非是凡人能够为之,应是舍诏中的修行者布置的。” 心间思索着,他又意识到舍诏如果想要在夜间举办数万、十万人的集会,也必须点出这满城的灯火,否则夜里黑暗,一不小心就会踩踏死伤无数。 许道打量了几眼山景,便抖抖袖子,冲身旁的书童说:“走罢。” “是的,老爷!”苏玖书童拢着手,亦步亦趋,好奇的跟在许道身旁,同人群一起往乌夏江边走去。 今夜并非只有祭祀,沿路的街道上亦有卖糖人的、卖银首饰的、卖葫芦乐器的、卖胭脂水粉的、卖手提灯笼的、卖面具的,以及杂耍、吹奏、弹唱等诸多活计。 街市如昼,流光溢彩。 两人走过一个挑着竹竿,贩卖各种面具的小贩时,苏玖忽地从竹竿上取下了一张白狐脸儿面具。 面具木制,涂了白漆,抹了红粉,不算精致但颇具可玩之处,顶上还有用毛皮裁剪出的两只兽耳。 苏玖比划在自己的脸上,朝许道叫到:“老爷,你看!” 卖面具的小贩瞅见,连忙呼喝到:“两位哥儿都买张,好玩呢!” 许道笑起,他敲了敲苏玖的小脑袋,冲小贩说:“买下了。”也不问价钱,直接扔过一锭银子,然后自己也在小贩的货物中挑选面具。 选来选去,许道给自己挑了一张恶龙的鬼脸面具。 而另一边,苏玖已经自个把面具戴上了。白狐脸下,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 许道望过去,发现对方头顶上的两只狐耳微微摇动,不是假货,像是在朝他打招呼。 苏玖难得的趣活起来,吓唬问:“老爷,你看我像狐狸精么?” 她抓着手指作爪子,仰头望着许道,一只袖中正藏着皮毛裁出的假狐耳,脖子微微红。 第一百六十三章 烟花、蜃气 许道看向苏玖,发现对方模样可人,顿时心中一怔。 他哑然失笑间,也戴上了自己的恶龙面具,口中呼到:“像、像极了!” 许道伸出手捏了捏对方头顶上的狐狸耳朵,又说:“特别是这两只耳朵,摊主的手艺当真精到。” 一旁卖面具的摊主收了许道的银两,正欢喜的不得了,他以为许道是在夸赞他的面具,口中忙说:“那当然,老手艺哩!” 许道笑着摇摇头,又揉了揉苏玖的脑袋,便说:“走罢,再不走人就多了,可能连位置都不会有。” 话说完,他便负着手,怡然的踱步走在人群中,姿态放松。 苏玖口中回到:“是。”她扶了扶自己脸上的面具,小跑着追上许道,缀在许道身边当着小尾巴儿。 两人都带着面具,混在四周服饰各异,都热闹欢腾的人群中,仿佛鱼群当中的两条小鱼,并不起眼。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许道和苏玖靠近到乌夏江边。距离江水千步远的时候,两人便停下了步子,不再往前走。 因为再往内,便是舍诏族人或是修道中人才可以进去的。 有舍诏的道童带着兵甲在分界处看守,看管的也不严重,只要道人显露一身修为,便可以到江边早就备好座椅上就坐。 即便不是修道中人,山城中有头有脸的凡人和舍诏的道童说几句好话,也能走进去。 而许道和苏玖虽然轻易就能入内,但是他今夜之所以步行而来,就是为了混杂在凡人群体当中,掩饰身形,冷眼旁观。 好在江边千步外的地方亦是有桌椅,甚至还有人临时搭建了高台,专供手里又闲钱,但是又没资格靠近的凡人享用。 这无一不透露着舍诏人对每年一次的祭祀大会十分追捧,就连商人都有了经验,要大发一笔。 许道领着苏玖,他在人群当中够着头,终于在稍微偏僻角落找到还有空位的高台,花了高价钱,他租下二楼的一张小桌,勉强能够坐下两个人。 等他们安顿好,许道再抬眼往四周看时,发现身后已经是人挤人、人挨人,有人出城后一路走来,脚尖甚至都没有着过地。 若非舍诏方面早有布置,将城外划分成了一块块地界,还用铁链铁索进行分割,每隔几步都有熊熊燃烧的火柱将现场照射的通明。 否则现场早就乱起来了,不知道要踩踏死多少人。 苏玖同样扭头看着,口中嘀咕说:“好多些人。” 许道点头回答:“确实好多人,不说十万,七万人至少是有的。” 这么多的人聚集在一起,莫说是苏玖了,就算是许道,他此前也没有亲眼见过。 随便抬眼看过去,四下都是乌压压的一片人头,若非两人登上了高台,指不定也要在下面和人挤来挤去。 高台上有外地赶来的豪客商人,也有本地的舍诏富人,前者一副惊奇的模样更甚苏玖,而后者则是自豪的冲着江边指指点点: “待会儿祭祀开始,先会有烟花。这烟花可妙了,能在半空中结成各种形状,之所以半座城的人都出城了,小半原因就是为了看这烟花。” 许道听着身旁人侃侃而谈,他也来了兴致,立刻就出声问:“那大半原因呢?” 对方听见,哈哈大笑起来说:“那当然是因为今年不同,今年可是六十年一轮的大祭祀,山上的仙师们都会出现哩,指不定还会有仙缘赐下。” 有人眼冒精光,口中急切的说:“仙缘?当真如此啊、当真。” 紧接着高台处有花生瓜子、糕点清茶等物送上来,四处响起一阵剥啄、闲谈的声音,热闹到了有些嘈杂的地步。 许道瞧着眼前的场景,心中并无半点厌烦,反而生出几丝放心,他暗自计较到: “四周的凡人这么多,且瞧他们的模样,安逸放松,祭祀应该并无大碍罢……” 不过许道思忖着凡人终归是凡人,就算有大事,也不会是他们能够知道的,因此谨慎起见,他还是捏出几道符咒,递给了身边的苏玖。 苏玖接过东西,出声问:“这是?” “这是几道护身法术,有稳固心神,防止邪魔的效果,你先用了其中一张,其他的备着。” 许道出声交代着,一并分心在自个的身上,运转起护体法术和清心法术。 而小狐娘苏玖听见他的吩咐,也没有过多的询问,她拿起手中的一张符咒,便收进袖子中悄悄的用了。 使出法术后,灵机闪烁,会从人群中脱颖而出,宛如鹤立鸡群一般。 而许道为了提防着点,自然早早有所准备。他在苏玖动用符咒的那一刻,便把住了对方的手臂,毫不吝啬法力的动用起敛息玉钩,将两人都笼罩在内。 小狐娘被他抓着手臂,一时间痴愣起来,连袖中的符咒灰烬都忘了抖落出来,她听见许道又说:“瞧,像是快要开始了。” “嗯?”苏玖听见,连忙抬起头,也往乌夏江的方向望过去,只是她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不知在想什么。 没有锣鼓声,没有呼喝声,许道只是瞧见江边有成群的服饰各异的舍诏人动作起来,他们摇动着手中的旗帜,像是在传递号令,也像是在做出祭祀神明的动作。 轰! 正当观礼的人潮闷闷作声时,突地一道惊雷炸响,在天地间劈出一道白光,彻底压下了方圆十里之地的所有人声。 一双双眼睛在地上抬起,眼中有亮光闪现,仿佛星光点亮。 白光扩大,照射在成千上万人的脸庞上,或痴、或愣、或惊、或喜、或怖……不一而足。 许道和苏玖也仰头望着天空中出场的这朵纯白大烟火。 紧接着又有簌簌的声音响起,一道道红的绿的、明黄色的、青色的烟火自地面和江水之中扬扬升起,爆炸在半空中,也发出震撼的响声,只是没有刚才第一股那般骇人。 五六息过去,乌夏江边人头攒动,但是声色停止,不复闲谈尖叫之举,所有人都安静的仰头望着天空中房屋大小的烟花。 有碟形、瓶形,还有车马、鱼虫、草木花朵等各般形状,或聚或散,流光溢彩。 许道收回了目光,他瞥了一眼周围观礼的人员,发现个个手里面都捏着茶杯、花生仁、瓜子壳,忘了放下,众人面色发怔,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天顶上。 “老爷……”苏玖被许道抓着左手,其右手也抓上许道的手臂,摇晃着袖子,口中惊喜说:“天上好亮、好多颜色!” 许道瞧见她也痴愣起来,脸上露出轻笑,任由她箍住自己的一只手,许道转而调整了一下坐姿,并从旁边捡起几颗瓜子,放入齿间,准备闲适的观礼起来。 根据收集得到的情报,祭祀大会的持续时间颇长,开场有烟火,随之有驱疫逐鬼的傩舞,还有江水龙舟、楼船种种,及仙师们出面,祈福祷告…… 眼下才只是刚开始,今夜还漫长,他正好可以享受一下这难得的盛宴,感受人间烟火气,舒缓精神。 可是许道刚一放松下来,他的眼皮就跳起,瞬间又坐直了身子,仰头望向烟火炸开的地方。 只见天顶上一阵白烟,其烟却不散,反而滞留在半空中,凝结成烟云,当中有形状出现,隐隐呈现出宫殿城郭之属。 许道心间跳出念头:“海市蜃楼?” 四周的其余人也瞧见了半空中出现的异象,每有一朵烟花升起,云烟组成的形状就更加清晰,且在烟花爆开的光亮照射中,进入所有人的眼中,无分道凡。 不多时,高台上有人扶老携幼,全家都来了这里观礼,其中有小孩眼尖,突地叫到: “爹爹快看!天上有神仙。” 一座巍峨的宫殿出现在了烟云中、乌夏江上,其中自有光芒生出,且由暗淡变得明亮,金光大作,更甚刚才烟花放出的光芒。 其烟气也迭迭生出,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蔓延到下方,绦绦垂下,笼罩住四面八方近十里之地。 而宫殿中有神人出现,个个身形高大,如数丈的壁柱大小,数目是七个,正待在烟云上,低头往下面瞧来。 许道怔怔的望着这幕,他突地咽了一下嗓子,张开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见空中的海市蜃楼,极像许道在湖底见过的那座铁殿龙宫,只是其亭台楼阁无一不全,丹楹刻桷处处皆精,巍峨高大,恍若天宫。 而在这座天宫中值守的七个神人,他们身影虽然模糊,但当中有一人是毛脸狐头,做盘踞状,正摇头晃脑的,威势赫赫。 许道对这个“神人”的身影有点熟悉,他仔细一辨认,发现对方的身形赫然和白骨观中的丹院院主——令狐道士极为相像。而其余的六个是人头、兽头各自不一,则让他有些陌生。 在“天宫”中看见了熟人,许道瞬间心惊肉跳的,他强压着情绪,赶紧的闭上眼睛,澄澈心灵,以保灵台之清静。 很快的,他发觉四周有淡淡的气息缠绕,并在不经意间早就被他吸入了人体中。 好在许道一早就备着护体法术和清心法术,他的肉身也强横,气血运转间,生生将肺中的古怪气息全部吐出到体内。 又好生调养几息,许道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耳中还响着黄发小儿的叫声:“天上有神仙!” 四周的凡人们也反应过来,口中狂热的呼喊到:“仙师出来了!” “神仙、是神仙!” 而许道抬眼看了一下天顶上,垂眼在心中暗说:“不,天上的不是神仙,是妖魔。” 他又抬眼望去,发现周围雾气蒙蒙,以身后的城墙为边缘,天上好似有一个倒扣的大碗,将十里地内的所有,六七万人、牛马车犬全都装在了碗里面。 半空中的海市蜃楼还在,但光线黯淡,其坐下的烟云灰蒙蒙的,乌云状,当中的建筑也颓圮、破烂,和许道在湖底见过的老旧铁殿一模一样。 那七个“神人”踩在乌云中,身形庞大,或站或坐的,一个个的模样虽然模糊,但都低着头,以淡漠无情的目光扫视着底下,不怀好意。 其中毛脸狐头的“神人”,正是白骨观中的令狐道士无疑。 许道环顾着四周不明所以的众人,特别是那距离江边更近,却正在向天上的七个身影顶礼膜拜的修道中人。 他心中无奈,暗叹自个明明都快过度谨慎,只敢厮混在凡人当中,连江边都不敢靠近,却没想到祭祀一开始,这场祭祀就和历年的完全不一样,一看就鬼气森森的,不会有好事发生。 许道盯着尚不知情的周遭人等,他在心中安慰自己到:“眼下有这多人在,凡人六七万,散修道人千余,道士却只有七个,应是吃不完、吃不完……” 但是想到这点,许道心中顿时一沉。 七个道士吃不了这么多,可有一个东西却是能够吃这么多! 他连连瞥着半空中的龙宫虚影。 在颓圮的宫殿当中,正有一更加庞大的鳞甲之物藏在其中,对比起来,显得七个道士都只是猫狗般的大小。好在那鳞甲之物一动不动的,依旧尚无动静。 许道紧绷着心神,心中突地暗暗呼出了一口气。 虽然要是早知如此,他很有可能就不会来掺和这场热闹,但是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大着胆子继续掺和下去。 并且他的一些提防也并非完全没有作用,若不是一早就运转着护体法术,他就不会立刻就能古怪雾气的影响中脱离出来。 而要是他没有待在凡人当中,距离江边够远,指不定就会落入道士们的神识当中,即便不当场暴露,待会儿想跑、想做些什么也难。 压下心中的恐慌,许道直视海市蜃楼中那若隐若现的鳞甲之物。 “若是能够得到蛟龙的血肉,岂不是恰好能够用于我的武道筑基!”他心中觊觎之色大作。 只是许道连舍诏眼下具体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他须得压住心中这大胆的想法,先考虑一下安危。 收回心神,许道望了眼身旁的苏玖,发现对方的眼神虽然恍惚,但并无呆滞之色,显然迷障不深。 他瞧着四周的薄薄雾气,心中暗道:“海市蜃楼……还能一次性的蒙蔽这么多人,是蜃气么?” 第一百六十四章 图谋蜃蛟血脉、万人狂欢 蜃气,一种水族妖物吐出的雾气,能颠倒上下,迷惑船只、渔人,诱而捕食。 其中小者曰蛤妖,大者曰蜃妖,皆介物,蚌类也 有蛤妖张开蚌壳,内里会有肉绳系着鱼虾状的肉块,能散发气味,蠕动身形,在水中诱捕活物。 许道还在一本道书上面看到过,东海边有一种蛤妖大三丈,蚌壳张开,内里有牵丝美人,香气扑鼻,男子见之,会被引诱入蚌壳中与之相交,最终为蛤妖所吞食。 此类妖物继续修行,就会变作成蜃妖,不再以自身部位作为诱饵,能直接在水边吞吐雾气,笼罩四方,让岸上的活物迷惑,亲自走到口嘴边上,最终被吞吃掉。 而传闻江河湖海中屡屡有船只在海雾中失踪,等到最终被人找到时,船体完好,但船上人员却全都不见,尸首无存,多半就是被蜃妖用雾气迷惑,吞吃了。 许道看着数万人都没有事先服用如“帝流浆”一类的酒水,只是笼罩在诡异的雾气当中,就都出现幻觉,再加上天上还出现了“海市蜃楼”景象,当下就判断四周的雾气应该就是蜃气。 “蜃妖么……”许道思索着,他又皱起眉头,瞥了一眼龙宫虚影当中的那条鳞甲躯体,心中暗道: “骤然间就能迷惑近十万人,笼罩方圆十余里地,恐怕不仅仅是蜃妖,有可能是蜃蛟,蛟龙类!” 想到这点,他的后脊背出现发凉的感觉,但是心中念头也狂跳。 蛤妖者,炼气级别的妖物;蜃妖者,筑基级别的妖物,妖怪;而蜃蛟者,则是蛟龙,是金丹级别的大妖,妖精。 再往上的蜃龙则是真龙,和真人鬼仙相当,是货真价实的长生种,其寿命和威能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许道若是想要筑基,且有突破到金丹境界的可能,他就必须用妖精级别的血脉作为肉身灵根。 结合起乌夏江边的异象,以及他曾经在湖底龙宫中见过的那道鳞甲身影,许道判断此物是一头蜃蛟无疑了。 其是蛟龙妖精,正好合适让他采集其血脉,用于筑基。 只是眼下蜃气密布,迷惑众人,也就是说湖底的蛟龙没有死,而是还活着! 意识到这点让许道的心中生出惧意,他后脊背发凉,但是他细细一思索,又将心中的惧意压下。 “湖底那蛟龙的身子腐烂,就算没死,多半也是半死不活,否则此等大妖,如何会被区区舍诏部族困在湖底,甚至被筑基道士们图谋。” 理清楚这点,许道心头顿时微松,同时眼里的觊觎之色也更加浓郁。 如此情况,岂不是正如他所祈求的一般,是他获得筑基灵根的大好机会。 只需要趁机从湖底蛟龙身上获得些血肉筋骨等,从中提炼出蜃龙血脉,他就能蜕变肉身,种下灵根。 而且因为他对祭祀有所提防的缘故,眼下他正处于灯下黑,道士们并不知道凡人当中混有他这么个清醒着的道徒,恰好可以让他浑水摸鱼。 当然,其中危险也是有的,且不知具体会有多大。 许道还望了一眼江边,发现无论是散修们,还是舍诏的修士,全都目眩神迷,朝着七个道士作揖。 他心间突地想到:“也不知这些道徒当中,是不是也有清醒着的。” 若是有,他待会儿不仅要提防天上的七个道士,防止被道士们发现,也要在底下的人群中收敛动作,以防止被清醒着的道徒瞧见。 细思一下,许道突地运转体内法力,将真气输入身旁苏玖的体内,准备将蜃气从她的肺腑中逼出来,并施展法术护住其灵台,要令其清醒。 既然两人都已经入场,还是相互依靠比较好,况且苏玖也已经晋升成了道徒,其手中还有长鞭法器,指不定就能帮到许道。 就在许道为苏玖驱除蜃气和幻觉时,天顶上隐隐有风雷声响起,他细细一听,方才发觉是谈话的声音。 亏得他炼体有成,五感敏锐,这才能从中勉强听出些字句。当然,这也是因为七个道士没有过多遮挡,大大咧咧的就在空中说着话。 有略微熟悉的声音在说:“道友们好魄力,真要将这大半的族人都送下去?” “不得不如此,前几次吝啬,如今可万不敢再这样了。” 又有声音附和到:“就是就是,往年大祭不过千人,小祭不过百人,都卵用没有。凡人、道童之类更是没用,一年祭祀上数回,也都打水漂似的只能见个水花。依我看啊,早就该如此了!” “非得数千道徒,十万凡人一起,才能有盼头。” “啧啧!这多血食,当真可惜了,眼馋嘴馋,偏偏就是吃不着。”这话声又让许道感到熟悉,应该是那个白骨观中的令狐道士。 “嘿!要不是因为贵观,我舍诏缘何如此急切……” 一时间,天上响起了令狐道士的桀笑声。 因为距离太远,道士们发现不了许道,许道也很难听见他们全部的谈话,而且七个道士当中仅有两三人传出声音,谈论的还不是具体或者重要的事情,只是闲谈罢了。 许道窥视着,他想起上一次黑山之行,白骨观是道徒全体下山,而这次的祭祀,舍诏方面也是差不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因此在心中猜测:“莫非舍诏和白骨观都在准备着什么?” 信息太少,许道只得先将这个疑惑压在心中,转而呼出一口气,暗道: “这些道士的谈话不似白骨观中的那般惊悚,不像是要食人的模样……但也不知是好是坏。” 就在这时,旁边的苏玖闷哼一声,口中发出了惊呼:“这是?” 许道为之驱除幻觉几十息,她终于清醒过来。 “别怕。”许道当即抓着她的手臂,低声安慰说:“四周蜃气密布,亏得你刚才用了符咒,有所提防,这才能及时将你从迷障中拉出。” “老爷!”听见许道的声音,苏玖心中顿时一安。 不待苏玖彻底清醒,许道牵着她往高台下蹦去,“你我先跟上人群,一边走一边说,否则太显得突兀。” 在蜃气出现后,江边的十万人并没有沉浸在叩首膜拜之中,而是个个迷失自我的往江边蹒跚而去,其中因为混乱而摔倒,并被踩死的人不再少数。 单在许道和苏玖两人所在的高台下,就躺倒了十几个男女,他们无一不是自己直接从台子上走下,然后摔断了腿。 许道扯着苏玖从高台跳下后,混在蹒跚的人群当中,心里一边计较着,一边往前走。 他是在衡量前方危险如何,要不要也先装作摔断了腿,滞留在原地,又或者直接挖个坑,藏在地底下。 而苏玖则是眼神惊惧的瞧着四周人群,她攥紧了许道的衣袖,不敢走开半步。 最终因为现场尚无变故,半空中的七个道士也没有做出太大的举动,许道选择了闷头往前行进。 只不过他将腰间的敛息玉钩攥得死死的,丝毫不敢松开。 噗呲!轰隆! 忽地,现场狂风大作,有江水的气味扑鼻而来。许道抬头往前一看,发现是乌夏江的江水在翻滚,猛烈的拍打着两岸,发出震撼的声音。 不知为何,江中的水面竟然已经上升到了和江岸平齐的地步,好似下一刻就要从中挣脱出来,声势骇人。 而受了蜃气迷惑,只顾往前走的人被大风吹中,面上神色反而更加狂热,口中只是呼到:“风、风!仙人!” “我也要餐风饮露,神仙教我!” “爹、娘!孩儿来看你了!” 数不清的呼声在现场叫喊起来,分外的杂乱。 许道看向怒龙一般翻滚的乌夏江,他的目光也是惊疑,一时间缓下了脚步。 但是他忽地发现,每当江水要冲破两岸的束缚时,横亘在江面上的宽大铁索桥就会猛烈的震动起来,发出簌簌的铁链碰撞声,将江水拘束在两岸内。 不多时,许道便知晓江水为何会上涨,且翻滚个不停了。 因为不知何时,天上的七个道士已经结束了谈话,他们团团待在乌云上空,突地摇晃臂膀,口中发出古怪声音,并齐声高呼:“人来水往,人来水开!” 轰隆的声音在天空中响起,好似在打雷般,六股强横的气机在江面上空升起,释放出极大的压力,令距离达千丈的许道都为之触动。 四周的凡人更是趴倒一片,磕头如捣蒜,再次顶礼膜拜起来。 有喝声响起:“分水!” 啪的巨响!哗啦啦声音响起,乌夏江的江水竟然以铁索桥为分界线,翻滚着向两边分开,高几十近百丈,露出了黑漆漆的河底。 许道睁眼看着这一幕,眼皮跳动,而苏玖则瞪大了眼睛,面容惊愕,两人脑中不约而同的冒出:“好强的法力!” 许道心中也是一惊,他暗道:“六个筑基就能分开江河,且还不是枯水期的江河?” 舍山段落的乌夏江虽然只有三四百丈宽,但它崖壁高耸,汹涌流动,江水奔腾的力道更甚千军万马。 “不对,此处有阵法,那是法器?”许道的目光落在了横亘在江面上的铁索桥。 此桥同江宽,绑在两岸,释放出冷冷的金属光泽。 而这时,它又陡地一变,不断的拉长,从中间低垂下,结成阶梯,延伸到了湖底,并没入其下。 天上又有话声响起,舍诏的道士说:“请令狐道友出手。” “可。”令狐道士回答,它从乌云上站起,露出了直立的狐身。 晃动身影,令狐道士从腋下掏出一瓶子,扶着往两岸的人群泼去,并说:“雨落!” 一股猩红色的液体从其瓶中扑出,化作一线线绯红雨水落在两岸,笼罩六七百丈的范围,绵绵不绝。 每一个被这红雨淋着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面上全都狂喜,口中大叫。 “甘霖圣水!” “多谢仙人赐下琼浆美酒。”…… “桀!”此时天上又有闷声响起,异常的清晰,宛如在每个人的耳边说出: “宫门洞开,有龙君在湖底开席作宴,我等奉令开门,快去、快去!” 听见这话,许道和苏玖望向铁索阶梯通往的方向,发现其下一片黑暗,看不清任何东西,宛如鬼蜮一般。 他们俩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挤在两岸的道徒们淋着红雨,各自拱手作揖,呼到:“多谢道长!” 话声未落,这些道徒就争相扑向铁索桥,然后往湖底登去,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距离江边较远的凡人们也是疯狂,拼死挤进泼水成雨的地方,淋着红雨,然后大呼着跳到铁索桥上,踏入黑暗中。 人群蠕动起来,不断的挤向铁索桥,就算岸边提前设置有铁链、栅栏,依旧有人被挤翻,一个一个的掉下两岸。 许道两人混在人群中,无须他们自己走,其就被人群裹挟着,也往江边走去。 看见如此声势,许道在心中最后的思忖起来:前方不可知,他们要不要就此止步? 就在这时,天上又响起窸窣的谈话声:“令狐道友远道而来,无甚招待的,待会倒毙在岸上的人畜,还请道友不要客气,任意享用。” “是极,残渣碎末罢了,就算道友不用,我等也要打扫干净。” 听见这话,许道当即心中一凛,意识到留在岸上是死路一条。 好在天上又有话声响起:“但令狐道友也不要撑着了。” “我等虽不能亲入龙宫,但稍后自有道徒会走出……得留些胃口。” “哈哈哈!”云中立刻响起令狐道士的尖笑声:“谦虚了,诸位招待的好极了!” 而许道听见这话,心神大振,他心道:“留下必死,入水可活!”其当即扯着苏玖,不再迟疑,也大步的往前面挤去。 苏玖心惊肉跳的,她见许道有主意,自是贴身跟随着,不敢多话。只是等快要进入红雨中,她才提醒说:“老爷,那雨水古怪……” 许道立刻答道:“暗中运转气血,别碰。” 就这样的,人挤人,两人互相攥着手,也都登下了铁索阶梯,往江底龙宫奔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助我修行! “快走、快走!” “龙宫啊!里面有神明,死者能活,活者能长生!”…… 一片狂呼声中,许道和苏玖埋着头,踏在长长的阶梯上面,一步一步的往下走。 他们的身旁不断奔过其他人,还有不少人被推搡着,直接摔下阶梯,又被后来的人踩上数脚,践踏成肉泥。 好在两人都是炼体的道徒,就算不动用武功和法术,依旧是身子稳固,轻易不会脚下落空或是摔倒。 每往下走一丈,四周的光线就会黯淡一分,直至深入湖底的一片漆黑中,四周只剩下咚咚咚的脚步声,伸手不见五指。 此种情景令苏玖不由的抓紧了许道手掌,浑身紧绷起来。 许道同样是心神紧张,但是两人在黑暗中穿行十几息后,他瞧见四周的场景,突地呼出了一口气。 许道握了握苏玖,低声到:“别慌。” 这时四周又响起一阵惊呼声。 “我们在水下!” “下面就是龙宫!神明居住的地方!” 原来四周再度有光线进入人的眼睛中,他们抬头往旁边一看,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于湖水之中,阶梯四周荡漾着水光,还有零星鱼虾从旁边游动而过。 在众人惊呼之中,许道低头往下面看过去,发现铁索阶梯的尽头,果真就是他在湖中见过的龙宫铁殿。 恍惚间,底下的铁殿金碧辉煌,但是他运转气血,镇压灵台,眼中景色立刻又有变化,变成一座颓圮的废旧宫殿模样。 “以铁索桥充当阶梯,连通了地面和地下,让凡人也能来到这个地方。” 许道心中琢磨着,他望着两旁被无形之物分开的湖水,以及湖中有点熟悉的场景。 一时间,其目光幽深,心中已然有了一个能避开道士,逃脱这里的方法。 不过方法能否实施,还得看接下来的情况如何,看他是否能够直接从龙宫中溜走,进入湖水中…… 继续往下面走,越接近底下,光线愈发的明亮。 在其他人的眼中,四周金灿灿的,有珠光宝气之属,而在许道和苏玖两人的眼中,则是惨白色的光芒从底下铁殿之中放出,照在人的脸上,显得个个死气沉沉的。 同时下面的蜃气也更加浓郁。到了最后,蜃气积压成云,许道等人宛如是踩着云梯向下,一副神仙景象。 可是四周的大呼小叫之声却是慢慢消失了,一个个人头挤在阶梯上面,一晃一晃的朝下面踩去。 因为有一股压迫力从下方传来,越是靠近,压迫感更甚,让人胸口发闷,大气都不敢喘。 数万人脸色苍白,目光狂热,他们脚下是灰色的铅云,都低着头,一节一节的踩下,好似幽魂般在奔向地府。 终于,一扇铜铁大门出现在许道等人的眼中。 此门高十几丈,远处靠近铁门的行人与之相比,不过蛇鼠般大小,其攒动拥挤,分外渺小。 压抑着心神,许道和苏玖也脚下不停的,靠近了底下铁门。 两人眼中的铁门残破,锈迹斑斑,就连门上牌匾都缺了大块,仅仅有“笼宫”二字挂在上面。 许道盯着牌匾瞧,他看着“笼宫”当中的“笼”字,挑了挑眉,心道:“通假字么?” 此世的文字形体变换过数次,仙秦、神汉、圣唐年间所用文字皆有不同,圣唐初期和末期的文字又有轻微的改变。 而当今通行的文字,则是唐灭五百年前,仙朝重新修订的楷文,因此这一世和许道前世一样,也有“通假字”一说。 话说道人们修仙学道,除了要能阅读圣唐年间的道书之外,最好也得将唐前的诸般文字掌握在心,否则偶尔于山林间得到了古时的丹方道书,字都会认不全。 心中遐想着,不待许道多想,人潮便挤着他将他和苏玖推过门槛,真正的进入到龙宫之中。 霎时间。 浓浓的水气扑面而来,与之同时的,还有腥臭似的铁锈味道。 大大小小的宫殿出现在许道的眼中,有苍白色的火焰在宫殿的间隙灼烧着,白光正是从这些白焰中释放而来。 许道打眼看过去,恍惚间看见这些白焰是在一簇簇珊瑚上面点燃,释放出了柔和的光芒。 珊瑚们形状各异,一节一节的,精致无比。 但是他脑中的清心符种轻轻一震,目中场景就又发生改变,刚才的珊瑚全都变成了一具具惨白的骸骨,大大小小遍布整个宫殿群中,绵绵延伸开来,成为了湖底唯一的光。 朵朵白焰,都是骷髅骸骨释放出的鬼火罢了。 一座座阴森惨白的宫殿出现在许道的眼中,四下附着暗红色的锈迹,栏杆缺失,门墙倾倒,死寂无比。 但数万人蹒跚着脚步,眼珠子瞪得浑圆,都往宫殿深处走去,口中喃喃说着话。 凡人口中说的是“发财了”、“求神仙赐法!”等话,道人口中的则是“水府龙宫!”、“龙君赐宝!”等言语,大致无甚区别,全都目眩神迷,以为自己进了一方神仙府邸,即将得到大机缘。 许道正眼神凝重的打量着四周,突地身子也被带动,要往宫殿的深处走去。 原来是他身旁的苏玖进入龙宫后,因为蜃气浓重,一时不察,又落入了幻觉之中,其被龙宫中的场景迷惑,也要往内部奔去。 “醒醒!”许道狠狠一扯苏玖,又给对方施展了几道清心法术,但因为法术并非苏玖自己修行的,效果低微,令苏玖时醒时迷惑。 “老爷……”苏玖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妥,她勉强打起精神和许道对话,“此地甚是古怪,好似鬼蜮又好似仙府,奴婢难以分清。” 龙宫中既有浓浓的蜃气,又有骇人的压迫感放出,不说苏玖了,就算是许道自己,他也是脑中所有的清心符种都震动起来,有些吃力的维持着清醒。 许道略作思忖后,干脆对苏玖说:“你且闭上眼睛,屏息凝气,固守灵台,不要管其他,跟着我走便是。” “是、”苏玖顺从的闭上眼睛,半依在许道的怀中,被他拥着往前走。 提溜着一人,许道再打量起四周的场景,他左思右想,干脆也往宫殿群的深处走去,企图寻找曾经在殿外望见过的鳞甲躯体。 龙宫中每一座宫殿的门户都敞开着,内里并无虾兵蟹将、蚌精蛤精,有的只是迭迭白骨,有人形、有鱼虫形,随意的堆积着,远比宫殿外的尸骨要多。 “这里有酒桌!果真有神仙设宴!” “快去快去!赶紧占着位置!” 走至宫殿前的众人高呼着,他们看不见殿中真实的场景,个个争相涌入宫殿中,就好似坐在桌椅上坐在白骨从中,等待宴会的开始。 一间宫殿挤满,其他人又会奔向下一座宫殿,活像是一只只被诱饵迷惑了的鱼虾,自投罗网。 许道听着众人口中的议论,他冷眼旁观,拥着苏玖继续往前走。 随着人群一堆一堆的分流进大小宫殿当中,许道身旁的行人越来越少,他也越过了凡人,混杂在道人群体当中。 此时他耳中的议论变了。 有几人是同伴,口中热切的交代说:“这是龙君设宴,外边不过是些俗物,内里才是仙家宝贝!” “越往里面走,好处越大!” 确实如道人们口中所说,越是往深处走,“好处”越多。 因为蜃气的作用越来越强烈,压迫感也不断增强,多半是快要接近源头了。 同时也不断有道人抵抗不住脑中的幻觉,欲念横生,仿佛瞧见了梦寐以求的宝物般似的,各自投入身旁的宫殿当中。 而这些殿中的骸骨数量虽少,但具具都比刚才的要完整,兽类鱼类骨骼也更加庞大。 许道继续心惊肉跳的往里面走,身旁同行的人数逐渐变成百人不到。 除了他们这伙之外,其余人都已经进入到大小殿堂中,被网罗一空。 终于,一片白地出现在他的眼中,前方是座广场祭坛似的建筑,有阶梯、栏杆、桥梁等物,但都是白茫茫一片,仿佛披了层雪粉似的。 只是一踏上此地,许道便意识到脚下的白色粉末并非雪粉,而是骨粉,当中还有根根尚未彻底粉碎的骨头茬子。 他放眼望去,在祭坛中看见真有九十九张桌椅摆放着,桌椅都是石头制成,样式古朴,极具沧桑之感,全都数丈大小,间隔均匀的遍布在场中,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而再往前面,则是一雾气翻滚的巨物盘踞,高近十丈,城墙般堵塞了去路,滚滚蜃气正是从巨物上落下,弥漫在祭坛上,并不断流向外界。 许道凝神细看,他虽然看不见巨物是何形体,但一阵腐臭的味道从其上传来,并有肉芽在蜃气中隐隐蠕动着。 不用多想,他便意识到此物当是龙宫中的那具鳞甲躯体,蛟龙! 瞧见巨物依旧一动不动,且有腐臭味道传来,许道心中惊喜:“此物就算未死,多半也是重伤难活!” 而眼下舍诏的道士们没有进入龙宫中,其他人又都被蛟龙吐出的蜃气迷惑,如此说来,他当真有可能从中得到大好处! 可他的这个想法刚一冒出,四周突地又有话声响起:“止步!前方便是龙尸所在之处,不可前行,否则就会被煞气所吞。” 听见此话,许道心中诧异,他抬眼望周围看去,发现有八人聚拢在一块,已经停下了脚步,举动如常。 而剩下的道人则是都脚步蹒跚,各自坐在了石桌之上,面色狂热的等候宴会开始。 这八人无视四周的道人们,聚拢在一块,低声商量起事情。 许道心中一动,他扶着苏玖,也脚步蹒跚的往石桌石椅中走去,其佯装心神失守的,跳到距离八人比较近的石桌上面,和苏玖一同盘坐起来。 如此近距离的,更加方便他偷听八人的谈话。 “得亏了长老们开启阵法,放我们进来。” “待会儿各自都警醒点,龙尸出没后,若是能趁机会取出龙血龙肉,与升仙果同服,可增大筑基成功率!” 有人赞同说:“正是,听说还能提升体内灵根品级……” 一番偷听,许道发觉这八人都是在黑山中成功夺得果子的舍诏道徒。 其修为都是炼气或炼体后期,还因为得了舍诏长老们的赐法,这才能在这里保持清醒。 只不过许道打量着他们的面孔,发现他们也都目赤脸红,隐隐流露出狂热之色,明显并非完全清醒,同样被蜃气所影响。 一番激动的商讨过后,八个道徒也都散开,或是结伴,或是独自的坐在一张石桌上面,焦急的等候起来。 他们各自从袖中、囊中取出了一枚青荧荧之物,婴儿形状,正是升仙果! 许道拥着苏玖,打量几人,并无人察觉到他的异样。 就在他思量着是不是只需要继续等待时,八个舍诏道徒有动作了。 他们将升仙果举在手里面,光照数丈,充当着灯盏。 一阵低语响起,八人手中的升仙果青光大涨,陡的有青烟从中升起,扬扬穿透了龙宫顶上的湖水。 八道青烟结成阵法形状,灵光翻滚,使得四下都变成淡青色。 不多时。 “桀桀!”突地有笑声下沉到龙宫当中:“祭祀开始!引蛟出洞!” 亦有戏谑声响起: “孩儿们尽情欢好,享受极乐!如此提升修为的机会,可不要错过了。” 此声沉闷,是从湖水顶上悠悠传来。 话声一落,八道青烟突地一散,立刻变成了一股庞大的精纯灵气,自八个道徒为起点,掀动蜃气,滚滚的向四周逸散。 被蜃气包裹住,且有灵气添油加醋,一股无名欲火在许道心中升起,令他躁动难耐。 “他们的升仙果是钓鱼饵钩?”许道心中咯噔。 只见八个舍诏道徒满脸癫狂色,他们捧着升仙果,手中果子蠕动着,居然活了过来。 八只青皮獠牙的婴儿出现在场中,长出尖牙利爪,纷纷尖啸着,扑向八个舍诏道徒,抱在了他们的脸上。 “啊啊啊!”一声声痛呼在场中响起。 许道亲眼看着怪婴撕咬道徒的人头,疯狂往内里钻去。诡异的是,他们吸收着四周灵气,身上的法力也在节节攀升。 有道徒狂热的痛呼:“蛟龙出焉,助我筑基!” 如此筑基的形式,让许道心中发悚。 但是他已经再无过多的心思去关注其他人,皆因身旁正有一姣好躯体纠缠上了他。 许道自身亦是欲念大增,清心符种轰然震动,勉强还能控制住。 他发现四周已有不少道徒的肉身重迭在一起,肉虫般蠕动,男女不知,更有灵气随着他们的动作凝结起来,充斥进他们的身子里。 见此一幕,许道脑壳也轰然一震,想起了曾经在此湖中见过的一幕。 当日也是千人欢好,万兽相交,让不少凡人道童晋升成了道徒。 只是没想到,他如今不再是旁观者,而是成了其中一个。 炙热难耐,许道抱着怀中人儿,忽地意识到眼下的确是一个提升道行的好机会。若是修为更高,待会那蛟龙真个出洞,他也更有把握得到好处。 许道也忍不住抓向身旁人儿,心中呼到: “助我修行!” 第一百六十六章 炼体圆满 虽是激动难耐,但抓过苏玖之后,许道残存的理智并未让他立刻开始动作,其谨慎的心理发挥作用,打起精神主动摄过几丝周围的灵气,以分辨其中的厉害。 令他惊喜的是,周围回荡的庞大灵气虽有揠苗助长、火上浇油的效果,能激发人身上的气血,让人有精尽阳脱的可能,但并不是毒药,反而十分精纯,有类于狐媚丸一类的丹药。 只要撑过这一茬,绝对会得到大好处。 再对比着之前曾在湖中见过的一幕,以及进入龙宫时听到的道士谈话,许道松口气之余,还未做出动作,他身旁被蜃气包裹的人儿就又开始喃呢,身子不断扭动。 瞧见苏玖如此模样,许道也不得不手上活动,好生缓解对方的焦躁,否则被蜃气和古怪灵气相互作用着却得不到疏导,对方体内的气血暴动,反倒有害肉身。 并且孤阴生毒,孤阳自焚,苏玖身处迷障中,她无法自我平息体内的阴阳平衡,长时间下去得不到解决,也有可能会暴毙当场。 无意识间,苏玖口中叫到:“老爷……” 听见娇呼,许道心中念头顿时一落,暗暗说到:“就冲你这一声老爷,老爷也不能放着你不管!” 当下,他不再强力压制心中的欲念,但这时他的念头反而不再杂乱,其感知敏锐,气血沸腾,无论是肉身还是精神,全都兴奋到了极致。 若是现场与人斗法,恐怕是能使出平时两倍的气力。 就在许道犹豫的刹那,除了八个正在“筑基”的舍诏道徒之外,周围的其余道徒全都滚在了一起。 凝聚在这些人身上的灵气越来越浓郁,并且渐渐有一丝丝绯红色的气息从他们的身上冒出来,颜色呈现粉红色,甚是古怪。 许道旁观着这一幕,也来不及过多的注意,随即便将心神收拢,仅留三分在外作为警惕,剩下的七分全都放在了如何修行上面。 他没有如其他人一般幕天席地,而是从头上取下蚍蜉幡,随手一扔。 簌簌!蚍蜉幡的幡面立刻一张晃动,拉长变化,将两人所在的石桌给卷了起来,恰好将内里的情况遮挡住。 同时因为蚍蜉幡是法器的缘故,其上灵光闪闪,还未为两人提供保护,防止有宵小趁着两人炼功时偷袭他们。 刚布置好幡子,未等许道引导,幡子内就一阵电光闪烁,雷火之气点燃。 却是苏玖被四周的蜃气和灵气迷惑,主动运转功法,缠住许道。 顺从心意,许道当即埋下了头颅。 ……………… 烈火干柴。 天雷勾地火。 细细密密的电光在蚍蜉幡中闪烁不停。 浓郁的凝聚汇聚在蚍蜉幡上,宛如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灵气茧子。周边人等汇聚起来的灵气和其相比,一大多小,一目了然。 也就是说,八颗升仙果释放出来的灵气,有小半全都被许道和苏玖两人吸附过来,供他们一同修炼武功,提升道行。 而剩下的大半,还是由十万人共享。 之所以会出现如此状况,一是因为两人都修有雷火炼体功,肉身都强悍。 而且雷火炼体功还是许道以《膻中掌心阴雷法》为基础参悟得来的功法,此功法修行的捷径本来就是男女阴阳摩擦,更何况他们对这门功法的掌控都已经入门。 就拿苏玖来说,即便她处于恍惚之中,无须许道的引导,她就能自行的运转功法,衍生出雷火之气,并以四周源源不断的灵气为柴火,不断的燃烧,生出气血,淬炼肉身。 至于许道则是更加精于此道,两人如此修炼起功法,互相促进,有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苏玖体内的血脉不知是何血脉,许道和她修炼,不仅体验美妙,修炼效率也非凡。 再加上苏玖还是元阴之体,一股精纯的阴气从其身子中泄出,一泄再泄,竟有源源不断之感。 如此阴气滋养在许道的肉身中,同体外的雷火之气相互作用,宛如龙虎汇聚,铅汞调和,不断的淬炼着许道的筋肉,使得每一个呼吸之间,他的肉身修为都会得到极大的提高。 修行过程中,许道也注意到了这点,心中立刻就是大喜。 他在心中暗暗猜测到:“这妮子究竟是何血脉,身子极品,莫非是传言中的魅狐?” 坊间传言有一类狐妖身子奇特,其擅长阴阳之道,能幻化人形和人交流,且此类狐狸不似野狐女那般只会压榨人之精气,而是懂得适可而止,再加上其体内的阴气精纯,还天生机会诸多妙处,与之交流有益无害。 此类狐妖便被称作是魅狐,常被道人收为侍妾。只不过此类狐妖也少见,能拥有一只魅狐侍妾的道人,自然都不是常人,起码也得是筑基境界的道士。 因此眼下和苏玖一同修行起来,好处太多,许道便疑心小狐娘体内的血脉就是此种血脉。 隐隐间,他心中还冒出几丝懊悔的想法。 “若真是这里血脉,将其元阴留到之后,等遇到了瓶颈,再取自修行该多好!” 不过惋惜归惋惜,可许道修行的动作却是不会停下。并且他心中虽然如此想了一下,但其实并不懊恼。 须知吃到嘴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要是多耽搁点功夫,指不定就有人比苗女还厉害,直接识破苏玖身上的血脉,觊觎起来。 若是寻常道徒倒还罢了,要是筑基境界的道士,那可就难办了。 除此之外,许道和苏玖两人距离八颗升仙果所在的位置也近,灵气是从广场开始向整座龙宫逸散的。 他们距离源头近,周围的灵气浓度也更加浓郁,截取起来也更加方便。 果如许道对苏玖动手前所料,一番修行,好处多多。 他也彻底抛开杂念,除了依旧警惕之外,便是全神贯注于雷火炼体之中。 在许道看不见的地方,数万人都狂欢着,灵气不断注入众人体内,令狂欢的众人不知疲倦。 不知多少刻钟头过去。 一丝丝粉红色的气息从宫殿、石桌上升起,飘荡在整座龙宫中,使得灰白的蜃气都泛白。 而这时,蚍蜉幡中的许道猛然发现,他肉身的气血充盈,竟然已经接近后期圆满…… 第一百六十七章 蛟龙出洞 蚍蜉幡中,许道察觉到自己肉身上的变化,眼中有些难以置信。 但是他澄净心神,仔细检验自己的武道修为,果真发现自己的筋肉坚韧,可以做出平常无法做出的各种姿势。 炼体境界,武道中人在依次将皮肉锤炼完成之后,后期锤炼的就是身上的大筋、韧带等物。 一旦皮膜筋肉皆数锤炼完成,便是炼体圆满,可以冲击筑基境界了。 而眼下许道便是赫然发现自己肉身中的大筋在雷火气和阴气的烹炼之下,变得坚韧无比,若是直接拔出,能直接制成一张拥有千斤之力的强弓。 同时许道运转肉身上的气血,蚍蜉幡中霎时间变成炙热一团,红彤彤,好似着火了一般。 他顶上的气血升腾而起,足有四丈九尺之高,逼近五丈。 也就是说,许道肉身的道行已经达到四十九年,只差一年道行,便是五十年道行,即将彻底的炼体圆满,可以筑基! 一时间,许道心中又惊又喜。 进入龙宫时,他虽然也是炼体后期,但道行不过二十五六年,在后期道徒中算不得厉害的角色。 而在龙宫中抓住机会吸纳一波灵气和阴气之后,短时间内,他的道行几乎翻倍,让他凭空节省下了不知多少修道资粮和修行时间。 惊喜之余,许道仔细的梳理起来,探究自己为何会得到如此大的好处。 他低头往身下看过去,眼帘微抬,突地发现小狐娘苏玖身上的气血也充盈。 许道伸手在苏玖的肉身上刺激几下,又一股气血在蚍蜉幡中升腾而起,同他释放出的气血交融缠绵,抵死不分。 只是此气血高度远远逊色与许道,仅有一丈高。 一番修炼下来,不仅许道的修为翻倍,增长近二十五年的道行,苏玖得到的好处同样也不遑多让。 其原本刚入炼体境界,身上道行仅有数月,刚开始打磨浑身的皮膜而已,但是在刚才的一番修炼中,她被灵气和雷火之气灌体,道行直接增长了十年,凭空完成了炼体前期炼皮的功夫。 而且许道能够明显的察觉到,若不是他没有传授给对方炼体中后期的武道功法,对方必定会在刚才的过程中直接突破。 甚至有可能因为其天资出彩的缘故,苏玖得到的好处将和许道一样大,能令其从一个新晋道徒直接晋升后期道徒。 之所以苏玖的道行只是增长到了十年便不再增长,纯粹是因为她缺了功法,肉身气血的程度有上限的缘故。 许道打量着苏玖浑身上下,他心中惊奇的想到:“这妮子,运道比我当初还要好!” 当初许道晋升为道徒后,虽也是得到了天材地宝先天婴气,迅速完成了炼气前期的积累过程。 但当时他凭空增长的道行不过八九年罢了,并未直接长满至十年,而后他还被扔进了白毛风窟当中,好生磨炼了两年道行,这才最终补足十年,又夯实根基,以至于能在黑山中晋升为中期道徒。 与之相比,苏玖可就爽快多了,实在是令他羡慕。 同时许道打量着她,也暗暗琢磨到:“得亏当初没有直接将炼体中后期的功法传授给她,否则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跨越境界,进展虽然快速,但根基会不稳。” “她还得好生打磨一番身上的气血,然后自己着手突破才行。不过这妮子所得好处过多,肉身气血无法再继续增长,只得不断淬炼身上皮膜,反倒是帮她夯实了一番根基……” 苏玖仍旧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中,茫然无知中,浑不知自己得到了大好处。 许道从她的身上收回目光,转而在蚍蜉幡上扒出一道缝隙,往两旁看过去。 只见附近石桌上的道徒们仍旧在互相修行,他们个个身上的气血、灵光浓郁,不知疲倦。 特别是那八个“服用”了升仙果,意图筑基的道徒,他们个个气机浑厚凝重,不断的攀升着,给人以骇然的感觉。 显然并非只是苏玖和许道,其他人得到的好处也极大。 许道估摸着,心间隐隐确定: “正如我之前所想,舍诏族内有手段能让人阴阳调和,迅速的增长修为、突破境界。” “我能得到这般好处,一方面是恰好利用雷火炼体功,抓住了这个机会,另一反面也是多亏了苏玖给出的好处。” 好处如此之大,许道心神震动,他匆忙扫视四周几眼后,见四周无人清醒,八个“炼化”升仙果的道徒也都无甚异样,就从蚍蜉幡中悄悄放出一股蚍蜉,散布开来。 这些举动做完,许道就又收敛心神,准备再次沉浸在修炼过程中,尽可能的收好处。 话说他的肉身道行虽然翻倍,即将达到圆满境界,但他的仙道修为可还是老样子,仅仅三十年道行而已。 而许道原本是以仙道修行为主,武道修行为辅的,可没想到如今一时间竟然反了过来,武道修为竟然远远超过了仙道修为。 因此一等将肉身修行至圆满境界,许道立刻就要将仙道修为也提升上来。 只是仙道修行上面,他没有双修法诀,阴神也早已经度过炼气中期日游境界,雷火之气作用不大,因此眼下修行的效率会比武道低许多。 再加上目前的情况也不知道还会存在多久,究竟有没有机会让他将仙道也修行至炼气圆满的境界。 遐思过程中,密密麻麻的电光再度泛起,他埋头又沉浸在了修行之中。 时间流逝,果如许道忧虑的,他继续提升肉身的气血,达到了彻彻底底的圆满境界,五十年道行。 但没等他修炼仙道多久,勉强提升了个一年半载的道行,他就不得不从修行的状态中退出,将注意力放到外界。 因为这时,龙宫当中的蜃气一片通红,靡靡至极,充斥着古怪味道。 大小宫殿、祭坛上一道道气血、灵光冲起,鲜艳欲滴,将龙宫内所有的活人气息和位置都暴露了出来。 许道躺倒在石桌上,突地察觉到石桌猛地震动起来,绝非幻觉。 他当即将身上的气机收敛,鲤鱼打挺,然后扒开蚍蜉幡,往震动传来的方向望去。 幡外红雾滚滚,更加浓郁。 在蜃气的深处,一庞然大物身形隐约,缓缓蠕动,地面发出了鳞甲摩擦的砾砾声…… 第一百六十八章 蛟龙现身、开席 雾气翻滚,许道望过去,瞬间心惊肉跳,他当即知道,这一幕当是龙宫的蜃蛟出洞了! 至于此物为何要出来……许道扫视一眼,望着场中几十仍旧沉浸在修行中的道徒,目光阴沉下来。 此等凶物出洞,自然是出来觅食,吞吃饵料的。 几乎是下一刻,许道就穿上了衣物,将心态调整到最好,准备应对即将出现的蜃蛟。 倒是苏玖依旧同四周其他的道徒一般,她被更加浓重的蜃气迷惑着,整个人还沉浸在幻觉中,不知自我。 但这个也好应对,许道口中告罪一声:“得罪了。”然后他持着幡子,直接将苏玖给装进了蚍蜉幡里面,衣服都不用给披,一如之前囚禁黄狗道人般。 这样一来,苏玖苦是苦了点,但她既不会拖累许道,安危也能得到保障。 若非法器的持有者不可亲身进入其中,会受制于他人之手,许道自己都想钻进幡子里面躲藏,以方便彻底的掩饰住身形。 处理好这点,许道站在石桌上面,琢磨起该如何从蜃蛟口下逃生。 他并没有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在龙宫中开始乱窜,而是一边唤过提前放出的蚍蜉,辨别四周有哪些地方是险境,一边瞥向场中的其他道徒,特别是那八个正在“筑基”中的舍诏道徒。 “按道士的谈话,此地并非彻彻底底的险境,而这八个道徒进入龙宫后也没有被蜃气迷惑住,反而颇有目的,瞧样子应是对蜃蛟的出现有所准备。” 心中默默梳理着,当来来回回的蚍蜉告知他,蜃蛟距离他只剩下七八百丈远时,许道终究是沉不住气了,他的脚步挪动起来,考虑着要不要先向后退步,和蜃蛟拉开距离。 好在这个时候,一直被他注意着的那八个道徒终于有了动作,只见其中有五人先后从修行中惊醒过来。 他们睁开眼睛,周身灵雾散开,目中放出猩绿色的怪异光芒,整个人变得邪气森森,其身形佝偻,皮肉骤缩,附在骨骼上面显得枯槁无比,整个人都像是变成了一截枯木。 五位道徒个个端坐在石桌上面,他们摇晃起脑袋,头大身子小的,举止十分怪异。 瞧见五人如此状况,许道心中一惊,皆因他们的模样让许道感觉有些眼熟。 细细一思,五人的模样赫然与之前升仙果变化出的鬼婴极为相似。 “桀桀!”当中有人厉笑起来:“长老们诚不欺我,这果子当真是秘宝,只需要融进身子里面,便能提升法力,改换肉身,进而筑基。” 旁边又有人开口:“哈哈!是极、是极!这果子也能和老夫的宝贝蜈蚣相互融合,能令蛊虫脱胎换骨!一旦宝贝蜈蚣筑基成功,老蜈蚣我也就筑基了!” 听见这人的声音,许道微挑眉头。 这自称老蜈蚣之人,正是当初他在黑山中碰见过的又一个舍诏道徒。 当日老蜈蚣与许道做过一场,最后靠着装死和方观海的来到才捡回去一条性命。 没想到如今在湖底龙宫当中,许道又碰见了老蜈蚣此人,而且对方还在黑山中另有际遇,得到了一颗升仙果,受到了道士们的垂青。 许道抬眼望过去,发现老蜈蚣独自盘坐在一张石桌上面,他赤裸着上身,皮肉枯槁,脊背上正有一蜈蚣形状的东西在他的皮肉下来回拱动,显得十分惊悚。 也不知此人修行的是哪一方邪门蛊术,竟然是将蛊虫养在肉身当中。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这些人的变化和许道无甚关系,真正令他在意是,这五人从修行中醒过来后,丝毫都不惊慌,反而望着巨物来临的方向,谈笑自若,明显有所准备,一点都不怕。 他们虽然不担心,可许道却担心。 许道在心间暗想到:“这几人手中是否有东西,能避开那蜃蛟?”他抬眼望着五个舍诏道徒,眼神闪烁起来。 若是五人手里面当真有护身的东西,那么即便对方个个法力大涨,他也要冲上前去,砍死对方,将护身的东西抢过来。 随着砾砾的摩擦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许道绷着的精神也越来越紧张,就在他快要按捺不住时,终于听见那五个舍诏道徒当中有人说: “蛟龙即将到来,诸位可是慌张?” 旁边的老蜈蚣听见同伴说出这话,口中笑道:“慌甚么!我等又没有被下药,身上也没敦伦后的骚味,它又不会吃了你我!” 一番哄笑声响起。 许道偷听着,心中逐渐明白过来。 原来之前令狐道士在外面泼洒的红雨,乃是一种秘药,其和白骨观中的帝流浆类似。 活人服之,身上的气血会通畅,有舒筋活络之效,能帮助其吞吐灵气,同时让人身上散发出一种诱惑异香。 此种异香最令妖物喜欢,七日七夜都不会散掉。 若是服药者再与他人行房,气血澎湃间,其味道会又发生变化,发臊发骚,对于蛇、蛟这等性子本淫的妖物来说最是诱人。 而眼下龙宫当中遍地都是淋了红雨,且受蜃气刺激的男女,其数目不下于十万,五个未曾服药的道徒落在其中,自然是显得安全。 同时十万人当中也会有批幸运儿,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身上的香味、骚味稀薄少有,甚至没有,将有可能会从蛟龙口中活下来。 这也是舍诏道士口中所说的,会有批道徒从龙宫中活着走出去。 许道偷偷听着,他下意识的在自己身上闻了闻,心中顿时松下来。 他和苏玖进入龙宫时,都屏气凝神,运转着真气,卸下了落在身上的红雨,不仅体内无有,衣服上面也没有,应是不会散发出引诱蛟龙的香味。 而且有着敛息玉钩为其遮掩,应是更加无碍。 按捺着心神,许道捏着敛息玉钩,趴在石桌上将五个道徒的谈话全都听进了耳朵里面。 最后,五人的谈话落在了三个尚未醒来的道徒身上。紧接着,他们的话题又隐隐快说到他们进入龙宫的真实目的。 但在这时,许道通过蚍蜉察觉到,蜃蛟距离道徒们仅剩下百丈不到。他虽然还想倾听几人的谈话,却不得不赶紧的从石桌上面溜下,往身后来时的方向逃去。 许道虽然听懂了几人谈话,且按照几个舍诏道徒口中所说的,他自己多半无甚危险,不会引来蛟龙的注意。 但是他可不敢直接相信对方所说,将希望完全寄托在陌生人身上,其自然是要先和蛟龙保持距离,在远处遥遥的窥视一番,然后再做决定。 捏着玉钩,许道收敛着自己身上的气机,悄悄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亏得整座龙宫中蜃气蒙蒙的,落在地上都堆积成了云层,可以低身走在底部云层中,否则即便有敛息玉钩遮掩身形,许道又不会隐身法术,他还是可能会被其他人用肉眼直接瞧见。 一声不出的,许道就这样悄悄离开,他耳中的阵阵呻吟声和谈笑声也都消失。 最终许道藏在了一尊巨大的鱼骨左右,他转过身子,望着远处森白的祭坛,以及石桌上的一个个道徒身影。 他和几十个道徒们相距百丈远,雾气上薄下重,勉强可以看见石桌上的人影,再远便看不见了。同时如果发生异变,他也会比祭坛上面的道徒先一步溜走,有机会再寻生机。 咔咔!一阵阵骨骼被碾碎的声音传来,鳞甲嚓嚓,在许道的目光中,有一巨物自雾气中出现。 其周身灰雾滚滚落下,吞云吐雾般,彰显得声势赫赫,巨大高耸,极具压迫感。 同时一股浓郁的尸臭味从前方传来,腥臭恶心,令人直欲呕吐。许道连连闭紧自个的鼻窍,大气都不敢喘,一是怕呼入腐臭味,二是怕泄了自己的气息,暴露身形。 他扬起头颅,眺看着目中渐渐清晰的巨物。等巨物真正出现,许道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还是第一时间感觉到骇然。 一幢宛如楼高的血肉从雾气中挤出,其高数丈,上有巨口,口同身宽,内里长满了利牙。身长多少未可知,它仅仅有头颅钻出,便牢牢占据了许道的视野,其余的身躯都还藏在雾气当中。 “蜃蛟!”许道盯着出现这的这条巨物,脑中跳出这个词。 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着这条蛟龙真实的模样,突地发觉此物通体就像是一条没有长眼睛的怪蛇。 它身上的鳞甲脱落,东一块西一块的,露出了身上腐败的血肉坑洞,其中有肉芽生长着,通体又好似一条长了鳞片和口器的大蚯蚓,在蠕动间还会有腐肉掉下。 此物行进至祭坛上,巨大的口器张开,在雾气中捕捉着什么,慢慢对准了石桌上的一具具鲜活躯体。 许道远远望着,心间了然想到:“难怪那五人会说出刚才的话,原来这条蜃蛟无目,是靠气味在觅食。” 蜃妖乃是蛤蜊、蚌类等物修行化龙而来,此类东西都无有眼珠,猎食也多靠诱捕,蜃蛟无目也说得过去。 祭坛之上,一张张石桌立着,上面有道徒依旧在翻滚,都好似盛放在石盘中的肉虫,等待着蜃蛟吞食。 只有先前谈话的那五个道徒端坐着,但他们也都仰头望着蜃蛟,露出呆滞之色。大小相对比间,他们的身形依旧渺小如虫豸。 许道盯着几人,发现五个道徒虽然没有逃走,但是他们躯体都轻微的颤抖着,明显也是露出了恐惧。 场上的实际情况确如许道所想,五个醒来的道徒,个个都面容呆滞的望着扑到身前的蜃蛟,他们脸上刚才谈笑自若的模样早已经消失不见。 其中那老蜈蚣哆嗦着身子,口中说到:“知道此物巨大,可也没想到它如此巨大……一条半死不活的东西,气势居然还如此凶猛啊,吓煞老夫了!” 旁边又有道徒强笑着说:“勿怕勿怕,区区龙尸而已。” 可下一刻,蜃蛟的寻着气味,将口器对准了祭坛,吓得他们纷纷闭紧嘴巴,连忙收敛身上的气息,唯恐惹得蜃蛟注意。 其中有人因为距离蜃蛟太近,吓得差点就昏死过去,全然没有了道人的气度,好似寻常小儿一般。 果如他们刚才谈论的,蜃蛟略过了几人,它低着狰狞可怖的口器,在石桌上面一一吞食起来。 巨大的口器将一张石桌一裹,立刻就能将桌面上的道徒吞入腹中,其一口一次,动作虽然迟缓,但是吞食的效率可不低。 除此之外,它的身躯也缓慢挤进祭坛中,压着石桌,身上冒着的肉芽也舞动起来,帮助其捕食,将周围的血肉全都卷到了身上。 有醒来的道徒吓得动作僵硬,避之不及,也差点被蜃蛟抓到身上。 十几息内,场上七八十个道徒,除却醒来的五个,以及偷偷溜开的许道之外,剩下的一半被蜃蛟用口器吞入腹中,另一半则被它用肉芽抓到了身上。 那些被吞入腹中的道徒瞬间消失不见,不知生死,而被蜃蛟用肉芽捕捉的道徒,下场却是显而易见的凄惨。 一根根猩红的肉芽包裹着这些道徒,堵住他们的口齿,缠住他们的脖子,将他们死死的勒在鳞甲之间,不断的吞咽进腐肉当中。 即便如此,道徒们生机强横,依旧没有立刻死亡,甚至有少人在生死危机下惊醒了过来。他们企图逃出,但却只能瞪大了眼睛,在肉块中无力的挣扎、蠕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吞噬。 蜃蛟张着巨大的口器,继续蠕动,它没有声带,发不出声音。 可是一颗颗攒动的人头长在它的两腹间,全都嘶吼痛叫着,甚是恐怖凄厉! 许道望着这一幕,后背的汗毛耸立,感到了阵阵凉意。 “如此凶物……难怪是令道士们都不敢亲自来到这里的存在。” 他回想着记忆中,近距离接触过的白骨观道士,发觉道士们的威势虽盛、手段虽残酷,但和眼前的蜃蛟相比,依旧是小巫见大巫。 雾气翻滚间。 蜃蛟缓慢的、又势不可挡的往许道所在的方向蠕动而来。 其恰似一座山脉撞来,要将所有的血肉碾碎,融进自己的身子当中…… 第一百六十九章 聚煞阵法、玉钩信物 许道望着朝自己冲过来的蜃蛟,瞬间心神震动,他辨认着方向,确定蜃蛟会途径自己的藏身之所后,立刻从遮挡的鱼骨后面窜出来,溜到一边。 好在蜃蛟行动缓慢,一百多丈的距离,完全足够许道避开它。 在许道躲避蜃蛟的同时,祭坛上还活着的五个舍诏道徒也都各自藏在龙宫的边边角角,躲避着蜃蛟。 慢慢的,蜃蛟的躯体从雾气中全部拖曳而出,整条身子都出现在了五个道徒和许道的眼中。 其身长数百丈,身子几乎同头颅一般宽大,腹部贴着爪子,长着细长的尖尾,像是四脚蛇一般。 蜃蛟通体都遍布暗红色的鳞片,一看就极为坚硬。但是它身上的这些鳞片也都和头上的一样,脱落不少,露出了底下大大小小的疮口,内里生长着肉芽,甚是恐怖。 此蛟彻底从雾气中走出,现场的腥臭味更加的浓郁,许道站在一旁,他看着蜃蛟从自己的身边缓缓划过,慢慢的感觉身子都变得滑腻,像是挂上了恶心的黏液似的。 同时滚滚雾气随着蜃蛟的出行,更大程度的弥漫在四周,将整个祭坛都淹没住。 它朝着许道等人来时的方向游走过去,由近及远,盘踞到每一座宫殿之前,然后摇晃头颅,将口器探入宫殿的大门内,颈口蠕动间,不多时就把殿里所有的活物都吞进腹中,或者是抓到自己的身上,镶嵌在体表。 仅仅一两个宫殿,蜃蛟体表上面攒动的人头就多了四五倍,密密麻麻,全都不断晃动,极为骇人! 就这样的,在许道等人的眼中,蜃蛟不断的将头颅探进大小宫殿中,好似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的食盒,轻易从中获取食物。 随着被蜃蛟捕食的人越来越多,逐渐有嘶吼声在龙宫中回荡,但这并不是蜃蛟的吼声,而是一颗颗长在它身上的人头发出的嘶吼声。 密密麻麻的人头晃动。 “啊啊啊!”痛苦的哀嚎声在四周回荡,即便许道修行多年,已经见过不少的场面,仍旧是为之发怔。 非是悲天悯人,实是兔死狐悲而生出的惊恐感觉。 好在即便再是惊愕于蜃蛟出行的场面,许道依旧将三分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五个活着的舍诏道徒身上,并有蚍蜉跟随在他们的四周,注意着五人的一举一动。 随着蜃蛟二三百丈长的身子,从祭坛上逐渐全部驶过,其彻底没入到宫殿群当中,蜃蛟的身后空虚,露出了一条路。 五个舍诏道徒正是早就聚集在了一起,他们略作商讨之后,立刻身形闪动,往蜃蛟出来的方向奔去。 “那边定然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存在。”许道心中一动,他没有过多的思忖,令提前放出的蚍蜉为之探路,然后便亲自追了上去,紧紧的吊在五个道徒身上。 穿过一片浓浓的雾气,可能是因为蜃蛟出走的原因,龙宫更深处的雾气变得稀薄,令见度大为提升,内里的景象也清晰的出现在众人眼中。 一片建筑颓圮倾倒,远比他们来时见过的宫殿更加残破,几乎没有一间屋舍是立着的,整个一废墟。 废墟中有着巨大蛇形滑动的痕迹,压出了一条条甬道,纵横交错,其上散布着更加密集繁多的白骨尸骸,不少都被碾碎成渣,甚至是压成了粉末。 许道这时也瞬间清楚,为何他们刚才所在的祭坛上会遍布着一指厚度的骨粉。 原来是蜃蛟出行时,其身子冲击,自废墟中带出的骨粉四溅,落在祭坛上,堆积出了厚厚的一层。 在废墟中,舍诏的五个道徒佝偻着身子,他们没有使用法术,也没有放出蛊虫阴兽,而是用脚行走在废墟之间。 其速度并不慢,争先恐后的,直接往废墟的中央奔行而去。 许道遥遥缀在他们的身后,因为废墟高低不平,好似有巨人在此摔跤搏斗过般,大小坑洞遍地,因此他可以轻松的将自己的身子隐藏住,不被前面的人发现。 至于五个舍诏道徒一路直来的目标,许道只是往前面望了一眼,就立刻清楚了。 因为在废墟的中央矗立着一方斜斜的尖塔,塔顶有一角,高几十丈,其下有三柱,没入到龙宫的地下。 此尖塔通体看上去好似一柄折断的巨大三尖叉,斜斜插在龙宫中,其表面锈迹斑斑,但仍旧透出一种金属的冷光,给人带来惊悚的感觉。 许道一眼望过去,下意识将尖塔表面斑驳的痕迹看成了血迹,但即便辨认良久之后,他也不知道这些暗红色的东西究竟是铁锈,还是干枯掉的血迹。 默默行进。 龙宫宽大,白骨丛林废墟宽阔千余丈,但在许道等人匆忙的赶路之下,这点距离不多时便跨过了。 许道看着五个道徒走近到了尖塔跟前,却没有直接钻进去,他也适时止住脚步,远远的眺望起来。 原来并非五个舍诏道徒不想走近尖塔中,而是塔身的四周包裹着一层古怪的黑膜,阴沉沉的,挡住了他们的脚步。 许道悄悄的走进,握紧自己手中的敛息玉钩,收敛气机,他倾听着,突然听见前方传来咒骂声。 “该死!此地不止有煞气,煞气都形成皮膜了,裹着这东西,为之奈何?” 一阵嘀咕的议论声音响起,那五人在尖塔跟前来回踱步,显得急不可耐。 听见他们的议论,许道打量着,心中也是讶然道:“这是煞气!” 仔细端详着,他注意到尖塔的表面虽然斑驳不已,但是其上还有灰光流转蠕动,应是布置有一方阵法,且阵法仍在运作中。 “莫生气!此处阵法又不是你我能奈何得了的,长老们也没法子。” “正是!此阵布置在灵脉上,又聚集着煞气,一正一反,轻易不可毁坏,否则两者相冲,一不小心就会污了整条灵脉,长老们也不敢动它啊。” 有人冷笑着说:“嘿!话说这里不是龙宫么,怎的会有这等聚煞阵法存在,好生恶毒!” 许道听着几人的谈话,发现在对方的口中,尖塔上的阵法赫然和他曾经在郭氏宗祠中见过的聚煞阵法类似,是一方聚集煞气的阵法。 此阵落在整座龙宫的中心,插在舍山龙脉上,以龙脉中源源不断的灵气作为驱动,能将百里范围内的煞气都摄了过来,堆积在尖塔的周围,甚至形成了黑膜,覆盖住了整座尖塔。 “也不知这些煞气积了多少年,具体又是哪一种煞气,但供给一两个道士凝煞使用,应是绰绰有余……想来一旦彻底泄出,整个龙宫,甚至暗湖都会被彻底的污秽掉,舍山灵脉自然也有被毁掉的可能。” 许道心中一阵思索,明白前方的五个舍诏道徒为何会露出一脸的棘手之色。 同时他也琢磨到:“难怪在龙脉煞穴中丝毫不见煞气,而湖水中却有煞气存在的痕迹,且越靠近湖底,存在的痕迹越明显。” 听着前面的对话,他梳理得到:“原以为是龙宫的建立之处,才是真正的龙脉煞穴,却没想到此地实际是一处吉穴,但却被布置了聚集煞气的阵法。” 心中忽地通明,许道感觉自己在地下暗湖中的种种见闻可以一起勾连起来,形成线索。 但终究还是差了点信息,让他无法确定舍诏道士们在图谋什么,以及这座龙宫又有哪些诡异之处。 静待多时,五个舍诏道徒站在尖塔跟前,突然开始连连回头,望向来时的方向。 这让许道一惊,还以为对方发现了自己,他连忙藏好身子,呼吸都屏住。好在仔细一瞧几人的模样,对方更像是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似的。 于是许道也屡屡回头,眺望来时的方向,那片正在遭受蜃蛟肆虐的宫殿群。 突地,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有黑气在远处扬扬升起,然后嗖的飞过来,没入到了龙宫中央的铁制尖塔中。 紧接着,不断的有黑气从远处飞过来,没入尖塔之中。 许道面色凛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道:“这是怨气……” 黑气窜动,他隐隐能从中听见悲呼惨叫,宛如魔音,能扰乱人的心神,使之发悚。 这些黑气正是活物惨死时生出的积怨之气。 不知五个舍诏道徒做了什么手脚,源源不断的怨气被尖塔上的阵法摄取吸收,融进了其中,使得塔面上的黑膜一阵晃动,灰光大震! 周围遍地的骸骨从林也开始冒出灰气,嘶嘶的飞到了尖塔上。 这些灰气正是尸骨长期堆压后,累积聚集出的阴寒气息。 许道环顾着四周,他脑中念头翻滚,冒出一个想法: “此地莫非是一处养尸之地么?” 嗡!随着尖塔灰光大冒,塔前响起了一阵大笑声:“哈哈哈!” “长老们的算计果然没错,十万人惨死生出的积怨之气,足以将这里搅个天翻地覆!” “桀!正是,眼下阵法摄入怨气过多,出现了紊乱,正是我等快快齐心协力,开启阵法的时候,好为我舍山灵脉彻底拔出这颗钉子!” 有人松了口气,说:“赶快的,进了里面就安逸了,指不定还有宝贝呢!” 笑声响着,五个舍诏道徒互相点头,随即盘膝坐在尖塔的四周,手中各自举起了什么,然后嘴上开始念叨法诀。 他们身上有庞大的法力升起,组合成阵,然后全都灌注进了尖塔之中。 许道谨慎的望着,一时拿捏不准,不知该做什么,他思忖再三,只是往前走了几步,更加靠近五个舍诏道徒。 靠近之后,他的脚步止住,眼神突地怪异起来。因为距离靠近了,他瞧见了道徒们手里面举着的东西。 其赫然都是一块块玉制之物,成钩状,表面平平无奇,全都一个模样。 如此玉钩落在舍诏道徒的手中,闪烁着毫光,似乎和眼前的尖塔大有着关系存在。 许道之所以诧异,是因为在他的手中,恰好也有一块这样的类似东西,并且瞧模样,质量远比那五人手里的要好! 许道站定身子,摊开手,打量着掌心中的敛息玉钩,目中一时古怪。 此物正是他在白毛风窟中,自舍诏少族长的棺材里面得到的,说是族长信物。 对面,盘膝而坐的五个舍诏道徒,他们手里的玉钩被真气冲刷着,表面已然裂开一道道裂缝,好似下一刻就要碎裂成渣滓。 呼呼! 突地有阴风在四周刮起,鬼哭狼嚎,让许道心中一惊,连忙回过神来。 只见尖塔上的黑膜被五个舍诏道徒打开了,出现了一扇黑铁门户。 此门户一丈高大,样式古朴,上面铭刻着古怪纹路,其还在蠕动游走,宛如活物一般。 但与此同时,一股股煞气阴风围绕着塔身成形,开始狠狠的在四周刮起来,摧枯拉朽,由小变大。 不少白骨尸骸被煞气刮到,瞬间被腐蚀、磨成了粉末。 正在施法的五个舍诏道徒也都殃及,他们惨叫起来,阴风煞气刮在无人的身上顿时刮下了一片片血肉,并开始污秽他们的肉身。 心神惊骇间,许道捏着玉钩,起了迅速逃离此地的想法。但是舍诏道徒吼出的声音却让他顿住了脚步。 只见五个道徒遭受煞气的击打后,因为煞气尚不浓郁,他们勉强留住了性命,然后全都豁然起身,朝尖塔撞过去。 其中有一人持着手中的玉钩,当即往铁门的锁钥中插过去,但是啪咔一声,这人手中的玉钩就断裂,并变成了粉末。 惊呼响起:“该死!门打不开!” “我来!”又有一道徒扑上前,企图开启大门,但是手中的玉钩再次断裂了。 五人先后上前,他们手中像是钥匙的玉钩全都折断掉,化作粉末。 五把玉钩碎成渣渣,本就遭受着煞气吹打的几人,脸色更加铁青,神情凄然。 “这和长老们交代的可不一样!” “怎么办?煞气放出,整座龙宫都会被煞气淹没,到时候我们可就是死路一条!” 有人怨恨道:“长老害我!害我!” 而许道窥视着眼前一幕,他捏着玉钩,望着不断扩大的煞气阴风,眉头微挑。 ……………… 第一百七十章 垂钓“鱼肉” 综合眼前的情况,应是五个舍诏的道徒被长老们骗了,给了他们假钥匙,压根打不开铁塔的大门。 许道瞅着五人手中已经化作粉末的玉钩,疑心自己手中的敛息玉钩,才是真正能够开启眼前铁塔的钥匙。 毕竟玉钩此物乃是他从舍诏少族长手中得到,且此物颇是奇特,不是法器胜过法器,材质上佳。 “要不上去试试?” 他心中的这个念头狂跳着。 但是捏了捏手中的玉钩,许道并没有贸然做出任何举动。即便真要尝试上前开门,对于他来说也不是现在。 要知道铁塔的门口可是还堵着那五个舍诏道徒,五人无一不是后期道徒,而且还疑似种下了灵根,法力大增。 一旦和对方做过起来,一两个的话,许道还有战胜的可能。但要是面对五个道徒,他却是毫无胜算可言了。 许道定下心思:“且先等等,要么等这些人退去,要么等他们被煞气侵蚀得发疯,丧失理智,到时候才是我该现身的时候。” 呼呼!阴风煞气在四周刮着,宛如钢刀一般从地面、道徒身上刮过,留下道道伤痕。 他们惨叫着,见自己手中的钥匙一一都粉碎,也不敢在铁塔的跟前再滞留哪怕一息的时间,个个动作迅疾且踉跄的从煞风中逃出来。 站定身子后,五人望着被煞气阴风卷着的铁色尖塔,脸色全都难堪至极,带着丝丝惊恐。 当中有人吐出:“该当如何!这塔子上泄露出来的煞气越来越浓郁,甚至就如刚才朱道友所言,迟早会将整个龙宫都笼罩住,化作一片绝地!” “完了完了!我们可还有出路?”还有人心中绝望,抓狂的喊道。 “有……等到煞气彻底泄露,笼罩整座龙宫的阵法自然也就会被煞气腐蚀坏掉,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离开此地!” 可是这话说出来,五个舍诏道徒先后都沉默下来。 据他们所知,眼前龙宫存在千年之久,虽然腐朽破败,但是内里的阵法依靠着灵脉,依旧强力至极。 若是阵法都被煞气坏掉,那么他们这些待在阵中的道徒,自然也早就一命呜呼掉了。 许道眯眼瞧着五个道徒,心中想到:“舍诏的道士不是说会有人从龙宫中走出么?这几人得了道士们的吩咐,莫非他们只有进入塔中活命这一条生路?” 许道瞧着五人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般,来回走动,还烫脚似的跳来跳去,不断往后退,生怕被扩大中的煞风刮中。 他瞬间了然:“看来道士们真就只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同时许道也在心中冷笑起来。 话说众人跟前的铁塔虽然奇特,但就算是打开了,此物区区二三十丈高大,只要它不是一件能够储存活物的法器,就休想能够装下数万人,让数万人都活命。 也就是说,这几个道徒明显是就和道士们狼狈为奸,故意借着十万条性命,为自己谋划好处。 许道自忖他并不算是好人,但这等丧尽天良之辈,丝毫不值得怜惜,只是该死! 滋滋! 随着煞风笼罩的范围不断扩大,许道也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 而五个舍诏的道徒见此,脸色更加惶惶然,口中不断呼到:“奈何奈何!” 其中许道眼熟的那个老蜈蚣,对方比其他的舍诏道徒泼皮一些,他直接就张口骂了起来: “一群婢生子!俺老蜈蚣怎的就被长老这群货色给骗到了这里。” “老老实实在族中完成筑基,再去道宫修行不好么?眼下蛟龙血肉还没有得到,命就要丢掉了!” 老蜈蚣跺脚拍着自己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旁边有人见他如此,烦躁的怪笑到:“瞧你说的,好像你不想来,长老们就会允许你不来似的。” 一阵吵吵嚷嚷,老蜈蚣还哭哭滴滴的,五人彻底失去了道人的风度,和凡人一般无二。 甚至他们心中还隐隐生出悲哀,凡人们尚且能醉生梦死,死的时候也有一半的可能得个爽利,但他们却要眼睁睁看着自个一步步逼近死亡。 呼呼!煞风笼罩的范围已经达到二三十丈。 五个舍诏道徒像猴子般在方圆四周跳来跳去,他们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许道因此还捏着玉钩,按捺着心思,并没有现身冲进煞气中。 “呜呼哀哉!”有人大呼起来,精神绷的快要断掉,“何处可活、何处可活!” “桀桀!” 就在这时,现场突有笑声响起来,声音叠叠,或沉闷或尖利,并非一人能够发出。 此笑声令现场的众人都发怔,互相望着,面面相觑。不多时,他们当中有人发现声音是从头顶上传来的。 这人立刻大叫一声:“快!快看上面!” 许道听见,也抬头往上面看过去,等看清了东西,他的瞳孔骤缩。 龙宫深藏湖底,四周有阵法护持,使得内里虽然潮气满满的,但是并不是水下,也没有积水。 而在龙宫的四周以及顶上,则是被厉害的阵法隔开的厚厚水层,其幽深少光,宛如一尊大碗般,将龙宫中的大小宫殿都笼罩在其中。 此前送众人进入龙宫中的铁索阶梯在放下十万人后,早已经收了回去,那被道士们分开的江水也都合拢,并发出过巨大的轰鸣声。 因此众人身处水下,离开不得,别无出路。 这也是五个舍诏道徒心中绝望,想不出逃生路子的原因。 而这时,众人头顶上几十丈高,几乎贴着塔尖的水层中,正有一只只巨大的身影在绕着铁塔游动。 身影一共七只,黑乎乎的只看得清轮廓,其长宽以丈许计量。 当中一只的身长甚至达到了十几丈长,仔细一看,原来是条蟒蛇类的长虫。 除此之外,其他几只巨大的身影分别是蟾蜍、蝎子、蜈蚣,壁虎、蝙蝠,以及一只尖头的犬类巨物。 不用多想,许道立刻就猜测出了这七头巨物的身份,它们正是那七个筑基境界的道士。 其中轮廓为尖头犬类的,便是白骨观中的令狐道士,狐狸妖躯。 “桀!不错不错、尔等听话极了!”又有声音从水层中嗡嗡传递而来,落入众人的耳中。 许道瞧着在水层中游动的六道漆黑身影,心神瞬间就紧绷到了极点,生怕对方一个神识扫视下来,就识破他的存在。 好在因为龙宫阵法的缘故,七个道士虽然可以传递声音进来,但是它们的神识无法放出,只能缓慢的游动在龙宫之上,以闪烁的目光紧盯着底下,或笑或厉。 “长老!” “拜见长老!”五个舍诏的道士瞧见这一幕,先是怔住,然后就是狂喜。 他们摇晃着自己干枯的身子,当即朝着顶上的七个道士拱手作揖,口中纷纷呼出话来。 有人连忙就叫到:“长老恕罪,我等没用,手中钥匙破碎,打不开那铁塔的大门……还请长老们快快救我等。” “是啊!长老救我,煞气放出后,甚是厉害,刮得俺疼死了!” 惊慌的呼声在场中响着,充分展现了五个舍诏道徒心中的惶恐,以及重新生出的活着走出去的希望。 许道旁观着这一幕,并没有为五个人感到庆幸,他紧盯着顶上游动的六道巨大黑影,微眯起了眼睛。 “可!” 又有道士出声:“我舍诏祭祀龙宫几百年,早就不知有多少批族人来此,损失难算,但却一直无人能开启此塔。” “非尔等之罪过,当是时机未到,开不了门罢了!” 有一头宽大的蟾蜍身躯定住,它趴在水层中,两只凸出的眼睛紧贴在了龙宫阵法上,口中闷闷说出: “莫急,我等这就救你们上来。” 其他几个道士听见,也都出声安抚说:“莫急!我等这就出手。” “多谢长老!多谢长老!” 一阵狂喜的呼声在四周响起,让许道听见了,能够充分的感受到其中的欢喜之意。 只是他听着,却是连忙挪动脚步,往旁边溜去,并更加严实的遮挡掩饰住自己的声音,大气都不敢喘,生怕露出了一丝一毫的破绽。 “诸位道友,我等各自出手,救这些小的们上来罢。” 一阵议论声上空响起,道士们巨大的身躯摇晃,然后各自的定住了身子,趴在水层和龙宫阵法的分界处。 如此一幕,道士们好像是趴在了冰层上,在往下看。只是上下颠倒了,它们身处湖水中,在上方,许道等人身处空气中,在下方。 不多时,许道就看见磅礴的法力从它们的身上冒出,并凝结成形体,猛的往湖底下渗透而来。 或灰或黑或红的法力,像是钢针般刺破冰层,狠狠扎进了龙宫当中。 六道法力出现在道徒和许道的眼中,又啪的一变化,变作成了六道灵光闪烁的长线,幽幽垂下。 这六股由道士法力组成的长长绳子悬挂在龙宫中,十分引人注目。 五个道徒瞧见这种情况,脸上更是狂喜,只以为自己将有生机,可以脱离这该死的龙宫之地了。 四周的煞气还在呼呼的刮动着。 无须道士们吩咐,五个舍诏道徒就争先抓住一根长绳子,并且用力扯动了几下,生怕绳子不牢固似的。 有道士出声:“孩儿们!抓紧了,爷爷这就救你们上来!” 五个道徒听见道士们的话,口中都不住的道谢说:“多谢长老!” 当中有一人急忙出声:“长老爷爷!快快拉我上去!” 铁塔四周,一片欢天喜地的样子。唯有许道瞧着眼前模样,心中更加古怪起来。 如此一幕场景,多么就像是有人在冰层之上垂钓似的! 而那七具庞大的道士身躯就是垂钓者,底下的道徒们,则是即将被吊上去的小鱼小虾。 五只“鱼虾”瘦骨嶙峋,却鲜活的跳动着,极具生机。 突有一欢喜的呼声响起来:“上来咯!” 嗖的一声,便有一抓住绳索的舍诏道徒消失在原地,往龙宫顶上飞升过去。 等触碰到水层分界处之后,道徒被无形之力阻挡,但是他拉着的“绳索”当即包裹住他,并像是凿子一般,在龙宫和湖水的分界处咔咔敲击起,令这一局部的阵法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站在水层中的道士低着头,尽力拔着,想要将龙宫中的道徒扒拉出来。 另外四个道徒抓着“绳索”,没等他们也说出拉他们上去的话,几人手中的绳索就突地变化,主动将他们的身子缠绕了起来,抓着他们就往上走。 道士们如此急不可耐的动作,更加佐证了许道心中的猜想,令他心中忌惮,死死的屏住呼吸。 同时他也在心中嘀咕:“如此诡异的场景,那五个道徒居然个个都没有察觉出不对劲。看来果如之前瞧见的,这五人虽然清醒,但脑子实则也被蜃气迷了。” 咔咔!又是几道挤压声响起,两个道徒也被抓入了水层当中,只最后两个还挂在龙宫和湖水的分界处。 在这时,有嘎呲的声音响了起来,就像是有人在咀嚼软骨,大口大口的吞吃着什么东西。 许道循声望去,清楚的看见那三个钓出“鱼虾”的道士,直接将鲜活的“鱼虾”抓起,急不可耐的塞进了嘴巴里面,大嚼起来。 一时间,汁水缓缓四溅,红色的液体在湖水中无声的荡漾开来,仿佛三朵盛开的红花。 两个吊在半空中的道徒都仰着头,自然也瞧见了这一幕。他们的神情当即呆滞住,想出声,但喉咙匆忙间只发出了咯咯的怪声。 当中有一人吸着凉气,颤声说:“长、长老,你们在干什么……” “哈哈!”抓住他的那个道士大笑,呼到: “徒儿徒儿,快快出来,爷爷我要帮你筑基啊!” 道士都压迫到龙宫阵法上,凸出一张狰狞的面孔,并露出了宛如钢刀的尖牙。 霎时间。 两个道徒的脸色煞白,毫无血色,他们的头脑也彻底清醒,身体打起了摆子。 而许道则是全身一动不动,只有眼睛幽幽的望着。 话说在龙宫当中,还有一根绳索垂着,无人去抓。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愿者上钩 六根法力组成的绳索垂挂而下,恍惚间就将三个舍诏道徒抓了上去,只剩下两个挂在了半空中,以及最后一根空荡荡的绳子在许道的跟前晃悠。 咔滋、咯嚓的声音从水层中继续传来,令人不寒而栗。 突有哆嗦的声音响起:“长、长老,俺觉得俺现在不用上去。” 是一个尚且挂在半空中的道徒在说话,许道闻言一瞧,发现此人是他的熟人,老蜈蚣。 老蜈蚣牙关打颤,一副害怕极了的模样,但是在察觉到不对劲之后,他身上的法力当即就鼓动起来,想要挣脱缠绕在身上的绳索,免得被道士们抓入水层中。 “嚯嚯嚯!”一阵的大笑声想响了起来,已经钓出“鱼虾”的三个道士张口大笑,残肢碎块都从口中喷出。 它们摇舌说到:“小家伙不识好歹!道友努努力啊,小心上钩的吃食跑掉。” “快!勿要脱钩了!” 那拽着老蜈蚣的那个道士挤开几人,巨大的身形趴在老蜈蚣的头顶上,温声说到:“快快上来,本长老有好处给你!” “啊!又是一声尖叫响起来,却是同老蜈蚣一起挂在半空的另外那个道徒反应过来了。 他看在水层中巨大的道士身影,以及已经化作一团血雾的三个同伙,他面容惊惧,反应比老蜈蚣还要大。 “妖魔妖魔、你们不是长老!” 此人运转起浑身的法力,头顶上都冒出了青烟,想要立刻斩断悬挂着自己的绳索。 但是钓着他的道士明显不是好对付的,只听一闷声响起:“忒是聒噪,上来罢!” 水层中的道士抓着绳索一抖,然后身子猛地往上一挺起,其法力运转起来。 这番动作顿时就打散了底下道徒的挣扎,且冲破了龙宫的阵法,将道徒抓到水层中。 “道友猛力!”一阵议论声响起,几个道士张口就赞: “好钓法!” 而另外一边,老蜈蚣则像是被吓傻了似的,他呆滞的看着身边最后一个同伴也被抓了上去,顿时失魂落魄起来。 可是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令老蜈蚣亡魂大冒,丝毫不敢分神,他哆嗦着,连忙从自己的囊中拿出灵光闪闪的符钱、药材等物。 “长老且慢,小的有东西献给您!” 老蜈蚣一边从囊中掏出东西,一边招手大呼大叫,想要引起道士的注意。但是盯着他的道士们,眼神中只是充斥着戏谑之色,毫无怜悯以及善意。 一件件东西拿出,老蜈蚣来不及收回,手上颤抖着,东西都掉在了地上,杂乱一团。 如此求生的举动,引来了道士们更加兴奋的狂笑,嘈嘈切切。 终于,拽着老蜈蚣的道士也失去了耐心,它提着绳索狠狠的往上一逮,咔咔几声,也撬开了龙宫阵法,将老蜈蚣的身子掏了出去。 而老蜈蚣在阵法被破开时,他身子一抽,眼睛紧闭,一副被吓晕过去了的模样。 “嘿!”钓出老蜈蚣的那个道士欣喜若狂,它连忙张开巨口,舌头吐出一卷,一口就将老蜈蚣的身子吞进了腹中。 这道士是个蛤蟆形态的妖怪,它还抚了抚自己花白的大肚子,身子一抖动,打了个饱嗝。 仅仅十来息的功夫,五个耀武扬威的舍诏道徒就先后被抓出龙宫,填了他人的肚子。 在铁制尖塔的附近,已然只剩下许道一人还活着,颇是安静起来。而他紧盯着最后的一根绳索,他脑中千回百转,身子也早就紧绷起来。 只要这根绳子有朝他晃来的趋势,许道就要不管不顾的冲进煞气阴风中,以防止自己被道士抓上去。 好在这最后一根绳索并没有没有动静,反而一荡一荡的,颇有些无聊的意思传来。 水层中有响起了谈话声,正是抓着这根空绳的道士,它朝着刚刚吞下了老蜈蚣的蛤蟆道士喝问: “呔!蛤蟆,吃了个甚么滋味?” “唔……”蛤蟆道士听见,转头望向对方,它捂着肚子,有些尴尬的说:“囫囵吞了颗枣儿似的,只知肚里有货了,还不知啥滋味哩。” 那抓着空绳的道士摇摇头,吐声说:“倒了霉了,六选五的机会都没给某家碰上。” “哈哈!”旁边几个大快朵颐过的道士笑起来:“没甚滋味、没甚滋味!” “道友在意这个作甚,区区道徒罢了,又不是灵丹妙药,有啥值得你惦记的。” 空着手的道士见状,它冷哼一声,嘀咕到:“我看也是,升仙果的灵力大多喂了蛟尸,这几个道徒得到的不过是果子残渣,尔等吃些渣滓罢了,有啥可喜的。” 话说完,这道士就提着手中的绳索,兀自往蜃蛟所在的方向游过去,头也不回。 其他几个道士见状,口中纷纷嘟囔到:“啧!这厮自己运道不好,怪谁?” “就是,令狐道友还是客人呢,都没说什么?” 许道听见声,移动目光,发现令狐道士就是七个道士当中,唯一一个没有放下绳索。 “难怪七个道士只放下了六根绳子。”他心中了然,顿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不待许道多想,他又听见上空的道士们嘶吼到:“令狐道友,我们也快快跟上去。” “蛟尸那边也有上好的吃食,到时候你同我们也钓一钓,享受下其中的趣味。” “善!”巨大的狐狸身躯在水层之中摆动起来,它丝毫不推脱,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话说刚才的那一幕,令狐道士也是十分的眼馋, 只是因为那五个舍诏的道徒都是后期道徒,且还是“服用”了升仙果的,舍诏的道士们自个都分不过来,只能各自凭运气瓜分,自然也就轮不到令狐道士动手。 好在龙宫在进了十万人,它有的是口福。 幽深少光的湖水中,六道巨大的黑影也一一从许道的头顶上游动而过,往蜃蛟正在肆虐的方向奔去。 等到水层中的波澜停息时,铁塔上空已然空无一物,血水也都消散掉,好似刚才惊悚的一幕从未出现过似的。 只有龙宫的地面上还散落着老蜈蚣掷下的些许符钱、杂物,表明着许道刚才看见的并不是幻觉。 即便七个道士先后离去了,许道也没有立刻从藏身之所跳出来,他依旧屏气凝神的,一动都没有动弹。 一直等到他遥遥的看见蜃蛟所在方向又有七根绳索垂下时,他方才松了口气。 但许道依旧还是捏着玉钩,竭力收敛气机,免得大意之下暴露了行踪。他站直身子,登上一处高低,仰头看着蜃蛟所在之处的画面,沉默不语起来。 只见悬挂在半空七根绳索,有吊起了一个又一个人影。甚至有数个人影在绳子上面一前一后的攀爬着,连接成了串,像是珠帘般。 这些是因为种种机缘巧合,从蜃蛟口中活了下来,且得到大好处的活人。 他们的数目不少,就算是百里存一,十万人中也能有千百人活下。只是这些人才脱蛟口,又入道士的大口,多半同样是性命难保了。 在许道的视线中,这些人爬在道士放下的绳索上,动作无一不惶急,全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一如刚刚才被吞吃掉的五个道徒。 比刚才的场面,更让他唏嘘的是,因为自龙宫外面放下的绳索只有七根,不少人还在绳索上发生了争斗。 先登者爬的太慢,后登者会直接拽下上面的人;后登者爬的太快,先登者就会用脚向下踹,意图将下面的人踹开、踹走。 静静的看了几十息功夫,许道摇摇头,将目光收了回来,只是他的脸色依旧阴沉无比。 虽然根据看见的场景,那七个道士正在大快朵颐,无暇顾及许道这边。但是如此情况也说明许道若是想要从龙宫中活着走出去,他已经别无他路。 要么拿着玉钩跑到铁塔的跟前,尝试打开大门,要么也顺着道士们放下的绳索爬上去,祈求道士们已经吃饱,不会再吃他。 而这两个选择,许道压根就不需要多想,他只会选择前面一种。 就算他打不开铁制尖塔,又或者打开了,塔内并非安全之地,许道最终也会选择跑到龙宫阵法的边界处,熬到煞气坏掉整座龙宫的阵法,然后再伺机逃掉。 他自忖仙武双修,且修行有多种清心法术,应是勉强能够从煞气爆发中幸存下去。 脑中念头纷杂,许道转过身子,他望了眼还在不断扩大、变强的阴风煞气,紧紧身上的袍子,心中不再犹豫,背着道士们垂钓活人的场景,低头踏进了煞气当中。 呲呲! 进入煞气内的第一刻,许道就感觉头脑蒙的一震,四周仿佛有千百柄钢刀砍在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震得他护体灵光晃动,好似下一刻就会破碎一样。 几乎同时,一股狂躁的感觉也在许道的心中升起,不断轰击起他的灵台。 幸好他并非第一次接触过煞气,还曾利用过煞气此物,因此不算陌生,及时的稳住了身子,并大步甩开,神行法术运转起来,三四息的功夫就跨到铁塔跟前。 铁塔被呼啸的阴风煞气包裹,鬼哭狼嚎,许道也不清楚自己能在煞风当中撑多久,他只得赶紧行动。 许道抓着敛息玉钩,直接往铁门的锁钥中递过去。 塔上铁门有一个凹槽,其大小正好和他手中的玉钩相互吻合,在玉钩放上去之后,钩子就自行发出毫光,有灵气在其中流转起来。 霎时间,铁门上的纹路疯狂扭动、游走,并发出和玉钩一般的光芒。 一条雕刻在铁门上的蛟龙突然浮现出来,其鳞甲簌簌,爪撕鬃舞,好似要从铁门中飞扑出来。 在蛟龙图案的眼睛处,赫然就是许道刚刚放置的玉钩。 好在这一幕虽然神异,但是动静并不算大,铁门上的蛟龙图案也没有真个扑出来撕咬许道。否则无论是惊动到正在“钓鱼”的道士,还是攻击到他,对许道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咔咔,蛟龙图案无声的游动、盘踞间。 铁门向内坍塌,裂开了一人高的口子,并且形成了阶梯甬道,盘踞着通往铁塔的高处,内里一片漆黑,令人看不清甬道的具体情况。 只有两个古朴的大字出现在了阶梯的第一坎,“化笼”。 “化笼……化龙?”许道瞧着眼前这一幕,身子微微一顿,立刻就要往里面踏去。 嗖! 但就在这时,突地有一道金光从他身后射来,想要抢先一步进入门中。 金光乍现,许道虽然微惊,但是他眼帘一抬,口中冷哼,抬手便是数道法术打出,挥手间寒光闪闪,雷火轰鸣。 啪啪!法术正中金光,结结实实的打在此光身上,并一巴掌将其打入土中。 许道不多想,一边往铁塔内跨过去,一边又是一掌,准备打死、打碎那物。 就在这时,又有许道略微熟悉的声音叫出: “道友饶命!” 听见这声音,许道眉头一挑,但他依旧冷笑着,狠招打出,一把轰击金光。 “啊!”当即再有惨叫声响了起来,让许道隐约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于是他站在铁塔门内,正好堵住了入口,低眼往下看去。 一条数尺长,通体金黄色的蜈蚣出现在许道的眼中,蜈蚣身上冒着黑烟,遍体鳞伤的,好个凄惨模样。 “老蜈蚣?”许道微微挑眉,口中诧异到。 这条通体金黄色的蜈蚣,正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且在他手里“死”过一回的蜈蚣妖兽,是那舍诏道徒老蜈蚣手下的阴兽。 瞬间,许道来了兴趣。 老蜈蚣此人的肉身已经被蛤蟆道士吞进了腹中,连残渣都不剩,可这厮的阴兽居然还活着。而且瞧模样,其阴神也还藏在蜈蚣体内,苟活了下来。 许道在心中暗想:“当真一手好苟法,这厮居然能在道士的眼皮子底下逃脱性命。” 只是好巧不巧,老蜈蚣想来捡他许某人的便宜,看来真是活的不耐烦,想死了。 许道禁锢住已打成重伤的金光蜈蚣,他伸手摄起,眯眼打量起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舍诏过往 “寻常道徒,若是肉身被打烂,即便阴神完好无损,也会当场受到重创,甚至直接消散掉都有可能……而老蜈蚣此人,传出的声音清晰,并不像是元气大伤、七日必亡的样子。” 老蜈蚣只是说了几句话,驾驭着蛊虫动了动,便被许道察觉出这点。 许道因此在心间暗道:“这厮极可能有保命的秘法,可以在肉身坏掉之后,能在阴兽上面苟活下来。” 略一琢磨,他便明白老蜈蚣被道士吊于半空中时,为何会先从囊中抛出大把大把的东西,最后还昏死了过去。 原来这厮是故意为之,假装昏死,实则是将阴神藏进阴兽体内,大胆的抛弃肉身,故而才死中求活,从道士们的眼皮子底下留得一条性命。 同时老蜈蚣的运气也好,吞吃它的那个蛤蟆道士也没有细究其肉身的滋味。 许道眼中来了兴趣,他打量着金光蜈蚣,想了想,突地张口笑说:“道友何故偷袭我,不讲德行啊。” “错了、错了!”金光蜈蚣体内立刻就传来老蜈蚣的叫喊声音:“俺可没想着偷袭道友啊!” 可是等它回过味来,突地愣神,打量起许道的面孔,试探问:“道友可是俺老蜈蚣的熟人?” 老蜈蚣瞅着许道的面孔,大喜说:“道友不仅叫破俺的名号,还还知晓俺的口头禅,定是俺的熟人无疑,何必还用易容后面的面孔示人哩!” 许道本只是想随口打趣一下老蜈蚣,然后再将对方的五感封闭,擒拿入蚍蜉幡中。但听见老蜈蚣这话,他突地意识到,老蜈蚣有可能将他认作成了熟人,在套近乎。 但许道在心中冷笑起来,要知道熟人可是有两种,一种是仇人,一种是友人。 依照老蜈蚣此人奸猾的性子,对方绝对不会意识不到这点,多半是故意忽略的。 捏着金光蜈蚣,许道的打趣的看着老蜈蚣,他并没有立刻回答对方的问题。 略作思忖后,他瞥着铁塔内的情况,从蚍蜉幡中放出了一堆蚍蜉,令其往塔内飞去,为其探路。 在蚍蜉振翅飞动的过程中,许道一直打量着金光蜈蚣的动静。 果不其然的,老蜈蚣在瞅见蚍蜉后,隐约认出来了南柯蚍蜉,它的身子微不可察的抖了抖,然后口中又大大咧咧的主动呼到: “好蛊虫!不知道友是族中哪一脉的?” 可是许道听见这话,终于忍不住笑问:“阁下不是说我们是熟人么,为何连贫道麾下的蛊虫都认不出来?” “这、这……”老蜈蚣一时语塞,他附身在金光蜈蚣身上,张头四顾,不像是想从许道的手中挣扎下来,更像是一副尴尬至极的模样。 于是许道轻喝:“好了,休要再糊弄贫道。” 他用力捏了捏手中的金光蜈蚣,阴测测的说:“若是再敢糊弄,当心贫道将你挫骨扬灰、形神俱灭!” “道友饶命、饶命!”老蜈蚣当即就大叫起来。 好不容易从道士们的手下逃脱性命,且还碰见有人打开了铁塔的大门,它自然想好好活下去。 老蜈蚣还是个妙人,它在听见许道的威胁之后,心中虽有惶恐,但却是一喜,暗道:“这厮既然肯威胁于我,看来并不准备直接取了我的性命,俺还有活路、还有活路!” 不多时,许道放进铁塔中的蚍蜉飞回来报信,表明塔内暂未发现危险存在。 他也就不再和老蜈蚣啰嗦,彻底踏入塔内,一只脚登上了刻有“化笼”两个字的阶梯。 当一人一虫没入塔中时,原本开启的铁门也瞬间封闭起来,其上蛟龙图案盘旋着,龙首最后落到了铁门的正中间,龙睛失去灵动光泽,变得迟缓起来。 四周突地寂静,煞气彻底的被铁门挡在外面,不仅无法伤害到许道,连风声也听不见了。 许道回身望着铁门的情况,他心中一动,突地伸出手,从龙首的眼眶部位,将充当龙目的敛息玉钩给取了下来。 随后,蛟龙图案变得死气沉沉,铁门彻底成了死物。 许道收好玉钩之后,他一手持着玉钩,法力运转,让玉钩释放出毫光,笼罩住自己的全身,并用作光源,照亮周围。 另一手则是捏着老蜈蚣,牢牢的将对方禁锢在手中。 左右晃动手中发光的玉钩,许道望向着阶梯的两侧,发现阶梯的两壁上面有着不少图画。 不动声色的,许道问:“此塔叫甚么,除了能让你们活命之外,可还有其他的作用?以及两边铁壁上画的,又都是些什么东西?” 老蜈蚣心中原本还惴惴的,但是它见到许道当真没有捏死它,而是选择带着它进入塔内,一同避开了煞气,其心中更是一松。 此时听见许道问话,老蜈蚣意识到这正是彰显自己用处的机会,于是它忙不迭的就说: “此塔就叫‘化龙塔’!” “据传是我们舍诏的先人建造的。至于两边的壁画上,应该就是先人们当初建城建塔的故事。” 许道听着,他仔细打量着铁壁上的图案,并且大胆的跨过“化笼”台阶,往上面走去。 果不其然,在接下来的几幅壁画上,都是刻画着一群小人组成各种阵型,载歌载舞的场面,有点像是乌夏江边,道士们还没有现身时的祭祀场景。 掠过这些,则是小人们齐心协力,推石凿基,烧砖烧瓦,依山修建着一座城池的画面。 如此壁画,一幕幕的从大到小,展示了一番舍诏山城从无有的建造过程,无须老蜈蚣的介绍,许道大致也能看懂。 只不过画中的修建出的城池颇小,远不及现在的舍山山城大。 心中略懂,许道还是冷着脸,说:“继续说,化龙塔对于龙宫来说,究竟有什么作用?” “这、这……”老蜈蚣一时支吾起来,但许道手上用力,令老蜈蚣吃痛,它当即就又大叫起来: “道友再看前面,墙壁上也画着呢。我想起来了,此塔多半就是阵法枢纽,进来了可以操控龙宫的阵法。” “嗯?”许道闻言,抬眼往前面看过去,他果然在上面几节阶梯的两旁看见了有关龙宫的壁画。 只见壁画中出现了一条鳞甲之物,画中另有小人站在这鳞甲之物身旁,其不过蝼蚁黑点般的大小。 鳞甲之物生有四肢,尖尾长身,周身有云雾生出,但是并没有眼睛,口同头宽,赫然就是蜃蛟的模样。 只不过画中蜃蛟的样子,远比现在龙宫中的那一头要好,起码画上蜃蛟的鳞甲完好,身上也没有疮口。 在壁画中,先是小人们被蜃蛟不断的吞吃,无论小人们使出何等手段,驾驭何等妖兽蛇虫,全都不过是被蜃蛟一口吞下的结果。 随着一幅幅可歌可泣的画面出现,小人的数目稀少,他们开始转而对着蜃蛟顶礼膜拜,并且将人群当中的部分小人投进了蜃蛟的口中,喂养起蜃蛟。 就这样的,蜃蛟方才不再吞吃小人,甚至当有妖兽成群袭击小人时,它还是会主动的从地下跃出,一口吞吃掉所有袭击小人的妖兽。 到了之后,小人们还帮助蜃蛟在地底修建出了庞大的巢穴,其中一并也修建了不少宫殿等等物,颇是宏伟。 每当有小人被从人群中推出时,这批小人就会先到蜃蛟的巢穴中饮酒作乐,然后再等待蜃蛟来临,被蜃蛟一口吞吃掉。 只是随着许道不断的往上面走,画面中被推出喂给蜃蛟的小人数目越来越多,让小人整体变得苦不堪言。 其中有男女小人分离,男子独自投入蛟口的;有拉着孩童的小人,将孩童交给其他人,然后一步三回头走入宫殿中的;还有垂老矣矣的小人,抗拒着被其他人用架子抬入了宫殿中…… 正当许道饶有趣味的看着时,阶梯两旁的壁画突地中断了,铁壁上出现了斧凿刀砍,以及爪牙抓磨的痕迹,图画全都被抹去。 许道这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走了不下百坎的阶梯,有可能已经爬到了铁塔的腰部。 他琢磨着,意识到在壁画上面看见的宫殿,多半就是现如今的龙宫。 许道在心中暗想:“还以为这座龙宫是那蜃蛟自行修建的,却没想到是舍诏部族的先人给它修建的,并且龙宫中的大小宫殿,也都不是用来安置虾兵蟹将、招待客人所用,而是同现在一般,是喂养蜃蛟的‘食盒’、‘餐盘’。” 如此说来,当是正如老蜈蚣刚才所说,两人身处的铁塔就是整座龙宫的核心,进入塔中将有操控整座龙宫阵法的可能。 想到这里,许道的心神隐隐激动起来,他发觉自己应该已经找到了生机,且还有获得好处的机会。 站定在阶梯上面,许道连忙又唤过数只蚍蜉,等确认前方依旧没有危险出现之后,他迅速的在阶梯上登行起来,不再去看两旁已经被抹掉的壁画。 一边登着阶梯,许道一边逼问着手中的老蜈蚣,想从对方的嘴巴里面套出更多的东西,因此了解到不少具体的情况。 突地,他停下了脚步,再度抬眼看向铁壁两旁,讶然出声: “这蜃蛟究竟是何人所斩?” 只见墙壁上不再是空白,又开始有壁画出现,且当蜃蛟再次现身时,它身上伤痕累累,围绕着它的小人又载歌载舞起来,表明蜃蛟已经死亡。 老蜈蚣听见这话,当即叫到:“这个俺知道,据传是圣唐的道师所斩!” “圣唐、道师。”许道咀嚼着这两个词,心中有些讶然。 道师是筑基境界之上,金丹道人的称谓,其可传道天下,故称作道师。 结合起圣唐两个字,因圣唐早在千余年之前就已经破灭,也就是说龙宫当中的这头蜃蛟,死了不止千年! 这顿时让许道心神跳动,他浑然没有想到蜃蛟此物是死了千年,肉身还在,且能食人。 “不对,这里面定有玄机。”许道想起之前在龙宫当中的种种见闻,目中闪过思索之色。 他继续的往上面走着,发现壁画上死后的蜃蛟和龙宫中现在的那头不一样,其一动不动的,虽是蛟死威犹在,但并不食人,身上也没有肉芽长出,平平常常一具尸体罢了。 在壁画上,蜃蛟的尸体也没有被小人们割而食之,而是被拖入了龙宫当中。 这时,壁画上突有文字出现,是写在了小人们此前修建的大小宫殿上方,为“笼宫”二字。 自此开始,壁画中的宫殿群有了题名,且出现疑似布置阵法的举动。 一共有九九八十一座石碑,每座石碑上都写了“笼”字,呈九圈立在了宫殿群中,将蜃蛟尸体包围起来。 同时在蜃蛟的头顶上,也写了文字,是“蛟龙”二字。 许道望着这些画面,他的目光落在了蜃蛟头顶的“蛟龙”两字,以及宫殿上的“笼宫”两字。 目中出现疑惑,许道凑近了看,发现几幅壁画当中的“蛟龙”两字都完整,并没有被篡改、涂抹的痕迹。 发现“龙”和“笼”字不同,许道心中微讶,“写错了?” 但他望着里三层、中三层、外三层,将蜃蛟尸体包裹严实的八十一座石碑,突地感觉如此画面确实像是一个笼子,将蜃蛟的尸体死死困守在了其中。 许道因此在心中暗想到:“莫非‘笼宫’中的‘笼’字,并非是通假字,而是故意写成这样的?” 紧接着,他发现壁画中布置在“笼宫”四周的阵法运作起来,有烟气从中冒出,并流入了小人当中。 得了青烟后的小人,其数目开始变多,体型变大,能手撕虎豹、力扳犀象,一副得了大好处的样子。 而在笼宫当中的蜃蛟尸体,随着烟气不断冒出,它也变得更加破败不堪,鳞甲脱落,不断有疮口出现蛟尸身上,更加接近许道见过的真实模样,凄惨无比。 许道看见这一幕,尚且没什么反应,但是他手中的老蜈蚣瞧见,却抖动身子,失声叫到: “这、这,当真有化龙换血大阵?” 第一百七十三章 豢养尸蛟 听见老蜈蚣惊叫出声,许道不动声色的问:“何谓化龙换血大阵?” 老蜈蚣附身在阴神当中,它扭动着金光蜈蚣的身子,想要够到壁画前更加仔细的观看,但是却因为身子被许道抓着,它压根逃脱不了。 “此阵、此阵……”老蜈蚣听见许道文化,口中顿了几息,方才吐声说:“此是我舍诏部族当中的一个传闻。” “道友非是我舍诏中人,对此秘闻并不知晓,而且就算是其他族人,若非活得久、见识广,也不知道这些秘闻。” “哦,那想必你就是见多识广,了解这些秘闻的人之一了。”许道冷笑几声,手上用力,不耐烦的喝到:“快说!” “哎!要死要死!”老蜈蚣当即痛叫起来,“壳子要碎了!” 它不敢再支支吾吾,当即老老实实的将“化龙换血大阵”此事说了出来。 原来舍诏部族当中有关龙宫和其中的蜃蛟一事,大体有两个传闻。 其一就是许道此前在鬼市中打听得知的。 龙宫早于舍诏山城而建立,是一处被舍诏部族发现的妖怪遗迹,其中就有蜃蛟此物躲藏在龙宫阵法当中苟延残喘,时不时还会动摇舍山灵脉的根基。 因此舍诏部族每年都会挑选道徒进入龙宫当中,意图割取蛟龙的血肉,打杀掉蛟尸。 其二则是龙宫其实是舍诏先人们布置下的一方大阵,此阵法能将蜃蛟炼化进舍山灵脉当中,提升灵脉的等级,增长舍诏部族的实力。 使得舍诏部族今后诞生的新生儿,因为得了蜃蛟尸体化出的精气滋养,根骨和资质会得到不断的提升。 等到将整条蜃蛟都炼化进龙脉当中,舍山龙脉甚至能够生出灵性,庇护舍诏部族,给舍诏人带来更大的好处。 根据许道刚才在壁画中的看见的,两者当中流传最广,且几乎成了舍诏共识的前一个传闻,无疑错误多多。 反而是第二个传闻,更加符合壁画上书写的故事。 许道听完老蜈蚣的介绍,他出声问道:“既然舍山上的九成人,都以为龙宫当中的蛟尸是被后来发现的,那你为何又知道此蛟是被圣唐道师所斩?” 老蜈蚣回答: “俺老蜈蚣自然和其他人不同。再说了,除了山里面新生的娃娃越来越信第一个说法,活了些年份的人,大抵都知道龙宫不简单。” 它还随口说到:“不瞒道友,我之所以敢这样说,是因为咱知道族内现在的六脉,其实都并非是嫡脉。” “嫡脉是俺的亲戚哩,他们以前才是山中最大的头人,只是人丁稀少,早就不知在多少年前,最后的血脉都死光了。” 老蜈蚣絮絮叨叨的,浑然不知许道听见他这番话后,心中诧异起来,并暗中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敛息玉钩。 “结合玉钩能打开石门,以及老蜈蚣口中的话,看来白毛风窟中,舍诏少族长的遗言并没有夸大,其当真是舍诏的嫡脉。” 许道思忖着,又想到:“按那棺材里面的遗言,白骨观曾经攻打过舍诏部族……而今两者的关系不浅,应是正如老蜈蚣所说,少族长一脉早已经死光,连名号都快被人忘记了。” 一通问答,许道虽然对老蜈蚣口中的话还存有警惕心理,但也让他对整个舍诏部族的历史过往有了不少的了解。 不过还有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那便是舍诏长老们,六个筑基境界的道士,究竟在图谋着什么,竟然不惜将族中近半人口,全都喂了进来。 许道问出这个问题,老蜈蚣明显对自己刚才差点死在道士们口中一事,还记恨着。 它环视了四周一眼,冷嘲着说:“此地若真布置得是《化龙换血大阵》,那么此阵布置下之后,其便会隔绝内外,防止他人走进其中,坏了地气。” “好端端的一具蛟龙尸体,按理说就该慢慢的葬入灵脉当中,真正的化灵脉为龙脉,潜移默化中提升我舍诏儿郎的资质,具备几丝蛟龙血脉……” “现在蜃蛟死了又‘活’,尸气重重,以前俺还不确定,现在估摸着几个道士多半就是想要将蛟尸彻底炼制成一具‘尸蛟’。” “到时候,它们换掉妖怪躯壳,驾驭尸蛟,可就是金丹境界的高人了!” 一番话说出来,许道结合着自己见到的情况,不由对老蜈蚣口中的话信了几分。 他心想到:“按这厮所言,化龙换血大阵,乃是抽取蜃蛟尸体中,以及四周的煞气,以防止蜃蛟沾染煞气发生尸变,并又将其灵肉精华葬入龙脉中,一正一负皆有用处。” “可眼下龙宫阵法损毁,蜃蛟的尸体已经异变,还有活人喂入龙宫中,让此地的煞气浓度急剧增加,阵法收拾不过来,反倒是变成了一方难得养尸之地!” 许道梳理着,也恍然明白到:“一旦铁塔上积聚千百年的煞气爆发,那么不仅龙宫阵法将会崩塌,无法再阻碍道士们进入龙宫当中,蜃蛟尸体也将有极大的概率养好,变成一只货真价实的尸蛟!” 如此过程,原本舍诏的道士们可以慢慢进行,但眼下已经进行了二三百年,且按它们口中所说,因为白骨观那边的情况,它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因此六个舍诏道士索性就将鬼市中的所有散修、道徒,舍山上的半数人口,都投入了龙宫当中,一是喂养尸变中的蛟尸,二是用怨气堆积煞气,让龙宫阵法负担过重,彻底的奔崩塌。 理清这些,许道心中顿时生出了感慨。 按照铁塔壁画上所言,舍诏先人之所以没有分食掉蜃蛟尸体,而特意布置阵法,打算用千百年的时间缓缓炼化蛟尸。 其目的是为了功在千秋,增长整个族群的底蕴。 而现在舍诏的六个道士为了一己之私,不仅坏掉了舍诏先人们千古的心血,还用自家的族人作为血食,年年祭祀,如今更是选择彻底葬送掉整个族群的未来,而为自己搏一搏结丹的可能。 不过其中还有一点值得许道在意的是: “养出一尊尸蛟,便能晋升为金丹境界,成为大妖,或是道师么……此是外物,又不是自家修行出来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化龙之道 许道心中最后的这点疑问,也从老蜈蚣那里得到了解释。 他同时也知道,为何老蜈蚣在肉身死亡之后,还能借助阴兽存活下来,连元气都没有折损太多。 原来这厮果真有秘法,能令其抛弃人身,直接以阴兽、阴蛊为躯壳,延续自己的生命。 在老蜈蚣口中,此类秘法和剑修的法门有点类似。但和剑仙道路不同的是,其并非是借假修真,而是投机取巧。 在抛弃掉自己的肉身之后,它虽是借助阴兽之躯活了下来,但阴神也无法再脱离躯壳,遨游在外,就此被禁锢在了阴兽的体内,好似变成了武道修行者般。 但和武道又有不同的是,老蜈蚣的灵肉不合一,无论是阴神还是躯壳,其道行都将无法增进半分,只能固守在原来的境界。 同时它的神智也极容易被躯壳所影响,有大祸患,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一头彻头彻尾的妖物。 就算神智不失,老蜈蚣能活出的最大寿命,也并非是由其附体的躯壳所决定,而是由其魂魄的层次所决定。 一旦达到道徒的寿命极限——一百五十年,就算它附体的阴兽躯壳还可以存活几十上百年,也会因为魂魄衰竭,当场死亡,躯壳崩溃掉。 许道听完这些话,脑中念头浮动: “如此法门,虽然令道人没有了继续提升的潜力,算不得外丹道路,但却是一门高深的保命秘法,可以让人在肉身死亡后,还能借助身外化身重活!” 他眼睛微亮:“相比于当场身死、魂飞魄散,终归还是多活几年要划得来!此法甚妙,得从老蜈蚣口中逼问出来。” 不过眼下并非逼问的好时机,他可以之后再从容逼问。 至于舍诏道士们为何会想着要将蜃蛟炼制成为一尊金丹尸蛟,恰好也和老蜈蚣口中的秘法有关。 按老蜈蚣所说,它使用的秘法极可能源自一种结丹的法门。 此法门叫做“假丹法”。 一旦尸蛟炼成,因为尸蛟被舍诏道士们温养了两三百年,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近乎阴兽的存在,他们便可采取投机取巧的方式,直接吞食或占据尸蛟的躯体,进而就能拥有金丹境界的实力。 如此结丹方式,所结金丹就叫做“假丹”,属于丹成九品中的下三品金丹,实力大小根据所假借的金丹而来,无法再进一步,终身都受到禁锢。 但假丹也是丹,如此境界已然是纵横天地的存在,其实力将会大增,寿命也会得到增长! 许道从老蜈蚣口中得知这点时,其心中顿时微惊。 他没想到自己仅仅是提提问题,就发现对方口中的秘法和结丹有关系。 而且他回想着《修真百解》上面介绍的东西,确实记起了有“假丹”这一称谓,其是金丹中的下三品,质量低劣堪忧。 许道在心中暗呼:“原以为假丹者,是道士烹炼阴阳,煞气和罡气交融后失败的产物,是废丹,假冒货而已。” “却没想到这称呼,主要是假借他人之力的意思。” 仔细一梳理,许道发现若是老蜈蚣所言不虚,这条路子却是一条可行的道路,特别是对于那些结丹失败,或是无法结丹的道士来说,终归是个能让他们突破瓶颈的方法。 除去弊端,其最大的问题就是金丹难寻找,便是有十个筑基道士联手,他们也难以打败一位金丹境界的存在。 而对于舍诏道士们来说,他们可是幸运多了,其自家祖地中就有一头金丹境界的蛟龙尸体,只需要令蛟尸开始尸变,再供养血食,蛟尸便可直接让恢复到身前的实力,成为一头金丹境界的尸蛟! 如此机会,若是许道长期无法突破到结丹境界,他恐怕也会忍不住心动起来。 许道心中突地又想到:“按《修真百解》上的记载,武道筑基,道士的寿命可达二百四十年;仙道筑基,道士的寿命可达三百年!” “舍诏的祭祀已经维持了两百年左右,六个长老的手段、修为莫测,听闻至少也是百年前就已经筑基。如此说来,无论仙武,这六个舍诏道士都已经不再年轻,甚至有可能即将濒临寿限。” “这么长的时间内,他们当中若是有能结丹的,只怕是早就已经结丹。可能最开始他们也不是想着要走‘假丹’的路子,有备无患罢了,但时至今日,对他们来说已然没得选择。” 种种线索和痕迹,都在许道心中勾连起来,。 “也难怪六个道士会直接用十万人喂养蜃蛟,还费了自己辛辛苦苦聚拢起来的鬼市。就算白骨观那边没有情况出现,对六个道士来说,多半也只是相差个十几二十年,便必须养出尸蛟。否则他们中的几人,绝对等不到下次黑山神宴开启!” 瞬间,许道脑中思路畅通,彻底洞悉了舍诏部族和道士的内情,不再迷惑。 在这一番颇长的交谈中,他一步一看,又踏过了百坎阶梯,两旁的壁画已经完结,最后以龙宫全景图和舍山全景图两幅图画收尾,分列在两旁。 这时,许道也猛地发现前方不再有路,他已经走到了铁塔的最深、最高处。 两副全景图各占一面墙壁,顶上则是厚厚的湖水,幽深,晃荡,仿佛没有实顶一般。 除此之外,塔中再无他物,看不见任何器物、宝物、库房等,空荡荡一片,古朴简陋。 但许道瞧着眼前这幕,脸上并没有立刻浮现出失望之色,他能够察觉到,此密室内不知有多少道灵力潜伏着。 几乎每一寸铁壁上,都隐隐刻画着阵法纹路,无疑是龙宫阵法的核心枢纽所在。 想了想,许道往手中捏着的金光蜈蚣看去,朝老蜈蚣投去询问目光。 但老蜈蚣摆动着身子,它打量四周,口中也讶然说:“此地未免也太寒酸了罢!” 见老蜈蚣也不清楚,许道干脆自己游走在密室中,四处打量起来。只见他打量着龙宫全景图,思忖一会儿,突地随手点出一道真气,触动铁壁。 霎时间,仿佛火打着了一样。 一点点灵光在墙壁上升起,勾连成线条,整幅画都凸显出现,纤毫可见,灵光闪闪。 另外一幅舍山全景图也是,其以灵光作为线条,清晰可见。 突有文字出现在第三面墙壁,许道抬眼看去,“化龙之道”几个大字直接映入他的眼中。 其下则是: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第一百七十五章 祖龙化万物 第三面墙壁上面出现的文字古朴,而且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律,明显不是普通人书写的,要么是书法大家,要么是修行高人。 许道瞧见文字之后,他做出来的第一个动作并非是扫视全文,而是抓着老蜈蚣,手上法术用出来,直接封闭了对方的五感。 老蜈蚣受制于许道之手,自然是任他鱼肉,只能匆忙的叫出:“哎!道友做甚、做甚!” 听见这叫声,许道不仅没有理会,而是直接从囊中掏出来几张封禁的符咒,直接贴在了金光蜈蚣的身上,将对方裹得严实。 就这样的,老蜈蚣陡地沉默下来,不仅五感失去,浑身法力也遭受到了封禁,好似变作成了一块石头似的。 掂量掂量手里面分量不轻的蜈蚣妖兽,许道脸上闪过一丝轻笑。 眼下密室中有文字出现,自然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否则对方看了,抢夺他的机缘怎么办? 这还真不是许道杞人忧天,虽然他有敛息玉钩在手,但老蜈蚣是舍诏中人,难保对方不会对许道有所隐瞒。 而且这厮都能从道士们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绝对不容小觑。 只是许道虽然已经来到塔顶,老蜈蚣失去了用处,但对方脑中的那方保命秘法还没有逼问出来,许道也不方便直接打杀对方,先封禁了事。 做好一番动作,许道有检查再三,确定自己的法术没有出现失误,他便将老蜈蚣收入蚍蜉幡中,并单独拘谨在一个角落,狠狠的镇压起来。 随后,许道方才调整心情,好整以暇的正在塔顶密室当中,阅读起墙壁上遗留的文字。 “化龙。”他咀嚼着这个词汇,脑中思绪翻滚。 话说在天地间,妖物繁多,数不胜数,当中有不少天生神圣且强大者,此类暂且不表。 而其中为数最多的,却是飞禽走兽,花草树木,乃至于器物等类成妖。 此类妖物虽然一旦生出妖气,就是媲美炼气级别的存在,且因为各自特性的缘故,往往在体魄或寿命方面比道人强大不少。 但这些妖物面临着一个极大的弊端,或者说桎梏。 那便是它们无有修行法门,通常只能靠吞吃血食、粗陋的吸食灵气等法子,缓慢的增长妖力。 而虽说世间屡有妖物成仙,其中不少都天赋异禀,传下了自家修行证道的法诀,但此类功法往往只适合同族妖物修行,就算广开门庭,传道天下,其他不同族的妖物也无法从中获得好处。 同样也是这个道理,就算妖物们灵智不俗,学了人言人礼,它们也没有办法直接修行道人的修行法诀。 皆因道人们的修行法诀,都是以人身、人魂为基础而创造的。 这也是世间会有“妖物化形变人”一说法的缘故。 若是妖物能够将自己的妖躯变化成人身,具备相应的经络窍穴,那么它们便可以直接修行世间众多的道法,再不复困窘之色。 而妖物修行除了“化人”这一途径之外,还有另外一条途径,那便是“化龙”! 眼下出现在许道面前的文字,其中所记载的道理就是有关“化龙”的道理。 早在之前,许道便通过不少道书上的记载,知晓龙性本淫,及龙生九子的传言,其中“九”并非实指,而是需指,代表多。 可以这样说,天地间几乎所有的鳞甲介壳之物,其上溯祖宗,都可以追溯到龙这一物,是龙子龙孙,体内蕴含龙血龙性。 最广为流传的,便是“鲤鱼跃龙门”这一说法,即言鲤鱼身为龙种,一旦越过龙门,便可蜕变为龙,逍遥天地间。 当然,也有传言是因为圣唐又叫李唐,“鲤”通“李”字,所以鲤鱼这物沾染了贵气,也变得贵不可言,才是最为人所知的龙种。 可是出现在许道眼前的这篇铁壁文字,其中所记载的道理,和他平时阅读的道书有点不同。 除了介绍化龙的种种步骤之外,最让他诧异的一点,就是铁壁上言“万物皆具龙性”。 “天地有祖龙,辟幽冥,衍众生。” 无论是鳞甲甲壳,还是飞禽走兽,甚至山川沙石等变成的妖物,其体内都具备龙性。 祖龙此物,俨然是万妖之祖。 许道紧盯着,眉头微挑,心中暗道:“不、按这篇文字当中的记载,祖龙不仅仅是万妖之祖,而是万物之祖,死物人身也都具备龙性,万物都是由祖龙所化!” 这说法顿时让许道大开眼界。 “若真如这篇文字所言,那么世间生灵修行,不只鳞甲介壳之物可以走‘化龙之道’,飞禽走兽以及人,也可以走‘化龙之道’。” “无论何种妖族,死物也可,只需要一步步的精粹血脉,返璞归真,便能蜕变成龙,求得个大逍遥、大自在!” 而对于妖物而言,相比于“化人”一道,需要先变化出人身,才能修行世间道法,“化龙”一道简单了许多。 在铁壁上面就简单都介绍了出来。 “化龙”修行分别介绍了龙种、蛟龙、真龙三种境界,其分别对应着筑基、金丹、元婴境界,至于更上,铁壁上则没有再言。 妖物在修炼出妖气之后,只需要在内不断的观想真龙妖躯,吐纳灵气,在外则吞食血食,掠夺其他妖物的龙血龙性,便能不断的精粹自身龙血,往修成真龙的道路上直奔而去。 如此简单的修行法门,为天下间的芸芸众妖指出一条具体可行的修行道路,解决了妖物弊端,使得它们有法可依,能修大道。 不过许道琢磨着这点,心中也思忖着: “这铁壁上的说法,究竟是真是假?” 第一百七十六章 蜕变龙种 鳞甲介壳之物可化龙,已经是广为人知的。 譬如龙宫当中的这头蜃蛟,其多半就是蚌壳类成精,跨过了龙门,演变化出的蛟龙。 但万妖,甚至万物都可以走化龙道路,这还是许道第一次听说。 其中还有一点让许道感觉古怪,便是文字的最末尾,“化龙”和“化笼”两词混用,让人不知是何意图。 许道将铁壁文字通篇读完,他看着文末,眉头微挑,暗道:“此二字,不像是无意,而像是有意。” 他脑中念头翻滚,突地结合起前世的见闻,隐约有了点思绪,但因并无其他佐证的东西,就只是将这个想法按下。 琢磨着所得,许道虽然不知铁壁文字是否全部正确,但能从中知晓了“化龙一道”的关要,还是让他情不自禁的欢喜起来。 “仙道是蜕变阴神,直至修成阳神,魂魄栩栩如生,可以长存世间。武道是打熬筋骨,建造渡世宝筏,横行世间。剑仙则是锤炼法器,神魂寄托外物,吞服外丹证道。” “此是世间的三条证道之路,可直通大道。但因为有层层境界的划分,步骤严密,每一层境界都得稳扎稳打,首先就需要有相应的修行法门,不得其法压根无以前行。” 许道心神振奋,“但化龙一道不同,其观想真龙妖躯,吞食世间龙血,可一步步返祖归宗,同样也是直指大道!” “且此道简明方便,一根肠子走到底,压根无须功法,或者说功法不是限制!” 此前许道虽然也在不少道书上面,也读到过妖物化龙的说法,但因为他不是妖物,更不是鳞甲介壳之种,便没怎么留意过。 同时道书繁多,有关“化龙一道”的关要,在某些道书杂录中或许有,但这点关键多被淹没在浩繁文字当中,道人非是留心,绝难琢磨出来。 好在铁壁上文字虽然只有千余,但这点道理却被赤裸裸的披露了出来,让人简单易懂。 许道心生感慨:“此便是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么?”不由的,他心中暗生期待。 若是真如铁壁文字中所言,此方天地是祖龙衍生出的万物,那么人也是龙子龙孙,同样可以修行此道。 一时间,许道心中蠢蠢欲动。 不过紧接着,他就自己给自己泼了一头冷水。 “生而为人,有仙道、武道、剑仙三种道路可走,又何必去走化龙道路?此道颇似仙秦之前的炼气士,虽无须多少功法,但进展缓慢,对资粮的索取过多。” “身为妖物的话,寿命悠长,嗜杀喜食,或可为之。但身而为人,却不便如此。” “须知当今的仙道、武道、剑仙,乃是在炼气的基础上发展得来,其辅佐以药圭炼器等手段,得道长生的可能远超以往。否则妖物就不会还有‘化人’一说。” 道人修行,天资聪颖者十年或可筑基,其手持利器,能打杀掉修行百年、甚至千年的妖物。 此二者在修行一路上,效率不可同日而语。 并且有关化龙一道的终点,祖龙此物究竟是何等的存在,许道也是闻所未闻。 其又和鳞虫之长的真龙模样有何相似之处,甚至是虚是实、是真是假,他也无从得知。 心中的欢喜平静下来之后,许道打量着身前铁壁上褶褶生辉的文字,心中却也不气馁,反而另外有了一条思路。 “化龙一道,其修行的是血脉肉身,和武道相近,和剑仙道路勉强能扯上点关系。不说后者,单说武道。” 他心中通明,“武道筑基需要种下血脉灵根,修行妖体,如此才能脱胎换骨,超凡脱俗,而后才能承受住凝煞炼五脏,炼罡锻六腑,以至于龙虎交汇,抱得大丹。” “在这一过程中,筑基前期修行的血脉妖体,重要性不言而喻,是凝煞炼罡,乃至于今后所有修行的基础。若只是随便修成一种妖体,定有大弊端。” 许道思考的这点,正是《修真百解》上讲解“立根”境界时,指出道人应采金丹妖精作灵根,而不采筑基妖怪作灵根的原因。 无他,关乎潜力! 许道目光炯炯,心中暗道: “我若修行武道时,肉身辅佐以化龙一道,筑基化龙种,金丹化蛟龙,元婴化真龙,肉身的资质将得到不断的蜕变,潜力层层递增,证道长生的可能无疑更加宽广!” 同时他也突地在心中想到: “我并不知筑基后武道具体该怎么修行……或许武道和化龙一道,异名同实,在人叫武道,在妖叫化龙。” 可能肉身武道这一法门,就是道人们从妖物化龙当中钻研得来,其加以改造修整,逐渐才演变成了当今可以修行长生的法门。 毕竟许道观之,纯论筑基境界的武道修行,用化龙中的种种道理作为纲领,并无不妥之处,反而令他茅塞顿开。 所以无论是纯粹为了潜力考虑,还是为了前来证道考虑,又或者依据眼下的情况而言,许道都应以蛟龙血脉作为灵根。 且他在种下龙脉灵根,乃至修成龙种妖躯后,还应该继续挖掘灵根的潜力,蜕变妖体,如此才会根基更牢,更易长生! 领悟清楚以上道理,许道心中平静,但思绪却不由的广远起来。 此前修行,他屡屡痛感散修之弊端,倍觉见识之短浅,其手中不仅没有直指大道的法门,连大道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而今在化龙一道的启发下,他顿时豁然开朗,第一次望见了大道,有了奔头。或许,有了化龙的道理作为指引,他就算作为一个散修,也能修真成仙。 “此即,大道可期啊!” 心中感慨,许道一时又哂笑起来: “总说仙道为主,武道为辅,如今却是武道方面屡屡先行一步,而仙道则还是摸着石头过河,寸步难行。” 摇摇头,他将这点杂念甩开,并从铁壁上面收回了目光。 许道环视着昏暗的密室,目光从舍山全景图上略过,落到了龙宫全景图上面。 铁壁千余文字中,不仅讲解了“化龙一道”,还涉及到了舍山的灵脉、龙宫的阵法、以及蛊虫等事。 而操控龙宫阵法的关键,就在于铁壁上的龙宫全景图。 在许道的注视之下,其法力输入,画面晃动,图中精美的龙宫陡然变成了残破不堪的废墟。 当中的蜃蛟尸体,也已经变成了一只长满人头的怪物,它正在图画中蠕动,不断有小人被它吞吃进腹中。 再看其他地方,龙宫的顶上还趴着六只妖怪,个个垂涎欲滴,目光觊觎…… 此龙宫图非为死图,而是活图。观此图,操阵者便能察觉龙宫内外的大小虚实。 许道收回目光,心神一振:“下一步,便是蜕变龙种!” 他突地从蚍蜉幡中,取出一只白胖之物。 此物长仅尺寸,形似大米,但顶上峥嵘,疑有头角。 第一百七十七章 蚍蜉晋升 舍诏部族所建造的龙宫当中之所以会出现有关“化龙一道”的文字,自然是有原因的。 其目的便是让舍诏中人在豢养蛊虫时,驱使蛊虫走化龙之道。 这样即便是最为末等的蛊虫,也有一步步递进,伴随舍诏修士共同成长的可能,方才不负本命蛊虫的称谓。 须知舍诏修士擅长使用蛊虫,其一身的修为也都和蛊虫息息相关,蛊虫强,则修士强,蛊虫弱,则修士弱。 他们和手中蛊虫的关系,并不像是其他修士和阴兽的关系。 其他的修士,就算手下的阴兽阵亡,其魂魄和修为也不会折损太多,但舍诏的修士则不同,一旦本命蛊虫阵亡,其自身亦有可能殒命,就算不殒命,也会身受重创。 此中关系,就好似本命法器对于剑修而言。 只不过舍诏部族修行的并非剑道,而是一方旁门左道,或可称作是“蛊道”。 许道捏着南柯蚍蜉蚁王,他打量着蚁王白胖的身子,心中暗自思忖到:“也不算是纯粹的旁门左道,若舍诏修士以化龙一道豢养蛊虫,那么就不仅仅是在豢养虫豸……” “如老蜈蚣此人之前炼化升仙果时口中所说的,一旦金光蜈蚣晋升为筑基境界,蜕变成为妖怪,那么它也能因此晋升为筑基境界的道士。” 许道眼睛微亮,暗呼:“传闻仙秦之前有豢龙氏,舍诏部族若是真依铁壁上的文字施展,或可称作是‘豢龙’。” 区区蛊虫,不过是旁门左道,迄今为止未有证道的。就连是否有人依靠蛊道,修行至元婴境界、成就真人鬼仙,许道也不知有没有。 但化龙一道可不同,世间本就有真龙存在,其盘踞江河湖海,龙宫遍布天下,明显是一条康庄大道。若是铁壁上所述文字是真,那么其还是一条通天大道。 只是很可惜的是,根据许道在舍山当中的见闻,舍诏部族明显没有令麾下的蛊虫走上化龙道路,而是究其诡异,用其阴邪,落入了下乘。 想到这里,许道又是不得不叹: “舍诏先人如此处心积虑,呕心沥血的为后人着想,却不料后人如此败家,不识先人心血,反入旁门。” 他感慨着,眼睛却是微眯了起来。既然知晓了舍诏先人如此的呕心沥血,他自然不能让舍诏先人的心血白费掉! 许道低声呼到:“那么,贫道便笑纳了。” 在铁壁之上,除了有讲解妖物化龙的道理之外,自然也提到了舍诏中人应当如何正确的驱使手下蛊虫。 其中最令许道在意和感到惊喜的,便是有关筑基的道理。 在正统的舍诏修行法门当中,筑基这一关时,乃是以自身豢养的蛊虫作为灵根。 道人需要先将本命蛊虫豢养至媲美筑基道士的妖怪境界,同时道人自己也修行至后期道徒的境界,然后再自蛊虫体内采集灵根,融蛊虫进肉身中。 如此方法,不仅解决了灵根难寻的问题,还因为蛊虫和道人朝夕相处,植入蛊虫龙血时排异的概率大大降低,提升了筑基的成功率。 其中唯一的缺点,便是身为区区道徒的舍诏修士,极难将本命蛊虫先豢养至妖怪境界。 但就算是这一点,舍诏先人也早早就有准备。 化龙换血大阵,正是为此而准备的! 此阵不仅可以提升整座舍山的灵脉等级,还能将蜃蛟体内的精气,缓缓融进舍山活物当中,使得舍诏中人体内会孕育龙血,方便他们豢养蛊虫、融入蛊虫。 同时山中的蛇虫蛊物也更容易走上化龙道路,诱发成龙。 更重要的是,只需要将数量庞大的妖物填入龙宫当中,整座大阵可以自妖物体内掠夺生机、龙血,帮助道人的本命蛊虫蜕化为龙种。 而不一定非要吞食筑基妖怪或是金丹妖精的血肉,能以数量弥补质量。当然了,血肉质量也是越上佳越好。 许道身处于龙宫铁塔当中,他所处的位置正是阵法核心,是积聚妖物精气和龙血的密室。 只要他启动阵法,整座龙宫中的活物,其生机都会被摄取至密室中,滋养密室当中的蛊虫和道人。 如此密室,在铁壁文字当中还有一个别致的称呼——血池。在密室中种下龙血灵根的过程,也被舍诏先人称作是“沐浴龙血”。 眼下许道端坐在“血池”当中,读懂了化龙一道,知晓了化龙换血大阵的奥妙。 其手中有着一只近乎本命蛊虫的南柯蚍蜉蚁王,其是舍诏族内原有的传承蛊虫之一,少见稀有,化龙的可能性比起杂等蛊虫,远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甚至就连铁壁中没有具体提及的种灵根法门,他手中也是早就备有。 许道只需要启动阵法,将手中的南柯蚍蜉蜕变成为龙种,他就可以施展换血秘术,自蚍蜉体内再次精炼出,便可种下灵根。 而现在在龙宫当中,虽然没有提前为许道准备好的众多妖物,但可是有着一整头蛟龙尸首。 怕是足够他筑基十次都有余。 此时此刻。 许道已经是万事俱备,东风不欠,只差开坛做法了! 捏着蚍蜉蚁王,他在脑中迅速的梳理了一下自己即将进行的动作,心神不由的震动起来。 这让许道不得不赶紧澄澈心神,压下心中的种种杂念。 深呼吸数次,他就再次恢复到了平静的心态,几乎一念不起,唯有目中闪烁着智慧的火花。 许道托着蚍蜉蚁王,当即微阖眼眸,头顶上浓浓的气血和灵光纠缠升起,充斥在整座密室当中。 他的念头侵入龙宫全景图当中,开始调动起庞大的龙宫阵法,化龙换血大阵。 而在许道跨进铁塔,至启动阵法的过程中。 蜃蛟游走在龙宫内,不断的吞吃血食,数量庞大过十万的活人,全都被碾成了许骨渣。 一颗颗人头种在它的身上,从头种到尾,就连四只贴着腹部的腿爪,上面也是长着一张张人脸,煞是可怖。 六个舍诏道士,以及令狐道士,则是跟在蜃蛟的身后捡漏。 每每有幸运儿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自蜃蛟的口下逃脱性命,它们都会及时的趴到对方的上空,放下长钩,将对方钓起来,无有遗漏。 两相配合之下,偌大的龙宫当中,除了许道和他囊中的苏玖、老蜈蚣之外,竟然再无一个活人存在。 许道通过阵法,窥视到了这一幕,心中滋味莫名,但同时也暗暗呼了一口气。 一旦大阵开启,那么整个龙宫中的活物,都会被抽取生机,聚集到他的跟前。 十万人尽没蜃蛟之口,那么他启动阵法,也就不用背上杀业,反而还是为十万人复仇,斩杀掉蜃蛟。 唯一让许道有些疑虑的是,龙宫阵法的威力,是否真就像铁壁中所述,连筑基境界的妖怪都能活生生炼化掉。 “而且蜃蛟并非妖怪,而是被道士们豢养百年,吞服血食无数的妖精尸体!” 他心中暗暗想到。 但眼下除了启动阵法,期待效果之后,许道也别无他法。 “就算无法打断蜃蛟尸变过程,只要能多多摄取来一点精气,也足够了!”心中念头一定,他身上法力大作,疯狂的涌入铁塔内。 轰! 整座龙宫突地一震,连龙宫外不知多少万斤重的湖水也是摇晃了起来,宛如地龙翻身。 七只趴在龙宫阵法外的道士正在剔牙磨爪,明显饱餐一顿的样子。它们好整以暇的交谈着,突然察觉到这变故,目中都露出讶然之色。 “这么快,阵法就要塌掉了?” 意识到这点,六个舍诏道士眼中都流露出惊喜之色,同时它们身形晃动,隐隐间分成了几个阵营,流露出忌惮之意。 但是不等它们再度出声,一股磅礴的灵气在龙宫的中央升起,其光猩红,照射地整座地下暗湖都泛红。 除此之外,龙宫四周亦是升起了道道灵气柱子,支撑在阵法当中,突地拘谨住了内里正在蔓延的煞气。 原本惊喜的六个舍诏道士,全都傻了眼,它们面面相觑,有人不由问: “你们谁在下面做手脚了?” 有道士眼尖,立刻喝到:“我呸!都还傻愣着作甚,还不赶快的将底下那头蛟尸钓出来。” 原来一共十几道灵气柱子在龙宫当中支棱起来之后,尸气蜃蛟游走在其中,它身上的尸气、精气全都像是开闸泄水一般,疯狂的流逝。 几乎眨眼间,蜃蛟身上的大小伤口就新出现了不少。而且肉眼可见的,蜃蛟的气势也变得低靡起来。 一颗颗长在它身上的人头,瞬间就都枯萎,像是干瘪的苹果般挂在它的身上。 在龙宫铁塔当中,许道看着席卷而来的蜃蛟精气、血气,目中欢喜,他连连驱动手中的南柯蚍蜉,甚至自己也准备开始炼化蜃蛟生机。 但是下一刻,蜃蛟的生机真个被聚拢到密室当中时,许道却是按捺住了动作,目中惊跳。 原来不只是有蜃蛟的精气被摄取而来,它身上的浓浓尸气,也被聚集在了铁塔中。 这一幕出现,让许道连忙又打起数道护体法术,将自己的肉身好好护住,唯恐遭受到尸气的侵蚀。 好在南柯蚍蜉实力能力强,而且它还在黑山中走过一遭,对尸气的承受度极高,甚至还能吞食尸气为生。 许道于是只能暂且放弃自家炼化蜃蛟的精气,转而全神贯注于手中的蚍蜉蚁王,驱使它吞食滚滚而来的蜃蛟精气。 嘶嘶! 密室当中红彤彤一片,许道和蚍蜉蚁王好似真个浸泡在了鲜血之中,铁塔密室不愧为有血池之称呼。 蚁王早已经不是曾经初次炼出妖气的虫豸,它摇摆着头颅,顶上两只好似犄角当触手晃动,浓浓的精气不断灌注进它的体内,几乎有多少来多少。 但蜃蛟体型庞大,精气几乎没有穷尽,就算蚍蜉蚁王再能吞吃,居然也能不上阵法抽取的速度。 许道瞧见这一幕,自然不能容忍浪费。他自己不能吞吃,那便让其他的蚍蜉帮助他吞吃。 嗡嗡嗡!大股大股的南柯蚍蜉被他从蚍蜉幡中放了出来。 十几万只炼气级别的蚍蜉出现,充斥在了铁塔中的每一个角落。 如此多张嘴巴吞食着蜃蛟的精气,隐隐间还加持在阵法上,使得阵法摄取蜃蛟精气的效率再次增加不少。 南柯蚍蜉蚁王,以及其麾下蚁民,通体全部都发红,殷红如玉,妖气不断的攀升。 蜃蛟精气成雾,甚至凝结成了露珠,血水般,挂在一只只蚍蜉的体表之上。 许道望着眼前这幕,脑中回荡着铁壁上的四个字: “沐浴龙血。” ………… 第一百七十八章 铁索钓蛟、蚍蜉食蛟 在南柯蚍蜉不断的吞食蜃蛟精气的过程中,龙宫阵法之外的六个舍诏道士也慌张起来。 它们盯着底下尸气和精气不断跌落的蜃蛟,心中都在滴血。 “呔!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有道士锤着阵法大怒,瞧动作像是想要直接突破阵法,然后将底下的蜃蛟抓起来一样。 可是当许道彻底激活化龙换血大阵之后,整座阵法源源不断的汲取着舍山灵脉当中的灵气,功效全开,并非筑基境界的道士能够轻易击破的。 甚至就算锤阵的道士突破屏障,它也不敢直接进入阵法中。因为它从地下大阵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危机感觉。 不仅它如此,其他五个舍诏的道士也是如此,全都是忌惮的望着阵法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愿意用尽全力,进入阵中谈情情况的。 令狐道士待在一旁,它原本吃的很开心,此时瞧见龙宫当中变故突生,且六个舍诏道士都有些束手束脚的,因此感到疑惑,不由出声: “此阵法可是非常厉害,能敌得过六位道友一击?若是不行,加上贫道一个试试。” 旁边那只蛤蟆道士听见,喉头汩咕咕,闷声吐出:“令狐道友的好意,某等多谢了。” “但是道友不知,此阵着实厉害,根据记载,此阵如笼,就算是筑基级别的妖物落入其中,也是休得想要逃出。若是用人操控阵法,筑基妖物也能被活生生炼化掉。” 另有一蜈蚣道士听见,触手不断的抖动着,也是应和说:“正是。此阵现在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但是难保它的效力并没有失去。连那蜃蛟的生机都能轻易的被阵法摄取,里面的危险定然不小。” 令狐道士听见身旁道士的回答,它原本还有些轻视和小觑的心理完全收了起来。 其动用神识,鼓动法力,要钻破阵法屏障,进入龙宫当中。可是一股煞气翻滚,立刻就将它的神识吹散一空,毫无踪迹和感应。 “果真如此!”这也让令狐道士的脸色当即一变。 本来它还想着施展秘术,帮助帮助六个舍诏道士,展现一波白骨观的高深道法,但遇见这种情况,令狐道士心中的这点小九九彻底消失。 只见它一拱手,游离了龙宫阵法十丈远,然后拱手说:“道友们请,贫道才疏学浅,便不出手了。” 几道神识从令狐道士身上一扫而过,但令狐道士老脸不红,丝毫没有再凑到前头的意思。 毕竟龙宫有何谋划,它都不算太过清楚,何必为了几个舍诏的道士而沾染上麻烦。 要知道,它刚才在探入神识之后,可是连心脏都隐隐抽动了一下,表明龙宫内必有大危机。 六道神识从令狐道士身上脱离,在龙宫阵法外面绞成一团,舍诏道士们以电光火石的速度交流着,一刹那间就能出传递出数千文字。 如此交流的效率,远远胜过凡人、道徒们只能用口舌交流。而这也是筑基道士们超凡脱俗的又一个表现。 仅仅不到十几息的功夫,六个舍诏道士的神识便收回,它们互相朝着点了点头。 同时有道士冲令狐道士呼到:“此地不再安全,劳烦道友先退数步,步入回到舍山道府中等到我六人罢?” 听见这话,令狐道士本来想厚着脸皮回答它不怕危险,且在一旁掠阵,但是立刻的,它又感觉到自己被数股甚神识锁定住了。 而且和刚才不同的是,这几股神识出来了阴冷的感觉,游走在它的身上,好似又巨物在用舌头舔舐它的浑身上下一样。 “该死!这群怂货!”令狐道士当即在心中暗骂,知晓六个舍诏道士这是不欢迎它了,直接下达逐客令,有着威胁的意思。 瞧见对方这幅态度,令狐道士心中又一时后悔起来,暗道自己刚才是不是不该太过胆怯,而应该迎难而上。 它这不是感觉丢了面子,自觉受人轻视,而是琢磨着接下来多半会有好处出现,所以六个道士才突然变脸,直接要赶它走。 令狐道士眼珠子转动数下,终究还是强笑着,冲几个舍诏道士说: “甚好,既然如此,贫道便不打扰诸位道友忙活了,先走一步。” 话说完,它当真乎乎悠悠的往湖水上空游动过去,而且速度还还不慢,简直像是脚底抹油似的。 几个舍诏道士的神识也是牢牢跟在它的身上,直到神识不可追踪,目力也瞧不见令狐道士的身影时,它们方才收回了目光,紧盯向龙宫当中的蜃蛟躯体。 “阵法不知为何异变,可能是布置阵法之人提前留下的暗手,我等趁着蜃蛟还未出现不可挽回的损失,赶紧将它捉出来。” 六个道士达成共识,它们趴在龙宫的阵法外面,面孔疯狂的挤在阵法分界处,垂涎欲滴的嘴脸显得扭曲无比。 轰! 六道磅礴法力柱子从它们数丈大小的躯体上升起,穿透了湖水,勾连向它们早有就有准备的后手。 紧接着又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响起。 地面轻微晃动,只见有十来根粗粗的黑铁锁链从湖水的上空垂下,进入湖水当中,因为冲势太过迅猛,激起溅起了不少浪花。 幽幽的金属光泽自黑铁锁链上面反射,仔细一瞧,其原来是捆绑在乌夏江两岸的铁索桥化出的,根根波荡在湖中,显得铿锵有力。 咔!黑铁锁链扭成了一团,像是船锚一般落在了龙宫之上,将原本变得坚韧的龙宫阵法又轰击出了丝丝裂口。 其一阵一阵的敲击着化龙换血大阵,仿佛是在敲着一个坚硬的蛋壳一般。 而六个舍诏倒是则是围绕着铁索不断的游动,浓浓的妖气将铁索包裹住,施展着骇人的法力。 嗡! 龙宫阵法上面的动静,也传递到了铁塔之中。 许道沉浸在驱使蛊虫吞食蜃蛟精气当中,他看着手中蚍蜉蚁王,以及周遭的蚍蜉不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心中欢喜不已。 可是阵法外面的动静让他无法沉浸在修行当中,于是只得一心二用,关注起龙宫中的变故。 通过龙宫全景图,他很快就看清了舍诏道士们的动作,以及这些人等的意图是什么。 瞧见六个道士大发神威,将整个暗湖的湖水都搅动起来,弄得他不得安宁。 他心中顿时冷笑起来。 若是在外面,瞧见眼前这一幕,不说六个舍诏道士,就算只是其中一个,他也是有多远躲多远。 但是眼下他身处在龙宫阵法枢纽当中,有阵法作为依仗,却是暂时不用畏惧。 “想和贫道抢好处。”许道眯着眼,当即一道法力窜入密室铁壁当中。 呼呼!又有汹涌的灵气被阵法从灵脉当中抽取出来,一边更加疯狂的压榨起蜃蛟,一边也是抵御起舍诏道士们的攻击。 铁塔当中的南柯蚍蜉,一只只变化的速度更加迅速。 蚁王的身子吹气球似的鼓了起来,头顶上的两个尖角更加的吐出,它浑身妖气浓郁,身子往修长的方向变化而却。 仅仅几十息的功夫,其气质就发生彻底的改变,身上甚至流露出令许道感觉到压迫的气势。 “化龙!”许道瞧着,目中惊喜不断。 四周其他的蚍蜉,同样是在往化龙的方向直奔而去,只是速度和层次比蚁王逊色一些而已。 一时间,许道心中都感到有些后悔。 “要是早知道会有如今这样大肆吞食蜃蛟精气的机会,就应该多多的豢养蚍蜉,而不是只留着这些炼气级别的蚍蜉,否则现在一同吞食蜃蛟精气的嘴巴还能翻上十倍,甚至几十倍!” 若是他手中有百万字蚍蜉,恐怕他都会有把握将蜃蛟浑身的精气都榨干完毕。 咚!僵持百来息之后,化龙换血大阵因为残破,终归是抵御不住六个舍诏道士的手段,铁索桥化作的锁链击破了阵法,落入到龙宫当中。 “哈哈哈!”湖水当中,道士们的口中发出巨大的吼声,笑声翻滚,肆意傲然。 哗啦哗啦!黑铁锁链滚动的声音响了起来,直接落到了蜃蛟的身上,并且像是针头般直接戳进蜃蛟尸体当中,然后再度凝成一股,将庞大的蜃蛟躯体给拖曳了起来。 阵法外面又传来道士们的大喜的声音:“大鱼上钩了!” “诸位加把力!” 重达不知多少万斤重的蜃蛟尸体,就这样被勾了起来,被一丈一丈的往阵法外面拉扯过去。 其速度虽然缓慢,但一刻钟头都没有停息。 六个舍诏道士手头上面的动作更加的急促起来。它们疯狂的鼓动法力,想要尽快的就将蜃蛟彻底的拖出龙宫。 因为就在这几百来息的功夫里面,他们赫然发现蜃蛟身上的精气程度又是跌落不少,几乎已经丧失了足足一成。 一成数量虽然看起来很少,但是要知道这头蜃蛟可以已经被它们豢养了二三百年。 一成便是二三十年的积累。 与此同时,铁塔当中聚拢的精气也是越来越过。 密室不愧为有血池的称呼,许道手中的蚍蜉蚁王已经头角峥嵘,具备了龙种模样。 精气在密室当中滚来滚去,令他自己当真是羡煞不已,但他一并也是感到惊惧不已。 因为四周的尸气已经粘稠到了极致,若非他还及时掏出来了蚍蜉幡,裹住自己,恐怕肉身已经遭受到尸气的侵蚀,毁坏的不成模样了。 如此紧张的时刻,许道除了催促阵法不断的、更加猛力的压榨蜃蛟精气外,也来不及顾忌太多的东西。 终有,对于六个舍诏道士来说,它们的奋斗有了成果。 蜃蛟的头顶已经触碰到了龙宫阵法的边缘,同时在其身上尸气和肉芽自主的作用之下,龙宫阵法的屏障被拱穿了。 整条蜃蛟开始往龙宫外面挤过去,慢慢的将头颅都探了出去 但是正当舍诏道士门要开怀大喜的时候,龙宫当中有嗡嗡的声音出现。 一阵惊人的妖气突然从底下传递进道士们的感知里面,它们心中纷纷呼到:“有妖气!” 嗡嗡! 只见一只只狰狞无比,怪模怪样的虫豸自铁塔当中扑出,狠狠的落到蜃蛟身上,开始大肆的啃食血肉…… ……………… 第一百七十九章 毁尸灭迹 六个舍诏道士的脸色各异,但它们看到南柯蚍蜉声势巨大,且不断的钻入蜃蛟体内,大肆啃食血肉,脸上都是又惊又怒。 有道士当即就出声:“这是何物?谁家豢养的蛊虫?” 还有道士大怒,吼道:“该死,你们几个快快招来,是不是有人故意在下面埋伏了一手,想要独吞好处?” 惊怒之间,六个舍诏道士瞧见是群怪虫在和自己争夺蜃蛟,开始怀疑是不是六人当中出现了叛徒。 原本还齐心协力的六个道士,一番鼓噪之中,居然开始了互相谩骂,并有分崩离析的趋势。 黑铁锁链钓起蜃蛟尸体的动作一时间也变得缓慢。 而南柯蚍蜉虫群飞腾在龙宫当中,牙尖嘴利,爪子也锋利,直接在蜃蛟的血肉当中打滚似的吞吃起来,一刻也不停息。 本来蜃蛟体表上的一颗颗活人头,因为它被化龙换血大阵压榨精气的缘故,人头早已经被它彻底的吸收掉,补充被抽走的精气。 可在这时,蜃蛟体表却又新冒出了一颗颗头颅,但却不再是人头,而是南柯蚍蜉的虫头。它们密密麻麻的挤在蜃蛟尸体中,从内到外的,不断的撕咬、切割血肉,就算自己来不及消化蜃蛟的血肉,也都会直接扔到下面,堆积在龙宫中。 霎时间,龙宫内下起了一场血雨,腥风阵阵! 铁塔当中的许道瞧着这一幕,其目中冰冷,他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手中的蚍蜉蚁王身上。 “几百息的时间终归是太过短暂,蚁王初步诱发了龙血,走上化龙道路,但是体内精血不浓郁,尚未真正的种下灵根,还需要更多的蜃蛟精气!” 他脑中闪过计较。 除此之外,许道心中还有些诧异,他没有想到自己催发了化龙换血大阵的全部威力之后,几个舍诏道士居然仅仅用时几百息,就击穿了阵法,并有手段将蜃蛟的尸体拖出去。 他一时间也在心中犹豫起来: “阵法布置已经有了千百年,灵柱坍塌大半,威力十不存一,若是蚁王还未成功化龙,是否就要暂且放过蜃蛟尸体,让道士们先将它抓去……” 化龙换血大阵作为舍诏先人精心布置的阵法,其阵有自毁的功能。 铁壁上面写的是,一旦关入龙宫当中的妖物太过强大,阵法无法将其炼化,反倒是有被破阵而出的可能的话。 操控阵法之人可以直接引爆阵中汇聚的灵气和煞气,阴阳碰撞,恍若雷鸣,会将龙宫内外的血肉全都灭杀掉,并打散成为精纯灵气。 而且阵法的自毁虽然会波及到四周,但是并不会留下太大的后遗症。 甚至因为这个自毁的功能是舍诏先人们故意留下的,它虽然一定程度上会伤害到舍山灵脉,但是爆发后的灵气会逸散在舍山上下。 清气上浮,浊气下降。 煞气沉入地底,而灵气则会在数月之内,持续滋养舍山上所有的生灵活物,特别是会吐纳的舍诏族人,令其得到不小的好处。 此即相当于把阵法千百年的效果一次性放出,给予一代舍诏族人,让其提升根骨、增长法力。 在知晓这点之后,许道心中对舍诏先人的感慨更甚。 他紧皱眉头,思忖再三,考虑到筑基道士的手段诡异,他身为区区一个道徒,就算仙武双修,炼体圆满。 一旦蜃蛟的尸体人落入对方的手中,他不仅没有再抢夺回来的可能。反而还会增长道士们的实力,并留下蛛丝马迹,让对方有找到他的可能。 “一不做二不休,要来就来狠的,贫道要是得不到,大家就都别想得到!” 目光闪烁,许道重新微阖上眼帘。 他一心三用,除了关注手中的蚁王、铁塔外的虫群之外,也将心神时刻的挂在阵法中,以便于随时毁掉阵法跑路。 嗡嗡嗡! 蜃蛟的精气被龙宫阵法持续不断的抽取,血肉又被蚍蜉虫群吞食,若非它的体型庞大至极,恍若一条小山脉,恐怕早就被压榨干净,变成了一具白骨或干尸。 看到每时每刻,自己几人辛苦豢养的蜃蛟不断丢失精气,且速度越来越快,道士们心疼不已。 它们谩骂扯皮几十息功夫后,终于有道士大喝一声:“呔!还争个甚,赶紧的将东西拉上来。” 其他的道士也是恍然回过神来,并有道士高呼:“休得争执!谁再争,就是在拖延功夫,多半和底下的蛊虫脱不了干系!” 这话提醒了其他五个道士,道士们互相瞅看,眼神中都透露着浓浓的不善意味,各自怀疑。 但它们也因此再度齐手催动十几根黑铁锁链,拖动起蜃蛟的尸体,一刻都不敢停息。 似乎是察觉到了六个道士的动作,钻入蜃蛟躯体当中的十万只蚍蜉,全部都从蜃蛟的体内钻了出来,分裂成为三股。 一股飞到铁索上,攀附着啃咬锁链,企图将锁链咬断;一股在铁索勾住的蜃蛟部位用力挖掘,企图将锁链从中挖掘出来。 还有一股,则是反方向的顶着蜃蛟,企图将蜃蛟再推回到龙宫当中。 六个舍诏道士心思虽然各异,但是它们瞧见底下蛊虫这些举动,口中纷纷露出大笑声: “桀桀!小小虫豸,可笑可笑!”、“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哼!螳臂当车!”…… 随时嘲笑,但不约而同的,它们都更大程度的催动法力,打入铁索当中。 十几根锁链拧成的铁索中,并脱离出数条,像是触手或是柳条一般在半空中舞动,不断的拍打底下蚍蜉,每一击都能打中几十来只。 而这些蚍蜉的模样虽然怪异,已经初步具备龙种的相貌,但它们的妖气程度还只是可以媲美炼气圆满境界的道徒罢了,单只力量也还单薄,一下子就被打死不少。 有道士大笑着,神识在周围的道士身上扫来扫去,说出讥笑的话语: “哈哈哈!谁家的苦心豢养出来的蛊虫,被打死这多,现在怕不是心疼的要死咯!” 几个道士听见,或是不屑一顾,或是也嘲笑,或是催促着周围人不要停手。 但这六个舍诏的道士怎么也想不到,豢养出如此厉害的蛊虫之人,不仅不在它们当中,甚至也不在舍诏部族当中,而是一介外人。 没等它们得意多久,不只底下的十万蚍蜉悍不畏死,依旧不断的和它们较劲,延缓着蜃蛟被钓走的过程。 龙宫当中居然另外有一股嗡嗡的声音响起来。 此声比十万只蚍蜉出现时的声音还要大,更有一股更加庞大的妖气冲天而起,进入了道士们的视线之中。 它们低头看过去,眼睛睁大,发现是龙宫铁塔那里跑出来了一批怪虫。 这股蚍蜉的数目比第一批要少上不少,数目估摸着只有三四万,但是道士们并不觉得是什么值得高兴或是庆幸的事情。 因为后飞出的三四万只蚍蜉,体型比它们正在较劲的同类更加庞大,一看就是不好对付。 观察到这一幕,有道士明白了过来,它呼到:“该死该死!” “蜃蛟丢失的精气,多半就是进了这些蛊虫的腹中!” 其他道士也都纷纷反应过来,急声说:“该当如何!还不知道那塔子里面还藏着多少只虫豸呢,现在拖得越久,这群虫豸恐怕也就越强。” 它们一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钓起蜃蛟,另一边也像是火烧屁股的猴子,在铁索的周围动来动去。 龙宫中央,铁塔当中。 许道冷眼瞧着舍诏道士们猴急的动作,他眼中闪过讥讽之色。 “原来这些筑基境界的道士,也不过尔尔。” 好生端详着道士们的举动,许道意识到除了实力之外,道士和道徒其实也差不多,有喜有悲,并非真就是不可抗衡的神人。 他细细瞧上一会儿之后,也就失去了兴趣,不再过多的关注。 在许道的驱使之下,三四万只更加强大的蚍蜉飞扑蜃蛟身上,开始了和道士们争夺蛟尸。 这批蚍蜉啃咬在钓蛟的铁索上面,不再是毫无寸功,而是能够咬出一丝丝白色的印记。 同时道士们驱使根根黑铁锁链抽打在它们的身上,大多也会被它们避开,就算是抽中,这批蚍蜉也不会全部死亡,幸存者会钻入蜃蛟的体内,吞吃蜃蛟的血肉恢复伤势。 之所以会出现如此状况,全是因为这批蚍蜉在铁塔中食气更多,化龙的程度更深,已经真正触摸到了一丝龙种的境界。 而且在此之前,一万只南柯蚍蜉方才能抗衡同境界的道人。可是随着化龙程度的不断加深,千余、几百、百来、几十只蚍蜉就能和同境界道人相互抗衡。 这意味着它们不仅擅长群攻,单打独斗的功夫也在不断的提升。 而这全是因为蜃蛟精气和血肉滋养,走上化龙之道的结果,甚至许道心中还有种感觉。 如果放任普通的蚍蜉吞吃蜃蛟血肉精气,持续不断的化龙,它们甚至有机会挣脱掉蚁王的控制,虫虫如龙。 面对如此情况,许道也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怎样……但反正蚍蜉虫群帮助着争取到了不少的时间,能让他手中最为重要的蚁王持续化龙。 时间流逝。 从化龙换血大阵开始运作的那一刻,至许道将手中所有的普通蚍蜉都派出去,铁塔中的蚁王独自享受庞大的蜃蛟精气,身上的威压越来越重。 终于,蚍蜉蚁王的妖气出现了质变,啪的一声出现,是空气炸裂的声音。 修长白皙的蚍蜉蚁王仅有小翅,它不动用翅膀,仅仅是尾巴一拍打,将空气抽的震动,就凭空悬浮在了浓浓的精气当中,宛如在血水当中游动。 凭虚御空!此乃筑基境界的特征之一,即指筑基境界的道士或妖物,无需法器或翅膀,就能双脚离地,踏空行走。 许道恍惚的看着在自己周身游走的蚍蜉蚁王,口中喃喃说到: “筑基龙种。” 此时此刻,蚍蜉蚁王在十三四万蚁民的拼搏之下,终于跨过了最后一道关卡,蜕变成为龙种,其已然是一只妖怪,可媲美筑基境界的道士! 它体长六七尺,玉白色,体表生有细小的鳞片,两翼精致而纤细,六只骨骼长腿贴在腹部。 蚁王头顶的触角也已经彻底硬化,变作成了两只小巧的犄角,它缓缓的凭空游动着,极尽华贵和神秘。 更令许道惊喜的是,他能清晰的感应到,眼前这尊精致的躯壳当中,蕴含着骇人的气力。 龙种蚁王只需要轻轻一咬,就能撕开他的护体法术,结果掉他的性命。至于其他的种种威能,还得他一一试验。 正当许道沉浸在惊喜当中时,突有巨大的响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并有厉喝声传来。 砰! “呔!死来!” 心神微跳,许道往龙宫全景图望去,他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原来是那六个舍诏道士收回了铁索,它们不再管蜃蛟尸体,而是直接掷下蛟尸,发出巨响,然后牵引着铁索,朝着龙宫中央的铁塔游动过来了。 一阵哗啦啦的铁链滑动声音响起,天降重物,狠狠的砸落在铁塔上面。 啪咔几声! 龙宫尖塔虽然通体是黑铁制成,但是它时日已久,且六个舍诏道士的手段也不是好对付的,一击之下就被打出了几道裂口。 砰砰砰! 随即不断的有敲击声音传来,震颤入耳,宛如有巨人持着铁锤,正在怒气冲冲的在砸着塔顶。 许道抬眼朝上看了几下,因为塔顶单向通透的缘故,他可以从内看到外面,那六个舍诏道士狰狞、凶恶的面貌,对他而言好似近在咫尺。 六道巨大的黑影绕着尖塔游动,急不可耐。 许道此时已经不再惊骇于道士们的身形和手段,只是心中微微叹息,意识到自己原本想要在铁塔血池当中,借助蜃蛟精气直接筑基的打算已然落空。 他收回目光,望着正在身周缓缓游动的龙种蚁王,收拾好心情,面上轻笑道: “既有恶客登门,那么便直接毁尸灭迹,携宝离去,等寻见个清静之地,再行筑基。” 许道一正衣冠,自塔中站起,修身长立…… 第一百八十章 祸水东引 蚍蜉蚁王蜕变成为龙种之后,许道原本一只提着的心忽地放下。就算龙宫外的六个道士已经将矛头对准铁塔,他也丝毫不慌张。 仰头注视着顶上的六个道士,许道又幽幽瞧了眼龙宫全景图当中的蜃蛟躯体。他心中微微叹息:“罢了,好处已经得到。” 如此庞大的蜃蛟躯体,应该是当真要和他没有缘分了。 许道微叹之后,当即让蚍蜉蚁王释放处讯号,虫群嗡嗡的就脱离了蜃蛟的躯体,重新飞腾到铁塔周身,遮天蔽日般,厚厚一层。 瞧见虫群这般动作,拆塔的六个舍诏道士面上又是一喜,纷纷呼到: “那些虫崽子飞回来了!” “想要护着老窝?想得美!诸位道友一起上!” 声声呼喊声在铁塔周围响起,巨大的铁索敲击尖塔的动作更加猛烈,源源不断的法力被注入到铁索当中,每一击都有千钧重。 可是六个舍诏道士还没有欢喜多久,它们的动作突地齐齐一滞,心中没由来的掀起了一股惊悸感。 细细一思索,它们方才意识到周围的灵机变得凝重,仿佛天要塌下来似的一般。随即让它们怒目圆睁的情况出现了。 龙宫当中积聚已久的煞气在宫内凝聚起来,形成了墨黑色的球体,同时一汩汩浓郁的灵气不断的从龙宫地底冒出,形成了一白色的球体。 而一黑一倍巨大的球状之物滚滚落在龙宫当中,横行碾压,将大小宫殿一一都碾压成了碎片。 二三百丈长度的蜃蛟躯体也不例外,它终归是一具尸体,还没有彻底的尸变成功,连蚍蜉虫群都可以欺辱于它,更何况困住它的化龙换血大阵了! 灵气和煞气交相呼应,每每滚动一茬子,就会将蜃蛟的躯体锤烂一分,宛如磨盘一般,不断的消磨着蜃蛟身上的血肉。 同时尸气被吸收进煞气当中,精气灵气被吸收进灵气当中。 轰轰轰! 风声呼喝,现场宛如有雷鸣火起! “这是什么情况!”有道士发出惊叫之声。 还有道士瞪着大眼珠子,看呆了似的,口中喃喃自语:“两三百年,咱家还是头一次看见这里出现这种状况,稀奇古怪!” 几个道士面面相觑,其中终于有人眼尖,察觉到整座龙宫阵法都在晃动,它脑中电光火石间闪动,脱口喝到: “不好!此阵法要自毁!” 阵法之外的道士们听见这话,面色无一不是大变,它们甚至浑身一颤,有想要当即脱身而去,远走此地的想法。 但是下一刻,它们的目光纷纷都落在了龙宫当中的蜃蛟尸体之上。 “哞!”蛟尸已经遍体鳞伤,浑身精气被榨出去了三成,使得龙宫中的煞气团和灵气团更加的强横。 “百年心血!”六个道士脑中第一时间想到的事情,就是自己这些人为了能够将蜃蛟尸体“唤醒”所作出的二三百年努力。 它们的心中纷纷都在滴血。 有道士大喝一声:“给某家停下!”它将神识和法力一股脑的灌输进几根黑铁锁链当中,锁链当即缠绕向灵气和煞气大球,企图扯住两个。 但是灵气和煞气虽然聚拢了,但是并无具体形体,如同龙卷风一般,铁索落入其中,只会被滚动的煞气、灵气冲撞,好似被钢刀敲击一般。 其他道士也都是手忙脚乱,纷纷也扬起身上的法力,祭出黑铁锁链,想要将龙宫当中暴动的煞气和灵气制止住。 而在这个时候,许道则是借助着混乱,手中捏着敛息玉钩,悄悄从尖塔当中走出来,落入到庞大的蚍蜉虫群当中。 离开铁塔之后,他身上的道袍扯动,发丝胡乱飞舞,面对阵法即将自毁而出现的动静,目中也是惊骇无比。 这也让他丝毫不敢有片刻的担忧,赶紧的朝着最近的一处阵法薄弱之处奔走过去。 因为舍诏道士们的注意力都被煞气、灵气,以及惨遭蹂躏的蜃蛟躯体吸引,再加上还有厚厚的蚍蜉虫群作为遮挡,六个舍诏道士压根就没有发现龙宫当中居然还有他这么一个活人存在。 更无法想象到,眼前这一幕,全都是区区道徒制造出来的。 “至多一刻钟!煞气和灵气就都会膨胀到无法避让的地步,到时候阴阳交汇,将产生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 许道脑中迅速的闪过念头:“虽说此爆炸不会废掉舍山的灵脉,但是整个暗湖是极有可能被整塌掉!” “我得赶紧的开溜!” 来到龙宫阵法的边界位置,他掏出手中的敛息玉钩,手上法力运转,便激发了玉钩的效果。 原本坚韧至极,连道士们都无法轻易突破的阵法屏障,却只是水面一般,轻微的荡漾,就让许道躬身钻了过去。 离开龙宫时,蚍蜉蚁王因为已经晋升为龙种的缘故,已经无法被装入蚍蜉幡中,许道勉强在虫群中寻了近千只其他蚍蜉,装了进去。 他也不敢装太多,否则没有了蚍蜉虫群在龙宫中作为掩护和遮挡,他极容易刚一出龙宫阵法,就会被道士们发现。 这些被他留在龙宫当中的南柯蚍蜉,就全是弃子了,待会儿都将葬身在阵法的自毁当中,浑身精华都将为舍诏部族添柴加火。 许道面对如此状况,心中也是可惜的在滴血。 但眼下最要紧的,终归还是先携带着到手了的好处,赶紧的跑路,留得性命。 另外一边,六个舍诏道士拼了老命的想要阻止阵法自毁的趋势,但是此个过程不可逆,并且它们一个个都待在阵法外面,压根也操控不好阵法。 尝试了几次之后,它们不得不放弃,心中已然意识到自己这些人阻止不了。 “呔!”当中有道士性情暴烈,它大喝一声,竟然抓住了锁链,身子盘踞在上面,直接往龙宫当中突入进去。 其他的舍诏道士看见这一幕,心中纷纷一怔,心道:“底下危险,这厮不要性命了?” 但是这几个舍诏道士也立刻的意识到,它们如果还想保住自己百年的心血,就必须冒着风险冲到龙宫阵法当中搏一搏。 其中比较谨慎的舍诏道士忘了眼残缺不堪的蜃蛟尸体,心中暗道:“山上还有十多万人,若是能够抢出蜃蛟躯体,还有机会挽回!” 几道神识在湖水中微微一碰撞,道士们摆动着庞大躯体,先后都向下游动,扑入进了龙宫当中。 六个道士进入龙宫的那一刻,真好和许道从龙宫当中走出来想差不了多少时间。 离开龙宫后,外面是幽深的湖水,重重的水压落在许道的肉身上,能将他护体法术直接压碎,连肉身也能挤伤。 好在眼下许道身上有东西在护持他,正是已经蜕变成为了龙种的蚍蜉蚁王。 龙种蚁王绕着他缓缓的游动,身上的妖气凝聚成团,罩住了他的全身上下。 许道游动在湖水当中,脚下踩着纤细的龙种蚁王,他顾头往身上看去,看见道士们都鱼贯而入,进到龙宫内里,心中瞬间大喜。 六个道士不再湖水当中,这让他偷偷溜走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甚至许道还期待着六个道士被阵法的自爆牵扯,直接死在龙宫当中,化作团团精气,滋养舍山上的大小生灵,也算它们为自己二三百年以来的恶行赎罪了。 “告辞!”许道收回目光,略微辨认方向后,当即操控着龙种蚁王,往自己走过的方向走去。 他要去的地方不是其他,正是龙脉煞穴之所在。 煞穴连通其他的地下暗河,九曲十八弯的,能通往乌夏江,是一条不错的逃生密道。 若非此前通过这条密道,进到过这一处暗湖,许道一时间都不会晓得自己该如何离开此地。 哗啦啦! 湖水受到阵法的牵引,暗流涌动,甚至能够将寻常的鱼虾直接搅死。但许道自然是不会被区区暗流给影响。 他反而还有空回首望一望身后,打量几下龙宫当中的景象。 六个舍诏道士正猴急的窜在宫内,携手搬动起了蜃蛟的尸体,想要立刻离开。 但是许道留在龙宫当中的南柯蚍蜉,刚才起到了掩护和遮蔽的作用,这时又再度起到了拖延的作用。 一时之间,六个舍诏道士落在虫群当中,虽然无甚危险,但是骚扰得它们也是无法安生的将蜃蛟搬动到龙宫阵法之外。 望见如此状况,许道心中半是冷笑,半是放心下来,他收回目光,继续卖力的远离龙宫。 可就在这时。 突地有一股渗人的感觉出现在他的心中,令他的后脊背汗毛竖起,其动作一时止住。 这股感觉环绕着许道全身,并带有压迫之感,让他的呼吸紊乱。 两个字立刻在他的脑中跳出:“神识!” 与此同时,也有疑惑的声音在湖水中滚滚传动:“咦!水中还有活物!” 许道抬头往上面一瞧,立马就发现有一只巨大兽形躯体在湖水中沉浮,它闭着眼睛,眉头微皱。 如此身形,赫然就是刚刚被六个舍诏道士逼退走了的令狐道士。 它陡地睁开眼睛,猛地盯向许道,目中爆发出惊喜:“你就是龙宫当中的贼人?搅得舍诏道士们不得安宁?” “哈哈!没想到被贫道给碰上了,快,手里面有何等好处,快快交给我,贫道留你一命!” 许道被令狐道士注视着,顿时心惊肉跳,心里惊呼:“不好!” 他当即就让龙种蚁王将自己护得周全,同时从蚍蜉幡中将收纳进入的寻常蚍蜉全都放了出来。 看见面露惊喜之色的令狐道士,依旧身前的蚍蜉虫群,突地,许道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直接操控蚍蜉虫群往令狐道士围拢过去,同时令蚍蜉们大放光芒,恍若火炬一般,照亮百丈水域。 六个正在龙宫当中打生打死的舍诏道士察觉到头顶有亮光出现,全都猛抬头,望见了被蚍蜉虫群纠缠的令狐道士。 “这道士没走?”它们脑中全都闪过这个念头。 但是紧接着,更它们恼恨至极的事情出现了。 原本龙宫当中正在和它们纠缠的虫子,在令狐道士出现之后,不再和它们缠斗,而是选择抓起大块大块的蜃蛟血肉,沿着它们打开的阵法口子,往外游动过去。 蚍蜉们离去的方向,正是令狐道士的所在之地。 ……………… 第一百八十一章 阴差阳错 千余只蚍蜉大放光芒,亮光灼了令狐道士的眼睛,也让它微微一怔,但也仅仅只是微微一怔罢了。 它随即就要运转法力,将许道擒拿到手中,好好逼问一番。 可许道身旁已经蜕化成龙种的南柯蚍蜉也不是好对付的,它裹着许道,当即身子闪动,眨眼就在湖水中游走出十几、几十丈的距离。 在加上许道手中有敛息玉钩,虽然此钩无法让龙种蚍蜉在令狐道士的神识当中彻底消失,但也能迷惑对方几下。 令狐道士转动目光,环视一两息的时间,才再次找到许道的身影。 “嘿!还想从贫道面前逃走么?”令狐道士发出冷笑声。 但它不知道的是,它的这番动作落在龙宫中的六个舍诏道士眼里,却是它释放出亮光信号,自从龙宫当中召唤出蛊虫之后,忙不迭的就要溜走。 而许道因为距离令狐道士较远,且还有敛息玉钩遮蔽的缘故,若非特别注意,相隔千百丈的舍诏道士们绝难注意到他。 事实也正好就是这样! 舍诏道士们瞧见正在奔走的令狐道士,它们脑中有千百个念头翻滚而过。 通过观察蚍蜉们的举动,六个道士已经在心中认为令狐道士多半就是图谋它们百年心血的贼人! 毕竟方圆千里之内,除了它们六个之外便只有令狐此人一个道士。 且令狐道士还被它们邀请到了龙宫外面,并被它们驱赶走过一次,其完全有动机,甚至有时间做出坏事! 更重要的是,若令狐道士不是贼人,它又何必一声不吭的开溜? “好个尖头狐狸,某等以礼相待,这厮居然暗中埋伏蛊虫,要害我等!” 一只蜈蚣道士的触手簌簌作响,它大喝到:“我看这厮刚才的怯弱之举,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想要脱离我等视线,并且和阵法拉开距离!” 另有蛤蟆道士闷声说到:“正是。这厮提前离去,隔空操控蛊虫,然后让阵法自爆!若是动作迅速点,兴许就能一口气将我等六个都埋葬在湖底。” 道士们的神识在一起纠缠,它们纷纷意识到令狐道士之前的举动就很有可疑之处,这让它们心头顿时惊悸起来! 当然,六个道士也在心中琢磨到:“或许这厮是在追赶什么?” 但是不管什么缘由,也不管令狐道士是不是贼人,它们心中一致认定,绝不能让令狐道士就此离去。 “无利不起早!就算这厮不是贼,它手里肯定也得到了什么好东西!” “对!要死一起死,难能让外人逃了!” 最终几个道士纷纷开口,朝上呼到:“道友休走!” 此声音如同雷鸣,并且使用了传音法术,隔着千百丈的距离传递到令狐道士的耳中! 令狐道士听见舍诏道士们的呼声,它微微一怔,然后扭头看向底下的龙宫,目中露出疑惑之色。 但是立刻的,它眼中也闪过了惊惧之色。 因为庞大的蚍蜉虫群正源源不断的自龙宫当中鱼贯而出,疯狂的朝着它扑过来。 令狐道士连连朝着身前望去,发现企图阻挡自己的千百只怪虫,赫然与从龙宫中钻出来的怪虫一模一样。 而且龙宫中走出的怪虫,身上只只妖气的强横程度,比之阻拦在它身前的怪虫满还要强横。 “你、当真是引起底下异变的家伙!”令狐道士紧盯着湖水中急速游动的模糊身影,目中微惊! 它这时方才想了起来,既然出现在它身前的模糊身影极有可能是破坏龙宫的罪魁祸首,那么对方有这么大的本事,自然也不是好对付的,最起码也得是筑基境界的道士或妖怪。 而且刚刚它的神识从对方身上扫过,传递给它的信息同样也是如此。 令狐道士这时琢磨着,心中惊道:“刚才此人出现在我身前时,气机虽然低微,但却是故意收敛的结果。现在琢磨,此人身上的妖气程度,明显也是筑基层次才能具备的!” 许道没有想到,敛息玉钩虽然没能完全遮蔽住龙种蚍蜉的妖气,但也让令狐道士心中生出了忌惮。 突然发现自己眼中的“猎物”并非猎物,而且身后又有大股对方的追兵和帮手跟踪上来,令狐道士谨慎,或者说胆小怕事的性格再次出现。 它琢磨着舍诏道士呼出的声音,心中暗道:“我且先等一等,等舍诏的几个道友跟上来,再给它们一起追杀那人!” 同时令狐道士心中也有计较,眼下身处舍诏部族的秘地,周围陌生,是六个舍诏道士的地盘,又不是它的。 要是单独追上去,一个不小心它折在了此地,那就是好处没得到反倒是惹得了一身骚。 心间犹豫着,令狐道士当真是放缓了脚步,默默的看着许道在幽深的湖水当中游动。 但是它也并非没有一动不动的,而是凑近到千只蚍蜉跟前,打量着这些怪模怪样的虫子。 蚍蜉们并没有直接攻击令狐道士,只是点着灯,汇聚成为光团。 如此一幕落在舍诏道士们的眼中,则是令狐道士和凶恶的怪虫相处融洽,更加佐证了它极有可能就是操控虫群的幕后黑手。 因为蚍蜉虫群脱离龙宫的原因,道士们的妨碍消失,它们可以更加轻松的拖动蜃蛟尸体。 为了保险起见,商讨过后,三个道士从龙宫当中再度钻出来,动作迅疾的追赶着南柯蚍蜉,朝令狐道士扑来。 只剩下三个道士还在龙宫当中卖力的搬运蜃蛟躯体。 令狐道士瞧着怪虫的身后跟着三个舍诏道士,且三个道士都是气势汹汹的样子,它心中也是惴惴不安起来: “这些虫子,该不会是这群舍诏道士自己搞出来的罢?” 一番思索在它的脑中翻滚,让它顿时暗呼不好。 “这群家伙之前透露,是因为我白骨观,它们才加快了速度,一口气祭祀了十万族人。而根据种种蛛丝马迹,这群家伙的图谋和成就金丹境界有不小的干系!” “之前将我驱赶走,有可能是示弱,想通过我将它们图谋失败的消息传递会白骨观中,隐藏实力!到时候能够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眼下它们的动作,又像是被我识破之后,准备直接杀人灭口的样子!” 令狐道士望着正在湖水当中奔走的模糊是身影,它心中又暗道:“吴国,哪来的那么多筑基境界的道人或妖物,还恰好是玩虫子的……” 一时间,它又回头看着朝自己汹涌扑来的怪虫,以及三个舍诏的道士,后背汗津津的。 它不知自己究竟是该庆幸自己没有老老实实的返回舍山当中,还是该懊悔。 但以上的种种都只是猜测,两种情况都有可能,令狐道士自觉自己应该再试探试探舍诏方面。 不过该做的准备,它也是得做。 于是令狐道士身上灵光涌起,妖气四溢,打出了种种发出,还将自己的法器瓶子给拿了出来。 三个舍诏道士来势汹汹,令狐道士严阵以待,两方这就好像变成了互相对垒的一对! 许道奔走在底下暗湖中,他察觉到身后令狐道士追杀它的动作变得缓慢,甚至是停住了。 他也是好奇,连连的回头望过去。 等瞧见令狐道士运转起法术,毫不掩饰的露出防备提防之意,而同时的,对面是三个舍诏道士也是如此。 许道心中一时间又惊又愕,浑然没有想到自己仅仅是想要祸水东引,对面双方就如此配合,互相对阵起来。 于是一边逃窜着,他一边关注着身后的情况。 不多时,龙宫当中的蚍蜉虫群就奔走到了令狐道士的身旁,其数目之庞大,妖气之浓郁,颇是能够唬人。 吓得令狐道士心中更是惴惴,自己在心中好说歹说,才压下了想要抽身逃走的念头。 让它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是,龙宫当中扑出来的蚍蜉虫群只是靠拢在它的跟前,并没有啃咬它。 “看来这伙道士还不想直接撕破脸?” 可是在赶来的三个舍诏道士眼中,十万怪虫全都安生的停留在令狐道士身旁,明显一副供其驱使的模样,甚至还将零散的蜃蛟血肉推到令狐道士的身旁,更加表明令狐道士就是破坏龙宫的罪魁祸首。 只是双方都还有理智,并没有刚一碰头,就互相做过起来。 “令狐道友为何出现在这里?”三个舍诏道士当中,有一人强压着怒气,质问令狐道士。 而令狐道士听见,心中又是提防,又是不忿,叫到:“贫道在帮你们捉拿贼人!” 三个舍诏道士听见这个回答,互相对视,三人的神识都疯狂的探出,同时环顾着上下四方。 它们同时出声:“贼人在哪?” 令狐道士也只得忍受着三人强硬的态度,连忙往许道消失的方向指过去。可是它所指的方向,已然空荡荡一片。 就算有舍诏的道士打出法术,照亮前方湖水,依旧是别说人影了,连半条鱼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这、这!那厮怎么跑的怎么快!还不知道藏在哪里去了?”令狐道士心中惊愕。 原来挤着龙种蚍蜉,许道早已经溜到了通往龙脉煞穴的一处暗河孔洞当中,藏身在了其中。 他令龙种蚍蜉赶紧的离开此地,而自己则是大着胆子,借着敛息玉钩,隐藏自己的身形。 “哼!”有舍诏道士讥讽说话: “我看你是贼喊捉贼罢!” “冤枉啊!”令狐道士连忙叫喊。 “整个暗湖,除了湖面之上,能通往地面之外,连我们都不知道你指的方向,有能够离开的出口。如果真有你口中所说的贼人,对方现在藏身在哪?有准备逃去哪里?” 这番话问的令狐道士哑口,它总不能直接对三个舍诏道士说:“我也怀疑你们是想要杀人灭口……” 让令狐道士稍微有些欣慰的是,三个舍诏道士当中,还是有一个理智的,出声到:“不急!我等且先往令狐道友所指方向探一探,指不定贼人躲藏着,难以发现!” 这个提议说出来,四人面面相觑,令狐道士叫到:“可!”另外另个舍诏的道士也是勉强点了点头。 话说完,三个道士当即散开,一人驻足在令狐道士跟前,另外两个一上一下的往前方搜索而去。 可是因为龙种蚍蜉已经通过暗道离开了底下暗湖的缘故,它们压根发现不了躲藏在暗道洞窟内的许道。 有道士的呼喊响起:“湖面没有贼人!” 紧接着另一个道士也叫出:“湖底没有贼人!” 许道正屏气凝神着,他听见此话,当即睁开眼睛,心道:“时机到了!” 暗湖之中。 两个搜索的道士刚一回头,就看将了令它们气愤至极的场面。 嗡嗡!包围在令狐道士四周的怪虫,突然更加紧密的将它围了起来,好似护卫一样,然后疯狂的窜动,朝着距离令狐最近的舍诏道士游动过去。 嗡! 湖水都震动起来,有蚍蜉游到敌人身旁,直接自爆起来。 “这是故意分散我等!” 三个舍诏道士眼中顿时露出惊惧,以及愤怒的厉色。 ……………… 第一百八十二章 龙种心头血 而令狐道士被蚍蜉们紧密的围绕在中心,虫鸣声和妖气都淹没了它的呼喊,同时还短暂的阻隔了外界的声音传进它耳朵中。 “好贼子!” 三声怒吼响起来,舍诏的道士纷纷朝着湖水中翻滚的蚍蜉打出法术,一并朝着令狐道士击打过去。 它们不说要当场将令狐道士打死,也要将令狐道士打成重伤,然后好擒拿在手,以行逼供之事。 除此之外,龙宫当中也出现了惊变。 原本留守在龙宫当中的三个道士,它们卖命的搬运着蜃蛟尸体,已经颇具成效,将蛟尸从龙宫当中搬运出一半。 但是龙宫内里这时也有震动发生,噼里啪啦,好似鞭炮炸响,又像是炒黄豆的声音。 龙宫中的道士诧异,它们仔细一瞧,方才发现还有小部分蚍蜉逗留在龙宫当中,其全都自爆开来,触动了龙宫当中凝聚滚动的煞气和灵气。 成千上万的蚍蜉一自爆,化龙换血大阵崩毁的速度被加快,让正在和令狐道士好做过的舍诏道士们也心头齐震动。 它们低头瞧向底下,心神顿时紧绷:“不好!阵法那里有问题!” 几个道士当即就想要返回到龙宫当中,帮助同门将蜃蛟的尸体彻底搬运出来。 可惜等着它们再度冲到底下时,才将蜃蛟的躯体拉扯出小半,龙宫阵法中浓重的煞气和灵气已经碰撞在了一起。 轰!其势头和气劲之大,将整座暗湖的湖水都搅动了起来。 轰隆隆的声音传递而出,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当真好似地龙翻身一般。 而许道在下达十数万蚍蜉全都自爆的命令之后,他仅仅是旁观了一下令狐道士的窘况,心中冷笑着,然后就忙不迭的往龙脉煞穴所在之地游动过去。 等到他奔行出数百丈之后,他方才察觉暗河中的河水都震动起来。 惊觉如此声势,许道赶紧的从暗河当中跃出,落到了煞穴洞窟内。 煞穴洞窟中正有龙种蚍蜉在等候着他,两者一回合,他便在龙种蚁王的护持之下,又赶紧的朝着更加远离龙宫的方向奔走而去。 轰! 约莫十几息的时间,持续的震颤和闷响中,陡然就有一股惊天动地的声音在土层当中炸开。 即便许道已经颇是远离龙宫,他依旧头晕目眩,同时发现四周的水流和土层猛地翻动了几下。 立刻的,许道就知道这是龙宫的阵法终于自毁,那惊天的爆炸出现在湖中。 他心中思忖着:“如此声势,蜃蛟的血肉多半已经被打散成了天地灵气,就是不知那几个筑基道士死没死。” 对于这点,许道心中颇是期待,但也没有报以太大的希望。 毕竟几个道士终归是筑基境界的高人,手中指不定就有什么保命秘法。 即便阵法的自爆能够轰杀掉蜃蛟躯体,但蜃蛟毕竟未能尸变成功,其不过是一条死物罢了,而道士们则是活物,能打能跑,手中还有法器,极难杀死。 他在心中暗暗想到:“最好还是死上几个比较好。” 已经彻底的离开了湖底龙宫,许道稍微思索一下,幸灾乐祸之后,他便将这些东西全都甩到了脑后。 眼下时节,虽然他手中的十多万只蚍蜉,一只不剩的都葬身在了暗湖当中,让他身旁只剩下一条蚍蜉蚁王。 但蚁王已经从寻常的妖物蜕变成为了龙种,是筑基境界的妖怪,而且它还是吞食的妖精血肉提升得来的。 许道有此蛊虫在手,当务之急自然是赶紧的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换血突破到筑基境界! 奔走中,因为龙宫阵法自爆的缘故,不少暗河水道都被震塌下了,他颇是费了一番功夫,方才出现在距离舍山几十里的乌夏江中。 此时外边尚且还是黑夜,天色正处于黎明之前最为黑暗的时段。 许道从江水中冒出,身边浮游着龙种蚍蜉,他借之也悬浮在了半空当中,遥遥的望向舍山所在方向。 距离龙宫阵法的自爆已经过去了小半时辰,舍山的附近还未恢复平静,附近山林当中的鸟兽久久的不敢回到山林中,而是盘踞在林子的上空,胡乱扑腾翅膀。 一声声兽吼也在山川河谷间回荡着,并有猿啼呼啸之声,惊恐凄婉。 更让许道在意的是,他能遥遥的看见,舍山上居然冒出了青烟,其横亘大江之畔,烟雾萦绕间,整座山比以前更加具备仙家气度。 如此一幕,应该就是龙宫自爆之后,其所产生的灵气、精气上浮,从土地中冒出来,滋养在了舍山附近,形成异象。 “祖坟冒青烟啊。”许道望着,心中颇是一动。 “眼下的舍山,灵气充盈的,就算是寻常的凡人生活在当中,得了精纯灵气的滋养,也有极大的概率长命百岁,小孩更是能得到难得的改善根骨之机!” “我若是在其中寻得一间密室,作为筑基之所用,指不定还能得到不小的好处!” 但是稍微思量一下,许道就摇摇头,放弃了这个打算。 才出虎穴,已得虎子,有何必再为了点蝇头小利,就又让自己有身处险境的可能呢? 反正他手中的符钱还有万余,就算没有灵脉之地筑基,有这多符钱在,他用钱砸也能砸出一间灵气满满的练功密室。 至于磅礴的精气灵气滋养在舍山上,就算是千百年以来的数不清舍诏族人都没有白死,而是遗泽后代。 这点无需太过羡慕。 当下,许道不再回望舍山,直接扭头就走,他踩着龙种蚍蜉,朝着背离舍山的方向扬长而去。 一连奔走大半个时辰。 因为蚁王速度不慢的缘故,许道也不知道自己走出了多少百里地。 他只觉得四周的山林更加苍莽,不见人烟,同时也没有太过引人注意的地方,正合适他悄悄挖筑一个洞室,然后用于筑基。 于是许道兜兜转转几圈,然后选了一个被瘴气重重笼罩的山谷,低身就钻了进去。 一如之前开辟洞室般,他在做好一应的准备之后,就此盘膝坐在了洞室中,开始忙活自己的道业大事情。 只不过才从龙宫当中走出来,许道须得先好生恢复一下气力,调整心神,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然后才可以尝试真正的筑基。 ……………… 时间流逝。 本来许道以为调整状态压根不需要多少功夫,但实际上等他检验自己的肉身时,方才发现他在龙宫当中虽然一直都保持中清醒,但实则也吸入了不少蜃气。 这点蜃气压根不足为虑,仅仅能影响心神罢了,十天八个月就会自然而然的消散掉。 但谁让许道即将做的事情是种下灵根,铸就修道之基,此等活计绝容不得半点的马虎。 所以单单清静心神,他就端坐了三天三日的功夫,好生将自己的性子暂时磨炼至极佳的地步。 这三天当中,许道除了偶尔打开蚍蜉幡子,看看里面的苏玖是否从昏睡当中醒过来,其余的任何有碍于他清静的事情都没有做,甚至都没有去想。 许道脑中回荡着的,全都是如何炼制心头血,如何种下灵根,如何筑基,晋升为道士! 这日。 他再次焚香沐浴之后,终于自觉状态不错,可以施展手段。 于是他盘坐在炼制心头血的丹炉跟前,目中顿时闪过感慨,但就算是这点杂念,也立刻被他立刻镇压下。 唤过已经蜕变成为龙种的蚍蜉蚁王,许道打量着蚁王的全身,开始琢磨应该从那一个部位开始施展。 蚁王悬浮在他的跟前,身上的妖气浓郁,通体玉白色,精致至极,恍惚间让人生不出一点想要毁伤的心思。 而闭关这段时间,许道尝试过数次阴神出窍,附身在龙种蚁王当中。 每每附身,他都能自蚁王丈尺大小的躯体中感应到磅礴的妖气,就算不伴随虫群,单单只是驾驭着龙宫蚁王出行,其威势也都是赫赫,炼气、炼体境界的修士绝对不敢招惹。 甚至就算是积年的老道士,譬如令狐道士等人,他也敢招惹一二,然后有把握逃生。除此之外,蚁王蜕变成龙种后的其余妙处,也都是让他感触颇多,难以溢于言表。 只是如此附身在蚁王体内,除了能让他提前感应一波筑基级别的妖身之外,另外也对他的魂魄造成了不少压力。 时不时的,他脑中就会略过心思:要不要直接舍弃肉身,阴神投入蚁王躯壳当中,就此变作成为一头筑基境界的妖怪,肆意人间! 好在他很有理智,不仅没有过多的去想象这点,就连能钻入阴兽当中保命的秘术,也暂时的按捺住心思,没有去逼问老蜈蚣。 因此许道很是考虑过,他要不要只是从蚍蜉蚁王身上割取些一些血肉,然后用其尝试用于自身的筑基。 而龙种蚁王则是继续的留在他手中,作为蛊虫来驱使用之。 这样真要是运气好,他不仅能够筑基成为道士,还会拥有一尊筑基境界的妖怪作奴仆,无论是对于增长实力还是保命而言,都大有好处。 只不过根据铁壁上面的记载,道人在筑基时,最好是将本命蛊虫通体的精华全都炼入肉身当中。 如此筑基的成功概率方才最大!同时在筑基之后,道人也能从本命蛊虫身上获得更多的资质和天赋。 并且许道手中那份讲解如何换血的秘法,其中“心头血”一物的炼制也有要求,最好是以活物全身作为材料来炼制。 而南柯蚍蜉虽然是一味天地异虫,迄今为止还帮助过许道不少,现在更是已经蜕变成为了龙种妖怪,但是相比于许道自身的修为而言,它终归是外物。 须知种下灵根筑基一事也并非是百分百的成功率,其有不小的失败可能。 《修真百解》上面虽然也没有讲清楚道人一生中能有多少次筑基的机会。但其他不少的道书中都有言,除非做好了所有的准备,道人这才可以筑基,且力求一战而功成,不可泄气! 这也是许道仅仅澄清心神,就肯花费数日功夫的另一个缘故。因此他虽然心痛于要用龙种蚁王作为灵根,但他也绝不可能冒着毁坏道途的风险,仅仅只为了留下龙种蚁王 临了,终于要炼制筑基所用的灵根时,他脑中杂念终归还是纷至沓来,让他心中微叹不已。 在洞室当中。 好生镇压过一阵子之后,许道打量着龙种级别的南柯蚍蜉蚁王,其目光炯炯,缓缓的抬起头颅,盯向身前的丈尺铜铁丹炉。 猛一掷手,许道就将长丈尺的南柯蚍蜉扔进了丹炉之中,并将丹炉盖子好生的盖了起来。 根据秘法中所言,炼制心头血十分需要原材料相配合,其不可起逆反心思。 道人炼之最好先以水磨的功夫运用法术,影响血脉材料的心思,让其服服帖帖,然后方才能精炼出成色不错的心头血。 好在许道的灵根材料就是他的蛊虫,其灵智都只是他分化出的一个念头,倒是免了这一遭,直接开始炼制即可。 嗡嗡嗡! 铜铁丹炉立在幽暗的洞室当中,底下堆积着灵光满满之物,有符钱、有灵植、有兽骨、还有许道尚在龙宫时,匆忙间收入蚍蜉幡中的丁点蜃蛟血肉。 如此柴火燃烧着,每一息都会释放出滚滚灵气,灌注进丹炉当中。 而整个洞室内,聚灵阵法也在不住的运转着,大量符钱被消耗,灵气被释放出来,其积聚在洞中,使得洞内灵气的浓郁程度达到了阵法所能维持的极致。 许道就端坐在其中,他身上仅仅穿着一身道袍,黑发披下,头上并无插着的蚍蜉幡。 其一身法器等物,全都暂时被他封禁起来,储藏在旁边的洞室中,并设置了隔绝灵气波动和声响的阵法。 为了保险起见,许道只是给蚍蜉幡中的苏玖留了张纸条和吃食,并未将对方从幡子中放出,而是当做灵宠般拘谨在幡子里。 这能省得苏玖要是恰巧在炼丹的过程中醒过来了,一不小心的打扰到他的筑基。 时间缓缓过去,铜鼎震颤不停,许道的精神紧绷着。他所有的心神都灌注在铜鼎当中,苦苦炼制着“心头血”。 一旦心头血炼制得出,他就可以将龙种南柯蚍蜉的血脉植入肉身当中,尝试突破至筑基境界。 此役只需成功,不许失败! 第一百八十三章 种龙脉 炼制心头血,所需要花费的时间不一而足。 但就算是蚍蜉蚁王百分百的配合,且他能运用蛊术对其进行操控,时刻的感知着丹炉当中的进展,许道依旧是足足花费九日功夫,方才在蚁王的心窍部位蕴养出一颗“血丹”。 这九日之内,他几乎不眠不休,除了看管炉子之外,便是竭力的钻研着筑基过程中可能会遇见的问题,力求做到之后出现任何一种状况都能有应对的方案。 洞室内的灵气浓郁至极,许道每呼吸一口,肺腑间都是沁人心脾的感觉,铜铁丹炉底下的火焰更是熊熊燃烧。 砰!突地,丹炉轻轻一震。 “成了!” 盘坐在丹炉跟前的许道猛地睁开眼睛,他立刻看见丹炉的盖子松开,泄出一道道猩红色的烟气。 随即许道伸手一抓,便将丹炉的盖子给揭开,内里一阵压抑已久的红光立刻从中扑出,渲染的整个洞室都是红彤彤一片。 有一种奇特的异香从丹炉当中传递出来,极尽诱人,让人口水直咽,身子里面生出饥饿贪婪的感觉。 此种饥饿并非是从人的腹中传出,而是从骨子里面,乃至于每一寸血肉中传来,是发自身心的贪婪渴求感。 许道紧盯着丹炉,几乎都想要直接窜身钻进炉子里面,待在炉中大口大口的吞吃里面的东西。 “如此异象,可比当初从黄狗尸体当中熬炼出狗妖血脉时,要厉害得多!” 他心中生出感慨,脑中的杂念一时风起云涌,索性微阖上了眼睛,不再一直紧盯着丹炉瞅。 奇异的香味自丹炉当中飘出,三个时辰不绝。 这股丹药香气充斥在整个洞中,若非四周布置下了严密的阵法,能封闭灵气、异味等物,恐怕如此异象早一间引来了附近山林的所有活物。 第三个时辰过去半晌,许道终于又睁开了眼睛,他看着丹炉中沉浮着的红光的,目中再起波澜。 “冷丹三时辰,想必火气已经消退,只剩下温热,接下来就是趁热服用了!” 激动难耐中,他这时也不必再忍耐了,直接伸出手,将丹炉当中炼制已久的蚍蜉蚁王给取了出来。 现在的蚁王生机已然只剩下最后一线,它的模样也和进入丹炉之前有了大大的不同。 其虽然依旧是一副龙种模样,可浑身的血肉变得透明,骨骼也透明,宛如冰晶,又好似琼脂一般。 许道将其身子抓在手中,能够透过蚁王的躯体看清自己的掌纹。 唯独有一处地方不同,蚁王身上的这处不仅不透明,反而散发出浑厚凝实的红色光芒。 此即龙种蚁王的七寸位置,当中凝聚着一圆坨坨之物,浑圆厚实,通体殷红色,比最上等的红玛瑙还要绝品。 手捧着蚁王的七寸身段,许道低头打量着,眼中一时间都生出恍惚之感。 但是下一刻,他就紧捏着蚁王躯体,右手并指成刀,狠狠的往其中挖去,想要将血丹,也就是心头血给抠出来。 可就算蚁王被他用丹炉烹炼了整整九日,浑身精血都凝聚在了心窍中,但其皮肉筋骨依旧是还是筑基境界的妖怪躯体,他一个还未筑基的道徒,连对方的鳞片一时间都难以抓破。 又不敢用法术直接进行轰击,许道费了好大的力气,方才扯开丁点的伤口。 这一幕让他啧啧称奇,心中没由来的想到:“妖怪的躯壳如此坚韧,若是换成凡人或道徒,想要与进行妖怪双修敦伦,恐怕连身子都难以捅破。” 好在他还有办法,思忖一下,许道掐诀招手一唤,被扔在另外一间洞室中的墨鱼剑器就飞射过来。 剑器圆坨坨状,和龙种蚍蜉体内的血丹差不多大小。 他一个念头落下,墨鱼剑就从跳丸形状变化成了飞剑的形态,其上剑器嘶鸣,正合适用来作为切开龙种蚁王的皮膜鳞片。 滋啦声响起。 许道好个艰难的,才彻底划开了蚁王的七寸位置,并双手捏着它的身子,用力挤着,将一股凝重的血液状东西从中挤出来。 其一滴滴掉落,悬浮在半空中,汇聚成团。 将心头血挤干净,许道直接将龙种蚁王的修长躯体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打量着身前的心头血。 此物并非固态,但也不是寻常液体,除了颜色是血红色之外,和银汞极为相似,沉甸甸的,悬浮在他的胸前中,正悠悠转动。 一股更加浓郁的药香味从中扑出,贯入许道的鼻尖,简直要将他的脑壳都冲昏了。 好在脑中数枚清心符种齐齐运作,这才让他忍住了一口吞下此物的冲动,眼中维持住清明的模样。 一如许道之前给沙姓刀客换血般,心头血此物的服用方式以置于心窍中,用自身的热血消磨炼化为上,而以用口腹吞服为下。 若是道人真的忍不住,用口吞服了,其药效折损浪费、影响筑基还是小事,就怕它落在人的肠胃中久久不坠,捣肠烂胃,直接坏了道人的肉身。 心头血炼制成功,临了要服用此物,种下灵根,许道的目光闪烁起来,脑中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回顾再三。 他深呼吸三次,终于是低下头颅,紧盯自己的胸膛。 让红彤彤的心头血继续悬浮在身前,许道伸出双手,指甲尖利,直接划破自己的胸膛上的皮膜。 一阵刺痛的感觉从胸膛上面传递进他的脑中,让他的面皮的仍不住抽搐。 其实换血这一过程,最好是有人辅助为之,以免剧痛之间,道人狠不心来,或者是一不小心上了自己的脏腑。 但许道上无良师,下无益友,就算有,他也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他人手中,也就只能自己一人为之。 如此过程是无法使用毒药麻痹肉身的,否则极可能会酿成大错。 许道在稍微适应几下剧痛之后,立马就伸出左手,扒开了自己胸膛上的皮肉,一阵金光压在血肉当中,防止血水喷溅出来。 幸好龙种蚍蜉炼制处的心头血大小适中,虽然比上一回的狗妖血脉要大,但也用不着许道将自己的肋骨或者胸骨也扒拉开。 他寻觅着脏腑之间的缝隙,在自己的心脏上面狠狠的划开一道口子,然后右手虚托着心头血,直接往心脏当中塞进去。 心头血此物奇特,在沾染上许道的血肉之后,无须许道用法力将其逼迫进去,它自己就会像一团活物般,沾附上血肉,然后寻觅口子,往内里气血更加浓密的地方钻进去。 许道低头瞅着,脖子打折,姿势极其怪异。 他看着这丸炼制出来的红汞状之物,蠕动着挤进他的心房当中,瞬间感觉那里撑着了,传来一种很满的感觉。 这让许道眉头紧扭,表情有些奇怪。 好在心头血刚才的表现虽然像是一团活物,但实则是彻彻底底的死物。而在取出心头血之后,龙种蚁王已经彻底处在了弥留之际。 其最后的一点生机正在不断的消耗,若非四周的灵气太过浓郁,能够吊命,它早就一命呜呼掉了。 许道也来不及在意这么多,他在塞进心头血之后,赶紧的就将自己胸膛上面的学血肉覆盖上,一并用手将皮膜抚平,然后肉身的气血运转。 被他用指甲切开的伤口处,一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起来,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条红线。 如此愈合的速度尚且在许道的预料之中,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胸膛上的伤口合拢后,愈合的速度还没有完,蜈蚣般的红线内突然有肉芽钻出,各自蠕动着,将已经贴合起来的血肉皮膜粘连的更加紧密。 许道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肉芽蠕动之间,他胸膛上的伤口不断变淡,直到最后一根肉芽钻进血肉中,伤口已然彻底愈合,丁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他目光惊奇的看着自己光洁的胸膛,用手轻轻抚着,低声到:“速度如此之快!心头血已经开始作用了么?” 话音刚一落下,他的身上的肌肉颤栗,一股重重的饥饿感觉从他的肉身中传递出来。 刷的一下,许道原本尚且平静的表情就变得狰狞起来,他的双目通红,内里充斥着野兽般的饥渴感觉。 灵台尚未失守,但是思绪变得迟钝起来,许道忍耐着这股感觉,用手抱着自己的身子,饿的全身都在发抖。 若是有外人在此,则会发现以许道的心脏为起点,一根根红色线条冒出,将他的皮膜拱起,不断的往全身蔓延。 同时他身上的血肉也冒起一个又一个小鼓包,像是小老鼠一般在皮肉之下拱动。 此时此刻,许道脑中的几道清心法术符种疯狂的震动,一道道灵光垂下,竭力的维持着他的理智。 抱着身子细思十来息,他终于想起这种情况的是什么。 “此、此是肉身需要养料进行供养,并进行蜕变,不可一味的压制饥饿感,否则神智迟早会丢失,得赶紧填点东西进入腹中!” 艰难的抬起头颅,许道浑身发抖,他从一旁放置着的各种丹药瓶子中,抓过了装着辟谷丸的丹药瓶。 手指哆嗦着,他想要从中倾倒出一颗辟谷丸填入腹中,但是饥饿难耐间,他仰着头颅,一股脑的将瓶中近十颗辟谷丸都灌进了嘴中。 喉头蠕动间,嚼都没有嚼,颗颗辟谷丸就都掉进了他的肚子里面。 可是吞下这瓶辟谷丸之后,他的饥饿感没有得到一点儿的缓解,反倒像是尝到一点甜头,愈发的渴求食物,填饱腹中。 要知道一颗辟谷丸可以保证道人一月不需要吃食,九颗就是九个月。 来不及想太多,许道索性又从旁边取过另外一瓶装着辟谷丸的药瓶子,喉头滑动,仰头又都灌进了腹中。 一连吞吃完四瓶辟谷丸,他的腹中依旧好似有火焰在灼烧。难耐间,许道抓着旁边其他丹药,也都灌进肚子里面。 祛毒丸,养魂丸、培血丹……种种平时就便备着的各种丹药,无一不被他吞进了肚子里面。 可是吞下这多丹药,数目近百颗,他的腹部依旧平平,体内的饥饿感也没有得到缓解。 端坐在洞室当中,许道茫然四顾,他伸手抓住了身上缠绕着的蚁王躯体,突地捧着其头,张开大口,红着眼睛,直接大嚼起来。 咯吱咯吱! 洞室当中,许道的身影被丹炉底下的火光照耀,影子映在墙壁上面,显得身形诡异,牙齿尖利,大口大口的吞吃着,咬的汁水四溅。 从头到尾,一条龙种蚁王的肉身,被他一点不剩的全部吞吃进了腹中。 许道环头四顾,突地从地上站起,他晃动着肉身,压过了身前的铜铁丹炉,辨认一下方向,朝着另一旁的洞室走去。 那里放着蚍蜉幡,幡中还有血食…… 第一百八十四章 贪吃道士 许道离开筑基使用的洞室,他来到另外一旁,因为这间洞室修建的低矮,他还必须低下头颅然后才可以走进去。 他干脆趴在门洞旁,伸手直接将放在里面的蚍蜉幡给抓了出来。 拿出幡子后,许道轰的盘坐在地上,伸手探进蚍蜉幡当中,随便的抓拉出一件东西,便放进口齿中大嚼起来。 除了一早准备的能够炼制“心头血”的药材之外,他随身还带有些许其他比较珍贵的药材,其中有灵草、灵果,也有妖兽骨骼、血肉,全都经过了炮制,并且被封印在玉盒当中,以保证药效不失去。 此时抓出这些东西,许道连盒子都不曾打开,直接连盒带药的扔进口齿之中,就像是咀嚼冰糖一般,咬得咯吱响。 咔咔的声音不断响起。 他吞吃东西的速度越来越快,但是许道仍旧是感觉到腹中饥饿无比,头脑中只剩下“吃、吃、吃吃”的念头。 到了最后,他甚至从幡中抓出大把的符钱,然后放进嘴巴里面嚼动。 幡中的符钱都是最低等的符钱,由赤铜炼制而成,此等金属之物虽说灵气满满,但是并不是吃食,按理来说许道应是嚼动几口就会吐出。 但让人惊奇的是,他在塞入一把一把的符钱之后,牙齿竟然也能将其咬碎掉,并发出吱呀的酸牙声音。 口齿动作间,赤铜符钱内里的灵气爆发出来,混合着铜屑,被他一连都吞进了腹中。 除去炼制心头血和布置聚灵阵之外,蚍蜉幡中还有大几千的符钱。 但是在许道的大口吞吃之下,没有过多久,幡中的符钱竟然也都被他一扫而空,最后除了些书本杂物之外,已然只剩下两物。 没有多想,许道躬身盘坐在显得有些低矮的洞室当中,他再次伸出手,从幡中将其中一闪烁着金光之物给掏了出来。 此物一出现,洞室当中立马就响起大叫声:“哈哈哈!俺老蜈蚣终于得见天日了!” 原来被许道掏出来的金光之物正是被他囚禁在蚍蜉幡中的金光蜈蚣,内里寄托了了老蜈蚣的阴神。 老蜈蚣大笑着,声音有些疯疯癫癫,显然是这些时日以来,被封闭五感关在幡子里面,关得已经精神失常了。 它的笑声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意,但是这股喜意没有出现多久,老蜈蚣抬头一看见四周的场景,以及抓住自己的庞然大物,它的心神就狠狠的战栗起来。 只见一尊目中猩红,浑身苍白色的人形狰狞之物正盯着它。 此物盘坐着,靠在岩壁上,身高估摸着已经超过一丈。 “它”的体表长出了一块块的鳞片胶状物,浑身的筋肉结实,面孔依稀还是人的五官,可是眼皮当中复生出了一双透明个眼睑,覆盖在眼球之上,透露出淡漠冰冷的气势。 呼哧! 此物吞吐呼吸着,每一吐纳都能在洞室中掀起风声,身上的气血胶结缠绕,又好似一个大火球装在洞中,让人汗水直冒。 老蜈蚣看清楚眼前出现的这物,他还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但是眨巴眨巴眼之后,身子立刻僵硬,重见天日的喜色消失的一干二净。 “妖、妖怪!”它惊叫出声。 浓浓的灵气从狰狞人形的口鼻间吞吐到金光蜈蚣身上,吹打得老蜈蚣身子直哆嗦。 它想要赶紧逃到一边去,但是它的身子正被对方牢牢地抓在手中,一寸也逃脱不了。 而且更加让老蜈蚣惊骇的是,对方张开了布满尖牙的大嘴,呼哧之间,便要将它塞进嘴巴里面。 老蜈蚣能够看见,狰狞人形的口中有着嚼碎后的骨茬等物,显然对方正处于痛吃的过程当中。 也就是说,此物抓着它,并且张开大口,是真要将它嚼烂,一口吞下肚。 “道友且慢!”老蜈蚣疯狂的鼓动身上法力,想要从狰狞人形的手爪间挣脱出来,但它身上的细脚不断踩动,硬是挣脱不了一分一毫。 就在它要被送进口中的前一刻,老蜈蚣凑近了瞧,忽地从眼前妖怪的面孔上瞧见了熟悉之色。 它脑中念头翻滚,立刻记起来:“这厮、这厮是那龙宫当中,走进塔中的道徒!” 轰!老蜈蚣结合起眼前景象,赶紧的惊叫出:“入魔了!” “且慢!道友你入魔了!” 这叫声出现,抓着它的狰狞人形之物陡然停住了动作,其淡漠的目光紧盯着老蜈蚣,口中嗡嗡出声: “魔……贫道正在筑基,只是腹中饥饿罢了,何来入魔之说?” 此声色铿锵,落在老蜈蚣的身上,震耳欲聋,还透露出金属摩擦的感觉。但是在老蜈蚣仔细听来,这声音分明和在龙宫中擒获住它的道徒有九分相似! “果真就是这厮!”老蜈蚣心头震动,“难怪这厮会大变模样,原来它正在筑基,种下灵根!” 为了小命着想,它丝毫不敢耽搁,赶紧就又叫到:“未入魔,便不要吃俺!俺也是道人,千万不能同类相食啊!” 听见这话,狰狞人形的呼吸声突地停住,“它”的复生眼睑睁开,露出一双漂亮精致的眼睛,竖起的瞳孔陡然恢复成了圆瞳,其黑白分明,目似点漆。 狰狞人形的身子定住,眼中的淡漠之色减少,让被抓在“它”手中的老蜈蚣心神紧绷,冷汗直冒。 一阵闷声响起:“入魔?” 此声正是从狰狞人形之物口中传出,“它”眼神茫然,陷入思索当中。 听见这话,老蜈蚣心中生出一股狂喜,它紧绷着的精神陡然舒缓,自以为寻到了生机。 它身子摆动,口中连忙乱叫到:“你不能吃我、你不能吃我!我是人、你不能吃我!” 如此尖声叫在洞室当中,重复数遍,细小孱弱,有若废犬呜咽。 但是听者有心,落在了许道的耳中,却恍若洪钟大吕,发聋振聩! 没错,此狰狞人形之物,正是许道。 种下龙种心头血之后,他体内的真气突破上限,气血冲刷融化着胸膛当中的血丹”,肉身立刻就开始了变化。 以人身为基础,他体内的经络得到扩宽,皮膜变得坚韧,筋肉变得结实,甚至骨骼也开始生长。 而表现在外的,则是他的身形陡然胀大二三倍,成为了一个小巨人,体表并隐隐有鳞片生出,肤色苍白,黑发如瀑,头角峥嵘。 许道将抓着老蜈蚣的手爪从口齿边拿开,低头打量着对方,目中略微清醒过来。他直勾勾的盯着老蜈蚣,口中闷声吐出: “见过吴道友!” 乱叫中的老蜈蚣听见这几个字,心中彻底的大喜起来。它赶紧叫出:“道友你悠着点,千万别鬼迷了心窍,固守灵台,澄清心灵!可别再入魔了!” 似乎担心说的不够,老蜈蚣还说:“道友留俺一命,俺这里还有宝物、秘法献上哩!千万别吃我,也别杀我!” 但谁知道许道盯着它,口中幽幽吐出:“可是、贫道饿、很饿……” 呼哧之间,一股滚烫的热气又从其口鼻中喷吐出来,落在了老蜈蚣的身上。 被如此热气吹打着,老蜈蚣却是遍体发凉,身心凉的通透,心中惊到:“不好!” 下一刻,许道张着血盆大口,似是要咬在金光蜈蚣的身子上面。 “不、你不能吃我!我是道人!” 啪!一巴掌突地打下,将老蜈蚣的妖身夹在中间,压的碎裂,溅出了汁液。 可是金光蜈蚣躯壳坚硬,几近筑基妖怪的壳子,并没有一巴掌就拍死。于是抓着它的手爪又用力捏起来,一把攥死! “不,你已经不是人了。”这时方才有声音吐出。 许道目中贪婪的看着手爪间的金光蜈蚣躯壳,耐心的打量起来。 此蜈蚣原本就是老蜈蚣的阴兽,纯粹的毒虫妖兽一只。 但因为舍诏道士们开席的缘故,老蜈蚣不得不弃了自家的人身,转而将魂魄投入蜈蚣的躯壳内,占了金光蜈蚣的身子,这才苟活下来。 也就是说,许道手中抓着的这条蜈蚣虽有人魂,但实是虫身。 “不可食、不可食!”许道口中却是不断念叨着。 虽然老蜈蚣已经投身进入妖兽体内,从此可以算作是一头妖物了,但正如对方所言,只要它自认为还是“人”,其所在虫身内有人魂,许道便不可以用嘴巴碰对方。 一点擦边都不能有!否则将有大恐怖出现! 一时间,在许道的脑中,食欲和理智相互争斗,食欲更占上风。可就算如此,他依旧不敢触犯禁忌,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不过也并非一点办法都没有。虫身人魂……既然如此,他就直接将对方的魂魄从蜈蚣虫躯内驱赶走,省得污秽了上好一只虫儿。 尖指捏紧,几息之间,金光蜈蚣彻底不动了。 许道低着头,仔细轻点着,发现其每一根腿脚都已经被捏的粉碎,百足之虫也死得透彻。 一道虚影顿时尖叫着从其中奔跑出来,瞧其形状,赫然是一尊人形的阴神,且是老蜈蚣肉身的面孔。 其跳到一旁,躲在了角落,惊惧的看着许道。 许道抓着虫尸,嫌恶的瞥了一眼老蜈蚣的阴神,然后眼睑眨动,满眼的欢喜。 他提溜着破碎不成模样的金光蜈蚣躯体,闷声道: “这下子干净了!” 简单的剔除掉金光蜈蚣体内的人魂,剩下的就只是妖虫躯壳,可以吞吃。 捏着金光蜈蚣的一只细脚,许道仰着头,将其高高的递进了嘴中,然后放下。尖牙切磋,咬得咯吱响,和啃符钱有的一拼。 索性的,他将妖虫躯壳全都扔进了嘴巴里面,腮帮子鼓动,用力的咀嚼起来。 呼哧哗啦! 大口嚼动,用力呼吸,许道盘坐在洞府中,吞吐四周灵气,黑发披散,身形簌簌抖动。 老蜈蚣的阴神躲在角落中,他惊骇的看着眼前一幕,半是因为寄生妖躯已死,半是震怖,形体陡然溃散开来。 啊的一声!一道青烟飘起,这厮的阴神活生生被吓死了。 靠在石壁上的许道闭着眼睛,兀自的咀嚼着,看都没有看角落处一眼。 老蜈蚣豢养的阴神因为吞吃了升仙果的缘故,几近可以种下灵根筑基。 虽然金光蜈蚣筑基的过程被打断过,濒临重伤,能被还是道徒的许道擒下,但它一身的血肉和灵力还在,是大补之物,且不断的强化着躯壳。 严格说来,如此一只蜈蚣虫躯,甚至比失了“心头血”的蚁王遗蜕还要滋补! 嚼动蜈蚣虫尸之间,许道的肉身中响起拔节的声音,千百息的功夫里面,他的身形有增加了不少尺寸,已然有一丈五尺之高,立在洞室中,已然不能站起。 咕噜! 喉头滚动,许道咽下汁水,口中再度空无一物,但是浓浓的饥饿感依旧从他的腹中升腾而起,几欲再度将他的脑壳冲昏。 而在这个时候,洞室中、幡子中,所有能吃、不能吃的“滋补”之物,全都填进了他的肚子里面,其身家已空。 盘膝坐在洞室中,许道只得大口大口的吞吐着洞中积蓄着的灵气,将其吸收进体内,缓解饥饿感。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腹中的灼烧感觉久久不止,反而越烧越旺,又一次烧到了他的喉头。 难耐之间,许道游走在洞室之中,四处掏着东西,连布置阵法的物件都放进了嘴中。 双目猩红的他,又一次打开了蚍蜉幡,将幡中所有的杂物都倾倒了出来,准备翻找起来。 突地,一白物落在一堆衣料当中,肤色光莹,嫩滑可口,秀色可餐! 许道压身过去,打量着此物,眼睛都看直了。 轰!一股火焰在他双目中腾起,再次冲昏了他的脑壳。 “饿!”闷声响起,许道一把抓过白物,拖到自己的身边。而这时,白物颤动,一声嘤咛响起,其也悠悠转醒过来。 此白物人身狐耳,正是苏玖。 她自从遭到蜃气迷惑后,又吸纳了打量精粹灵气,昏睡至现在。如今被许道从蚍蜉幡中倾倒出来,终于苏醒过来。 苏玖睁开眼,呆呆的望着身前的狰狞巨物…… 第一百八十五章 苏玖救主、牙将鳞兵 苏玖浑身无物的躺倒在地上,她睁开眼看见抓着自己的狰狞巨物,当即也被吓得心肝儿直颤。 但和老蜈蚣有些不同的是,她立马就从狰狞人形的面孔上瞧出了许道的相貌。 “老、老爷!”苏玖瞪大了眼睛,小口轻张,神情呆滞。 而许道在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之后,眼中猩红色的光芒稍微黯淡,同时抓着苏玖的动作也暂缓。 许道低下头颅,打量着不及自己一根腿长的白物,瞳孔处在竖眸和圆形眸子的变换当中。 他从口鼻中喷吐出炙热的气息,落在苏玖身上,喉头中还是低沉的发出含糊声音。 而苏玖在看见许道如此表现之后,她扫视周围,发现了被丢在地上的蚍蜉幡和墨鱼剑,以及想起了许道曾经给刀客换血的一幕。 “真是老爷!”苏玖心中一定,确定了许道的身份,“老爷莫不是修行功法,服用丹药出了岔子?” 脑中思绪翻滚,苏玖刚刚才从昏睡当中醒过来,也不太清楚眼前状况,只能半猜半懂。 “老爷唤玖儿出来有何事?”她来不及关注自己身上的情况,连忙爬起身子,朝许道作揖行礼。 同时她瞧见许道眼中猩红色的光芒,想起了当初自己在蜃气当中被迷惑的场景。 于是顺手从蚍蜉幡倾倒出来的一堆杂物当中,翻找出许道给她使用过的清心符种,捏在手中,朝着许道伸出的利爪拍打而去。 符咒点燃,烧出一团飞灰,噗得释放出灵光,笼罩在了许道的身上。 狰狞模样的许道原本是想要立刻将符咒打落、挡住,但是因为清心符咒是他自己画出的,和他脑中的符种相互反应。 数颗符种震动,气机勾连,使得许道的头脑再次清醒很多,于是他迎着苏玖打出的符咒,接受着清心符咒作用起来。 呼哧! 滚滚热气呼出,许道晃动身子,半跪在苏玖跟前,打量着这个小家伙,伸出尖利的指爪,指着地上的一堆符咒,勉强闷声呼到: “继续……” 苏玖当即会意,她依旧是连衣服都来不及披上,尾巴直接在地上一扫,卷起数张清心符咒,然后小脸紧张呼着:“老爷你快快醒来!” 噗噗!数道灵光闪现,落到许道狰狞庞大的肉身上面,让他眼中的疯狂意味消融起来。 同时他脑中的符种也是猛烈震动起来,许道干脆闭上了眼睛,一门心思的压制起心底里的暴烈情绪。 机缘巧合的,经过刚才吞吃金光蜈蚣的那一回合挣扎,以及小狐娘苏玖的助力,许道的心神彻底的反应过来,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太对劲。 他转而盘坐在地面上,双手掐诀,鼻吸口呼,不断的吞吐四周仅剩的丁点灵气,驱使脑中的清心符种。 而苏玖双手撑地,趴在地上,仰头看着身前熟悉的面孔,她发现许道的身形又开始变化了,不过并不是在胀大,而是在收敛缩小。 许道脸颊上的鳞片先是变成斑纹状,然后又是黯淡,直至几乎消失不见。其后背隆起的骨节尖刺也是缓缓的向内收敛,身高一寸一寸的降低。 不多时,他的身形就勉强收缩到还算正常人形的地步,只是高大许多,浑身的筋肉胶结,破烂的布条挂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狼狈。其五官深邃,体表依旧苍白,两臂双腿上还有着鳞甲长着,十指也尖利,生长有利爪。 猛地,许道睁开眼睛,两重眼皮一一打开,目光依旧淡漠,但是瞳仁已经彻底的是圆形,黑白分明,目似点漆。 他缓缓的低下头颅,直勾勾的看着苏玖。 苏玖蹲坐在杂物当中,紧张的注视着许道身上所有的动静。 她亲眼看着许道身上发生的这些变化,捂着小嘴,目中顿时爆发出惊喜。苏玖虽然还不知道眼前究竟是什么状况,但是许道能够平静下来,恢复成较为平常的状态,终归是让人欢喜的。 “老爷……”紧接着,不待苏玖说些什么,许道伸出指甲尖利的手指,突地挑着苏玖的下巴,口中漠然说到: “玖儿,再助我修行!” 苏玖听见这话,两眼微怔。但是很快的,她回想起了什么,体表变得通红,身子也不由的轻颤起来,蓬松白尾在身后扫来扫去。 而许道上下打量着小狐狸如此的状况,面上冷冷一笑,他张开口,突地呼出一口白气儿,彻底将两人身周都裹了起来。 浓浓雾气中,只能看见许道抓过相比于他依旧显得娇小的苏玖身子,然后欺身压了过去。 ……………… 许道在稍微恢复神智之后,借着和苏玖相互修行所产生的效果,雷火之气遍体游走,有效的帮助他打磨肉身,将身上的变化一一掌控在心。 借此过程,他还好生将体内压抑着的暴戾的情绪,统统都发泄了出来。 另外还有一个他所没有想到的妙处,那便是苏玖体内的阴灵之气只是被他采摘过一回,尚且还浓郁,能继续滋养人。 如此气息进了他的体内,宛如是清水流过赤红的烫刀热剑般,水液砸落,瞬间让他冷静平稳下来。 许道的身形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他脸颊上的鳞纹已经彻底消失,只有脖颈以下的部位还残留着些许鳞片纹路,尖尖的指甲也收回指头中。 再度睁开眼睛,他的两眼中已经是清亮一片,再无之前那般狂躁贪婪的模样。 许道低下头,打量着窝在自己怀中的苏玖,目中闪过柔情滋味,并流露出几丝心疼。 两人的此番修行,和平时不同,也和上次在龙宫当中的不同。而苏玖还算是新妇,如此一番鏖战下来,自然是苦不堪言。 也亏得这小妮子虽然看上去身量娇小,但无论是身子还是性情都是坚韧至极,不仅没有求饶过,反而不断的呼喊着“老爷”二字,企图帮助许道清醒。 要是换个人过来,且不说能是否愿意帮助许道恢复过来,就算愿意,其自身的下场恐怕也不会太妙,应是会和那野狐女一般。 只是许道的气力实在是太过强横,苏玖醒来没过多久,就又昏睡了过去。 许道也怜惜她,没有打扰,反而还吐出一口白气儿,落在对方的口鼻中,让对方睡的更加香甜,一并渡入一股真气,帮忙梳理着她已经有些不堪重负的身子。 做好这些之后,许道方才有机会开始梳理自己筑基过程当中所发生的一切,其眼底里一并生出不少后怕之色。 他低声暗道:“本以为准备已经周全,却没想到真正的筑基种灵根的过程这般凶险……” 若非蚍蜉幡子中恰好装了投身进妖兽体内的老蜈蚣,这厮不仅震慑了一下许道的道心,还以金光蜈蚣这妖虫的尸体,大大滋养了许道的肉身,削减饥饿。 另外,要不是有苏玖此人在,其尽心尽力服侍着许道,许道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泄出火气。 还有也得亏许道修行过数门清心符种,且门门都大成,否则他也没可能抓住这些机会,并主动的清醒过来。 除了许道其他的一些准备之外,他之所以能及时的脱离魔怔状态,和以上三点息息相关。 而一旦他没能及时从筑基的疯魔状态中脱离出来,吞吃完洞中所有能够吞吃的东西之后,他肯定会走出山洞,在外界大肆的猎捕血食。 无论人或兽,只要是血肉、只要带有灵气,都会被他一口咬烂,然后吞入腹中。 如此一来,且不说他能否再次苏醒过来,就算是醒了,其性情多半也会大变,今后别说道心不道心的了,估计已和妖魔无异。 想到这里,许道突地又想起舍诏道士,以及白骨观道士们的种种面孔,他心中暗暗琢磨到: “这些虫身兽躯的道士,究竟是单纯的妖魔,还是依旧是道人……” 不过这个问题暂时性和他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仅仅是顺带着琢磨几下,便又放下了。 许道真正需要关注的是,如何避免,以及解决这种入魔的状态。 左思右想,他口中轻叹:“还是心性不够,清心法术修行的不够多。” 在白骨观中时,他一连修行的五六门清心法术,本来已经够用,无论是接触煞气,又或者进入白毛风窟,乃至于进入龙宫当中,都稳稳的护住了他的灵台。 但谁料筑基时,他的心神依旧失守,一时不察就被植入体内的龙血影响,差点沦为一头龙种妖怪。 这一方面是因为脱离白骨观后,功法典籍难得,另一方面也是他没有意识到稳固灵台对于筑基的重要性,或者说筑基立根,对心志要求居然如此之高。 感触着心中的后怕,许道将这个教训死死的记在了心中。 一等可以出关,他的首要任务就是收集清心静气类的法术和功法,好生打磨自己心神,加持自己的灵台。 力求魔念不生,贪欲不起! 总结好经验教训,接下来的就是检验收获了。 许道伸出手,突然对着自己的手掌哈了一口气,一股白气立刻团在他的掌心当中,像是棉花般。 若是舍诏的几个道士在此,它们一眼就会认出此气赫然和龙宫当中的蜃气极为相似。 植入龙种血脉后,因蚍蜉蚁体内的龙血是从蜃蛟体内得来,许道没想到自己间接的也拥有了口吐蜃气的功效。 他吐出此气,除了能够让人陷入昏睡之外,同样也能让人心生迷障,形成鬼打墙似的效果。 隐隐间,许道感觉自己的这个能力尚且低微,若是他再成长一些,兴许就能魅惑、操控他人。 而除此之外,另有一能力,更让许道心喜。 只见他静静思索几息,突地张口,伸手进口中,用力一掰,取了一颗牙齿出来。 许道捏着这颗牙齿,脑中念头一动,就见牙齿自主的在他掌心当中打转起来,并且变化蠕动起来,很快就变成了一条苍白色的骨制小虫。 其身偏长,鳞甲簌簌,一如之前龙种蚁王的模样,只是实力低微,勉强具备妖气罢了。 打量着牙齿变出的小虫,许道伸出手指,用一只指轻轻刺破指尖,喂入了一颗凝重浑厚的血滴。 得了血滴的滋养,苍白的骨制小虫身上传来咔咔的声音,身子翻倍儿的增长,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条三四尺长的鳞甲之物,背后生长着骨翅,簌簌抖动,悬空飞行起来。 只是动作尚且僵直,好似没有魂魄,只能在许道念头的操控之下,呆板的盘旋在洞室当中,来来去去。 “既是用牙齿种出,便称作‘牙将’了。” 许道操控鳞甲小虫,面上大笑起来。 种下灵根,且不说法力如何、肉身如何,单单蜃蛟之蜃气、蚍蜉之蚁民,此两者都被他容纳于身,就已经是件值得大喜大贺的事件。 特别是后一种,原本许道还担忧没了蚍蜉虫群之后,自己会出现诸多不便,可是没有想到,他现在无须靠着外物阴兽,自身便可种出南柯蚍蜉。 或者说,他才是南柯蚍蜉蚁王! 大笑着,许道霍然站起身,抱着苏玖的身子,往洞室更深处走去,那里有张石床,可以安放对方。 等放好苏玖之后,洞室中云雾升起,并渐渐的向外面弥漫出去。 咯噔!一声闷响,一庞大鳞甲之物落在洞中,吞云吐雾,身躯藏在白气当中,神异非凡。 此鳞甲之物长两丈有余,浑身苍白,类人形,身后有长尾,但比起刚才的狰狞人形,无疑更加精致,恍若披着苍白重铠之人。 许道盘坐在洞室中,他伸出手爪,从自己胸前取下了十来片鳞甲,一一掷在地上。 既有牙将,当然也有兵。 鳞片落在地上,蠕动间,纷纷变成了只只苍白色的小虫,恰似此前化龙后的蚁民模样,此即“鳞兵”。 数尺长的牙将飞过来,携带着十来只鳞兵,往洞外游走而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天赋法术 洞室当中,许道现出龙种躯体,他盘坐在雾气当中,精心思考起来。 “牙将鳞兵”这一手段,和蜃气相同,都是许道种下龙血灵根之后,肉体自我衍生的天赋。 可以让许道将自身的骨骼变化成兵卒傀儡进行驱使,有类于撒豆成兵一类的法术,但无须他学习,属于“生而知之”的法术,或许可叫做天赋法术。 但真正能够让许道用于变化成兵卒的骨骼,他左思右想,发现目前也就只有牙齿和鳞片两物,若是采用指骨、胫骨一类的,恐怕得不偿失。 采用牙齿和鳞片变化兵卒,不会对他的肉身产生太大的负担,也不会伤及本源,只是会消耗不同程度的气血罢了,甚至能做到随时的褪牙换齿、增长鳞片。 值得一提的是,牙齿变化而出的“牙将”,单只就可以和同境界的道人或妖怪相互抗衡,有质少量。 而鳞片变作的“鳞兵”,依旧是虫豸般的弱小存在,走的是虫群路线,有量少质。 就算是鳞兵生出妖气,变成了炼气级别的妖物,单对单依旧敌不过寻常的炼气妖物,须得以数量弥补质量,和此前的蚍蜉蚁民相差不多。 并且许道想要提升牙将鳞兵的实力,也不是非得用自身的精血喂养,可以直接将牙齿或鳞片埋在土中,以妖物血水或灵物等浇灌,便可以种出各种等级的牙将和鳞兵出来。 又或者先简单变出,然后让其自行吞吃血食,增长实力,只不过如此一来,牙将鳞兵的实力增长比较缓慢,消耗血食也会多上很多。 如此一天赋,唯二的缺点。 一是牙将鳞兵的根底是采摘自许道身上的骨骼,然后种出,其实力天生就有天花板,基本上绝无可能突破、超过许道本身的境界。 具体而言,许道的肉身现在是筑基境界,而牙将鳞兵的成长虽然迅速,但是越是往后,其成长速度也越慢,等到成长至炼气后期境界,其速度将和寻常道人修行的速度一致,非得机缘巧合或得到上等天材地宝,才可以快速晋升至筑基境界。 就算是许道今后晋升至筑基中期、乃至后期,甚至金丹,但他在刚筑基时就种出的牙将鳞兵,也永无可能突破到筑基中期。 这一点和南柯蚍蜉虫群中,蚁王和蚁民的关系近似,但又有些许不同。至于第二点则是大大的不同了。 此前许道炼化南柯蚍蜉时,他虽然以自身的念头取代了蚁王的灵智,但蚁王自我产卵生出的大小蚁民,依旧会诞生出微末灵智,用不着许道用念头替换、操控,能自我行动。 而现在他自肉身中采摘骨骼,种出牙将鳞兵,两者都如傀儡一般,体内空荡荡的,无半点灵智。 除了些许本能,可以吞吃血食,厮杀之外,非得许道以念头操控,才能如正常的生灵一般活动、厮杀。 好在鳞兵可以跟随牙将行动,其并不需要许道分心控制,他只需要在一群鳞兵当中安插一头牙将,以念头控制牙将,便可以勉强驱使麾下的道兵道将。 许道眉头微皱,脑中绞尽脑汁起来。 牙将鳞兵的第一个缺点,是受制于他肉身的境界,基本上没有改善的可能,也不怎么需要在意。 但是第二个缺点或许有法子解决,并且它限制了许道使用牙将鳞兵,须得解决掉,才能完全发挥出牙将鳞兵的作用。 苦思冥想中,许道的双重眼睑睁开,眸子漠然。 刚才被他派出去的牙将鳞兵已经返回,正抖动着翅膀,慢腾腾的往他飞来。 在一头牙将,以及十来只鳞兵的口爪当中,正抓着数头活物,它们将活物供奉到许道的跟前,然后在许道念头的驱使之下,又退出了洞室。 许道虽然以及从筑基入魔的状态中恢复,但是百日筑基的时间才过去十分之一左右,他的肉身尚未彻底蜕变成形,眼下急需要血食。 他之所以立刻种出牙将鳞兵,除了是检验这一天赋之外,也是想要用其在外为自己猎捕、搜寻血食和灵食。 默默操控着牙将鳞兵往外面走出,许道不假思索的,一把拿起地上的麋鹿几活物,放入嘴中大嚼起来,血水溅落。 他心中若有所思的想到:“眼下依靠念头感应,操控范围不过千百步的距离,一如驾驭墨鱼剑般,若是想要再往外散播,非得将阴神投入其中,然后才可以远行。” 而许道的所在之地,只不过是一方寻常的山谷,估计要不了多久,千百步范围的吃食就会被牙将鳞兵彻底搜刮干净。 到时候,他要是再想寻得吃食,要么阴神驾驭着牙将鳞兵,外出捕猎,要么干净的动身挪窝。 只是眼下他尚且处于蜕变当中,阴神不可离体,否则肉身又将有畸变入魔的可能,而动身挪窝的话,换来换去对于他现在来说也麻烦,不便于闭关修行。 “一座山头的活物,估计只够吃半天。” 舔了舔手爪上的血水,许道心中暗想:“要是能奴役一批道人阴神,或鬼物,置入牙将鳞兵当中,以作为驱使就好了。” 细细琢磨着,他发觉这个法子理论上可行。 他自己可以将阴神投入其中,驱使牙将鳞兵,那么其他道人的阴神应该也行,只是需要温养罢了。 许道淡漠的眸子当中,目光闪烁。 既然牙将鳞兵体内无有魂魄,好似傀儡,装入魂魄便是。只不过他手中并无相关的秘法,也不会炼鬼的法术,得从长计议。 “摄魂炼鬼的法子……”许道琢磨着,忽地想起了西南地区三大势力中的第三股势力。 这股势力也是三者当中的最强者,甚至得白骨观和夜叉门相互联手,才能抗衡此势力,正是夜叉门! 该道门擅长修行鬼术,豢养鬼奴鬼仆,还有纸人法术等,能给门下鬼兵鬼卒披上符纸制成的纸盔纸甲,调兵遣将斩杀的敌人,比白骨观中的骷髅道兵要方便很多。 而且据闻夜叉门是纯粹的仙道门派,其门内道人只是修行阴神,不涉及武道、剑仙、蛊虫一类。 许道如今只是肉身筑基,他的仙道阴神修为,可还只是炼气后期境界,连圆满都没有。同时手中也没有具体的仙道立根法门。 若是还想仙道也筑基,性命双修,他得现在就开始谋划了。 “夜叉门”三个字,一时在许道脑中徘徊起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筑基神识 洞室中,小狐娘苏玖在和许道修行之后,不堪重负,一直都处在昏睡当中,同时也消化着修行所得。 虽然许道从她的体内得到了不少阴灵之气,但是许道的肉身已经晋升为筑基境界,就算不泄出阳气,其运转功法起来,输入进小狐娘体内的真气质量也远非她所能比拟的 经过这一茬,许道脱离了入魔风险,而小狐娘攀升至炼体中期的修为也已经彻底的稳固下来,火气消磨殆尽,可以完全掌握晋升后提升的实力。 大半天的功夫过去,苏玖终于悠悠转醒,醒来之后,她发觉自己是躺在一张石床之上,心下忽地一安。 她按了按石床上面的被褥,想到:“老爷应是无碍了,否则不会特意将我送到这里。” 立刻的,苏玖也发现了自己体内已经稳固下来的修为,她当即从石床上面起身,然后盘膝而坐,将心神沉入自己的肉身当中,依旧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披上。 检验几下身子,苏玖眼中立刻露出喜色,且有惊奇之色。 皆因在于许道一番鏖战之后,她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受到伤害,当真还收获到不少的好处,这让其心底里忽地生出一阵酥麻的感觉。 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小狐狸眼底一时痴痴。 说实话,虽然当时许道要求苏玖助他修行时,苏玖没有抗拒,同时在修行的过程中一直以师礼奉之,尽心尽力,但实际上她的心中却是惶恐极了。 皆因许道当时眼睛泛红,体表生有鳞片,好大一只,而且这还是许道收缩了身子之后,否则其身高丈多,狰狞巨大,即便是提出修行一事,苏玖为了小命着想,也不得不求饶,让许道留她一命。 她小脸滚烫,神情颜色之间,当真有种初作新妇,食髓知味的模样。 好半天功夫,苏玖方才整理好一切,平息了神情,恢复到平时模样。但有让她尴尬的事情出现了。 石床上面虽然有被褥,还是上等丝绸质地的,但是并无一件衣物。苏玖只得木着一张小脸,从石床上抓起一张薄薄的被褥,披挂在自家娇小的身子上面,连人带尾巴全都拱在了里面。 稍后,她赤着脚从石床跳到地下,踩着冰凉的岩石,往洞室外面走去。 刚一出居住使用的洞室,苏玖就发现外边白气沉沉,颇有仙人洞府的感觉,随即她就看见一堵鳞甲巨物落在主洞室当中,其浑身苍白色,吞吐呼吸之间,白雾流转,颇是神异。 小狐娘瞧见鳞甲巨物的背影,眼睛当即睁大,但心底里却是没有多少惶恐。 如初巨物,赫然就是她见过的许道形状,而且鳞甲巨物的身形虽然又变得高大,盘坐着头颅就能顶到洞顶了,但是浑身气机平稳,从背后看并无狰狞的感觉,反而给人一种华贵凝重之色。 苏玖没有多想,她当即出声轻叫到:“老爷。” 这声叫出,鳞甲巨物缓缓的抬起头颅,闷声回应:“醒了?到我跟前来。” 见许道叫她,苏玖披着被褥,小脸上带笑,连忙往许道的跟前走去。 可是等走进了,一张覆盖着细密光滑鳞片,恍若带着张苍白色面具的面孔看向她去,其瞳孔竖起,透露出森人的猎食者气息。 仅仅一眼,苏玖身上的寒毛就耸立起来,尾巴都炸开了。她感觉心脏都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样,心中生出恐怖的感觉。 同时骨质面具上血迹斑驳,满口的尖牙中滴答下血水,让苏玖的呼吸都窒住了。 紧接着一股像是触手般的滑腻感觉出现在苏玖身上,上下滑过,让她感觉自己全身都被人看过一样,不存任何遗漏。 许道收回目光,口中闷声到:“休息的不错,身子又硬朗的了几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苏玖陡然感觉身子上触手般的东西收回,她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目中惊悸不已。 而这时又有清朗的声音传来:“抱歉,百日筑基尚未完成,神识收敛不好,让你受惊了。” 苏玖回过神来,眼神重新汇聚,她跟前一看,刚才那庞大的鳞甲之物赫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言笑晏晏的少年郎。 对方唇红齿白,面如冠玉,黑发如瀑,正含笑的看着她。 此正是许道收了龙种躯壳,变作人形出现在苏玖的眼前。他眼里带着些许歉意,似乎口中所说并非找的借口,而是真的。 许道的确没有说假话,他在检查完身上的两种天赋法术之后,立刻又发现自己即便是闭上眼睛,周身的一切都还是清晰的出现在他的眼中。 几近琢磨之后,他便确认自己的肉身自有气势可以生出,如此气势笼罩四周,能让他纤毫毕见,甚至隐隐能够直接窥见浅层岩石当中的情况,世界一时间变得清晰很多很多。 而如此不用肉眼视物,便可更加清楚的掌握四周情况的手段,赫然就是传言当中的“神识”。 筑基道士们依靠这一手段,身子周围没有死角,神识所及之处,贼人无处遁藏,颇是好用。 只是其神识作用的范围有限,远不及目力之所及罢了。 许道现场刚刚筑基,他的神识也就能环绕周身上下三丈范围,不过他也能感觉到,随着躯体不断蜕变,几乎每一息,其神识所能够蔓延的范围都在增长,目前尚且不知界限在哪。 值得一提的是,许道发现神识并非仅仅只和魂魄或肉身有关,而是和两者都有干系。 简而言之,其存在形式既像是肉身上长出了无形的触手,能触碰感应外物,又像是念头扩散,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瞅看四周,颇是玄妙,让人难以言表。 隐隐间,许道暗中揣测到:“神识和肉身、魂魄都有干系,我如今肉身筑基,但是魂魄也有修行,不知神识的作用范围是否会比一般的道士大……” 许道笑看着苏玖,发现对方有些呆呆的,他便伸手瞧了瞧苏玖的小脑袋,轻声到:“呆了?” 可是苏玖看着唇红齿白的许道,突地咽了下嗓子,指了指他的嘴角和手上。 只见许道虽然神色清朗,举止优雅,但是双手一片血红,嘴唇更是红得骇人,因为沾满了血迹……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三丈龙躯 恰在这时,洞室的入口处突地有声响传来,苏玖抬头看过去。 没等她看清楚,耳中便听见许道出声:“勿慌,是手下兵卒送吃食过来了。” 一大十来小的牙将鳞兵出现在两人的眼中,它们的爪牙之下又叼着活物,是只瘦小的老鹿,有且仅有一只。 苏玖看着眼前这幕,心中也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应该继续紧绷着心神。 刚看见许道时,她还以为许道已经彻底的恢复了正常,可谁知走到跟前一看,又感觉许道和之前走火入魔的状态没什么区别。 苏玖低下头,扫视周围,发现洞室当中遍地都是新鲜的残肢碎骨头,连一具完整的尸骸都没有。 唯一让她感到庆幸的就是,地上的都是兽骨禽骨,并无半具人骨。 而这时,牙将鳞兵已经将瘦小的老鹿送到了许道的跟前,许道再次坐在地上,脊背挺直,正襟危坐。 没等苏玖出声询问,许道便慨叹似的主动出声:“这已经是附近山头最后一头鹿子了,如你所见,其他诸多豺狼虎豹之属,早已经进了贫道的腹中。” 端坐着,许道摸了摸肚子,伸出手,轻轻就捏碎了老鹿颈骨,他喉头蠕动,即刻就准备拆分老鹿,进行吞吃。 “老爷……”苏玖打量着这一幕,不由的出声。 许道听见她的喊声,后知后觉的用手碰了下自己的脸颊,想起自己已经变作成人形,而不再是刚才的龙种形态。 意识到这点,他沉默了几息,没有变回龙种形态,而是唤过长剑形态的墨鱼剑,然后又招呼苏玖坐到跟前。 “也是,玖儿刚醒,还没吃东西,老爷得先紧着玖儿。” 温声说着话,许道将墨鱼剑持在手中,又让牙将鳞兵找来木柴,点燃了一堆篝火,然后从老鹿身上切割下鹿肉,放到火焰上面慢慢炙烤起来。 瞧见许道这个举动,苏玖心底里暗暗呼出一口气,她抱着被褥坐在许道跟前,强打起精神关注起来。 许道一边烤着鹿肉,一边温声和苏玖沟通,丝毫看不出半点刚才的茹毛饮血模样。 只是除了几片鹿肉被苏玖吃掉之外,片刻钟不到,整具鹿尸就都进了他一人的腹中。 他甚至还持着剑器,将鹿骨像是削甘蔗皮一般切削数下,然后又斩成小块小块,放入口中咯吱的嚼动,吞吃内里的骨髓。 而通过闲聊,许道也将自己目前的情况,以及对于血食、灵食的需求透露给了苏玖。 苏玖的小脸上当即就凝重起来,她低着头,眼中出现愧疚之色,似乎是在反省刚刚对许道露出的异样目光。 想起两人在洞中的修行,她默默地就将身上披着的被褥扯下,然后伏身露出光滑的脊背,出声: “老爷若有所需,玖儿在所不辞。” 许道正咽着鹿骨,听见苏玖这话,脸上出现讶然之色。 他轻笑着,伸手从旁边的杂物中摄过一件道袍,递给苏玖,打趣说:“确有所需,但不是相互修行一事。” 指了指尚且在洞中徘徊的一头牙将和十几鳞兵,许道解释说:“这群呆瓜道兵是我最新炼制出来,头脑不太灵光,无法较远的外出捕猎。”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贫道须得继续闭关,消化所得,烦请玖儿领着这些榆木脑袋,在外为我送些吃食过来,越多越好。” 苏玖听完,猛地点头,当即就说:“奴婢这就去给老爷忙活!” 话说完,她当着许道的面就将道袍披上了,提着自己的法器长鞭,风风火火就准备出门去。 但许道及时将她叫住,又递了一件东西给她,交代到: “此是储物袋,今后就交给你使用。还有,若是遇见不可力敌之人或兽,先暂退便是。” “袋中有一方匣子,内里装了煞气,能携带利器喷出,几近筑基道士的一击。此地虽然已经距离舍山数百里,但还是小心谨慎为妙,现在就交给你保命。” 煞气剑匣自从在斩杀方观海之后,内里还剩一次使用的机会,许道一直没舍得,或者说还没机会动动用。 现如今他的肉身已经筑基,也正需要苏玖忙活事情,索性就交给对方保命,顺便笼络奖励一番。 而苏玖得到了许道赐下的储物袋和煞气剑匣,顿时又惊又喜,她心底里暖洋洋一片,连忙匍匐在地,朝着许道行大礼,叩首谢恩。 “去罢。” 许道微阖上眼睛,面颊上生出鳞纹,看样子是准备又变化出龙种形态,以便于更好的感悟肉身,增进修为。 苏玖瞧见,倒退着,小步就朝着洞口外面走去。 等到她离开后,洞室中雾气翻滚,啪的一响,便有鳞甲巨物再次出现在洞室当中,坐落云雾当中。 有闷声从洞室内传出,半笑半呼: “玖儿速去速回,若是疲了,回洞中和老爷一同修行解乏便是。” 此话声一落,洞室的风口就大作起来,颇有频率的刮起风声。 呼哧呼哧! 若是有他人在此,即便不进入洞中,依旧会判断出洞肯定藏着一头巨物,其吐气成雾,吸声如风,声威赫赫。 苏玖驻足在洞室之外,又敬又畏的,她朝着山洞拜了拜,然后就领着许道派遣给她的牙将鳞兵,在山中奔走起来。 ……………… 接下来的时日。 每天都会有大量的血食送到洞室内,许道一餐可食十牛,统统都化作了蜕变肉身的养料。 他所在洞中的蜃气也越来越浓,蔓延出洞,最后填满了小半个山谷。 如此蜃气既能够抵挡他人的窥视,又能遮蔽许道的气息。 他索性就从洞中搬了出来,直接潜伏在山谷当中,以蜃气遮蔽着身子,但时不时也会将部分鳞甲躯体显露在雾气之外,让人见首不见尾的,方便他吸纳日月精华,淬炼肉身。 随着时间的推移。 许道的龙种躯壳一寸一寸的变大,身子更加修长,鳞片更加坚硬,其神识蔓延的范围越来越大,气势也更加强横。 约莫三四十日过去。 它的龙种身躯已然增长到了三丈左右,足有一幢小楼高,并且还能够继续生长。 只是这个时候,许道却不得不结束修行,出关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再赴舍山 之所以要结束修行,并非有外敌来袭,或是血食不够吞吃,也不是许道自己耐不住性子,想要脱离如此枯燥的日子。 而是数十日过去,肉身不断生长,且每天都茹毛饮血的,他敏锐的察觉到如此生活不可以继续下去。 否则时日一久,他体内的兽性就会彻底的压制不住,极有可能演变成为舍诏道士或白骨观道士那帮存在,性情大变,甚至蔑视人形。 如此状况,并非他只是将血食烤熟就可以解决的,必须他暂且休息一下,好好打磨心性,又或者学得更多的清心静气法术,加持灵台。 好在眼下百日筑基的过程虽然没有结束,但是他也已经逐渐掌握了身为筑基道士的种种本领,同时习惯了驾驭庞大的鳞甲身子,可以暂且出关游历,延缓肉身蜕变的过程。 呼哧! 山谷当中,一条鳞甲巨物在雾气当中缓缓沉浮,身子屡屡出现在日光底下,苍白光滑的鳞甲显得褶褶生辉。 经过这些天来的蜕变,许道龙种化的躯体越来越不类人,而是变成了更像是蜥鳄一般的形状,但身子稍微修长,且在还不断的变得修长。 筑基境界的肉身,已经能够感应天地,以自身体内的法力撬动天地间的伟力,加持法术武功,使之威力更强,远非炼气炼体时,道徒只能靠自身的气力打杀他人。 同时筑基肉身炼化天地灵气时,也并非只能靠鼻吸口呼,而是能够运用周身的毛孔窍穴,不断的吞吐天地灵气,速度效率飞快。 许道现在就是在以身上的鳞甲吸纳日光,摄取大日精气,转化为体内的真气,淬炼肉身。 只是其效率虽高,但是每日间吞吐的日精月华,也不过能够勉强维他日益蜕变的肉身,一日之间运转所需的精气。 若是想要增长气力,他必须自外界不断的摄取养分。 吼! 抖擞鳞甲,龙种躯体的许道张开口齿,发出了低沉的吼声。这还是他筑基以来,第一次在外界天地间咆哮,宣示自身的存在。 立刻的,四周的林木都为之震动,一大片飞鸟不断的仓皇从了林间振翅飞窜,蛇虫鼠蚁无一不被惊动,疯狂的在地面逃窜,或是钻进藏身的洞穴当中瑟瑟发抖。 其声绵延近乎十里,且十里之外也能隐隐听闻。 在咆哮一声之后,许道便闭紧口齿,他在浓浓的雾气当中游动数下,便猛地从中窜出身躯,横行在半空当中,鳞甲簌簌,迎接着金灿灿的日光洗礼,全身仿佛渡上了一层金辉。 而山谷间因他而生的浓浓雾气,也都在日光的照射下,不断的消融退去,露出了底下残破不堪,毫无一株草木、一块完整山石窜在的场面。 其沟壑纵横,满目疮痍,块块岩石被击碎,山体上满是凿击、爪牙留下的痕迹,分外狰狞。 凌驾于半空当中,许道闭上眼睛,他的身上依旧释放出夺人心魄的其实,身躯三丈来高,但却仿佛一座山压在上头,令人喘不过气来。 听见吼声后,匆忙赶来的苏玖心中,便是如此着想的。她被三头牙将,近百鳞兵拱卫在中间,目中惊骇的望着许道的龙种躯体,心神为之折服。 这些时日以来,许道的鳞甲躯体一直都藏在吐出的蜃气当中,让苏玖窥不见全貌,她屡次送来血食时,也都是被许道隔空摄入蜃气当中,然后传来大快朵颐的声音。 即便是许道偶尔召唤她进去修行,浓浓蜃气当中,许道也是收敛龙种躯体,以人形和其耍子。 如今骤然一看见已经许道三丈长,越发不类人的龙种躯体全貌,苏玖一时间久久说不出话来。 特别是许道身上恍若凝结成实质的冷磨和残暴,混合着山谷当中的疮痍场面,让她心中一时间也惶恐起来。 隐隐间,苏玖担心下一刻许道机会睁开眼睛,将她也一口吞下肚。 但许道在察觉到她的到来之后,仅仅是睁开复数眼睑,漠然的打量了她一下,然后巨口当中就等待着滚滚灰白蜃气,喷出: “来了。” 蜃气纠缠龙躯,晃眼间,下一刻就有道修长的人形身姿自当中走出来,其身上已经披上了道袍,发髻间插着蚍蜉幡。 一幅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嘴角含笑,正注视中着苏玖,只是眉眼间依旧可以看出淡漠周遭一切的冷漠。 此人正是收敛了龙种躯体,化作人形出现的许道。 他踏空而行,走到苏玖的身前,懒散的打了个稽首,然后说到:“见过苏玖道友,近些日子辛苦道友了。” 苏玖一直称呼许道为老爷,还是第一次听见许道叫她道友。她讷讷着,自觉拱手回礼并不好,还是欠身行了一礼,低头口呼: “奴婢见过老爷。” 见苏玖仍旧以主仆之礼相待,许道也懒得去纠正,他只是表示一番对苏玖的尊重,算是感激对方罢了。 毕竟虽然两人是主仆,在苏玖看来,这些天苦苦寻觅血食都是她应该做的,并且还自觉做的不够好。 但是许道该道谢的还是得道谢,也算是温和以待,笼络对方的心。 两人寒暄数句,苏玖便指着身旁说: “今日猝然听见老爷的呼唤,只是捕来一头猛虎,六头山羊,还请老爷恕罪。” 在牙将鳞兵的爪牙下,猛虎和山羊四脚悬空,身子哆嗦。 啪的!牙将鳞兵将它们放下,无论是斑斓猛虎,还是性子倔强的山羊,全都趴在了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 许道瞥了一眼,直接说:“无事,我已出关,暂且不需要这些吃食了。” 苏玖听见,回头看着猛虎山羊,迟疑出声:“那这几只……” 没等她说完,许道笑着露出了森白色的牙齿,顿时让她心中一惊悸,以为许道要当场吞吃。 但许道打趣的瞧了她几眼,伸手一点,旁边立刻响起稀里哗啦的声音,是牙将鳞兵扑上去,吞吃起了猛虎和山羊。 等到吞吃干净,许道自若的冲苏玖说:“走,再去舍山走一遭。” 第一百九十章 携姬登空 血水四溅,不过十来息的功夫,猛虎和山羊的血肉就被牙将鳞兵们吞吃干净,骨骼也都被咬碎咬断,内里骨髓也被啃食干净。 许道视若无睹,也没有瞥看苏玖的脸色,他只是等牙将鳞兵吞吃完毕,便伸出手朝着牙将鳞兵一招。 嗡嗡! 苏玖立刻看见满身血水的牙将鳞兵飞临许道身前,然后身形蠕动,忽地就缩小了,又变化成了血淋淋的尖牙和鳞片。 而许道持着尖牙和鳞片,袖子一甩,并且像是饮酒般掩袖从面上一抹,手中尖牙和鳞片就已然消失不见。 他收好牙将鳞兵之后,这才自若的朝着苏玖望过去,并且露出笑容。 苏玖望着许道笑起,恍惚间盯着许道森白的牙齿猛瞅,想要看看当中是否有几颗还沾着血水。 但很可惜的是,许道的牙齿干净,血水早已经被他抖落干净。并且他还疑惑的看了苏玖几息,然后招手示意苏玖站到自己的身边。 他口中说:“小妮子发痴作甚?” 顿了顿,许道解释般说:“出来这么久,就老沙一人还在山城中看管宅子,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总该回去舍山看看。” 话虽如此,但这个明显不是驱使许道再回舍山的理由,仅仅是借口而已,随嘴一提。 他之所以想要返回舍山,是因为觊觎着舍诏部族内众多的修道资粮,想要得之增益自身,以及急需清心静气类的法术,准备去舍诏当中翻找翻找。 毕竟方圆千里内,能有修道资粮和功法聚集的地方,也就舍山和白骨山了,若是不往这两个地方赶去,他暂时也没地儿可以去搜刮的。 当然,更重要是他现在也已经筑基,虽然连百日都还没有过去,但也算是有了和筑基道士平起平坐的底气。 而且舍诏部族经过他那么一闹腾,不仅舍诏道士们的百年心血白费,实力不增,还极有可能还受到了创伤,族内混乱,正适合他再次过去浑水摸鱼一番。 相反是白骨山那边,就是许道现在已经筑基了,他也还没有被实力冲昏头脑,自认为目前还是先漂泊在外比较好。 因为且不说白骨观中道士的数目远比舍诏要多,单说白骨观受着六个舍诏道士忌惮这一事,许道心中就浮想联翩,压根不想冒着风险返回白骨山中。 说不定白骨山上就存在着能轻易碾死他的强人,或是法器秘宝之类。 目前并不合适返回白骨山,还是之后再谈。 综上所述,也就只有舍山合适许道走上一遭。 苏玖不知许道心中的颇多计较,她将目光从许道的白牙上收回,又偷偷瞥了眼地上的虎骨羊骨,然后才忙不迭的点着头,附和许道说: “老爷说的是,不知沙老现在怎么了,我们得回去看看。” 她欠身行了一礼,有些怯生生的站到了许道身旁,不知许道想要作甚。 而许道瞧见这些时日过去了,小狐娘依旧很是羞涩,并没有觉得不耐,反而脸上笑容连连。 苏玖如此模样,只会令他颇觉具有可玩之处。于是他仅仅是主动拉起苏玖的一只小手,并未打破对方的怯意,口中说到: “站稳了,老爷带你御剑乘风。” 话说完,他便张口轻轻一吐。 铮!一道乌光便从他的口齿间飞射而出,绕着两人旋转游走。 此乌光正是墨鱼剑,其从许道的腹中飞出,剑身霎时气机大作,撕扯着空气,让周围的击鸣声不断,声势非凡。 之所以要用飞剑,而不是踏空或动用龙种躯体飞行,是因为许道虽然要去舍山走上一遭,并存着趁火打劫的心思,但是他也不至于大大咧咧的上门踢山。 须知舍诏部族可是有六个积年的老道士,远不是他这个新晋道士能够对付的。 所以他还是低调一些,能不显眼就不显眼,最好是压根不让人知道有他这个道士溜上了山。 同时许道的筑基蜕变过程也还没有结束,他不便于动用龙种躯体跋涉飞行,以免消耗太多的元气,甚至耽搁蜕变。 打出飞剑后,两人脚下的气流窜动,立刻就让他们双脚离地,凭空悬浮起来。 墨鱼剑嗖嗖的在他们身旁窜来窜去,不断掀动着剑气,以之承托二人。其剑影闪动,让人无法用目力捕捉。 “这是……”苏玖口因此惊呼,颇感惊奇。 这还是她第一次双脚离地,且即将飞上天空,心中顿时期待不已。不由自主的,她抓紧了许道的手掌,生怕被挣脱。 许道感受着她手上用力,面上一本正经,却将对方的身子往自己怀中拉扯过来,并用另一只手环抱住对方的腰肢,低头附在耳边,吐着热气儿说: “仅仅抓紧可不行,还是得老爷抱着你,不然要是摔了下去,可就心疼死人了。” 苏玖僵着身子,她听着耳边带着热气的话,顿觉耳根子痒痒的,忽地就变软了。随即她的全身也都变软,感觉自家被一团热气裹住,又羞又乏,使不出丁点力气。 好在两人也并非是第一次肌肤相亲,只是因为眼下的状况不淫不荡,颇有旖旎温存色,才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低着头,半趴在许道身上,苏玖低声吐出:“都听老爷的。” 许道听见,哈哈大笑起来,他持着苏玖的小手,拟作剑指,一指天上高云,说到: “去也!随我入云中。” 话声一落,未等苏玖出声回答,她便陡地感觉身子一重,其眼睛下意识的闭上,并察觉脚下的气流嗤嗤窜动,整个人被牵扯承托着,猛地就往高处跳去,并不断往上攀升。 周围风声呼呼。 等到苏玖再睁眼时,她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云端,衣袂狂扯,四周云雾像是流水般迅速从身旁划过。 并有日光落在流云上,洒下灿烂,演变成了金波。 碧空如洗,天地如大湖,两人好似湖中游鱼,逍遥自在。 苏玖又低头往地面看去,顿见底下山峦重重叠叠、起伏不断,树木如野草,飞鸟如蚊虫。 良久收回目光,她看向许道近在咫尺的面孔,发现许道正含笑看着她,其丰神俊朗,目似点漆。 小狐娘心神摇曳中,心中震怖顿去,难以自拔。 第一百九十一章 鬼城 许道闭关修行所构筑的洞室距离舍山几百里地,并不算太远,此前他从乌夏江水道中逃出,遁走了大半时辰,寻见一个偏僻安生的地方便停留了下来。 如今离开洞室所处位置,驾驭飞剑往舍山所在的方向飞驰而去,因为其气血强横的缘故,仅仅半个时辰,便已经靠近到舍山的十里地之内。 他抱着苏玖踩在剑气上面,从高处眺看过去,眉头忽地微皱起来,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偌大的舍山立在乌夏江边,江水蜿蜒如蛇虫,其恰像是压住蛇虫的巨大石块,只是缺了口子,被从中冲走了大半山体,有些奇形怪貌。 粗略看几眼,此山宽大,林木葱葱,貌似毫无异样。 许道虽然一时间没有琢磨出到底是什么不对劲,但他还是操控飞剑,低低落在一处山头上,停留起来,没有贸然前去。 这时,他怀中的小狐娘苏玖也眺看向舍山,突地轻咦出声,说:“此时光色虽好,但已经是日暮,城中怎的一道炊烟都没有?” 听见苏玖的话声,许道恍然间明悟过来,他眯眼瞧向舍山,心中暗道: “不应该呀,龙宫盛宴中,虽然舍诏部族所有的修行者,连带着鬼市当中的散修去全都被坑了进去,但是山城中的普通人等,只是有近半出城被喂了蜃蛟,剩下的城中人应该还有十来万的数目。” “就算之前龙宫的阵法自毁,但阵法坐落在地底,且有重重湖水作为阻挡,决计伤不到山城中的人,反而还会有精纯的灵气上升,滋润山城中人,可为何眼下却是是一副山中空荡荡,像是毫无人烟的景象……” 细思着,许道轻叹一声:“要是蚍蜉蚁王还在就好。” 他在山城中的宅院内留有一小股南柯蚍蜉,除了看管宅院之外,其也是在看管着沙姓刀客,免得对方生出逃跑的心思。 如果蚍蜉蚁王还在,许道就可以远远的唤动留守在城中的蚍蜉,从蚍蜉的动作中简单得知一下城中究竟是何状况。。 只可惜的是,蚍蜉蚁王已经被他取血食肉,全都填进了自家腹中,而那些留守在山城中的南柯蚍蜉应该也早已经随之自毙而亡,不复存在。 至于许道现在随身带有的牙将鳞兵,因为个个都缺少灵智,连离开他一里地都难,更别说替他打探情况了。 但是想了想,许道终究还是举起袖子从面上一抹,然后抖动袖子,立刻从中掷出三头牙将和近百鳞兵。 他心中念头运转,便操控着三头牙将,在四周驱巡起来。 亏得他早就将《三尸舍身术》的三重功夫都修炼完成,可以能分裂出三个小念头,否则还无法同时操控三头牙将。 而牙将鳞兵虽然无法直去山城当中探探情况,但还是能游走在他的周围,为之减小风险,提防敌人。 毕竟许道现在的神识才能蔓延十五丈左右,也就是五十步远的距离,此距离之外,仍旧得他用眼睛看、耳朵听,有牙将鳞兵在外驱巡自然是更好一些。 布置好一切,许道抱着苏玖,便准备肉身前往舍诏山城当中探究一番。其虽然警惕,但是也没有过多的忧虑。 要知道他的肉身现在可是筑基境界,只要那几个舍诏的道士不事先设伏,他便不会有多少危险。 至于怀中的苏玖,大不了到时候瞧情况不对劲,就将小狐娘收进蚍蜉幡中,带着跑路。这样对苏玖来说苦是苦了点,但是胜在安全方便,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被蚍蜉幡摄进去,多几次也无妨。 就这样,两人驾驭着剑气,低空腾飞在林木间,借以掩饰身形,但是速度也不慢,十里地眨眼间就掠过了。 来到乌夏江跟前,遥遥看见夕阳之下的舍诏山城大门,许道和苏玖两人对视了一眼,脑中同时跳出念头:“铁索桥呢?” 原本横亘在乌夏江上面,作为山城中人出城唯一道路的宽大铁索桥,已然不见了踪影,两岸边上只剩下宽大的桥桩相互对立。 “该不会是龙宫阵法自爆时,铁索桥一并坏了罢?”许道回想着,但他心中也知晓。 正常来说,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就算铁索桥已坏,城中人应该也会想办法修缮出新桥,凑合着用才是,决计不会让江面上空荡荡的。 眼下还未进入舍诏山城,两人就发现舍山上古怪重重,种种迹象都表明城内空无一人似的。 本来许道还想着乔装打扮,以凡夫俗子的身份混进山城当中,但眼下江面上无路,他要么涉江而过,要么腾飞而过。 而此段乌夏江的水流湍急,是无法采用木筏、晓舟过河的,因此不论是采用哪种过江方法,都不是寻常人能为之。 许道也就懒得再琢磨或是遮遮掩掩,他一扯身旁的苏玖,口中交代到:“走!警醒点!” 话说完,他打出先遣兵,让两头牙将领着鳞兵往城中飞去,还有一头留在身后为两人看管后方。 随即许道就从山林间跃出,直接飞跃过了数百丈宽的江面,来到是舍山之下。踏上山脚的第一眼,他的眉头就紧皱起来,目中流露出讶然之色。 只是他并未再说一个字,而是暗中运转法力警惕着四周。苏玖也是浑身紧绷的,亦步亦趋的跟在许道身边,不停的扫视四周,警惕着。 山城大门洞开,两人略过大门,发现硕大的门把手上面积灰已久。等他们在走进城中,耳中陡地安静起来,连身后滚滚的江水奔腾声音都快要消失不见。 许道放眼望去,原本鳞次栉比、重重叠叠的山城,到处空荡荡感到,街道上并无一具人影、一只活物存在,只要冷风从巷间刮过,传来凉飕飕的声音。 苏玖打量着,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身上的道袍。 而许道则是驻足在原地,仰起头往舍山的山顶望过去,他的眼帘张合,目中瞳孔突地竖起,目力陡然增强。 “咦!”许道口中发出轻咦声,吐声说:“山顶上不仅没有阵法存在,也没有灵气存在的迹象!” 舍山山顶和后山是舍诏部族修行着居住的地方,时刻都布置有护山大阵,能够拘拘禁灵气,抵御外敌,防止他人的窥视。 可是许道现在凑近了瞧,分明发现山顶上的景象赤裸的曝露在他眼中,连一点儿灵气的波动都没有。 “该不会几个舍诏道士带着剩下的族人直接迁走了罢。” 心中猜想着,他也不再隐藏身形,虽然气机依旧收敛着,但携带着苏玖,陡然窜上半空,腾空在山城的上空,一一扫视起来。 许道发现整座山城果真变成了一座死城,城中一个活人都没有,但更让他在意的是,城中一具死人的尸骨也没有。 街道上虽然空荡,但是并无血水、骨骸等物,同时一栋栋民居当中,锅碗瓢盆、枕头被褥一类的东西都在,并不像是城里人迁移走了的样子,反而像是突然消失了。 “城中还剩下的十来万人去哪了?”怀揣着这个疑惑,许道和苏玖直接飞到了他们原先居住的宅院当中。 直接落入院中,许道并没有亲自进入房间探看,只是闭上眼睛,立刻一股威压从他身上升起,让旁边的苏玖的心脏当即一紧,喘不过气来。 好在许道仅仅是显露了数息,便将气势收了起来。 他用神识迅速的将宅院扫了扫,但是正如他在其他地方看见的,此处宅院也是空落落的,内里的大小东西,连银两都还在,只是留守的老沙刀客不见了踪影。 许道还在院中发现了十来只南柯蚍蜉,只可惜都是尸体,早已经死去多时,并不能告诉他此地发生过甚么。 “奇了怪了!”许道不再说一个字,他揪起身旁的苏玖,当即又往舍山山顶,也就是鬼市当中探索过去。 不一会儿,两人就又落入到鬼市当中,原本热闹繁华的集市果真变得冷寂,活人不存,有鬼似的。 许道动用神识,一面走一面扫,发现这里不再像山城当中那般完整,鬼市中的大小店面都混乱一摊,既像是店家仓皇间携带着身家逃走了,又像是遭了匪盗似的,也没给他留点符钱、灵物等好东西。 他巡游几下,一并再往舍山的后山走去。 而这时,许道突地发现舍山的后山位置居然出现了一道峡谷,此谷周围的林木倾倒,都是新土,应是才出现不久。 这让许道来了兴趣,他靠拢过去,准备进去瞧瞧情况。 但是未等他靠近,突地就有厉喝声响起: “呔!黑袍子的道徒,快快止步!” 话声严厉,隐隐带着恶意。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夜叉门道徒 许道循声望过去,发现后山峡谷的边上有人影活动,这让他不惊反喜,心中暗道:“终于寻见一个活人了。” 再运转目力,仔细一瞧,守在峡谷边上的三两人影都身着高帽白衣,这种装扮让他感觉有点眼熟。 稍微一思索,许道便想起来自己在哪见过了,是在黑山。 如此装扮,赫然就是夜叉门弟子的打扮,个个脸色苍白但又涂脂抹粉,头戴高帽,身着纸制似的白色道衣,活脱脱一副民间传闻当中的阴差模样。 许道心中一动,他如言从半空中降落下,踩着树梢飞走,瞬间刮过千步距离,跳到喊话人的跟前。 站定在三十步开外的地方,他收敛身旁的飞剑,同苏玖一起朝着对方几人打了个稽首,口呼: “见过诸位道友,不知唤贫道二人下有何指教?” 守着峡谷口子的三个夜叉门弟子,修为有高有低,但都没有达到炼气后期的程度,可他们瞧见许道显露出一身炼气后期的仙道修为,却并没有畏惧之色,只是眼中浮现出忌惮。 当中手持着一条乌色钩子的道徒皱起眉头,他和身旁的两人靠近数步,然后嘴皮子蠕动,动用了传音的术法,细声和同伴说起话来。 这几人以为间隔三十步的距离,还动用了术法,许道是决计听不见他们的商讨声的,可谁知许道现今肉身强悍,区区微末的术法,他无须动用神识就能以肉耳偷听得到。 “是个硬茬子,手上的法器也不寻常,瞧模样是尊飞剑。” 阴测测的声音议论着,同时透露出几人的贪欲,“瞧这两人身上的装束,不是舍诏的,也不是白骨观的,或许是一个散修,若是将他手上的东西夺过来,可就是我们的了!” 只是三人也起了些争执,有人说:“怕是难,如此法器,能飞能打,恐怕是熊道徒也觊觎,你我三人要是不请熊道徒上来帮忙,就算对方是散修,也擒不下这两人。” 对歭片刻,许道发现原本紧盯着自己的三道目光,纷纷落到了他身旁的苏玖身上,各自闪烁,不怀好意。 “那不是还个女修士么,瞧气色还是炼体的,正合熊道徒的喜爱,我等帮他生擒对方,然后再瓜分那柄飞剑。” “正是,这破地方,也算是这次出门的车马费了!” 三言两语间,几个夜叉门道徒有恃无恐的,言语中已经将许道手中的飞剑,连同苏玖其人都决定了去留。 许道听着,一时哑然失笑,不过趁着的对方商讨,他也暗中控制着牙将鳞兵将四周围堵起来,断了三人的生路。 只见夜叉门弟子商量完之后,当中疑似领头的那位又站出来,朝着许道的打了个稽首,他也没有太过倨傲,反而出声解释说: “见过道友,不知的道友何门何派?我等是夜叉门弟子,因门中任务来此,恐有敌情,故才呵斥了道友,还望道友海涵。” 可是这人一边说着话,手上却一边不经意的做出动作,将一张符纸的从袖口在身后抖下,嗖的就窜进了峡谷当中,明显是在通风报信。 许道也懒得揭穿对方,他正好借着几人的手段将对方的同伙从峡谷当中唤出来,免得待会儿还得四处寻找,并警惕有人寻仇。 于是他摇了摇头,口中回到:“无门无派,山野散修罢了。本是前来赶集的,却不曾想,此地不知为何就变成了这个模样,所以四处兜兜转转几下。” 听见许道的回答,几个夜叉门的弟子相互对视一眼,传音说:“果真是个散修,消息闭塞,宰了他二人也无甚因果。” “怕甚,就算有因果,等了结了任务,往山门中一躲,又有何干系?” 于是当中一人尖着嗓子,朝许道吐声说:“那道友怕是来迟了,这舍诏都已经灰飞烟灭,哪还有集市呢?若是你再早来些时候,只怕你也会遭了难。” 许道听见,眼帘微睁,他意动的往前踏了几步,出声道:“几位可否详细说说。” 几句话的之间,峡谷当中突地有灵光波动传来,嗡的一道身影就从中跳出。 其身形高达丈许,青面獠牙,黑气滚滚,它扫视四周,闷声到:“有贼人来了?” 许道凝眼看过去,发现此物的身子虚幻,并非实物,只有它手里面持着的一柄钢叉是实物,应是一道人的阴神化作鬼物,持着法器出现。 更让他讶然的是,这只鬼物居然让他眼熟,也是曾经在黑山当中见过。 其阴神变化成的鬼物三头六臂,阴气森森,是炼气后期——驱物境界,且它手中持着的钢叉通体乌色,遍布血纹,也是一柄和蚍蜉幡不相上下的法器。 这厮正是许道刚进入黑山时,吓得他藏身匿形,并当着他的面击杀了一个后期女道徒,拾其尸而归的狠人。 许道在离开黑山后,对山中的所见所遇都做过总结,并在鬼市当中打听过不少消息,已经知晓自己当初遇见这厮是夜叉门中的厉害角色,熊煞道徒! 再结合刚才旁边三个道徒口中议论的,眼下出现在他跟前的这尊鬼物,当是熊煞道徒本人无疑。 和许道在黑山中见过的模样相比,熊煞道徒的气势无疑更加强横许多,其修为不止是炼气后期,而是已经炼气圆满,体内具备五十年的道行,只差筑基了。 可就是差了这么一点,让许道对曾经这位畏惧过的人,心中再无惧意。他直勾勾的盯着三头厉鬼,脸上轻笑起来。 没等许道主动搭话“叙旧”,那三个道徒纷纷传音进入熊煞道徒耳中,说: “烦请熊煞道徒为我等掠阵,我三人为你生擒那名女道徒!” 可谁知熊煞此人听了三个同门的话,居然桀笑起来,它大大咧咧的,轰然吐声: “桀!某何须尔等帮我生擒女子,难道不知本道更喜死人么?” 它晃动鬼躯,亦是贪婪的盯着许道,口中又吐出:“除了女子,那男子,某也要了,别打坏了他的身子!” 听见熊煞的吩咐,三个夜叉门道徒先惊后喜,连忙呼到:“甚好,我们求财,你求人。” 苏玖一直都依偎在许道身侧,她虽然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但陡听见这话,脸上也是惊愕。 只是她脸上并无一丝慌张和恐惧,只是眼神古怪的看向身旁的许道。 许道冷笑数声,他看都没有看那三个道徒一眼,只是盯着熊煞道徒,上下打量,然后扒开悬浮在身前的墨鱼剑,让其落到苏玖身旁,护住其身。 许道伸出右手,弹了弹指甲,淡淡的冲熊煞道徒说: “你,当真想要贫道的身子?” 第一百九十三章 翻手镇压 在许道说话间,三个夜叉门道徒就已经祭出法器,打出符咒,运转法术,熟练的朝许道二人围堵过来。 而熊煞道徒听见许道的话,更是哈哈大笑,它舞动着手中的血纹钢叉,指着许道便猛地投掷过来,其大喝到: “然也,某家吃定你了!” 瞧见对方四人的举动,许道眼中闪过轻蔑之色,吐声:“既然如此,贫道便成全你们。” 他毫不畏惧对面劈头盖脸打过来的法术、法器,只是面上露出狞笑。 呼哧! 沉重的呼吸声突地在场上响起来,许道本是正常人大小的身子陡然拱起,眨眼间就变成丈高。 其面上鳞甲覆盖,结成了一张苍白色面甲,后脊背的骨节隆起,有尖刺生长而出。 咔! 他猛地往前踏出一步,伸出长满鳞甲的臂膀,五根尖利的手爪轻轻一拍,便将三个夜叉门道徒击打而来的法术击碎,化作乌有的灵光,甚至让其中一人当场就遭受到了反噬。 雾气蒸腾,烟云缭绕。 熊煞和三个同门瞧见眼前这一幕,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是他们被击碎的法术,拍飞的法器却不是幻觉。 下一刻,身长三丈的苍白鳞甲之物就从蜃气当中窜出,轻轻往前俯过身子,便跨过了三十来步的距离。 鳞甲巨物的眼睑眨动,一层透明的眼睑覆盖在其目中,透露出森然冰冷的意味,一一扫过三个最先发难的道徒,然后巨大的头颅摆动,对向了三人身后的熊煞道徒。 熊煞阴神所化的鬼物有三头六臂,身高一丈,按理来说已经是威势赫赫,颇能唬人,可是和许道变化出的三丈龙种躯体相比,依旧是宛如孩童和壮汉一般,瘦小而可怜。 特别是许道的龙种躯体踏空而行,整个身子起伏在半空中,头颅微昂,猩红的眼珠子俯视着几人,威吓感更重。 而熊煞道徒还保持着刚刚掷出血纹钢叉的动作,它仰起头颅,呆呆的望着俯视自己的鳞甲巨物。 许道身化龙种,从口鼻吐出滚滚的热气,扑出丈远,击打在熊煞的身子上,沉闷吐声: “你,想要某的身子?” 其吐声说话中,其满嘴的尖牙显露,狰狞凶恶,深深的印进几人的脑中。 更加让几人毛骨悚然的是,一股战栗的感觉在他们的身上出现,像是整个人被按进了冰冷的湖水当中,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心脏一抽一抽的惊悸着。 四人当中有人反应过来,口中难以置信到:“筑、筑基期!” “神识!是道士!”亦有人失声叫出。 包括熊煞道徒在内,它盯着许道变化出的龙种躯体,想要否决掉脑中的念头,可是许道展示的种种气势和手段,全都赤裸裸的体现了其身为筑基境界的强横。 许道连法术都不用,仅仅是凭借肉身上面的鳞甲,和沉重的气力,便击溃了几人的法术,拍飞法器。 至于熊煞道徒投掷出的血纹钢叉,则是还被他抓在手爪之间,好似持着一柄吃食用的餐叉。 见几人发怔,许道也懒得等待对方回话,他捏着熊煞道徒的法器,轻轻往前一戳,便从一个夜叉门弟子的头顶上贯穿而下,钉在了岩层上。 咔啦!血水横流,夜叉门弟子就此一命呜呼掉。 “啊!救命、救命!” 一道阴神当即从烂肉当中脱离出来,它满脸苍白,惊醒后立刻呼叫,可是却发现自己的肉身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宛如被渔夫用铁叉贯穿后,准备炙烤的鱼肉。 呼!又是滚滚的白气吹出,落到了这道徒的阴神上面,当场就迷了对方神智,让其神色变得呆滞起来。 一个呼吸间,许道就轻松解决了一个夜叉门的弟子,他晃动巨首,又对准了剩下的几人。 剩下几人虽然被许道散发出的筑基神识所震慑,可是亲眼看见一个同门惨死,生死危机之下,他们还是挣脱了出来,一个字都不敢再说,扭头就要往身后跑去。 其中熊煞道徒最先挣脱出来,它暗中鼓起身上的法力,想要唤回被许道插在地上的钢叉,可是立刻就意识到法器当中的真气印记、念头,已经被许道用庞大的气血冲散 钢叉不归它所有了! 熊煞道徒心中惊惧,在心中暗呼到:“罢了,先回肉身中,然后再逃命!” 和另外三个夜叉门弟子不同的是,熊煞是以阴神驾驭法器出现在许道跟前,其肉身不在,尚且藏匿着,它眨眼间就可以返回肉身中活命。 可是它心中这个想法刚出现,许道就像是未卜先知一般,眼中露出了冷嘲之色。 下一刻,熊煞道徒的三张鬼脸都刷刷变色,惨白如纸。 因为它察觉到四周出现了禁锢之力,定住了它的阴神,让它无法一念之间返回肉身中。若是想要返回,就必须先脱离出禁锢的力场。 可是它还有机会么…… “想逃?” 沉闷低吼声响起,一只利爪从天而降,狠狠的抓住熊煞阴神中间的那尊头颅,将其拉扯过来,按压在了岩石上面。 许道的手爪用力,噗的,便像是捏碎气团一般捏碎一尊鬼头,然后他动用另外一只手爪,猛地向下一拍。 轰! “啊啊啊!前辈饶命!我错了。”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来,熊煞的半具阴神身子都被它拍碎掉,溃散掉,元气大伤。 可是许道还是不放过它,手爪一扯,便彻底撕碎了熊煞的阴神身子。 丈高鬼躯的三头六臂,一一化作乌有,最后仅仅剩下一颗鬼头还在,其模样凄惨,连复原身子都做不到,只能兀自嚎叫着:“痛痛痛!痛煞我也!” 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最厉害的熊煞道徒,许道将注意力对准另外一边,眼中又露出趣味之色。 只见浓浓的蜃气将四周包裹,那两个想要逃走的夜叉门弟子却反纷纷停住了脚步,并惊惧的看着缓缓逼迫向他们的牙将鳞兵。 在许道变化出龙种躯体,并以神识压迫夜叉门一方时,他并非只是单纯的在看对方的丑态,而是狮子搏兔,暗中祭出了蚍蜉幡,先将四周给封禁了起来。 这样出现了几人无论先后,又或者奔向哪个方向,个个都逃不脱的场面。 吼!一声巨大的兽吼声响起。 许道抖擞庞大的身躯,他沉浮在半空中,往前游动,修长的鳞尾轻轻一勾,便将两个企图逃走的夜叉门弟子给拍了回来,落到峡谷边上,和仅剩一颗鬼头的熊煞堆在一起。 噗!被鳞尾拍中,两个道徒先后从口中猛吐出血水。 但是他们还来不及擦拭嘴角的鲜血,便神色仓皇的爬在地上,匍匐面对许道,口中大呼:“道爷饶命!道爷饶命!” “小道不知您是筑基境的高人,该死该死!还望道长留我一命。” 两人捣头如捣蒜,完全没有刚刚的厉色。 这让旁边熊煞不知该鄙夷还是该羡慕,还是该鄙夷。因为它的阴神鬼躯被许道撕碎了,仅剩一颗鬼头,还元气大伤,被蚍蜉幡的气机压制着,连磕头都做不到。 许道听见几人的求饶声,他伸出利爪,一把将几人捏在手中,无分肉身和阴神,其凑近头颅,幽幽的注视着。 咯咯!这般动作,顿时让几人说不出话来,气息急促,只能发出挣扎的声音。。 但是更让他们惶恐的是许道盯着他们的目光,其目光贪婪,喉头咽动,好似看见了鸡鸭鱼肉,垂涎欲滴的样子。 呼哧! 浓浓的蜃气喷出,击打在几人的面孔上,迷了他们的脑子,让几人惶急发发昏,心中不住叫到: “我命休矣!我命休矣!” 好在数息之后,有叹息声响起:“何必……”几人被捏着,突地身子飞起,晕头转向,落进了蚍蜉幡中,被镇压起来。 解决掉四人后,浓浓雾气陡地滚动。 啪的一声,庞大的龙种躯体变化,一道修长的人身自雾气当中走出,出现在一旁的苏玖跟前。 许道披头散发,手持蚍蜉幡,笑吟吟的冲着苏玖稽首: “惊扰玖儿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血纹乌钢 苏玖一直持着长鞭伫立,并非是认为许道会出现危险,随时准备着要上前援手,而是想要防止场中的敌人逃脱,为许道掠阵。 可是许道不仅实力强劲,心思也周全,十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将夜叉门的弟子全都镇压在了蚍蜉幡中,无一能够逃脱。 此种过程苏玖全都看在眼睛里面,特别是许道出手之前,还将飞剑放置在了她的身旁,以之护卫她的肉身,更是让苏玖心安。 她瞧见许道自雾气当中走出,举动自若,毫无刚才和人争斗时的狰狞模样,一派的清爽洒脱,心中顿时折服不已。 听见许道笑问,苏玖连忙欠身行仆人礼。 她口中呼到:“老爷法力无边,区区几个蟊贼似的东西,收拾起来就像是扫地一般轻松,玖儿在一旁看着,除了钦佩之外,何来被惊扰一说?” 听见小狐娘这番回答,许道脸上笑容更盛,他持着手中的蚍蜉幡,轻敲苏玖的脑袋,大笑道: “好你个小妮子,口舌竟变得如此之甜,老爷定要好生品咂品咂。” 这话进入苏玖的耳中,立刻就让她的耳根子都红了起来,其微微低着头,作婢女状。 许道简单调笑对方几句,也就及时的收了性子,没有当真凑过头去品咂,免得调戏过多,小狐娘早早了失去羞意,让他平白损失一份快乐。 将注意力收回,许道将目光放在了手中持着的蚍蜉幡上,他继续的披头散发,没有将蚍蜉幡缩小当作发簪插回头顶上。 但是他也没有搭理幡子里面的几个夜叉门弟子,而是先走到峡谷边上,伸手将和自己一人高的那柄钢叉给捏在了手中。 刚上手,他就感觉钢叉灵机满满的,法力可以轻易的灌注到钢叉身子当中,顺着其上的血色纹路不断蔓延,顺畅通达! 持着钢叉,许道发现这当真是一柄好法器,品质比他手中的蚍蜉幡要好,具体有何功效他还不知,但是单单打造此叉所用的材料,就让他心中一喜。 这柄血纹乌钢叉,表面的纹路并非是后来绘制在其上的符文,而是钢材自身的特征。 此种钢材被唤作“血纹乌钢”,乃是以妖兽血肉、甚至道人的血肉,混合铁料,辅以药材,耗时耗力密炼而成,血纹遍布钢材的内外,密密麻麻的,犹如人体当中的微小血管。 它是除了天材地宝之外,少数几种能够人为锻造而出的法器灵材、采用这种钢材炼制而成的法器,极其适合容纳道人阴神、血气,便于操控。 且寻常指头大小的血纹乌钢,便可以用来炼制成为飞针、飞钉一类的低劣法器,如今落到许道手中的血纹乌钢叉,和他的人一般高,几百斤重,其所费钢材相当于数百枚低劣的飞针飞钉了。 霎时间,许道就明白熊煞此人见机不对之后,为何第一个动作并非是回归自己的肉身逃命,而是企图唤回钢叉法器,实是因为此叉过于贵重,是一柄货真价实的法器胚子。 等熊煞此人进军筑基境界之后,它要是想将钢叉也祭炼成法器,是毫无问题的! 指不定这柄钢叉就是筑基级别的人物赠送给它,其意在就是让熊煞在炼气境界就开始温养叉子,以便于筑基后有一好杀器。 但可惜的是,熊煞此人遇见了许道,而许道不讲道理,明明都是筑基境界的人物了,遇见几个炼气道徒却还是藏拙,导致熊煞将叉子掷出击打,瞬间就变成了肉包子打怪,一去不复还。 如果熊煞不是直接掷出,而是持在阴神手中使用,不说它能从许道手下安然无恙的离去,起码撕开蚍蜉幡的禁锢,然后阴神回归肉身是有可能的。 只可惜,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用。 许道把玩着手中这柄血纹乌钢叉,目中欢喜不已,他情不自禁舞动叉子,在峡谷边上耍了起来。 呼呼!风声赫赫。 无需他主动灌输进去法力,叉子就宛如他的肉体般,主动引导他肉身的气血进去,然后随随便便砸地一击,便将峡谷边子击裂开,卸下了千斤巨石,滚滚落向峡谷的深处。 按理来说,他手中已经有了墨鱼剑器,同样的材质奇特,能飞能打,还附有一方法器祭炼术,远比钢叉要厉害多了。 而多一件法器,虽然是多一件财物,但临阵对敌时往往也就能亲自驭使一柄法器罢了,多的或是交给他人使用,或是会变卖掉。 因此许道得到血纹乌钢叉,应该惊喜,但却也不该如此惊喜。可实际上正因为有墨鱼剑在手,他才会这般欣喜的。 皆因墨鱼剑晋升至真正法器的途径,便是不断地炼化金属,吸纳金气、灵气,不断的纯化剑身,直至在其中炼制出一点辛金,形成脉络! 而这柄通体由血纹乌钢打造的叉子,正合适喂养给飞剑,增长它的威力! 想到就做,许道手上剑诀一掐,悬在苏玖身边的墨鱼剑立刻就跳到了他的跟前,其脑中命令一下,跳丸形状的墨鱼剑就突地融化开来。 然后像是一团糖泥般,沾附在了血纹乌钢上面,并蔓延开来,将整柄钢叉都吞了进去,好似给钢叉镀了一层灰黑的铁膜。 因为血纹乌钢材质上等,墨鱼剑去吞吃它,无法像是吞吃普通铜铁一般,将之“咀嚼”成纯粹的金铁之气,因此也就无法变成大葫芦挂在许道的腰间,只能先变成叉子模样。 好在这点无甚影响,许道对此也不在意,同时因为他的肉身已经突破到筑基境界,他催动其剑丸祭炼术,效果更强,估计要不了多少天就能让墨鱼剑将钢叉吞吃完毕。 处理好这点,许道任由钢叉悬在身旁,一心二用的渡入法力,帮助墨鱼剑吞吃钢叉。 话说原本得到墨鱼剑后,此剑是他的重要依仗,但是只除敌了三四次,他的肉身就先进军了筑基境界。 和龙种化的肉身相比,不入流级别的墨鱼剑,威力已经不够用了,许道要尽快将它提升至筑基法器的级别,然后才能合乎他筑基肉身所用。 心中琢磨着,许道突地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跟前的深不见底的峡谷。 要知道在舍山的地底下,也就是那片暗湖当中,原本存在这一座龙宫,而龙宫内遍布铁殿,其中拥有的铁料不知多少万斤。 若是许道进入龙宫中,用墨鱼剑将整座龙宫的铁料都吞吃干净,不说多的,其剑晋升为筑基法器应是绰绰有余。 此前他是没有机会,但现在龙宫的阵法崩裂,舍诏道士们也失踪不见,或许他的机会来! 有可能眼前这道峡谷幽深就是龙宫自爆时炸开的,他可以直接经由峡谷进到暗湖中,无须绕远路。 当下,许道的心神跳动,他几乎迫不及待的就想要踏进峡谷,下去搜刮铁料。但是只走出半步,他终归还是按捺住了冲动。 虽说已经突破到筑基境界,实力大增,道徒层次完全无法和他相抗衡,但是他也不能飘,得稳着点。 正好夜叉门的几人早他一步来到这里,并且熊煞此人也已经先下去探过情况,他可以先逼问一番,并了解一下舍山上发生过什么。 稍微和苏玖交代几句,许道放火烧了那具夜叉门道徒的肉身,然后带着苏玖走到一边潜藏起来。 对幡中的夜叉门弟子进行逼问,逼问出来的东西当即让他皱起了眉头…… 第一百九十五章 铁殿失踪 许道盘坐在地上,将念头传递进入蚍蜉幡中,因为时间紧迫的缘故,他也没有功夫来消磨几人的意志,只能分开逼问几人,甚至不惜动用酷烈的手段折磨几人,然后对比他们口中说出东西的真假。 好在是这几人先想要谋财害命,许道没有一口吞吃掉几人,就已经算是好的了,手段酷烈点完全不被他放在心中。 其中两活一死的三个普通夜叉门弟子,张口就说,将自家肚中所有的东西都给抖落了出来,其所修行的功法也是丝毫不敢隐瞒。 但是熊煞此人似乎是有所倚仗,性子有些倔强,虽然阴神只剩下一个头颅了,但是它口中的东西却是相较而言难以撬出来。 不过简单一番逼问下来,许道首先就对舍山上面发生的事情了解了一些。 他暂时不理会蚍蜉幡中几人的哭嚎和咒骂,低垂下目光,心中幽幽想到:“和白骨观有关么?” 按照夜叉门几个道徒透露的,许道闭关没多久之后,先是有传言从舍诏传出去,说是舍诏的道士做下埋伏,将前来做客的一个白骨观道士给做掉了。 而一个筑基境界的道士身陨在外,白骨观方面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按传言中所说,白骨观的道士们立刻齐齐出马,联手直接踏平了整座舍山,不仅打杀了一个舍诏道士,还逼得剩下五个道士远走他乡,并或是打杀、或是掳走了舍山上的所有人口,称得上是血洗舍诏部族。 而熊煞四人,便是夜叉门在得知此事之后,派出来打听消息的一股队伍。 其中熊煞此人是被夜叉门的道士亲点的,而另外三人则是门中接取了任务的一个小团体,负责为熊煞掠阵。 很可惜的是,这四人都养成了贪婪的性子,见财色起意,直接就栽在许道的手中,反倒是为许道充当了先遣兵。 许道听见他们口中所说的消息,心中的第一感觉除了是震惊之外,然后就是怀疑了,总感觉其中有点问题。 他在心中琢磨着,忽地也是暗喜: “甭管其中有何问题,按他们所说,有一个道士来舍诏做客,直接栽倒在了山中,那么此人多半就是令狐道士了!” 若是真如传言那般,令狐道士已死,那么舍诏的几个道士便再也无法知道,是许道坏了他们的好事情,毁掉龙宫,如此双方也就不存在仇怨因果了。 听得这个消息,许道心底里暗呼了一口气,对此的担忧去了大半。 他虽然成就了筑基境界,却还是乔装打扮的,遮遮掩掩来到这舍山当中,就是担心其自身一时不密,漏了马脚,又或者令狐道士和舍诏的几个道士和解,让他就此暴露身份。 而眼下不仅令狐道士身死,就连舍诏方面也死了一个道士,剩下的五个道士也逃之夭夭,离开了舍山,许道因此安全了。 心中念头翻滚,他暗想着: “这五个舍诏道士不仅没有逃往十万大山的深处,反而逃向了吴国的内境……看来夜叉门方面听闻的传言多半只是传言,当中应该还有内情。” 在他看来,至少传言当中所说的舍诏道士设伏,直接做了令狐道士一事,就存在着虚假。极有可能是龙宫的阵法自爆,重创甚至直接杀死了令狐道士。 还有死掉的那个舍诏道士,也有可能是死在了龙宫阵法的自爆之下,而非白骨观道士们的手下。 左右寻思,消息还是不多,许道干脆将手中的蚍蜉幡一抖,准备晾一晾内里的几人,他自己则是先下到地底探探情况。 将幡子持在手中,许道想了片刻,冲身旁的苏玖交代到:“我去那峡谷底下探探,你且在外面帮我望风,若是有其他人过来,立刻使用符咒告知我!” 话说完,许道自蚍蜉幡中取出了几张符咒,并交代一旦有危险,也唤他上来。 “是,老爷!”苏玖接过他手中的符咒,正色回答。 留下了苏玖,许道口中呼出一个“善”字,然后依旧收敛着身上的气息,驾驭飞剑往后山的峡谷窜过去。 他在峡谷的口子上转悠几息,便直接俯身往底下冲去,毫不迟疑。 正如之前许道猜测的,此峡谷果真是直通舍诏地底的暗湖,不仅熊煞道徒下去探查过,另外的三个夜叉门道徒也下去过。 只是按他们说的,底下空荡荡一片,虽无危险,但也无甚东西,三人便都上来了,只是给熊煞望望风。 这也是三人一瞧见许道就眼睛放光的原因。 皆因他们大老远的从夜叉门那边跑过来,结果不仅没有舍山当中搜刮得到好处,连有价值的线索和消息也是一丁点都没有得到,算是白跑了一趟。 几人若是就此返回夜叉门,只能赚取一点固定的贡献,因此个个心底里都想着要赚外快。 坠落在峡谷中,往地底深入不知多少丈,哗啦! 许道在漆黑当中突地听见了水花的声音,他当即掐动法诀,身上罩起金光,同时用作护卫肉身和光源使用,然后身子飞临水面,顿了顿之后就猛地冲进了湖水当中。 一阵阴冷寂静感觉立刻出现在他的感知当中,幽寂无比。 许道现在的目力惊人无比,且尤其擅长在水中视物,他俯身往下一看,口中叹息一声:“果真没了……” 原本是龙宫铁殿的位置,已然只剩下一个深坑,被湖水填满。 许道打落下道道法术灵光,想流星般散播开,一一落到湖底,照亮底下。 他目光驱巡,想要在湖底找到龙宫自爆后的铁殿碎块。但很可惜的是,湖底并无铁殿碎块,只有淤泥,显然龙宫残片早已经被人搜刮干净。 这正是许道从夜叉门弟子口中逼问消息之后,眉头当即紧皱的原因,因为他的计划落空,墨鱼剑丢失了一桩大好的机缘。 不过他也暗自思忖起来: “如此多的铁料,阵法自爆后定然被炸的四散,收集起来也谈不上简单,到底是舍诏道士们将其带走了,还是白骨观给掠夺走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鬼兵搬运术 许道不死心,想着有可能龙宫炸出的碎片埋在湖底,他潜游下去,亲自在湖底当中搜寻起来。 用肉眼寻找一番,依旧没有收获,他见四下无人,干脆释放出了神识,一寸一寸的搜刮地皮起来。 结果当真让他有所发现,偌大的湖底,居然连点铁片、铁屑都没有给他留下,让他即便是刮地三尺,也得不到丁点的好处! 无需多说,能够将偌大的龙宫碎片清理得如此干净,必然是有筑基境界的道士动用了神识、法术,才能真个寸物不留! 许道立在漆黑的湖水当中,脑中寻思着,然后他眉头微挑,心中诧异到:“咦,这里依旧没有灵气!” 仔细感应中,许道一时惊愕起来。 他刚进入舍山,在山顶鬼市和后山晃悠时,就发现了山上的灵气无存,但他只是以为是灵脉遭到龙宫自毁的影响,灵气潜藏了起来。 可是现在深入地底,此处原本是舍山灵脉的核心,却依旧连半点灵气都没有,彻底褪为了一块凡地。 他脑中跳出念头:“是有人直接毁了,甚至抽走了舍山的灵脉!” 立刻的,许道仰头往上看,他的身形突然闪动,出现在了连通里面和暗湖的峡谷当中。 环顾四周,又辨认着峡谷裂开的口子大小,他隐隐感觉这道峡谷并不像是因为龙宫阵法的自毁,崩裂而出,更像是人为打开的。 按照化龙换血大阵中记载,阵法自爆虽然会对灵脉产生一定的影响,但是创伤不大,甚至谈不上创伤。 再加上龙宫是被布置在湖水当中,有重重湖水作为阻挡,以及舍诏先人的布置。按理来说,阵法的自爆并不会炸开舍山,反而会给山中生灵带来好处,滋养血脉。 且就算是炸开舍山,也不会只是区区的一道峡谷,必然是地动山摇,山下的舍诏山城将会混乱,甚至为之倾倒。 可是通过城中的种种景象来看,山城中街道完好,房屋砖瓦整齐,原本的城中人都像是出城走亲访友似的消失不见,家中的财物都完好。 一时间,舍山上的种种线索都在他的脑中浮现,让许道心中逐渐明白过来。 如此情况,更像是舍山上的种种好处,全都被人给打包带走了! 而如果是如夜叉门弟子口中那般,舍诏道士是被白骨观给赶跑的,那么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可能如此从容、如此细致老道的带走一切。 极有可能,是舍诏道士们自己抽了舍山灵脉、带走了城中剩下的活人,然后对外放出传言,将责任全都推脱到了白骨观的头上! 细细一思,按着这点解释,一切就都说得通。 许道在心中暗暗想到:“令狐道士身死舍山,舍诏道士们又坑害了鬼市当中所有的散修,以及舍诏部族半数的人口……” “要是它们的计划成功,实力大增倒是没什么了,可惜的是阵法破灭,鸡飞蛋打!几个舍诏道士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特别是对白骨观,全然无法解释。” “这样一来,它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走为上计,然后将责任全都推脱出去,混淆视听。” “背锅的对象也是现成的,既然已经得罪了白骨观,坑死令狐,不如得罪的更狠一些,还能卖一波惨。” 梳理到这里,许道环顾着舍山苍莽的景象,心中慨叹不已。 或许其他人也会猜到这种可能,但是这些人没有亲身经历“龙宫盛宴”一事,绝不可能如许道这般确信,以及清楚舍诏道士们的意图。 唯一让许道还有些疑惑的是,舍诏部族中的修士早早都已经喂了蜃蛟,城中剩下的活人都是凡人,道士们费劲巴拉的哄骗走这些凡人作甚,甚至不惜为此留下了漏洞。 它们要是想更好的掩藏真相、搜刮好处,完全可以血洗山城,吞吃掉城中的所有活人。 这样还能让它们吸收凡人们体内的龙血精气,增长气力,修复伤势,称得上是好处多多。 而若是说几个道士良心发现,想给自家部落留着血脉,许道第一个就不信,并且它们闹出的事情如此之大,时间一久,舍诏族人也都不是傻子,真相迟早都会暴露。 思索片刻,许道对于这点有多个猜测,但是无法确认是哪个,见想不通,他也就直接放下了猜测。 反正舍山上面发生事情,他大抵都已经弄清楚,且这都是舍诏道士和白骨观的纠纷了,他许某人不沾因果,又何必非要探究个清楚? 许道复呼出一口气,他虽然没能得到龙宫当中的铁料,但是也算是解了迷惑,放下担忧,心情一沉一浮,也算是平稳了。 将杂念从脑中全部甩出,许道并没有就此飞离峡谷。 反正时间不急,他低头看向地下暗湖,想了想之后又纵身进去其中,第二遍搜寻起来,免得自己有所遗漏。 许道在暗湖中搜寻数遍,以及又在后山各地、山顶鬼市、山下城池中转悠过,依旧再无所得,便回到了苏玖身旁,汇合起来。 苏玖藏身在山林当中,认真的帮助许道望风,一刻都不敢松懈。她瞧见许道终于返回,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叫到: “老爷!” 许道听见,冲她点了点头,口中道谢几句,便一把抓住苏玖的臂膀,口中说: “此暂无危险,但也无须再待在这里了,为免稍后再有人来,你我落得和刚才四人的下场,暂且离去。” “是。”苏玖自是赶紧同意。 于是许道抓着她的腰肢,纵身飞上高空,疏忽间随意找了个方向,往山野当中奔去。 因为暂无目的地要去,且蚍蜉幡中镇压着的几个夜叉门弟子,还可以再逼问逼问,许道带着苏玖飞行大半时辰后,便在一个荒山野岭落脚下来。 他借着夜叉门几人的东西,布置出一个静室,然后就打发走苏玖,让对方自行休息、修行,他自己则是一头钻入静室当中,暂时闭关起来。 ……………… 静室当中,许道以人形的姿态盘膝坐着,周身有三头狰狞妖兽游走,正是他的三头牙将。 许道打量着牙将,目中屡屡闪过计较之色。 在夜叉门几人当中,他除了得到有关舍诏的消息之外,最大的收获便是也得到了几部夜叉门的法术。 只是很可惜的是,他目前最需要的清心静气类法术,无论是熊煞还是另外几人,全都没有学过。 至于其他的法术,大多也不入他的眼,入了眼的暂时还没有逼问出来。 好在还是有一部法术,让他感兴趣。 这法术叫做《鬼兵搬运术》,是一门养鬼御鬼的法术,在夜叉门当中极为常见。四个夜叉门道徒全都涉猎过,其中有两人还修炼至大成境界,种下了符种,能传授给许道。 根据四人口中所说,此术除了能够收服鬼怪之外,亦能将妖兽魂魄、道人的阴神炼制成鬼物,以作为驱使。 其中还有种种折磨魂魄,喂养阴气血食,成鬼养鬼的手段。 而这门法术炼制出的鬼兵,也是夜叉门中鬼奴鬼仆的主要来源途径。 略过其中凶恶、有伤天和的手段,许道手中正好有四只现成的阴神,他完全可以动用法术,将之炼成鬼兵,以作驱使。 根据几个道徒介绍的,鬼兵的实力大小不一,有的被太阳一照就会灰飞烟灭,限制不少。 但是这些鬼兵可以通过附身在纸人、傀儡等物当中增强实力。更重要的是,它们的灵智并不算低微,炼制的好,甚至还能保有六岁孩童的智力。 就算炼制的差劲,只要能炼成,至少也会保有猫狗般的灵智,能充当奴仆使用,远比白骨观中的白骨道兵要方便的多。 许道正是馋上了鬼兵具备灵智这一点。 他的牙将鳞兵虽然勤恳,但是内里并无魂魄,纯粹是一副躯壳,呆板死硬。 原本他就琢磨着抓捕魂魄鬼物放入其中,充当牙将鳞兵的“头脑”,现在得到了《鬼兵搬运术》,正好可以试验一番。 脑中细细琢磨几下,许道从地上拾起两张写满字迹的黄纸,其上灵光闪闪,正是从两个法术大成的道徒脑中,逼问出来法术修行方法。 因为四个夜叉门弟子都会此术,他已经分别检验过数次,纸上的文字和符文应当都不是作假。 而且许道的修行方式和旁人不同,即便法门被人恶意篡改,他也不会中招。 参悟几下法门,许道也懒得自己再想,等炼成之后再琢磨便是,于是他掏出了一直秘密藏着的无字符箓。 伏身在静室当中,许道一板一眼的临摹起来。 不多时,他临摹完毕,熟稔掐诀打火,点燃了一盆灵材。 咻! 许道袖手将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无字符箓丢进了火盆当中。 嗡、符墨脱落,灵气涌现。 一颗鬼气森森的符种缓缓从火盆中生出,想眼珠子一般悬挂在他的身前。 许道看着这颗符种,心中微喜:“法门果真无错。” 他伸手将符种抓在手中,运转真气,吃饭喝水般就在脑内炼就一颗属于自己的符种。 《鬼兵搬运术》,大成! 第一百九十七章 鬼兵成 法术大成之后,许道连忙就从蚍蜉幡中,将肉身被他打死的那只道徒阴神给取了出来。 一团灰气落在他的手中,疯狂蠕动,其上长出了人脸,扭曲惊惧,赫然就是道徒原来的模样。 啊啊! 静室当中立刻就响起一阵鬼哭鬼叫的声音。 道徒的声音疯狂,他意识到自己的肉身已经死去,魂魄没了依仗,道业已经彻底的崩塌,同时在七日之内,他的阴神会逐渐衰弱,直到彻底的溃散掉。 但即便事已至此,这人也还没有绝望,他面上作出凄惨可怜之色,挤出声音: “道长留我一命啊!只要道长愿意收敛我的魂魄,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衔草结环以报!” 可是许道听见对方口中的话,面上只是露出讥讽之色。 此人口中的收敛魂魄,乃是希望许道给他寻来养魂木等物,其能够收敛、滋养魂魄的灵材,然后日夜供奉之。 这样对方的阴神就能延缓衰败,能够撑过七日,再通过吸纳阴气等法器,或许就能保留大半的记忆变成一只灵鬼。 要是碰见一个凡人,对方被其蒙骗唬住,或许还会依言从之,但许道吃饱了撑的才会做这种事情! 他开口笑起来,露出白牙,说: “何必多此一举,贫道现在就助你蜕变成为鬼灵。” 听见这话,也许这道徒是太过于渴求活下去,它急出声:“真的?!” 叫出声音后,它方才隐隐感觉有些对劲,然后想起许道刚刚从它口中逼问了《鬼兵搬运术》一法。 其顿时明白过来,绝望的哭嚎起来:“不要、不要!道长饶命啊,留着我,不要将我炼成鬼奴。” 许道冷笑着回到: “嘿、你这道徒,怎的如此不识好歹呢?” “贫道将你炼制成鬼兵,不就是保住了你的魂魄,让你不至于魂飞魄散掉么。” 话虽如此,但道人的阴神变成鬼兵,虽然魂魄是保存下来了,但是其记忆会全部丢失掉,灵智湮灭,好点的会和孩童一般,不好点的就是猪狗不如,且有失败的可能。 而且变成鬼兵之后,生死将彻底的操之于控鬼人之手,永无翻身之地,想死都不可以,只能任人鱼肉,还会当做货物卖来买去。 如此下场,道徒在夜叉门当中见的多了,而且它自己时不时就会炼制鬼兵,用作对敌护身,只是它以前炼制的鬼兵全都卖掉,并损耗掉罢了。 许道话说完,道徒阴神的面孔上的绝望之色溢满,他连忙捧着对方的阴神,轻轻吹出白气儿,迷住对方,省得这厮想不开,自个魂飞魄散掉。 咻咻! 蜃气落在道徒阴神上面,像是蛇虫一般钻入它的魂体内部,一下子让它的神情变得呆滞起来,连绝望之色都凝固住了。 蜃气是许道肉身筑基之后,除了牙将鳞兵之外的又一天赋法术。 其作用能迷惑人心,制造幻觉,虽然现在还不太堪使用,无法直接对敌,但是用在逼问、糊弄敌人上面,却是能起到大用。 譬如现在,许道一口气吹晕道徒的阴神,让对方无法抗拒,卸下了警惕,他就可以从容为之,将对方炼制成为鬼兵。 随即他就按着对方贡献出来的法门,打出股股法力,落到对方的阴神上面,并且画出控制鬼兵的核心符文,烙印在对方的魂体当中。 因为借着无字符箓,他早已经将法术修炼至大成的缘故,这些手段虽然有些生硬,但是并无一处错误。 很快。 许道又从蚍蜉幡中拿出一堆阴气满满的材料,投入到了正在炼制的鬼兵当中,其中有鬼蟾毒浆制成的粉末、阴气凝结成的珠子、死人骨种种。 同他刚才学习法术时所消耗的“符墨”一般,全都是夜叉门弟子自己囊中的物件,如今又恰巧用在了它自己的头上。 值得一提的是,许道在三个道徒的囊中所发现的灵材大多都是阴邪之物。 诸如活人脏器,婴儿头骨之类的很是常见,比他在白骨观中见过的还要阴邪,其中有成品,还有正在制作的半成品,难怪几人一身红光,怨气缠身,罪孽深重。 这也让许道对还未见过的夜叉门,有了点大致的印象,同时也让他将几人炼制成为鬼兵,心中一点障碍都没有。 恶人还需恶人磨。 鬼兵的炼制需要时间,许道在处理好一只道徒阴神之后,便将它放到一旁,让其自行转化,自己则是又从蚍蜉幡中取出了又一只道徒阴神。 幡中的两个道徒和肉身死掉的那人不同,他们隐隐猜测到,许道是想拿他们的阴神炼制鬼兵,因此口中不约而同的,先后都叫出: “道爷饶命,您若是需要鬼兵,可以让我来帮您,何须您亲自动手啊!浪费材料事小,耽搁道爷的修行事大啊!” 许道听见这些话,心中不由莞尔,他只是回到:“这些就无须道友担心了。”然后便生拉硬拽的,便将两人的魂魄从肉身当中取了出来。 同样是一口蜃气吐上,迷了对方的魂魄,省掉他好大的功夫。 一时之间,临时静室当中,阴气沉沉,鬼哭狼嚎。 许道端坐在其中,信手施展着,手法越来越熟练,宛如积年的炼鬼老道般。 小半夜功夫过去,三只阴测测的鬼物出现在他身侧,个个身子虚浮,面目凶恶狰狞,身上散发着许道的气息。 许道抓住三只新出炉的鬼兵,没多想,强行就往身前的三只牙将当中塞进去。 啊!因为牙将具备阳刚气血的缘故,三只鬼兵口中当即就爆发出惨叫声。 好在牙将是从许道身上脱落下的,鬼兵是由他亲手炼制的,各自都沾染有他法力。许道强行挤压下,两者当真开始相容。 慢慢的,鬼兵成功进驻牙将的身子,其宛如披了层盔似的,慢腾腾的活动其身子,游走在静室当中。 三只鬼兵牙将的动作虽然僵硬,但是它们的眼珠子当中已经有了几丝灵智,不再是那么空荡荡。 第一百九十八章 鬼灵丹、鬼神 许道旁观着鬼兵和牙将相互融合,他目中生出欢喜之色。 随即他心中念头一动,口中呼到:“布阵!” 簌簌声响起,三头牙将聚拢在一块变成了品字形,各自携带着一伙鳞兵,恭敬的拱卫在许道的周身。 它们除了能够听到许道的号令,无须许道分心操控之外,也能自己对外界做出反应。 比如许道又是一个命令下达,让牙将们互相捉对厮杀。 立刻的,三头长虫就游走在密室当中,或是阴险、或是莽撞的互相撕咬起来,各自的动作也越加灵活,显然附身在牙将躯壳当中的鬼兵正在不断的适应。 这让坐在一旁观看牙将搏斗的许道,目中喜色更盛,他心中宽慰想到:“牙将这一短板,姑且算是补上了,今后又有奴仆、斥候可以用。” 嗤嗤! 静室中响起了牙将互相啃噬甲壳的声音,它们各自具备灵智之后,因为内里的鬼兵本就凶恶,已经打出了真火。 许道瞧见,连忙下达命令,制止了牙将继续厮杀的动作,随即他袖子一甩,身上气机变动,就将牙将和鳞兵缩小,变成了牙齿和鳞片。 “收!”他手中托着尖牙和鳞片,张口一呼,然后翻手间,三只尖牙就又没入他的口齿当中,鳞片也隐没在他的身上。 牙将鳞兵虽然是从许道身上脱落而下,但是并非不能回收到身上,且将牙将鳞兵重新变作成牙齿、鳞片之后,它们也就进入了休眠的状态,暂时不太需要消耗灵气和血食。 如此一点和原先每日都需要吃食的蚍蜉虫群相比,无疑要简单和方便很多,能节省许道不少的资粮。 因为将鬼兵塞进了牙将当中,许道在收好牙将之后,还特意感应了一下,看看牙齿当中的鬼兵是何状态。 一番检查,他发下不只牙将本身处在了休眠当中,鬼兵也是被迫的休眠,牙将的躯壳就宛如一方囚牢般,将内里的鬼兵死死关在当中,丝毫不能动弹。 这让许道放心下来。 虽说世间有不少功法法术,需要将生灵鬼怪豢养在道人的肉身当中,以身饲鬼、饲虫的道人也不再少数,譬如老蜈蚣便是一位。 但许道并不希望自己体内会有鬼物、虫豸一类在活动,若是他将牙将收入口中后,内里的鬼兵依旧能对外界有所反应,甚至自我动作的话,那他就只能再以蚍蜉幡盛放这些东西。 解决掉牙将鳞兵呆板这一大缺陷,许道心中欢喜不已。 只不过他也得陇望蜀的想到:“以鬼兵充当牙将魂魄,终究还是太过于麻烦了些,每只都需要炼制……若是能够直接以牲畜魂魄,或者亡者鬼魂充当就好了!” 摇摇头,他将这个念头甩出脑中,一口吃不成胖子,慢慢来便是了。 解决掉三个普通的夜叉门弟子,许道沉吟数息,又从蚍蜉幡当中掏出了最后一只阴神。 此阴神仅剩头颅,正是熊煞道徒的阴神。在得到喘息之后,它赶紧的稳固着自己的魂魄,鬼物躯体有恢复的迹象,颔下已经生长出了一根脊椎骨。 许道拿出此头后,发现对方即便被镇压在蚍蜉幡中,隔绝着灵气,居然还够自我疗伤,这让他心中也是诧异。 但是许道没有过多的在意,他伸手抓住鬼头下长出的脊椎骨,好似捏着串糖葫芦苹果一样。 而熊煞道徒被从蚍蜉幡当中放出来,它还没来得及欣喜,一瞧见许道笑吟吟的模样,头颅就哆嗦,脸色刷白。 不过它还是强打起精神,开口呼到:“这位道长,我是夜叉门弟子,师从铜首夜叉,还望道长绕我一命,必不敢忘记此恩情!” 谁知许道听见它这话,面上冷笑着说:“不敢忘记恩情,怕是此仇不报,你夙夜不安罢!还敢拿师门来威胁我,该罚!” 话音一落,许道弹指间便激出一道真气,贯入对方的鬼头当中,搅碎了它好不容易生长出来的脊椎骨,再次重创其身。 “啊!”熊煞道徒遭受重创,痛苦大叫,心中愤恨不已,但是它也知道自己的生死操之于许道手中,半句狠话都不敢说出,只是忍着痛苦大呼: “冤枉、冤枉!是小道先得罪了道长,哪敢记恨道长!道长若是愿意宽恕小道,我必以长辈之礼侍奉道长,诚惶诚恐!” 听着熊煞道徒这番话,许道心中不由的莞尔。 传言此人桀骜不驯,性情阴冷残暴,但是现在落在他的跟前,却是摇头摆尾,极尽可怜之状,和另外三人并不无不同。 虽然此人曾经在黑山当中惊扰过许道,但许道也没有故意折辱对方,要从对方身上找回场子的想法。 见这厮态度不错,他便再度厉声喝到:“既然如此,还不快快将你学得的驱物法术交出来!” 可熊煞听见,却是依旧苦声说: “非是小道不想,而是不能啊!小道脑中被门内师长施了法术,此等重要秘法别说是传授出去了,便是半个字也透露不成。” 对于熊煞的解释,许道是半信半疑。 白骨观中的法术也是不可私相授予,一旦被道观发现,就会被罚数十年监禁,甚至是剥皮抽骨。 可就算是观中原道士传授给他的《三阴白骨叉》法术,法术中也没有做下手脚,让许道学会后无法向外吐露。 当然,这有可能是许道还没来得及在白骨观中留下魂灯,道士也不相信许道能在短时间内就法术大成,因此疏忽了。 只是这些隐情和他许某人无甚关系,即便泄露法术会导致熊煞道徒魂飞魄散掉,那也挨不上许道一根汗毛。 而且指不定对方就是在诓骗他,其余的法术都已经吐出来了,偏偏最重要的一门法术不肯吐露,可能是想作为谈判的条件。 许道阴测测的说到:“你可知你那三位同门现在是何下场?” “同门?”熊煞听见,微微一怔,它随即就奉承的大呼:“道长如何处置他们,自然是他们的福气,小道只是由衷替他们感到开心罢了。” 许道听见,他抓着对方的魂魄,眉毛微挑,回到: “既然如此,那你便也做吾麾下一鬼兵!瞧你魂魄坚韧,真气浓厚,正好可以统领你那三个同门。” “鬼、鬼兵!!!” 熊煞听闻这两字,当即大惊失色,它仓皇呼喊到: “不、不要!只要道长放我一条生路,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愿意献上所有钱财,买我一命!” 谁知许道复说:“你那钱财全在夜叉门中,放你回去岂不就是放虎归山,指不定下次相见,你就已经炼化升仙果,晋升至筑基了。” 听见许道口中的话想,熊煞心中顿时一惊,“这厮怎的知晓我去过黑山,还知道我得到过一颗升仙果!” 关于这点,它一个字都没敢给许道说,生怕许道忌惮它的潜力,直接灭了它。 但现在被许道点破这点,熊煞只得硬着头皮,叫到:“道长明察,小道的确是进了黑山,也得到一颗升仙果,但是果子早就被师长收走,去炼制鬼根丹了!” “此丹珍贵,还未炼制成功,还请道长先留我一命,到时候得到此丹,我必定献给道长!” 许道虽然在黑山当中见过此人,但并不知此人是否得到了升仙果,只是猜测和疑惑,因此诈对方一诈。 没想到熊煞这厮果真在黑山当中夺得过升仙果,而且还透露出了“鬼根丹”此物。 听到“鬼根丹”三字,许道的心神跳动起来。 若是他猜测的不错,对方口中的这味丹药应该就是能让仙道中人种下灵根,晋升至筑基的丹药! 而许道现在肉身筑基,阴神却依然是道徒一流,缺的就是能种下仙道灵根的宝物。 一时间,许道眼神闪烁,直勾勾的盯着熊煞,目中觊觎之色大作。这让原本心生绝望的熊煞念头猛跳,自以为自己即将有活路可言。 “嘁。”可谁知下一刻,许道面上就流露出哂笑,摇头说:“差点就让你牵着鼻子走。” 虽然被对方口中的“鬼根丹”触动了欲念,但是先不说此丹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许道也不一定敢服用这用升仙果炼制的丹药,更不敢因此放对方回去,否则那就真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而且他目前除了将对方炼制成鬼兵这一手段之外,暂时也没有其他控制对方的方法。 熊煞这厮谨慎,肉身还留在夜叉门内,一旦许道有所放松,对方立马就能逃脱掉,阴神回归肉身。 到时候,可就是该许道担忧遭到报复了。 因此他盯着熊煞,目中冷意生出,吐声到:“还是做吾奴仆罢。” 话说完,许道身上气机的大盛,他运转其法术,将道道符文猛地打入对方的魂体当中,开始消磨对方的意志。 “不要、不要!”熊煞尖叫鬼哭起来,它扭动着鬼头,气机窜动,想要逃走,同时口中叫到: “我是夜叉门入室弟子,我师尊是筑基中期的铜首夜叉,师祖乃是金丹道师,你不能杀我!” 谁知许道听见他这话,反而似笑非笑的回到:“哦,看来贫道非杀你不可了,否则夜叉门寻仇,贫道可承受不了。” 许道见自己都开始运转法术,要将对方炼制成鬼兵了,而熊煞依旧只是大声如绕、威逼利诱,却没有吐露其修成三头六臂鬼躯的法术,心中暗道对方应该真的是被门中道士种下了禁制,无法对外人吐露秘法的半个字。 这一边让他庆幸自己离开白骨观离开的早,没被白骨观道士也施下类似的手段,另一边则是暗中警惕起来。 “看来真不能直接灭了这厮,否则其魂魄湮灭,夜叉门必定会察觉到,恐有后手。” 思来想去,许道顿时又庆幸他刚刚学会了炼制鬼兵的法术。 先摧残熊煞的神智,但又保留对方的魂魄,不使之触动到夜叉门,之后无论是真收在身旁作为鬼兵使用,或是贩卖出去,都可以。 静室当中,许道加快了炼制熊煞阴神的举动,他吐出白气儿,企图迷惑熊煞的阴神。 但熊煞不愧是夜叉门的入室弟子,其炼气圆满,或可筑基,许道现在的蜃气无法直接迷晕对方,反倒是让对方反抗的更加厉害起来。 熊煞心中绝望,它知晓自己一旦昏迷过去,便彻底玩完了,因此不惜损耗根基的鼓动法力和许道相抗衡。 同时它脑中也是千回百转:“好个妖道!炼制鬼兵的手法如此熟练,莫非不是散修,而是门中叛逃出去的弟子,又或者是仇人特意请来害我的!” 但是无论它如何坚持和防抗,炼气道徒和筑基道士之间虽然仅仅隔了一层,但却是天差地别。 静室当中,许道以法力撬动天地,直接隔绝了熊煞和天地灵气的接触,让对方的法力得不到一丝一毫的补充,只能衰弱。 大半个时辰过去。 熊煞道徒满脸绝望之色,它的魂魄虚浮,连话声都无法说出了,心中已然充满认命的想法。 许道猛地睁开眼睛,他一个法诀掐动,脑中的鬼兵符种震动,凝结出一颗完整的鬼兵控制符文,狠狠往熊煞魂魄当中打进去。 “摄!急急如律令。” “啊!”绝望的熊煞大叫一声,目中开始麻木。 许道微阖眼睛,将念头通过符文探进对方的魂魄当中,准备彻底炼化对方,但这时有怪事出现了。 虚无中,许道的念头刚进入熊煞的魂魄,其魂震动,有长吟声响起: “嗟乎!或夭华秀子,或夭妙少年。” “今我鬼奴,如何归他人账下?” 许道目中一晃,有百丈身形出现在他的念头当中,其身巍峨,左右有挂幡、经书、伞盖诸物,头生白光,难以直视。 一张十几丈的大手在熊煞的魂魄生出,瞬间碾碎了许道的念头,并抽干熊煞浑身的灵气,从其身子当中扑出来,出现在静室当中,猛地击打向许道。 许道抬头,惊骇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第一百九十九章 灭杀鬼神念头 巨手就像是拍蚊子般,往许道的肉身狠狠的拍来。 静室当中的空气都凝固起来,洞顶的岩石都被撑裂开,威势赫赫。而许道在瞧见这只巨手后,眼中的骇然也立刻转变为狠戾。 “想杀我?死!” 他先是吐出藏在腹中的飞剑跳丸,乌光闪过,刺向巨手,然后许道自己的身形猛然拱起,变得庞大狰狞,硬抗向拍出的巨手。 轰! 一声低吼响起来,整个洞室都猛地震动,惊动了外面的苏玖,让她连忙扭头看向静室所在之处。 山体一震晃动,噼里啪啦! 静室所在上方的岩石层层开裂,大大小小的石块不断滑落下,刚开凿出不久的洞室骤然间就被掩埋在山石当中。 “老爷!” 苏玖心中一惊,她来不及收功,浑身的气血蒸腾,几个呼吸就跨过距离,来到静室的顶上。 但是没等她喊出一个字,一只遍布鳞甲的手爪就出现在岩石堆当中,其击开厚厚的岩石,就好像捅破窗户纸般轻松,自山中冒出。 苍白色的鳞甲巨物再度出现在苏玖眼中。 许道身化龙种,鳞甲遍体,巨大躯体拱起,在山上立起,他抖了抖身子,身上的粉尘石块簌簌掉落,掀起一阵灰雾。 啪的!他就彻底的从坍塌洞室中飞出来,口中气息如雷,白雾缠声,风声呼哧。 瞧见如此状况,苏玖面上的惊色开始平复,但她不知静室为何会突然坍塌,还以为是许道修行出了岔子,目中依旧担忧着。 许道舒展着龙种躯体,张牙舞爪,气势惊人,令人见之骇然,但他并没有现身多久,几个呼吸后就又摇身一变,从巨大龙种躯体恢复到了人形。 凭空而立,许道披上一袭半新不旧的道袍,抖了抖袍子,他低头看向坍塌掉的洞室,面上冷笑说:“区区一个念头,也想打杀贫道?” 听见许道这话声,苏玖更加确信许道并未遇见大事,心中顿安,但她也不好多嘴打听,便只是连忙走到许道的身前,欠身行礼说: “老爷骤然出关,不知有什么需要玖儿帮忙的,还请老爷吩咐?” 许道的目光阴沉,他瞥见苏玖一脸的关怀之色,面上的神色方才好了一些,但只是挥挥袖子,说: “无事,闭关中有虫豸来扰我罢了,已经被我拍死,你且先下去歇息。” “若是闲来无事,想要做些什么的话……此地洞室已塌,麻烦去十里以外之地,寻一方合适的山洞,作为你我二人接下来的落脚之地。” 苏玖听见,赶紧的一口应下:“是,老爷!” 她见许道虽然无甚大碍,但心情一看就不太好,自觉她还是先别继续待在原地比较好,省得碍了许道的眼。 因此苏玖话说完,朝着许道一礼,连忙就脚步匆匆的跃下山坡,往四周的山谷寻找而去,十几息的功夫就从许道眼中消失。 打发走苏玖之后,许道盘膝坐在坍塌的静室上方,他微阖眼帘,倾听自己呼吸声,开始平复自己的心神。 等到灵台再度清静之后,他突地从袖中取出了一块鳞片,放在手中仔细的端详起来。 嗖!许道掐指一弹,鳞片落在半空中,突地就变成了一只鹅蛋大小的虫豸,正是一只鳞兵。 此鳞兵模样和其他鳞兵并无甚么区别,但是许道动用神识感应过去,立刻就在虫豸的身上感应到一丝异样的怨气。 此怨气和平常的生灵惨遭屠戮而生出的不同,明显就是有人特意施展而出,其要是落在懂得的人眼中,犹如夜里的明珠,极为显眼。 许道略微思索,心中暗道:“此气应是夜叉门在熊煞身上布下的手脚,一旦有人斩杀他,怨气便会宛如附骨之疽般,牢牢的缠绕在敌人身上,为之标记身份。” 好在许道谨慎,他一早就预料到不可轻易的打杀掉熊煞,否则容易遭了夜叉门的后手,时刻都提防着。 因此这丝怨气未能落到他的身上,而是落在了他身上的一只鳞兵上面,怨气以为鳞兵是凶手了。 不过整个过程当中许道还是疏忽,他原以为不杀熊煞便是了,却没想到将对方炼制成为鬼兵也不成。 “看来熊煞这厮,在夜叉门内的地位当真不低,居然有鬼神在他的魂魄中种下念头。此念头还能杀人,若是换个没有筑基的道人前来,指不定就已经被捏死。” 细细一思,许道想到那鬼神现身时,瞬间就抽干了熊煞阴神内的所有灵气,其不似杀人却更胜杀人,让熊煞的魂魄没有一丝恢复的可能,生机全部供给了猛击向许道的巨手。 再加上熊煞到死也没能吐露出自己修行的厉害法诀,应当确实是夜叉门担忧功法泄露,特意在对方的魂魄中做下了手脚。 这样说来,鬼神念头化作的巨手也有故意杀自己人灭口的意思。 一旦许道企图将熊煞杀死,或是要将其阴神炼制成鬼兵,就会触发对方魂魄当中的鬼神念头。 特别是后者,因为道人的阴神被炼成鬼兵后,其记忆虽然大多都会丢失,但也有一定的几率保留下部分,同时被炼成鬼兵后,阴神当中诸多禁制也会重启、失效。 如果有人运道好,熊煞变成鬼兵后恰好能够保留下功法记忆,那么对于夜叉门来说可就亏大了。 许道梳理着,心中不由的冷哼一声。 熊煞的阴神自毁尚且还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从对方魂魄中冒出的那个鬼神念头,可就出乎他的预料了。 鬼神者,神鬼和神灵的统称。 根据许道在熊煞脑海当中见到的场景,那尊百丈百手的巨大身形当是金丹级别的存在无疑。 他皱眉暗道:“看来熊煞这厮此前所说的话不是虚假,夜叉门内的确有金丹级别的存在,难怪能够力压白骨观和舍诏部族,势力为吴国西南之最。” 好在许道如今业已肉身筑基,就算是金丹级别的道人,只要对方不是亲身而至,区区种在门下弟子魂魄当中的念头而已,绝不可能要了他许某人的性命,连重伤都难。 且对方暗中埋伏着的怨气标记,也被他引导着落在了一只鳞兵身上,种种算计都已经落空 许道隔空和金丹级别的存在交手一下,虽然落了下风,但他只是损失掉了熊煞的阴神和身上一块鳞片罢了,不仅没有让他的心情太过低落,反倒是梳理之后,心中生出了值得的感觉。 他回顾着刚刚所见到的鬼神身影,脑中念头翻滚:“这便是金丹境界么……” 此前在龙宫当中所见的蜃蛟虽然是蛟龙,威势恐怖,但却只是尸体,尚未完成尸变的死物而已,呆板死硬,许道有法子避开。 而如今瞧见的百丈鬼神,却是活生生的金丹存在,虽只是一个念头,但其法力、举止,已经和筑基道士有着质的区别,“一眼”就能碾碎许道的念头。 若是两人真正的面对面,恐怕对方真个抬掌就能拍死许道。 唯一让人稍微不以为意的是,相比于龙宫当中二三百丈长的蜃蛟躯体,鬼神的形体虽有百丈高,却依旧算是矮小。 “嘁!”想到这里,许道突地嗤笑一声。 他自己连百日筑基的阶段都还没有度过,龙种躯体不过三丈大小,如何去蔑视人家百丈高的鬼神? 低垂眼眸,等许道再睁眼时,他的目光炯炯,内里如有火烛点燃,其低声到: “此即金丹道师……大丈夫当如是也!” 原本在他的心中,白骨观道士、舍诏道士的声势就已经骇人,让人心惊又心倾。 可无论是和黑山外的那颗妖槐,还是和夜叉门内的百丈鬼神相比,道士们依旧只是猫狗禽畜般的存在罢了,难以对比。 许道在筑基成功后的生出的一些自傲,瞬间就消失殆尽。 区区筑基,就算他是魂魄、肉身双筑基又如何,恐怕依旧在金丹道师手下讨不了好。 筑基远远不够,许道要的是继续迈进,结成金丹,乃至于长生! 咔!一声脆响。 被诡异怨气标注了的鳞兵落在许道的手中,瞬间就被他捏碎,变成了一堆粉末。 抓着鳞甲粉末,他轻轻一扬,粉末便随着山风飘荡在山谷间,其上的诡异怨气失去寄托,自然也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许道重新微阖上眼帘,吞吐起天地灵气,开始恢复刚才硬抗巨手一击时所消耗的法力。 其气机升腾而起,盘旋在谷中,蛇鼠敛迹、虫鸟收声,莫敢惊扰。 与此同时。 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夜叉门驻地。 先是熊煞安放在洞府当中的肉身,脖子一歪,啪的就摔倒了,变成一团死肉。 然后又是夜叉门禁地中的一块魂牌发出开裂声,咔的碎成块块,其从悬挂着的黑丝上掉落在铁砖上面,敲出金铁声,瞬间就惊动到看守禁地的夜叉门弟子。 周围响起惊呼声:“有炼气后期的师兄身陨了!” 脚步声急促,更加惊愕的声音响起:“不好!是熊煞师兄,快快通报铜首堂主和门主。” “快!一并请示门主,派人去寻熊煞师兄的肉身,让仵作进行检验!” 一阵慌忙的通传之后,夜叉门内有几尊高大鬼物先后睁开眼睛,其形各样,有无头的、有大肚的、有长舌的,各自互相传音,口中商讨议论起来。 其中有长舌者开口大笑:“哈哈!门下弟子传信,熊煞已死,他那颗鬼灵丹的份额可就空出来了,诸位有何意见?” “哼!”当即又有一尊三头六臂的鬼物也睁开人头大小的鬼眼,它隔空舞动着六只手臂,身上黑气蒸腾,冷声说: “聒噪!尔等有甚意见?纵使熊煞身死,他那鬼灵丹也是某铜首门下的,” 此鬼物的三颗头颅当中赫然有一颗头泛着黄铜色泽,它盘坐在一庙宇神殿似的建筑当中,身子凝实,宛如镀铜漆金的神像。 若是许道能见到此鬼怪的形貌,定然会感觉有些眼熟,因为此鬼怪正是当初奔赴黑山的道士之一,只不过身子一虚一实,有些不同罢了。 “罢了。”其他几尊鬼物听见,也就都不再商讨,当中有鬼物出声:“话说本座记得,熊煞小家伙,是去了舍山那边去?” 铜首的鬼物闷声回应:“正是!还是门主亲自点的他,那可是某的入室弟子,如此就折损在外,某家泣不成声……门主可得赔钱!” “嗤!熊煞的魂魄当中种有师尊的念头,眼下他身死,却无念头传回消息,当是凶手灭了念头,其实力是筑基以上无疑。而附近地界的筑基道士,也就舍诏那几个和白骨山的几只。” “然也!舍诏那几个鼠辈已经弃了祖地,投靠国师,眼前距离我门不过数百里而已,应是没有机会,也没有胆子来灭杀我门筑基种子。” “如此说来,出手的道士当是白骨观中的!” “极有可能!” “当是无疑!”……一阵附和声在夜叉门驻地各处响起。 ……………… 舍诏地界,许道再度睁眼时,没等他呼唤小狐娘,苏玖恰好从山林当中跳出来。 她遥遥行礼,叫出:“老爷,落脚地已经寻见!” 其实苏玖早就已经找到地方,只是不敢打搅许道修行,因此一直在旁边候着罢了。 许道也知晓苏玖的举动,他只是点头吩咐到:“带路。” 不多时,两人奔到新的落脚点,许道躬身走入洞室中,三下五除二的就开辟了一间新的临时洞府,并布置下一方粗陋的阵法。 两人就此在新的洞室中歇息起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许道一边吞吃着夜叉门弟子囊中的灵物,加快着身子的蜕变,另外则是调教着三只塞入鬼兵作为魂魄的牙将,好让牙将更加机警。 约莫三四日功夫,他就不得不再度出关。因为夜叉门弟子囊中的灵物,已经被他彻底吞吃完毕,半枚符钱都不存,他得再度出关寻觅血食、灵食。 而此次出关,许道心中也已经有了个明确的目的地。 夜叉门地界! 第两百章 野店遇棺 许道再度出关,多亏三个夜叉门弟子囊中灵材丰富,几人身家远比一般的道徒多,才让他在两三日内,腹中的饥渴感得到了缓解。 同时有了三头能够自主活动的牙将,苏玖也就不必为许道奔走,他自有牙将携带鳞兵为之搜寻血食。 走出新的洞室,许道往西边的方向望着,目中闪过沉吟之色。 夜叉门所在之方位,正是西北方。 此前许道只是大概知晓此门所在方向,现在通过几个夜叉门弟子口中的话,他已经知晓该门具体所在方向。 他脑中思潮涌动,正在进行出发前的最后一次盘算。 之所以准备前往夜叉门,不仅仅是因为此门是西南地区除了白骨观和舍山之外,最后一处修行地点。 还因为其门中都是仙道中人,法术多多,门内定然是有许道急需的清心静气类法术,合乎他的心意。 另外,也是因为相比于白骨观和舍诏部两地地处边陲而言,夜叉门所在的地界已经是吴国的内境,人烟稠密,是膏腴之地。 除了夜叉门这等修行势力之外,其他的散修、家族等也是不少。 许道往西北方而去,就算是过夜叉门而不入,他也大有其他的选择机会,或是在坊间厮混,拜访散修,或是继续深入吴国内地,打听消息。 唯一让许道心生疑虑的,还是此前在熊煞道徒脑中见到过的那尊鬼神存在,虽然对方的念头,连同暗中留下的怨气都已经被许道解决掉。 但无论如何,那鬼神都是金丹级别的存在,许道无法匹敌,若是对上了,他只有被对方用手指碾死的份。 细细琢磨着,许道又想起了黑山外的那尊妖槐,以及龙宫当中的蜃蛟躯体。 “当日不过是炼气前期,便可在黑山当中厮混,赚取大好处而归,如今肉身已成筑基,又何必瑟瑟缩缩?” 许道心中嗤笑,他一甩袖子,便将脑中所有的杂念全都打碎,同时眼底里透露出冷光。 仙道筑基,需以神鬼或神灵作为灵根,那夜叉门祖师既然是一尊金丹鬼神,岂不是恰好可以放血割肉,赠给他许某人阴神筑基所用。 许道心中遐想到:“古时西方有大能割肉喂鹰,那夜叉门祖师的相貌颇似传闻中的西方大能,缘何不能对我也行此义举,也省的我再惦记祂门下的弟子……” 当然,想是这般想的,但是真要让他去图谋一尊活着的金丹鬼神,他可是万万不敢。 不管怎么说,许道心思顿定,他轻笑着,扭过身子对身后的苏玖呼到:“就要启程了,玖儿准备好没有?” “来了来了!老爷,我就好了。”立刻有呼声从洞中传来,正是小狐娘苏玖的声音。 十几息后,她小脸通红的从洞室当中小跑出来,边跑边梳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身子隐隐有些走光,也不知是刚睡醒起床,还是刚才怎的了。 许道瞧见苏玖这番模样,他主动走上前,拥住苏玖的身子,耳语说: “高处寒冷,可要多穿点衣物,省得待会儿着凉了。” 话说完,许道便一本正经的帮助苏玖检查起衣服,顿时惹得苏玖口中响起阵阵娇呼声。 从舍山前往夜叉门所在的地界,有几千里的路程,且两地道路阻塞,一如许道之前从白骨观的地界来到舍山般艰难。 原本若是有人想要自舍山前往吴国的内境,都是等待乌夏江上的冰层化开,然后乘坐大船,顺流而下,辗转的前往。 可舍山上发生了大事情,许道还斩杀了夜叉门的几个弟子,其中就包含熊煞这等入室弟子,他自然是不再会顺着江流前往夜叉门。 免得一路上又碰见了夜叉门中的道徒,到时候再起冲突,就是一干麻烦事情了。 好在他如今也不用再徒步行走,可以直接窜上高空,跨过崇山峻岭,直奔西边的目的地。 片刻功夫后,山谷间剑气嘶鸣两道人影纠缠着,冲天而起,踏入云中往西边直扑而去。 因为许道的肉身尚且处在蜕变当中,他每日间并没有疲于赶路,一日最多御剑飞行数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则是边走边吃。 一路让牙将们不断的给他猎捕带来血食,供给他肉身蜕变所需。 除此之外,许道和苏玖两人路上倒也生出了其他的小插曲,各自欢喜,因此拖累了两人赶路的动作。 ……………… 约莫十来日之后,两人已经彻底的离开蛮荒地界,深入到了吴国的内境当中。他们的视野当中屡屡有炊烟升起,时不时就有村寨从他们的脚下滑过。 等到达夜叉门所在的州郡附近之后,许道主动从天空降落下,转而以在陆地上行走的方式赶路。 一如他此前离开白骨观的地界般,他给自己购置了一头驴子,骑在上面,让苏玖在前面牵着毛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赶着路。 当行走到荒郊野岭时,四下无人,许道干脆就会将苏玖也提溜上驴背,两人共同乘坐一驴。 也亏得许道随时都能用气功术托浮着自己的身子,否则以他如今的身子骨重量,可不是普通一头驴子能够承受得了的。 只有妖化过的身子,才能勉强承受得起他的骑行。 这日。 黄昏已至,乡间小路上的光线开始黯淡,距离上一个村子已经有点距离,而且因为人生地不熟的,许道也不知晓距离下一个村子还有多少里路。 正当他准备交代苏玖,让两人直接就在荒郊野岭过一晚上时,毛驴走着走着,它自个就脚下的动作加快,它突地一溜烟儿的就往前头跑去。 等到驴背上的主仆二人回过神来时,前方的丘陵一拐弯,小路的尽头出现了几盏昏黄的灯火。 许道打眼一望过去,发现是个小二层楼的临路野店,野店外面打着布质招牌,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宿”字。 店的四周还有圆木制成的栅栏,大半人高,能够提防野地里可能出没的野兽。 这时许道方才明白过来,应该是他胯下的老驴识得道路,自觉要到达歇脚的地方了,这才如此这般激动、卖力。 “只听说有‘老马识途’的,没想到我这随便在县城中购买的毛驴,也能‘老驴识途。’” 骑在驴子上,许道抚着驴背轻笑几声,他便拥着怀中的苏玖,一踢老驴的肚子,示意老驴加把劲往前头赶过去。 许道还随口吩咐着:“等到了客栈,便给你买最上等的草料,供你吃食。” 也不知老驴是能够听懂人言,还是因为靠近客栈,它自己也激动起来,其驴嘴巴咧开,打了个响鼻,口中发出叫唤声:“咦呃咦呃!” 同在驴背上的苏玖意识到两人不用露宿在野外,待会能有热水沐浴身子,她的眼中也露出了欢喜之色。 不多时。 叮当、毛驴颈口上的铃铛晃荡,已经跑到了野店外边。店内有小二候着,小二一听见铃铛声音,便掀开帘子望东望西的,他瞅见路上的许道两人,黄扑扑的脸上立刻露出质朴的笑容。 小二连忙从店中走出来,打开栅栏,摇晃着手掌招呼两人。 “客官客官!这里请!” 等毛驴靠近,小二恭敬的邀手,让两人一驴先进里面,他自己则是落在后边锁住栅栏。然后又快步走到旁边拿过一个木凳子,放在驴子的身边,供驴背上的许道二人踩着走下来。 “这地界,前不着村的,可就俺们这一家店,夜里赶路不安全,二位还是先进店中吃点东西,今晚住上一夜,明儿再赶路。” 一边虚扶着两人,小二口中还打趣的说: “瞧您的这宝驴,看上去年岁不小,但是身子却硬朗,赶了这些路都不见有吃力的样子咧。” 小二有些聒噪,许道听见了,也就面上轻笑着回了句:“此驴惫懒,一路上走走停停,当然不累了。” 他冲着小二拱手:“劳烦小哥给它备上店中的好草料,加点豆粕,也算是照顾照顾它。” “好嘞!”小二打了个喏,随即就牵着许道的驴子往后院走去。 而苏玖站在一旁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物,她也恭敬的做出了一副小厮的模样,为许道鞍前马后。 只不过这小厮的装扮怪异,她头上用条布巾包裹的死死的,旁人看不见她顶上的一根发丝,直让刚才的小二以为她是头上生了疙瘩癞子,羞于见人。 苏玖快步走在许道的跟前,为许道掀开客栈门口的竹帘子,一并够着脑袋往店内瞧去。 但一放眼瞧进去,她的面上就一惊,眼睛瞪大,然后回头望向许道。 而许道虽然并未进入店中,实则早早用神识简单扫视了一番。他瞧见苏玖露出惊愕,没等苏玖出声,便伸手一摇,口中说到: “勿慌。”他自己直接走过去,掀开了挡风的竹帘子。 眼下的时节虽然是夏季,但是因为并非盛夏,山林间雾气也浓重,往往日头一落,野外就会变得微寒。 因此这间乡外的野店才会在小楼的门口放下竹帘,一并在内里生出堆炭火。 许道走进客栈当中,热气扑脸,他抬头的第一眼,便是看见了明晃晃摆在客栈大堂中的一具棺材。 棺材四方,漆了黄漆,反射着烛火。旁边还有几个正在歇脚的壮汉,个个身上披麻戴孝的,显然都是抬棺的人。 许道主仆二人走进店中,顿时引得壮汉们的注视。 店中亦有惊呼声响起来:“咦!有客来了。该死的狗娃子,客人来了都不亲自引进来。罪过罪过!” 是一个正在柜台跟前敲打算盘的长衫老头,对方伸着脖子看许道二人,头上带着瓜皮帽,活像是探出脑袋的乌龟,多半就是这家客栈的掌柜了。 掌柜的连忙走到许道的跟前,口中告罪说:“抱歉抱歉,真是惊到客官了,还请客官先吃杯茶,压压惊。” 他口中所说的惊扰,正是指摆放在他家店里面的那口黄漆棺材。 眼下是夜间,如此一口棺材放在店内,任谁一掀开竹帘,都会心中一悚。 好在许道只是瞥了一眼黄漆棺材,他对进店撞棺材这事并不在意,还摆摆手,口中轻笑着说:“无事无事,升棺发材嘛。” “小二哥牵着贫道的毛驴去后院了,掌柜就不要责怪他了。” 话说完,许道便让掌柜的赶紧带路,给自己开一间上房,一并准备些吃食,以及洗澡用的热水。 野店掌柜听见他的话,上下打量许道,这时方才发现许道身上是一席灰扑扑的道袍,竟然是个道人的打扮。 掌柜的也不知许道是真道士还是假道士,但他口中还依旧奉承说:“道长艺高人胆大!但还是得罪道长了,罪过罪过……道长这边请!” 两人说话时,店内那几个抬棺的壮汉也都纷纷站起身子,他们隔着距离,都拱手朝许道赔了个不是。 见新来的客人胆子忒大,掌柜的也是欢喜。再加上店中伙计没空,他亲自的引导着许道和苏玖往楼上走去,一并嘴上不停,介绍起自家店中的服务和吃食。 “小店虽是在野外,但菜蔬可是新鲜的很,还有野味咧!附近的猎户每日都会把打到的东西送到我们店中,我们店不要的,他们才会走远路卖到县城里边……” 一番自吹自擂,野店掌柜也着实勾起了许道腹中的馋虫,他当即甩出一锭银子,让店家把店里面能做的吃食,各种都给他弄上一份,银钱不够的话就再加。 如此豪气的客人,顿时让野店掌柜笑得合不拢嘴。原本他口中的“热水不多,无法泡澡”的话,也都被他咽进了肚子里面。 寒暄和吩咐之后,许道主仆二人就此在这家小店当中歇脚起来。 夜色变深,他们或是大快朵颐的吃着店中的饮食,以作为消遣,或是待在热水桶中,梳洗清理,并无一个对楼下的棺材感到惊惧的。 但是等到夜半三更,野外寒气变重,店中的其他人却是都惊恐起来…… 第两百零一章 尸变 夜色深沉,许道和苏玖两人已经就寝,但是楼底下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并混杂着不少人的尖叫声。 如此大的阵势出现在客栈当中,而且底下发生的事情有趣,即便许道不想理会,他也不得不起床,点燃桌上的灯盏,然后披了一袭道袍,打着哈欠,推开房门,径直往楼下走去。 苏玖瞧见他的动作,本准备出声让她先下去打探打探情况,许道先留在屋子里面,但是一想到许道的修为,以及筑基道士有神识这一手段,她便老老实实的跟在了许道的身后,只是手里面持着法器长鞭,依旧带着警惕罢了。 两人出了房门之后,走了没几步,便发现二楼上面已经有不少人走出来,纷纷站在栏杆上面,够着脑袋往底下瞧,或是身子打颤的,或是脸色发僵。 许道两人走过去,也好整以暇的站在楼上看起了热闹。 刺耳的尖叫声在楼底下响着,与之相伴的还有几股紧张的呼喝声: “快快、快把它压回棺材里面啊!” “压回去作甚,都跳出来了!赶紧的捆了它,一把火烧了他娘的!” 砰砰砰! 活人的议论当中,正有磕头似的碰撞声响着,紧接着出现在许道眼中的,是一具身穿寿衣,面色苍白泛青的男子。 对方披头散发的,双臂抬起,双足用力,正不断的跳起来撞着客栈的门板,脑壳磕在上面砰砰直响。 再往客栈大堂的其他地方看过去,只见那摆在大堂正中央的黄漆棺材,绳索蹦开,棺材盖子已经被掀翻在地,内里空荡荡的。 无须解释,不论是有所预料的许道,还是懵懂的苏玖,都明白眼下的状况是什么,是棺材里面的东西跳起来了! 尖叫声不断。 几个披麻戴孝的壮汉围堵在下面,个个牙关打颤,但是好歹都还站着,手里面握得住棍棒。 至于底下的掌柜和伙计两人,则是已经被吓得双腿发软,瘫坐在了地上,难以起身。 “尸、尸变!”“僵尸啊!”……二楼上面也响起尖叫声,有人一溜烟的跑回了客房当中,紧闭门窗。 还有人撩着袍子就想要逃离这里,但是上下二楼的通道就一条楼梯,僵尸恰好就堵在楼下,他们逃下去就是自找上门。 跺脚声、哭诉声、咒骂声、推搡声,小小的乡野客栈中住的人可不少,形形色色的嘈杂声在许道的耳边响着,让他颇觉得趣味。 他也不急着下楼,反倒是从袖中掏出一大把瓜子,握在手里面,靠在栏杆上面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热闹起来。 小狐娘苏玖则是安生的站在他的身旁,双手伸出,替他捧着磕完的瓜子壳。 主仆二人如此悠闲,可是楼下的人却不好过,壮汉们或进或退,或骚或扰,还有人从后厨抓来一只老母鸡,扔向了僵尸。 “咯咯咯!”客栈当中顿时响起一阵鸡鸣声,有鸡羽毛都飞上了二楼,被看热闹的许道吹开。 好在僵尸并没有咬向老母鸡,依旧只是在门口不断的撞着门板,想要跳将出去,有些死板。 这时楼下的人胆子大了起来,客栈掌柜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把头顶上凉飕飕的汗水,口中哆嗦着说: “尸变咧,还不快快把它压住,一把火烧掉了事。” 刚才在楼下囔囔着要烧掉僵尸的人,正是客栈的掌柜,可他只是嘴上动,脚上半步也不敢往前挪。 几个抬棺的壮汉已经大着胆子凑到了僵尸的跟前,围堵了起来,他们手里面还持着粗粗的麻绳,但是听到掌柜的话,动作却是迟疑起来。 其中一个枣红色脸皮的中年汉子听见,难为的说:“掌柜的,这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陈道长,是为了大家伙除尸才遇害的。” “陈道长死之前可是交代了,万般都好,就是请我们别烧了他的身子,送他回老家入土为安。” 掌柜的听见,气得直跺脚,口中说:“晓得,我晓得!否则你当我为甚让你们把棺材抬进店里来。” “但是谁知道陈道长死了会尸变啊?” 壮汉们听见看客栈掌柜的话,一时间面面相觑起来,他们各自口中也嘟囔个不停,有同意烧掉尸体了事的,有说先捆起来等到天亮再说的。 许道细细听着楼底下人的议论,方才知晓那尸变之人有点身份,是个常在附近帮助乡里人看风水、下葬安坟、除僵尸的老异士,在州城里面都有点名气。 只是这位陈道长或许是时运不济,或许是年老体衰,前几日给一户人家追讨回尸变的亡子后,自个遭了急病,就此一命呜呼掉。 如今就是乡里人感激他的义举,特意遣人收拢了他的尸体,打发送往陈道长的老家,准备入土为安。 可谁知道除了大半辈子僵尸的陈道长,自个死后又变成了僵尸,顿时让抬棺的壮汉,以及客栈掌柜猝不及防。 “该当如何、该当如何!”掌柜的跺着脚走在大堂中。 “陈道长自个已经没了,十里八乡也没人能收了它!这荒郊野岭的,就算有人有着能耐,也来不及找啊。” 客栈伙计也是附和的叫到:“就是就是,咱掌柜的已经够仁慈的了。要是等这僵尸变得厉害,要吃人了,岂不就是害了大家伙的性命?” 枣红脸的中年汉子听见,他嚅嗫着嘴皮,看向正在撞门板的僵尸,口中只是讷讷说:“陈道长自个交代过的,他不会……” 客栈掌柜抢白:“活着倒还罢了,他都死了,哪能知道死后的事情。” 枣红脸的汉子脸色涨红,“俺保证、俺保证。” “你又不是道人,如何能保证?” 一阵鼓噪当中,忽地有人张头四顾,瞧见了二楼上面伸出来的四五脑袋,当即指着当中一颗,喊到: “看!快看,楼上就有个道人!” 刷刷的,七八双眼睛全都往二楼看过去。 许道压在栏杆上面,嗑瓜子的动作停了停,他眉毛挑起,露出轻笑。 被楼下人齐刷刷注视的人,正是他许某人…… 第两百零二章 三尸行 许道站在楼上,手边搁着一盏灯,周围人影绰绰的,就他一个显眼,而且身上还披着件道袍,当然就进入楼下人的眼中了。 掌柜的瞧见许道,眼珠子一转,脸上迸发出喜色:“常听闲汉们说,江湖上有三不能惹,这道人模样年轻,还随身带了个丫鬟,多半和陈道长一样是个奇人异士!” 他连忙走出来,朝着许道作揖,口中呼到:“还请楼上的道长援手,帮我们降服僵尸!” 周围抬棺的汉子和客栈伙计也是口中立刻就喊到:“道长救命啊!” “陈道长是个好人,还请道长出手相助。” 就连挤在二楼栏杆上面看热闹的其他人,也都眼睛放光的看向许道,或者说盯着他身上穿着的一身道皮。 见此一幕,许道一时哑然失笑,知道这些人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但是对方正好也找对人了,他也不胆怯,将手中的瓜子放到苏玖手中,然后施施然的朝着楼下颔首,口中说: “贫道这就下来。” 砰砰砰!僵尸的碰撞声中响起许道的话声,顿时让楼下的所有人都大喜,楼上的人也是隐隐松了口气。 随即许道就带着苏玖往楼下面走去。他刚一走下楼梯,掌柜的、抬棺的汉子们就统统围了上来,将他的前路都给堵死了。 还得许道自己一边扒着,一边说:“劳烦让让。”这才走出了人群。 他没有理会周遭其他人,先是走到黄漆的棺材边上转悠了一圈,然后便是径直朝着跳起的僵尸走去。 周围人等都是乡里凡人,虽然都是汉子,但是明显不敢太过靠近僵尸,一个个都紧张兮兮的望着许道,目中又是期待又是惶恐。 唯独苏玖一人有些懵懂的看着许道,目中无惊又无惧,在她看来,如此一具行尸自己一鞭子就可以抽死,对于她老爷来说更是吐口气儿的事情罢了。 左思右想,苏玖只能以为许道是不想太过招人显眼,故意隐藏实力才这样的,因此她便只是安生的站着,充当着自己的丫鬟角色。 而在旁人看来,这一年纪不大的女娃娃遇见尸变这种怪事,居然也是一点都不惊慌,更加显得两人有本事。 许道凑到僵尸的跟前,上下打量着,眼中趣意连连。 实情并非如苏玖所想的,非是他不想暴露实力,而是许道心中来了兴致,并不像直接出手打破眼前的场景。 他走到僵尸的跟前,瞧着对方脸上尸气满满,铁青色的面孔,忍不住拍了拍僵尸的肩膀,口中慨叹数声。 此前未成炼气时,许道下白骨山寻觅机缘数月,撞过尸,打过鬼,尝到过不少人情冷暖、奸猾狡诈,一并赚到了数枚符钱。 如今野店遇棺,棺材当中跳出僵尸,顿时又让他的思绪飘回了自己还是一个小小道童的时期。 嚯! 但是许道这般大胆的动作,当即吓了其他人一跳,堂中人纷纷往后退了几步,有人口中急声呼喊出:“道长小心!” 可就算是许道的手搭在僵尸肩膀上,距离僵尸口齿不到一尺的距离,僵尸依旧是兀自的撞击着门板,浑然没有在意身旁鲜活的许道 “咦!”客栈掌柜和其他人定下心来,紧盯着许道和僵尸,眼中异色连连。 “这僵尸不咬人?” “看!俺就说了,陈道长是好人,不会害了大家的!” 枣红脸汉子激动地站出来,说:“我们快快帮这位道长收了陈道长,装在棺材里面,明日便运它回老家!” 可这时正站在僵尸身旁的许道却是出声:“不可。” 他转过身子,口中商量说到:“我看……这位陈道长恐怕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这才从棺材中跳出,走了尸,只想往门外跳出去。” 听见许道的话,枣红脸汉子和掌柜等人都是面上一懵,互相看着,然后低声议论起来。 四下嘈杂,但是没有了尖叫声。 二楼上的客人见楼底下不再惊恐,也都走出房门,一颗颗脑袋从栏杆里探出来,瑟瑟缩缩的,活像是鸡舍中排队的鸡鸭,模样滑稽。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枣红脸的汉子走出来,他大着胆子靠近,朝许道拱手说:“敢问道长,我们该如何处置?” “处置?”听见对方这话,许道一挑眉,似笑非笑的望了一眼枣红脸等人。 他的身子突地往后登出半步,靠在门板前,然后伸出手直接抽出卡住大门的门栓,用脚一踢。 砰的一声!客栈的大门顿时洞开。 嗖嗖! 一阵阴风从野外飘来,吹得门板来回晃动,吱呀不停。 客栈当中的人被冷风一吹,又看到店外薄薄的雾气,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 他们哆嗦一下,再度往后退了数步,已经贴在了墙皮跟前,还有机灵的攀附着楼梯,随时都准备窜上去。 就在众人发悚时,咯噔一声响。 一道黑青色的身影便从客栈当中跳出,其双手伸直,倏忽跃入了薄雾当中,身影晃动几下就从众人眼中消失了。 还是枣红脸先反应过来,他失声叫出:“诶!陈道长!” “都还愣着干嘛?跟上。”许道站在门槛处,抖了抖袖子,随即便双手负背,头也不回的往店外面走去。 瞧见许道干脆果断的开门放走了僵尸,其他人惊疑不定,口中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立刻的,又是一道娇小的身影从他们当中走出来,捧着一盏灯,毫不迟疑的追随许道而去,正是苏玖。 呼呼!冷风穿门而过。 见如此娇滴滴的小丫鬟都追了出去,客栈中五大三粗的汉子们更是面面相觑。 …… 天黑残月,云影重重,不见半颗星斗。 尸变的陈道长在前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蹦跶着,许道则是快步缀在对方身后,不紧不慢。 终于,走过不知几里路,僵尸进入了一片树林当中。 林中漆黑无比,仅仅可见鬼爪般的树枝。许道低头走入林间,耳中顿时就听见了呜咽声。 他放眼望去,只见荒丘古冢间,已有两具面青牙尖的僵尸紧紧靠拢,胸贴背,两臂相交。 僵尸一男一女,通体的肤色都是青紫色,它们相互重叠着,一蹦一蹦的,绕着土堆上下晃动。 呜呼!怪异的低吼声在林间回荡,赫然是从两僵尸口中传来,尤以女僵为主。 许道怔怔的瞧着眼前这一幕,面上也是懵懂。 呜吼!又是一声低吼响起,只见他跟踪的“陈道长”晃动身子,急促的往林中两僵尸跳出。 僵尸中的女僵听见低吼,它转过头朝着奔来的“陈道长”呜咽几声,然后站定身子,任由身后的男僵尸抖动着,像是在等待“陈道长”。 一旁的许道回过神来,想起了舍诏的桑林习俗,他又眉毛拧起,心中愕然的想到: “这是要三尸行么?” 第两百零三章 铠甲 树林当中的两具僵尸让许道大开眼界,他虽然碰见过不少僵尸鬼怪,但是艳情诡异之事,还是他第一次看见。 然而更让他惊奇的,其实还是动作急促,正好奔上去的“陈道长”。 因为在许道的灵眼注视之下,两僵尸身上尸气密布,女强男弱,其耍子的举动有类于活人的采阴补阳之术,且两尸同种,都是死物,妖物诡谲,如此行为尚可以理解。 但是对于准备加入进去的“陈道长”,他却是理解不能,着实惊愕了。 皆因“陈道长”的身上虽有尸气,举止相貌无一不和僵尸一致,但对方体表虽僵,体内却是生机绵绵,暗藏阳气。 也就是说僵尸“陈道长”,其实不是僵尸,而是假死尸变,是活人! 这也是许道在客栈当中一门心思看热闹,同时得了客栈中人的央求之后,心中会升起兴致,管一管这闲事的原因。 “莫非这厮有怪癖,比那身具驴血的吕道长还要重口?”他心中琢磨着,背上升起一阵恶寒。 恰在这时,苏玖也已经追赶过来,手里面还捧着一盏灯,好在许道所在的位置鼠树影重重,前面的两僵尸也正忙碌,无暇顾及到周遭。 许道更是及时的做出手势,让苏玖不要出声,惊扰了前面。 咔、土坷被踩碎,陈道长已经跳到了两具僵尸跟前,女僵喉咙当中低吼声更加急促,像是要催促陈道长跳上前,然后相互耍子。 苏玖赶来之后,也发现了前方坟地当中的两具野僵,她小脸上同样是惊奇无比,还带着几抹羞意。 吼!尸吼声传来。 两人眼看着“陈道长”落身到两个僵尸身前,都好奇对方接下来将要做什么。其中许道还敏锐的察觉到“陈道长”体内的阳气勃发,气血慢慢的复苏,似乎又要醒来的迹象。 应是正因为如此,当“陈道长”距离女僵还有数步距离时,他的双臂突地从坚挺状态耷拉下来,软趴趴的垂在身侧,不再往前跳动。 吼吼!等待“陈道长”加入的女僵瞧见的这一幕,口中的吼声更加急促,使劲的催促着“陈道长”。 可是“陈道长”的身子站定在原地,就是不肯再往前跳半步。而且他体内的气血愈加的活跃起来,身子由僵直的状态不断的变柔软。 一旁的许道还发现对方的尸气不断从体内排遣出来,导致这厮表现在外的,就是体表尸气更加浓郁。 这让等候着“陈道长”的女僵双目放光,直勾勾的盯着“陈道长”,面上青皮扯动,像是瞅见了年轻俊俏后生的旷妇。 呜喝!而贴在女僵身后的另外一具男僵尸则是还在不断的抖动身子,喉头出声,想要驾着女僵的身子继续在坟头蹦跶。 女僵垂涎于“陈道长”的身子骨,它反转过头颅,紧盯着骚扰自己的男僵尸,突然张开口齿,深深的吸气起来。 咻咻! 肉眼可见的,一丝丝灰黑色的尸气从男僵尸的口中吸出,被女僵吞到腹中,其青紫色的肚子还不断地胀大缩小,汩汩出声,传来蛙叫般的腹鸣声音。 “这是?”苏玖用手遮挡油灯,心中有疑惑,不由的扯动了一下许道的衣袖,无声的用眼神表达出疑惑。 许道瞧见,只是附在她的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应是这女僵在吞食尸气,以增长自家的尸气程度,且继续看着。” 至于为何女僵刚开始没有直接吸食男僵尸体内的尸气,而与男僵尸行交合举动,许道左思右想,猜测有可能是“陈道长”出现之前,女僵身边只有这么一具男僵尸,须得细水长流,慢慢采补。 因为僵尸身上的尸气在被采补之后,也是会如人身上的气血一一般,经过休息调养缓慢的恢复过来。 但现在“陈道长”出现了,其刚刚尸变没多久,身上的尸气还浓郁,顿时惹得女僵眼馋,想要更换采补的对象。 骚扰女僵另寻新欢的男僵尸自然也就没了用武之地,贪欲促使之下,女僵自然要直接吸干男僵尸体内的尸气。 此等状况就好似蜘蛛间的交配般,雄蜘蛛一旦没用,雌蜘蛛便会痛下杀手,直接啃食掉雄蜘蛛。 许道心中暗道:“如此说来,这女僵尸还是一只颇具灵智的僵尸了,懂得采补修行,提升实力。” 事实也正如他所想的,女僵张嘴吸了没几口,它身后的男僵尸就尸气殆尽,不停抖动的身子停下,青紫色的皮肤变得皱巴巴,像是失水了一样,有从僵尸往干尸发展的趋势。 男僵尸喉中呜咽声消失,它只是张开口齿,无声的开合着,眼中猩绿色的凶光也黯淡。但即便如此,吸干它尸气的女僵还是不能放过它。 此弱彼盛的,女僵目中的凶光大盛,它对准男僵尸的脖颈,一口就咬了下去。 撕拉!男僵尸的皮肉和筋肉被撕开,全都被吞进了女僵的腹中。 稀里哗啦的,在许道和苏玖两人的注视当中,女僵大快朵颐,就地吞吃起男僵尸,满身满脸的黑血,黏糊糊的,不多时就将男僵尸的身子吞吃了大半。 吼!又是一声急促高昂的尸吼声响起来。 女僵拱起身子,将头颅从男僵尸的胸腔当中抽出,对着残月嘶吼。 能够明显的看到,女僵在吞吃男僵尸的过程当中,身体柔软,并不像是普通的行尸般僵硬,手脚无法转动,它眼下的模样更像是浑身尸气的食尸鬼。 饱餐一顿之后,女僵把猩绿的目光对准几步开外的“陈道长”,其眼神闪烁,青紫色的身子一闪,便窜到了“陈道长”的身旁。 女僵抱住“陈道长”的身子,口鼻耸动,贪婪的嗅着“陈道长”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尸气。 低吼声响起,它立马在“陈道长”身上撕扯起来,想要撕开对方身上的衣物,然后采补尸气。 嗤啦! 寿衣落地,金铁声音发出。 “陈道长”的身上除了一套寿衣之外,居然还在内里穿了件甲衣,就好似王侯下葬时所用的金缕玉衣般,由一块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铁片织成,鳞甲般裹住了他的大半个身子。 动作被如此甲衣所阻挡,女僵急不可耐,口中吼声更厉,它抱着“陈道长”的身子,狠狠抓击,想要将甲衣撕扯下来。 锵!乌光泛起,金铁声响起。 “陈道长”身上的甲衣泛起了乌光,连绵成线条,想要护住他的身子,但是怎奈何女僵力大,爪子也尖利。 弦的声音响起,一块块铁片散落在地上,“陈道长”就像是被刮鳞的鱼肉般,被女僵尸给剥得光溜溜。 但并非真个光溜溜,女僵趴到陈道长的跨间,准备采补尸气时,突地又被一物阻挡了。 只见一铁铠横在陈道长的跨间,挡的死死的,其上铭文流转,隐隐透露出灵光,非是凡物。 尸吼凶厉,女僵被此物所阻挡,躁动难耐。 而这时,陈道长也陡然睁开了自己的肉眼,浑身血气复苏,眼里再无一丝尸气。 他感觉有东西趴在自己的身上,低头往下一瞧,看见了满身血污的女僵,顿时瞳孔骤缩,目中惊骇。 “僵、僵尸!”陈道长大号。 林间的许道和苏玖瞅见一人一尸的姿势,以及陈道长腰间铠甲,不由的面面相觑。 第两百零四章 尸戏 在许道和苏玖发愣时,出场上的陈道长却是已经反应过来。 他看着趴在自己腰间的狰狞女僵,面上虽然惊恐,嘴里虽然尖叫,身子虽然发抖,但是手上动作却是不停,连忙就推搡着女僵,想要将对方推走。 而女僵正烦躁于陈道长腰上的铁胯,它猛地嘶吼一声,好似猛虎咆哮一般,瞬间在震慑了陈道长,让陈道长不要的打扰它。 被女僵如此“呵斥”,陈道长当真就像是认命了一般,他僵着身子,任由女僵在他的身上为所欲为。 一旁的许道也回过神来,旁观着一人一尸,心中琢磨到:“这厮到底是被人害了,身着铁铠保护自己的肉身,还是故意为之……” 很快,许道便知晓陈道长属于哪一种情况了。 因为在度过最开始的惊慌之后,陈道长强自镇定的打量四周,先是扭头看向一旁已经惨遭吞食的男僵尸,然后又低头看向了地面散落的铁片。 “吼呜!”一声弱气的尸吼声音出现在场中。 陈道长张开口齿,憋着喉咙模仿起了僵尸的吼声,同时他身上的尸气涌动,不再只是被他的肉身排出体外,进而流失掉,而是持续的氤氲在他的体表,遮掩着他的人气,让其身份不再暴露。 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能反应过来,而且还能主动的扮演起僵尸,明显这厮是有备而来。 “呜呜!” 弱气的尸吼声不断的在场上响起来,女僵听了陈道长的吼声,居然停下了动作,不再捣鼓他腰间铁胯。 女僵皮肉散发的,慢慢直起身子,贴面站在陈道长跟前,幽幽的注视着。 它嗅见陈道长身上的尸气,食指大动,胸腹起伏不定,张开利齿,想要直接吞吃掉陈道长。 但是女僵猛地扭头,爬到了已经被它咬碎的男僵尸身前,野兽般大口撕咬,并没有朝着陈道长下口。 这一幕出现,旁边的许道能够明显的发现,陈道长身上出现松了一口气的动作, 确如许道所见,陈道长见女僵并没有咬死他,而是在男僵尸身上泄愤,其眼中立刻露出喜意。 随即他伸直双臂,继续扮着僵尸,然后跳到铁片散落的位置,悄悄的想要将铁片拾起来。 但是他手上才抓起一根绑着铁片的绳索,一股腥风就出现在他的身前,身子佝偻着,粘稠的黑血从其尖爪上滴落,赫然就是女僵。 锵的一声!只见女僵利爪一挥,陈道长的身子就猛地倒飞出去,背部着地的摔倒在一座土坟头上面。 “啊!”他捂着自己的胯下,口中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原来女僵刚才并未挥爪击向陈道长的脖颈等部位,不是想要撕了陈道长,而是猛击打向其跨间铁铠。 陈道长双眼翻白,剧痛之下,瞧见女僵继续朝他扑来,他忍不住叫出了人话: “别打啊!打坏了你可玩不鸟!” 可女僵虽然有灵智,但如何能够听得懂人话,反而是陈道长的话声触发了女僵眼中的警惕,目露凶光。 陈道长瞧见,连忙反应过来,发出尸吼声,“呜呜呜吼吼……” 因为忍着剧痛,他的尸吼声高低错落,像是唱起歌一般。并且他提溜着刚才从地上捡起的铁片,扒拉着就要站起来。 可是女僵目中稍微疑惑后,竟然直接欺身过去,压制住陈道长,并且继续的凿击铁铠。 如此滑稽和精彩的一幕出现在许道和苏玖眼中,苏玖尚且能够绷着小脸,只是露出错愕之色。 但是许道却是不管那么多,他先是面上莞尔,无声的笑起来,到后来终于时忍不住拊掌轻笑起来: “哈哈!” 坟头上的陈道长听见林中响起来的笑声,初时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但他张头四顾,隐隐看见林中有点火光,面上立刻就是大喜。 陈道长连忙脱口而出:“可是为我抬棺的好汉们?快快出来助我降尸!” “这女僵就是偷盗四周尸体、变尸为僵的罪魁祸首,贫道是假死尸变,冒死寻见这僵尸,准备降服它啊!” “我是活人!” 一番话噼里啪啦的像是炒豆子般从陈道长的口中叫出,害得他差点没有喘过气。 同时女僵有灵智,它再度听见人言,目中警惕大作,嘶吼着停住滑稽动作,凶厉的望向身下的陈道长。 可从陈道长也不是毫无准备,他喊出求救的声音之后,连忙用手中抓着的铁片带子捆住了女尸的双臂,并且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吐在铁皮上面。 嗡嗡!八九张铁片沾了精血,挂在牛皮绞成的绳索上就像是风铃一般抖动。 “吼!”女僵听见此声,面上出现痛苦。 陈道长面上大喜,死死的捆着女僵,口中并大叫:“快快过来捡起地上铁片,助我降尸!” 树林中火光颤动,看戏的两人终于走出来。 陈道长扭头一瞧,发现火光微弱,连火把都不是,而是根插着蜡烛的灯火,他以为的伏在林中的壮汉们,也不过一灰一百两道人影,而且瘦小,是一男一女。 更让陈道长惊惧的是,勉强被他用铁片绳索捆住的女僵,身上尸气大盛,体表猛地长出了白毛! 咔!长满白毛的五指伸出,它并没崩断系着铁片的绳索,或是推开陈道长,而是直接捏上闪烁着血光的铁片本身,用手一捏,生生拗断了铁片。 “毛、毛尸!”陈道长目中惊骇。 如此僵尸,就算是真有一群壮汉奔来,个个手持他制作的铁牌符咒,也无济于事了,只会送命! 咔咔,女僵几下就将捆住它的铁片扯开,脸皮抖动,呼喝着,准备直接咬死盛夏似人似尸的东西。 陈道长目中绝望,身子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干脆闭上了双眼。 可就在这时,有清朗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 “道这是长手艺活,甚妙。” 睁开眼,一道人出现在他身旁。 陈道长瞪大了眼睛。 道人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住女僵咬向他的头颅,便让女僵无论如何用劲,都咬不下这一口。 许道笑吟吟的打量着姓陈的道长,以及骑跨在对方身上的女僵。 第两百零五章 陈挽道徒 伸着手指,许道身上气劲流动,他按着女僵的头颅往旁边轻轻一推,女僵就摔倒在地,同时身子被一股气劲给死死的捆住。 原本挣脱不得的陈道长也顺利的从女僵身下脱离出来。 “这、这、这!”陈道长面色呆滞,口中一连说出三个“这”字,方才注意到许道身上穿着的一声灰色道袍。 他恍然间回过神来,面上又惊又怕,赶紧的从地上爬起来,朝着许道恭敬的作了个揖,口中呼到:“见过前辈,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说话之间,陈道人一直偷瞥了旁边被禁锢在地上的女僵尸,目中后怕不已。 “没想到这女僵不知不觉的,竟然已经成了毛尸!要是早知道这点,给我三个胆子也不敢来寻它啊!” 僵尸有品级,普通人兽尸变,最开始不过是具“行尸”,能动弹的一团死肉而已,被唤作行尸走肉,只是身上带有尸毒,对于凡人来说仍旧棘手。 但寻常一具行尸,三五壮汉手持木叉就可降服,降服后一把火烧掉即能了事。 在行尸之上,则是“跳尸”。 跳尸已经是炼气级别的存在,口吐尸气,浑身坚硬,行走的方式也不再是蹒跚行走或是小步跳动,而是一跃就能跳一丈,冲进人群当中食人就好似猛虎入羊群般简单,只是还畏惧日光。 再往上,僵尸的体表就会生长出白毛,根根坚硬如钢针,被唤作“毛尸”。 毛尸者已经不畏惧日光,须得炼气中期——日游境界的道人施展法术,方才有降服的可能。 除此之外,僵尸还有甲尸、铁尸、铜尸、银尸等境界,分别对应着炼气后期,乃至于筑基前、中、后期的实力,甚至往往比武道中人还能被打杀。 而陈道人自己不过是个炼出真气没多久,连粗浅法术都不会几门的前期道徒,他自然是不敢招惹毛尸这等存在。 原本在他看来,女僵出没在附近,虽然是一具不可多得的灵僵,极具成长性。 可附近十里八乡的既无阴煞之地,对方出没的时日也尚短,小半年的时间罢了,最多让其成长到跳尸的境界,实力和他一样。 而因为女僵颇具灵智,其擅长躲在野外,昼伏夜出的,见过陈道人一回后,便死死地躲在陈道人,不再出现在人前,更让陈道人确定其实力低微,有可能连跳尸都不知。 贪图这样一具灵僵,却又捕捉不到,陈道人不得已之下也就想出了假死尸变,让女僵主动唤他上门的法子。 陈道人先是兢兢业业的在附近打杀僵尸数月,赚了些名声,这才安排下假死的计划。 因为担心走漏灵僵的消息,惹来其他道人的贪图,他半个字都没有对其他人吐露,只是苦心的交代其他人不要坏了他的“尸体”,务必夜间送他回到老家安葬。 虽是冒着种种风险,还服用了有伤身子的尸气丸,但他也并非一点提防的工作都没有做,其身上披着的铁片甲衣和铁铠就是精心准备的。 甲衣由片片半个巴掌大小的铁牌组成,除了能够护住他的肉身之外,上面还绘制了符文,能够压制、禁锢生机。 一方面能更好的掩饰他是个活人,另一方面等寻到灵僵时,他就可以脱下甲衣,罩在灵僵的身上,一举擒拿下僵尸。 至于铁铠,更是他为了提防意外,护住自己的命根所做,其费时费料比他披在全身的甲衣还要多。 如此这般算计,陈道人所图谋的便是擒拿下女僵,以为己用,炼制成为阴兽伴侣。 毕竟僵尸不难得,可具备灵智的僵尸实在是少之又少了,其不仅不似普通僵那般呆傻,根骨更是出奇,能伴随道人成长。 如此一只具备灵智的僵尸,就算只是行尸走肉,落到道人们的眼中,依旧可以媲美一件不入流的法器,价值不菲! 然而以身捕尸的过程虽然都在陈道长的预料当中,甚至连甲衣会被女僵抓坏的情况都被他预料到了。 可他还是错估了女僵的实力,对方不止是跳尸中的厉害角色,更是毛尸,只有中期道徒及以上才能降服,身坚力强,轻易一口就能咬死他。 陈道人伫立在坟地中,面上的神色千回百转,他最终还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无论怎样,他都得先庆幸自己活了下来。 只是眼前这只灵僵,多半是没有他的份了。 陈道人目光幽怨的望着躺倒在地上,连嘶吼声都无法发出的女僵。 他可不敢直接出声向许道讨要僵尸,毕竟能够轻易降服女毛尸的人,其实力在他看来,必然就是炼气后期——驱物境界,若是一个不高兴,对方随手就能打杀掉他。 陈道人整理了一番心中情绪,正准备和许道客套一番,再次感谢救命之恩。 可这时突然又有一人影出现在他的身旁,正是捧着灯的苏玖。如此一妙龄女子出现,陈道人面色突怔,他眼下身形狼狈,特别是衣不着缕的,一下子尴尬至极。 好在他的耳边响起看了许道的轻笑声,并有一件袍子朝他扔了过来:“先穿上,一并给贫道好生说说事情。” 望着许道云淡风轻的表情,陈道人连忙抱住衣服,躬身复作揖,口中呼到:“喏!谨听前辈吩咐。” 等到陈道人刚穿戴整齐没多久,林间突有丛丛火把出现。 火光跳动着,并传来呼喝的声音:“快、快快!往这!” “道长刚刚就是来这儿了!” 原来是客栈当中的抬棺壮汉们。他们当真大着胆子,举着火,来寻陈道人的“尸体”,以及许道二人。 许道见状,直接吩咐到:“且先回客栈,路上再给贫道说说。” 不多时,抬棺的汉子们寻见了几人。他们先是见到陈道人死而复活,惊惧不已,以为是假货,后又是瞧见地上的残尸和白毛女尸,面上露出后怕。 一番嘈杂过后,一伙人方才抬着女尸,一起往客栈走回去。 陈道人路上将自己的事情都小声说给了许道听,一并透露了自己的姓名。 如此胆大、妄图操使僵尸之人,姓陈,名挽,江州城中人。 第两百零六章 味道甚美 一行人回到客栈当中,掌柜们瞧见死而复生的陈挽道徒,自然又是一番惊惧。 但是等到嘈杂一顿之后,少人第二日都得赶路,各自也就散去,回到自己的房中或是后怕,或是抓紧时间补觉。 只有少数人还围在大堂的四周,偷偷的打量着躺倒在棺材当中的白毛女尸。 陈挽道徒在回到客栈之后,连忙央求掌柜的布置出一桌酒水,就安放在棺材旁边,郑重地向许道道谢起来。 他举着一杯黄酒,将酒杯举至额头,口中说:“在下修为浅薄,学艺不精,多亏了前辈能够施之援手,这才能苟活下这条性命了!” “感激不尽!在下痛饮三杯。”话说完,陈挽道徒便将杯中酒水灌入腹中,一连三下,呛得脸色涨红,面容变得更加愁苦。 许道端正的坐在酒桌上面,他也举起酒杯咽下一口,并伸手让旁边伺候着的苏玖给两人满上。 借着酒劲,陈挽道徒脸上尸气终于尽去,推杯举盏间,他和许道的闲谈也变得热络起来。 此人主动告知了许道,其修为如何,跟脚如何。而许道也没怎么掩饰,在对方询问修为时,直接将修为展现了出来,又震慑到了对方。 当然,他所展现的修为只是仙道方面的修为,炼气后期。 许道主动举杯:“道长以身试险,替乡间降服此尸,来!饮胜!” 陈挽道徒听见他口中的“道长”两字,抱着自己的酒杯,面色惶急的避开,口中说:“前辈炼气后期,在下不过刚入炼气,如何能在前辈面前担起‘道长’这一称呼?” “在下敬您,干了!” 许道听见,笑起来:“虽说达者为师,但陈道长年岁比我高,而且还屡屡替乡人降妖伏魔,担得起‘道长’这声称呼!” 可谁知陈挽道徒听见许道这话,面色当即就愁苦起来,他指了指自己灰白的头发,又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皱纹,苦笑问: “前辈觉得在下多少年岁了?” 许道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他也不好用神识检测对方的骨龄,免得唐突了,便只是打量着对方相貌,试探说: “道长龙精虎猛,发虽白,但口齿健,怕是只有四五十。” 许道思忖自己已经是在往小的说了,但谁知道对方听见,面上苦笑更盛,摇头吐声: “在下今年才只二十又五,还未至壮年咧。” 听见这话,许道瞬间惊愕,他瞧了瞧对方的白发,脸颊和手背上松弛的皮肤起码也得五十往上了,怎么都想不到此人的年纪竟然才二十五岁。 不过仔细想想,道门当中有不少“还精补脑”,采肉身精气滋养魂魄的一类秘术,以及尸气等物极其容易折损人的生机,他也就明白过来。 眼前这陈挽道徒,多半就是在突破到炼气境界时,或是平日里修行不善,亏空了身子,这才少年早衰,一脸的悲催模样。 好在此人苦笑过后,便将这点抛之脑后,他摸着自己稀疏的白发,晃动脑袋大笑说:“前辈,喝!” “在下如今好歹也是仙道中人了,不复道童矣!” 又是一番推杯举盏,陈挽这厮也是竭力讨好,插科打诨的,使得酒桌上的气氛更加浓烈,他也渐渐地不在拘谨。 热闹着,陈挽道徒突地够出脑袋,压低声音说: “前辈可知我为何想要活捉此物?”他伸手往旁边的棺材里面一指。 许道自顾自的吃着酒桌上的东西,瞥了一眼,目中露出玩味之色。 如此一只具备灵智的僵尸,若是放在他刚突破到炼气境界时,他定然也是千方百计都要扒拉到手中,收为己用。 但是对于如今的许道而言,却是也不怎么看重这样一只僵尸了。他面上露出疑惑之色,故意出声:“为何?” 陈挽道徒应是酒劲上来了,摇摇晃晃的从酒桌前站起,走到棺材旁边,然后抚着棺材,目中露出渴求之色。 他动用起身上的法力,掐诀数次,方才唤出一道清风,口中呼到:“去!” 清风落到棺材当中的白毛女尸身上,瞬间席卷其全身,洗涤上下,将其身上的血水污秽全都卷走,原来陈挽道徒施展出的是清洁术法。 将女僵的身子洗干净之后,陈挽道徒也不忌讳自己之前差点死在对方的口中,他探身进棺材当中,费了好大的力气将女僵的身子给扶起来。 许道这时望过去,发现女僵的面孔虽然青紫色,嘴上长有獠牙,但是皮肉并不破损,反而颇具弹性,如活人一般。 再看其身段,更是颇具可玩之处,洗干净后让男子见了,心底里会忍不住生出想要把玩的心思。 这并非许道的有怪癖,而是大堂四周偷偷打量的汉子门,口中全都发出了惊呼声。 “这僵尸的模样长得真不错!”“好身段!”切切的议论声在周围响着。 许道见陈挽道徒扶着女僵,他伸出手指一勾,气劲流窜,便帮助对方将女僵从棺材当中搬了出来,并让女僵的身子矗立在酒桌前。 “陈道长且来继续饮酒,慢慢和我分说。” 陈挽道徒听见,也就摇头晃脑的坐回了位置上面,他指着这具僵尸,立刻就开始大谈特谈此女僵之妙处,自己是如何发现此僵尸,以及如何备下的甲衣、铁胯…… 事无巨细的,全都一五一十的朝许道吐露了出来。他一边劝酒,一边听着对方吐露东西,目中闪过满意之色。 两人既非仇人,许道若是想要尽可能的从对方口中掏出东西,自然不能行酷烈的手段,而以酒水灌醉对方,让对方酒后吐真言便是一种再合适不过的法子了。 这也是许道会耐着性子,陪对方吃酒的最主要原因。 只不过,陈挽道徒口中的女僵,并没有挑起他的太多兴趣,反倒是对方制作铁符甲衣、护身铁胯的法子,让他感兴趣起来。 最后,陈挽道徒双眼迷醉的冲许道说: “前辈不知,这女尸品相完好,别有妙处呢……嗝!”他说着还打了个酒隔。 许道适时地放下酒杯,问:“有何妙处?” 陈挽道徒压低了声音,眼睛笑眯眯的说:“当然是味道甚好,值得仔细品咂品咂!” 听见此言,许道眼神古怪的看了此人一眼,难怪这厮会阳气亏空,少年早衰了。 “不愧是夜叉门中之人,口味都如此奇特,敢情之前要不是此人力弱,位处于卑,当真有可能上演一出捉尸艳谈。” 陈挽道徒口中嘿嘿笑着,举着酒杯朝许道敬了下,一口猫尿就又灌进了肚子中。 瞧着对方如此放浪形骸之色,许道哑然失笑着,他眉毛微挑,一个念头突然浮上心头。 许道复问对方:“此物味道甚美?” 陈挽道徒回答:“美极,美矣!” 他弹了弹旁边的女僵身子,口中又道:“前辈若是不信,他日大可一尝!定然丝滑入口!” 许道点头:“何必他日,今晚此时便尝!” 陈挽道徒微怔,连忙说:“前辈好兴致,在下这就为您安排……” 他口中的话还没有说出,便见许道突地一拂袖子,将两人酒桌上面的碗筷全都扫到旁边的桌子上面。 砰! 酒桌颤动,一物狠狠地摔打在桌子上面,摊开,正是白毛女僵。 陈挽道徒眼睛睁大,下意识的就环顾四周,意识到是大庭广众之下,他错愕的说:“道长兴致这高?” 许道站起身子,手中举着被黄酒,笑吟吟的冲对方说: “眼下肴核既尽,碗盘狼藉,正缺佐酒之物,此物甚美,正好用它来下酒。” 一旁伺候着的苏玖听见许道口中这话,不由的下意识皱起了眉头,看向许道。 而陈挽道徒痴愣几息后,酒劲上涌,脸上露出大笑,开口: “道长好、好兴致……”可是他说出的声音变得怪异,都颤抖起来了。 因为许道并未如他所想的那般宽衣解带,而是只捋起了袖子,俯下身子,一手举杯,一手朝着女僵相招。 咻咻!一丝丝浓烈的尸气从女僵的身上冒出来,汩汩的进入了许道的口鼻当中。 女僵原本颇具弹性的皮肉瞬间塌了下去,从貌美状态变成了干巴巴的老妪模样。 “咯咯、、”陈挖道徒瞧着眼前这一幕,喉头发出怪声,只觉得许道如此动作令他非常熟悉。 之前假死尸变时,陈挽道徒并非完全没有记忆,女僵啃食男僵尸的举动,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咕噜! 女僵体内浓浓的尸气全都进入许道的腹中,仅剩下丝毫一身干瘪的皮肉筋骨。 吸食完尸气,许道直起身子,趁机痛饮下杯中酒,抹了一下嘴,畅声到:“不错!味道甚美。” 他翻转着空杯,笑望向陈挽道徒,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咯噔!一阵凳子翻倒的声音响起。 陈挽道徒却是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脸色微白,酒意瞬间就清醒了大半。 陈挽道徒咽着嗓子,紧盯着许道的双手,他已经在脑中想象出许道接下来的动作,定会剖开女僵的身子,张口大嚼,彻底食尽僵尸体内的精华。 皆因许道一口吞掉了女僵体内积攒一久的尸气后,面上虽然笑着,但是眼中却是冷意一片,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跳动似的。 他看向陈挽道徒的目光,总是忍不住打量向桌上的女僵,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鲜红的舌头还轻轻的舔舐了一下牙齿和嘴唇。 陈挽道徒脑壳一片空白。 但好在接下来是一阵清朗的笑声响起来,并非是稀里哗啦的声音。另外还有女声及时响起: “老爷,您醉了,时候不早该回房歇息了。” “嘁!陈道长,今夜暂且如此,改日我请道长吃酒。”许道拱手朝着瘫坐在地上的陈挽道徒说话。 他说完后又定睛看了几眼桌上的干枯僵尸,摇着头说: “如此残渣,也不便于留给道长了。” 嗡!酒桌上的女僵被摄起,又塞进了黄漆棺材里面。然后砰的一声巨响,整个棺材都被许道用法力抓起,扔到了客栈门口。 他一张符咒打出,化作火光落到棺材上面,瞬间就将棺材点燃,吞进了火焰当中。 许道冲着陈挽道徒摆了摆手,带着苏玖头也不回的往客栈二楼走去,只留对方一人还瘫坐在地上。 陈挽道徒的酒意已经彻底清醒了,他冷汗直冒,想着自己刚刚和许道吃酒的场面,心中顿时庆幸不已。 堂中的其他人见两人的酒席散开了,纷纷都探出了脑袋。 其中一些人有些们懵懂,虽然刚才年轻道人的举动有些诡异,女僵尸霎时间就变得干瘪,但他们不知道为何陈挽道徒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两人也不像是起了争执的模样啊! ……………… 第两百零七章 江州鬼市 许道回到了客房当中,苏玖目光担忧的望着他,明显是察觉到了什么。而许道也是连忙盘膝坐在床上,双手掐诀,澄净起心神。 刚才就在楼下,他原本只是想要戏耍一下陈挽道徒,但是没有想到在摄取尸气时,他脑中杂念涌起,体内的食欲当真就被勾了起来,竟然生出想一口将整具僵尸都给吞吃掉的冲动。 尸气是天地灵气的一种,对于僵尸来说,就好似道人体内的真气。许道摄取女僵体内的尸气,也宛如前世的武侠当中,侠客吸取他人内力一般,虽然有些偏激,但是并不算什么。 可要是直接啃食僵尸的身子,那就不同了。 僵尸虽然是妖物、死物,不少正经道人也会从僵尸身上收集材料,制作符咒和法器等,但是它终究是人身,有违道心。 此时此刻回到了房中,许道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才的这一幕,心中的躁动和后怕交织在一起,令他额头青筋暴起,并跳动着。 一张张鳞片在许道的体表长出来,呼吸沉重,口鼻间吞吐起白雾,有要现出龙种身躯的趋势。 咯吱!他坐下的木床不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几欲垮塌。 好在许道的理智尚存,脑中的清心符种不断颤动,洒下一抹抹灵光,维持着他头脑的清醒。 足足一刻钟之后,身躯已经膨胀近一丈高的许道,终于稳定住自己的心神,从狂躁当中脱离出来。 一声叹息在房中响起来,许道幽幽的睁开眼睛,他身上的气血陡然一变,爪牙潜藏,鳞甲收敛,瞬间就又恢复成了人身。 “老爷!” 旁边响起话声,正是苏玖担忧的望着,她手里面还持着长鞭,显然一直为许道护法着。 而且刚刚在楼下时,许道被尸气引动起贪食的欲望,也是这小妮子察觉不对劲,及时出声,提醒他回屋歇息。 因此听见苏玖的声音,许道连忙投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让苏玖不要太过担心。只是安抚完苏玖之后,他的脸色依旧难堪,目中露出棘手之色。 话说,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道心不稳了。 筑基时,许道就被体内种下的灵根所影响,差点要往非人方向发展而去。 好在早在身为道徒时,他就已经经历过一遭,心中有所提防,并且存在着恐惧,这才及时的稳固住了自己的心神,没有放任。 本以为成功筑基之后,只要保持警醒,便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是没有想到,他有些乐观了。 加上刚刚在楼下的一次,许道已经是三次差点入魔。 事不过三,他心中因此生出一种担忧,如果再有下一次的话,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稳住道心、不受邪念影响。 暗皱眉,许道心中琢磨到:“修行清心法术,加固灵台,已经不可再拖延了!” 只是他现在手里面并没有新的清心法术,若是想要得到,必须从外界想办法。好在眼下正有一人出现,许道可以通过对方,接触到吴国方面的其他修行者。 此人正是刚刚在楼下和他饮酒作乐,并且被他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的陈挽道徒。 对方的身份奇妙,不仅和夜叉门有着关系,还和吴国的朝廷有关。 “明日便伙同这人,一起前往江州城,尽快接触江州城内的修行者。” 心中闪过念头,躁念又起,许道赶紧的一遍又一遍的施展清心法术,抚平体内的躁动。 只是和以前相比,他能清楚的察觉到,几门清心法术的效果已经大不如前。 这或许是随着他肉身的成长,炼气级别的清心法术已经不合使用。 若是想要解决隐患,或许除了在清心法术的数量上面下功夫之外,他也得在质量上下功夫,需要寻得筑基境界的清心法术,甚至还要辅佐以服用丹药、法器等手段,消除邪念,防止走火入魔。 想到这里,许道心间不由得叹息: “原以为筑基已经是极难,没想到筑基之后,灵根对心神的影响竟然如此之大,也难怪那些个道士全都形同妖魔,非人哉!” 其实他也明白,毋说那些道士了,他自己千防万防,性子也早已经被种入肉身当中的灵根所影响,并且还在继续的潜移默化改换着。 这正是许道心中生出焦急感,将寻得清心法术列为了当务之急的原因。 若是时间再久点,指不定他就会不自知,彻底的堕入邪道,要往非人的道路上狂奔而去了。 “不知圣唐时期的道人们,又是如何应对的这个问题……” 微阖上眼帘,许道盘膝坐在床榻上,眉眼冷峻,就此陷入了修行当中。 而一旁为之护法的苏玖瞧见他终于彻底平静下来,其悬着的小心脏也是放下,转而自己盘坐在桌前打坐歇息。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明,客栈门前的棺材已经被烧成了一团灰,内里的女僵也被烧得碳化破碎。 当许道和苏玖两人从楼上走下时,客栈掌柜正在敦促着店小二洒扫门庭,还在一旁挖了个坑,准备把灰烬埋进去。 “快快!待会就要有客人上门,跑了客人,我拿你是问!” “咦!”许道两人走出,客栈掌柜立马就注意到,他连忙跑进堂中,走上前见礼,“见过道长!” “道长可是要启程,我这就去给您牵驴。” 许道听见,拱了拱手,“劳烦了,先牵出来,待会陈道长醒了,我们一起出发。” 客栈掌柜听见,立刻打了个肥喏,并偷偷交代伙计赶紧的去叫醒陈道长。 不多时,陈挽道徒双腿打颤的从客栈当中走了出来,他出来之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朝着许道行大礼: “见过吕前辈,小道昨日夜里失态了。” 没错,两人昨晚互通姓名时,许道又一次将吕道人的身份给拿出来使用了。他自称是个散修,不远千里而来,仰慕着江州城中的繁华,想要多多结识些同道中人。 瞧着陈道徒尚且惊惧的模样,其小脸煞白、目中无神,许道就此笑了笑,直接指着北方,口中说:“还请陈道长带路,领我去江州城见识见识罢。” 江州城,方圆数千里之内人烟最为稠密的地方,据闻城内人口有六七十万之多,是舍诏山城的三四倍,当属西南地区第一大城。 如此大城,其城内虽然多是凡人,但是修行的道人肯定也不少,必然有鬼市存在,许道就是为此而来。 除此之外,夜叉门的山门所在,也只距离此城几百里罢了,就宛如江州城是庇佑之下一般。 陈挽道徒连忙回到:“当然!小道这就为前辈带路。” 经过昨夜的一遭,此人更加认定许道的修为高深,他猜想许道很可能不仅仅是炼气后期,而是炼气圆满的道徒,因此变得更加恭敬,一丝一毫都不敢拿大。 无他,此人已知晓许道非是善类,恐惧惹得许道不满,随手就被打杀掉。 等客栈的伙计牵来店里拉车的马匹,陈挽道徒翻身骑上去,忙不迭的就给许道带路起来。 ……………… 一路向北行走,许道给两人坐下的驴马施展了神行法术,原本只是凡驴劣马的两只牲口,在大道上面狂奔不至,身后还拖曳出了两道烟尘。 路上经过其他人时,旁人都被唬得一惊一愣的,自然也没有不开眼的敢惹他们。 约莫两个时辰,许道骑着毛驴,便来到了一座雄伟的大城跟前。 此城沿着江水修建,有数条支流、运河穿插进城池当中,波光粼粼,船帆片片,一副人来人往,繁华热闹至极的模样。 绵长的城墙笼罩内里,颜色灰扑扑,使得整座城就好似一只趴在江边的庞大蛤蟆,不断的吞吐着人流、车船。 比起许道在舍诏山城当中见过的景象,此城池的热闹程度何止是舍诏山城的三四倍,而是二三十倍。 舍诏山城不过区区一山间旮沓而已,眼前的江州城方才是吴国人口繁华之地。 骑着驴,许道在高地眺望远方,发现目所能及之地,无论是江中的湖心岛,还是起伏的山丘上,都有着人烟居所,或是亭台楼阁,或是庙宇小观。 他在心中想着:“此等繁华热闹之地,人烟密布,野兽少有,妖物之类的应该也是少有了。” 微微欣赏感叹片刻,许道便收回了目光,拍拍坐下毛驴的背部。 一旁的陈挽道徒时刻的注意着他,见许道做出动作,他便连忙扯着缰绳,让马走到前头,遥遥指着一个门洞说: “前辈,我们进城往这边走,走北门,这边的地界小道熟悉,保管把您安置得妥帖!” 许道轻轻颔首:“可。” 当即一阵驴马颈口的铜铃声响起,三人一行便直接往江州城奔去,汇入进城的行人当中,立刻就变得不怎么显眼。 进城之后已经是晌午,再加上三人奔走了两个时辰,也算是劳累,因此在陈挽道徒的建议下,他们先去了城中最大的酒楼落脚,好好饮食一番,清洗风尘,一并容对方再仔细介绍些情况。 一阵酒足饭饱,东拉西扯,外加小憩之后,天色居然已经昏暗,接近日暮了。 等到陈挽道徒上门叫唤之后,三人这才晃悠悠的走出了酒楼,往一条街巷走去。 他们此去的目的地,正是江州城中修行人汇聚的场所-鬼市,或者说鬼街。 此街并不在地下,也不在山上,而是就在市井之间,且是最为繁华热闹的坊市当中,只是布置了障眼阵法,夜间方才大开。 城中一共有四处,陈挽要带许道去的是北门的鬼街。 走到一面寻常的石墙跟前,三人径直往墙壁撞过去。一阵水面般的晃动,他们就跨过了阵法,来到另外一方地界。 鬼街当中并不阴森,光线明亮,几如白昼般。 不断有行人从许道他们身边走过,形形色色的,有的或飘或游,明显是以阴神姿态行走在其中,还有则是牵兽带妖,身形魁梧,气血惊人,当是武道中人。 许道粗略扫视了几眼,便发现只城中四条鬼街之一的北街,街上的店家数目就已经和舍诏鬼市当中的相当,客流翻倍。 陈挽在领着许道来到这里之后,原本是想继续充当一回导游,免费的领着许道四处闲逛,好增进情分,但谁知许道直接拒绝了他。 “你且先去忙自己的,之后我自会去落脚的酒楼当中寻你。” 得了许道的吩咐,陈挽道徒也不敢多嘴,作了个揖后就慢慢的退下了。 一等离开许道的视线范围,他立马擦了擦额头,心中露出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先去吃吃酒!” 站在街上跺了跺脚,他拢着袖子就往熟悉的酒家跑去,准备赊几碗灵酒,好好犒劳犒劳他自己这次深受重创的身心。 另外一边,鬼街上人声鼎沸: “上好的朱砂咯,五钱一两!”、“专收妖骨、草药,价格公道!” “本店世代制器,今已一百二十三年。”……吆喝声不断,热闹至极。 如此状况和许道见过的前两个鬼市不同,眼前的江州城鬼市居然真个就像是凡人的街道一般,道人们或是雇佣了童子,或是不顾风度的亲自吆喝招揽客人。 当然,其中有水平的店家都是直接贴了几张回音符在招牌上,让招牌自己发声,一并的还会有傀儡小人在外舞动,以作为吸引客人之用。 许道饶有趣味的从这些摊位、店铺一一扫过,着实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其中不少货物,他在白骨观和舍诏鬼市中都没见过,只在书上面见过。 但是他并没有驻足停留,而是一路直行,来到了鬼街上数一数二的一间铺子跟前。 铺子不像是贩卖货物的,修建的威武堂皇,门口两旁坐落着两只石狮子,更像是官府衙门。 此铺子内里人来人往,远比其他的地方要热闹。门口俩狮子紧盯着,面目凶恶,磨牙修爪,竟然不是彻底的死物。 铺子顶上有牌匾,写着四个大字: “荡妖北堂。” 第两百零八章 荡妖堂 荡妖堂,隶属于吴国朝廷的修行势力——荡妖司,据闻现今统领在吴国国师的手下,负责清理危害四方的妖兽、邪祟、恶道人,还有安稳百姓的功效。 按理来说,吴国境内的每一座州城中都应该存在一座荡妖堂,甚至有些较大的郡城也会有。 但许道无论是在白骨观的地界,还是舍诏的地界当中,都只是对这一堂口有所耳闻,从未遇见过。 眼前这座“荡妖北堂”,应该就是江州城中荡妖堂的四间分号之一,算是他接触到的第一间。 心中遐想着,许道没有犹豫,直接就带着苏玖往铺子里面走去。当他跨过门口的两只石狮子时,敏锐察觉到有类似于神识一样的东西从他的身上扫过,意图辨明他的修为,但应该不是真正的神识。 这让许道微微皱眉,但他也没有直接霸气的回怼过去,而是微微露出了练气后期的仙道修为。 果如他所料,落在他身上的波动有些死板,仅仅是感应到他露出的气息之后,便略过了他,应是阵法或法器一类的东西。 但他跨进荡妖北堂的大门没多久,内里就有伙计一类的人主动迎上来,朝着他作了一揖: “贫道北堂执事,见过道长。道长可是第一次来到江城的荡妖堂,敢问道长手中有无度牒?” 对方身上穿着一件制式的暗青色道袍,面上笑意满满,修为是炼气中期。 “度牒?” 略微思索,许道想起了这玩意儿是什么。 就和他在白骨观中用的身份牌子一般,度牒是道人在吴国朝廷内登记用的凭证,就连所谓的荡妖堂,其效果和作用也类似于白骨观中的寮院,只是较为松散许多。 而许道刚才进门时显露了炼气后期的修为,但却没有一并挂出度牒证明其身份,便立刻引得堂口当中执事们的注意,连忙派出今日当值的执事出来招待,省得招待不周。 堂中的执事见许道又是一个生面孔,这才有了以上的对话。 四周来往的其他道人瞧见荡妖堂的执事对许道二人如此恭敬,立马也就猜出了许道的身份,一个个都露出或敬畏或忌惮的目光,低下头快快走过。 即便是人烟稠密,道人繁多的地方,后期道徒依旧已经是强者。甚至就在两个月之前,江州荡妖堂的最强者也不过是炼气圆满的后期道徒,并无筑基道士。 许道打量着来人,见对方态度恭敬,便也拱了拱手,随口说:“山野散修,第一次登门,并无度牒。” 执事听见,脸上的笑容依旧热情,他也不在意许道的回答是真是假,连忙招手一邀,说: “那不如贫道来为道长引路,熟悉熟悉咱们北堂,一并给道长奉上一张度牒。” “甚好。”既然有人愿意带路、介绍,许道自然是乐得享受,他点点头,便按着对方指引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 许道的手上就有了一方赤铜制成的牌牌,样式古朴,巴掌大小,上面可有铭文,一面写有“荡妖”二字,一面另有江城北堂,何年何月何日,道人姓名、修为等简易的信息。 有了此牌子,道人便可以在吴国境内任意一处荡妖堂中检验身份,接取任务、买卖货物等,甚是方便。 只不过道人若是在江州城内赚取了道功,只可在本地的几间堂口中使用,若是到了其他的州郡,其他的荡妖堂不认外地道功,还需要在本地重头开始积累。 把玩着新到手的度牒,许道心中暗想到:“果真和白骨观中的身份牌子一模一样,甚至连道人赚取的点数也叫道功,只是不知究竟是白骨观直接抄袭了吴国荡妖司,还是天下各地都是如此。” 同时经过一番了解下来,他也隐隐明白,为何白骨观和舍诏部族的地界会没有荡妖堂的存在。 两者地处偏远,而且已经有了地头蛇,如何又会允许另外有一方势力存在? 就连江州城中的荡妖堂,也是因为此城内常住人六七十万,周边涉及到的郡县人口又有几百万,已经属于吴国的内境,是西南地区最大的一城,这才让吴国有足够的动力和压力在此处插下钉子,确保朝廷的威严和秩序。 但即便如此,江州城的荡妖堂一直以来都只是起到了组织鬼市,聚拢散修的作用,只能以利诱之,而没有足够的能力直接去号令散修们。 其中最大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江州本地也存在着地头蛇,而且此地头蛇比白骨观和舍诏部族都要强横。 这便使得江州城虽大、人虽多,名义上从属于吴国,凡人无甚感觉,但实际上的主人却是在四百四十里开外的乱葬岗中,夜叉门。 甚至就连江城当中的荡妖堂之所以能够建立起来,也是因为得了夜叉门的默许,或者说忽视。 以上荡妖堂的窘况,同样也是导致堂中的执事会对许道如此热情的原因之一。 皆因整个江城荡妖堂,实际上只是吴国朝廷牵头组建的一个散修势力,如今冒出许道这样一个生面孔后期道徒,只要不是夜叉门的弟子,无论长留还是短留,都值得江城荡妖堂,特别是北堂来拉拢一番。 许道转悠一圈后,感觉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他含笑的对身旁执事说: “贵堂当真是热情似火,求贤若渴,只不过贫道仅仅是个山野散修罢了,远远谈不上贤才,如何能一入贵堂,便荣登供奉之位呢?” 江城荡妖堂当中的大致有五级职位划分,分别由胎息道童,炼气前、中、后期的道徒,以及筑基道士担任。 其中炼气中期可以担当“执事”一位,但需要竞争、积累道功,及处理一定的杂事。 而炼气后期则是可以直接充任执事的上一级——供奉,职位没有数量限制,越多越好,且清贵、事情少,每月都有不俗的俸禄,就和白骨观当中的“十八头”一般,只不过相应的也有些限制。 比如需要签订契约,在江州城内长居数年,若有大事就需要站出来撑场子,以及在堂中留下真气印记等。 且先不谈荡妖堂和夜叉门的关系如何,单单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条——留下真气印记,便让许道暂时按下加入荡妖堂的想法。 每个道人修成的真气都是不一样的,即便是双生子,根骨一致、修行的功法一致、服用的丹药一致,其真气的性质依旧会有所不同。 此世辨认道人身份最稳妥、有效的法子,便是辨认真气。 许道此前在白骨观中修行时,就曾在观中留下过真气印记,再加上他的修行出的真气当中充斥着一股子白骨观道法的味道,平常斗法倒还罢了,极难让人捕捉到真气痕迹,他每每做过之后也会用法术破坏现场。 但是眼前的江州荡妖堂虽然距离白骨观几千里,两者却依旧算是邻居,再加上许道现如今已经是炼气后期的修为,荡妖堂定然会对他的身份进行明里暗里的调查一番。 许道不是担心荡妖堂会查出个什么东西出来,而是担心堂中就有白骨观的门人,到时候他可就算是自投罗网了。 毕竟如此松散的势力,虽然表面上还是一个散修组织,但恐怕在最开始,就已经被周边的其他势力,特别是夜叉门给渗透了。 这并非许道胡乱猜测,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他在城外碰见的陈挽道徒,原本就是夜叉门中的弟子,对方在未能按期突破到炼气境界时,恐惧留在门中会不得好死,便贿赂了门中管事的炼气弟子,使得他被外放出来在荡妖堂中担任杂役。 如此才又让陈挽多苟延残喘了数年,直至不惜代价的突破到了炼气境界,成为真正的仙道中人。而荡妖堂中似陈挽这般的道人不再少数,令人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究竟是什么。 也就最近刚有筑基道士降临到江城后,而且不止一个,这才让荡妖堂变得稍微有底气些,并开始大肆的招兵买马、笼络人心。 值得一提的是,几个筑基道士不是其他人,正是许道的熟人了,舍诏道士。 当然,只是许道熟悉对方,对方并不熟悉许道,甚至压根不知道害得他们抛家舍业的祸首另有其人。 许道端坐在堂中,静静的呷着一口灵茶,神色不动的琢磨着。 旁边伺候着的执事瞧见许道依旧并无意动之色,面上轻轻叹息一声,道: “那就真是可惜了,本堂若是能够得到吕道长的加入,必定如虎添翼!” “嘁!”许道轻笑一声:“贫道不过刚修成炼气后期罢了,道法微末,如何能担得起这般评价?还请执事速速拿来贵堂的功法典籍目录,容贫道观摩观摩。” “对了,烦请将堂中发布的任务也拓印给贫道一份。” 执事听见,灵机一动,又劝说到:“道长若是愿意加入本堂,直接就能有一千道功呢,再加上每月都还会有俸禄,何必将时间花在些许杂事上面,免得耽搁了修行。” 许道听见,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然后便微阖上眼帘,静待起来。 侍立在他身旁的苏玖见状,便主动出声,拱手对执事:“劳烦道长了。” 荡妖堂执事听见,连忙也客气的对苏玖回了一礼,然后脚步匆匆的往堂内走去,依旧不敢流露出丝毫不耐烦之色。 许道气定神闲的坐在大堂中,一边饮茶,一边等待着。 与之相比,周遭其他的道人就显得行色匆匆、急切了,一其中些修为低下的,还会遭受堂内的伙计、执事们鄙夷。 不多时,执事便取来了许道需要的文本,双手奉上。文本上面有图有字,许道感谢一声后,便捧在手心中翻看起来。 “果真来对地方了!” 看着上面种种能够凭借道功直接兑换的功法,许道心底里立刻生出惊喜。 和舍诏鬼市当中不同,在这江州鬼市,散修们不仅可以在市面上自行淘换功法,更可以直接在荡妖堂中消耗道功进行兑换,并无太大门槛,而堂中的功法典籍除了质量有所保证之外,其种类和数量更是繁多。 许道粗略的扫了几眼,就发现荡妖堂中的功法数目比之白骨观寮院中的,只多不少。 只是其中比较核心的功法,譬如炼气后期的吐纳法,若是想要兑换,还得拥有一定的权限,如获得荡妖堂中的执事或是供奉的身份。 同时上面还赤裸裸的表示,荡妖堂还有更上层的法术功法,道人们可以积攒道功,前往国都的荡妖司进行兑换。 “想来这便是诱惑底层道徒卖命,高层道徒加入的意思了。” 看了数刻钟,许道将文本上的所有功法名称,连同其简要都扫了一遍,心中隐隐还生出增长了见识的感觉。 “难怪区区一座江州城,虽有人烟,并无灵脉,依旧还会有这多道人汇聚在此。荡妖堂中可大肆兑换的功法典籍,当是最重要的原因!” 想要获得这些功法虽然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但对于散修们而言已经是天大的福音,有门路可走。 便比如许道,他盯着文本上的近三十来方清心静气法术,心中喜不自胜。 “若是早知道此处这般方便,离开白骨观之后的第一站,就应该来这里!” 当然,他只是这般想想罢了。若是他没有先去舍诏,碰上大机缘,指不定现在还在为寻找灵根而发愁。 而且在白骨观中时,因为白骨观内消息闭塞的缘故,他压根不知道江州的荡妖堂可以随意兑换功法。 等到了舍诏,他虽然隐隐听闻过,但消息半真半假的,让人压根无法确定,再加上其他事情的耽搁,他也就在舍诏地界暂留了半年之多,现在才跑到这里。 许道心中琢磨到: “据闻荡妖堂以前可不是这般,甚至称得上是颇具恶名,其中道人被视作鹰犬走狗……此堂大开方便之门,应是近来几十年,甚至是十年之内才开始的。” 不过以上内情暂时都和他无甚关系,他现在只是个小小“炼气散修”。许道的当务之急,还是快快将堂中的清心静气法术给兑换出来,稳住自己的心神,以消除肉身灵根的影响。 只可惜的是,他全部的身家早已经进了腹中,手头上一枚符钱都没有,压根无法直接花钱兑换法术。 于是许道只得压下心中的觊觎,翻看起能赚取道功的任务,看看有没有简单、钱多的活计。 “咦!” 扫视着,许道眉毛微挑,眼里略微诧异:“居然还有这等任务……” 第两百零九章 行云布雨 距离许道达到江州城已经有了几日,他姑且算是将江州城内的大小情况给摸透了。 这日,他却是并不在江州城当中,而是带着苏玖和陈挽两人出了城,来到距离江城一百多里的地方。 天时已经是夏季,白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暑气也会随之出现在大地之上。 许道三人正站在一方黄土丘上面,放眼打量着四周,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大块大块的农田,田中长着小麦,麦子都已经修长,颜色愈发的绿油油。 但是在日光的炙烤之下,麦子叶片都有些萎蔫,田埂上的土坷也都干燥至极,明显表明这些麦田都缺水,须得老天爷赶紧的下雨,又或者引渠灌溉。 只是三人所在的地方距离江河几十上百里,附近并无较大的河流,田地间的水渠也都是干涸见底,并没有水源能够输送到这里。 而且许道放眼望去,心中略微估算了一下,他目所能及之下,良田成块,有万亩之多,并且当中种植的全都是麦子,需水不少。 热风吹过,四周绿波滚滚,给人以心旷神怡、震撼人心的感觉。 但除了许道三人尽情的享受着眼前的田园风景之外,簇拥着他们的其他人,面上却都带着紧张之色 这些人全都是粗布短褐的打扮,即便是当中身份地位高的,脸上也都是黄褐色,脊背微弯,一副常年在田间、日头下劳作的样子。 他们双眼望着许道,以及旁边同样身着道袍的陈挽,目中充满了担忧、焦虑,以及期待。 “好景色!” 望了挺久,许道口中赞到,他将目光从田间地头收回,落到了四周紧张不已的农人身上。 由不得这些人不紧张,眼前的万亩农田已经缺水多日,自从开夏以来,地头上面便没有落下过一滴雨水。 人畜倒是还可以从远处贩水回来饮用,但是地里却是不成,非得需要万斤、甚至百万斤的降水,才可以救回田地里的麦子。 而且附近的万亩麦田种植紧密,植株宽厚,远非寻常农家种植的农田能够比较,其规模已经和许道前世的大型农场相当,对地力的消耗极大,除了补水之外,田间还得施肥。 否则就算是将万亩麦子救了回来,等到秋季之时,收成也不会太高,甚至还会影响来年的种植。 一个长者模样的农人见许道出声,他站出来,恭敬且谦卑的说: “两位道长,吉时已到,是否可以开坛做法,求雨了?” 没错,许道今日至此,便是来给眼前的万亩麦田降水来的。这正是他当日在荡妖堂中翻阅任务时,令他略微惊讶的任务。 修道至今,此世道人虽有法术,具备搬运、唤水、化石为泥等种种能力,但无论是在白骨观,还是在舍诏部族,这些手段都只用于道人自己的生产活动当中,或是培养药草,或是豢养妖兽,而很少的赐予凡人使用。 纵使此世的妖魔鬼怪时不时会出没,凡人们若是活得长久,一生中总会遇见个把会能使法术的真道人,但是仙凡不同流。 道人们高高在上,偶尔愿意降妖伏魔,也都是为了妖兽的皮肉筋骨,又有怎会愿意将法力耗费在给凡人身上。 眼下还是许道第一次见到有仙道势力,愿意驱使道人为凡夫俗子而劳作。当然,不能直接说成是劳作,而应是开坛做法,扶危济困! 因此他在荡妖堂中见到这种要将法术用于田间生产,且是种植凡物,而非灵物上的任务之后,当即就来了兴致,检点几番,从中接取下一件适合他的任务。 听见老丈的话,许道并没有倨傲的为难众人,而是挥挥衣袖,口中说到:“可。” 周遭的几十上百农人听见,面上全都大喜,口中高呼:“道长要求雨了!道长要求雨了!” “要下雨啦!” 一阵饱含期待的呼声在山丘四周响起来,农人们舞之蹈之,口中一并叫出感激之言。 直到刚才和许道搭话的老丈狠狠呵斥众人: “吵个甚!都给俺静下来,莫要扰了道长!接下来几日,大家伙都好生的看守住四周!” “道长要在此处开坛做法,一只麻雀都不能放进来,要是坏了求雨的大事,俺就把房子都给你们扒掉!” 如此呵斥声响着,传递下去,能够聚拢过来的农人本就是已经选过的规矩人,因此一个个都很快的屏气凝神起来,生怕惹得许道几人的不快。 但他们还是不住的抬头瞅看人群中心的两个道人,目中满是激动和好奇。 许道被人注视着,他饶有趣味的打量四周,眼下和他曾经在郭东县当中除妖不同,四周人等虽是敬畏,但眼中饱含更多的,还是热切的期待和崇敬,并未忌惮和恐惧。 许道已经能够料到,若是他真个救下眼前的万亩麦田,这些人定然会诚心诚意的匍匐在地,感谢于他。 他目中闪过感慨,自从修道以来,许道已经很久都没有经历这种和凡人打成一片,只是纯粹的受到尊敬的事情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凡人们畏惧道人的伟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道人们倨傲,行事不善,往往为了修行而无所顾忌,甚至绝情断性,举止非人。 就连许道他自己,迄今为止也不能说是一个善人。 但如今来到这江州地界,他却发现情况有了很大的不同,无论是陈挽道徒除尸,还是他今日受邀前来降雨,村人们都只是敬重,并无隔阂。 并且许道还从身旁的陈挽口中得知,附近的万亩优质麦田之所以能够开垦种出来,也和荡妖堂中的道人有着关系。 “难怪当日陈挽这厮假死尸变,乡人们明知道他都变成了‘僵尸’,依旧还愿意举火去寻他的尸首。” 许道心中闪过感慨。 或许凡人和道人之间的这种关系,才应该是正常,而非隔阂、忌惮、恐惧。 黄土丘上一阵忙碌和嘈杂,在老丈的指挥之下,桌椅、贡品不断的被从人群当中抬出来,准备搭建出一方临时的木坛。 其中忙活的人手主要都是半大的小子,脸上稚气未消,显然是挑选的童子,以免冲撞了接下来的施法,以及讨个吉利。 站在一旁的陈挽道徒见状,他也是走到许道的身边,拱手说: “吕道长,不知需要小道如何为您助阵?” 谁知许道听见,只是将目光从农人动作当中收回,然后摇了摇头,“不用,你歇着便是。” 如此回答让陈挽一怔。 须知给万亩农田降雨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一般而言,道人首先得布置下求雨的阵法,端坐在其中,氤氲附近的雨气,等到雨气积累到一定的程度,然后方才可以降下雨水。 此种过程并非一个法诀掐动,就能平地起风,降下大雨的。 世间或许真有那般呼风唤雨之术,但那肯定也是筑基境界以上的道人才能掌控,远非他们这些炼气的道徒可以施展。 在荡妖堂中,寻常道徒接了万亩以上的降雨任务,往往汇聚雨气需要一日、打落细雨需要一日、雨水饱满又需要一日,至少三日才可以功成,能在寸雨不落的时节喂饱田中麦子。 而法力低微的,需要五日、乃至于七日才可以勉强完成。 因此陈挽以为许道叫他前来,是想借他的法力一用,再加上苏玖的,三人一起操控阵法,当是一日就可以功成。 而这也是附近的农人会自发组织起来,护着黄土丘,以免许道的降雨被打扰的缘故,他们并非第一次求雨了。 周围的农人们还在忙碌,许道没在意陈挽脸上的诧异,他忽地走出,朝着老丈作了一揖,口中说: “烦请老丈让诸位都停下罢。” 其声音清朗,虽然是对着老丈一人所说的,但现场的每一个农人却都可以清晰地听见。 近百人的动作霎时间全都停下,齐刷刷的望向许道,面上有些懵懂。 许道环顾众人,略微颔首后,复拱手说:“贫道无须开坛做法,老丈赐我一枚干枣果腹即可。” “这……”老丈听见他这话,面上露出迟疑,但他还是恭恭敬敬的将手中正捧着的干枣盘子递上。 “道长请用!” “多谢老丈。” 许道笑吟吟的从中捡起一枚干枣,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手擦了擦灰,便扔进口里大嚼起来。 嚼完之后,他仰头望天,一甩袖子,便呼到:“吉时已到,贫道去也。” 话说完,他张开口齿,突地从口中吐出一物。 乌光一闪,此物也不知是不是枣核,便绕着他的周身游走不定,在黄土丘上面刮起风声。 飞沙走石之间,近处的十来凡人连眼睛都睁不开,衣服被扯动作响。 但远处还有其他人,现场当即就有惊呼声响起来:“飞起来了!上天了!” “快看!仙师飞上天了!” 只见许道纵身一跃,周身气机大盛,他当即就跳到了半空当中,踩着剑气,迅疾的往天上飞升而去。 其身姿洒脱自若,几个眨眼就在众人眼中变小。 聚拢在土丘四周的农人们仰着头颅,震惊又呆愣的看着天上,不少人手中拿着的东西掉落在了地上,但却浑然没有意识到。 其中捧着枣盘的老丈擦擦眼翳,也是瞪大了眼睛,同其他的农人一起望天。 老丈口中还喃喃到:“去年的道长都不会飞,今年这位道长能飞……是去天上找龙王爷降雨了么?” 旁边的陈挽道徒则是一脸艳羡的望着顶上。 他没想到许道手中竟然还有飞行法器,且瞧其模样,应是柄飞剑跳丸,能飞能打,羡慕死他了。 “既然能飞,为何还非要骑驴走马的跑来这个地方,磨死我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内侧。 陈挽这厮不擅长骑马,身子骨也弱,但是因为许道招呼他出行的缘故,他自然是策马奔腾,半步都不敢拖延。腿上前几日磨出的伤口才好,今日就又被磨出了血泡,跨间也隐隐不听使唤。 不多时,许道身下的众人在他眼里也变得渺小,他已经升空数百丈,来到了高处,环望四周,底下的万亩良田缩小不少。 但是还不够,他继续驾驭飞剑升空,又是千百丈,四周狂风烈烈,底下人已经成了蚂蚁,他这才顿住身子。 望着底下等待浇灌的麦田,许道却是并没有施展招水的法术,也没有掏出凝水的符咒,而是从发间取下了蚍蜉幡。 他持着蚍蜉幡一抖,口中念字,幡面顿时变大。 “大大大!” 随即幡子展开,当中的空间立刻打开, 顿时倾倒出大股大股的江水。 寻常道人求雨降水,或是真个只靠法力凝聚水气,耗时耗力,但许道手中有蚍蜉幡,他心思活泛,自忖何必苦苦的消耗法力降水,还消耗符钱,不若直接从江河中把水搬运过来就是。 因此他在接下任务后,抽空就先跑到江边,摄取了满幡的江水,如今直接将水放出来便是。 但许道并没有允许这些水立刻降落下去,而是使用法力承托在半空当中,并将其打散成为水雾。 一朵朵白云忽地出现在千百丈的高空当中,让底下的凡人瞧见了,纷纷大呼大叫:“云!云!” “要下雨了!” 许道矗立云中,将幡中所有存着的江水都放出来之后,忽地沉吟起来。 蚍蜉幡内的空间虽然大,寻常道徒的储物袋难以比拟,但也就一幢楼大小,内里储水虽多,却并不够万亩良田使用。 他原本的打算是升上天空后,来往最近的江河,多跑个几趟,便将万亩良田所需要的水量全都搬运过来,然后一股脑的倾倒下去。 但是眼下身处高空,行云布雨的,他心中忽有念头跳出。 “不若先在云中施展唤水法术,且看能不能就地凝结出雨水。” 当即,许道潜身在江水化作的云雾当中,却是身上气血涌动,没有先施展法术,而是啪得一变化。 一条粗壮的苍白鳞尾出现在云雾当中,狠狠的抽打起空气…… 第两百一十章 玩风弄云 许道藏身在数千丈高空的云雾当中,变化出的龙种躯体,底下的人压根察觉不到,他们只是看着天空的云朵变大,内心欢喜不已。 即便是苏玖和陈挽两人,也都是惊愕的看着顶上,特别是陈挽道徒,他痴愣愣的望着,心中暗道: “难怪这人此前说自己并不会《吹风化雨术》,却依旧接下了求雨的任务,敢情他虽然不会《吹风化雨术》,实则手中有更加厉害的求雨法术。” 一番琢磨下来,许道在陈挽心中的形象更加神秘且强大起来,对方目中钦佩不已。 而许道藏身在云层当中,实则使用的就是陈挽心中所想的《吹风化雨术》,并且他动作熟稔,随心所欲,显然是已经修炼至了大成境界。 这是因为荡妖堂中的求雨任务和其他任务不同,求雨一求便是数日,并且单纯以道徒的法力,是无法凭空在炎炎烈日之下求得足够的雨水,因此必须开坛做法。 也就是得布置下阵法符咒,然后持术操控阵法,方才可以勉强撬动天地伟力,为万亩良田求来足够的雨水。 其中用于求雨的阵法材料以及符咒,自然是不归道人自己出,而是荡妖堂根据求雨面积和缺水的程度而裁定,然后事先交于道人。 其中就连用于求雨的法术,也就是《吹风化雨术》,也都是免费赠送给道人的,以免有的道人想要接取任务,但却因为不会相关的法术而无能为力。 许道接下这种任务,除了是对求雨的任务感到惊奇,想要试一试之外,便也是贪图着其中用于求雨的灵材、符咒和法术典籍。 在支取了求雨灵材之外,他直接便走上鬼市,将大半灵材都交换成为了自己所需要的,其中求雨的符咒也是一张不剩的贩卖出去,先中饱私囊了一波。 但他也并不能算是真正的中饱私囊,因为换得钱财之后,许道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通过无字符箓,消耗钱粮,将荡妖堂给予的求雨法术修炼至大成境界。 且和寻常道徒不同,他手中有蚍蜉幡在手,内里储物空间大,并有飞剑作为出行工具,来去自由,心中已有计策能解决万亩良田的缺水困境。 而眼下他赚得好处之后,装神弄鬼的飞上高空,倒出江水,并以龙种躯体辅佐着阴神施展出法术,准备降水,顿时又发现了惊喜。 呼哧! 龙种状态的许道呼吸声赫赫,浓浓的白气从他的口鼻中吐出,缠绕在周身,显得他神秘而强大。 蜃气原本是蜃妖、蜃蛟用于迷惑活物,猎取血食,乃至于操控他物心神的,但是现在融进浓浓的江水雾气当中,竟然具备催化作用,瞬间让许道周身的云雾扩大了数倍。 而且求雨的法术是仙道法术,依靠的是许道阴神消耗力量进行施展,但是他在展现出龙种形态之后,本是已经大成的法术更加自如起来。 许道每每吐出一口蜃气,吹风化雨法术便会以他吐出的蜃气为核心,不断的吸纳附近肉眼不可见的水气,聚集成为云雾。 啪啪! 抽打着云雾,天空当中的水气凝结,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独独在许道的四周出现了一排排的云雾,并有大风刮起来,将云朵揉碎。 许道变身龙种,腾飞在半空当中,游动的不亦乐乎。 他本以为即便有蚍蜉幡和飞剑作为取巧的手段,求雨依旧是件辛苦活,得往来江河湖畔奔波数次,但是没有想到,他居然在行云布雨上面颇具天赋。 特别是许道的肉身已经筑基,他能够凭借肉身的法力撬动天地伟力,如此一来,原本只是以肉身法力为辅、阴神法术为主的情况发生了变化,演变成了以阴神法术为辅,肉身法力为主。 形象点说,许道施展出的《吹风化雨术》,此时就像是一点火苗,而他的筑基肉身则是浸满了火油的火把,一点就着。原本因为武道中人不会法术,肉身强横的气血难以求雨的弊端,现在则是可以让肉身间接的凝结水气,不断扩大《吹风化雨术》的效果。 高空当中风声赫赫,许道的身躯钻行在其中,当真在呼风唤雨般,操控着天气。 连绵数里,且还在不断扩大到的云雾已经将天空遮蔽住,不见烈日。 云底下的苏玖二人,以及众多的凡人们慢慢的就感觉天色一暗, 他们全都瞪大了眼睛,痴愣的望着顶上。 立刻的,凡人们一阵欢呼,手舞足蹈的:“风、风、大风!” “仙师把龙王请来给咱们下雨了!” “屁!”德高望重的老丈也是激动万分,他张口就呼到: “旱了这么多天,一滴雨都没有。俺看道长不是把龙王请来了,而是给捉来了!” 有人大声附和到:“是极是极,俺也觉得!道长大法力,一上去就生云起雾,怕不是仙人咧!” 陈挽道徒听着周遭凡人的话,心中咋舌不已,暗自腹诽。 这世间能够有庙宇,被尊称为神祇,且真个能够执掌一方地界,呼风唤雨的,至少也是筑基境界的道人或是妖物,威能赫赫。 道徒们压根就不敢评点,也就这些凡人愚昧无知,才会如此的口无遮拦。 但陈挽仰头望着,注视着云层,口中也是不由的喃喃到:“该不会真的把龙王爷给请来了罢……可附近也没听说有筑基境界的水族妖怪啊!” 另一边,许道腾飞在高空当中,撬动天地伟力,隐隐捕捉到了几丝行云布雨的感觉,动作更加熟练,他张口吐气间,云层滚滚的蔓延开,不断的扩大着。 一边施展着,许道自己也是一边惊骇于他造出的动静。 如此降水的声势,即便是几十个法术大成的后期道徒来这里,也是难以和他相提并论。 此间差距,不仅仅是在于两者法力浑厚度的不同,更在于许道能沟通天地,是在借助天地之力施展法术,道徒们却只能消耗自身法力。 而且这还是许道肉身筑基,阴神未能筑基,拖了后腿的情况,两者之间存在着隔阂。 如果许道真是阴神筑基的仙道道士,他将能够更加自如的操控、汇聚四周水气,举手投足间都是风起云涌。 毕竟仙道才擅长法术,惯于呼风唤雨、扯电打雷,而武道的肉身强横,更善于杀伐争斗,或是只会一二种天赋肉身法术罢了。 琢磨到这里,许道在心中对自己嗤笑起来。 他肉身的天赋法术是蜃气和牙将鳞兵,前者只是勉强和水沾点关系,不是真正的水法,而是魅惑心神之术,他能够借着仙武双修的好处,达到近乎行云布雨的效果,已经是值得庆幸和自豪的。 隐隐之间,许道突地感觉仙道和武道之间也并非是那般泾渭分明、一条不可交互的道路。 按下以上感触不言,许道的龙种躯体横行在高空,肆意翻腾着,玩风弄云,好个自在。 他等自己制造出来的云层变厚,彻底的笼罩住底下的万亩良田之后,放肆的游走在云雾当中,速度越来越快,搅动起狂风。 底下的众人仰头望天,顿觉四周刮起的风变大,已经可以吹飞没系绳子的草帽。 近百凡人眼中的期待和希冀更加浓重。 除此之外,许道也自云层当中探出头颅,往地面俯视而来,他能够看见万亩良田周遭的几个村庄中,也是跑出来一个个蚂蚁似的黑点,或散或聚,奔走舞动。 这应是留守在村庄当中的村民见变了天,也激动的奔走出来,手舞足蹈,期待的望着天顶。 冷风刮着。 原本纯白的云层经过许道的搅动,颜色不断的变暗,他的速度越快,云层演变成乌云的速度也越快。 地面上青青的麦浪滚动起来,连绵不断,好似在招摇作舞,以示激动的心情。 只不过许道并没有肆意的掀动起风云,否则他制造出的动静虽然还不够将人的房屋给吹塌掉,但却已经足够将底下的麦田吹得伏倒,会折了农人今年的收成。 因此他控制着玩风弄云的速度,等待云层慢慢的全部变成乌色。 终于,当云层中心的雨气积累足够时,许道停住了身形,他潜藏在乌云当中,伸爪探首,俯视着地面上欢呼的众人。 其抖擞鳞甲,张开满是尖利牙齿的巨口,狠狠的吸气起来。 吸。 吼! 龙种躯体张牙舞爪,咆哮起来。 一股沉闷的吼声当即在天空中炸起,并遥遥传递到了地面上。 “打雷了!” 底下众人听见许道的吼声,一阵惊悚,错以为是雷声了,而且他们抬头望天,当真在乌云当中隐隐瞧见了纠缠的电光闪烁。 这是许道运转起了掌心阴雷法,身上的法力大作,继续撬动天地伟力。 等农人们确定自己耳没聋,眼没花,瞬间就又大喜起来,他们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期待至极、紧张至极,唯恐天上只打雷不下雨。 噼里啪的!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没有几个呼吸,乌色的云层陡然间再次一黯淡,无声间,就有雨水从中扑出,自天空降落而下,往地面捶来。 啪啦!雨珠摔碎,土块震动,麦苗们也颤动不已。 惊喜的喊叫声立刻响起来:“下雨了!下雨咯!” 很快,连绵不绝的叫喊声在地面出现,无论远近,附近的每一个农人都惊喜的望天呼喊。 “贼老天,终于肯下雨了!” “道长威武!” 颗颗黄豆大小的雨滴从天而降,打在凡人们脸庞上面,打进干枯的黄土当中,瞬间就湿润一大块儿。 啪啦啦!雨落间,麦田开始变得沉甸甸,舒服似的蜷缩起身子,万亩如一。 不多时,啪啦的下雨声也变成了淅沥、沙沙的声音。 由雨水形成的幕布出现在天地间,遥遥垂下,独独笼罩住了万亩麦田和周遭的山林上,而远处则是还有金色的日光可见。 此处雨落,他处天晴,形成了一道奇景。 许道释放着法力,借助已经变得庞大的雨气,不断催动法术,撬动天地伟力,持续降下雨水。 在他的控制之下,雨水落下的急促,但是不大不小,刚刚好。 久旱逢甘霖,万亩良田内外,人草树木无一不欢欣鼓舞,各自仰头淋着大雨,面上爽快至极。 有人捧着雨滴,大笑着哼唱到:“红砖头,灰瓦片,不如我这白纱帐!” “金滴子,银滴子,不如我这油滴子!” 雨水磅礴,足足淋了一个多时辰,彻底的灌满了黄土,注满了沟渠,喂饱了麦田。 并使得原本笑呵呵、痛快淋着雨的凡人们,最终一个个都避起雨来,或是跑回家拿雨具,或是跑到树底下避雨,或是干脆搬起供桌,顶在脑壳上。 等到云收雨霁之时,方圆十几里的干枯大地都已经变得湿润,麦田翠绿无比,娇嫩欲滴,极为养眼。 零散的雨滴还在从树梢、屋檐掉下,并有鸟叫声开始出现,嘻嘻喳喳。 土丘附近,避雨的凡人们走出,揭开斗笠、搬下供桌,都不约而同的望向天上。 翘首以盼中,一道人影跳出云层,自天空落下,忽悠悠的落到了众人围聚的黄土丘上面,让众人痴愣。 此人黑发如瀑,唇红齿白,身着道衣,好似仙人从云层中降落一般,正是刚刚收了法术,回到地面的许道。 “幸不辱命!” 他降落到升空前跳起的原地点,朝着周遭众人打了个稽首,言笑晏晏。 自许道降下后,天空上笼罩四方的云层也即刻消散起来,并恰好以他头顶的正上方为点,露出了裂隙。 云外的日头正当空,烈日如初。 光芒贯穿云层,有金光洒下,落在许道的身上,令其肌肤发光,面容金灿,恍若神人。 周遭的众人,即便是苏玖、陈挽两个修行中人见了,也是面色发怔,更不用说土丘上的近百凡人了。 发怔片刻,他们虽然全都被淋成了落汤鸡,衣服湿透,但是面上满是欢喜,目光如炬,盯着许道纷纷张口大呼: “多谢仙师!” 以老丈为首,当中不少人直接跪地长拜,感激涕零。 第两百一十一章 仙武有别、打磨道心 下了一场雨,及时的解决了万亩麦田的干渴情况,附近村庄的农人们争相要请许道三人前去做客,最后还是德高望重的老丈力排众议,决定就在求雨选定的黄土丘上面宴请许道三人。 而且部分桌椅、食材、灯烛都是现成的,其他东西也可以直接遣人跑回去拿。 面对众人如此热情的邀请,许道不便于拒绝,而且他心中兴致也浓,于是含笑的就应承了下来。 就着雨过天晴,麦田里的清新气味,一场农家的宴席就此露天的摆出来。 杀猪宰羊,屠鸡烹狗,劈柴烧火的声音,吆喝声不断。 其中许道也没有闲着,因为沟渠当中的水流尚且浑浊,不便于淘米做饭,他也制止了凡人们奔回家取水的动作,直接掐动法诀,又在现场给众人灌满了几大缸子的清水。 如此场面,比之他刚才求雨要更加直观,且接地气很多,顿时又引得周遭的村民们一阵惊呼和称赞。 一场酒酣尽兴的流水席从中午开始准备,一直延续到了下午,日光都开始变得昏黄。 农人当中的老丈喝的是面目通红,而陈挽这厮也是有趣,他虽说是道徒,但是极乐于和凡人们打成一片,厮混在当中,与之推杯举盏过的人不下于三十。 许道端坐在正东方的上席,不时就有人举着杯子跑来朝他敬酒。 到了最后,附近村庄的孩童们也都大老远的跑过来,朝他磕一个头,说上几句吉祥话。 如此这个过程当中,他也没有什么不耐烦,来者不拒,敬酒的一口闷下,磕头的摸摸对方的脑袋,说上几句祝福的话,哄得对方的爹娘开心的不得了。 苏玖站在他的身旁,一并会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冰糖,笑着放进孩童的手心当中。 群情欢腾,昏黄的夕阳洒落在许道的面孔上面,让他抬起头,环视四周,目中感慨不已。 触景生情,隐隐约约之间,许道感觉心头一片安稳,好似回到了自己的前世,又好似回到了此身父母尚在的时候。 看着四周的老丈老妪、农夫农妇、懵懂孩童,全都悠闲自在,完全不同于他刚来时的那般愁苦情况,许道的心中的生出一种振奋之感,盘踞在胸中颇久的躁念都安分下来。 察觉到这点,许道眼神定住,然后干脆闭上眼睛,默默地感悟起心神。 “并非是错觉,体内的躁念当真平息很多。”他惊喜的发现。 睁开眼睛之后,许道望着四周充满热忱、尊敬、仰慕的眼神,心中不由的一动。 “这便是积善积德,打磨道心么?” 根据《修真百解》上面的说法,仙道非邪道,武道非恶道。 道人者,道德士也,需要扶危济困,行善修德,方能道心稳固,灵台清明,魔念不起,道途通达。 其中充满着一股子说教的味道,甚至提出了“积得三千功德,方能证道长生”的说法。 许道读到这点的时候,对前半段持以怀疑的态度,对后半段更是嗤之以鼻。 毕竟无论今生还是前世,他所见闻到的都是实力不与道德挂钩,强者或是精明能干,或是工于心计,绝不一定要是良善之人。 但如今机缘巧合的,许道自己魔念缠身,且难得的做下一件纯粹的好事,赫然发现其中颇是值得琢磨。 细思片刻,他沉下心神,直接动用起神识,彻头彻尾的扫描肉身和周遭环境,查看是否有任何变化出现。 但是经过一番仔细的检查之后,他肉身没有变化,四周也是依旧如初,没有多增加一丝一毫的灵气,更别说天降“宝物”,镇压他的魔念了。 如此一来,许道意识到他心中的躁念伏下,纯粹是和他自身的心理状态有关,行善积德只能带来心性上面的变化,并不会触发天机,奖励善事。 而且今日做了一场善事,他肉身的躁念只是没有泛起罢了,依旧根深蒂固,眼下他之所以能够维持灵台的清醒,靠的还是脑中不断震动的清心符种。 这是因为他的魔念并不是自我入魔,而是源自于血脉当中的兽性,和他生而为人的心性发生了冲突,产生混乱,渴望着吞吃一切血食,有类于“德不配位”。 可以说,如果只是行善积德,就算他的心性再是良善,因为持之以恒的受到血脉影响,他依旧会往非人的方面发展而去。 到了最后,许道的意志要么顺从肉身,成为非人的存在,要么意志消亡,肉身重新孕育出另外一个自我,统领身子。 毕竟根据前世的见闻,人之意志很有可能就是为了机体更好的运转生存,方才诞生出来的存在。 世间不少意志分裂之人,便是因为原有的意志无法承受、适应生存的环境,进而新分裂生出了一人格。 想要避免如此下场,除了修身养性,认清自己之外,更要魂魄自我强大,不受外界乃至于自家肉身的干扰。 放到许道身上,行善积德能够让他心神安定,找回人气,而修行清心静气法术,则是能稳固他的灵台,免疫魔念侵蚀。 但思索到这里,许道心中忽地也悚然一惊。 “如此说来,武道的最终归途,是恶道?!” 按照以上思考的,随着武道中人的肉身不断蜕变,不修魂魄,他们控制肉身的意志,必须、也是必将顺从于肉身,以满足肉身的各种所需,譬如饥饿则食、寒冷则衣、困乏则息……有类于虎狼要吃肉,僵尸要吸血。 如果控制肉身的意志非要违背肉身所需,仙道中人尚可魂魄离体,但武道中人必然是身心具乏,只会朝毁灭的方向直奔而去。 可许道往这点思索下去,又隐隐感觉他落入了窠臼。 且先不提前世,最起码此世是存在灵魂一物的,究竟灵魂是肉身的副产物,还是肉身只是灵魂的一件“衣服”,还是两说。 许道心中明悟过来: “当是在仙道看来,肉身躯壳只不过是人之魂魄寄托的物件,意志长存,方才是真正的长存。” “而在武道上,则是无论武道中人主动还是不主动,随着修行的增进,特别是炼气进筑基这般生命层次的跃迁,其必定走上肉身为重,魂魄次之的道路。” 脑中出现这个感悟,他感慨万千,顿觉自己隐隐触摸到了仙道、武道的核心区别。 “当然……如此感悟必然还存在着不少疏漏,甚至也不一定是正确的,还得今后好好琢磨琢磨。” 虽是如此警告着自己,但许道梳理着自己的所修所得、所见所阅,确认自己领悟出来的道理,大方向是正确的。 “难怪仙道、武道、剑仙三种道途当中,仙道最易得到长生,除了仙道诡异、手段多多之外,仙道本身所追求的‘我思故我在’,也更直指人之所谓的‘长生’概念。” “毕竟若仅肉身长存便是长存,那么将自家肉身炼制成为僵尸,便是最方便的长生道路,只不过道人的意志会消亡……但能否算长生,靠的就是修道之人自我意志判断的,否则人本天地之物,死则死矣,只不过是形体化作尘土,换种存在方式,又不会彻底湮灭。” “或许这也是‘武道’之所以叫做‘武道’,而非肉身之道的原因。” “其中应该有重要关窍,能够促使肉身和道人的意志共存,或者是强摁着肉身往道人所需要的方向蜕变而去,而非是一味的打磨肉身、增长气血,导致最终意志被肉身所影响,非人化,又或者被肉身所抛弃掉,自我消亡掉。” 一番思索下来,种种奇思妙想充斥在许道的脑壳当中,令他时而大悟,觉得自己领悟了道理,又令他时而感觉落入窠臼。 宴席当中,其他人见许道沉思颇久,刚开始都不敢打扰,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小小的,但是随着他的眉头一次又一次的皱起来,除了个把酩酊大醉的伙计,其他人全都面色紧张起来,流露出关心之色。 最后还是苏玖大着胆子,站在他的身旁扯了扯他的衣袖,轻轻呼到:“老爷,有人向您敬酒。” “嗯?”许道从沉思当中回过神来,他抬眼一看,便望见了苏玖眼里的担忧,以及四周一双双关心的眼神。 八九十岁的老丈坐在他的身边,还凑过脑袋,压低声音说: “道长是否有忧虑之事,老汉虽然老朽不堪、见识短浅,但是活了大半辈子,总归见识过不少事情,若是可以,道长尽管问俺,看老汉是否能帮到您。” 听见这话,许道的眉头顿时就舒展开。 他所思虑之事,自然不是区区一凡俗老者能够指点的,若是说与对方听,恐怕对方连理解都不能,只会觉得他高深莫测、云里雾里。但这番关心,却是让他极为受用。 许道洒然一笑,朝着周遭的众人拱手,口中说到: “多谢老丈及诸位关心,贫道只是许久不曾回到故乡,触景生情,回忆起了儿时的景象罢了。” 听见这话,有农人大大咧咧的叫到:“那道长多多来俺们这儿,好吃好喝的管够,定教您乐不思家咧。” 还有人附和:“是极是极,王胖子他家殷实,道长尽管住进去!” 这话说出来,四周哄笑声大作,热闹一团。 桌上的老丈听见,也是咧着嘴,连连连摆手,示意众人收敛点,不要冲撞、惊扰了许道。 但许道自己也是大笑起来,他举起手中的杯子,对着众人呼到:“不语这些。来、诸位!饮胜!” 轰然的话声响起来,不少凡人应声端起陶碗,口中大叫:“喝!” 霎时间,酒碗碰撞,桌椅颤动,碗筷敲击。 黄土丘上再次恢复到欢声笑语的状态,喷香的面食,烹煮好的猪肉、鸡鸭全都被端上了桌,近百人的摇动着筷箸,嘈嘈切切,大吃大喝起来。 许道望着眼前如此热闹的景象,面容安定,他静静的端起酒杯,呷了一口浑浊的酒水。 不管怎样,依照今日所历来看,欲要清静心神,打磨道心,不受魔念所扰,除了多修行几门清心静气法术,意志强大不受干扰之外,还得时不时的接触人气,认清自我。 其中行善积德,便是生而为人,认清自我最有效的一种方法了。 毕竟人性此物,善恶一体,恶好办,顺从兽性,或者说顺从原始欲望即可,但善难得,唯有理智清醒且强大之人,方能有余力去行善事。 清醒,行善,此二者于道人来说,相为影响。 今日一番感悟,不仅让许道真正的意识到仙武之根本区别,更让他念头通达,洞悉清静之根本手段,收获大大。 至此之后,只要他按照如上所说,强大意志,行善清静,绝无入魔之忧矣! 一时之间,许道感慨万千,区区一场求雨任务,竟然让他得到如此大的收获。 “修道又谓修真,何为真我,我尚且不知,但已然知晓如何不失去真我。” “不失真我,方能继而追求真我。” 冥冥之中,他忽觉能领悟此不失真我之法,心存警惕,方才是修道路上的真正筑基,能使得前路光明,不走偏颇之路。 宴饮继续。 等到彻底的酒酣,黄昏已经过去,暮色深沉,黄土丘的四周插起了火把,升起了火堆。 天上星光闪烁,但是农人们显然难得有今日这般欢歌笑语的时候,依旧还在庆祝着。 “咦!”但是悄然间,八九十岁的老丈往身旁望过去,准备敬酒,他忽地动作微滞,然后伸手擦了擦眼翳,惊呼到: “吕道长呢、还有陈、苏两位道长呢?” “咦!”四周立刻惊呼一片。 只见酒席中,许道三人的座位已经空荡荡。 首座之人,也就是许道,已然携带着小狐娘苏玖,搬运起醉醺醺的陈挽道徒,飘然离去了。 “三位道长不见了!” “道长们去哪了?” 众人连忙转头四顾,想要找到许道三人的身影,却一无所获,只是在桌椅上发现了一些银两,银两尚且还滚动着,反射出银光。 第两百一十二章 修法、开店 降雨结束之后,许道便带着苏玖和陈挽道徒返回了江州城。 之后的大半个月功夫里面,他陆陆续续又接下了不少求雨的任务,不仅给自己在荡妖堂当中赚取了的不少道功,更是也借此的吞下不少用于布置求雨阵法的灵材和符咒。 而对外交代的,他为了隐藏自己的实力,便将自己之前想出来的“降雨”法子说了出来的。 称他每每降雨其实都是事先以储物法器盛满江水,然后趁着凡人不注意,往江边多半跑几趟罢了,化雨法术对于他来说只是起到了辅助的作用。 如此一来,他人只会羡慕他有两件厉害法器,而少会怀疑到他是个筑基道士,真个能呼风唤雨。 即便有人怀疑,许道本身的仙道修为也是炼气后期,是江州城当中少有的强者了,也没有多少人敢胡乱议论。 因为胆子大的、觊觎许道手中法器的道徒,全都没有声息的消失在了人前。 就这样的,本来穷困无比的许道,在江州城中做了几回任务,又得到几个道徒慷慨无私的“捐助”,身家又殷实了起来。 不到一月的功夫,他便将荡妖堂中的二十八门清心静气法术全数兑换到手中,一并连修行法术所需要的灵材、符钱也都准备妥当了。 这日。 许道端坐在江州城内租的一方宅院当中,每月几两银子,宅院临着一片湖,楼有三层,他就待在第三层的阁楼上面,四周布置有敛息、静音、隔绝等阵法,是其闭关之所在。 阁楼内明亮,窗户还开着,能够让人从楼中望见外边的湖水,但楼外的人瞧无法瞧见楼内的景象。 许道翻看着放置在身前的一本本秘籍,手旁还搁着一迭相应的传功符咒,乃是种下符种之人绘制出来的,能够让他在没有秘籍原本的情况下,也能领悟观想图形。 眼前这批清心法术,并非他一次性兑换出来的,而是分批次的,其中小部分已经被他彻底掌握,种符种在魂魄当中,加持着灵台。 再加上近段时间以来,许道替凡人忙活不少,也算是行善积德了,他的内心同样是安定许多,连气质都隐隐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之前那种冷酷、漠然之状。 只是随着百日筑基的不断进展,基本上每隔一日,他肉身当中的龙血都会更加活跃、暴烈,持之以恒的带给他影响。 为免之后再出现岔子,许道将所有的清心静气法术一兑换到手,便准备将它们全部都种在自己的魂魄当中。 默默的翻阅着,心斋、坐忘、龟息等种种词汇都进入许道的脑中,让他有些应接不暇。 一两刻钟,许道微阖上眼帘,对桌面上的二十八门清心静气法术都有了大致的了解。 “已经修成八门法术,还剩下二十门,争取在三日之中全部都修成。” 心中做下决定,他当即收拢思绪,放下杂念,开始将一门门法术内容誊写到无无字符箓上面。 无声间,许道对整个过程轻车驾熟,只有粗粗记忆法术的观想图案或是符文时,才会耽搁功夫。 但即便如此,他将一门法术修行至大成境界,种下符种,依旧也像是吃饭喝水般简单,而且一天不止三顿。 而是以一天六七门的恐怖速度进展着。 若非他自己担心速度太快,会让魂魄适应不了,于是每天像是凡人般抽出四个时辰用于歇息,否则如此速度还可以再增加很多。 第四日,天将明时。 阁楼上面凉爽如秋,一个铜制火盆落在按几旁,内里积灰不少,厚厚的半尺。 许道昨天夜里面并没有歇息,赶在预估的三日时间当中,将第二十八门清心静气法术也修行至了大成境界。 此时此刻,他的脑中种有三十多颗清心符种,像是星辰一般镶嵌在他的灵台当中,播撒星辉,照亮灵台。 一吸一呼之间,许道都感觉心神安定无比,身体通泰,状态格外的好。 他将心神沉入进肉身当中,感受着身躯磅礴并暴戾的血液奔腾,依旧是灵台清静,并没有被影响到一丝一毫。 隐隐之间,许道意识到以他现在的意志强度,百日筑基之后,应是仍旧可以压制住肉体当中的贪婪、暴戾,保持住清静状态。 甚至他还可以强按着肉身,将肉身中的各种原始欲望给压制、屏蔽掉,做到不思血食、不渴灵浆的地步。 但是许道并不准备这样做,他的肉身之所以会如此的渴求血食,主要还是因为肉身需要各种资粮进行蜕变。 简言之,尚处在百日筑基当中的许道,就好似迅速发育的半大小子,他虽然可以偶尔的饿上一顿,但是绝不可以长期的处在饥饿的状态,否则必定会发育不良。 要是等到百日筑基一过,良机错失,难以弥补,到时候肉身根基不稳,有的是他哭的。 心中默默地思量着,许道长吁出一口气,他望着窗外渐渐升起来的日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整个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舒适。 “终于解决了入魔之忧,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不断吞吃血食、灵材,促进肉身的变化了。” 许道暂时还不知道自己完成百日筑基,究竟需要多少的灵材、血食,但是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只要吃不死,那就往死里吃。 当然,灵材和血食也不是从天而降的,还是得自己去赚取。许道事先已经琢磨出了一条不错的赚钱路子,安排了下去,让人着手进行准备了。 他心中琢磨着,便拿过桌上的一盏铜铃,叮铃铃敲响了几下。 蹬蹬蹬! 不多时,就有登楼的声音在楼中响起来,并有敲门声出现在阁楼外面。 许道随口吩咐到:“阵法已经撤去,进来便是。” “是、老爷。”阁楼木门打开,苏玖恭敬的走进来,她欠身向许道行了一礼,然后口中说: “老爷,陈挽道徒昨日已经来过了,说持着老爷的度牒,事情已经办妥当,在北街鬼市的第二十三栋屋子里面租赁了间门面,相应的手续办完,就等老爷过去揭开牌匾,开张营业了。” 听见这话,许道口中发出轻咦声,“这厮动作挺利索的呀,十日不到就办下来了。” 已经解决身上一大隐患,他心情正好,当即来了兴致,从蒲团上面起身,一甩袖子,说: “走,且去看看我们的铺子,若是无甚差错,这铺子就是你我主仆接下来的衣食来源了。” 苏玖连忙侧身,指着了门外,口中说:“喏,奴婢这就带老爷过去。” 很快的,主仆二人一路直行,就进入北街的鬼市当中。 因为正值白日,鬼市处于半闭市当中,只有近半的店家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开着的,其他的都在打烊歇息。 市中的行人也少,零零散散,和鬼市外面繁华热闹的俗世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许道二人走到一间铺子跟前,铺子附近散发出一股木料的清香味,门上的牌匾也被一张红布盖着,显然是间新置办的店铺,还没开张。 铺子的大门敞开,内里正有一人行走着,身着灰袍,口中念念有词,手上掐着法诀,使得铺子当中热气呼呼一团,瞧着其抚摸桌椅、木柜的举动,应是在给木料除湿、驱虫。 此人正是陈挽道徒。 许道两人刚一走进来,对方便察觉到了,等瞧见是许道和苏玖,陈挽立刻拱手说:“见过吕道长,见过苏道长。” 苏玖虽然在许道的跟前是幅婢女模样,但她也是道人,而且还是炼体中期的道徒,实力比陈挽要强上一个境界,自然是担得起对方一声道长称呼。 “陈道友。”许道听见,也是点头,面上露出轻笑以示回应。 陈挽道徒掐灭了手上的法术,他小跑过来说:“幸不辱命,小道已经将铺子装扮的差不多,只等布置下阵法,准备货物,择一个吉日吉时,道长就可以开店营业了。” 听着对方口中的介绍,许道带着苏玖在新铺子当中转悠来、转悠去,满意至极,他口中赞到: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将这店铺给支起来,着实辛苦陈道友。” “择日不如撞日,贫道今日出关,便选定今日开业。”话说着,许道示意两人往店铺外面走去。 三人站在店铺底下,都抬眼看着牌匾上面的红布,只见许道伸手一抓,红布就被解开,露出了底下的几个鎏金大字: “有间符店”。 许道置办产业,自然得选自己擅长的活计。 他手持无字符箓,修行起各般法术轻松至极,种下符种之后,绘制相应的符咒更是拿手就来,成功率极高。 有这种技艺在身,想要安稳的赚钱,许道的首选自然是画符卖符。 在此前时,他要么是境界低微,得藏拙,卖符也只能在地摊上面卖,不敢大批量的贩卖多种符咒;要么就是手中钱粮充足,修行的时间都不够,更懒得去卖符赚钱。 而现在,他一来实力强劲,二来缺钱用,又不便于出去打打杀杀,开间符店卖符最合适不过了。 同时他也准备在江城中博览群术,借着这样的机会,也能多多实践法术,加强理解。 许道满意的打量着“有间符店”,此店铺门面宽大,今后还可以捎带着开展其他的业务。 内里更是还有院落,休整休整就可以住进去,也便于他今后罩着自家的产业,省得有不开眼的人过来打搅。 这符店算是许道的第一件产业,虽然置办的仓促,但他哪瞧哪都顺眼。 倒是一旁的陈挽道徒盯着店铺名,心中腹诽到:“别家都是什么轩宝阁、七星斋,就咱这店名、整的也忒俗、忒简明了。” 只不过他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一是不敢,二是这牌匾还是他亲自找人打造,然后挂上去的。 但是下一刻,陈挽道徒心中的嘀咕,瞬间消失一干二净了。 因为许道满意的打量完店面之后,口中道:“等到夜间,请些耍把戏的过耍耍,也讨个热闹……如此,今后便继续辛苦、有劳陈掌柜的了?” “嗯?”陈挽听见的,顿时竖起了耳朵,他瞪大了眼睛,怀疑是自家听错,又或者许道在打趣他。 谁知许道正经的朝着他作了一揖,口中复说:“不知陈道友可愿接下此店的掌柜一职,替贫道处理些杂事?” 瞬间,陈挽眼中冒出精光,他面上大喜,数日间奔走疏通的疲惫,消失得一干二净。 陈挽咽了下嗓子,下意识的要客气推脱,但是又不敢,于是一咬牙说: “好、好!多谢东家……老爷!”打蛇随上棍,他更是直接叫起了老爷。 陈挽心中激动不已。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个跑腿,顶多讨点赏钱罢了,甚至许道不给他赏钱,他也不敢说个什么。 但万万没想到,店铺刚弄好,许道就邀请他在店里面做掌柜。 如此一家大铺子,在鬼市当中占着不错的位置,再加上店主还是炼气后期的修为,有人罩着,钱途定然是大大的有。 “道爷我是时来运转,抱上大腿了啊!”陈挽道徒脑中念头纷涌。 但更加让他惊喜的是,许道冲着他和苏玖吩咐到: “陈掌柜今后负责联络客人,打开销路,贩卖符咒等,卖的多赚得多,每月享半成干股。” “玖儿,你今后雇几个机灵点的道童,男女都有,负责洒扫迎客,收购灵材、符纸等,也享半成干股。” 听见这话,苏玖眼中讶然,小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陈挽道徒更是喜得心脏怦怦跳,整个人的阳气像是又回来了似的,年轻了十岁,恨不得给许道磕几个响头。 他指着符店上面的牌匾,跳着叫到:“老爷取得这名字真好,咱们店铺今后肯定红红火火、生意兴隆!” 苏玖也是站在一旁捧哏,脆生生叫出:“老爷大才!” 瞧见两人毫不掩饰的溜须拍马,许道不由一笑。 他抖了抖袖袍,负手往店铺内里走去,扔下一句话: “开店迎客!” 第两百一十三章 布阵、精气符丸 有间符店开张之后,当天晚上在北街的鬼市当中弄得还算是红火,毕竟鬼市和凡俗集市不同,少有店铺会开张,而开张之后的店铺也很少短时间内倒闭。 再加上陈挽这厮尽心尽职,想方设法的通过自家的门路,将符店给宣传了出去,同时在请示过许道之后,他还主动放出去消息,宣传符店背后的主人是一位炼气后期的道徒,意图增强符店的背景。 而根据许道的了解,江州鬼市中的后期道徒,明面上两只手就能数过来,不到十位。 如此情况倒也符合散修们的境况,毕竟江州城无有灵脉,底层的道童、道徒不再少数,但后期道徒难成,也少会一直逗留在江州,或是前往他处,或是归顺了夜叉门。 因此陈挽主动宣扬的做法,倒也真个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凑热闹。 最后等到夜间最为繁华的时候,荡妖北堂中和许道交好的几位执事,连带着一位供奉都跑来祝贺许道开店了。 开店开的急促,许道连一张请柬都没有发出去过,有人主动前来,他自然是要笑脸相迎,不可以再继续躲在后院中只图自个清静。 得到陈挽的通传,许道连忙从后院当中走出来,主动迎客。 “白供奉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一番客套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 站在店门口是个山羊胡子,须发花白的青衣道人,对方身旁跟着两个随从,一文一武,分别是炼气中期和炼体中期的修为,当中正好就有许道当初在荡妖堂内碰见的那个热心执事。 也正是因为对方,许道才和眼前的白供奉混了个脸熟,对方同样也是有心结交,所以今日方才携带着两个心腹前来祝贺他的新店开张。 “哈哈哈!吕道友当真客气,贫道还担心道友不会在城中久留,没想到道友一声不吭的,就在北街置办下了一间店铺,亏得贫道消息灵通,这才在几日内托人打造了这一方三足招财金蟾。” 白供奉笑着许道拱手,他拍了拍手掌,身旁那个炼体的道徒当即就从腰间的储物袋中掏出了一个物件。 一尊半人高,身宽体胖的三足金蟾出现在对方的手中,金蟾背上镶嵌着符钱,整只看上去灵机满满的,明显不是一件俗物。 许道扫眼看过去,立马发现这金蟾是只风水物件,大嘴张开,有招财纳宝之意,安放在店铺当中,更能镇住宅中气机,令触摸的人心生宁静,思绪活泛。 “好一只金蟾,怕是不下于百钱了,道友着实是破费,有心。” 白供奉听见这话,口中道:“哪里的话,道友今日开店喜事,休说钱财不钱财的。” 摸了摸物件的脑袋,许道朝对方拱手,客套推脱两句之后,便笑着收下了,“既然如此,贫道便收下了,白供奉但凡来本店,一律八折!” “甚好!如此优待,贫道今后可就不客气了” 两人站在门口,相互寒暄、客套着,话说了几句,因为店门口来凑热闹的人不少,在许道的提议下,便一同往符店内走去,准备到后院当中静一静。 符店当中的设施还不太完善,但是桌椅柜台都有,多种符咒都摆在柜台当中,其中小半是许道自己画的,还有的则是陈挽从地摊上,或是其他店铺当中收购得来。 临时凑凑门面的,免得店铺卖符,结果符咒都没几张,跌面了。 店铺当中往来的人不算少,但绝大多数都是进来扫一眼,凑个热闹之后就离去,因为价格标的很明确,连问都很少有人问。 其中问的最多的,居然还是个把散修在询问,有间符店收不收购成品符咒。 许道是第一次当东家,开店开的仓促,且懒得管,而陈挽道徒也是第一次当掌柜,他忙的是手忙脚乱,差点就应付不过来,但好歹还有苏玖帮衬着,没有出洋相。 而许道陪着客人,顺眼打量到店里面乱糟糟的景象,心中也是暗道:“这铺子开得确实有些急了,应该多准备准备几日,起码得在开店当日打响一下招牌!” 好在鬼市当中开店的买卖,讲究的是个信誉,要求质量有保证,他今后还可以慢慢的靠着自家绘制的符咒,扭转大家的印象。 恰在这时,一旁的白供奉突然压低声音,传音进入他的耳中,说到: “吕道长,你这店中的阵法都还未布置,可要当心有不长眼的人偷东西。对了,可是需要贫道给你介绍几个擅长布置阵法的道人?” 听见这话,许道眉毛微挑,他瞧着自家朴实无华,除了门面大点之外,暂时就无甚出彩之处的铺子,心中顿时生出一计。 没有选择以传音的方式回答对方,许道顿住脚步,他站在店中环顾四方,轻拍额头,当众就说: “白供奉提醒的是,贫道这店铺开得着实仓促了,才出关,连阵法都没来得及布置下。” 许道拱手朝向对:“至于布阵的道人,就无需白供奉推荐了。符阵不分家,贫道既然开的是符店,自然要亲手布置店中阵法。” 白供奉听见他的话,愣了一二息,立刻也就反应过来,眼中露出趣味之色。 这话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特别是人群当中,别家铺子派过来打听消息的伙计,一个个眼睛里面都是审视、看热闹的神色。 没有在意现场众人的目光,许道笑吟吟的,他挥手就从蚍蜉幡当中取出一件件布置阵法的灵材。 只见他一心多用,念头动弹间,一件件灵材就落到店铺的各处处,然后有三支符笔浸满朱砂符墨,在店铺的大门、梁柱、柜台上面书写起符文,同时勾勒起阵法的模样。 三只符笔尚且运转着,许道自己居然还掀起袖子,伸手沾了沾符墨,单手从托起来一旁的金蟾,刷刷的在上面绘制起符咒。 看着店铺当中符笔乱飞,店主当场以手指画符的场面,店中的道人们全都瞪大了眼睛,目中惊愕。 不多时,百息的功夫都不到,许道便收了手。 他托着身上符文扭曲的金蟾,随便看了几眼,就袖手一扔,将金蟾放到了柜台上面,令金蟾斜对着的街道,笼罩整间符钱。 立刻的,符店当中的气机变化,像是被一块石头给压住了似的,店中的道人全都心头一沉。 可是此沉意并不让他们感觉到压迫,而是像艘船有了压舱石般,沉着稳定。 “这是!”有客人惊呼起来,“快看那蛤蟆!” 只见那只被许道随手扔在柜台上面的金蟾,一道道灵光从金蟾的体表释放而出,整只金蟾仿佛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隐隐还会呼吸吐纳,调和着店铺当中的气机。 一种宁静安神的效果出现在店铺当中,清风般回旋,抚平众多道人心中的躁意。几个距离金蟾近的,还感觉身体通泰,体内真气都活泛了许多。 旁边白供奉瞧着自己刚送出去的这只金蟾,脸上也是一愣,虽说他口称这只金蟾是他花了人情,托人精心打造出来的物件。 但其远远谈不上是件法器,只能装点一下门面,顺带讨个招财的喜意罢了。 可经过许道用符文这么一加持,金蟾镇气凝神的效果居然透体而出,笼罩在了整间铺子里面,不是法器更甚法器。 这是因为许道绘制在金蟾表面上的符咒,正好就是他近来参悟的清心符种当中的几种,有着和金蟾本身作用类似的效果。 等金蟾表面上绘制的符咒失效之后,整只金蟾也就会恢复到原样,不再太过神异。 但如此情况,更加显得许道手法惊人,不仅画符的技艺高超,更是能够随手在灵物上面画符,加持上符咒效果,使得物件获得法器般的威力。 “如此技艺,比之修为更加厉害!”白供奉琢磨着,心头顿时一跳动,又对许道看重了几分。 旁边还有客人当场就起哄说到:“掌柜的,这金蟾卖不卖,卖的话我可就抱走了!” 店中气氛顿时更加热烈起来,原本准备走的客人纷纷停住了脚步,驻足在符店当中打量起来。 其中也有不少人疑心金蟾上面被做了手脚,提前绘制了符咒或者本来就是件法器,而白供奉是托儿,是在帮符钱打开局面。 但白供奉和许道身上灵光高耸,都是实打实的后期道徒,没人敢跳出来挑刺。 陈挽道徒自是知道其中的真假,他瞧见自家老爷显露了这样一手,心中更加钦佩。 听着店铺当中的嚷嚷声,陈挽欣喜之余,连忙叫唤起来:“哎哟!这金蟾可是白供奉送给咱老爷的开店贺礼,咋个能买呢?” “大家伙快瞧瞧本店符咒,质量有保证。这些可都是咱老爷亲自把关的,绝对不容错过!” 突地,有话声在白供奉的耳边响起来: “白道友久等了,你我去后院吃茶罢!”对方一转头,赫然就是许道在冲他说话。 “那这些……”白供奉听见,显得有些迟疑,伸手指着尚且还在店铺当中勾勒阵法纹路的三只符笔。 许道笑了笑,他侧身一邀请,便主动往店铺后面的院子走去。 “且不管它们,让它们自个接着布置便是。” 布置在店铺当中的阵法需要长期使用,需要注意的点多,还要分门别类的弄出各种效果,自然不是简单画符能够比较的,得从长布置,急躁不得,许道也只能慢慢描绘,免得求快出了岔子,反倒惹人发笑。 而白供奉虽然已经从刚才的一幕当中,知晓了许道是个符箓大家,但是他怎么也想象不到,许道居然能够一边和他闲谈,一边继续布置阵法,还是隔空操控三只符笔,看样子阵法不布置成功是不会停下的。 “这已经不只是一心二用,而是三用,不、是一心四用了!” 此人愣神过后,看着许道的目光顿时火热一团,他连忙追赶上去,居然直接叫到:“道友这店可还缺些什么,贫道能否参上一份?” 后院传来许道的大笑声: “道友夸赞了,店小铺子窄,贫道自家拾掇拾掇就成。” 以许道的技艺和修为,他确认自家开店不会折本,也不怕打压。既然如此,他也就没必要拉人进来合伙,白白将好处分润给别人。 能拿出利润的一成,对半分给陈挽和苏玖,已经是许道大方了。 见荡妖堂的供奉都先要参上一份子,再加上许道神乎其神的画符布阵技艺,所有人都被惊艳到了。 堂中的陈挽道徒虽然一直都手忙脚乱,但许道是他的老爷,他自然也是留了不少心眼在许道身上。 听见许道想都不想的拒绝了白供奉,陈挽顿时在心中庆幸、欣喜不已,暗呼自己遇见贵人了,更加卖力的忙活起来。 有间符店开天的头一晚,虽然准备粗糙,惹得旁人笑了许久。 但是不到一日,整个江州城的道人都知道,北街鬼市有位符箓大家在开店,也算是将招牌给打了出去。 ……………… 接下来的时日。 许道先是从湖边搬家到了鬼市当中,照料起自家的生意。 当然,对于他来说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属于吞吃灵材、血食,喂养自己的龙种躯体。 随着学习的法术越来越多,绘制的符箓也越来愈多,他还专门为此精心研究出了一种符咒。 此符施展出去,贴在活物或是血肉上面,能够直接将其中的气血精气榨干,形成一丸状,效果恍若辟谷丸般。 只是和辟谷丸不同,辟谷丸只能满足炼气的道人肉身所需,效果对于炼体的道徒来说都够呛,更别说满足肉身筑基的道士所需了。 而许道琢磨出来的手段,其凝成之物是纯粹的精气,不仅能保障龙种肉身不饿,质量和数量上去了,更促进龙种躯体的蜕变,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符咒所涉及到法术不难,只是符纸需要特制,但免掉了许道茹毛饮血的过程,也能减少五谷轮回,称得上是便利,被他唤作“精气符丸”。 第两百一十四章 镇压肉身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间符店在鬼市当中的名气越来越大,生意也是越来越红火。 到了最后,因为质量过硬,品质有保证,许道的符店在一个月之内,就已经抢占了北街鬼市中的小半符咒生意。 每日间进出铺子的道人如流水,惹得旁人羡煞不已。 当然,其中偶尔也会有些小小的摩擦出现,但最终的结局要么是有人特意的登门拜访,送上礼品表达歉意,要么就是引起摩擦的对方,悄然间消失不见,令人寻思。 如此摩擦出现了三四起之后,符店便已经彻底的在鬼市当中站稳脚跟。 也幸而如此,否则要是麻烦不断,许道就该考虑换一条路子,或许可以专职的“解决麻烦”、“扶危济困”,赚取钱财了。 毕竟贩卖符箓,还算是间接的从他人手中拿钱,而“扶危济困”,可就是直接伸手在他人的口袋当中抓钱,还是后者来钱快。 只是许道的肉身尚且处在蜕变当中,平日里饱食之余,画画符咒、学学法术倒是还可以,但频繁的和他人动手,消耗气血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至于用阴神出窍和人做过,一是阴神实力不一定比他人高超,另外也是许道自从肉身步入“百日筑基”之后,便再也没怎么阴神出窍过。 今时不同往日,他的肉身在植入龙血之后,本就处在狂暴当中,其阴神尚在肉身当中时,勉强还能用意志压制住肉身当中的躁动。 而一旦阴神离体,恐怕无须几日,他的肉身就会彻底的被龙血影响,非人化,直接变成一只妖怪,再也恢复不了人形也是有可能。 如此一来,许道也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那就是龙血植入他的身体当中,随着日子的加深,此种状况不仅不会消停下来,反而种种习性可能会演变成刻在骨子里的东西,类似于本能般的存在。 而他修行的种种清心法术,则全都是仙道法术,是种植在魂魄当中的。 阴神在肉身当中时,清心法术尚且可以镇压肉身血脉,可是一等阴神离体,其颗颗符种也都跟着阴神远去,自然也就无法顾及到肉身。 也就是肉身筑基之后,许道的阴神已经不可离体! 这一点,也是迄今为止,他在仙武双修上面所遇见的最大困境,须得好好考虑和琢磨。 ……………… 符店后院。 有阵法布置在院落四周,能遮蔽人的目光,又能隔绝内外,防止宵小之辈偷入进来。 而在院落的地底下,更是有一间最近才开辟的地下静室,布置了更加严密的重重阵法。 如此地下静室,正是许道为自己打造的闭关场所。 因为符店已经开起来,他预估自己在江州城当中待的时间也不会太短,打造静室的过程中下了功夫,整间静室足有四五丈高,十几来丈宽广,离地也有数丈,面积已经和地上的院落面积差不多大。 一只只人臂粗细的白油蜡烛在熊熊燃烧,烛焰有足婴儿的脑壳般大小,分布在静室的四面上下,令静室当中不存在一丁点儿的阴影。 这些蜡烛都是以妖兽的油脂混合草药炮制而成,燃烧的过程当中还会释放出一种宁神静气的香味,能够辅助道人闭关修行,价值昂贵,还是某家店铺的掌柜亲自给许道送过来的,用作赔礼道歉。 许道此刻就盘膝坐在静室当中,微垂头颅,手里面捧着一本皮书,缓缓地翻看着,口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读着。 皮书的名字叫做《修真百解》,正是启发了他不少道理的道书,承至圣唐之时。 虽然书中的内容他早已经熟稔于心,倒背如流,但是每每修行上面遇见困境,许道还是会将皮书掏出来,默默地通读一边,寻章摘句的揣摩其中意思。 又一次将《修真百解》读了一遍,许道轻叹一声,缓缓地将皮书搁在桌面上。 他一边伸指敲着桌面,一边想到: “果如之前所参悟的,武道方面追逐长生,是以肉身方面为重,意识方面为辅。或者说,在武道看来,人之意识是从肉身当中诞生出来,被肉身所决定,而和仙道方面的我思故我在不同。” “如此一来,对于武道中人而言,魂魄无法离体,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魂魄不凝实,做不到,更是因为他们不可如此。” “一旦魂魄或者说意识脱离肉身,其便好似无木之火,转瞬就会熄灭。而他们的肉身在失去意志的镇压之后,也就会像是脱缰的野马般,入魔崩化。” 许道心中继续思量:“在炼体的道徒时期,肉身尚且是彻彻底底的人身,体系完备,即便魂魄离体,肉身依旧可以自我运转的,可是到了筑基境界就不同……”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低下头,幽幽看了眼自己的左手,只见他心中念头一动,肉身当中即刻有虚影晃动,正是他的阴神即将出窍的举动。 但他并没有将阴神遁出,而是保持着半脱离的状态,只是将意识单独从左手当中抽离走。 瞬息之间,许道的左手耷拉下,像是变成了一团死肉。 紧接着,他的左手居然自我颤动起来,一片片苍白色的鳞片从上面生长而出,指甲变长变尖锐,整个手掌胀大,变化成了一只妖怪的利爪,冰冷锋锐。 但更加骇人的是,他的手掌还没有停止变化,竟然还有肉芽从鳞甲的间隙当中蠕动出来,疯狂的增殖生长着,爬满了掌心掌背,分外恶心恐怖。 如此一幕,许道自己见了,也都感觉头皮发麻。若是有凡人在此,只怕会被吓得一屁股做到地上。 恍惚间,他发觉到眼前这一幕,和当初龙宫内蜃蛟尸体上的状况极为相似。 但这却并不是因为蜃蛟血脉的特殊性,才出现的如此状况。换成其他用任何一种妖怪或妖精血肉作为灵根,种在许道的体内,他突破筑基的情况依旧会如此。 这是因在植入灵根之后,许道肉身的自我体系被打碎,虽然肉身也借此打破了人身的局限,获得超凡之力,更具备了两种天赋法术。 但有利有弊,肉身的自我体系混乱,灵根强势,本能增大,若是不以意志时刻进行镇压,肉身时刻都有自我崩溃的风险。 特别是在百日筑基的过程当中,龙血灵根和人身尚且不相适应,崩溃的风险更加大。 而这,也是许道近来从不主动与人动手的最主要原因。 一旦动手,肉身的动作激烈、气血消耗过度,阴神镇压肉身的动作也疏于警惕,便会直接影响到肉身蜕变进程,甚至有可能肉身会出现排斥反应、龙血开始喧宾夺主,自我攻伐起来。 好在等到度过百日左右的功夫,肉身从人身彻底的蜕变成为了龙种躯体,其灵根稳定,崩溃的风险也就减少了许多。 可就算是如此,筑基后的武道道士,其意志依旧不可以脱离肉身,否则立马就有走火入魔之危,道业将崩。 轻叹声在静室当中幽幽响起。 许道微阖眼眸,脑中的三十几颗清心符种震动,将左手再次纳入到了魂魄的掌控当中, 一种酥麻、生涩的感觉出现在他的左手上,短短几个呼吸而已,他竟然就已经感觉左手有些不受控制了。 若是他真个魂魄出窍,任由肉身在灵根和本能的驱使下变化。 恐怕无需多久,他的这座肉身庐舍就会彻底的变样,无法逆转,甚至会拒绝他的魂魄回归,新生出一个意识也不是不可能。 意识到这些,许道的背后惊出一阵冷汗。 他连忙运转阴神,法力震动,直接削掉了左手上面生长出来多余的肉芽,并以庞大的气血冲击左手,好似祭炼法器一般,将整只左手给彻底祭炼了回来。 根根肉芽掉在地上,居然还在蠕动着,但几息之后无需许道动手,它们就自行干枯,化作了一撮撮白灰。 熟悉再三,左手上面的鳞甲已经尽数消去,指甲收敛,重新恢复到了白皙的人手模样,宛如玉雕的一般,丝毫看不出来刚刚狰狞可怖的状况。 许道见此,彻底松了一口气,但是他的内心当中还是存在着一种惶恐: “本以为炼气炼体阶段的修行,就已经是艰难、凶险,不少道徒都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死的死残的残。没想到筑基之后的修行,方才是更加的凶险。” 一时间,许道眉头紧皱。 若是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那么他的性命双修大计,就可以告终了。 而且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的肉身已经筑基,龙血灵根植入到了肉身当中,除非他肯担着折寿的后果,请大法力者帮助他剔骨削肉,否则一辈子就只能继续在武道上面走下去。 而别说是否愿意折寿了,就算他愿意,许道一时间也找不到能够帮助他剔骨削肉、更换血脉的大法力者。 如此状况落在其他道人的身上,特别是对于散修而言,基本上已经是无解,有解也不是单靠自己就能解决的,须得靠师门、靠长辈。 好在许道不同,他虽然没有师门和长辈可以靠,但有无字符箓在手,无论他学习什么法术、武功,只要有充足的符钱,全都像是吃饭喝水一般简单,或许能帮助他找出一条成功的路子。 恰巧这些时日以来,随着有间符店的生意愈发红火,财源广进。 许道一方面是为了拓展业务,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锤炼自身的施法能力,再次新修行了多种的法术,其中有驱物的、呼风的、控火的、护身的……一并钻研了诸如炼丹、制器,以及武道方面的功法。 只可惜是,荡妖堂中的武道功法,并没有类似于仙道清心法术的秘籍,他也就无法从武道方面直接入手,解决肉身弊端。 好在经过一日日的苦思冥想,增长见识下来,他心中的一个想法也逐渐的清晰起来。 “既然无法从内在,根本的解决问题,那么不若先从外在入手,暂时性的解决问题。” 两个备选项在他的脑海当中盘旋,没有犹豫多久,他就直接舍弃了当中的一条。 “炼丹并非我所擅长的,而且丹方难得,又得找人试药。有无字符箓在手,终归还是符箓一道更加适合我。”许道心中一定。 他所思量的解决方法,乃是以外物镇压封禁肉身,在阴神出窍时将肉身“冻结”住,以免肉身自我崩坏掉。 大致的思路,便是将一门门清心静气的符咒,连同封禁作用的符咒组合在一起,形成一座镇压、清心的符咒阵法,封禁住龙种躯体,削减入魔崩的可能性。 而如此一座阵法,首先得使用简单,方便布置,最好得重复利用,节约钱财。 其次安全性也得有保证,一定得由许道亲自研究、布置出来,关窍不得让任何人知道,否则有可能就会被他人反向利用。 种种布阵的形式,在许道的脑海当中一一闪过。 或是将阵法布置在密封的容器当中,每逢出窍,他便躺进去,封闭自己,可以制成一件棺材法器,也可以打造成一方铠甲披挂。 或是将符咒编织迭成衣物,穿戴在身上,罩住全身上下;或是就像白骨观中的墨纹道徒一般,将符咒、阵纹以刺青的形式刺在肌肤上面,以法力驱动,能重复使用…… 以上的法子,全都是在陈挽的护身铁胯所启发之下,方才琢磨出来的。 特别是第一种。 许道也已经试验过,之前府店开张时在金蟾身上绘制符咒,就是采用的类似手法。 甚至到了现在,在灵物身上绘制符咒,制成一件短时间内可以媲美法器的“符器”,已经成了有间符店的招牌手艺。 第一种法子,许道的经验老道,镇压肉身的成功率比其他的法子要高。但是几种法子,各有各的好处,令人难以抉择。 推敲片刻,许道眼睛轻眯起来,心中暗道:“贫道都要了!” 下一刻,他手掌一翻,一块苍白色的鳞甲出现在他的手中…… 第两百一十五章 百日筑基完成 许道所准备采用的方法,乃是将一道道符咒篆刻在肉身的鳞片之上,使得单张鳞片就是一道符咒。 如此一来,道道符咒铭刻在他的身上,时刻都能镇压他的肉身,就好似披上一件画满符咒的铠甲。 而且因为龙种肉身的特性,鳞片是可以随时脱落的,即便鳞片上的符咒崩坏掉,也不会波及到他的肉身。 同时鳞片是可以被他掩藏收拢起来的,不会对他的外表有所影响,也就不会如墨纹道徒那般满身的诡异符文,骇人惊悚,更加方便隐藏。 只是想要将符咒绘制在鳞片上面,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容易是因为许道的肉身在日益蜕变之后,已经勉强可以和筑基境界的妖怪相媲美,身上的材料自然也是奇特。 他身上即便是能够轻易褪换的寻常鳞甲,放到鬼市当中,也是难得且顶尖的一种灵材,对于道徒们来说,用来制作铠甲等法器再合适不过。 而用鳞甲充当符咒的载体,作为符纸,其自然也是够格的,炼气级别的法术统统都可以绘制上去,成功率也高,还不止能够绘制一道。 可是许道并不想只是要将符咒绘制上去这般简单。 他希望能够像布置阵法、制作符器那般,让鳞甲上面的符咒能够重复且持久的使用,近乎法器,而非是一次性的。 并且就算鳞片符咒脱离了他的肉身,在失去气血的供应之后,其上的符咒应该依旧可以作用。 而这样一来,便涉及到了种种符咒之间的组合,以及鳞甲上的符咒,或者说为微型阵法的供能问题。 如此问题并非是短时间内可以解决的。 许道简单的梳理了一下,整个过程他相当于要为自己量身打造出一方阵法。 然后这方阵法还得化整为零,一块一块的分布在鳞甲上面,笼罩他全身,就算其中的部分缺失了,也不会对整套阵法有所影响。 细细思索着,他心中冒出想法:“可以先分清主次,将需要绘制符咒的鳞片分成主要和次要。” “主要鳞片上,每一片都绘制相同的符咒,使之相互迭加即可起到清心静气、镇压封禁的作用,形成整套阵法的主干。次要的鳞片上。则绘制出各有偏重的符咒,以补充阵法的功效,形成阵法的枝干。” 梳理再三,许道顿觉这个思路并没有问题,他即刻就低下头,把玩着手中的鳞甲,琢磨其画符的具体手段。 “如何驱动符咒,可以将符咒和鳞甲化作的鳞兵相互勾连起来,确保鳞片变化成虫形之后,其上的符咒依旧有效用,且鳞兵能为之供给妖气,作为驱动。” 这样一来,其实又是由小到大,相当于先给一只只鳞兵单独绘制符咒,使之成为墨纹道徒那般的存在,然后再靠它们的组合起来,为许道提供帮助。 两大环节都有了思路可言,许道心中欢喜,顿觉灵感迸发,脑海当中的念头翻滚,一条又一条新的思路出现。 他连忙从蚍蜉幡中取出一只符笔,沾点朱砂,直接在桌面上面书写,梳理起思路起来。 就这样的,自从研究出精气符丸,许道好不容易从饮食、歇息上面挤出来的时间,再次被琢磨制作鳞甲符咒这一事给占据。 静室当中人臂粗细的蜡烛熊熊燃烧,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 与此同时。 有间符店在鬼市当中的生意也在上一个月的基础上,持续的红火着,已经可以和江州城中的几间老字号符店相媲美,甚至隐隐有超过的趋势。 陈挽道徒在当上符店掌柜之后,日益忙碌起来。原本他还在荡妖堂中当差,但属于最底层的那种,只是混日子拿点保底的符钱,不忙,但想要赚钱还得自己接取任务。 现在借着许道的名头,这厮索性一个月后连差都不当了,每日间忙活在符店的生意上面,只是在荡妖堂那边挂了个名头。 荡妖北堂的执事们也知晓他是许道的手下,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 而为了能够卖出符咒,陈挽还将自己在荡妖堂中所结识的人脉全都用了,也算是对得起许道对他的栽培。 与之相比,许道反倒越来越轻松。 在符店招牌打出去之后,他也不再是只亲自的绘制符咒,转而主要抓起了收购符咒的活计。 靠着眼力劲,他大肆从其他的道徒手中收得符咒,然后再靠着符店的招牌贩卖出去。 因为其画符的功底着实深厚,对不同法术了解的也都,迄今为止都没有走眼过一次,反倒是增加了他的名气,使得他亲自绘制出的符咒,价格水涨船高,成为了江州城当中的精品符咒。 除此之外,在许道的安排下,有间符店是对于一些囊中羞涩,但是有一定画符水平的道徒,甚至还愿意先赊借出一批灵材,供对方画符使用,等画完符咒之后,对方到时候再以一定数量的符咒交货抵价即可。 如此一来,虽然偶有赔本的买卖出现,但总体上确保了符店的进货来源,利益方面也不算亏本,让许道更加的轻松了。 好在他也没有懈怠,除了修行、吞服精气之外,便是持之以恒的绘制符咒、学习法术。 如此过程下来,他浸淫在各种法术和符咒当中,个人所掌握的法术数量不断的增长,眼界和思路也日益开扩。 一些时候,当他钻研鳞片符咒遇见困境时,还会将问题拆分成数个,然后以考究的名义下发给为符店供货的散修们,完成者可有奖励。 就这样的,不到两月的时间,许道虽然不是闭关,但胜似闭关。 其不断的汲取着江州鬼市和荡妖堂中的精华,日复一日,整个人的道法水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同时他在鳞片符咒上的钻研,也颇具成效。 可是最先令他感到惊喜的,却并非是鳞片符咒,而是他的肉身。 因为百日时间已到,龙血灵根已经彻底的深种许道肉身,成为了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其彻底的踏入了筑基境界,肉身强横,法力高超。 这日。 有间符店后院,地下静室当中,白油蜡烛熊熊燃烧着,释放出光和清香。 许道端坐在其中,静立不动,但是他的身子一起一伏,口鼻中吞云吐雾,整个静室的底部都被厚厚的蜃气所笼罩遮蔽住,颇是缥缈。 没错,他此时就是以龙种的形态待在静室当中,默默的感受着身上出现的种种变化。 百日筑基过程的结束,其最后一刻并没有什么出现波折,而是一种水到渠成的感觉。 唯一的症状,是当许道的肉身彻底完成筑基的那一刻,原本还是人身状态的他,内心中忽地生出了一种想要现身的冲动。 或者说,是想要现出“原形”的冲动。 那一刻,人身的形态令他感觉到了重重的拘束,好似有件衣服勒在他的身上一样,一点都不爽快,而龙种的形态,方才是他整个人的真实模样! 正是因为这种冲动,方才导致许道已经连续一整天,都以龙种的形态静卧在地下静室当中。 因为当真正的现身成为龙种后,他又有一种想要挣脱金锁、击碎囚笼,横行天际的冲动! 此时此刻,他便是在以脑中一颗颗清心符种,镇压着肉身中的冲动。 果如许道之前所预料到的,肉身蜕变过程中出现的种种残暴、冷漠习性,都已经化作了肉身的本能,存在于他的身上。 若非他一早就将三十多门清心法术皆数修炼在身,恐怕这个时候就不是他在担心什么入魔不入魔,而是他的性情已经被肉身所改变,彻底的适应了龙种躯体的蛮横,以及发自骨子里的冰冷习性。 不过如此对他也并非没有好处。 最起码的,百日筑基完成,他也就不用再韬光养晦,而是可以尽情的和人争斗,不用再担心影响到自家的修行了。 甚至肉身当中的血脉还传递出一种嗜血求战的冲动,令许道的脑中热血狂涌动。 嗡! 静室当中,烟雾滚滚,庞大鳞甲之物抬起了头颅,冰冷的眼睑开合,张开满是尖牙的巨口,吐出声音:“真想痛吃一场。” 其话声粗粝,完全失去了许道往日的清朗。 他现在所渴望的,乃是撕碎猎物,大口大口的吞入肚中,享受满满的饱腹感,而不再是服用精气符丸那种没甚滋味的东西。 随即,一道冷意又在他的目中闪过,龙种面孔上双重的眼睑合拢,他再次低垂下巨大头颅,伏卧在蜃气当中。 呼啸! 一阵风声刮起,静室当中的烟云滚动撕扯,随着呼啸,许道庞大的龙种形态仿佛被风给吹散了,倏忽间仅仅剩下一道人影静静的站立在蜃气当中,四周变得空荡荡,但却仙气飘飘。 只是仔细一看,许道的脸色却是有些难堪。好在他只是伫立片刻,就又改站姿为坐姿,凌空盘坐在静室当中,眉头也舒展开,静静的思忖起来。 “依照眼下的情况来看,肉身每每得到精进,魂魄抵抗能力也要获得提升,这样方才能无忧……没想到度过百日筑基之后,三十多颗清心符种居然都有些不够用。”许道内心轻叹。 好在他刚刚的情绪只是出现了波动而已,并没有想以往那般逼近入魔,其所修持的清心静气类法术勉强还够用。 如此波动也不会影响到他之后的日常修行和斗法,不用太过在意。 但这样的征兆出现,再次让许道心里怀疑起来: “三十多门清心法术,有数息、有听声、有坐忘、有存思……门门不同,有急有缓,有阴有阳,竟然都不能压制住肉身冲动,是不是得修行筑基级别的清心法术,方才可以?” 许道可以肯定的是,世间应当少有人能够如他这般,单单炼气级别的清心法术就能掌握三十多门。 而清心法术的数量迭加上去了,却还是不能够彻底的护住心神,多半就是在质量上面出现了问题。 毕竟世间的道人也不少,虽然在许道所处的地界,筑基境界就已经是强横的存在,但是在其他的地方却是不一定。 特别是对于那些存在千百、以及万年的道宫、道门来说,筑基境界只是拥有了传道收徒的资格罢了,其上还有能够弘道的金丹道士,更上则是修成元婴的真人鬼仙。 这些人等中的绝大部分,都是无法像许道这般修法如饮水的,一定另外有其他的法子解决弊端! 但是想到这里,许道睁开眼帘,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别说筑基级别的法术了,他现在连武道筑基之后,下一步具体该怎么走都不知道,只能先暂且依着化龙一道,不断精粹龙血,纯化肉身。 只是问题又来了,他现在又该到哪里去寻找同为筑基境界的血肉呢? 一时间,许道微眯起了眼睛。 突地,有叮铃铃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一盏被他布置在静室当中的铜铃,摇响三下,随即就停了下来。 “有人登门、并且还算是要事?”许道眉毛微抬,眼中露出诧异之色。 此铜铃和静室外的一盏铜铃相互勾连,摇动一只,另外一只必定也会摇响。至于另外一只所在,自然也就是在苏玖的手中。 不过许道抬眼看了下铜铃,便又将目光挪开,只要铜铃不是急促的摇响个不停,表示苏玖存在危险,他现在全都懒得理会。 天大地大,都大不过他的修行。 安生的盘坐在静室当中,许道静思许久,忽地低垂目光: “既然肉身已经彻底的筑基,蜕变完全,气血平稳,神识范围也扩展到了最大,不若抓紧机会继续钻研鳞片符咒。” “一旦鳞片符咒真个炼成,魂魄和肉身齐齐下手,应是就可以再次确保神智勿忧,甚至还能作为手段使用。” 想到就做,他抓过旁边的铜铃,拿在手中以特定的频率摇响数下后,便又一头扎进了琢磨鳞片符咒的过程当中。 这一次,许道打算自家的鳞片符咒不钻研成功,他便不出关。 第两百一十六章 出关、五通神 转眼之间,接近一年的时间过去。 这段时间里面,许道当真一直都猫在静室当中闭关,钻研鳞片符咒,打磨自身的修为。 当然,他也并非和外界没有联系,只是对外挂了牌子,称不便于外出罢了。 而实际上,无论是符店每月的生意,还是一些灵材,都会由牙将鳞兵取来,供他看管,也一并会将他绘制成功的符咒给运送出去。 甚至每隔几日,许道还会将苏玖唤进密室当中,好生的宽慰一番,以免两人长期不见,相互间的关系生疏了。 至于陈挽道徒,以及鬼市中的其他道人,诸如荡妖堂中的白供奉等,虽然都对许道长期闭关不出感到诧异,但是也没有觉得他有什么异常。 毕竟他们都是修道中人,无论是炼法还是炼宝,经常性的就会足不出户十天半个月,一年的时间虽然比较长了,但是考虑到许道炼气后期的修为,这些人也都理解。 只是既然有人理解,那么多半也就有人不理解,并对许道的闭关有些微词。 其人并非江城鬼市中人,乃是吴国国都,荡妖司那边派过来的人。 对方的修为同样是炼气后期,而且还是修成五十年道行,炼气圆满的后期道徒。 根据坊间的传闻,此人似乎不仅仅是荡妖司的人,还是出身于大势力,其原是吴国六诏部族当中的一人,因为天资不俗,拜入了洱海道宫,后来又充任了荡妖司内的荡妖使一职,负责巡查天下、堪平祸乱、诛杀妖魔,来头十分不俗。 当日许道决定长期闭关之时,便是此人带着御令,恰好从国都跑来了江州城,进驻江州城当中的荡妖堂。 对方落脚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城中的后期道徒们发出邀请,准备宴饮一番。 在白供奉等人的劝说之下,此人倒也以舟车劳顿的借口,给城中的后期道徒们预留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以免有道徒因为种种原因而错过。 故而等到宴饮举行时,江州城中所有的后期道徒都到了场,给这人接风洗尘,却唯独缺了许道一人。 甚至就连真正执掌江州荡妖堂的几个舍诏道士,也都派出了人手慰问,当中的一个道士更是亲身前往了宴会现场,饮酒一杯而去。 因此按照许道得知的消息,他应该是已经恶了此人,后来的种种迹象也表明情况确实如此。 因为在某一段时间内,有间符店的生意遭受到了各种明里暗里的打压,令陈挽道徒整日叹息,连荡妖堂的差事都不得不辞了。 好在那个时候,许道早已经度过了百日筑基的阶段,寻常的灵材、妖兽血肉虽然对他的肉身能起到一定作用,增长气血,但是无法再精粹肉身当中的血脉,使之获得大幅度的成长。 因此对符店的利润,他也就不再像是刚开店时那般看重,任由对方去了,反正符店的招牌已经打出去,生意也不会直接一落千丈,只是无法维持红火罢了。 结果后来峰回路转的是,到了许道闭关的后期,他这种惫懒、浑不在意的态度,再加上他确实一直都待在静室当中闭关,从不与外人相见,以及和荡妖使的过节也被鬼市当中的道人们所知,反倒是更加成就了他符箓大家之名。 毕竟世间技艺高超者,诸如炼丹、炼器、豢兽等,其人大多恃才傲物,有怪癖,许道懒得见人,反倒是凸显了他的在画符上的名气,使得有间符店的生意逐渐就又恢复过来。 仅仅一年的时间,符店的名头居然干趴下了其他几家老字号,成为了江州鬼市当中的第一等符店。 而因为许道一早就定下的规矩,不少散修甚至慕名而来,特意赊借符店当中的灵材,为符店画符供货,以此希望能够得到许道只言片语的点拨。 这日,静室当中。 许道懒散的斜躺着,把玩怀里一物,饶有趣味的对苏玖说: “如此说来,老爷我已经成了江州城中有名有姓的隐士高人?” 苏玖埋着头,低声回到:“是、是的。” “托老爷的福,符店现在的生意已经是日进斗金,城中人也都说难怪老爷不仅修为高深,画符技艺也如此了得,能闭关一年足不出户的,整个城也没几个。” 听见这话,许道口中不由的嗤笑了一声。 他虽然是在闭关,但对外界的消息并非不了解,反而时不时还会有条子递出去,或是对符店的生意做出安排,或是指点部分散修如何画符。 现在他之所以和苏玖谈论着,主要还是联络着两人之间的感情,闲谈罢了。 而江城道人们所谓的称赞,也不只是夸赞那般简单,还蕴藏着不少人妒恨的心理。 皆因城中的道人都是散修,散修们因为修道资粮的问题,就算想要长期闭关修行,也是无法维持一年之久的。 只有如许道这般,身家丰饶,日进斗金的,方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是修仙学道。 以上并非是许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他近来一段时间特意阴神出窍,在鬼市当中晃荡,明里暗里所打听得到的东西。 部分人不仅眼红他的符店,还轻视他才到江州一年就能有如此大的名声,想给他安上一个欺世盗名的名号。 而在这些的背后,除了符店最近有点树大招风之外,也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着。 至于暗中推波助澜之人,许道无需过多打听,就已经判断出来。 “看来那劳什子的荡妖使,来头不小,但是心眼却不大,贫道都避着他一年了,反倒是还被他记挂着。” 许道心中咋舌,他伸了个懒腰,然后打着哈欠说到: “罢了,也是时候出关,透透气,见见其他人了。” 苏玖听见这话,连忙抬起头,精致的小脸上冒出惊喜:“老爷要出关了!” “正是。”许道点点头。 经过近一年的钻研,鳞片符咒已经被他成功琢磨出来,其不仅能够随时压制住肉身当中的龙血,还让他又多了一大对敌的手段。 至于具体如何对敌的,他还得之后好生检验一番,依据实战做出调整。 另外,在闭关的过程中,他的肉身修为虽然没有增长多少,但是也变得更加浑厚,令他完美掌控了筑基肉身所拥有的实力,其根基扎实,火气尽消! 就连仙道方面,有着充足的资粮供给,其一年就能抵寻常道徒五年的修行,阴神道行也已经增长到了三十五年,距离炼气圆满只差十五年。 其余的种种,自是不必再一一述说。 总的来说,许道这一年的闭关收获不少,将在舍诏那里得到的好处全部消化完毕,皆数化作了实力。 说话间,他拍了拍苏玖的身子,对方立刻就心领神会的站起身,从一旁取来道袍、腰等物,替许道穿戴起来。 穿戴的过程当中,苏玖又问到:“那老爷出关后,是否需要告知白供奉他们,或是前去拜访一番?要的话,奴婢这就为您打点准备。” 听见这话,许道沉吟了起来,并没有立刻作声。 直到苏玖替他穿戴整齐,理好了衣冠,他方才口中说到: “自是要拜访的,但也不急……” 许道所犹豫的,并非是要不要见白供奉等人,就连那国都过来的荡妖使,也没怎么被他放在眼里。 以上人等,他想见就想,不想见就不见,完全不值得他费心思。 许道真正在考虑的,是此次出关后,是否要主动去拜访一下江州城中的几个道士——舍诏道士。 近一年来的闭关,他之所以做到明面上的足不出户,为此还得罪了人,除了是确实需要闭关修行之外,也是在主动避免接触舍诏道士们。 毕竟他之前虽已筑基,但时日还太短,不甚熟悉境界,如果仓促之间对上了舍诏道士们,暴露修为,做过起来,虽不至于身亡,但也绝对讨不到好处。 所以他干脆一闭关就闭得彻底,任何人、任何事请他出关,他都没有搭理。 其情况也如他所料,不仅在荡妖使的宴会上就有道士出现,接下来的时间里面,舍诏道士时不时就会出现在江州城当中。 许道的谨慎让他避开了和对方打照面,暴露自家修为的下场。 而现在不同,经过一年的闭关,他已经彻底掌控了筑基境界的修为,还有了一定的把握,让自己在筑基道士面前也能隐藏住修为。 这样无论运气好坏,修为是否会被识破,他都有了底气和舍诏道士们见面。 许道在脑中继续思忖着,他暗想到: “话说这几个舍诏道士到达江州之后,刚开始的一段时间竟然比我都还要安分守己。” 这点让许道有些在意,根据他的打听,舍诏道士们来到江洲城时,只是在城中鬼市晃荡了一圈,显露下身份和修为,分配好各自的职位,一正四副总共五个堂弟主之后,便再未搭理过江州城中的任何事情,好似只是在此地挂个职一般。 又因为五个道士不住在城中,而是占了城郊的一座山头,山上原本有神庙,它们连同庙祝、女巫都一并给占了去。 于是鬼市中有好事者,遂以“五通神”的名号称呼它们起来,以示恭维谄媚之状。 但令这些人可惜的是,五个道士离群索居,他们的恭维到不了道士们的耳中,反倒遭受了其他道人鄙夷,让“五通神”这个称呼刚开始一点都不显眼。 但等到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五个道士结束了闭关,开始出没在江州城附近,并在凡俗当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五通神”的名号也被凡人们彻底的传播开来。 鬼市当中的道人们受此影响,纷纷也就用“五通神”的名号代指起五个舍诏道士,以示尊重,倒也不在乎谄媚不谄媚的了。 许道暗暗猜测,应当是五个舍诏道士养伤完毕,或是蛰伏了太久,准备开始经营江州了。 而这也是导致他顺势结束闭关最主要的原因。 道士们不出来活动的时候,附近都是一群道徒,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许道都不慌,有底气应对。 但是一等道士们出来活动,有兴风作浪的苗头,他就得赶紧的准备起来,以免被牵连到,结果最后手足无措。 否则江州鬼市当中闭关,符钱充盈,别说一年的时间还不够,许道还想再继续闭关两三年,等到仙道炼气的修为达到圆满境界,方才会出关透气。 想到这里,他口中不由轻叹,“安稳的日子终究是少数。” 小狐娘苏玖在符店当中待人接物一年,已经成长了许多,她听见许道的轻叹,面色微微动容,隐隐像是听懂了什么,手上动作不由一停。 瞧见苏玖的动作,许道哈哈大笑起来,他伸手过去,捏了捏对方的脸颊,说: “怕甚,无风不起浪,但有风浪才好扬帆,有老爷在,只是些小麻烦罢了。” 苏玖跟随他日久,知他不少,而且见识也上来了,早已经意识到道许道的修为已会是达到了筑基境界。 想到这里,对方紧张的小脸放松下来,自是靠着许道,低头说:“奴婢晓得。” 轻敲对方的小脑袋,见她也已经穿戴好,于是许道手上一掐诀。 咔咔、石门开合的声音在静室当中响起。 有金灿灿的光线从外界照射进密室当中,光芒虽然不算是太强烈,但等落到他白皙的脸颊上面,依旧让他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轻抖袖袍,许道负手向外面踏去。 “走,出关拜神去。” 第两百一十七章 敲打、荡妖使 许道出关之后,并没有直接奔到舍诏道士们所在的山头——五通山,一来没有由头,凭白惹得人怀疑,二来他既然是正大光明的出关了,自然也得知会符店中人一下,特别是陈挽这厮。 此人没有辜负许道对他抬举,自从符店开业起来,整宿整宿的都睡在符店当中,大半年的功夫,他本就花白的头发全都熬白了,整个人年纪看上去又苍老了十余年,近乎半只脚要踏进棺材里面的老头。 并且如此苦劳,平日间陈挽往静室当中递送书信的时候,只字未提,仅仅介绍着店铺的经营状况,以及写着嘘寒问暖之言。 许道之所以会知晓,还是他镇压住肉身后,悄悄阴神出窍时,在符店中晃荡,亲眼瞧见了此人的模样,方才知晓对方劳苦功高。 虽说整间符店的收入并非只是归许道所有,陈挽也有着半成,对方不是纯粹给许道打工,但许道之所以能够安稳的闭关一年,每日间饮食、灵材、符钱不断,对方也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单单陈挽道徒通过各种途径拉来的生意,在符店开张的头一个月占到了一半以上,等到后来符店的生意萧条,也是此人忙前忙后,维持住了符店的体面。 因此许道此行出关,自然要奖励对方一番,以收拢人心。 他踩着日光走出静室,来到符店当中。 此时正值下午,鬼市中的生意缺缺,行人也少。 有间符店的铺子虽然敞开着的,但也就零散几个客人在里面兜兜转转,打量着店中的符咒、符笔、符墨,以及书籍等物。 经过一年以来的扩展,有间符店近乎将有关符咒的所有环节都给涉足了一番,除了贩卖、收购成品符咒以外,其他和符箓沾边的东西都可以拿到店中做买卖。 符店中这时就有谈话声响起: “你这符咒虽然罕见,老夫我修行多年都未曾见过,但它既不是道书秘籍,也不是上等符咒,只是一道下等符咒罢了,相当于炼气前期的一道法术而已,如何作值三十枚符钱?” 话说那个人须发灰白,捋着自己的胡须,假装老成的又说:“依老夫来看,此符咒也就值得三枚符钱!” 之所以说这人假装,是因为这须发灰白的“老者”,正是年岁实际才二十五的陈挽道徒。 对方在接受有间符店的掌柜一职之后,不仅没有采用墨水、墨粉将头发胡子染黑,遮掩自己的老态,反而“倚老卖老”,干脆在店中扮演起了老者,方便加深资历年纪,唬住不知情的客人。 “你、这!”想要卖符的客人听见陈挽口中的定价,立刻就急了,连忙夺过正捏在陈挽手里面的古朴符咒的,攥紧在手中。 对方恼怒的说:“都说你这符店公道,我看不是,忒坑人了!” “道友莫急!”见对方动怒,陈挽连忙出声安抚,两人又你来我往的嚷嚷商讨起来。 许道刚从后院走到符店,就看见了眼前一幕,面上顿时莞尔。 店中除了陈挽之外,还有两个一边擦拭着柜台,一边打哈欠的道童。 两个道童虽然没有招待客人,但也四下注意,立刻就发现了出现在店中的许道,他们一时怔住。 两道童虽然是许道闭关之后才招进符店的,但是都机灵,一瞧见许道是从后院走出来的,又瞧见苏玖恭恭敬敬站在许道身边,立刻就认出了许道的身份。 他们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躬身行礼,但是等他们张口准备向许道问好的时候,却突然间发现自己的嘴巴紧闭着,无法张开,口中只能发出轻微的闷哼声。 只见许道朝着他们做出了一个噤声动作,然后才扯掉了施展在他们身上的法术。 两个道童立刻就明白过来,赶紧恭敬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只是用眼睛都余光交流着。 许道没有继续搭理两个道童,他饶有趣味的瞧着正在和人交涉的陈挽道徒,等待起来。 陈挽道徒当上掌柜已经一年有余,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么无知,熟此人稔的和散客周旋着的,一寸一寸打击对方想要卖得高价的想法。 “出了这间店,道友再往两边走,您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符店对您着符咒感兴趣。不止北街鬼市,西街、南街、东街,您全都可以走上一遍……也就咱们东家喜好这些,本店才愿意收您这符咒。” 卖符的客人听见,脸色有些涨红,口中讷讷的说不出话来,显然他早已经在其他符店打听过,这才来到的有间符店。 至于打听的消息如何,是好是坏,从他的反应就可以看出来,明显对他来说不是好情况。 卖符的客人攥着符咒的手松开了,口中说:“三枚符钱不成,我这可是祖传的宝符……起码得五钱!” 听见这话,陈挽道徒也懒得和再对方讨价还价,笑呵呵的便应声到:“得嘞,您说五钱就五钱,成交!” 他一挥袖子,大气的在旁边桌面上排出五枚符钱,然后伸着手,示意对方将手中货物交过来。 见陈挽道徒一口就同意了,卖符的客人反倒是又狐疑了起来,想着是不是自己答应的太过轻松,卖价定低了。 只是他瞥了一眼陈挽道徒的脸色,发现陈挽脸上并没有急着要买的意思,而且他确实在其他店碰过壁。 于是卖符的客人一咬牙,便将手中的古朴符咒拍在桌上,拢起五枚符钱,拱拱手后就扬长而去。 而陈挽道徒捏起符咒,确实是刚才那张,没有被对方掉包,他才连忙扬声喊道: “客官走好,下次再来呀!” 等到客人走远了,陈挽这厮吹了吹手中的符纸,低声嘟囔到:“哎!小气吧啦的。” 恰在这时,店中响起清朗的声音: “陈掌柜阔气啦,五枚符钱都不放在心上了。” 听见这话,陈挽道徒一愣,连忙转头,立刻就看见了身后恭敬立在两旁的店中伙计,以及伙计中间站着的许道和苏玖。 正是许道笑吟吟的瞧着,出声叫他。 陈挽道徒眼中出现恍惚,脸上立刻就露出喜色,“老爷您出关了!” 他带着惊喜的表情,赶紧的小步走到许道跟前,作揖行礼。 等陈挽道徒从惊讶当中回过神来,回味着许道说的话,顿时有些尴尬的解释: “老奴刚才是在说自己,非也非也,并不是在编排客人。” 许道也懒得管他口中话的伸手直接拿过了他从客人手中收购得来的古朴符咒,放在手中打量了几眼,然后评论到:“采用圣唐年间手法绘制的一道符,距今五百年不到,只是手法古朴罢了,流传了这么久,内里灵气也都快流逝干净了,仅仅相当于道童就能施展的术法。” “你若是大气,再加钱,老爷可就要觉得你俩是不是在唱双簧,中饱私囊了。” 陈挽道徒听见,神色立刻一凛,虽然许道已经闭关一年,大大的放权给他,但是他可不会忘了符店的招牌都寄托在许道身上,而不是他这个掌柜身上。 并且有间符店的生意之所以能够开到现在,越来越红火,最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许道的修为。 而陈挽他自己不过是个炼气前期的道徒,完全没胆子在许道这个“后期道徒”跟前嘚瑟、自大。 因此一听见许道口中的“双簧”、“中饱私囊”两词,他额头上冷汗都要下来了,并非是他当真做过这些勾当,而是担心许道猜忌、不信任他。 他和许道之间可没什么契约,所谓的半成干股,其虽然每个月都能领到,但也只是许道口头上吩咐的,随口也就能收回,让他灰溜溜滚蛋。 “老爷明察啊!老奴我可不敢这样,您待我如此恩重,我怎敢昧了良心干这般事情。” 陈挽道徒连忙叫屈起来,他的脸色紧张的很,看的旁边的两个道童瞠目不已。 “东家只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陈掌柜至于这般担忧么?”两个道童腹诽着,当然他们依旧是安安静静,不敢多说说一个字 “哈哈哈!”店中复响起许道的笑声,他拍了拍陈挽道徒的肩膀,口中安抚: “那是自然,陈掌柜这一年来的辛苦,老爷都看在眼里,只是打趣而已。” 陈挽擦了擦自己额间的冷汗,原本心中想要卖弄一番功劳,讨讨赏的想法,瞬间飞到爪哇国去了。 他现在只想许道不要猜忌他,不将他一脚踢出符店,好让他继续享受着符店当中的半成干股。 而许道见对方如此识相,也就继续安抚起来,作了个揖,说: “贫道还要在此谢过陈道友,细心看管符店一年多,有劳了。” 陈挽瞧见,连连避开,口中直说:“不敢不敢,老爷折杀老奴了。” “嘁!”许道口中突然发出嗤声,喝到:“老爷可以叫,老奴便别自称了,贫道可记得陈道友的年岁尚不足三十。” 陈挽道徒听见这话,老脸一红,更是尴尬和惭愧。 但下一刻让他呆住的是,许道从袖中取出了一物,托在手掌心上,其通体苍白,像是一方骨质小碟,灵光闪闪,分外不俗。 “陈道友且服用此丸。” 骨碟上正承托着一物,鸽子蛋大小,红莹莹的虚浮状态,带着血光。 一股纯纯的精气顿时出现在店铺当中,正是从血红鸽子蛋上传出,仅仅闻上一口,就能令人精神一震,身心中生出渴求的想法。 陈挽道徒瞪大了眼睛看着许道手中一小碟,以及上面承托着的红莹莹丸子。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望向许道。 许道朝着对方点点头,以示肯定。 陈挽道徒见状,精神振奋起来,他恭恭敬敬的从许道手中取过宝物,然后张开大口,用袖子掩嘴,一口就吞下了小碟中的血红鸽子蛋。 药丸落腹,陈挽道徒脱口就叫出: “果真是上等的精气!” 服用许道赐出的东西之后,他原本黯淡的肤色瞬间就变得红润有光泽起来,双眼放光,体内暖洋洋的,甚至就连花白色的头发,颜色都即刻返黑了一些,变得更加年轻。 上等精气乃是最能滋养肉身的东西之一,吞服下一丸凝练的精气,此人亏空的身子得到滋补,体内生机也增大许多,让人目瞪口呆。 更令陈挽道徒高兴的是,不等他道谢感恩,许道复开口:“道友今后可自行购买妖兽血肉,使用手中符咒摄取精气,吞服之,以滋肉身,也就省的再去买那些不着调的丹药了。” 陈挽道徒自从在突破境界时伤了肉身,一直都想着要修补肉身根基,但怎奈何他最开始时贫穷,手中也无钱,购置不了上等丹药。 等到如今成为了有间符店的掌柜,囊中虽然有钱,但因为肉身实在是亏空太久,寻常丹药已经难以医治,且不是吃一茬就能好的。 再加上他的容貌虽然苍老,寿限倒也还早,因此就不怎么着急,着急也没用。 而现在陈挽道徒手中持着的“骨质小碟”,正是被许道铭刻了摄精取髓符咒的物件,其能够凝练血肉,提取出纯纯的精气,最是滋补肉身不过了! 并且此物件不是一般的符器,而是许道身上的一块鳞甲,是他一年以来钻研所得。 此鳞片除了能够被人当作符咒、符器使用之外,也能化作鳞兵,被许道驱使。 许道将其赐给陈挽养生所用,除了是奖赏,也能一并起到监视的作用。 若是对方有歹心,鳞片符咒就不再是对方的养身宝物,而是会钻入脑髓中取他性命的凶物。 话说完,好处也给了,不等对方反应过来,许道突问:“江州荡妖使者,现居于何方?” 陈挽正沉浸在服用精气后的喜悦当中,乱摸自己的脸颊、头发,听见问话,下意识的回到:“东方鬼街。” “善!”许道点头去轻呼,他一甩袖子,便往符店外面走去,只留下话声到: “此人扰我产业,欺我道友,贫道且去会会他!” 第两百一十八章 觊觎、雷诏 话声落下,符店当中站立的苏玖身影也当即一闪,消失在原地,跟上了许道。 而店中的陈挽和两个道童听清许道的话声,终于从痴愣当中回过神来,脸上的神色更是震动。 特别是陈挽此人,他望着许道的背影,赶紧的快步走到店门外面,声音振奋的作揖大呼:“老爷慢走!” 只见许道摆摆手,没有再回话,继续背身离去。一等到苏玖赶到他的身旁,两人的身形就闪烁,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陈挽等人的眼中。 但是离开符店之后,许道却并未往东街直扑而去,而是先朝着北街的荡妖堂赶过去。 他心思谨慎,虽是放下狠话,但也不急于立刻动手,好歹应该先去找交好的荡妖堂中人闲谈几句,确认确认那荡妖使会使出什么法术,又有何法器,也好心里有个底,免得阴沟里翻了船。 不多时,主仆二人来到荡妖北堂跟前,迎面就瞧见了门口的两只石狮子。 进门时,许道掏出度牒,在两只石狮子的跟前晃荡一下,石狮子立刻就感应到了,张牙舞爪的动作微滞,猛瞅许道,然后往堂内递送去了消息。 很快就有堂中的执事急忙奔出,对方一瞧见许道的模样,认了出来,口中呼到:“吕道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堂中执事想要招呼许道,但许道只是摆摆手,问对方:“敢问白供奉今日在堂中不?” “在的在的。”执事连忙点头,询问是否要让他去通报一声。。 而今日是白供奉当值,对方手中暂时没有事情要做,因此他得了阵法的示意,不等执事通报,自己就先走了出来。 “咦!稀客、稀客!”一袭青衣道袍的白供奉从堂后转出,认清许道的模样,脸上也讶然的笑道: “门口的两头石狮子说有贵客登门,没想到竟然是吕道友呀!见过见过,招待不周,快快入内!” 许道上下打量白供奉几眼,发现一年多不见,对方身上的灵光深厚精纯许多,连面容都年轻些许,应是修为得到了不小的精进。 于是他打了稽首,呼到:“一年不见,白供奉法力大增,恭喜恭喜啊!” 听见这话,白供奉面上的笑容更盛,他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客气说:“哪里的话,只是多打了几天坐,真气厚实那么一点罢了。” 此人是近来刚刚突破的,最近这几日都时常显露着修为,在手下的道人跟前晃荡,以期受到夸耀和奉承,现在遇见同境界的许道,又得到奉承,自是更加的喜笑颜开。 同时对方也抬眼朝许道看来,发现许道身上的气质清玄,肤色晶莹,略一琢磨,对比起一年前见到许道的样子,意识到许道的法力也得到了增长,而且不小。 白供奉眼睛睁大,他估摸着许道身上隐约的灵光,面色发怔,判断出来许道已是三十五年左右的道行。 此人当即口中叹到:“道友闭关如此之久,看样子收获可比贫道大得多了!” 许道为了掩人耳目,未曾故意显摆也未曾故意掩饰自己的仙道修为,他得到对方的称赞,客气的回到:“供奉过奖了,同喜同喜。” 白供奉摇头,口中嘀咕着自叹不如,然后大笑着,亲自招呼到:“来,吕道友请,你我入内详谈叙旧。” 一番客套之后,荡妖北堂内院,一处环境清幽,有假山有流水的地界。 精致廊亭当中,许道和白供奉相对而坐,苏玖和一个执事立在旁边,端茶倒水,充当着丫鬟和小厮。 太久未见,两人关系生疏不少,相互间寒暄起来,一并交流起近来修行的感悟。 等到气氛热烈,许道言语数句之后,有意无意的将话头往那进驻江州的荡妖使身上扯过去,准备从对方口中探探情况,但是没等他开口问对方有何手段,白供奉却突然间变了神色。 对方面上作出思忖、纠结的神情,欲言又止,许道瞧见,微抬眉毛,试探出声:“道友可是有话想对贫道说,但又不方便说?若是,直言无妨。” “是也。”白供奉轻叹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按在了桌上,顿了顿说:“再过几日,便是道友不来找我,我也要登门拜访,打扰道友闭关了。” “今日道友既然已经出关,贫道索性就给你说了。” 许道听见这话,更是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面上作笑的拱手:“白供奉有话直说便是。” 只见白供奉举起手中的茶杯,往东边举了举,说:“话说荡妖使来了江州之后,并未直接出现在我等面前,而是先秘密拜了山头,获得五通道士们的背书,再现身城中,彰显身份。虽有波折,但也无甚大事出现。只是上次广邀群雄,城中的后期道徒就道友一人未至……这事恐怕已经恼了荡妖使,想来道友或许有所感觉了。” 许道听着,呷了口茶水,微点头,他不动声色的回到:“贫道今日前来,正有请供奉支招的意思。” “真的?”听见这话,白供奉面上一怔,他自己想了想,猛拍手掌,松了口气似的说:“我就说道友今日为何直接登门,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想来应是得到了一定传闻。既然这样,那就还有的商量了。” 许道沉声:“愿闻其详!贫道知之甚少,还请供奉说清楚些,免得贫道一头雾水的。” “可。”白供奉清了清嗓子:“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荡妖使自从来了江州,虽无多少手下,但十块修为高深,自然也是不甘寂寞,头一把火就是改了城中荡妖堂的规矩,加大对附近妖兽妖鬼的清理,一年多的时间里面,给了江城百姓一个安稳。” “而第二把火,便是整治四条鬼街当中的买卖,新立下了不少规矩,也让鬼市更加热闹不少。” 说到这里,白供奉出声询问:“道友觉得这两件事如何?” 许道顿了顿,便出声:“好事。头一件安稳百姓,斩妖灭鬼,大功德,后一件的,安稳修士,打击奸猾,亦是功德。” 白供奉听着,似笑非笑的摇摇头说:“前两件倒还罢了,可是第三件,在道友看来恐怕就不是好事了。” “敢问第三件是?”许道请教着。 “接下来第三把火,便是荡妖使要在鬼市中收税,凡东西南北四街中的店铺,除去铺子门面的租金外,每月营收也应以一定的比例缴纳给荡妖堂,谓之‘安市费’,用来犒赏荡妖堂内的大小差役。” 不等许道出声,对方继续讲到。 “按荡妖使吩咐的,此是吴国境内鬼市的成例,江城鬼市偏僻,以往并不实行此例,过往未曾交税的,也既往不咎,只需要补上自去年七月中旬起,最近一年多的税款便是了。” “而荡妖司钦点的第一家补款店铺,不是其他,正是道友手下的有间符店!” 听得此言,许道面上露出怪异之色,轻笑着说:“好巧不巧,去年七月中旬,也恰是贫道符店开业的日子。” 白供奉听见,深深的看了许道一眼。 瞅见对方的神色,许道脸上的的轻笑也变作讥笑,直截了当的说:“如此看来,荡妖使此举是在故意针对贫道。” 他抿着茶水,轻叹:“当真来头不小,气量却是小小。” 听见许道编排对方,白供奉轻咳一声:“是也不是,收税一事,的确是成例,只是具体的收取法子太过复杂,便不向吕道友一一解释了。” 许道摇头:“凡人中有言,‘破家县令,灭门令尹’,成例是成例,但落到贫道头上,恐怕贫道把店子卖了也补不了税款,而若是不补,那荡妖使就要拿贫道杀鸡儆猴了。” 见许道如此说话,白供奉顿时无言,他也不好回答许道的话,总不能说确有可能,于是他话锋一转,说:“倒也并非没有解决的法子。” 许道复拱手:“道友请讲。” “只要道友朝荡妖使认个错,眼下堂中正缺人手,道友主动加入堂中来,想来荡妖使也会重拿轻放。” 只是许道听着,心中的讥笑更盛。 加入荡妖堂除了要留下真气烙印之外,自然也少不了其他种种拘束。 首先得,许道就不能再像散修时一般,想接任务便接,不想接任务就不接,而是得听从堂口的命令,不时还会有强制的任务下发,要求堂中道人完成,和白骨观中相当。 许道若是加入其中,就是加入了一方势力,同时还成了那劳什子江州荡妖使的下属,受到对方的驾驭。 且不说对方今后会不会直接坑害他,或是让他疲于奔命,或是给他安排危险重重的任务,强逼他完成。 许道要是不去,就是在抗命不遵,对方能以此号令堂中道人们共击之,不会有半点影响。 并且沦为了对方的属下,孝敬上官自然是属下的分内之事,托妻献女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樊笼,许道要是半点底牌没有,他脑壳昏了才会加入进去。便是有底牌,他也是脑壳昏了才会屈从对方,受上这等鸟气。 许道心中腹诽着,面上却是依旧不动声色,没有将心中的好恶表现出来。 若是他猜测的不错,一年多下来,那荡妖使应该是已经将堂中势力掌控的差不多,利益交织,成为了真正执掌江城荡妖堂的人物。 “先从遣人除妖开始,驱使城中道人听令,再从鬼市入手,节制城中道人,有赏有罚……接下来就可以收割好处,彻底贯彻威严了。” “这三把火烧的倒也算是手段,虽不甚精妙,但关键就在于此人修为是炼气圆满,有实力烧起前两把火,至于第三把火,想来也不算太难。只可惜的是,这第三把火竟然敢烧到我的头上来了。” 许道心中冷哼,正当他继续默默思忖时,对面的白供奉开始出声劝说他:“道友不如就来我北堂当差?到时候咱们可就是自己人了,你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老哥便是。” “老哥定会帮你回转一二,兴许还能从荡妖使手中得到奖赏呢。” 一听这话,许道便知晓眼前的白供奉显然也已经屈从于荡妖使,并从对方手中得到了不小的好处。 他也忽地明白过来。 难怪此人神气衰竭,年老体衰,又忙于杂务和享乐,最近一年居然还能提升不小的修为,原来是从别人那里得到了好处。 但对于白供奉口中的投靠过去,便得到好处一事,许道却是不以为然。 国都过来的荡妖使,手里或许真有灵丹妙药,前期为了能够拉拢人心,多半也是真的在大把撒钱,但是等对方掌控了局面,肯定是要给自家赚取好处,压榨地方了。 千里当官只求财,即便背负着秘密任务,也并不妨碍对方为自己赚取修道的资粮。 许道若是屈从于对方,以对方的气量,估计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被榨取的下场,要是他托妻献女,苦熬上一段时间,极尽逢迎,兴许还会有同流合污的可能,吃吃对方的汤水。 心中虽是讥笑,许道面上却是一挑眉,出声:“当真?” “那荡妖使姓甚名谁,手中有何宝物?” 白供奉瞧见许道意动,笑着揪了揪自家胡子:“吕道友尽管放心,荡妖使可不同于你我,乃是出身大家,跟脚不俗,言而有信。” “此使姓雷,名亮啸,乃是吴国六诏,雷诏中人,一身道法精纯,善于使一手雷火武功,有筑基之望矣。” “雷诏?”听见这词,许道眉头微挑,心中顿时诧异起来。 若是他记得没错,他手中的《膻中掌心阴雷法》,便是雷诏部族的根本法诀。 而细细一思,坊间传闻江城荡妖使出身自吴国六诏族,后又拜入洱海道宫中,阴雷法也正是洱海道宫中的炼体法诀,消息都对的上。 一时间,许道心中计较起来,或许对方身上就有完整的雷法,甚至还可能有之后的法诀…… 第两百一十九章 玄铁金瓜锤 从白供奉的口中得知荡妖使是出身雷诏,雷诏族人,许道对于此人的兴趣瞬间就多了很多。 唯一让他还感到些许疑虑的是,此人还是洱海道宫当中的弟子,而此道宫势力之大,远非白骨观或是舍诏部族能够比较。 就拿他所修行的《膻中掌心阴雷法》来说,此法是可以直接筑基的炼体法门,常人难得,也是许道身上最为高深的法诀,同样是雷诏部族的根本法诀。 但阴雷法放在洱海道宫当中,却只不过是外门弟子,也就是道徒们所修行的,更上还有阳雷法,方才是道宫内门中人,筑基道士所修行的法诀。 雷亮啸的身后,分别站着雷诏部族、洱海道宫、荡妖司三者,一般人还真的是招惹不起,就算是舍诏的五个道士,恐怕都有点忌讳,想必这才允许对方在江州城当中肆意妄为。 顾忌到这点,许道心思也是一沉。 但是他转眼间就想到:“虽然此人来头如此之大,但也只是炼气圆满境界罢了,只要打杀时,手脚处理干净点,倒也不无不可。” 相比于对方的背景,他觉得自己更应该关注的,还是对方的实力以及手段如何。 不动声色的,许道口头上吹捧了雷亮啸几句,便问:“国都距离江州几千上万里路,听说路上也不太平,荡妖使当真是独身前来?” 白供奉听见的,肯定的回到:“自然。雷使者手上功夫了得,万里路程对于他来说也只是等闲而已。当日使者到达城边,踏江而行,老哥我可是亲眼所见!” 许道又低声问:“不知荡妖使除了来头之外,又有何厉害之处,竟然上任时,筑基境界的道士都会亲自前来祝贺,供奉也是对此人推崇至极。” 他一拱手:“还请供奉给贫道好生说道说道,也好让贫道彻底明白。” 白供奉听出了许道话中的意思,捏着茶杯,微眯起眼睛,沉吟后说:“这倒也不是什么机密之事,我若是不说,吕道友也可以从其他几个道友那里打听出来。” “雷使者是武道中人,其炼体圆满,这等修为虽然少见,但我江州城当中就有两位道友也是如此,更别说夜叉门那边了,并不能服众……” 说到这里,白供奉压低了声音:“真正让我等服众的,还是雷使者手中的法器。” “法器?”许道听见,微挑眉毛,出声:“该不会是……” 白供奉不等他说完,就点头吐声:“正是。我等都猜测使者手中的法器是一件真正的法器!而非我等手中这般不入流的物件。” 法器有品级之分,上中下三等,但此品级划分的是筑基道士手中的法器,炼气道徒们所使用的法器,都是粗胚,不入流,不算是真正的法器。 这一点已经是老生常谈,许道也很清楚了解两者之间的巨大差距,譬如道徒和道士之间的差距般。 并且他手中还有一柄原来是入流法器,但是因为时间的消磨而被打落了品级,退变成不入流法器的墨鱼飞剑。 瞧见许道神色变化,眼中还露出精光,白供奉面上轻笑起来,他主动替许道沏上了一杯茶水,自若的说: “此法器乃是一柄玄铁金瓜锤,当日道友尚在闭关,城外有妖物作祟,是头牛妖,其原本不过是农家普通一老黄牛,耕作十数年,年老体衰后,农人长子持刀就准备宰了此牛。” “但不曾想,此牛竟然是牛妖扮作,只是一践蹄子,便轻易踩死了那农人长子。而这本只是一件小事,但谁知过去除妖的道徒,连续三茬都被打死,后来方才知晓此牛妖竟然是一头妖气圆满,相当于后期道徒的厉害妖怪。” “那牛妖皮糙肉厚的,还通了人性,懂得阴谋诡计,荡妖堂一时难以擒杀,还是雷使者出马,仅仅一锤,便击得牛妖脑髓崩裂,当场而亡。” 白供奉慨叹一声:“也不知道此牛妖为何愿意充当凡人门下一牲畜。” 他再次压低声音,仅仅传音给许道:“除此之外,亦有一陌生的后期道徒犯我荡妖堂,同样被雷使者锤杀,我等都猜测此人是夜叉门中的弟子,这点道友就不要说给其他人听了。” 许道听着对方口中的话,心中也是计较起来。 妖气圆满的牛妖、炼气后期的夜叉门弟子,那雷亮啸都能以手中的法器轻易打死两者,其手中的应是筑基法器无疑,或许还不止是下等法器,中等、上等都有可能。 不过让他疑惑的是,城中的道人们都并非是良善之辈,荡妖使既然是独身前来,手中还有这般厉害的的东西,若说白供奉他们这些道徒心中没有想法,许道是万万不信的。 很快地,他也知道白供奉等人为何对雷亮啸手中的玄铁金瓜锤没有想法。 因为白供奉主动的就谈到:“雷使者此锤和一般法器不同,不能变大变小,长宽模样都与凡间的兵刃差不多,但是放到地上,其他人上去搬动,重量能有千斤、万斤之多,宛如和地面相连,撼动不了丝毫。” 白供奉面上露出一副可惜之色,“老哥我也是试过一试,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连推动都难,不愧是筑基法器。” 如此一番话下来,许道更对那雷亮啸手中的玄铁金瓜锤感兴趣起来。 话说他的墨鱼剑在吞食了熊煞道徒的钢叉之后,底蕴虽然增长了不少,但距离晋升成法器的层次还远,依旧不入流,他迄今为止真没接触过真正的法器。 于是许道故作诧异的说:“雷使者竟然还肯让旁人碰他那法器?” “是也!”白供奉点头。 “非但如此,上次宴席,雷使者就是以这一柄玄铁金瓜锤,让城中八人个都出丑了一番。其还发话,若是有人能提起此锤者,此法器便归对方所有。” 许道对白供奉口中所说的事情感到有趣,两人继续交谈着,白供奉还活灵活现的将宴席当日,众人因为贪图法器,妄图举起铁锤的丑态给表现了出来。 一盏茶下来,许道对荡妖使雷亮啸有了点印象,同时也对这人的为人有了点猜测,心中暗道:“应是表面磊落豁达,实则蛮横器小之人。” 已经续了几杯茶水,白供奉讲的也是口舌干燥,许道见此,连忙朝着对方一揖,道谢起来:“多谢供奉今日讲解,贫道感激不尽。” 白供奉摆摆手,面上哈哈大笑:“客气了!吕道友考虑的如何,可是要直接来我北堂当差?” 他之所以愿意和许道说这么多,除了是想要和许道结善缘,更是想要直接将许道拉到自己这边,增加帮手。 许道脑中正琢磨着该如何从雷亮啸身上获得好处,脑中一个念头升起,顺势就叹声说: “听了道友这番话,贫道既想去给雷使者服个软,唯恐之后被使者一锤子给锤死掉,又想去摸摸那玄铁金瓜锤,瞧瞧道士们所用的法器是何等模样。但也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机会……” 白供奉晃动胡子,得意的笑说:“这个道友大可放心,雷使者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今日晚上,荡妖东堂那边就有酒宴,我直接领你过去便是。” “到时候你陪个罪,服个软,最多再出个丑态,想来也就没事了。” 许道对白供奉口中的最后一句话嗤之以鼻,但他面上还是露出惊喜之色,“真的?那供奉快快带我过去!” 他心底里计较到:“既然雷亮啸此人如此有把握,我且先去宴会上试他一试,看能不能拎起那玄铁金瓜锤。若是以我筑基境界的气力都拎不起,那么是否要对付此人,还是从长计议的比较好。” 许道心思顿定下,连忙请白供奉带着他过去,一并再给他介绍些酒席上应该注意的事情。 白供奉大大咧咧到:“无甚无甚,今日小会而已,要是加上你在内,宾客拢共就才九人。话说雷使者也是热情,天天酒水招待的,不仅打扰人修行,还让老哥我养出酒瘾来了……” 许道听见,立刻就对身旁的苏玖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北街最好的酒水铺子,沽上几壶灵酒回来。 不多时,苏玖不仅带回来了灵酒,一并在鬼市当中整了一桌吃食,用食盒装带了回来。 就这吃食,许道和白供奉两人继续对饮起来。 等到杯盘狼藉时,两人已然醉醺醺,天色也早已经黯淡下来,鬼市中热闹,荡妖北堂内也是人来人往,议论声不断。 好在两人所处的地方是在堂口深处,还算是安静,倒是多添了点热闹劲,更家方便饮酒闲谈。 许道也不着急,怡然的陪着白供奉饮酒作乐,时不时就劝酒,想从对方口中了解更多的消息。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还是白供奉不经意间抬起头,望见了一片黑天,以及墙外簇簇的灯火,他口中讶然说到: “咦!天怎的这般乌漆嘛黑,是谁拉了黑幕么?” 白供奉环头四顾,目光发怔片刻,方才吐声:“原来是天黑了。” 紧接着,他面上一惊,从座位上霍然起身,“迟矣迟矣,雷使者的酒宴已开,道友和我快快过去!” 白供奉拉扯着许道就要往堂口外面奔去,口中还嚷嚷道:“咱俩换个地方,继续饮!” 显然此人已经是醉酒状态。 因为白供奉并非是炼体的武道中人,是炼气的仙道中人,又年老体衰的,他脚下一踉跄,还差点就跌倒在地,幸亏许道及时扶住,方才没让对方摔倒。 踉跄一下后,白供奉给自个施展了一个醒酒的法术,脚步稳当起来,但他也不肯彻底的消去酒意,仍旧是醉醺醺的领着许道往奔去,口中呼喊:“走、走走!” 许道面上莞尔,甩甩袖子,负手也就跟上了。小狐狸苏玖缀在他的身旁,也是寸步不离。 江城虽大,但对于道人而言,特别是后期道徒来说不值得一提。 片刻功夫,许道几人穿过重重人群,并施展神行法术,在江州城当中穿街过巷,不,不一会儿就来到东街鬼市。 东街鬼市同样热闹,行人种种,他们一路直行,奔入荡妖东堂,然后无须东堂中的执事等人引导,自有白供奉在前带路,摇摇晃晃的走过几扇院门。 喧哗声出现,紧接着一派灯火通明,歌姬舞蹈的场景就出现在两人的目中。 庭院当中摆了九张桌几,正有八人正在其中饮酒作乐。道人们瞧见突然有人闯入,纷纷抬头直视过来。 八人中有七人分成两列,余下有一空位,应是属于白供奉的,而上席首座正对着庭院门口,座位仰躺着一人,对方袒胸露腹,气血惊人,正处于放浪形骸当中。 此人生得一颗豹子头,双眉粗黑似墨,往许道二人看过来,眼光锐利,仿佛有利箭射过来一般。 “哈哈哈!我当是谁来打扰,原来是老白你呀!”豹头壮汉微微一怔,拍手大笑起来。 周遭的其他道人亦是认出白供奉,还瞧见了白供奉脸上的醉意,口中也是呼到:“白兄这是在赶场子么?” “定是吃了场花酒后,这才想起雷使者今日也开宴。” 白供奉听见道人们的打趣,唯唯诺诺的打圈作揖,口中告罪:“罪过罪过,贫道来迟。” 许道站在他的身旁没出声,默默的环视场上,目光放在了那豹头壮汉的身上,心中想到:“此人应该就是江城的荡妖使,雷亮啸。” 许道的目光下移,又落到对方腰间,正有一黑黄相间,纹路古怪的兵器随意的搁在豹头壮汉的身旁,其物一臂多长,锤头膨起,呈现瓜形。 许道打量其他人的同时,场上道人也在打量他,并有几人眨眨眼,认出他来了。 “这一位是……” 还人惊呼:“是有间符店的吕道友啊,怕是一年没见了!” 对方话音未落,一道审视目光从首座上射来,落到了许道的身上,夹杂着丝丝轻蔑。 第两百二十章 排挤、举锤 审视许道的人不是其他,正是首座之人,荡妖使雷亮啸。 对方举着一方铜酒杯,遥遥望着许道,瞧神色应是想起了许道是谁。 毕竟整个江城,后期道徒拢共就只有十人,已经全都在场上了,而修道中人个个都是灵智通达,非是健忘之人,又有席上的其他道人提醒,雷亮啸想不认出许道都难。 只是对方面上似笑非笑的,仅仅是觑眼看着许道,并没有说出一个字。 酒席间依旧吵闹,白供奉打了个圈,告罪几声后就准备介绍站在他身旁的许道。但是席上突然有道人呼到:“这道人是谁,可是来饮酒的,为何不过来拜见雷大人?” 说话的人不是奴仆之流,而是一个后期道徒,席位靠近首座,显然关系和雷亮啸更加亲密许多。 而方才早就已经有人叫破了许道的身份,甚至连雷亮啸都认出了许道,这人如此出声,自然是存在着挤兑的意思。 当下,酒席间热热闹闹的气氛安静下来,其他道人或是冷漠,或是幸灾乐祸,看戏般的看着场上。 许道没有立刻回应酒席上面的呼声,他抬眼往那出声挤兑自己的道人望过去,略微感觉有些眼熟。 细细一思索,原来这道人在鬼市当中有产业,而且对方主要的业务就是贩卖符咒等物。 如今鬼市当中,有间符店虽然隐隐有着一家独大的趋势,但是终归因为开办的时间还短,以及只有一间门面的缘故,只是在名头上压了其他的符店一头。 江城当中实际的符咒生意,还是被其他符店占着大头,但是随着时日的推移,有间符店时名声大噪,生意自然是朝着许道这边越跑越多。 席上说话的道人,其麾下的产业便在如此过程当中流逝着,且损失越来越大。 因此两家间自然是多有龃龉,并且对方曾经还暗中做手脚,想要坑害有间符店,并派出了人马,妄图潜入符店当中,只差亲自上阵了。 而其结果,自然是伸过来的手爪全被许道斩的一干二净,偷入店中的人也被直接打杀。 如此下来,对方狠狠地碰了几次壁,这才渐渐安分起来。 生意被抢,暗手又玩不过,也不敢亲自上阵,想来对方在许道这里应该是深感憋屈,也难怪会出言挤兑了。 许道瞥了对方一眼之后,认出对方后,就收回了目光。 这道人年岁已大,蝇营狗苟,修为也不甚高深,才四十几年道行而已,就算是有间符店的竞争对象,许道也懒的去在意对方,甚至连姓名都没怎么在意过,只是知道对方姓黄罢了。 继续沉默不语也不太好,许道心中略似,索性大大方方的站了出来。 他朝着在场的众人作了一揖,口中呼到:“乡野散人吕某,见过诸位道友,以及见过荡妖使。” 同白供奉刚才那般,许道环顾席上的道人,并着重朝着雷亮啸作揖,也算是照顾了对方面子。 “吕某闭关多日,今日一出关,就来打扰诸位道友的雅兴,实是罪过!” “哈哈!”白供奉虽是醺醺然,但也察觉到席间的气氛稍微有点不对劲,于是他主动站出来打圆场: “吕道友甫一出关,就听说雷使者今日有宴,便托我带他过来见见大家,乐呵乐呵呢,一并拜见拜见雷使者!” 白供奉打圆场的话有些作用,席上也有道人轻笑着说: “如此说来,吕道友定然是闭关颇有所得了,这确实值得庆祝一番。” “老白快点来坐着罢,干杵着作甚。”…… 只是方才那挤兑许道的黄道徒,还不肯放过许道,他继续挺在座位上,暗讽到:“我看吕道友的生意一直很红火,恐怕并非是在闭关修行,而是在闭关做生意!” 又冷哼一声,黄道徒挑刺到:“雷大人上任时,吕道友都没来庆祝,怎的,现在是去钱粮赚得多了,这才舍得从店里面走出来了?” 这番话就是在实打实的在讥讽许道,一并给许道上眼药,挑拨他和雷亮啸之间的关系了,引得周遭的道人纷纷侧目。 有人从黄道徒口中听出了嫉妒之意,顿时也想起了两家之间的纠葛,眼中看戏的神色更加浓郁。 白供奉无奈的瞧了那黄道徒一眼,脸上顿时挂出尴尬的神情,拱手打哈哈说:“有事情边喝酒边说,我们先坐罢。” 对方以手相邀许道,脚步轻快的往末尾的一个空座位走过去,也不知他的位置本来就如此靠后,还是因为来迟了,这才被人给放到了后头。 白供奉同时还招呼在旁边伺候着的道童们,呼到:“尔等快快再搬套按几过来,给吕道友上座,就放到贫道的身旁。” 许道也并非是性情冲动之人,他耐着黄道徒的嘲讽,复拱手,然后就施施然的跟着白供奉走到一旁,准备就坐。 但就在这时,一直躺在首座上面不出声的雷亮啸,却是突然出声了。 对方大口灌下一杯酒水,轻蔑无礼的吐出些许,“这黄毛道人是谁,竟也能和诸位并列一座?” 其所说的话和黄道徒的第一句差不多,并且更是无礼,口中黄毛者,并非是说许道头发的颜色,乃是取黄毛小子之意,轻蔑的称呼许道。 原本得了白供奉的吩咐,准备去搬按几、蒲团的道童们,动作纷纷都停下了 道童的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但只是瞥了许道一眼,便眼观鼻鼻观心,像木头、花瓶似的站立着。 雷亮啸主动发话后,席间的道人们脸上或是冷嘲、或是讶然,场上响起窃窃私语,不少人小声的同邻座嘀咕起来,却并无人站出来大声说话。 那黄道徒脸上则是闪过得逞的喜色,但他也只是笑着含了半杯酒,缓缓的咽下肚子,不再说话。 没有座位坐下,许道携带着苏玖站在席间,被众多目光审视,好似宴上的一只猴子般,被众人评头论足。 站在他身后的苏玖露出不忿之色,她按着自己的腰间,一柄长鞭就落到了手里面,身上气血翻滚,立刻持鞭就要走出来呵斥首座的雷亮啸。 如此动作引得道徒们的注意,纷纷望过来。那荡妖使雷亮啸也是眯眼的打量着,然后眼底里闪过一丝惊讶。 “勿动,收敛真气。”还是许道及时按住了苏玖,并递过去一个目光,。 虽然遭到了宴会主人的讥讽,许道脸色不变,他顿了顿,然后从容的走到酒席正中央,朝着首座作揖,口中呼到: “吕某散人而已,未曾拜见雷使者,近日贸然登临,扰了使者和诸位道友的兴致,实是抱歉。” 许道朝着旁边端着酒盘子的道童招手,出声:“吕某先自罚三杯,以示罪过,稍后诸位有所提议,不敢不从。” 可是他的话刚刚说完,一句话就在酒席上面响起来:“嘁!笑话。” “某家听都没听说过你,你有何资格在此饮某家的酒水?” 只见正是那豹头络腮的雷亮啸,他一甩袖,更呵斥起:“童子何在,快快将这道人给叉出去,别继续坏了诸位道友的兴致。” 这话说出来,周遭响起一片呼声,便是出言挤兑许道的黄道徒,也没有想到雷亮啸竟然会让人直接将许道叉出去。 白供奉听见了,眼皮跳起来,目中有些茫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而许道听得,脸上则是露出讶然之色。 他望了那豹头络腮的雷亮啸一眼,并未作出过激的举动,也没有露出胆怯之色,依旧是修身立在场中,面容平静的和雷亮啸对视。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围在四周的道童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在自己该怎么办。要知道场上的可都是后期道徒,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这些道童能够惹得起的。 但荡妖东堂终究早已经是雷亮啸的地盘,还是有几个道童咬着牙朝许道走过去,听从了雷亮啸的命令,但是他们的脚下动作也是极为缓慢,几乎一步一挪的,举止有些瑟缩,应是指望着的雷亮啸改口,或是对方亲自赶人。 僵持间,白供奉的酒意清醒了大半。 他张着嘴看着场上,完全没有预料到雷亮啸竟然会直接赶人,心底里顿时感觉不妙。 雷亮啸高踞首座,袒胸露腹,因为大口饮酒的缘故,他的胡须胸腹上沾满了酒水,极为放浪形骸,神情更是倨傲。 此人原本是看猴子般看着许道,目中充满了戏弄。但因为许道的面色依旧平静,目光更是毫无变化和他对视,雷亮啸不由的冷哼一声。 “竖子!”他感觉许道的嘴角边挂着讥讽和嘲笑,视他为无物。 砰!雷亮啸猛地一拍桌子,喝到:“某家让你退,你便退下!莫非是想让某家亲自送你出去?” 此人性情蛮横,本就在心中记了许道一笔,随时都想收拾许道,现在更是有一股怒火从心底里升起来,他目露白光,嘴角狞笑起来。 许道瞧着对方这幅作态,面上神色终于发生了变化,他眉毛微挑,心道:“这厮果真是雷诏众人。” 因为随着雷亮啸身上的气血涌起,一股雷火之气弥漫场中,朝着许道压制过来。对方眼睛里面的白光,更是显得他须发皆张,气势惊人。 如此迹象,表明雷亮啸所修的道法正是《膻中掌心阴雷法》! 苏玖所修法诀虽然是许道修改编纂过后的雷火炼体功,但其主要内容还是采自阴雷法,她顿时有所察觉,眼里中惊讶,连连望向许道。 也幸好许道刚才及时按住她的动作,否则她运转起真气,雷火之气乍现,便是雷亮啸此人察觉出端倪了。 许道没有回应苏玖的惊讶,他只是蠕动嘴皮:“勿慌。” 周遭的后期道徒们,被雷亮啸的气势所惊,连忙也都学着周围的道童们,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的高高挂起来。 唯有白供奉和许道交好,而且许道也是他领来的,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朝着雷亮啸拱手说: “雷使者息怒,这事是贫道贸然了,不经通报就领着吕道友前来,还请使者勿要动怒,怒极伤身。” 他脑中思绪乱跳,忽地想到一个解围的法子。 于是白供奉借着仅剩一点的酒意,组织着言语,复说: “贫道记得,使者当日有言,凡是能够举起使者手中法器——玄铁金瓜锤者,便能从使者那求得一件事情。” “今日虽是扰了使者,但使者上次宴会还说话……这样不如就让吕道友试上一试。若是吕道友能够举起来,就请使者大人有大量,宽恕我等一次。” 话说完,他举其桌上酒杯,狠狠的灌上一大口,还故意呛出了声音。 话说在白供奉看来,许道定然是举不起玄铁金瓜锤的,他的意图是让许道出个丑,好让雷亮啸息怒,一并让许道屈服于对方,了解了恩怨。 许道虽然不知道白供奉具体的意图,但是对方终究是在为他解围、伏低做小,侧头看向对方一眼,心中记下了这一遭。 而四周的道人们,面上则是意动起来,纷纷都变成了看好戏的模样。 那雷亮啸听见提议,则是眼中先浮现出讥讽,他上下打量着许道,面上的怒气稍微缓和,一并也露出饶有趣味之色。 雷亮啸收敛气势,挤出声音:“某家法器,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碰的。” 但他话锋一转,又道:“可白供奉既然如此维护这厮,某家便给你一个面子,让这厮试试。” 嗡!他举起手中金瓜锤,持着随手晃荡,便在席间带起了风雷声,显然法器沉重无比。 砰! 随即雷亮啸将玄铁金瓜锤往席间一扔,飞跃一丈,闷声一响起,金瓜锤落地,顿时就将青石地砖给砸个粉碎,差点砸中许道的脚趾。 “某家事先声明,你若能举起,便可向某家提个要求,但若是举不起,就得应下某家一个要求!” 箕踞坐在位置上,雷亮啸笑着,露出白齿: “兀那道人,举还是不举!” 第两百二十一章 当场锤杀 满庭人全都看着许道,神色各异,多是嬉笑之色,就连回护许道的白供奉,也是强笑着,和四周人混作一团。 只有苏玖面上冷然,银牙咬紧,若非许道的制止,她早就站出来,持鞭呵斥对方,直接与之争斗也不是不可能。 即便是被许道按住了,她依旧是紧绷身子,随时都准备出手。 而许道瞧着近在咫尺的玄铁金瓜锤,脸色虽然也是沉下,面上隐隐带着惊怒和愤恨,但内心中实则是惊喜。 “本以为还要与之周旋讨好,方才能碰碰对方这锤子,但没想到这厮如此狂妄,直接就让我得偿所愿。”许道脑中闪过念头。 他之所以绕着圈子,先通过白供奉接触那雷亮啸,还愿意受着宴会上的戏弄,为得就是的打探清楚雷亮啸的实力以及有何底牌。 现在落在许道跟前的这柄玄铁金瓜锤,若是他猜测的不错,应该就是对方手中的一张底牌了。 许道心中暗道:“我且试一试这法器,若是真个举不起来,便先饶此人一命!” 念头千回百转,外界实际上只过去几个弹指的功夫,他就着雷亮啸的话声,脸上闪过纠结之后,一拱手说:“使者吩咐,莫敢不从!” “好!”许道话声一落,旁边立刻响起鼓舞的声音,正是白供奉拊掌大呼。 另外的几个道徒也是起哄,或是拍着桌子,或是磕着酒杯,纷纷叫出声:“吕道友快试试!” “道友举不起可别赖皮,哈哈,把你那符店准备好罢!”这一句话是那黄道徒所说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在暗示荡妖使雷亮啸。 见许道应下了,雷亮啸脸上露出得逞的神色,冷冷的笑道:“既然如此,阁下还愣着作声,还不快快动手,省得耽搁了某家饮酒的时间。” 许道听见,却是不再回应,他踱步走出,并没有直接走上去拎那玄铁锤,而是绕着玄铁锤打起了圈圈。 其手上掐诀,一道道灵光落在他的身上,加持起来,甚至还掏出了几张符咒,一一拍在手中。 “嘁!还动用法术!”有道人口中发出不屑声。 还有的则是呼到:“费这些无用功作甚,快些快些!” 许道听见四周鼓噪的话声,面上故意作出讪笑,说:“吕某虽是才出关,但也听闻过雷使者的法器之重,可逾万斤,若是不加持一些法术,到时候不说举不起来了,要是伤了力气,害了身子,可就贻笑大方了。” “贫道体虚力弱,还是先预备着比较好。” 这话一说出来,全场哄堂大笑,就连那对许道极为不善的雷亮啸此人,也是哈哈笑出声音来。 “你这道人,说这话已经是贻笑大方了。” 许道既然是假模假样,自然是假装的齐全,脸上适时也露出赔笑。 但旁人看不出来倒还罢了,距离他近,还是体己人的苏玖却是发现,许道脸上的笑意很有几分是真的,只是不知是为何而喜悦。 这是因为许道施展着法术,目的是为了掩饰身上气机,遮掩实际举动。他转着圈,其实是在用自己的神识打量地上的铁锤,以免其中有诈。 心有灵犀,苏玖虽是不清楚其中的内情,但她想着:“老爷定是有所计划。”心情也就放松下来,不再过分紧张,转而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免得打扰到许道的计划。 神识探查的结果令许道喜悦,雷亮啸的玄铁金瓜锤果真是一件正品法器,非是不入流的法器粗胚可以比较的,其上灵光浓郁,连他的神识都无法侵入进去。 好在用神识打量一番,他也没有在玄铁金瓜锤上面察觉到危险的迹象,应是并无大碍,可以尽管的伸手上去搬动。 同时还有一点他注意到了,无论他是用神识一点一碰的试探法器,还是直接用神识将整件法器都裹起来,席上的雷亮啸都没有什么反应。 “或许这厮虽然能够利用这柄筑基法器,但是境界毕竟低微,无法彻底将法器炼化掉,和法器之间的感知也就不完全,无法完全操控法器。” 意识到这点,许道心中觊觎之色更重。一件筑基法器,他当然不只是想要摸摸、碰碰,更想直接据为己有。 嘈杂当中,他脑中念头四起,但是面上只是哂笑着,停下脚步,躬下了身子,伸手就往玄铁金瓜锤的锤柄都抓过去。 霎时间,酒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玄铁金瓜锤上面。 金瓜锤砸在青石板当中,入地三分,镶嵌似的,锤柄朝上,斜斜竖着,极其适合人抓起来。 再加上它的模样虽然神异,但是形状并不太大,就算是锤头部位,也就和七八个月大的婴儿头颅一般,瞧模样抓起来并不难。 只可惜的是,在场其他的道人全都上去试过,什么手段都使出来过,服食丹药、使用符咒、动用道兵,全都没有作用,就是奈何不了如此一柄铁锤。 道人们因此含笑看着,脸上都带着期待之色。并非是期待结果会发生变化,让他们诧异,而是期待许道接下来的丑样。 只见许道一把捏住了锤柄,鼓动身上的气力,试图要将其拎起来,他先使了三分气力,脸上顿时露出惊讶之色,并发出了轻咦声。 原来乍一接触上去,他并不觉得手中铁锤过分沉重,反而感觉好像只要再多花费几分气力,就能够将其举起来似的。 他略作思忖,继续鼓动气力,想要将其拽起来,可结果却是铁锤又重了一些,依旧杵在原地不动弹。 许道的力道每重一分,玄铁金瓜锤的重量就增加一分。 这下子,他的动作一下子就僵在了场上,脸上更是诧异。 场上又响起哄笑声,白供奉捧着杯酒,连忙解释说: “吕道友还是别白费功夫了,雷大人这法器,你多使出一份力气,它便多重上一斤,让你感觉下一刻就能将他提起来,却无论你花费多大的气力,都无法真正的提起来。” 那和他不对付的黄道徒也忍不住发话到:“去去去!白道友打岔干什么,不让吕道友试上一试,他又怎的会死心,我等又怎的有好戏看!” “是极是极!” “可能吕道友与我们不同,真能举起来呢!哈哈哈!”其他起哄的道人也出声支持黄道徒。 原来场上这批人在之前尝试举玄铁金瓜锤的时候,没有一个不被铁锤的特性所迷惑,全都是手段尽出,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脸色涨红的,却依旧无法撼动铁锤分毫。 当中很有几人不甘心,还活生生的抓着锤柄僵持一个多时辰,最后是旁人生拉硬拽的,才将其和锤柄分开。 许道听见了道人们的议论声音,他脸上露出明悟之色,但是并没有就此松开手中锤柄,反而左手又是掐诀,嗖嗖的几道法术使出来,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抓着玄铁金瓜锤,他臂膀使出巨力,脸色都开始涨红,脖颈间隐隐有青筋暴起来。 “快看!吕道友不死心!” 拊掌拍桌子的声音大作,道人们瞧见许道的下场就要和他们一样,更是欢喜起来。 “哈哈!黄毛道徒儿,可笑不自量!”首座的雷亮啸也是大口饮酒,大笑连连。 许道试了几下,发现果真就和白供奉所说一样,无论他使出多大的力气,玄铁金瓜锤的重量总是要大上一些,让他无法拎起来。 “罢了。”许道心中轻叹,然后他眼帘低垂,暗道:“那便动用筑基法力试试!” 没错,他刚才尝试举起铁锤,所动用的气力并非肉身全部的气力,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念头落下,只见许道肉身的气血流转间,瞳孔隐隐竖起,衣服下面的肌肤更有鳞片生长出来,其气力陡然间就增长了数倍、十倍。 他捏着玄铁锤,臂膀轻轻晃动,在巨力的推动之下,玄铁锤抗拒不住,也跟着轻轻晃动起来。 许道眼中露出喜色。 因为他力道控制得好,铁锤的晃动细微不可查,周遭的道人以为他还在做无用功,依旧各自哄笑着。 许道继续动用力气,想看自己能不能将整柄铁锤都拎起来。但是让他有些诧异的是,铁锤不愧是筑基法器,单纯依靠气力,其重量依旧增长着。 既然已经动用了筑基修为,许道也懒得再试探,于是他干脆运转起气血,直接往铁锤当中轰击过去,准备镇压铁锤上的灵光。 嗡! 陡然间,许道动作一僵,面色发怔。 旁边的人等瞅见,立刻作声:“这道人,是傻了!” 那荡妖使雷亮啸看见了许道的模样,也以为许道泄了气,他从座位上站起,大大咧咧的往许道走过来,口中呼到:“兀那道人,松手罢!” “嘿!又一个痴傻的!” 周围人都以为许道是法力一时耗尽,甚至伤了身子,这才发怔。但实际上,他所惊愕的东西,是铁锤的重量不知为何,霎时间尽去,轻易就能搬动。 若非他对肉身掌控完全,及时稳住,按住了铁锤,恐怕他已经一屁股向后摔倒在地上。 因为当许道将肉身的气血轰击向玄铁金瓜锤时,锤子居然并没有生出抵抗之力,反而主动迎着他的气血,令其捣入,顺滑至极。 “这是何原因?”许道仍不住抬起头,打量正朝自己走来的雷亮啸。 但他不问出声音,对方自然不可能回答他心中的疑惑。 霎时间,许道心中生出一个冲动,他想将铁锤直接拎起来,扛在肩上,然后携带着回去,到自家府中好生研究研究。 不过他脑中另有想法跳出:“我虽然能够举起此锤子,但也没必要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完全可以先行退去,等到酒会结束后,再遮掩行踪来到这里,从雷亮啸身边将铁锤赚走。” 如此法子,既能够让他得到一柄筑基法器,还能够继续隐藏他的实力,并洗脱他的嫌疑,推锅给其他人,实在是好办法。 许道琢磨几下,心思顿时定下,“此锤古怪,却也不甚厉害,想来那雷亮啸虽有手段,但也难以威胁到筑基道士。这样一来,偷偷潜入盗取应是无甚危险。” 至于举不起锤子,输掉一个承诺的事情,在他看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无论对方是想收他做小弟,还是索取他的有间符店,许道都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先应承下来,之后撕毁、抢回来便是。 只是许道想的太好了,他准备先暂退一步,对方却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雷亮啸走到许道跟前,双手抱臂,斜睨着许道,开口:“你这道人,既然输了,某家便取你一物。” 此人的目光挪动,上下打量着许道,但是视线最终却落到了许道的旁边——苏玖身上。 刚才苏玖气愤时,雷亮啸就已经注意到了苏玖,他被苏玖的容颜和修为所吸引,并且见苏玖对许道恭敬至极,心中也对许道生出了妒忌。 雷亮啸倨傲的吐声:“某家孤身至此,尚缺女子服侍,些许凡人、道童都不堪使用,你这婢子是个道徒,瞧模样还是武道中人,身子当是坚韧,正合适某家鞭挞,定会对某家的修行大有帮助!” 他脸上带着发现惊喜的笑意,话说完就伸手抓向苏玖,口中并大笑:“哈哈哈!愿赌服输,你这婢子就归我了!” “婢子放心,转投某家,自有好处给你!” 苏玖原本在为许道而不忿,陡一听见对方的话,小脸也是惊愕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并不恐惧。 而许道刚想松开手中铁锤,听见了对方放肆的笑声,动作顿时停住。 他杵着玄铁金瓜锤,先是看了看手中的锤子,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豹头壮汉。 许道没有想到对方要提的要求竟然会是索要苏玖。 “竖子无礼。”他轻轻一叹,想了下,干脆将锤子给提了起来。 拎着玄铁金瓜锤,许道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挥动起来,发出嗡的重音,往对方的脑门猛击过去…… 第两百二十二章 真假荡妖使 许道的动作令在场众人全都猝不及防,他们尚且震惊于许道竟然将玄铁金瓜锤给提了起来,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出现幻觉。 谁知道再下一息,许道抡着锤子就给了雷亮啸一击。 雷亮啸本是处于狂笑当中,其瞬间就感觉眼前阴影一闪烁,随即一股浓烈的危机感在他的心中升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死掉似的。 “你!”雷亮啸的脸色剧烈变化,还未吼出声音,肉身下意识的就动作起来,猛地挥掌,反击向的打他的东西。 此人不愧是大有来头,搏击意识了得,连身上武功也厉害,掌法间雷火缠绕,定能劈金碎石。 但是他恐怕是忘了一点,那便是许道使出的东西不是其他,正是他自己的宝贝法器——玄铁金瓜锤,此锤子重逾万斤,哪里是寻常的肉身可以抵挡。 咔嚓一声,“啊!” 惨叫响起,许道挥出的一锤子,横扫跟前,势不可挡,直接就打出一片血水,令其皮肉烂掉,骨头茬子都迸溅了出来。 血水溅到了两旁端坐的道人身上,淋了他们一脸。 嗅见突然出现在鼻中的血腥味,几个道人的脸色才巨变,他们一脸的惊惧和震怖,双目瞪出,难以置信,呆呆的反应不过来。 “咦!”有轻咦声不合时宜的在场上响起来,却是许道使出一锤子后,发现结果并不如他想的那般,雷亮啸当场脑浆迸裂而亡,而是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 但对方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瘫倒在地,不仅出掌抵挡一击的右手被打碎掉,双腿胫骨因为用力制成阻挡的缘故,也从膝间咔咔断裂。 仅一合,一身的法力都还没用出来,半个身子就已经差不多被锤烂,整个人就像团死肉一般躺倒在了地上。 许道修身立在场上,面上依旧是刚才那般谦逊有礼的样子,他单手拎着沾了血水的金瓜锤,轻轻摆了摆,好似捏着一柄折扇般,风度翩翩。 哗啦一声响! 四周的桌椅倾倒,酒杯餐盘哐当掉了一大推,簇簇灵光冒起来,笼罩在四方道人的身上,是他们反应过来之后,惶急的动用法术、符咒,给自己的增加了层层防护。 其中不少人霍然起身,掀翻了身前的按几。 道徒们如此,更被说四周服侍的那些道童舞女了,他们各个面色惨白,或是尖声叫起来,奔跑出去,或是僵硬的站在原地,双腿打颤不能自已。 好在道徒们各有顾忌,虽是惊变,但都还按着不动。 许道轻轻一锤间,就令原本热闹欢腾的酒宴变了颜色,而他自己却是毫不自知的叹了口气。 打量着瘫倒在地上,濒临暴毙的雷亮啸,许道心中无奈。 若是对方换个要求,或是不这么急躁着当场索取他的女子,他都不会行如此粗暴的手段,可事后再杀,或仅盗其宝物。 但是谁让这厮如此蛮横,犯了他许某人的忌讳。 对于刚才瞬间改变想法,锤杀对方的举动,许道也是半点后悔之意都没有,并不感觉自己冲动了。 总不可能对方索取苏玖,他还继续的忍辱负重,真个就“托妻献女”。如此做法没有好处,只会令身边人寒了心。 就算仅仅是口头上应下,许道心中都厌恶。 他自己曲意迎逢倒还罢,仅仅是受得几句奚落而已,可落到女眷身上就不同了。而且对方不过是一个炼气圆满的道徒,有甚么资格羞辱于他? 再说,事先也已经小心的探查过,连对方最大的依仗都被许道捏在了手里面,若是这样他还犯怂,那他也不用想着修甚么性命双修大道,应该转修乌龟大道才对。 而出言拒绝这厮,依照对方蛮横的性子,两人今后多半也会做过一场。 到时候对方有了提防,再加上还有筑基法器在手,许道应是无法像处置熊煞道徒那般轻易就打杀掉。 与其这样,还不如先痛下杀手,爽利些。 眼下玄铁金瓜锤就在他的手中,只需轻轻一挥动锤子,便能了结掉一件今后的因果,也称得上是便利。 更重要的是对于许道而言,当场一锤,也让他尽吐这日的谨慎和郁气,甚是痛快! 若非为了保持住仪态,他几乎都要当场哈哈大笑起来。 酒宴演变成了血宴。 雷亮啸遭受骤然一击后,不愧是有根脚之人,胸口尚且起伏,虽是濒死状态,但是还能忍着痛苦,不叫出声音来。 甚至他唯一完好的左手还艰难的伸出,哆哆嗦嗦的伸到自己的腰间,想要从腰间的宝囊当中取东西。 但很可惜的是,一阵金瓜在碎石板上拖行的声音响起来,有身影站在了雷亮啸的跟前,挡住光线,令雷亮啸的脸色瞬间灰暗。 此身影正是许道,他轻步走到了被他锤飞出去的雷亮啸身边,并笑吟吟的提起玄铁金瓜锤,轻轻往下一按。 咔擦骨裂的声音响起来,雷亮啸左手的指骨寸断,被金瓜锤死死的摁在了地面,若是许道再用些力气,立马就能碾成肉泥。 “啊!”五指连心,雷亮啸无法继续装死,忍不住惨叫出声来。 他双目通红,看着近在咫尺,用他的法器重伤他,又镇压他的许道,双目喷出火来,但是惊怒当中,却是还夹杂着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 因为雷亮啸想要动用身上没有被击散的气血沟通玄铁金瓜锤,却发现锤子被一股更加浑厚的气血包裹着,严密无丝。 “怎么可能!” 且锤子上的气血,之敌虽然令他感到惊骇,但是其性质却是令他异常的熟悉,是用《膻中掌心阴雷法》锻造出来的气血,一并夹杂着雷火的焦灼气味。 又惊又怖,雷亮啸惨叫之中,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还是旁边的道人出声,替他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只听有道人忍不住喃喃到:“雷使者不是说,这铁锤只有他才能够举起来么?” 另有一人揪着胡子瞪着眼睛,目光惊疑的望着场上,失声叫出:“吕道友,你究竟是谁?” 许道站在雷亮啸的跟前,正准备取掉雷亮啸的性命,他听见周围道人的话,眉毛微挑,不太清楚道人们口中的话是何意思。 恰好这时,白供奉正心神紧张着,满脑子:“完了,本以为引这厮来,当场得罪荡妖使已经是大事。没想到连荡妖司都被这厮锤翻,眼看着就要死了。” 念头狂舞之间,白供奉也听见了同僚们的话声,一并发现同僚们的目光闪烁,隐隐还望着他,令他更加紧张:“完了完了,老夫这下子也要担上干系了。” 但是陡地,等他意识到同僚们嘀咕的话,电光火石之间,白供奉福临心至,脱口而出: “对啊!此锤只有荡妖使才能举起来,吕道友你究竟是谁?” 一句话说完,白供奉仍自心惊肉跳的望着许道,以及地上半死不活的雷亮啸。而其他的道人听见他的话,也都纷纷瞪大了眼睛。 就连当事人许道听见,也是眼中更加诧异,面色古怪的望向白供奉。 而白供奉见许道望向自己,且无杀意,其紧绷的身子瞬间一松,“值了!不管这厮是何来头,先从他手下活得一条性命再说!” 许道能轻易将雷亮啸锤倒在地,其实力之恐怖、诡异,令现场道人无一不发悚,白供奉自然也是不例外。 他瞥了瞥地上的雷亮啸,见周遭的道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哆嗦的复出声:“五通道长们有言,能持此锤子者,便是荡妖使。” 指着许道,白供奉提起精神,惊叫出声:“吕道友,究竟你是荡妖使,还是雷使者才是?” 轰! 本就慌乱一团的道人们听见这话,更加震惊起来,白供奉的话再一次在席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两个荡妖使?” “假的?雷使者是假的?”惊呼声不断。 而许道瞧见场上状况,心情愕然,好在他仪态控制得好,没让人瞧了去。 “假荡妖使、真荡妖使。”念头闪烁,许道心中一时好笑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一锤子将雷亮啸打成半死,场中道人不仅没有联起手来对付他,反而不等他反应过来,率先怀疑起雷亮啸的身份。 “一个个怕死怕到了这地步么?” 但许道望着正在摇唇鼓舌的白供奉,心情再是古怪,也忍不住想要赞到一句“真是人才啊!” 这是因为他也反应过来了。 白供奉这番话虽然是出人意料,但说出之后,不仅能够令许道对其生出好感,还能将其带许道过来的责任推脱的一干二净,对此人有福无祸。 更重要的是,许道因为出手太快,没考虑好该如何收场,心中只暂时只有远遁的想法,结果白供奉给了他的另一个选择,他也一时间思忖起来: “江城荡妖使么……” 另一边,白供奉在出声质疑雷亮啸的身份之后,继续絮叨起来,说的更加起劲,瞧模样似乎是真个在质疑雷亮啸的身份,以及猜测许道才是荡妖使。 并且他口中说的话,乍一听起来还有些道理。 “贫、贫道若是没记错,玄铁金瓜锤乃确实是荡妖使信物之一!” 原来在雷亮啸到达江州时,道徒们并非没有联系舍诏道士们,而是也从道士们口中得到了一二交代。 其中就有道士告知他们如何确认荡妖使身份的法子,此法子正和雷亮啸手中的玄铁金瓜锤有关。 除了手持荡妖司的密令之外,雷亮啸必须再加上手中这柄玄铁金瓜锤,才能彻底验明身份,充任江州的荡妖使。 这是因为天高皇帝远的,密令或可造假、掉包,但是荡妖使所使的功法、法器却难造假。 在雷亮啸未到江州时,荡妖堂就已经得到了简短的讯息,其中对雷亮啸的外貌没有提及太多,着重提及的是他所修道法,以及手中法器。 手持密令,加上功法、法器也符合万里传讯中所说的,这才是雷亮啸独身一人到达江州,能得到江城道徒们相信的缘故。 当然,其中最重要的还是雷亮啸有着筑基法器,隐隐能够抗衡筑基道士,有实力镇压一方,确实也符合荡妖使的人选。 而此前雷亮啸在城中遍邀后期道徒时,以金瓜锤作为手段敲打众道徒,不仅仅是他在立威,也是在彰显身份,让道徒们亲自检验。 但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其成也金瓜锤,败也金瓜锤,若非依仗着法器而太过蛮横,雷亮啸也不至于直接败亡。 更甚者,他被打倒了,其原本确凿无疑的身份,居然也都被人挑拨着,出现了质疑。 酒席之间,鼓噪声音继续不断。 白供奉在灵机一动,喊出质疑雷亮啸的话之后,心中其实也隐隐后怕起来:“虽说吕道徒这厮不知为何,竟然能提起来金瓜锤,真可能是荡妖使。但要是雷亮啸才是荡妖使,之后荡妖司那边派人……” “不不、先不说荡妖司,就说五通道士们下山来过问,该怎么交代?”白供奉再度紧张的牙齿打颤。 但这个担忧冒出,不仅没有让他改口,然而让他更加咬定这个想法,一个劲的鼓动周围道人们进行怀疑。 在他看来,只有将场上的其他道徒都拖下水,如此方能显得他不是别有用心,就算之后证明许道是假的,他的罪责也少些。 “要错大家一起错!再说了,贫道还算是在救大家伙的性命呢!”白供奉目光闪烁,“否则姓吕的手持利器,要是狠心想杀人灭口,大家都讨不了好的。” 霎时间,白供奉心中大震,顿觉他脱口而出的话妙极了,进可以算作明辨是非,抱住大腿,退可以算作哄骗凶人,自保性命。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隐患,但白供奉暂时也顾及不了太多,他连忙更加挖空心思的佐证起许道的身份。 白供奉的一番猜忌说出来,场中的道人们除了感觉惊愕,暗自怀疑雷亮啸之外,自然也有人不信此言。 立刻就有人大呼:“不可能!” 第两百二十三章 筑基法器 尖叫声再响起来,说话人脸色怪异,半青半白的,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身上涌动的灵光所渲染的。 这人也不是蠢货,他似乎是洞悉了白供奉的心思,大声呵斥道:“白道友,莫非你和这凶人是一伙的,想造反不成?” 此人不是其他,正是和许道不对付的黄道徒,他瞪大眼睛望着场上,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黄道徒怎么都想不到,刚刚还被他奚落的许道居然瞬间翻身,而刚刚还强势蛮横的雷亮啸,则像条死鱼一样躺倒在了地上,任由人碾压。 因此听见白供奉叫出声,开始怀疑雷亮啸的身份,黄道徒也是不由的脱口而出,进行了反对。 但这一句话才说出口,他心中就懊悔起来,生出一股浓浓的惊悸感觉。 “若是我刚刚立刻摇尾乞怜,怕是还有一线生机可言。”黄道徒脑壳一懵,但话已经说出口,自然再无半点回转的余地,只能埋头硬刚下去。 他思绪疯狂转动起来,意识到为今之计只有团结周围的其他道徒,借着荡妖司的名号压制许道。 “吕道友不要自误,快快放下凶器,救治雷使者!” 黄道徒色厉内荏的喝到:“当众打杀荡妖使,你拿荡妖司不当回事么!眼下这多同僚在此,难不成你还想再杀人灭口?” 周遭的其他道人听见这话,纷纷身子一抖,心中破口大骂到:“姓黄的该死!怕的就是这厮杀人灭口啊!” 他们身上的灵光涌动,只要场上再有半点惊变出现,怕是就忍不住要逃之夭夭。 但被黄道徒这么一逼迫,不少道徒也纷纷意识到白供奉暗中的意思,其中有人大松一口气:“白道友这是在给我等找活路啊!” “姓吕的如此凶悍,不先顺着他,就是在找死!” 此人目光闪烁,当即口中发出轻咦声,一拍脑袋,讶然的说:“没错!根据五通道长们的口令,携带法器至此,能举起此器物的人,便是荡妖使!” 白供奉听见有人附和自己的话,连忙抖擞精神,和对方你一言我一语的,暗暗吹捧起许道的身份。 剩下六个道徒更是错愕,但他们还有这样那样的担忧,没有插嘴,都噤若寒蝉。 而许道见席间的道人们自己互相发挥,心中着实感觉好笑。 但他在脑中思索过后,突地感觉眼下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 如果能够将雷亮啸打倒成假的荡妖使,那么他或许就不用弃店而逃,反而可以借此机会在江城当中搜刮好处,号令一方。 同时,不说截留住雷亮啸之死的消息,但他可以趁机混淆一番,多赚取几日的时间,并通过荡妖使这一职位对吴国荡妖司了解的更多一些,也便于他之后逃命, 当然,当场锤倒正牌荡妖使,然后以身代之的做法也太过胆大妄为,风险多多。 但谁让江城地处偏远,吴国荡妖司的势力在这里本就孱弱,交通交流各不方便。 天高皇帝远,冒充的风险也就大大减少。 许道梳理一番,发现他要是真依白供奉所启发的,假冒江城荡妖司,其最大的风险还是五通山上的五个舍诏道士。 场上这一幕必然会传到舍诏道士们的耳中,若是对方联手要为雷亮啸报仇,他还真就存在危险! 只是几个舍诏道士,会愿意为雷亮啸报仇么? 恐怕并不会。 许道眼神一定,“江城荡妖使,说得好听是来辅佐舍诏道士们统治江城的,说得难听点,就是来分权、监察的。” “原本雷亮啸的来头不小,手上又有一件独特的筑基法器在手,算是半个筑基境界,有名头有实力,就算舍诏道士们心中不爽,但也只能忍着。” 须知五个舍诏道士可不是良善之辈,它们虽然投靠了吴国朝廷,但统治着江城,若说它们不想搜刮好处,惨死的舍诏族人第一个不信。 五个道士之所以进驻江州后,一年内都没有惹出动静,无非是在养伤,或是手头上有要事,暂时分不出心罢了。 现在一年多过去,五通神的名号越传越响,它们应是也耐不住寂寞,想要把江州收为己用了。 许道除去雷亮啸,对于舍诏道士们而言,当是去除了一大掣肘。要是它们知道了,开心都还来不及,或许会假意追杀许道,但绝对不会拼命。 再加上许道真能使用玄铁金瓜锤,恐怕舍诏道士们也会发懵。 甚至有可能,它们还会怀疑雷亮啸和许道是不是在作秀,有所图谋 许道思忖着,白供奉和黄道徒两人还在各自拱火。 突地有声音叫出: “五通道长们还说了,荡妖使善使雷火功法,乃是其族中的嫡传武功!这才根本,一件法器能证明什么身份!” 正是黄道徒脑筋急速转动,继续在叫嚣着。 “这、这……”而白供奉几人听见,口中话语也一时间塞住,讷讷不言。 这时,一声轻笑响起来。 许道见周遭的道人们自我发挥的如此精彩,终于忍不住想回应一下。 黄道徒听见笑声,猛地抬头望向许道的双眼,却见许道笑吟吟的望着他,单手轻轻挥动,口中呼到:“雷来!” 霹雳一声响! 一道白光在场中炸起,令周遭的道人脸色齐刷刷变白,特别是刚刚说过话的黄道徒。 只见许道的手上电光缠绕,五指发白,望之令人骇然。 “你!不可能……”黄道徒失声惊叫。 而其他的道徒见许道挥手就能招来雷霆,心中也不得不想到:“如此雷法,定非寻常道徒能够施展!” “该不会、这厮真的才是正牌荡妖使罢?” 黄道徒目中恍惚,心中也怀疑起来。但他一咬舌尖,旋即从震慑当中回过神来,不认命的继续冷笑道: “雷电法术罢了!如何又能证明就是雷诏部族的道法?贫道可是听闻雷诏以武功出名,而吕道友你可是仙道中人!” 如此一番话,也令出声支持许道的后期道徒心中打鼓。 其中白供奉暗道:“吕道长的确修的是仙道,不是武道中人。”他有些紧张的望向许道,不知许道该如何解释。 而听见黄道徒的反驳,许道笑而不语,他周身的雷火之气越滚越浓郁,目生白光,发丝上舞,明显并非是普通雷电法术能够比拟的。 “黄道徒恐怕是忘了,贫道不仅出身雷诏,更是道宫中人。” 许道不欲解释太多,也没有说自己仙武双修,而是言语中卖了个关子,任由场上人自我猜想,也省的他说多错多。 如此做法正好更加显得他高深莫测,让黄道徒听见许道这话,脸色变化得难堪,而周遭的其他道人则是露出恍然之色。 其中白供奉一拍大腿,趁机惊呼:“好生浓郁的雷火之气,此法的定非寻常法术,怕不是洱海道观中的秘法!” “不、不可能。”黄道徒张开口,似乎还要辩解什么,但是他已经没有了机会。 因为许道心思既定,不管能不能成功充任江城荡妖使,他都要尝试假装一下,好歹可以混淆一波局面,隐藏他的来历。 那黄道徒已经尽到了‘捧哏’的作用,那么也就该发挥一下最后的价值了。 许道望着对方,露出白齿: “黄道友如此维护假冒贫道之人,定是同伙,该打!” 许道不再多说其他,也没有和黄道徒争辩,当即劈手打出一道雷霆,杀向对方。 “你敢!”黄道徒心神震动,双目睁圆,他身上的法力涌动,想要抵抗,但是后期道徒的法力如何能够和许道相比较。 雷火之气涌动,猛扑向黄道徒,电光火石之间,这人身子当场僵硬住。 只是啊的一声惨叫! 啪、此人身上的灵光就尽数碎裂,身子突地化作一团焦炭,摔倒在地上,竟然不是许道的一合之敌,眨眼间就身消道死了。 如此一幕落在其他道人的眼中,让这些人连逃跑的心思都凉了大半,他们惊惧不已:“如此手段,更胜雷亮啸!” “打杀后期道徒,雷亮啸好歹是要用法器杀人,而这厮竟然用法术就可以!” “吕、吕道长当真了得!”白供奉磕磕巴巴的奉承着。 一计掌心雷打死黄道徒的肉身,许道却还没有放过对方,只见他招收一挥,焦炭般的尸首当中,又有一道虚影被他抓出来。 虚影还在尖叫着:“救命救命!诸位道友救我!” 其是人形,面孔和黄道徒一模一样,面上惊恐,惶惶若鬼,正是黄道徒的阴神魂魄。 同时因为它是炼气后期的道徒,阴神坚硬,尚可活动,于是不死心的想要继续反抗,法力再次涌起。 可许道如何会不防着它,雷火之气喷吐而出又裹住了它。 “啊啊啊啊!”黄道徒的阴神好似落入油锅当中一般,尖叫沸腾起来。 “收!”许道擒拿住此阴神,面上冷笑,随手就塞进了蚍蜉幡当中。 身死魂被擒,且按理来说,黄道徒身为炼气后期,驱物境界的仙道中人,其就算是肉身死掉,阴神也还有反扑之力,但结果却是被许道像抓小鸡一般就抓进了法器当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其下场顿时让周遭的道徒胆寒无比。 杀鸡儆猴,即便是一早就和许道交好的白供奉,依旧是背后满是冷汗,再不敢随意的说话。 见已经震慑住众人,许道踩着雷亮啸的残躯,他环顾场上,微摆袖袍,负手问: “尔等还不见礼?” 庭院寂静两息,骨碌的声音响起来,竟然是有人双腿发软,一不留神的跪倒在了地上,面向许道 旁边的道徒纷纷侧目。 唯独白供奉瞅见,他心中大急,暗骂那人抢先他一步就跪倒了,“好个不要脸的!” 一言不合的,白供奉也跪下了,还口中大呼到:“见过荡妖使!小道有眼不识泰山,不慎被奸人所蒙蔽,还望大人恕罪!” 剩下的六个道徒瞧见,心中纷纷破口大骂:“两个没骨气的家伙!” 但是他们不敢说出一个抗拒的字,一阵骨碌的声音响起来,六个道徒纷纷跪在地上,膝行着,躬身拜到:“见过荡妖使大人!” 声音轰的震动,连带着场中尚在的道童、舞女们也都匍匐一片,仅剩下许道一人站立在场中。 苏玖持鞭望着眼前这幕,有些目眩神迷,顿觉她家老爷好生威风! 而被许道踩在地上的雷亮啸见了,其正处于弥留之际。 “噗!”吐血的声音响起,此人硬生生被气得喷出一口血水,立刻就要死去。 但此人因为生机倔强,终究是没有当场暴毙,许道现在又有了图谋,哪里会让对方立立刻就死去。 一道法力从许道的身上涌出,禁锢住对方的同时,也能够让对方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紧接着许道袖袍一挥,雷亮啸的躯体就消失在原地,被摄入了蚍蜉幡中和黄道徒的魂魄为伴。 处理好这些之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轻步走到酒席的首座,随意的坐了下来。 环顾堂下,许道拍着座位,畅快的说:“奸人既然已经解决,诸位快快归座!” 八个后期道徒听见这番话,或是羞愤、或是惶恐、或是松气,战战兢兢的先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面。 连同许道在内,九人团团坐,位置不多不少。 这令许道想起了刚入院中的一幕,他不由的打趣到:“此刻无须再多加一座位矣。” 听见这话,道徒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而许道见此,遂指着周遭还趴在地上的道童、舞女,说到:“尔等速速起身!接着奏乐、接着舞。” 听得他的命令,道童、舞女们为保性命,一番惊恐过后,终于又站在了场中,强颜欢笑,奏乐作舞起来。 热闹又沉默,道徒们都缩在座位上,埋头做鹌鹑状。 许道没有再理会这些人等,他收敛心神,打量起了到手的玄铁金瓜锤。 “筑基法器……” 思索着如何使用此物,许道心中念头一动,腹内的墨鱼剑顿时轻震起来。 第两百二十四章 墨鱼剑进阶 许道的墨鱼飞剑有相配套的炼化法诀,而且还有一定的概率演变成金丹法宝般的存在,已然是他手中的第一利器。 因此眼下得到了玄铁金瓜锤,他欣喜之余的另外一个想法,便是让墨鱼剑将此锤子吞食掉,继续提升飞剑的威力。 脑海当中思绪翻滚,就着这个想法,他好生的思忖起来。 “我虽然能够将玄铁金瓜锤提起来,但此锤毕竟不是我的法宝,除了运用其重量砸人之外,暂时还不知道它有何异效,发挥不住筑基法器全部的威力。” “而且我只会剑法,并不会锤法,运使铁锤多半要近身肉搏,相比于动用飞剑更加凶险。” “再则,此法器保不住就留有雷诏或洱海道宫方面的暗手,能够根据法器追踪我,甚至是隔空咒杀我!” 其中最后一点,正是许道最为担忧的。 刚才他之所以特意留雷亮啸一命,除了准备事后逼问外,提防的就是此人一旦身死,会立刻惊动到对方背后的势力,给他招来麻烦。 至于挥锤的时候,他为何又干脆果断,没有顾忌到这些因素,那便是另外一个考虑了。 与人争斗,当然是先下手为强,越狠辣越好,迟者生变,虑则生多。 梳理一番,许道心思顿定:“吃到嘴里的,方才是自己的!” 他扫视着一片歌舞的酒宴,后期道徒们神色各异,在庭院的四周,还有一道道目光窥视过来,是荡妖东堂的其他道人。 应是庭中惊变已经传播出去,惹来了荡妖堂道人们的警惕,但四间堂口的负责人就在堂中,形势莫名,这些道人也不知该当如何处置。 胆大点的,惊惧之余尚且守在荡妖堂当中,等候着后期道徒们发出吩咐;胆小的,则是早早就弃了荡妖堂,奔走出去避祸。 许道心中想到:“只怕这些人当中还有舍诏道士的人,已经、或是在想办法将刚才的事情通报给道士们。” 虽是在意舍诏道士们,可能得了通报就会立刻赶来,但他仍旧安稳的端坐在首座上面,怡然自乐,时不时还和身边侍女模样的苏玖打趣几句,颇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这让底下的白供奉等人瞧见了,心中更是惊疑,各自冒出些想法: “看来吕道长真可能才是正牌的荡妖使!” “如此手段、仪态,只有大家子弟、道门中人才有,哪里是散修能够具备的!” “难怪此人身旁那女子明明也是道徒,而且修为还不弱,却甘心在这人身边做奴婢……” 七个后期道徒,连同庭外已经知晓事变的其他道徒们,一时间全都脑补起来。 如此情况,也是许道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喝令酒宴继续的主要原因,他不能在这些人面前漏了怯。 更重要的,他还要借着这些人口舌告知舍诏道士,使得道士们也拿捏不准他的身份。 但形势尚且紧张,许道也不能在现场久留,否则正面撞上赶来的舍诏道士们,可就不好了。 他得赶到道士们过来之前,脚底抹油先溜掉,好留个缓冲的时间,先不要王对王。 只是许道一时间也思忖起来,心中暗道:“是该出城避避风头,还是回到符店后院呢?” 他的眉头紧皱起来。 恰在这时,底下的后期道徒当中,有人镇定下来了,对方突然站起身子,朝着许道一揖,然后口中呼到: “禀告荡妖使,在下是东堂供奉,假冒大人者既已被大人降服,不知大人可要立刻轻点东堂的财物、案牍等。” 这道徒中年模样,身着荡妖堂制式道袍,面上恭敬,顿了顿之后,还说到:“东堂府库密匙,大人请看!” 其躬着身子,双手捧出一闪烁着幽光的令牌。 令牌巴掌大小,上面篆刻着扭曲纹路,隐隐可见一个“库”字,应是的确和开启府库阵法有关,并非胡乱拿出的一块令牌。 周围的其他道徒听此人这样说话,终于都不再沉默,互相传音,嘀咕议论起来。 而许道望着,面上则是不由的笑了起来。 此道徒如此恭敬、奉承,恐怕并不只是在讨好他,同样也是在试探他,特别是对方着重提示着“府库”二字,连钥匙都直接掏了出来。 这是利诱许道,如果许道贪图财物,直接卷着东堂当中的财货出城,那么他本就令人怀疑的荡妖使身份,也就不攻自破了。 或许对方心中所想的也并非是试探,而是想花钱消灾,主动将许道这凶人送走。 毕竟他在荡妖堂当中多待一段时间,道徒们就得多担惊受怕一段时间,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献上财物,“请”他离去。 而驱使这道徒出声的另一个因素,就是府库中的钱财属于荡妖堂,并不是他自己的,送起来并不心疼。 瞧着场上的其他道徒,虽然纷纷侧目看这人,但是神色并非太过鄙夷,反而露着思忖的模样,应是或多或少的猜测到了这位同僚的用意。 许道将这一幕全都收入眼中,他并没有露出贪财之色,也没有犹豫太久。 因为被对方试探着,许道也懒得再纠结了,直接定下了先回到符店当中闭关的打算。 虽然这样滞留在江城当中,有着一定的风险,但是收益也大。而且如此风险,许道估量了一下,他自己完全也承受得住。 一年多下来,符店后院,特别是他闭关所用的静室,早已经被他经营的犹如铁桶一般,就算是他自己发狂暴走,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破开阵法。 而许道自身的实力,早已经是筑基境界! 甚至于他返回符店当中,依靠着布置,还能借此机会试探舍诏道士们的实力,也便于今后和其他道士争斗。 许道心中暗想:“既然性命有保证,冒些风险又如何?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快快拷打雷亮啸,以及炼化玄铁锤!” 思量清楚,他望向那举着府库令牌的道徒,洒然一挥手,说: “道友有心了,案牍等杂事先劳烦道友处理着,倒是府库当中的财物,先给贫道支取来一点。” “不瞒大家,贫道近日出关,除了是要探探情况,顺手解决一下贼人之外,更重要的是符店钱财周转不灵,没钱闭关了。” 他目光诚恳,温声对那道徒说:“若是可以,烦请道友先支取贫道一些钱财,好让贫道再继续闭关几日。” 虽是不打算卷了财物出城,但是对方既然主动献上,他为何要拒绝呢? 场上的道徒听见许道的回答,面上都一怔,还是那起身的道徒反应快,复说:“不知荡妖使想支取多少俸禄?” 许道露出白牙,口中说到:“不多不多,十年俸禄即可。” 听见这话,道徒们顿时就明白过来,许道这是间接的在索取好处。 后期道徒的月俸禄高,荡妖使的则更高,月钱达到了一百符钱,而十年,就是一万两千钱。 如此数目已经是极多,但偏偏府库并非一人之宝库,而是荡妖东堂的财货储存之所在,特别是东堂聚拢的财货是四个堂口之首,一万两千符钱并不算太过分,远远谈不上伤筋动骨。 东堂的供奉因此毫不犹豫的就点头:“在下这就去给大人支取!” 许道一并交代:“当中一半,劳烦供奉替贫道换成相应的灵材,不拘于妖兽、灵药,胡乱拣选一些即可。” “诺!”东堂供奉得到吩咐,拜过许道之后,连忙快步的就离去,给许道取钱去了。 出门时,他一并轰散了附近窥视的人等。 而酒席当中的歌舞还在继续,经过许道的一番捣鼓,场中道徒虽然还有不少的怀疑,譬如雷亮啸究竟是何身份,但他们也真的开始相信许道可能才是正牌的荡妖使。 最起码的,他们知道自己只要不作妖,便无甚性命危险了。 酒席间的热闹终于彻底恢复过来,六七个后期道徒都不再噤若寒蝉。 有连连向许道敬酒的:“贫道敬大人一杯!” “我也敬、我也敬!” 也有互相对饮的:“喝!白兄喝!” 嘈杂人声复起,但这时,许道却是该走了。 因为东堂的供奉已经将他索要的符钱、财货给支取来了,耍了威风,得了钱财,他自然得赶紧开溜,返回自家静室当中闭关修行。 许道从首座上面站起,腰间挂着玄铁金瓜锤,自若的朝着在场众人拱手: “时候不早,诸位慢饮,贫道有事先行告退!” 庭院中人都惊住,然后无论男女,全都伏身呼到:“恭送荡妖使!” “祝大人修为精进,必有所得!” “哈哈!”许道见众人恭敬至极,大笑几声,他一甩袖袍的,掩袖吐出了飞剑跳丸,然后搂着苏玖,直接纵身腾飞。 嗖! 其身化作一道流光,呼悠悠的就消失在原地,落到江城以北的地界。 见到许道果真离去,荡妖东堂的后期道徒们,个个体软无力,几欲跌倒在地。 “此獠终于走了!”有人喃喃到。 痴呆片刻,他们回过神来,然后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望向了酒席中间。 席间青石地上的一滩血迹,尚且鲜红刺目,好似都还温热似的。 ……………… 御剑飞回北街鬼市之后,许道仅仅招呼了陈挽道徒几句,就携带着苏玖,直接走进了地下静室当中。 他招呼陈挽的,除了是提点对方有事情发生之外,便是告知对方或是离去,或是继续待在店中,替他看管产业。 特别是前者,他并不会怪罪陈挽。 许道这也是看着一年多以来,陈挽道徒勤勤恳恳的份上,好心暗示对方可以避祸。 但怎料陈挽道徒或许以为这是对他一个考验,想都没有想的,直接就选定了后者。 许道见此也无奈,他不好说透,只能想着要是到时候得逃命,一并将对方装走便是了。 最后他只是吩咐陈挽在城中大肆采购金属,然后不拘于凡材灵材,一并堆放在静室外的某个地方,然后就走开了。 一入静室,许道立刻开启内外所有的阵法。 嗡嗡嗡、霎时间灵光阵阵,道道阵法升腾而起,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他的静室守护起来,严密无缝。 许道令苏玖待在旁边自行修炼、压阵,以备不测。 他自己则是盘坐在静室中央,分心二用,开始一边拷打逼问着雷亮啸,一边用墨鱼飞剑炼化玄铁金瓜锤。 因为时间紧迫,不知舍诏道士们什么时候就会找上门来,以至于想撞门而入。 他的精神灌注,用前所未有的速度祭炼着墨鱼飞剑,指望着靠它来短时间内增长自己的实力。 好在他自东堂府库得到了近一万五千符钱的财货,其中多出来的,是东堂供奉暗中的讨好。 以及雷亮啸腰间的宝囊当中又有不少钱财,大致一万多钱。 借着新得到的这多财货,他疯狂的烧钱滋养飞剑,而飞剑也来者不拒,疯狂的吞吃灵气和金铁之气,底蕴不断增强。 特别是玄铁金瓜锤此物,其每每衰败一分,墨鱼飞剑便强大一分。 仅仅三日不到的时间,墨鱼飞剑就将玄铁锤吃干抹净,半点不剩下。 除此之外,它在此过程当中吞吃的符钱、其他金属更是不再少数,花费直接就达到了两万左右。 换算成俸禄,相当于寻常后期道徒二三十年的俸禄。 继吞吃血纹乌钢叉之后,如此巨大的投资之下,短短三日,墨鱼剑也不负许道所期待的,内里当真就炼出了一点辛金。 整柄飞剑因此变得熠熠生辉,灵光大振,能作绕指柔,能作锋锐钢刀,有如道人的筑基一般,它内里已然铸就出一道经络,形成了法器的灵根。 器成当日,许道所在的静室中剑气嘶鸣不已,一他时间竟然难以掌控住。 好在静室内外阵法多多,没给外人给觉察出动静,否则必然会更惹得他人窥视,给道士们察觉出什么。 但以上不是重点,重点是: 墨鱼剑终于晋升至筑基法器,妙效多多! 第两百二十五章 我乃江城荡妖使   静室当中,剑气嘶鸣,就连阵法一时间都难以掩饰住。   苏玖待在静室的角落,立马感觉身上一阵寒意升了起来,脖颈上仿佛被人用利器压制着,随时都能够割破她的脖子,取掉她的性命。   “这是!”苏玖心中惊疑。   此种状况,就好似许道此前晋升成为筑基境界时,所带给她的压迫感一般。   好在紊乱的剑气仅仅是出现刹那,一声冷哼响起来,静室当中就恢复了平静。   而许道盘坐在静室的中央,看着宛如一条游鱼在跟前游动的飞剑,目中冷漠。   墨鱼剑在筑基的过程当中没怎么出现问题,但是筑基成功之后,问题却出现了。   只见墨鱼剑在许道的拘禁当中,疯狂的挣扎着,虽然它掀起的剑气被许道镇压下去了,但是形态却自主发生变化。   先是从原本的丹丸状态演变成剑形,然后通体又好似蜡烛一般融化,直到现在彻底的化作一团液态,并不断的分出从触手般的枝杈,向着四面八方蠕动,密密麻麻的,动作急促,很是诡异。   许道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默默的感应着法器内部的情况。   “没想到区区一件法器,筑基之后,内里的灵性居然还会复生,妄图逃脱我的掌控。”   “不,准确的说,是我种在墨鱼剑当中的念头,被法器所影响,同化成飞剑自身的灵性,现在甚至连我这个主体意识都不认了。”   对于这一点,许道着实是感觉诧异。   一件外物法器罢了,而且还有着完整的祭炼成为筑基物件的步骤,没想到其“筑基”这一关卡,同样棘手。   若是换成寻常一个道徒而来,要么就是墨鱼剑失控,直接斩了道徒,要么就是道徒的魂魄沦为剑中之鬼,性情大变。   特别是后者,如果许道在此之前,并非是肉身先筑基,而是手中的墨鱼剑先筑基,那么以剑修法门祭炼此剑的他,将不再是于人性和兽性之间抉择,而是另外一种困境了。   好在他早已经肉身筑基,并且还解决了筑基后的心性问题,并不虚于这点。   就在许道沉思的过程当中,墨鱼剑身当中传来冰冷的意志,妄图侵蚀许道的心智,同时骤起发难,整团液态乌金物质,疯狂的扑向他的肉身,企图从其眼眶、鼻窍、耳窍、口齿当中钻进去。   意识到这点,许道抬眼看着它,冷冷吐声:“不过是贫道的一颗念头而已,也敢作祟!”   许道脑中清心法术狂震,周身的气血连同雷火之气疯狂的涌出,扑倒墨鱼剑身上,击打进去。   铮!   立刻有哀鸣般的剑颤声音响起来,墨鱼剑当中的灵性竟然还人性化的传递出求饶的意识,企图臣服于许道。   但是许道如何稀罕它的臣服。   “死!”许道目射冷光,一字喝出。   似有咯噔一声响起来,液态化的墨鱼剑狠狠一震,随即凝固不动,摊开悬在半空当中,一副坏掉的模样。   见此一幕,许道面上的冷厉之色已经消去,但是脸色也微微发白。   毕竟他刚刚碾死的飞剑灵性,乃是他自身的一颗念头化作,而且放置在飞剑当中日久,长期温养加持之下,已经相当于他的部分魂魄。   灭了此物,自然对他的阴神有些创伤,好在也不大,介乎于仙道中人法器被灭,和剑修本命法器被灭之间,既是肉疼,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趁着“热”,许道微闭眼,将又一个念头打入了飞剑当中,连忙炼化飞剑,占据起来。   墨鱼剑终归是他自己的东西,而且眼下正空虚,立刻就又变成了他想要的形状,蔓延出的触手等物全都收回,团在一起,变成了一颗圆沱沱的丹丸状。   许道伸手捏过这颗鸡子大小的飞剑跳丸,揉捏着把玩起来,他的脸色逐渐恢复,目中又露出诧异的目光。   因为他发现在灭掉先前那个念头,新种下一颗念头之后,他发觉自己和墨鱼剑之间再无隔阂了。   注视着手中的丸状墨鱼剑,只要他心神动弹,墨鱼剑立刻就开始了变化,像是一团灵活受控的水般,在他的指间流动,并且流动到了他的身上,任意往来。   许道真真切切的感觉,他多了一只手!   恍然间,对比起之前的感觉,许道明白过来,如今他才是将墨鱼剑彻彻底底的炼化成为了自己的物件。   现在的他,就算是肉身死掉,阴神都还能逃入墨鱼剑当中苟活,类似于身外化身般。   一时间,许道微皱眉头,暗自嘀咕到:“莫非此剑当中,原本就藏着上任剑主的魂魄,我的念头被剑身同化掉,或许也和这点有关……”   细细梳理着,他发现当真有这个可能,一时就庆幸他刚刚选择了直接灭掉遭受同化的念头,而不是企图收回对方。   否则真要是剑身当中有上任剑主的意识残留,对方企图借壳重生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太白西金剑丸法》,可是一方直指金丹境界的剑修祭炼法。   思索了片刻,许道也就摇头哂笑,问题既然已经被他彻底的解决掉了,也就不值得再费工夫去琢磨了,今后再留意一些便是。   他托着墨鱼剑,正准备将其收入腹中,但是看着水液状态的剑器,心中突地一动,闭上了眼帘。   只见液态的墨鱼剑流动在他的身上,不断的延展延展,慢慢的笼罩在了他的全身。   许道盘坐着,浑身上下仿佛镀了一层暗银色的漆料,成了一尊铁人。他睁开双眼,甚至就连瞳孔中,都隐隐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几息时间过去,他的体表颜色又恢复了正常,墨鱼剑已经彻底的隐藏在他的体表,仅剩下发丝上残留着些许的金属光泽。   许道的目光当中露出惊喜之色。   因为将墨鱼剑延展开,笼罩全身之后,不仅让他的肉身多了一层贴肉护甲,更掩饰,压制住了他浑身的气息。   许道现在只需要屏住呼吸,真个就好似变成了一块石头。   他用神识扫视,连神识都无法察觉出端倪,甚至被飞剑笼罩之处,还有要从神识当中消失的迹象。   意识到这点,他瞪大了眼睛:   “难怪剑丸法上说,祭炼至深处,袖手一剑,筑基道士连反应都反应不了,即刻就会被斩杀掉。原来辛金具有豁免神识的功效,辛金飞剑,乃是一柄无形飞剑,能杀人于无形之中。”   许道大喜起来。   当然,眼下墨鱼剑当中只是祭炼出了一道辛金经络而已,尚可在道徒的灵感当中隐形,但是无法在筑基道士的神识当中隐形,须得继续祭炼,增长经络才行。   但即便如此,以墨鱼剑笼罩全身,再配合许道一早就绘制在鳞片上的敛息符咒,其周身气机能够完美的封禁住。   金丹境界之下,难以察觉出他的气机如何。   若说此前出关,他还只有七成的把握在舍诏道士们跟前隐藏自己的武道修为,那么现在加上墨鱼剑,他已然有了九成把握!   收墨鱼剑在身后,许道站起身子,在静室当中走了几步,发现行走坐卧间,并无影响,仅仅像是穿了一件衣服在身上般。   而且他站定身子,抬起右掌,一阵暗银色的光芒就在他的手掌上面浮出流动,整只手掌变成了金属铸就而成的,指甲变得尖利,令人一眼看上去,就凶恶无比。   墨鱼剑在许道的肉身上,时而变化成拳套,时而变化成甲衣,已经随心所欲,他袖兜一甩,整柄剑器还能像匹练一般飞出去,割取人的头颅,变化随心。   好生检验一番之后,许道心中的喜色更浓,一并想到:   “将墨鱼剑收在身上,能从全身各处都击打出去,比之吞入腹中,张口打出更要方便、隐秘!”   以上,都还只是墨鱼剑进阶之后,次要的妙效,其最主要的,还是剑器本身的沙发之力。   但眼下许道尚且处在静室当中,没有试剑石,不想肆意破坏,也就按捺住了一展威力的想法。   他踱步走着,突地抬头望了望顶上,暗道:“不急不急,‘试剑石’就在外面,且容我恢复恢复精神,便出去与之做过一番。”   话说距离他进入静室当中祭炼法器,已经过去了三日之多,而这三日和他之前所想象的不一样,舍诏道士们并没有尝试破门而入,江州城当中诡异的风平浪静着。   对于这一点,许道倒是也有了点猜想,他琢磨片刻,便收拾好身心,盘坐在静室当中,安生打坐起来,恢复刚刚损失的念头。   时间过去。   许道再睁眼时,目光振奋,已然将状态调整到了最佳,但他并没有立刻出关,而是从发间取下了蚍蜉幡。   持着幡子,他轻轻一晃,便又一人出现在静室当中。   此人身子残缺,正是在酒席上面,当场被他锤杀至半死的雷亮啸。   因为许道法术了得,以及对方体魄不差的缘故,雷亮啸到现在为止,生机依旧未曾断绝。   对方四肢具废,但是五感尚在,察觉到脱离了储物法器的拘禁,雷亮啸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和当初在酒席上的神态不同,雷亮啸现在满脸的惊恐,毫无倨傲之色,但令许道佩服的一点就是,即便是重伤幽闭数日,此人依旧没有崩溃,可见意志还是不错的。   许道盯着雷亮啸,出声:“雷使者,你可想好了么,若是愿意将你从道宫当中学得的道法传授于我,吕某必定留你一命,决不食言。”   但雷亮啸抬眼望着许道,面上却是一片惨然,说:“非是某家不愿出卖道宫,而是道宫有三十六斩、七十二残禁令,某早已立下誓言,不可出卖道宫,否则必有恐怖出现。”   许道面上不愉,呵斥到:“区区誓言又如何,贫道不信你一生行事,从不欺人,快快说来。”   听见他这话,雷亮啸面露绝望,低垂下头颅,任由许道以性命相逼,都不再说一个字。   这时许道脸上的不愉卸去,反而露出沉思之色,但他旋即就露出冷笑,开口:“勿要以为贫道便拿你没有办法了。”   许道的话声还没有说完,后面的声音就已经变的沉闷,其身躯变大,一片阴影盖过了雷亮啸的残躯。   对方目中骇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浓浓雾气在静室当中生出,疯狂的从雷亮啸口鼻当中灌入进去。   龙种躯体的许道,正对着雷亮啸吐气,企图以蜃气迷惑对方,等到对方双目放空,有声音响起来:   “痴儿,贫道今日得闲,考教你一番,且先将筑基功法诵读一遍。”   雷亮啸茫然无知当中,喃喃应诺:“弟子得令。”   许道见此,龙目当中露出喜色,但是没等他高兴多久,雷亮啸才说出一句话,异变就生。   “得一炁真法,种、种灵……啊!”雷亮啸惨叫一声,他猛地睁大双眼,眼珠子都凸出。   他浑身扭动,喉头当中传出更加惊恐的叫声:“不!弟子没有……”   其皮肉皲裂开,血红色的筋肉爆出,一根根肉芽从中长出,哗啦啦间,眼珠子啪嗒掉在地上,肉身陡然间就崩溃,一命呜呼掉。   “这是……”许道望着眼前这一幕,目中惊疑不定,“违背誓言的后果这般大?”   这一幕和夜叉门中的熊煞道徒,下场有些列斯,熊煞是脑中种有鬼神的念头,许道想要探查,反遭到了反击。   而雷亮啸则是刚说出几个字,自己的肉身就异变崩溃了,场面更加令人惊悚。   许道盯着化作一摊血水和烂泥的雷亮啸尸首,面上警觉一起,不仅有东西扑出,挡在了他的身前,他自己更是运转法术,护住自己。   烂泥般的血水陡然涌起,纠缠上了一头牙将,腐蚀起来。   嗤嗤嗤!这头媲美炼气中期的牙将,浑身甲壳一碰上那血水,立刻就被腐蚀洞穿了。   如此一幕,让在一旁瞅看的许道连连打出雷法、火法,将这摊血水化作了焦炭。   处理完这摊血水,许道面上轻叹,不等他琢磨,静室阵法忽地晃动,是阵外的陈挽再次传信息了。   见此动静,许道收拾好惊疑的心情,暗道:“也是时候出关,当面会一会那几个舍诏道士了。”   他一整衣冠,心念动弹间,墨鱼剑蠕动,在腰间形成了一柄被锁链挂着的小巧金瓜锤。   此番出关,许道要正是的以江城荡妖使的身份行走在外。 第两百二十六章 五通庙 静室外面,陈挽道徒面色焦急的等候着,他刚刚再一次将五通山那边送来的请柬内容传达进了静室当中。 自从许道闭关之后,许道在酒席上的举动,立刻就扩散得满城道人皆知,这让陈挽道徒又惊又忧。 此人原本还以为许道让他出城避祸是在考验他,没想到许道犯下的事情当真不小。 更让陈挽惊惧的是,翌日,五通山那边就有请柬送来过来,邀请许道上山一叙,符店周围也时不时有陌生面孔逗留,明显是被人给盯上了。 “老爷胆子也忒大了,居然连那荡妖使都一锤子给砸死了,眼下五通道士相邀,不知该作何处置啊……” 陈挽道徒在后院踱步走来走去,即便最近符店的生意大涨,财源广进,也无法抹去他心中的不安。 唯一让他有所安慰的,是道士们没有动粗,陈挽道徒因此心中暗想:“可能老爷真的才是荡妖使,先隐姓埋名至此,必有他自己的考量。” 略微振奋心神,陈挽道徒见静室方面无甚动静,就准备再次离去。 但是当他刚刚踏出步子时,静室的出入口就传来一阵咔的声音,丝丝白色的雾气从中泄出,翻滚涌动,宛如在后院当中绽开了一朵硕大白花。 脚步声轻响,有两道人影从雾气当中走出,正是许道和苏玖两人。 许道修身长立,身着灰色道袍,样式寻常简陋,但是顾盼神飞,唇红齿白,腰间还挂挂着一柄精致的玄铁金瓜小锤子。 陈挽道徒回过身,脸色微滞,还是许道率先拱手呼到:“陈掌柜,几日未见,别来无恙。” 他笑吟吟的站着,仪态从容,见之令人忘俗。 陈挽道徒从惊愕当中回过神来,随即就是大喜:“老爷你出关了!” “正是。”许道往他走来,随意的点头回答,并一招手,说:“请柬原件呢?拿给贫道看看。” “是是,在这。”陈挽道徒忙不迭的从腰间储物袋中取出一方烫金的血红帖子。 闭关这几日一来,为了防备宵小以及舍诏道士们的窥视,许道彻底的隔绝了内外,陈挽道徒每每传信,都是用普通的书信誊写一遍,然后方能传递进密室当中。 许道接过舍诏道士们送过来的请柬,略一触摸,便在上面发现了几丝诡异的真气,他心中判断到:“筑基法力,果真是那几个道士发出的请柬。” 辨认真假之后,许道一打开,不等他阅读,请柬上面的字迹就突地就化作一团黑雾,猛地往许道扑来,作鬼哭状态。 啊啊啊啊啊! 凄厉声音响起,令旁边的陈挽道徒耳朵都发鸣,一时处于失聪当中,脸色发白。 但一声冷哼响起,许道持着请柬,并无动作,身上的灵光就纷纷涌起,将黑雾挡在了外面。 “果真有诈,居心不良。” 此黑气不是其他,赫然是丝丝诡异的真气,并且当中还夹了煞气,能够震慑人的心神,扰乱人的法力,非是寻常道徒能够抵挡的。 仅仅这一封请柬,若是一时不察,就能重伤、甚至取掉一个后期道徒的性命。 许道面上虽是不甚在意请柬上的小手脚,但他内心实则是一凛,能用煞气者,乃是筑基中期——凝煞境界的道士。 而他现在虽然已经肉身筑基,却只不过是筑基前期——立根境界,两者间一个境界之差,便是几十年的法力差距。 “不知那五个舍诏道士当中,凝煞道士有几个,筑基后期炼罡境界的道士又有没有……” 略微思忖几下,许道的心情低沉下来。 好在他并非没有见识过舍诏道士们的手段,依据这群道士在舍诏龙宫当中的表现,他现在既是肉身筑基,又有筑基法器在手,脱身保命应是不难。 更加重要的是,许道现在也另有九分的底气假扮成江州荡妖使。 这几日一来,他虽然没能从雷亮啸的口中逼问出洱海道宫的筑基道法,但是也旁敲侧击的,从对方口中得知了不少次要消息。 其中就有关于吴国朝廷的一些情况,以及此人为何会被委派来江州城。 原来西南地界不知为何的缘故,在吴国朝廷那边一直不受重视,或者说荡妖司和洱海道宫都有意无意的忽略着西南方向,近似于一块飞地。 雷亮啸出使江州城,已经是吴国朝廷近年来对江州城最大的一次干预,往年朝廷虽有处置,但一直都有着忌讳,仅仅是从凡俗入手罢了。 而为了保证雷亮啸的出使顺利和安全,荡妖司方面给了雷亮啸极大的权柄,甚至为了防止被截杀,还替雷亮啸遮掩消息、面容、路线等,仅仅告知了江城方面大略,以作为接头之用。 其余种种,则都由雷亮啸自行决断,事不必急,年限也未规定。 如此出使,荡妖司更像是派出了一只密谍,而雷亮啸的出使任务,也更近乎于密谍的任务。 具体的任务,对方虽然无法直接说出,但许道根据此人口中的种种,推测出应该就是要挑拨舍诏道士和夜叉门之间的关系,以至于合纵连横,搅乱掉西南地界的修行势力。 脑中想着,许道回想起了雷亮啸惨死时的一幕,他暗道:“仅仅吐露几个字而已,就当场横死,应是被特意施展了保密咒法,幸亏我一开始没有逼问重要的内容,而是旁敲侧击着,否则现下就会是两眼一抹黑了。” 他虽是没有从雷亮啸的口中得知最想要的筑基功法,但也从对方口中得到了利好消息,荡妖司再派人过来,至少得一二月的功夫,甚至可能压根不知雷亮啸之死。 许道可以从容的假扮江城荡妖使。 再加上机缘巧合的,他恰好会使《膻中掌心阴雷法》,从雷亮啸身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是“货真价实”江城荡妖使了。 “桀桀!”突有厉笑声响起来。 袭击许道的黑雾在拿他没办法之后,突地变化成了一张丑陋人脸,吐声:“恭喜道友出关,烦请速来五通山一聚,我等恭候大驾!” 人脸说完,嘎嘎笑着,黑雾散乱,陡地溃散掉了。 但是许道眼尖,他清楚的看见当中有一丝黑烟猛地窜上高空,往某一方向激射而去,应是去通风报信。 这丝黑烟速度甚快,阻拦不了,且许道也没想掩饰自己已经出关的消息,他只是望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 回头望向身后两人,许道发现苏玖的状态还好,但是陈挽此人法力低微,被请柬震慑,就有些不堪了,于是他主动释放出法术,助其平稳精神,恢复过来。 小一会儿后,陈挽道徒感激的拱手:“多谢老爷!” 轻笑一声,许道回到:“既然无事,那么贫道便去拜访拜访五通道长们了。” “你二人且好生看店。”话说完,他一甩袖袍,周身剑气激射,径自就往五通山方向腾飞而去。 此行虽有把握,许道自忖也不是鸿门宴,但他毕竟是赶赴其他道士的道场,有些风险,也就将苏玖、陈挽二人留在店中。 免得两人跟着被舍诏道士们泄愤杀掉,又或是拖累他和道士们斗法。 许道也已经事先交代过苏玖,若是真有不测,他自会有信号给出,到时候两人自行出城逃命便是。 有间符店后院大风刮起,眨眼间,许道就消失在了两人的眼中。 许道嗖的飞走后,陈挽道徒拘谨的同旁边的苏玖问好,寒暄几句。 然后他一拍脑袋,手忙脚乱的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张旧请柬,赶紧的扔在地上,并躲得远远的是。 一张符箓打出,其将请柬烧了个一干二净后,方才松了口气。 另外一边。 许道纵剑飞着,脑中继续琢磨着该如何应对五个舍诏道士,他的速度不快不慢,约莫小半时辰的功夫,就赶到了江州城附近最大的一座山——五通山。 此山原本不叫“五通”,另有它名,但五个道士占据了这里,也就改成了五通。 许道飞临在山前,打量山势走向,以及山上的阵法等物,他的第一眼,便是发现山顶红光一片,怨气惊人,令他眼皮都跳动起来。 许道心中一惊,暗自琢磨:“虽然听说这几个家伙时常下山耍子,掳人新娘,但也没听说附近凡人大量走失……怎的会有这多怨气?” 他细细打量,发现山顶的怨气根深蒂固,并非一日一夜能够积攒形成,当是长年累月的结果。 而五通山原本秀丽,尚未被五个道士占据时,江城不少的文人骚客都会来此山题诗作赋,风水甚好,可眼下也血红怨气所笼罩,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块险地。 其地气凶恶,凡人用肉眼或许看不出什么,但是道人、禽兽等物,都对此地避之唯恐不及。 山间的草木在日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死气沉沉的油绿光芒,走兽不叫,飞鸟不鸣,甚是诡异。 但许道既然已经登临此地,他还想见识见识几个道士的手段,如何会驻足不前? 许道踩在半空当中,挥动袖袍,长啸一声,复大笑道: “贫道雷亮啸,前来拜山!” 其声滚滚如雷霆,波及十里,整个人驻足在空中,比山高一截,浑身更有细密的电光扯动,恍若雷电神祇站在空中般。 许道的话声落下后,山上的瘴气滚动,张牙舞爪,慢慢结出了一道云雾梯子,通道洞开,伸进了山体当中。 并有闷声回答:“使者前来,有失远迎,还请道友入山一聚。” 许道目露精光,打量着云梯露出的口子,但内里模糊,看不清景象。 他略微沉吟,便吐声:“可。” 随即就一振衣袖,纵身飞入瘴气当中。 许道的身子刚一进入,原本分开的瘴气立刻就合上了,就像是一头巨物闭紧了口齿,雾气滚滚蠕动,好似在咀嚼般。 四周光线黯淡,恍惚间,许道还以为又来到了黑山似的,但是他面色自若,毫无惧色,落到云中山顶后,举目望去,发现跟前不远处正有一座庙观。 庙观青状蓝瓦,不大不小,发飞檐斗拱的,自有一派道家气度,尤其是掩映在浓浓的瘴气山岚当中,更是神秘。 可是许道一眼望过去,就发现内里死气沉沉,浓浓的血光子在庙观的背后升起,瞧源头,应该就是庙观的后院。 他站定在庙观跟前,吱呀一声响动,漆红色的大门就向内来开了,有两个手下的人影藏门后,瑟缩的侍立着。 “恭迎使者入内!” 闷声再响,是从门洞当中传来的,好似整个庙观在说话呼唤他一般。 许道按着腰间的金瓜锤,长驱直入,踩着青石板就走到了庙观当中。他发现观中清冷,除了那两个开门的小厮之外,再无其他人。 啪嗒,周遭只有他走路的声音响起,顶上雾气蒙蒙,翻滚不定,好似有庞然大物在其中的游动。 许道悄悄的按捺着心神,发现进到这里之后,他的神识悄悄放出去探查之后,竟然有隐隐被压制的感觉。 抬头望向正前方,出现在他眼中的高大堂屋内里青烟缭绕,烛光满屋子,中有一小桌。 桌上堆有红的馒头、绿的包子,摆放着一副碗筷,桌下放有蒲团,明显就是给许道准备的,邀请他过去酒席。 而在小桌之上,有五道阴影压着,正是五尊神像,各自长着蛤蟆、蝎子、长蛇、蝙蝠、壁虎的头颅,高高在上,垂目望着堂屋的正中。 四周无人出声,但仿佛周遭有无形的力度在驱使许道继续往前走,踏进堂房当中,入席酒桌。 但就在他要跨过门槛时,许道却是一脚踩在门槛外面,顿住了身子。 一抬头,屋中五尊原本静立不动、眼神低垂的泥胎木偶,全都抬起、扭过了头颅,诡异的盯着他…… 第两百二十七章 与虎谋皮 许道站在堂房门槛前面,望着门内的五尊神像,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他虽然胆大,敢独身前来,并踏入对方的庙观当中,但并不代表着他要涉险,为了点面子就贸然走进别人包围当中。 只见这间寻常的堂屋当中,红光遍地,怨气浓郁至极,就好似屠宰场一般。 许道打量着那五尊紧盯着自己的神像,发现它们脸上的诡异之色越来越重,最后个个都面露狞笑,好似要活吃了他似的。 重迭的呼声响起来:“使者为何止步,快快进门就坐!” “使者为何止步,快快进门就坐……” 呼声不断,魔音贯耳,五尊神像的面孔全都露出狰狞意味,不像是神祇,更像是邪魔。 这令许道的神色当即凛然,他冷哼一声:“这便是五通道长们的待客之道么?” 话声一落下,许道身上雷火之气滚滚涌起,灵光大现。 他捏着腰间的玄铁金瓜锤,怒目圆睁,做忿恨状,几一言不合,便要拎着锤子,将五尊神像统统都给砸碎了。 而许道表现出如此姿态之后,嘀咕在他耳边的呼声也慢慢消失了。 咔咔的声音响起来,供桌上面的两尊神像突然晃动身子,一块块泥皮从上面掉落下来。 一只蛤蟆头和一只壁虎头的人身者,左右摆动,身上发出咔咔的关节响动声音,它们面目蠕动,眼珠中放出诡异的光,彻底活了过来。 然后两妖抖擞身子,将泥皮从身上彻底抖下,砰砰的从供桌上面走了下来。 走下之后,它们高一丈多,身子宽大,穿着寻常道袍,长立在堂房当中,背对供桌上的火烛,显得面色晦暗且神秘。 许道抬眼看过去,发现两人身上气血翻滚,远非炼气级别的妖物或道人能够比拟的,当是蛤蟆道士和壁虎道士两人的妖身,并非是傀儡或是障眼法。 至于另外的三尊神像,则是在蛤蟆道士,壁虎道士现身后,就又恢复到了原先俯视地面的动作,好似刚才压根就没有看过许道一样。 但许道的脑中依旧蹦出想法:“如此说来,另外三尊泥胎木偶,里面多半也藏着另外的三个道士,蝎子、长蛇、蝙蝠!” 原本许道还想呵斥道士们几句装神弄鬼,可眼下看来,五个道士更像是布置了什么秘法,这才弄得整个山头都怨气惊人,并以妖身坐镇其中,或是操控着阵法,或是享受着什么好处。 他不动声色,再细细望向那两个走供桌的蛤蟆道士和壁虎道士,发现和一年前的模样相比,两道士红光满面,精神了不少。 这一年多以来的时间,对方应该是过的不错,法力和道行都隐隐有些精进。 而在许道观察的时候,两道士各自打了一个哈欠,嘴巴张的大大的,能生吞下一个人。 它们百无聊赖的看着许道,当中蛤蟆道士闷声说: “使者为何进庙不拜,还不快点就座。”并指了指跟前摆放着的那张小桌子,示意许道赶紧的进来坐下。 旁边壁虎道士稍显沉默,但也是不怀好意的看着许道,吐了吐猩红的舌头,嘶声:“可是不尊我等,讨打么?” 两人一唱一和,明显就是想要哄骗、吓唬许道,让他走进堂屋当中,陷进不知名的阵法里面,任其鱼肉。 凝重的压力从两个道士身上释放出来,如有实质一般落在许道的身上,令他好似沉入了湖底般喘不过气来。 同时还诡异的感觉在许道身旁升起来,像是有两条无形的触手分别将他包裹住,黏糊糊似的缠得紧密,想要将人的皮都扒开,探查清楚他身上的一切。 此即是两个道士释放出了灵压和神识,若是换做寻常道徒在此,无论是前期道徒还是后期道徒,身上的秘密立刻荡然无存,无法遮掩住。 无论是修为、法器,还是符咒,都会被对方了解的一清二楚,然后在接下来的斗法里面,被道士们玩弄于股掌之中,轻易就能被打杀掉。 而这,正是道士和道徒,两者间的实力天差地别的一大原因。 但许道早已经筑基,自是不可能被对方的神识探查到东西。 只不过他并非是直接用法力隔绝两个道士的窥视,而是握紧腰间悬挂着的小巧金瓜锤,佯装作是依靠了法器,才能屏蔽掉窥视。 这让屋内的蛤蟆道士和壁虎道士相互对视一眼,然后目光都落在了许道腰间的“金瓜锤”上面 沉着气,许道站定在门口,朝着两个道士拱手作揖,口中说:“道长想邀,贫道自是不敢不敢听从。” 顿了顿,他指着门内小桌上的红绿食品,脸上露出轻笑,似有所指的说:“只是这桌上的食物,好看是好看,但不知为何贫道一看见就感觉瘆得慌,不像是吃食,更像是祭品。” 说罢,许道站在门外复作揖,称到:“不如还请两位道长出门来,我等就在庭院当中,再摆酒席,露天饮酒便是。” 听见许道的回复,打量着他的两个道士嘿嘿发笑,陡地收回了释放出的灵压和神识。 当中的蛤蟆道士,兜了兜肥胖的肚皮,口中的嘟囔说:“俺就说新来的这个家伙不会上钩,白费功夫。” 它瞥了眼站在门外不肯入内的许道,伸出从穿着布鞋的右脚,一脚就将小桌给踹翻了,像是踹翻给狗喂食的盆子一般随意。 踹完之后,蛤蟆道士顾头看了看身旁的壁虎道士,“走,咱俩出去会一会这小子,也省的在屋中扰了大哥他们清静。” “可。”壁虎道士嗖的舔了舔舌头,点头回答。 随即两个道士就摇晃着高大的身材,扶着门框,低着脑袋,从内里面慢腾腾的走了出来。 许道自然是赶紧的退后,免得挡了两个道士的路。 还没等他朝着走出来的俩道士打招呼,一股股血腥味就从门口处传来,钻进了他的鼻窍当中,恶臭无比。 许道一抬头,发现面前的两个道士头顶上红光一片,怨气几乎要凝结成为实质了,冲上半空,恐怕几里地之外就可以看见。 这时许道方才隐隐明白过来,此山怨气的源头,多半不是其他,正是眼前的舍诏道士。 冤有头债有主,怨气之所以会聚集在人的头顶上,乃是惨死者知道自己是被谁人所害,一腔魂灵扑到对方的头上,想要索命,却又无可奈何,这才形成的一种迹象。 能形成怨气的种种情况当中,以惨死者遭到虐杀为最。 许道心中打鼓起来:“这两道士,到底该残害了多少生灵,才能酝酿出这多怨气!” 寻常的禽兽草木,因为灵智不成形,即便惨死,也很难凝结出怨气,唯有生了灵智的妖物,或者人,方才能形成大量的怨气。 而这几个舍诏道士身上的怨气,也不可能是因为屠杀大量妖物而得来的。 因为妖物的数目虽然不少,但也不多,特别是眼下人烟稠密的江州地界,更是难凑齐可形成如此怨气的妖物。 也就是说,两个道士身上的怨气,九成是通过残害活人而得来。 并因为寻常怨气在人的身上存在不了几日,往往七天就会消散一空。 当是两个舍诏道士就在近日,便屠戮了不少活人,手段也残酷! 再加上道士身后的堂屋当中,依旧还是红光一片,怨气浓郁,那三个没有现身的道士手上,人命定然只多不少。 许道的心头立刻一冷,他眯眼瞧着两个道士,胸肺当中有丝丝杀意生出,恨不得当场吐露一二。 但眼下就在对方的地盘上,他自己就得先悠着点,于是只得按捺住。 在许道念头翻滚时,蛤蟆道士走出,直接呼到:“贵客上门,小的们还不快快摆上酒席?” 呼声落下,原本寂静的庙观中突然就响起一阵脚步奔走的声音。 一群身材佝偻的“人”就举着桌椅板凳,从各处跑出来,叽叽喳喳的,在庭院当中摆起了酒席。 许道这时才注意到,这些身材矮小佝偻的“人”,个个面生黑毛,长着一张老鼠脸,眼神躲闪,都是大耗子,并非活人。 几个呼吸间,一张宽大的四方桌子就出现在许道的眼前,搬动座椅的耗子们还上下跳动,搬来了碗盘、筷箸、调羹、杯盏等物,显得灵活熟稔。 “妖物?”许道心中惊疑,但是他在这些大老鼠身上又并没有看见妖气、灵气。 “使者愣着作甚,还不快快上桌?”旁边突地有声音冲他叫出。 正是那表面憨厚的蛤蟆头道士,对方拍了拍大桌子,然后晃动身子,和旁边的壁虎道士相对而坐,将中间的位置给空了出来。 嗤笑声传来:“使者该不会连这也不敢就坐罢。” 许道将目光从周围的老鼠人身上收回,一拱手,说:“敢不从命。”然后他脚尖一点,便跳上高大的桌椅。 因为木桌高大,他站在椅子上倒还是可以凑合,可若是坐下,就仅剩下一个人头高过桌面了。 于是许道干脆凌空盘坐着,剑气激射,同两旁的道士点头示意。 只要不进那诡异的堂屋,他也不畏惧道士们,坐下后就开门见山:“不知二位道长招雷某前来,有何指教?” 没错,许道直接取了雷亮啸的名号自称,他并问:“另外三位道长呢,缘何不现身?” 两道士暼眼打量着他身周狂舞的气流,其中壁虎道士双手抱臂,倨傲的不语,还是蛤蟆道士出声: “不急不急使者好不容易来一回,俺们自然得先款待一番。小的们、快快做了席面,端上来!” 一声吆喝,周围又是阵阵嘈杂,鼠人们叽叽喳喳的,并传来了鸡鸭嘶叫的声音,是从后院传来的。 “好巧不巧,大哥他们正在修行,只能俺们俩来招待使者了!”蛤蟆道士说着,语气倒也缓和。 许道听见,也点头,随口说:“道业事大,二位道长能抽空见见雷某,已经是雷某幸运。” “哈哈!勿夸勿夸。”蛤蟆道士大笑,吐声:“使者出身道宫,又在荡妖司当差,俺们这些乡野旮沓地方的,可比不过道宫中的道长们。” 见对方提到了洱海道宫和荡妖司,许道也含笑着和对方寒暄起来。 两个道士一番明里暗里的试探,因为许道在雷亮啸口中得到了不少消息,对答如流,谈笑自若,让两个道士心中惊疑起来。 它们互相传音到:“咦!新来的这厮,该不会真就才是荡妖使?” “不慌,且再继续探探就知道了。” 而一旁,许道瞧着两个道士的举动,心里也是紧张起来,虽说他准备的妥当,但也保不准那里就会出岔子、露馅了,到时候少不得做过一场。 他得随时注意着,最好一言不合就跑路,省得将五个道士都招惹出来。 恰在这时,片刻功夫,五通庙当中负责做饭的伙计们就准备好了饭菜,腾腾的香味从后院飘出来,让两个道士的嘴巴统统都闭上了。 “快快!上酒食!”蛤蟆道士猛拍桌子,大呼。 旁边的壁虎道士也是舌头吐出,面上作出一副馋相。 瞧见两个道士的模样,许道心中暗道:“莫不是上等的灵食?” 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来,鼠人们出现,连拖带拽的,水缸大小的汤碗、磨盘大小的菜盘,一一被搬上了酒席。 可上面摆放的并不是什么灵食,而是寻常的酒家菜肴,白斩鸡、酸溜鲤鱼、粉蒸猪排、红烧狮子头等等。 全都是硬菜,并无灵光,有的只是扑鼻的肉香味。 但特别的是,当中的鸡、鸭、鱼,只只巨大,狮子头个个更是有孩童的小半脑袋大小了。 许道望着这些酒食,目光微怔,他眼里灵光一闪,瞳孔当即骤缩。 咯咯咯!突有鸡叫声响起来。 一只红冠大公鸡突地从后院跑了出来,后面跟着几只提刀拿绳的鼠人,鸡的一只翅膀已经被砍断,血水喷溅。 此公鸡同人大小,掉落在地的鸡翅膀立刻被鼠人捡去拔了毛,光秃秃的,也同人臂儿一般大…… 第两百二十八章 饥餐妖魔肉 许道扭头看着那几只鼠人手中的一截鸡翅,眼皮更加跳动。 鼠人抓鸡中,旁边有呼喝声响起来。 “来的正好!鸡翅肥美,作为生脍正合适,快快拿给俺开胃!” 正是那大腹便便的蛤蟆道士,它嘴巴上面流着哈喇子,趴在桌子上双目放光 坐在蛤蟆对面的壁虎道士,同样也是扭头看去,一脸的垂涎欲滴。 很快的,一只鼠人就举着光秃秃的鸡翅膀,小跑到了蛤蟆道士的跟前,弓着腰,战战兢兢的双手奉上。 “好!”蛤蟆道士面露喜色,伸出肥手,正准备将鸡翅膀拿起,塞到口中。 但是嗖的一红物闪过去,鼠人手里的鸡翅却是飞起,落到了壁虎道士的嘴巴里面。 原来是壁虎道士趁着蛤蟆道士不备,吐出长舌卷起了鸡翅,它张着嘴巴,面上嘿嘿笑了几声,喉头蠕动,便要将带血的巨大鸡翅吞下去。 旁边的蛤蟆道士顿时大怒,喝到:“这么多吃的,你这牲口,为何要抢俺的!” 呱的一声,它也从口中吐出了一根长舌,猛地缠绕上了壁虎道士的脖颈,瞬间收缩紧,将壁虎道士勒得无法咽下口中东西。 如此这般,俩道士置餐桌上的“美食佳肴”于不顾,争夺起了血淋淋的鸡翅膀。 许道端坐在两人中间,看的是眉头紧皱。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还会对两个道士的举动感到疑惑,但他已经筑过基,根据筑基后获得的感悟来看,这两个舍诏道士明显是被体内的妖血给影响,妖魔化了。 如此,血淋淋的大鸡翅方才会在它们的眼中比熟食更加诱人。并且对方所争夺的鸡翅,也不一定就是简单的鸡翅! 许道再次打量向餐桌上硕大且肥美的鸡鸭鱼肉,依旧没有在上面看见点滴的灵光和妖气,全都只是寻常的血肉。 可是不曾妖化的鸡鸭,如何能生长的这般巨大,同人一般大小? “咯咯咯!!”庭院角落传来惨烈的鸡叫声,一声咔嚓响起,红冠公鸡的鸡头又被持刀鼠人给斩了下来。 骨碌,鸡头从院后滚了出来。 许道放眼望去,他在公鸡的眼珠子当中看见了人性化的绝望神色。 不等他多看几眼,一只鼠人伸出张着黑毛的手,一般攥住鸡头,连忙将其抓回后院,消失在了许道的眼睛中。 紧接着,庙观的后院又传来咩咩的羊叫声、哞哞的牛叫声,应是鼠人们正在屠羊宰牛,继续烹煮着美食。 而许道抬起头颅,望向五通庙顶上萦绕的怨气红光,敏锐的察觉到又有丝丝怨气注入到了其中。 嗤啦啧啧,方桌上响起吞食、吮吸的声音,两个道士吃的正香甜。 它们在分食掉血淋淋的鸡翅之后,嘴角的血水都不曾擦拭,立刻伸手抓向巨碗、巨盘当中的肉食,并以手作为勺子,舀起肉汤咕咕喝下。 整个五通庙,一时间后院的烟火气息甚浓,前庭的道士们兴致也高,一派热闹景象。 唯有许道一人盘膝而坐,面色冷淡,和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他在看见庙中的种种画面之后,哪里还会不明白自己碰上了什么。 一时间,许道微眯起了眼睛。 若是说刚到此处时,他瞧见满庙的怨气,只是因为义愤而生了丝丝杀意,那么现在看见了化人为畜、大肆吞吃的场景,许道则是遍体身寒、怒从心中来,若是今后不斩掉这伙妖魔道士,他心中定会因此留下不快。 心中轻叹,许道干脆闭上眼帘,不再看跟前两尊妖魔道士的丑态,他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直接纵剑斩杀上去。 眼下终究是人家的地盘上面,人家还有帮手没出来,他不宜冲动,否则自身难保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许道不想搭理眼前的恶事,那两个吃得正欢的道士却是要搭理他。 掀盘碰碗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蛤蟆道士和壁虎道士吞吃一番,垫垫肚子后,纷纷停住手上的动作,不怀好意的望向许道。 “嘶嘶!”壁虎道士出声:“使者为何不动筷箸,是嫌弃本庙的粗茶淡饭么?” 旁边的蛤蟆道士则是半冷笑半打趣,说: “兴许使者身上就带着的上好的吃食,比俺们庙里面养着懂牲口要美味多了!” 见两个道士将注意力放到自己的身上,许道微抬眼帘,脑筋转动,挤出声:“不好意思,贫道吃素。” “贵庙这些大鱼大肉,过于荤腥,其味浓烈,闻在贫道的鼻中是恶臭无比,难以享福。” 打了个稽首,许道从容道:“两位道长自行用饭便是,不用在意贫道。” 可俩个妖头人身的道士听见许道所说,异口同声的发出质疑声: “哦、是么?” 它们对视一眼,目光诡异又嘲讽,当中蛤蟆道士出声:“莫非雷使者不知客随主便的道理?” 而稍显沉默的壁虎道士更是霍然起身,它一丈多高的身躯顶着颗滑溜溜的壁虎头颅,面上的斑纹抽动,俯视盘膝的许道。 壁虎道士伸出一只肥大的手,点着许道,像是在打量鸡鸭一般,嘶声到: “小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贫道可不管你究竟是真是假,要是连席面都不吃,肯定就不是自己人。” “哦。”许道眼皮抬起,仰起头颅,面色淡漠的望着对方,终究忍不住嘲讽到: “贫道便是不吃,你又能奈我何?” “哈哈哈!”蛤蟆道士看着两人对歭,大笑连连,它拍动桌面,将碗盘掀翻一片,汁水迸溅:“有趣有趣!” “雷使者,上一个来俺们庙中的家伙,可不似你这般既不入庙拜神,又不上桌吃饭,他可是来者不拒,时不时还要来俺们庙中打牙祭呢!” 蛤蟆道士口中的上一个,不必多想,就是雷亮啸。 许道听得这点,眼神瞬间低沉。 他在逼问雷亮啸时,有关五通庙的事情只是着重问了庙中的布置如何,以及道士们的实力如何,而没有详细问此人在庙中经历了什么。 没想到这一疏忽,竟漏了道士们“开席面”的消息。 要是早知雷亮啸不仅吃了席面,还曾时不时过来打牙祭,许道定然不会让其轻易死去。 得知这点,许道心中也是想到:“本以为此人只是嚣张跋扈,没想到他也行食人之举,那所谓的洱海道宫,到底是不是一方正经的道门……” 不等他过多思考,站起身子的壁虎道士顺着蛤蟆的话,冷声道: “想要坐稳这江城荡妖使,你就算不吃这席面,也得每旬都给本庙送来食材!某来检查检查你究竟有没有这个资格!” 话音一落,它点着许道的手掌,猛地下压,往许道的头颅抓来,动作又急又猛。 “嗤!” 一声的讥笑立刻从许道的口中发出,他身上灵光涌起,手持腰间挂着的小巧金瓜锤,便往对方的手掌击打过去。 两者硬碰硬。 正当许道以为锤掌相击,会迸发出猛烈的灵光时,壁虎道士的嘴角露出了残忍的讥笑。 只见它一掌拍到锤子上面,手掌立刻变得柔弱无骨,传来巨大的吸力,牢牢的定住了锤子。 “死来!”冷声响起来,壁虎道士另外拍打出一掌,狠狠的往许道的天灵盖拍来。 这一掌若是落实,就算许道现在的肉身已经筑基,依旧会身受重伤。 可当对方的手掌即将落下的时候,许道猛地抬头,目视对方,嘴角上同样做出了嘲讽冷笑。 嗤嗤嗤! 一道道急促的气流声在现场响了起来,直接将丈许宽大的木桌劈成了数块,上面的鸡鸭鱼肉,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大半被都搅烂了。 蛤蟆道士在两人做过起来后,呱的一声叫出,就跳开了。它望着被两人打翻的餐桌,引颈叫到: “哎哎!席面全翻了翻了!小心点、小心点!” 可壁虎道士完全来不及回应对方的话,因为更激昂的剑气在它的左掌下窜起,直接给戳了几个窟窿,令其痛叫起来。 “该死!” 更令壁虎道士脸色变化的是,原本是被它所吸附禁锢住的金瓜锤,突地融化开,反变化成了铁索镣铐,将它的整只手给抓住了。 “你这法器怎的这般厉害!” 壁虎道士狠狠的扯动,想要脱身,可却因为铁索相连,挣脱不得。 许道凌空盘坐着,掐着剑诀,周身剑气激射,疯狂的往对方身子上面削去,瞧动作像是想要将对方千刀万剐似的。 别说,许道心中所打算的正是想要将对方当做鱼肉,好生凌迟折磨一番。 他甚至还有闲情出声,答复对方: “贫道不才,此器虽被同族小人盗取,但他哪能使得贫道的法器,不过能用其蛮劲罢了。” “痛痛痛!”壁虎道士身上气血涌动,身躯猛地胀大,妖气横生,想要抵御住墨鱼剑气。 可墨鱼剑已经晋升成为筑基法器之列,而且是采用剑修法门祭炼得来,其威力等同、甚至高过寻常的筑基道士。 而壁虎道士身上的妖气虽浓,但瞧功底也不过是一只筑基前期的妖怪。 因此即便它变化出完全的妖身,身长四五丈,气力庞大,依旧是无法挣脱掉拷住它的墨鱼剑。 轰!咔咔,地砖龟裂。 一只庞大壁虎出现在庙观当中,横冲直撞,将掉落在地上的吃食全都踩烂掉了,混着碎砖泥土,场上变得脏污不堪,令旁边看戏的蛤蟆道士面上惋惜不已。 “唉!好不容易多吃一回席面呢。” 另一边,许道以手抓着变化后的墨鱼剑,不再悬空,索性直接站在对方的脊背上面,像是骑着巨兽般,任由对方疯狂的窜动,摆来摆去。 他一门心思想动用法器和法术,灵光大震,意图打伤、打死壁虎道士。 只是道士的妖躯皮厚,还滑不溜秋的,种种剑气和法术击打上去,都只能伤到其皮毛。 就在许道准备收回剑器,狠狠的砍上对方一剑时,旁边的蛤蟆道士叫到: “呔!虎呆子,挣脱不了对方的法器,难道你不能砍掉他的手么?” 壁虎道士听见,双目猩红。它猛地扭头,脖子打折,露出满嘴的利牙齿,狠狠的就往许道的右臂撕咬而去 可是许道瞧见它的举动,面上更是发笑。 就在对方将头颅靠过来时,许道抡起了左掌,整只手都变成了暗银色,手臂瞬间膨胀,金属皮下更有一片片鳞甲样的东西挤出来。 正是许道也动用起了自己的筑基肉身。 “畜生,想咬我?” 许道笑骂着,狠狠的一巴掌就抽了上去。 砰! 硕大无比的壁虎脑袋,陡然一震,被一巴掌抽开,打在了地上,将大片石砖磕碎,粉尘四起。 壁虎道士当场就被打蒙了,怎它么也不知道明明只是个仙道中人的许道,一掌力气居然如此之大,已经和它不相上下。 旁边的蛤蟆道士同样也看呆了,捧着肥肚子惊叫:“铠甲法器?两件筑基法器?” 接下来的一幕更加令它看呆。 一掌打昏壁虎道士的许道,站在对方身上,趁对方愣神的一刹那,右手的墨鱼剑陡地掐入到对方臂膀当中,并变化成剑形 “嘶!啊!!”一声惨叫声响了起来。 紧接着的咯吱刺啦的切割声。 许道握着墨鱼剑,狠狠的在壁虎道士的右前肢划下,切断了对方的筋肉、骨骼。 “痛煞我也!”壁虎道士嘶吼,张开巨口,猩红的舌头带着妖气,像标枪一般刺向许道。 可一击得手,许道立刻就踮脚一跃,恰恰好的避开了壁虎道士吃痛的反扑。 他踩着剑气悬在半空中,单手拎着只血淋淋、丈长的兽爪,冷笑的俯视对方。 许道看着两个道士,又看到了满庭的餐盘、骨头和碎肉,他于是抓着手中切得的妖怪前肢,凑过头闻了闻。 许道没有闻见人味儿,壁虎道士的前肢上有的是纯粹的妖味儿。 随即他的脸上也露出狰狞神色。 许道张开白牙,反手一剑就划开滑溜妖爪的表皮,然后狠狠的咬上了一口。 大口咀嚼,他的嘴上带血。 有肆意的笑声响起:“此等血肉,才合贫道的胃口。” “壁虎道友,多谢款待!” 第两百二十九章 斗法筑基 蛤蟆道士发愣的看着半空中的许道,它呱的叫出声: “呔!你不是说你吃素么?” 同样是一线红影闪过,蛤蟆道士张开口,长舌吐出,像标枪似的刺向许道,动作和寻常的蛤蟆捕食飞虫一般。 而许道早在餐桌上面就见识过蛤蟆道士的这个手段,自然是提防着,他身形变化,同时一剑就刺过去。 寒光闪烁,刺啦响起。 “好痛!”蛤蟆道士的舌头挨了一剑,痛得跳脚,它连忙收了回去捂着自己的嘴巴。 蛤蟆道士这时又出声:“好厉害的法器!老壁,你输得不冤啊!” 被许道砍掉一截前肢的壁虎妖怪趴在地上,其眼神惊怒无比的望着许道,身上妖气滚滚,怒吼到:“某要吃了你!吃了你!” 只见它断掉的肢体处,一缕缕肉芽长出来,纠结缠绕,前肢居然有重新长出来的趋势。 瞧见这一幕,许道眼中也是诧异,但是他转念一想:“壁虎有断尾逃生之能,这厮已经是筑基境界的妖怪,应当是具备断肢重生的天赋法术。” 许道遂将手中拎着的妖爪收进蚍蜉幡当中,手中提着利器,继续大笑到: “壁虎道友好身子,爪子被砍掉了都还能生长出来。一只爪子太少,不如多让贫道砍上几刀,也好让某饱腹一顿!” “找死!”壁虎道士听见,更是怒意冲头。 它不顾自己的右前肢还没有恢复,便蹬地奔上半空,张开了尖牙利嘴,往许道飞扑而来,想撕咬许道。 因为刚刚小瞧了许道而挨了一计狠的,壁虎道士涨了记性,口中呼到:“蛤道友助我!” 呱!蛤蟆道士应诺。 雷鸣般的蛙叫声响了起来,它蹲在地上,腹部陡然鼓起来,整个变得浑圆,肚子一鼓一缩,有黄红色的雷火电光在它的口中闪现。 四周的灵气疯狂涌入蛤蟆道士的口中。 许道瞧见两个道士的动作,立刻就知道对方一个是想要肉搏缠住他,另外一个是想趁机运用雷火打杀他,并且眼下他还在对方的地盘上面。 危机感瞬间在许道的心头升起来,“此地不宜久留!” 见机不妙,他想也不多想,周身剑气大作,托着他就往天上腾飞而去。 输人不输阵,许道飞走着,口中还叫到:“技不如人掀桌子,这便是五通庙的待客之道么?” 两个道士见他一言不合就往外逃,壁虎道士的动作更加迅猛,巨大的身躯奔行在半空中,排山倒海似的,掀起的狂风大作,令五通庙内外一片狼藉。 蛤蟆道士也是猛地从地面上弹跳起来,也往许道追索而来。 好在许道的墨鱼剑乃是飞剑,极擅飞行,托着他逃遁,不仅速度飞快,举动也灵活。 羚羊挂角般,他腾挪数下,就从两个道士的左右夹击当中脱离出来,其御剑乘风,即刻就要飘然离去。 可是当他上升几十丈,正要冲破五通山上萦绕的瘴气雾气时,白气剧烈的翻滚涌动起来,并从虚浮变得凝重,如有实质般挡住了许道的去路。 许道心中一惊:“是阵法!” 周身雾气缠绕,他好似落入到了胶水当中,动作不得不变得滞涩。 在他的头顶上,滚滚雾气当中更好似有巨物在游动,摆尾翻身,制造出偌大的动静,威吓于他。 霎时间,俩道士和阵法,三面夹击,一下子将许道堵在了半空当中。 “哈哈哈!既入俺庙,便是在俺们瓮中,雷使者想如何走脱?”是蛤蟆道士在喝声。 呱!“去!” 紧随着它喝声传来的,是一颗水缸大小的黄红雷火球,其横冲直撞的,猛地往许道砸过来。 轰!霹雳! 如此一颗爆裂滚滚的雷火球,眨眼见就轰击到了许道的跟前,并宛如雷霆一般炸开,在半空当中形成了一片雷火池子,彻底的将许道淹没在其中。 瞧见许道中招,两个道士都是大喜,其中壁虎道士更是厉笑着加速,几个摆尾就跨过几十丈的距离,飞扑而来。 它身上妖气滚滚,黑风呼啸,粗壮的尾巴狠狠的朝着雷池当中抽打而去,意图趁许道病要他命,打烂许道的肉身。 可是令壁虎道士再次惊愕的事情出现了。 它的巨尾抽进雷池当中,里面居然有一股巨力传来,硬碰硬的和它的巨尾轰击在一起。 嘣! 风声呼啸,碰撞掀起的威力将庙观上空的雾气都掀飞,蛤蟆道士释放出的雷火也是诡异的萎蔫起来。 不等俩道士反应,下一刻有道身缠电光的人影从中冲起。 此人正是许道,其手中握着的法器闪亮,雷光聚集着,像是手握着雷霆。 他借着壁虎道士猛力的一击,蹬脚斜斜朝上,身子往稀薄的雾气处冲过去,手中的法器因为聚集着雷火气息,更是像烫刀子划开猪油一般,将团团的雾气给划开。 壁虎道士、蛤蟆道士一愣神的功夫,许道就已然冲破了五通山的瘴气大阵,脱离出去,重新见到了外界的日光。 外界天空蔚蓝,阳光灿烂,和阵法中阴沉死寂的景象完全不一样。 五通山的浓浓雾气被许道捅出了一个数丈的大洞,阳光通过洞口,照射到了底下的俩道士脸上,显得俩道士的面色难堪至极。 壁虎、蛤蟆道士怎么都没有想到。 它们要对付的只是一个未曾筑基,只能依靠手中法器逞威风的后期道徒,结果是不仅没有从对方手上讨得好,还让对方跑出了五通山,丢人丢大发了! 而许道在冲破瘴气大阵后,却并没有选择再度遁走,而是站在阵法外面,向内里俯视。 只是刚刚从两个道士的绞杀和阵法当中挣脱出来,他内心也是惊悸,并暗暗庆幸到: “幸亏没有走进那堂房当中,仅仅是此山外围阵法,就已经能拖住我,要是进了那堂房,阵法更加严密,我可真就是被要人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了。” 同时两个舍诏道士也不是好对付的,短暂的一击一逃,两道士就差点将许道的底牌给逼出来。 如果对方刚才的手段更猛烈一些,许道就不得不暴露筑基境界的龙种躯体,仙武齐用,如此方才有可能从五通庙中走出来。 压下心悸,许道俯视底下俩道士,面上却是照旧的从容轻笑,他负着手,低头吐声: “两位道友刚刚说甚,可是还想出来送送贫道?” 其身上的雷火气息缠绕、电光交织,使得他面容发光,身上好似穿着金甲,矗立在云霄中宛如掌控雷电的神祇。 蛤蟆道士望见这一幕,拍着大腿叫到: “该死!忘了这厮擅长的就是雷法,俺打出的雷球反倒是助了他一臂之力!要是换成老蝙来,这厮可就跑不脱了!” 可是蛤蟆道士忘了,五个舍诏道士之所以会让它出来招待许道,正是因为它会使用雷火法术,想让它检验检验许道的功法。 蛤蟆惊讶中,它旁边的壁虎道士依旧愤怒。 “死死死!”其低吼着,巨大的妖躯盘横在半空当中,搅动得本就脆弱的瘴气大阵更加薄弱。 蛤蟆道士见它下一刻就要冲出阵法,继续扑杀许道,忙不迭的传出念头到:“醒醒!别冲动!” “这厮可比上一个家伙厉害得多,俺俩一同出手都来不及降服他,雷法也如此高深,根基厚实,来头铁定不小!” “八成他真的才是江州荡妖使!” 收到蛤蟆用神识传递出的话,壁虎道士依旧吼道:“不管他什么来头,某就要生吃了他!” 可紧接着,蛤蟆道士就讥笑说:“哦?那你自个出去,俺可不去。你要是被人砍死做成了干粮,可别怪俺不帮你。” 收到这个,壁虎道士即将扑出的动作顿时就止住,它虽然暴躁蛮横,但也并非不知轻重的人,其脑中的杀意瞬间就凉了大半。 须知舍诏道士当中,上一个冲动了,然后就死掉的道士,可就出现在一年之前。 蛤蟆道士见壁虎的理智稍微恢复,继续通过神识传音:“歇一歇,你虽然被那家伙砍了一只手,但这对于你来说又算不了什么大事。” “大不了等会儿和大哥他们说了,让你多吃几回席面,把缺掉的胳膊腿儿养回来便是。” 劝说着对方,蛤蟆道士还舔了舔嘴唇:“话说俺还没有尝过你的味道呢?要不要你也砍一根胳膊给俺尝尝,俺拿自己的席面份额和你交换!” 壁虎道士听了,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似成了只变色龙,它烦躁的摆尾,开口吐声:“聒噪!” 但是瞧它的动作,却是不再准备扑出阵法,继续和许道做过一场了,转而眼中无比记恨的紧盯着瘴气大阵外面的许道。 而许道低头瞧着它们,发觉两道士都按捺住了动作,其心中也是立刻松了一口气。 壁虎和蛤蟆都是积年的老道士,其虽和他一般,同为筑基前期立根境界,但是对方立根不知多少年了,两者的修为肯定比他高,保不准还有厉害的底牌。 眼下即便是脱离了阵法,如果两个道士非要继续追杀过来,那么许道也只能释放出信号,然后逃之夭夭。 “这两个家伙瞧模样是对我有着忌惮,莫非事情还有的谈?”他心中暗道。 虽然在五通庙中见着了舍诏道士们食人的场面,又因为对方的主动挑衅,许道狠狠的和对方做过了一番,还暂时出了一口恶气。 但他不会忘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是寻求或者说忽悠舍诏道士们,承认他是江城的荡妖使,以便于他安稳在江城当中赚取好处。 甚至于让他在舍诏道士和夜叉门之间浑水摸鱼,寻求更大的好处。 不止许道心中在琢磨着这点,壁虎道士在被蛤蟆道士安抚之后,也是闷声传音: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是请他下来?还是叫大哥它们出来,一起把这家伙剁了。” 蛤蟆道士眼珠子转动数下,回应到:“自然是请他下来,认了这厮荡妖使的身份!” 神识交流着,一阵嘀咕在两道士之间产生。 原来壁虎道士刚刚在酒席上面动手,除了是它性子蛮横、跋扈之外,也是两道士事先就商量好的,意图逼迫许道出手、试探许道的实力。 本来它俩的打算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这样既能敲打、试探许道,又能给许道甜枣吃,安抚许道。 可是让它们没有想到的是,许道手段之厉害,远超出它们的想象,并且其出手既狠辣果决,一言不合就砍人肢体,又警觉的很,见机不对就立刻遁走,滑不溜秋的。 如此才使得两道士的计划落空。 它们嘀咕一阵。 其中壁虎道士依旧是心怀狠意,想着自己从来没有在道徒手上吃过大亏,恨恨出声: “天底下哪有这多真真假假,某看这厮就是假冒的,抓了他关起来才是。再不济也得跟吴国朝廷那边通气后再说,哪能直接认下他的官职。” 谁知蛤蟆道士捧着肚子,交代到: “哈哈哈!老壁你管这些作甚,甭管他是真是假,他有这实力,便可以当当这江城的荡妖使。” “要是他漏洞百出,俺们反倒是还要帮他遮掩一二,现在反倒省了麻烦。” 壁虎道士闷闷传音:“为何?” “为何……难不成你想把他推到夜叉门那边去?” 蛤蟆道士复说:“这厮真要是假的,更好了!” “是他杀了荡妖使,还假冒的有理有据的,又不是俺们。今后但凡得罪了荡妖司,罪责统统都可以推脱到这厮身上,再是方便不过了。唯一要提防的,是他会不会是夜叉门的谍子。” 得到这些回复,壁虎道士彻底清醒过来,沉默不语。 而被俩道士谈论的许道,则是眯眼打量着对方。他发现仅仅过去两三个呼吸,底下俩道士的脸色就缓和了。 许道心中念头一动:“这两个家伙应是在用神识交流。” “雷使者!”突地有叫声响起,是蛤蟆道士在阵法内叫许道。 它居然主动朝许道作了个揖,呼到:“刚才是俺们唐突了,雷使者勿怪。” 一张丑脸上挤出憨笑,蛤蟆道士招手:“道友快快下来,和俺们继续用餐罢!” 听见这话,许道心中顿定。 第两百三十章 饮酒东堂 许道听着蛤蟆道士口中说的话,意识到两人刚才的手段果真存在着试探之意,而现在再瞧对方的态度,他暗暗想到: “应是见我实力不俗,准备承认我为江城荡妖使了!” 他遂出声回到:“二位刚才还要冲贫道打打杀杀,现在怎的变化如此之快,令贫道有些猝不及防。” 许道怡然站在阵法外面,面上虽然带笑,但是笑容讥讽冷淡。 壁虎道士听见,冷哼一声,大怒到:“卑贱的东西,某不继续找你算账就已经是你的好事了,你还想怎的!?” 还是蛤蟆道士跳出来打圆场,口中讪讪说:“雷使者勿怪,俺们这不是还得验一验你的身份么,要是随便来个人,把使者你打死了,说自个是真货,俺们便信,那岂不就乱套了!” 它不知是解释,还是搪塞又道:“旁的不说,那些夜叉门的老鬼,可是有附身的秘法,能够假扮他人,非得逼出压箱底的功夫,才会漏了马脚。” 许道听着,倒也能理解对方两人发难的举动,若是换做是他自己,无论是试探来人,还是敲打来人,都得好生做过一番。 但是理解不代表他要容忍,许道冷声答道:“荒谬!贫道手中的法器是否厉害?贫道的雷法是否精纯?” 蛤蟆道士点头:“使者法器厉害的很!定是高人才能炼制出来的!” “使者的雷法也是了得!俺的雷球可伤不了使者一根汗毛,就这一点,使者铁定就不是夜叉门那伙阴气森森的家伙。” 蛤蟆口中的这句话,正是它们准备认下许道荡妖使身份的最主要原因。 虽然许道的身份还存在着诸多疑点,但只要他不是出身自夜叉门,管他什么来头,既然愿意加入江州荡妖堂,舍诏道士们自然是欢迎得很! 对于它们来说,拥有筑基实力的朋友越多,敌人也就越少,特别下它们几个不仅得罪了白骨观,还和夜叉门龃龉,又投靠吴国朝廷的当头,更是如此。 许道见好就收,他来拜山的目的,除了是看看其他道士的实力之外,便想看对方会不会应下他荡妖使的身份。 无需对方彻底相信,只用多给他一些时间,别妨碍他在江州城搜刮好处就行。 “哈哈哈!蛤道友捧杀了,贫道可担不起这般称赞。” 许道站在瘴气外边,也收了雷火炼体功,并将手中的墨鱼剑重新变为金瓜锤的模样,悬挂在腰间,他朝着底下俩道士拱手,算是把刚才的冲突揭过。 毕竟刚刚一番争斗,他又没有损失个什么,反倒是得了二三百斤的妖怪血肉,有了收获。 唯一遭受损失的,是依旧怒气冲冲望着他的壁虎道士。 许道看着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和阴鸷,心知两人的梁子已经结下了,轻易不可化解。 但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和对方化解恩怨,心中想的是:“等哪天寻个由头,赚这厮出来,先一刀剁了它!” 眼下许道已经知晓自己的实力如何,单凭借手中的墨鱼剑,他就可以在两个前期道士的手下支棱好几个回合,若是再展现出他肉身筑基的实力,只怕他反倒可以压着两个道士打。 如此一来,单对单的话,许道已经有了把握斩杀掉壁虎道士。 况且手中功法走到了尽头,他正缺妖怪血肉来提升肉身的龙血纯度。 如果能够活捉壁虎道士,依照其能够断肢再生的本事,指不定还能养起来作为肉猪般的存在,喂养灵芝灵草,时不时就割上几刀。 壁虎道士完全想不到,许道笑着拜它,心中却是在琢磨着种种炮制它的方法。 若是让它知道了,即便蛤蟆道士再是阻拦,它也定要飞出来和许道厮杀一番。 双方你一句我一句,各自奉承,紧张的气氛倒也缓和了下来。 这时蛤蟆道士再出声:“使者为何还站在上面,快快下来,俺这就叫人重新摆上酒席。” 许道听见,面上虽然和气,口中却是极尽推脱,称到:“不了不了,刚刚贵庙才招待了贫道一番,却是该贫道再招待两位道长了。” “二位道长何不随贫道去往江州,痛饮灵酒、痛吃临死,好好耍子一番,那些个寻常的鸡鸭鱼肉,味道虽然是鲜美,但于修为无益啊。” 壁虎道士听见这话,面露嗤笑:“不识货的东西,某看你是胆小,不敢再入阵中了。” 对方说中了,刚刚才做过一番,结了冤仇,就算许道还有底牌,他也不想再进去冒险进入阵中了。 况且他拜山的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压根不用再冒险。 蛤蟆道士站在一旁摇头道:“本庙养着的吃食,雷使者吃过之后,就知道其中的妙处了。” “嗯?”许道见两个道士这般说话,心中啊暗自生疑。 他原以为这两个道士化身为畜、大摆宴席,是在故意挑衅、试探于他,因此他才没有当面表现出对两个道士吃肉的好恶感觉,而只是借题发挥,趁机出了口恶气。 须知许道虽然从雷亮啸的口中了解了些有关洱海道宫的消息,但对方终归是有所隐瞒,他也不知洱海道宫暗地里是个什么货色。 如果这道宫是座魔宫,那么他因为道士们吃肉而义愤填膺,可就漏了马脚,所以还是作出冷眼旁观的态度最好了。 可现在看来,几个道士并非是因他的到来,才摆上了“两脚羊”,应是另有关窍。 许道心中思忖到:“明明刚才桌上的血肉都只是凡肉,无甚灵气和修为,可在两个道士的口中,寻常的灵植灵肉都比不过这些凡肉。” 的确,无论是道人还是妖兽,百日筑基之后,炼气级别的灵植灵肉对其帮助都薄弱,境界间的差距越大,则作用越小。 这也是白骨观的道士们酷爱后期道徒,而轻视前期、中期道徒的缘故。至于凡人们的血肉,除非以阵法密炼,否则道士们根本就不稀罕。 想到这里,许道心中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他往五通庙的后院望过去,但是目光去却被浓浓的瘴气和雾气所阻挡,压根看不清楚五通庙的后院是何场景。 许道思忖着,那蛤蟆道士见他不出声,和壁虎道士传音: “看来这厮是被俺们给吓住了,生怕进来之后就出不去了。也罢,俺俩要是再开小灶,大哥它们也有意见,索性就依这人所说的,去江州城打打秋风?” 壁虎道士听见,顿觉腹中饥饿,而且它被许道斩掉了一臂,正需要血食灵食来修补身子,想了下也就应下了,闷声回复:“可。” 见壁虎同意,蛤蟆装模作样的又思考几个呼吸,这才大声呼到:“也罢!就依雷使者的,俺来叨扰你一番,也能过去帮雷使者镇镇场子。” 不知为何两个道士一口就应下了,但只要不再入阵中吗,许道也不虚于对方。 他拱着手,客气喊到:“哈哈!多谢二位道长,此番去到江州城,也是麻烦二位道长替雷某做个见证,证明下身份。” “可以可以。”蛤蟆道士回答。 又是一番寒暄,双方气氛更加缓和。 蛤蟆道士庞大浑圆的身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干瘪下来恢复成了一丈多高、身宽体胖的道人模样。 它大袖一挥,说到:“雷使者稍等片刻,还有点席面正在烹煮当中,也不要浪费了,容俺装上,一并带过去和使者分享,让使者也尝尝。” 话说完,蛤蟆道士就径自朝五通庙的后院走去,只剩下壁虎道士一人留在原地,其依旧目光残忍的望着许道。 许道好似没见着对方不善的眼神,还调笑道:“壁道友,何不先出阵和贫道叙叙?” 壁虎道士忍着独自出去教训许道的冲动,只是闷声答道:“某没什么好和你这厮谈的。” 蛤蟆道士离开的时间有些久,让等候着的许道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在诓他,实则要叫人出来群殴他。 好在不等许道怀疑太久,蛤蟆道士就从后院走了出来,并开口就叫:“道友请带路。” 它一个蹦跳,就跳出几十丈,并踩在半空中复跳起,几个起落就出了阵法,来到瘴气外面和许道并列悬空。 随即壁虎道士也是腾上了半空,跟上两人的脚步。 “二位道友这边请!” 许道轻甩袖袍,身子化作流光,往江州城所在的方向遥遥飞去,举动潇洒写意。 同他不畏惧对方一样,蛤蟆道士和壁虎道士结伴出来,也不甚担心许道有实力将它二人全都打杀掉。 一阵追风逐日,三人在高空横行,等到了江州城后,许道没有将两个道士引到自家符店当中,而是带到了荡妖东堂,原本雷亮啸的地盘。 三人不从鬼街入口走进,而是从天而降,又是在鬼街中引起了一番注意。 东堂的供奉、执事们,自是诚惶诚恐的走出迎接三人,无须许道过多的交代,一听他要和两个道士举酒言欢,供奉执事们连忙开启府库,取出大把大把的灵食符钱,置办起酒席。 饮酒过程中,蛤蟆道士将自己打包带来的东西也给放了出来。 许道抬眼一看,目光微怔。 原来蛤蟆道士并非只是将备好的酒菜给装了过来,而是连同炉灶、锅碗瓢盆、煮饭的鼠人等等,全都给打包了。 它掏出自己的夹带,一抖开,口子涨大到半丈高,内里传来人声。 蛤蟆道士呼到:“小的们, 快快出来做饭了。” 有鬼祟的身影出现夹带口子里,正是五通庙的鼠人伙计。它们得了蛤蟆道士的招呼,连忙从夹带当中走出来。 荡妖东堂的庭院中,顿时人声喧哗,多了几十来口。 鼠人们搬箱搬灶的,将锅碗瓢盆等物全都取了挪了出来,然后继续的劈柴、烧火做饭,现场热火朝天,眨眼间就新建了一个厨房。 许道这时有机会更加仔细的观察着鼠人,他发现鼠人们等级分明,烧火做饭各司其职,其中还有几个监工模样的存在。 而当中一人,让许道颇为眼熟…… 第两百三十一章 重逢刀客 许道眉头微皱,他仔细看过去,发现并未看错了。 监工的鼠人当中,确实有一人身上的气息让他是十分眼熟,不是其他,正是他门下沙姓刀客的气息。 刀客从许道的手中得传了一门炼皮武功,身上的妖血也是他亲自换上的,自然是不会认错。 心中略微计较,许道一时欣喜起来,他是为刀客没有身死,而仅仅身陷在对方手下而感到高兴。 “不知老沙是如何变成老鼠模样,是类似于采生割折的手段,还是障眼法术。” 他屡屡暗中瞥眼望过去,发现刀客身上的鼠毛和其他人不一样,并非是黑毛,而是黑中带黄的毛发,而刀客再被他种下了妖狗血脉之后,头发渐渐就演变成黄色,身似黄狗。 “当时障眼法之类的手段,并非将这群人变成了鼠妖,只是施展法术的人手段过于高明,我竟然察觉不出丁点的端倪。” 想到这里,许道心中瞬间一凛。 先是请柬上面的煞气,后是化人为畜的手段,几个舍诏道士当中有能人,决不能小瞧。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筑基后期——炼罡境界的道士。”他暗皱眉头。 此前在龙宫当中时,几个舍诏道士之间还是一副各自为阵,不怎么服从对方的模样了。可是一年时间过去,五个道士之间居然就已经分出了尊卑,还立了大哥。 许道抬头看着正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蛤蟆道士和壁虎道士。 这两个道士的精神头十足,元气饱满,他判断到:“这群家伙肯定是得到了大好处。” 只是一时之间,许道也想不清楚有什么好处能够被几个舍诏道士获得。 对方豢养几百年的蜃蛟尸体,在被他以蚍蜉虫群取用部分之后,剩下的全都毁在了阵法的自爆当中。 许道思忖着,耳旁突有人叫到:“雷使者,何故一人喝闷酒,你可是东道主!” 是蛤蟆道士举着酒杯在呼唤他,许道当即就从思索当中回过神来,也举着酒杯,口中呼到:“饮胜!” 在他刻意的招待之下,还有着其他道徒在捧场,双方气氛热烈,远比在五通庙当中好多了。 而一番酒席下来,所花费的钱粮也是不少,足住花费了两万多符钱,这多灵食灵酒,吃的蛤蟆道士二人是心满意足。 得亏这些符钱不是许道出的,而是从荡妖东堂的府库当中取出来,花的是公家的,而不是他自己的,倒也不心疼。 毕竟许道也是吃吃喝喝不少东西,小半符钱进了他的肚子。 这一场酒宴从白天吃到傍晚,从傍晚持天色将明,两个道士总算是停下该了筷箸,吃撑了。 按理说,它俩这时也该直接返回五通庙中去了,但是俩道士互相传音到: “老壁可是吃饱了?” “甚饱甚饱!” “可还想再吃?如此下山祭五脏庙的机会可是难得,不为口舌着想,也得雷使者华花费的钱粮着想啊!错过了这一茬,下一次可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吃这白饭了!” 原来因为许道“痛下血本”、招待的太好,竟然让两个道士生出了流连忘返的心思,想要狠狠的坑许道一波。 它俩暗地里嘀咕一阵子之后,便都不准备离去了,打算再厮混个几日,最好是趁此机会将荡妖堂当中的钱粮全都亏空掉,化作它们的法力。 “嗝!”蛤蟆道士打了个饱嗝,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周围人瞧见它朝许道拱手,以为这厮是要告辞离去,可是它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身子便轰然倒在地上,顿时鼾声如雷,睡着了! 噼里啪啦,酒桌碗盘被掀翻一大堆,周围人就惊呼不已,就连许道也是一时怔住。 这时他又听见那壁虎道士也是在醉醺醺的嚷嚷大呼:“快、快!给蛤道长收拾一间屋子,让这厮歇息会儿。” 它自己也是捂着臂膀,骂骂咧咧到:“一并给某也腾间,容某养养身子,现在可没有力气提着这厮回去。” “这、这……”东堂的道徒们听见,看着杯盘狼藉的现场,又看着两个道士,目中畏惧,于是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许道。 许道瞧着场面,立刻就懂得两个道士是何居心,他哑然失笑起来:“这俩畜生,好生没脸。” 一时间,他也没有啥理由送对方走。 毕竟一个装醉,已经“不省人事”,一个卖弄自己的伤势,让许道完全无法出口。 而且,对方暂时不走,也合了许道的心思,他不由的瞥向四周鼠人当中的那只黄毛鼠人。 于是许道大手一挥,吩咐到:“一个个的愣着作甚,赶紧收拾屋子去,将堂中最好的静室安排给二位道长。” 他笑吟吟的望着四周道徒说:“二位道长可是副堂主,不要怠慢了。” 得到许道的提醒,四周的供奉和执事这才想起来是舍诏道士不仅仅是筑基境界的厉害角色,更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只是都不怎么出山,挂个名而已。 且见许道也发话,道徒们唯唯诺诺,赶紧的应下,然后各自忙碌去了,一并也招待起被蛤蟆道士放出来的那几十口鼠人。 壁虎道士见状,给许道使了个“算你识相”的眼神,然后一把抓起蛤蟆道士的身子,口中喝到:“快带路。” 瞧它步子稳当,哪有半点需要休养身体的样子,身上酒香扑鼻、灵气缠身,只是需要好生消化消化罢了。 许道也懒得搭理它,略一拱手,趁着两个道士还在,他在鼠人当中随意的划拉几个,喝到:“两位道长留宿,尔等返回五通山,通报一下,省得耽搁了道长的事情。” 被他划拉进去的鼠人当中,正有沙姓刀客变作成的那一只。 鼠人们听见,点头哈腰的,丝毫不敢拒绝,而两个道士也压根没怎么搭理它们,自顾自的去静室当中消化所得了。 随后,许道自己扔下一句:“贫道也乏了,先回府中歇息,二位道长若是醒来,且再叫我。” 他纵身化作一道剑光,就消失在了现场。 第两百三十二章 暗探五通庙 许道返回到自家符店当中之后,他稍微布置了一下东西,立刻就独自一人走入静室当中,封闭所有,做出一副好生闭关的模样。 随后无人察觉之中,一点幽光从静室当中游走出来,遥遥往天边飞去了。 此是许道阴神出游,驾驭着墨鱼剑,一并携带着敛息玉钩,悄无声息的走出,准备一探究五通庙后院。 肉身被他安置在静室当中,内外布置有严密的阵法,经过他累月的叠加,即便是两名筑基道士联手,也能阻挡一二。 而且一旦有人强闯突入,阵法也会立刻传出讯号,其动静就算是百里之外,许道也能察觉到,然后阴神就会以光点般的速度返回到肉身当中,对阵敌人。 再加上许道的肉身也早就已经筑基,实力比他阴神修为还要强大,即便是真有人能够在他的阴神尚未返回时,突入到静室当中,有牙将鳞兵在,其也会自行借助肉身的气血拼死抵挡敌人。 种种布置之下,许道的肉身是万无一失,可以让他放心大胆的阴神出窍。 而至于阴神方面,若说在墨鱼剑未曾筑基之前,他还担忧阴神会被围堵在外面,无法返回肉身,但现在墨鱼剑已经筑基,却是没有这个风险了。 首先墨鱼剑本身就已经擅长隐匿气机,乃是一柄无形之剑,许道的阴神藏匿在其中,极难被他人所发现,再叠加敛息玉钩的功效,应是连夜叉门当中的那尊鬼神,都难以发觉察觉到动静。 就算最后许道一时不慎暴露了,他以阴神驾驭墨鱼剑,勉强也能和筑基境界的道士相抗衡。 只要他不惜代价,到时候突破的五通庙的阵法应该也是不难。 虽说可能会损毁掉墨鱼剑,但最起码的,他的阴神可以电光火石之间返回肉身,留得一条性命。 此番暗探五通庙,表面上看是许道的一胆大之举,实则是他步步为营、谨慎至极。 咻咻! 墨鱼剑化作剑形,游走在林间,敛息玉钩就挂在它的剑柄后,剑穗一般。 许道控制着飞剑,落在地上,仿佛蛇虫般静静的潜伏在岩石之间。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响起来,有人骑马从林间走过。 这些人身上穿着粗布短褐,胯下做的却是用符咒变化而出纸马,跋山涉水如履平地。它们正是五通庙当中的鼠人,身上长着黑毛,畏畏缩缩的,得了许道的指派,要返回五通庙送信。 几个鼠人中领头的,就是被许道认出来的沙姓刀客。 沙沙!纸疾驰而过,踏在林间宛如柳叶飘过一般。 但是当刀客变作的鼠人经过许道藏身之所在时,他并没有跳出来和刀客相认,而是趁着鼠人们察觉不到的空当,驾驭飞剑像蛇般无声的游走到刀客的身上。 眼下有其他的鼠人在,人多眼杂的,他不便于直接拦下刀客。而为什么不只指派刀客一人返回五通庙,则是为了避免惹得道士们的怀疑。 刀客化作的鼠人正骑着纸马,它陡然间感觉腰上一凉,有东西缠绕上了,目中惊骇,还以为是有毒蛇落在了它身子上面。 就在这时,有传音出现在它的耳中:“勿慌。” 刀客鼠人眼中惊慌随即就化作了惊喜,口中都叽叽的叫出声,差点惹得周遭的鼠人注意过来。 好在这些鼠人虽然能够发出老鼠的交换声,但是并没有语言这一回事儿,平常交流都是比手比脚,宛如聋子一般。 这也是让许道判断它们都是由人变作,而并非妖物的一个因素。 但现在这个情况,也成为了许道和刀客鼠人沟通之间的障碍,基本上只能许道说话,而刀客鼠人以简短的叫声或是手势回答。 刀客机警,他早在被蛤蟆道士从夹带当中放出来时,一瞅见许道就认了出来只是他现在是鼠人状态,并且当时有两个道士在场,他无法和许道沟通,便只能时不时的在许道跟前晃动,以目示意,这也是当时许道能够轻易从鼠人当中将他一眼认出来的原因。 原本直到酒宴结束之时,许道都没有对刀客回应什么,刀客一时死心,以为是他的变化过大,许道认不出来。 好在等到酒宴真正结束,许道以手一指,将他划拨出来,派回五通庙送信,刀客心神一振作,有了期待。 而实际上,整个酒宴过程当中,许道认出对方后而没有做出回应,其实是在暗中窥视刀客,看其处境如何,是否有投靠舍诏道士们的可能。 直到他发现刀客虽然是鼠人当中的监工,但也是被道士们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任意打骂,且没在刀客身上发现古怪之处,许道方才定下了相认的决定。 “怎的,不认识老爷了?”许道笑着继续传音入耳,安抚刀客激动的情绪。 吱吱!刀客无法说人话,只能低微的叫上几句,一宗为回应。 许道好生寒暄、安抚片刻,便出声喝到:“好了!老爷现在附身在法器当中,匿形于你身上,动作自然些,勿要被其他人发觉了。” “待会儿你只管返回五通庙当中,禀告那几个道士,先不要有太多的举动,等退下后再听我的吩咐。” 两人虽是存在着主仆之情,但毕竟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有些生疏了,许道还是以好处诱惑到: “吾不知你为何变成眼前这番模样,只能先去庙中探探情况,看有无解救你的法子,若是探清了,到时候就可以将你重新变成人样。” 刀客鼠人的心情激动难耐,它绷着脸色,一本正经的领着其他鼠人返回了五通山,其穿过迷雾瘴气,推开庙门,顺顺利利的就走进了五通庙。 借着掩护,许道同样也悄无声息的进到其中。 第两百三十三章 十万牲畜 五通山上常年瘴气笼罩,阴沉沉的,即便是大白天,依旧就像是鬼蜮一般。 刀客领着一伙鼠人返回五通庙中,走的是小门,压根无人招呼它们,一股惊悚的感觉就在它们的心中升起来,令其浑身的黑毛全都竖起来。 许道立刻就察觉到这是有道士在用神识扫视鼠人们,检验内外,他当即屏气凝神,竭力收敛气机,同时心头也好似提到了嗓子眼似的,颇为紧张。 好在诡异的蚁行感在刀客鼠人身上只出现了一刹那,蚁行感就消失了,没有过多的停留。 许道藏身在墨鱼剑当中,当即就松了一口气。 在外面给他打掩护的刀客鼠人,同样也是大为松了口气,后背都汗津津的,不等刀客喘息多久,就有阴沉沉的声音问出:“尔等为何私自归来?” 现场叽叽喳喳的,鼠人你一言我一语,但因为口中所说的都不是人话,压根没人听得懂。 突地一惊雷声响起来:“聒噪!” 一只漆黑的鬼爪从神像所在的堂屋当中伸出来,黑气翻滚,慢腾腾在五只鼠人的头顶上挪动,然后就选择了最为闹腾的那一只鼠人。 有话声响起来:“就是你了。” 嗖的,鬼爪陡地变化成一道黑烟,冲到那鼠人的身上,将它团团裹了起来,随即有尖叫声响起来:“叽叽、、啊啊!” 先是老鼠的惨叫声,然后有人的呼救声响起来:“饶命、道长饶命!” 黑气腾腾间,只见那鼠人在里面打了个滚,身上衣物连带鼠毛都被黑气给腐蚀掉了,一赤身裸体的男子出现在其中。 男子面色惊惶,随后他听见自己口中叫出的声音,连忙捂着自己的脸,又是惊喜的叫到:“我变回来了!哈哈哈!我变回人了!” 许道将阴神藏匿在墨鱼剑中,他瞧见这一幕,顿时反应过来,“这些鼠人果真是被舍诏道士们施展了法术,由活人变化得来,但确也不像是纯粹的障眼法,那些鼠毛的确是从它们的皮里生长出来。” 许道一时间感到惊奇,暗道:“这便是筑基境界的法术么!” 被道士所选中的鼠人变回了人形,包括刀客在内,周遭的其他鼠人全都投过去羡慕的目光。 忽地,那变回人形的鼠人就又被黑气抓住,然后拖进了道士们所在的堂屋当中。 一阵窸窣和谈论的声音在堂屋当中响起来,应是道士们在朝那人问话。 可是不等多久,议论的话声响起来,一声惨叫响起,随即就是咔擦、吧唧的声音响起来,是撕扯和咀嚼的声音。 听见这声,刀客和其他鼠人全都目中惊恐的望着黑漆漆,仅隐约可以看见三尊黑影的堂屋里,身子都抖得像是筛糠一样。 咀嚼声音响起,道士不再遮掩谈话,堂屋中的话声可以传递出来。 “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那两个夯货乐不思庙了。” “桀桀,看来那荡妖使将它俩伺候的不错!” “随它去、随它去!”……· 庙中阴冷的谈话声响了片刻,又有东西从中飞出来,啪嗒的掉落在了地上。 刀客等鼠人抬头看过去,发现是一根根惨白色的骨头,上面尚且还沾附着血红色、没有被剔除干净的筋膜。 不等它们回过神来,又有一浑圆的东西被从堂屋当中掷出,圆溜溜的滚落在地上。 正是一只被舔舐、吮吸干净的骷髅头,头盖骨已经被掀开。 堂屋跟前的几只鼠人全都惊惧的朝后退了数步,但是又不敢逃跑,只能身子颤栗的更加哆嗦。 许道暗中窥视见这一幕,心中也是感觉到了几丝惊悚。 先前他来五通庙中做客的时候,舍诏道士吞吃血食,尚且还有掩饰,但眼下在这些鼠人面前,它们却是毫不顾忌,肆意的很。 暗暗记下眼前这幕,许道却也没有过多的举动,依旧安生的隐藏在墨鱼剑中。他此次前来,是来打探想道士们的秘密,而并非是前来降妖除魔的。 最后一片头盖骨被扔出,传出一声音:“打扫干净,退下。” 此声落下堂屋当中的声音戛然而止,内里又恢复到三尊神像隐约,寂静且诡异的情况。 而鼠人们则是大气都不敢喘的,赶紧的趴在地上,用手将地上的骨骼头骨捡拾起来,抱在怀中。 等它们捡拾干净之后,个个惶急的就往五通庙的后院跑去,生怕迟上那么一刹那,它们自己就会化作地上零散的几根骨头。 等进到后院后,刀客身上的许道立刻念头猛跳。他虽然没有眼睛,但是阴神也能模拟出五感,察看四周。 而现在出现在他的感知当中的,就是浓浓的怨气、血腥气在后院萦绕着。 五通庙的后院扎了挤出偌大的栅栏,里面分别挤满了鸡鸭牛羊,乌压压的一片,密密麻麻。 围墙上面有挂钩,钩子上面挂着一条又一条肥硕、同人大小的鱼货。 这些鱼的鱼唇被刺破,挂在铁钩上面,身子还一动一动的抽搐着,都是活鱼。 而此时的后院当中,燃烧着人腿粗细蜡烛,释放出一簇簇惨白色的光芒,一只只鼠人在烛光底下排着队,不断的料理着后院当中的牲口。 有喂食喂水的,有拔毛去皮的,有拆骨分架的,血水遍地,整个一秩序井然的屠宰场了。 许道怔怔的看着后院场景,一时回不过神来。 刀客等鼠人走入此地,脸色倒是都淡然,甚至因为离开了神堂,它们的精神都得到了舒缓,打招呼的打招呼、跑去睡觉的跑去睡觉、胡乱转悠的胡乱转悠。 许道注意到这点,他低声在刀客的耳边问:“老沙,栅栏当中的这些鸡鸭、牛羊,可知是从何而来?” 刀客面上茫然,作摇头状。 许道略顿,复问:“那一年前,庙中的鸡鸭牛羊、鱼虾等总数……是否有十万之多,甚至超过?” 刀客一听此言,脸上就露出惊奇,它指着院中仅剩万只的牲口们,猛点头,并以手比划曾经的栅栏之大。 听见这话,许道再次沉默下来。 舍诏山城中人,一半填了龙宫,一半惨遭掳掠,恰十几万数目。 第两百三十四章 炼化全族 许道环顾场上,若是他猜测的不错,舍诏山城剩下的半数人口,应该都是进了舍诏道士的腹中。 他在刀客的耳边吩咐到:“继续往内里走。” 刀客点头,连忙佯装有要事要做,脚步急匆匆的就顺着后院的过道,往水沟中流动的血水方向走进去。 穿过一道小门,两人来到另外一个院落,一尊尊硕大的铜炉出现在许道的“视野”当中。 这些铜炉以九宫八卦的方式布置着,一共三十六尊,夜以继日的烹煮着。 铜炉的底下堆积着白森森的柴火,有守着铜炉的鼠人站在旁边,每当铜炉的火候变小,鼠人就会从推车上面铲一铲子屠宰所剩下的骨头,扔进去火堆当中。 现场弥漫着一股恶臭的焦糊味道,三十六尊铜炉并非一同燃烧着,有熄火休炉的,有正在装药的、有刚刚炼好打开炉盖的…… 这方院落当中的鼠人远比刚才那院子中的要忙碌,刀客鼠人走到这个地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好在它身上具备法力,身子骨打熬的结实,即便是被舍诏道士们变成了鼠人,也是鼠人当中的监工,烧炉子的鼠人们看见它,都不敢说什么。 几个同样是监工的鼠人瞅见刀客,没等对方阻拦,刀客就主动从怀中掏出了一壶灵酒,指着酒水,和对方勾肩搭背起来。 这壶灵酒还是刀客从荡妖堂酒宴的桌子上,顺手摸来的残酒。 借此机会,许道靠着刀客在五通庙的后院逛了个遍,而他也从种种蛛丝马迹当中,彻底洞悉了舍诏道士们的打算。 浓浓的红光笼罩在五通庙的上空。 怨气滚滚,乌烟瘴气,每时每刻都会有新的怨气产生,注入到其中,使得五通庙内终日不见日月。 原先许道还猜疑这是舍诏道士们在故意残杀生灵,凝聚怨气想要修行什么功法,或是炼制什么法宝。 但是排查后院的布置,以及瞧见三十六尊铜炉的用法之后,他确信满山的怨气都只是道士们修行所产生的副产物。 舍诏道士们的真正意图,就是将十几万舍诏族人,全都吞吃掉。 龙宫破碎、蜃蛟的尸体湮灭在阵法当中之后,其精气却是融入到了舍诏的灵脉,以及每一个活着的舍诏族人当中。 对于道士们来说,失去了蜃蛟,百年的图谋落空,可是它们并非没有地方可以找补,只要竭泽而渔,吸干舍诏灵脉当中混有的蜃蛟精气,一并从剩下的舍诏族人体内炼出微薄的蛟血,积少成多,它们还是有可能得到大好处的。 “难怪明明对于筑基道士来说,凡人血肉无甚用处,可这几个舍诏道士却仍旧在此地折磨凡人,原来为的是族人体内稀薄的龙血。” 想到这里,许道心中一时间觉得荒谬。 亏得舍诏的先人处心积虑的为子孙后代谋求基业,没想到出了几个不肖子孙,不仅葬送掉了部族千年的基业,甚至连血脉都要给断绝掉。 望着五通庙内屡屡沸腾的铜炉,许道的目光复杂。 炉中炼化的是血肉,炉子底下灼烧的是骨头,当真是要把人压榨成灰,一点一滴都不剩下。 而舍诏道士提炼蜃蛟精血所使用的法子,和许道曾经用过的心头血秘术差不多。或者说,心头血秘术就是从道士们手中流出的。 许道没有想到的是,道士们不仅将这个秘术用在了人身之上,还是自家的族人,十几万族人。 如此心狠手辣,也难怪仅仅一年多,五个舍诏道士的道行就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今非昔比。 许道脑中的思绪翻滚。 突地,附近一阵吱吱叽叽的声音响起来,十来只鼠人的动作急促起来。是一尊炉鼎烹煮到了一定的时辰,内里东西可以启出了。 盖子一打开,一阵肉眼可见的红光就从铜炉当中扑出,异香飘出,鼠人们连忙从中掏出了血红色的膏状物,一并又取过来簸箕、擀面杖、竹筒等物。 它们将膏状物盛放在簸箕上面,用擀面杖滚动、揉捏,又或者以火炙烤,然后塞入竹筒当中。 不一会儿,一根根人腿粗细的香烛、鲜红色的寿桃、寿果等就出现在许道的眼中,全都是祭拜神灵所需要的东西。 看见这些东西,许道心中不由的嗤笑起来:“这伙畜生,真当自己是神明了!” 他所嘲笑的是那几个舍诏道士。 可是在鼠人们的眼中,几个道士就是它们所供奉和祭祀的神明。 一炉启出,香烛等物制备好后,立刻就有监工上前,领着一伙鼠人往一扇小门走去那边是舍诏道士所在的神堂。 刀客站在旁边瞅看着,刚和它吃酒的监工鼠人却朝着他招手,示意它也跟上。刀客的脚步微动,但是想起了潜伏在它身上的许道,立刻就要拒绝。 可这时许道的声音在它耳边再度响起:“跟上。” 进入五通庙中已有大半时辰,后院都已经探查完毕,也是时候进入道士们所在的神堂一探究竟了。 听见许道的吩咐,刀客自是点头,它即刻小跑出去,搬动起一根制备好的香烛,混进了拜神的鼠人队伍。 一行鼠人低着头,走进漆黑的堂屋当中,熟稔的将“民脂民膏”制成的香烛插上、寿果摆上,带着腥气的异香充斥整个堂屋。 原本仅仅低头的三尊道士雕像,不知何时躬下了腰,它们凑在供桌上,面上纷纷露出贪婪之色。 吸咻、吸! 诡异的吸气声在神堂中响起来,三道修长的黑影印在地板和墙壁上面,纷纷生出尖利的指爪,身形耸动,桌上贡品噗噗化作道道红烟,缠绕着神像,贯入它们的口鼻当中。 “啊噗!”舒爽的呻吟声在堂中响起,一道道黑红色的灵光从三尊道士身上喷薄而出,使得整座堂屋都晃动起来。 重迭的嗡声响起:“不够不够、香火还不够!” 并有丝丝法力垂下,贯入叩拜的鼠人体内,令鼠人们精神一振,磕头不止。 第两百三十五章 定计、引狼入室 进入屋子当中,鼠人祭祀拜神。 许道冷眼旁观着,将堂屋中诡异又阴森的场景全都收入眼中仔细思忖。 过程当中,他虽然没有再和刀客说一句话,宛若消失了一般,但是脑中的思绪却是在疯狂的转动。 瞥着周围梁柱、墙壁上面慢慢的古怪符文,许道心中了然到: “难怪这几个舍诏道士要待在此地足不出户的扮装神祇,糊弄鼠人们是小,其真正的关键还是借助阵法,辅助它们炼化精气,增长修为,甚至是凝煞炼罡。” 五通庙的后院虽然立了三十六尊铜炉,每一炉中都能够烹炼血肉,但是鼠人们毕竟大多都是凡人,甚至连厨子都少有,更别说炼制修道药圭了。 它们勉强能够帮助道士们喂养人畜、对“药材”进行初步的炮制,想要将蜃蛟的精气从凡人体内抽取出来,依旧得靠道士们自个的努力。 而五个舍诏道士不愧是有跟脚的道人,其在堂屋当中布置的阵法,能够将鼠人炮制好的“民脂民膏”化作纯纯的精气逸散在堂中,以供它们大口大口的吞食。 这种法子虽是比较缓慢,但胜在压榨的干净,也不用道士们亲力亲为,算得上是高超。 吸、吸! 怪异的呼吸声音继续在堂屋当中响着,三尊神像的黑影随着呼吸声一胀一缩,给人以颤栗的感觉。 将供品摆好,并得到丁点好处之后,鼠人们磕了几茬头,便列着队,神情惊喜而又振奋的朝堂屋外面走去。 等到出了堂屋,充当许道傀儡的刀客和其他鼠人打个招呼后,就溜到了一个角落,口中吱吱的呼唤起来,应是在叫许道。 许道尚且在思忖堂屋当中的那三个道士,听见刀客的呼声后,心中微叹,回了一句:“尚在。” 得到许道的回应,刀客轻轻呼了一口气,它刚才一直见许道没有动静,还以为许道见机不妙,已经离开了此地。 四周暂时无人,刀客比划几下后,蹲在地上,以手画地,准备用文字和许道交流。 而那庙中的三个道士也少顾忌到后院,周围并无神识监控,许道也就没有阻止它。 简单几个字写出,刀客是在问许道可还有事情要吩咐它去做的。 许道顿了顿之后,回答到:“此番辛苦老沙了,暂无。” 刀客紧接着又是写了几个字向许道问好,寒暄数语,并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它和许道在舍山分开之后的情况。 果如后院场景所反映的,舍诏山城剩下的十几万人,都是被舍诏道士们连哄带骗的带走了。 其中自然有察觉不对劲,想要逃之夭夭的,但是道士们为免走漏消息,自然是封锁城池,不可能放任这些人离开。 亏得刀客机警,他没怎么反抗,而是混杂在十几万人当中,任由自个被道士们用法术封禁收摄了起来。 至于被禁锢之后的事情,刀客却是已经记得不多,他只知道昏天黑地当中,自个被放出后,就已经身在五通庙内,还被道士当场用法术变化了老鼠的模样,负责监管一批同样被变化成老鼠的杂役。 道士们还许诺他们这些被变化成老鼠的人,当满三年的奴仆,便可以将他们变回人形,甚至还可能会将他们收入门庭,传授修道的法门。 许道又细细盘问了刀客几句,发现其对后院牲畜的真实身份并不知晓。 且按刀客所说,它和其他的鼠人私下以文字交流时,发现院中的鼠人多是山城中的外人,并无一个舍诏中人。 对于这点,许道早就知晓缘由。 这是因为只有舍诏族人的体内才具备稀薄的龙血,当是从先人体内传来的。 在龙宫的阵法自毁后,拥有舍诏血脉的活人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至于其他的外人,即便是身处于舍山地界,依旧得不到太多的好处。 而这样一来,刀客这些外族人因为“用处”不大,道士们也正缺少奴仆的原因,反倒是逃过一劫,没有沦为待宰的禽畜。 此种缘由许道并没有立刻告知刀客,免得对方一时间接受不了牲畜真相,误了事情。 一番交流之后,许道又问:“山中的布置如何,你可有出去的路子?” 听见这个问题,刀客的神情立刻就激动起来,它口中吱叽的叫唤数声,方才想起来得在地上写字交流。 因为激动的缘故,其字迹潦草,许道连蒙带猜的才弄懂了对方的意思,没有让刀客复述。 虽然五通庙内外都布置有阵法,山上也是瘴气浓浓,颇是古怪,但是除了几个道士所待着的堂屋之外,四周并无禁地,鼠人们只要有正当的事由,都可以随意出入。 刀客如果想要走出五通庙,甚至是下山都是轻而易举的。 这是因为鼠人们需要烧火炮制血肉,而骨柴终究是量少且不耐烧,它们时不时就得跑到半山腰伐木,有时候鼠人们缺了粮食,还得乔装打扮一番,去附近的村镇买粮食。 简单点说,道士们对鼠人是持放养的态度,整个五通山严进而宽出。 真正限制鼠人们逃走的因素,还是它们体表的一身鼠皮,一旦离开了舍山地界,除非进入山中与蛇虫为伍,沦为野人,否则就会被凡人们当成妖物给打死。 即便是有鼠人想要遁入山林,以它们的本领,往往也跑不了多远,就会被监工又或者道士们用法术给抓回来。 再加上舍诏道士的其他手段,譬如小恩小惠等等,鼠人们都已经认命,只是期待着能够三年期满,让舍诏道士将它们变回人样。 看到这句话,许道心中不由的冷笑起来,出声:“三年?恐怕不到三年,尔等就一个都不剩了。” 刀客听见,点头不止,对许道说的话颇为认同。 在它的叙述当中,变成老鼠的活人最开始也有几千人之多,可是短短一年时间中,六七成的鼠人就已经活活的累死。 更加让它们恐惧的是,随着院中的牲畜数目越来越少,道士对它们的态度也越来越淡漠,初时只是当作奴仆在用,现在居然也行啃食之举,导致人心惶惶的。 这就是刀客听见许道问它如何下山后,激动得不能自不已的缘故。 它虽然谨小慎微,身上还拥有法力,但在道士们的眼中,地位依旧是和鸡犬一般无二,随手都可以被打杀掉。 怔了怔,刀客哆嗦着手指,在地上画出几个大字:“何时、走?” 瞧着对方满怀期待却又担惊受怕的模样,许道失笑的传音到:“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噗通!刀客听见后,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磕头不止。 还是许道交代它收敛些,免得引来旁人的注意了,它才又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几番吱叽后,许道又让它赶紧的寻个由头下山,不要惊动太多人,下到半山腰走出瘴气所笼罩的范围即可。 刀客点头不止,它抹掉地上涂涂画画的痕迹之后,按捺着激动的心情走出角落,立马就和其他的鼠人勾肩搭背起来。 最后它偷偷拎着几个空的酒囊,揣在兜里面,独自一人就往山下走去。 刀客是用了酒瘾犯了,偷偷下山打酒水的理由。如此行为不务正业,自然也就不能让太多的人知晓,而且其他的鼠人监工还得替它遮掩一阵子。 即便是之后它不回来,暴露了,也勉强有理由能够解释,鼠人们可以会以为它在山下被人当成妖物给打死了。 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先例,道士们知道后也都懒得管,最多掐个法术,再派几只鼠人出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真被人打死了。 顺利的溜出五通庙,刀客一路直行,在瘴气当中狂奔,若非许道提醒它不要动用法力,小心惊动了道士,其动作还会更加迅疾。 两三刻钟头后,一人一阴神,就彻底离开了瘴气大阵所笼罩的范围,逃脱出来。 不仅仅刀客松了一口气,许道也是心头一时放松。 暗探五通庙,对于他来说终归是存在风险的。 特别是进入神堂,“亲眼”见到了那三个道士的模样,并辨认出对方的修为之后,许道意识到此行的风险比他预料的还要大。 好在过程中并没有意外出现,他也彻底探明了五个舍诏道士的图谋和打算。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如何坏掉对方的图谋,从中取利,又或者说是降妖除魔,解救剩下的舍诏凡人! 心中思绪滚动起来,许道连忙收拢心思,将这些念头先压下。 他自墨鱼剑中现出阴神,朝着刀客一拱手,口中就出声:“老沙,好久不见。” “吱吱!”刀客叽叫,依旧说不了人话 许道面上轻笑,回道:“先随贫道回府再谈。” 他一甩袖袍,墨鱼剑即可震动,周遭气流扯动,剑鸣声作起。 不等刀客适应,剑气就裹住了它的身子,令其双脚离地。 墨鱼剑没有直冲上高空,而是迅疾且灵动的山林间游走起来,往江州城所在的方向直扑而去。 飞剑快速,百里之地,一晃而过。 等许道携带着刀客靠近江州城时,他在刀客身上使了几个遮掩的法术,一并让其披上黑袍,免得被其他人察觉出端倪。 而回到符店之后,店中并无事情发生,许道的肉身也是依旧安生的待在静室里面。 他直接将刀客留在后院,唤出苏玖,冲两人交代几句后,就自行遁入了静室当中。 至于苏玖和刀客相见,互相惊讶和叙旧,也就暂时不关他的事情。 阴神回归,静室中的许道肉身猛睁开眼睛,起四周守卫的牙将鳞兵猛振其翅,做出欢迎般的动作。 他心念念头一动,将只只牙将鳞兵化作牙齿和鳞片,收在了身上。 收起牙将鳞兵后,许道并没有立刻的走出静室,而是独自一人盘坐着,默默的梳理起在五通庙中的见闻。 回想着庙中那三尊道士神像所展现的气势,许道心中暗道:“五个舍诏道士,就有两个筑基前期、两个筑基中期、还有一个法力磅礴,几近筑基后期了……” 仅仅一年的时间,舍诏道士当中就有三个人成功凝煞。 其中一个更是濒临炼罡境界,或许已经是炼罡境界。就算不是,按几个舍诏道士的进度,其真正突破到炼罡境界,恐怕数月都不需要,一月之内就足以。 如此速度,舍诏道士们当真可谓是厚积薄发、勇猛精进! 许道心中叹道:“明明这五人的道行,在此之前还互相难分高下,都是筑基前期,现在却是跨度如此之大……” 他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他的插手,恐怕舍诏道士中真有可能会出现一个金丹境界的存在! “不行!”许道心中细思:“不能让这伙人继续突破,指不定它们炼化掉全族之后,还有手段能够继续的增进修为。” 须知舍山之上,除了十几万活人之外,还有一条绵延千年的灵脉,其也不见踪迹了。 只是就算舍诏道士们的修为不再继续增长,依照五个道士现在的修为,依旧不是他现在能够对付的。 诸多谋划在许道的心中一一闪过。 突地,他低声吐出了三个字: “夜叉门。” 西南地界三大势力之首,夜叉门内不止有筑基境界的道士存在,更有极度疑似金丹境界的鬼神存在,对付五个修为大增的舍诏道士,应是也足够。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若是将舍诏道士的图谋告知夜叉门,即便五个舍诏道士再是低调,夜叉门应该也会坐不住,更何况还有好处存在。” 许道的想法成型:“不如去请夜叉门的道士,也来荡妖堂中挂名……” 此举虽然有可能是引狼入室,会导致他这个荡妖使被架空,但只有将局面搅浑,方才有机会让他去浑水摸鱼。 许道心中念头一定:“荡妖使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拱手相让。” 就算真是引狼入室,荡妖堂也不是他许某人的屋子,随便别人打砸,他心疼一丝就算他输! 第两百三十六章 夜叉门鬼怪 待在静室当中,将冒出的念头梳理几遍,许道顿觉此事大有可为。 又是推敲数下,他就从静室当中走出,心中暗道:“正好有两个道士在城中,就先拿那蛤蟆怪和壁虎怪开刀试试。” 出了静室,苏玖已经和刀客聚了颇久,一些事情她都大致的给刀客说了,当然都是只是表面上的。 许道出来之后,立刻就将两人召集到了跟前。 这时刀客在符店当中好生梳洗打扮了一番,其身上虽然全是黑黄的鼠毛,但是整个人看上去清爽了很多。 它激动的叩拜许道,口中吱吱叫唤。 旁边的苏玖已经得知了它的遭遇,手中捧着纸笔,立刻就要递给它。 但这时许道伸手止住,出声:“不用说了,招你过来便是要解决你身上的法术。” “叽叽!”刀客听见,显得更加激动,跪在地上便不肯起身了。 许道也由着它去,口中交代到:“你身上的法术是由筑基境界的道士所施展的,而且法术当中还混杂有煞气,颇是棘手。” “好在贫道自有妙法替你消磨掉这些煞气。” 说罢,许道身上的法力运作起来,丝丝电光在他的体表闪现,其抬起晶莹的手掌,伸出一根指头,轻轻地往其额间点过去。 其所修行的功法是雷法,自是极为克制阴邪之物,可以帮忙梳理刀客的筋骨,解掉束缚。 撕拉! 一条电蛇闪过,瞬间没入到刀客的头颅当中,令其身躯猛震。 呼呼!一股黑气从刀客的身子当中冲出来。 其团在半空当中结成老鼠的模样,身形扭曲,正在被许道打出的那道掌心雷蛇纠缠撕咬,不一会儿就溃散开来。 而刀客跪在地上,它看不清自己头顶上的景象,但是当它体内的黑气被逼出之后,其面容体貌没有立刻发生变化,浑身却顿觉一松,仿佛脱掉了一层厚重的衣物,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许道瞧着那正在消散的黑气,即刻又打了个法术将其拘禁起来,免得如同上次那封请柬般,会有煞气回去报信。 他打量了几下,眉头微皱,问:“那几个道士是不是每隔几日,就会像神堂中那般,以恩典的名义将法力渡入你们的体内?” 刀客听见,开口就道:“是……是的!”它一开口,赫然发现自己说的是人声,而不再是吱吱叽叽的老鼠声音。 大喜之色出现在刀客的脸上:“我能说话了?我能说话了!” 它激动的再次伏地大拜,口中不住的感谢起来:“多谢老爷、多谢老爷救命!” “好了,勿要再这样。”许道听见,面上露出轻笑,伸手虚扶对方,随即他的笑容转冷,口中嘿嘿道: “这法术,道士们若是不时常加固,倒也不难破解,但是现在时日已深,颇有点根深蒂固的意思了。” “我虽是帮你破开了法术,但想要彻底地解脱,变回人形,还得你再花些时日打磨身子,驱除剩下的邪气,至于究竟需要多少日,就得看你自己接下来的修行了。” 刀客脸上喜色不变,恭敬的说:“是!老奴定会好好打熬身子,争取早日就能帮老爷看家护院。” “好生努力便是。”宽慰了刀客几句,许道挥挥手,便让对方起身。 他又简单交代对方几句后,让刀客披好身上的斗篷,站到自己的身边来。 随即许道一个术法掐动,外面不多时就响起了脚步声,有人小跑着走进来。 来人正是陈挽道徒,对方见许道唤他,立马就抛下了手上的所有事情,赶过来听差。 昨天夜里,许道和两个舍诏道士饮酒作乐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江州城,满城的人都知道他荡妖使的身份已经坐实。 就算还有些宵小之辈心怀叵测,但是不需要许道出手,甚至也不需要陈挽去打招呼,其他的后期道徒自行就会将这些人收拾掉。 仅仅一夜的功夫,有间符店的地位在城中水涨船高,大大小小的荡妖堂供奉、执事、店铺的东家们都跑了过来混脸熟,攀交情。 他们不敢轻易的叨扰许道,只能先投上名帖,和陈挽道徒结交、认识一番。 因此陈挽此时走进来,整个人的脸色都是红的,神情激动且振奋,但到了许道的跟前,他还是毕恭毕敬,态度比之以前更是敬畏了几分。 “老爷,不知您有何事要吩咐小道?”陈挽低着头,目不斜视的靠拢。 许道口中道:“有两件事要与你说。” 陈挽道徒更加低头,做出侧头倾听状。 “第一,这是我一老仆,近些日子刚到江州城,你俩互相认识一下。” 陈挽听见,心头一跳。 因为刚才走进房中时,他一直都低着头,所以没有发现房中共有三个人。这时微抬头,陈挽果真看见许道的身旁站着一个陌生人影。 对方身披黑袍,身上血气旺盛,也是走武道修行的道人,修为应该是炼体前期。 刀客见陈挽望过来,主动的躬身,手拢在袖子中,做了个拱手礼。 而陈挽瞧见许道身旁多出一人,而且还是“老仆”,其心中瞬间生出了危机感。 但是他又没法子表现或是说什么,只能手忙脚乱的也朝着对方拱手,口中谨慎道:“见过道友。” 好在许道的下一句话安抚了他:“老沙今后便负责打理符店后院,先安心在院中歇息一段时间。符店中的事情,你和苏玖继续担着,就不要麻烦老沙了。” 陈挽听见这话,心头顿松,暗自庆幸起对方不是来和他抢位置的,但他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欢喜,只能压低了声音,回到一句:“诺。老爷放心。” 简单几句谈话,许道将对方脸上的细微变化都收入了眼里,心中不由的一笑。 但这些小事并不值得他太放在心上,稍微笼络、敲打几下也就足够了。 许道直接开口:“至于第二件事情,话说陈掌柜原先是不是夜叉门的弟子?” “是、是的。”陈挽听见,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猜测许道是不是身为荡妖使,开始厌恶他的来历。 但是若是厌恶,许道应该会直接卸了他掌柜的职务,免得眼烦。 脑中翻滚,陈挽只能连忙出声,结巴解释:“小、小道曾经只是夜叉门中的道童而已,没炼气就出门了,对老爷绝无二心!” “无事无事。”许道摆摆手,打断对方的话,然后笑吟吟问: “既然如此,不知你可否替贫道引荐一番夜叉门中的道友?” 听见这话,陈挽微怔。 ……………… 在房中询问几句之后,许道秉着事不宜迟的态度,立刻就着手令陈挽去安排,至于符店的事情,则先交给苏玖和刀客两人,一外一内的看管着。 但正如陈挽所述,他原先只不过是夜叉门当中的一个道童罢了,地位卑下,如何能够给许道引荐夜叉门当中的大人物。 其只能先带着许道去寻夜叉门在江州城当中的驻点,让对方招待许道,代为通传。 而许道在江城当中厮混颇久,虽然知晓江城几乎被夜叉门渗透成了筛子,但是他没想到夜叉门居然在城中还有专门的驻点,派出了门中弟子钉在城中。 并且按照陈挽的话,如此驻点并非秘密,只是在舍诏道士来到江城之后,城中的夜叉门弟子多低调行事,方才在城中不那么显眼。但是诸如各大店铺的掌柜、荡妖堂的供奉等人,该知道的都知道。 既然如此,许道也就乔装打扮了一番,运用缩骨功改换掉了身形,遮掩了自己和陈挽的行踪。 两人低调从符店当中走出后,没有在北街鬼市上面晃动,也没有奔向其他的鬼街,而是出了鬼街,混在凡间坊市的人流中,往江州城的州牧府奔去。 州牧府中的多是凡人,其中只有州牧及其他职位较高的文武官员,方才是道人担任的,而这些道人也会厮混在鬼市当中,并且另有身份,或是荡妖堂的供奉,或是店铺的东家。 陈挽说要带许道来这里,许道差点以为州牧府就是夜叉门的驻点,心中颇觉荒谬,好在对方及时说明,要带他去的地方是江州大牢。 大牢处在州牧府的一角,位于地下,江州附近凡是罪行颇大之人,都会被押解到这个地方,甚至官府捕得的妖物,也会被关进这里。 很快,许道就知道此地为何会被夜叉门的弟子选中、占据了。 他们走过大牢外围的凡人狱卒,一进地下大牢,就好似离开凡间,踏入了传说中的阎罗监狱般。 四周气温骤降,鬼哭、惨叫声立刻响起来。 阴气如有实质般的浮出,若是有寻常的凡人踏进此地,其阳气受创,回去后必定会暴病三五日。 但越是阴气深深、怨气森森的地方,就越是方便豢养鬼物、炼制鬼物,甚至是修炼阴神。 此地对于部分仙道中人而言,已经是一方不可多得的修行宝地。 特别是整个江州城都没有灵脉,灵气稀薄,道人们平日修行只能吞吐日精月华或炼化符钱,这就显得更加难得了。 呼呼!阴风刮过,突有身子虚浮的鬼兵从甬道中扑出,无声诡异的朝许道二人扑来。 这是鬼兵想要窃取两人身上的阳气,以滋养自身,或是幕后有人要给两个进来的陌生家伙一个下马威。 陈挽道徒连忙惊呼:“不可、道友速速住手。” 可许道被鬼兵扰了,冷哼一声:“不知死活。”其随意的伸手一抓,两只鬼兵就被他抓住,揉捏在手中。 其手指用力,法力震动。 “啊啊!”两声惨叫响起,鬼兵就被他给捏死了。 “是谁!”紧接着,甬道的深处就传来尖叫声,突地一身着白衣白帽的道人阴神游出来,面上咬牙切齿的喝到:“何人杀我鬼兵!” 它身周绿焰阵阵,还环绕着两颗鬼头,实力是炼气中期,道行二十几年,就快突破到后期了,倒也算是有点实力,难怪敢直接操控鬼兵刮取他人的阳气。 因许道压制气息的缘故,来人只以为许道两人不过是炼气前期的修为罢了,它怒气冲冲的扑倒两人跟前,就想要折辱一番。 瞧见这人,陈挽的脸色又是变化,连忙呼出:“道友不要。” 可来人并不知道陈挽真正的意思,只以为对方其是想要阻止它,其面上冷笑,动作更快,口中还冷哼:“晚了!” 可下一刻,甬道中有两个字响起:“聒噪。” 许道不耐烦的看着对方,身上的法力突然间就增长至炼气中期,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他一道法术用出,金光闪烁,便将对方的阴神也擒拿在了手中,连逃回肉身都来不及。 “你、你!”夜叉门弟子惊恐,它失陷在许道的手中,立刻就要大声呼喊,叫同门过来帮忙。可是瞧见许道低头看过去的森冷目光,道人老老实实的将话给咽了回去。 旁边的陈挽道徒这时悻悻一笑,低声道:“还请道长饶这人一命,杀鬼兵无事,但杀了门中弟的子,可能会妨碍道长办事。” 这时,被许道镇压的夜叉门弟子终于反应过来,原来陈挽刚才的话是为他好。 “可。”许道点头,也就没有顺手解决掉对方。 他也不惧对方会立刻溜走,直接松开对方的阴神,呼到:“前面带路,把你们主事的叫来。” 许道甩开袖子,大步就往地牢的深处走去。 结果江城大牢中共有二三十只夜叉门道徒留守,而被他抓住的那个道人阴神,其就是城中负责主事的道徒。 这反倒是令许道略微诧异,好在对方的修为逼近炼气后期,应是也入了夜叉门道士的眼,或许有着联系的法子,能够让他和夜叉门的道士联系上。 而夜叉门的道人专修阴神,门中法术比之白骨观更加阴森,道士更是将自家的阴神修成了鬼怪的存在。 与此等鬼怪见面,许道须得多做些准备,一并准备瞧瞧这阴神筑基的道士,究竟会是何等情况,与肉身筑基又有何区别。 第两百三十七章 虚与委蛇、伏杀道士 阴森的大牢当中,惨叫的声音不绝于耳,有冤魂的叫声、有野兽的叫声、当然也有活人的惨嚎声。 但是在道徒们待着的地方,却是安静得很,一个个道徒恭敬的站着,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穿着白衣,脸上敷粉,正围在一方祭坛上面,口中念念有词。 许道垂眼看着这些夜叉门的道徒,眉头微皱,他原本是不想惊动这么多的夜叉门弟子。 毕竟人多口杂,让这多人知晓他前来拜访,事后指不定就会有人将他的身份给联想出来,平白惹得麻烦。 但是按主事的夜叉门弟子说的,若是想要和他们门中的道士联系上,要么返回山门当中去,要么就得聚集人手,才有资格隔空呼唤夜叉门道士。 许道心思谨慎,自然不可能直接随他们返回山门,否则一不小心栽了可就不好,于是就选择了第二种法子。 “哞哞呢哞哄……” 诡异的祷祝声音在祭坛上面响着,十八个夜叉门道徒面上浮现出鬼气,在主事之人的驱使下,做出古怪的舞蹈动作,摇头晃脑。 虽然夜叉门的道徒事先已经介绍了,此法子乃是夜叉门留给他们的保命法子,若有大事发生,他们可以通过此祭坛沟通几百里外的山门,向道士求援,并传递出情报。 许道还是对这些人口中的话持审视态度,他眯眼看着祭坛上面浮现出的种种符文,一一辨认着:“的确并非困敌、杀伐的阵法,根据符文来看,有匿形、传音等作用。” 而且略微等待许久,现场也并未有异样发生,这群夜叉门的道徒应该并不是扯谎想要坑杀许道。 旁边的陈挽道徒见场上气氛虽然僵硬,但是夜叉门一方没有轻举妄动,他心中悬着的一颗心发放下了。 悄悄擦了一下冷汗,陈挽在心中暗自嘀咕:“诸位前师兄师弟,可千万不要不识好歹啊。” 他以前是夜叉门中的弟子,知晓门中人等的秉性,十分担心对方还是贼心不死,想要暗中下手。 而另外一边,被许道教训过一遍的夜叉门道徒,虽是表面上在专心致志的做法祷祝,但实则在不时的瞥看许道,以及互相暗中传音。 “师兄,当真要打扰堂主?” “此祭坛可都百年没有动用了,若是堂主怪罪下来……” “正是正是、不若我等假装施法,暗中则将城中的其他师兄弟召回,一起并肩子上,结果掉这厮。” 暗流涌动中,主事的道徒听见这些话,心中却是暗骂不已:“想找死你们自个去!” 其他道徒不知晓许道的身份,但是他却是知道了。 这是因为许道向此人透露了自己荡妖使的身份,却又要求其对地牢中的其他人保密。 而许道曾一锤子将雷亮啸砸死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江州城,主事的道徒当然也是知晓。更别说刚刚他的阴神都被许道捏住了,差一点就会身死道消,自然不敢随意冲撞许道了。 不过即便如此,主事的道徒终归还是对许道心怀怨恨,旁人或许不知道地牢最大的作用是什么,但是他却是知道。 除了能够通过祭坛联系到山门之外,此坛上的阵法更是能够沟通地气,和几百里外的祭坛相互勾连,形成通道,能够令道人的阴神在其中快速穿梭。 也就是说,通过祭坛,夜叉门的道士能够在短时间内就降临到江城当中,庇护门人、打杀敌人。 这便是地牢祭坛许久都不曾动用的缘故,因为如此作用,虽然只是能够跨越百里,但其意义重大,消耗也不小,过去百年内压根就没有事情值得动用这个效果。 主事的道徒在心中暗想:“等着,若是对堂主大人也不敬,有你苦头吃的!” 他隐隐期待着许道继续跋扈,最好待会也不要给夜叉门道士面子。这样夜叉门的道士怒意一起来,指不定真就会将阴神遁过来,杀杀许道的威风,甚至是偷偷打死也不是不可能。 “谁让你是自个偷跑过来,还遮遮掩掩的。” 主事的道徒心里面虽然是腹诽不已,但是表面上的活计还是得做好。 阵阵祷祝之后,祭坛上面黑光浮现,整尊八卦形状的祭坛轻震起来,灵光闪烁,牢中的阴气、怨气蜂拥而至,扑到了其中。 “成了!?” 同样的两个字,在不同的人心中冒出。 许道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在他的神识当中,经过夜叉门道徒的施法,眼前的祭坛好似扎根在了大地当中。他隐隐感觉,即便是筑基境界的气力,一时间都难以撼动祭坛。 整个祭坛好似变成了一尊饥渴的巨兽,不断的将道徒们的法力、周围的阴气怨气吞食掉。 下一刻,有阴测测的声音在现场的每一个人耳中响起来: “何事唤吾?江城可有大事出现?” 丝丝诡异的气息从祭坛的上方泄露出来,黑气滚滚间,半空中长出了一只磨盘大小的眼珠子,眼珠转动,肆意的打量四周。 夜叉门道徒看见眼珠出现,当即身子颤动,口中呼到: “参见堂主!” 啪啪的,他们全都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一片,伏身大拜着。 就连许道身边站着的陈挽道徒,也是忍不住两腿发软,准备跪在地上。 但是他瞧着身旁安稳坐着的许道,不知怎的,心中一横,虽然哆哆嗦嗦,但就是稳住了身子,膝盖没有彻底的软下。 “嗯?”巨大的眼珠出现之后,它发现周遭道徒一个个衣衫完整,并无惨烈模样。 其眼珠上立刻出现根根粗壮的血丝,周围温度骤降,此獠就要呵斥四周。 这时一直端坐在椅子上的许道站起身,他朝着“百里传音”而来的夜叉门道士作了一揖,口中呼到: “见过夜叉门道长!贫道叨扰,还望道长见谅。” 巨大眼珠闻声,盯在了许道的身上,其传出喝声:“尔是何人?速速说来。” 许道又一拱手,礼数周全,口中道:“贫道是有要事前来,还请道长屏退左右,再容贫道细细告知。” 传音而来的夜叉门道士顿时知晓应是许道在作怪,令其门下的道徒动用了祭坛阵法。 但是听见许道口中的要求之后,它巨大的眼珠却是抖动起来。 现场响起桀笑声:“竖子!还敢和本道提条件,看你魂魄不错,可当本道一鬼兵。” 话说完,眼珠猛睁,股股黑气从祭坛上面扑出来,化作利爪,猛地往许道抓过来。 许道瞧见此状,暗皱眉:“夜叉门之人,怎的都如此跋扈!” 黑气利爪即将近身,他身上金光大作,种种法术打出来,将自个护了个严实,一并也护住身后的陈挽道徒。 许道传音:“道长且慢,贫道乃是江城荡妖使,今日前来叨扰贵门,是有要事相商。” 听见他的话,那悬浮在半空中的巨大眼珠微眯起来,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反而还戏谑的喝到: “荡妖使?前阵子不是被砸死了一个么、你又是哪个!” 轰!黑气落下,宛如人拍蚊子般,将许道打了个正着。 四周跪倒的夜叉门道徒,听见道士口中所说,也都反应过来:“荡妖使!” “原来这厮是荡妖使,他来找我们作甚?” 见陌生道士丝毫不遮掩,直接暴露了他的身份,许道也就懒得再掩饰,其炼气后期的法力喷涌而出,瞬间就震散了周遭的黑气。 他从黑当中走出,手中持着变作成金瓜锤模样的法器,仰看着巨大眼珠,面上也一冷,喝到: “道长可是想和贫道斗法?” 谁知一击之后,巨大眼珠却又住手,它上下转动,打量许道数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懒洋洋的开口: “既然是荡妖使前来,究竟有何贵干,本道甚忙,速速道来!” 许道见其言语随意,心中怒意微起,但想起毕竟是他前来找的对方,便压住心中的怒意,只是冷继续着脸。 许道开口传音,将一早准备好的腹稿说了出来。 “贫道昨日拜山,见五通庙中豢养活人为畜,五通道士丧尽天良,摄人修法,道行日增……” “贵门作为一方道门,庇佑一方,而贫道势单力薄,难以降妖伏魔,这才前来与贵门相商,共讨荡妖之事。” 夜叉门道士听着许道透露的消息,巨大眼珠当中出现凝重之色,其不再倨傲,而是也传音给许道: “兀那道徒!那一窝蛇虫当真有三人已经凝煞,其中一人甚至炼罡?” 许道冷声回到:“是与不是,道长他日自行查看不就知道了。” 见许道不似说假话,巨大眼珠疯狂眨动,它只是盯着许道没有再出声,像是在思忖或是在山门中和旁人传音商讨似的。 几个呼吸后,眼珠方才又出声:“桀!短短一年多,没想到舍诏那几个家伙竟然有如此变化,若当真如此,这些家伙身上定有秘密。” “多谢使者相告,本门自会一探究竟。” 巨大眼珠口中换了称呼,称许道为使者,应是将许道口中所说记在了心中。 而且许道瞧其目中流露出兴奋和觊觎之色,猜测对方应是被舍诏道士们能迅速增长修为的秘密所吸引住了,双方今后定会生出纠纷! 但仅仅是挑拨一下双方,收获一下夜叉门的好意,并非许道全部的打算。 他从容拱手,回到:“道长客气了。贫道身为江城荡妖使,理清妖魔乃是分内之事。” 顿了顿,许道复说:“五通山被阵法所笼罩,山中的几个道士深居简出,每有出入都没定数,旁人难以窥视。” “正好昨日有两个道士受贫道相邀,现在就在荡妖堂中作客,道长若是有心,还请速来打探一下,最迟不过今晚,免得那两个道士遁走了。” “桀桀!”巨大眼珠晃动,传出呼声:“善!道长好助力,何须明日,本道这就过来,亲自一探究竟!” 许道微怔,随即他就看见半空当中的眼珠胀大,散发出漆黑气息,黑气蠕动间,仿佛有根根触手在抽打空气。 场上所有人,都惊惧的仰头看着眼前这幕。 “啊啊!”突有惨叫声响起来。 只见端坐在祭坛上面的那十八个道徒,个个捂着自己的脑门大叫。 砰砰!他们的脑门突然一个接一个的炸开,白的红的乱飞。 黑气落下,十八个道徒身死,阴神魂魄也被黑气缠住,哭嚎痛苦,然后被抓向了半空中的眼珠子。 道士的眼珠继续胀大中,并有口鼻、脑门、双耳、脖颈等物,一节一节的生长而出。 不多时,一尊低着头,只长出半具身子,就已经有五六丈高的大鬼就出现在祭坛之上。 它口中正吞吐、咀嚼着,将十八个道徒自爆后的血水、魂魄全都吸入了腹中,身子更加凝实。 许道瞪大眼睛看着,内心惊愕:“非只是几百里传音,此祭坛更能百里穿梭?” 正如那主事道徒心中所期盼的,夜叉门的道士果真瞬息就跨过了几百里而来。 但在此人预料之外的是,此举消耗颇大,竟然还得拿他们十八人的魂魄作为消耗,导致其一命呜呼掉了。 轰! 夜叉门道士将双腿从祭坛当中拔出来,其阴神彻底出现在江州地牢当中,盘坐在地上,黑面獠牙,额间独目,头皮上无发。 大眼瞪小眼间,道士口中出声:“本道独目,使者尚可动身乎?” 其声如钟震,空气嗡嗡颤动。 只一眼,许道就判断出了此阴神的境界:“这独目道士,应当是极为逼近凝煞境界了!” 他压住心中惊悸,拱手称:“尚可。” 只是站在许道身后的陈挽道徒,对方已经是牙关紧咬,双目惊惧,整个人处于僵直状态中,一时无法动弹。 瞧见这点,许道微扶对方,没有选择立刻动身,而是站在原地和独目道士商讨起来。 原计划他只是准备今晚再次举行酒宴,请道士随其同行罢了。 但独目道士有打算,这厮之所以瞬息跨越而来,是想着要先去东堂布置一番,方便到时候暗中窥视。 另外它还有一个心思没说,那便是它也要打许道一个措手不及,免得许道同人一起坑害它。 第两百三十八章 鸿门宴 一番简要的商讨之后,独目道士和许道已经定下计策。 谈话的过程当中,对方的神识放肆的在许道身上扫来扫去,检验着他的实力。许道身后的陈挽道徒遭到牵连,心中的惊惧更甚,差点就要昏厥倒地。 好在经过一阵子商讨,以及察觉到许道手中的筑基法器,独目道士已经信了许道一半,并没有做的太过分。 许道面不改色,一振袖袍,出声:“独目道长,我等走罢。” 话说完之后,他拍了拍身旁的陈挽道徒,示意对方跟上,然后就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好在这时的陈挽已经将心中的惊惧感压下,其勉强能够挪动步子,跟上许道的脚步。 而独目道士在听见许道的话之后,口中呼到:“可。”它晃动庞大的身躯,也往祭坛所在的洞室外面钻出去。 其一颗硕大的头颅伸出,原本十来个留守在外面的道徒因为听见了惨叫声,本就惊疑不定。这时瞧见巨大鬼头,面上更是惊惧。 痴怔片刻,他们瞪大眼睛、张开口齿,终于认出了独目道士,纷纷失声叫: “堂主!”、“独目道长!” “桀!”鬼怪形状的独目道士瞧见这些道徒,目中闪现出觊觎和残忍之色,身上黑气爬动,张牙舞爪的,似乎想要像刚才那样,将这些个道徒也一并吞入腹中。 但是它今日借着动用祭坛的契机,已经吞掉了十八个道徒的血肉和魂魄,行为放肆,若是再将这些不相干、没有登上祭坛的道徒也吞掉,就要被门中的其他道士找上门理论了。 贪婪的看了这些道徒数眼,独目道士口中只是低喝: “即刻起,尔等不可离开此地半步,亦不可和外人言语半句,否则门规伺候!” 声音宏大,震耳欲聋。 听见道士的命令,残存的十来道徒莫不是连忙叩首应诺,不敢不从,趴在地上口呼:“谨遵堂主令!” “弟子遵命!” 长着独目的鬼物道士,将目光从这些人身上移开,随即又望着幽深漆黑,不知关押着多少活人、妖物、鬼魂的大牢。 它的巨眼微眯,露出微喜之色,旋即张开了巨口,猛烈吸气: 咻咻! 阴风阵阵,地下积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阴气怨气翻腾起来,全都涌进了它的口鼻当中,汇聚成线,像是蛇虫般蠕动进去。 股股阴气、怨气纠缠,几十个呼吸之后,独目道士打了个饱嗝,它这才再次挪动身子,往许道二人走去。 而许道站在一旁,一直冷眼打量着这幕。 见识到对方将地牢阴气、游魂吞食一空的手段,他的目光闪烁,但并未说什么,只是朝着对方一拱手,就继续安静的走在前面带路。 脚步声远去,等两人一鬼消失之后,活着的道徒都瘫坐在地上,身上冷汗大冒。 他们都是些修为低阶的前期道徒,压根没怎么拜见过筑基境界的道士,一个个都被独目道士刚才的气势所慑,半晌回不过神来。 好不容易回过神后,有人哆嗦的站起来,往祭坛所在的洞室走。 他们的身子顿时僵住。 十八个修为比他们高的道徒,正个个姿势古怪的扑倒在祭坛上面,残肢缠绕交结成了圈。 十八道徒的头颅全都爆开了,脊骨可见,肉身干扁,一身精气全无,祭坛上也不见半点血迹。 大量着如此惨像,幸存的道徒们心头咯噔一跳,脸色全都刷的变白,茫然且惊恐,死里逃生的后怕感油然而生。 另一边。 许道领着的独目鬼道士从地下囚牢走出时,对方已经收敛了身形和气息,不再给人以恐惧的感觉。 道士变成了人样,身上变化出一身白色的道袍,顶上依旧无发秃头,额头上也只有一只眼睛。虽然是人形,但是反倒显得更加诡异了。 对方的阴神凝实,许道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一具肉身,但是仔细打量,倒是也能察觉出端倪,认出是阴神。 最直观的一点就是,地牢外面虽然已经是暮色将至,但是尚有日光落下,而独目道士行走在昏黄的日光底下,脚下却一线影子都没有。 从江城大牢走出去,外边的凡人狱卒瞧见了对方,一见脚底下没有影子,脸上立刻一惊。 狱卒守着大牢,都有着一套生存的规矩,压根不敢多问,死死的扎下脑袋,连道士的面容也不敢看了。 许道将独目道士阴神的种种状态几下,他对比着自家的阴神,发现除了道行之外,无疑对方的阴神更有实质感。 适逢傍晚,江城中的凡人坊市热闹至极,行人来来往往。 就算瞧见独目道士,也都是一眼就略过,似乎不知他们路过了一尊鬼怪。 独目道士走着,瞧着眼里车水马龙之景,面上略微恍惚,脚步为之一顿。 许道时刻注意着,猜测对方或许是被市井烟火气触动,生出了恍如隔世之感。 毕竟在陈挽道徒的描述当中,夜叉门不仅是建立在古战场之上,门内更是处在地下,比之江城地牢更深、更像幽冥。 可是下一刻,独目道士眼睛里面恍惚色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贪婪和觊觎之色。 其一如舍诏道士瞧着庙内豢养的“鸡鸭牛羊”时所流露的表情,口水都差点流下了。 这让许道心中微惊,暗自思忖起凡人有什么地方能够吸引到对方,好在独目道士并未作出过多的举动。 就这样的,在双方各存心思之下,气氛僵硬的走到了北街的荡妖堂。 原本许道是想直接带着独目道士跑去东街,因为蛤蟆道士和壁虎道士就在东街休息。 但独目道士以防止被对方察觉的理由换了地方,让许道到时候再将两个道士叫过来,于是许道也就顺水推舟的将地点定在了北街。 正好他的符店也在北街,若是待会儿席上不对劲,也方便他卷了符店当中的财货,直接逃之夭夭。 来到荡妖堂,内里的执事、供奉虽然不认识独目道士,但见它阴神结实,修为必定高深,都以为是许道的朋友,恭敬的很,丝毫不敢得罪独目。 “夜色将至,五通庙的两位道长尚在东堂歇息,尔等快快准备一番酒席,并将两位道长邀请过来。” 许道对白供奉等人交代:“若是两位道长问今夜为何换了地方,你们就以北堂钱财充裕作为理由,回禀对方。” 白供奉等人听见这话,丝毫没有察觉出不妥,只是脸色一僵,心中哀叹今晚要如东堂那般痛下血本了。 但就像之前所说的,许道和两个道士都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而且法力都高强,他们不敢不从。 “是!卑职这就着人安排。雷大人和这位道友先入内歇息一番” 荡妖北堂里面立刻手忙脚乱起来,为免待会儿的酒宴遭到影响,惹得道士们的不快,执事供奉等人索性将堂口都给关了,暂不接纳外人。 吩咐好事情之后,许道就邀请着独目道士走到一处安静之地,和对方寒暄起来。至于陈挽道徒则是已经被他放走,令对方好生歇息去了。 而独目道士在彻底确认许道就是江城的荡妖使之后,倒也给面子,一边闭紧了独目,在四周布置手段,一边同许道搭着话。 残月如勾,慢慢升起,挂在夜空中,显得明晃晃的。 当两人等的都快有点沉不住气时,天边终于两粒人影飞来,径直往北堂的庭院落下。 许道一抬头,发现这两粒人影正是妖头人身的舍诏道士。 心中念头一跳,他立刻就往身旁看过去,发现原本还坐在位置上的独目道士,已然消失不见,也不知是钻入地下,还是藏在了其他地方。 有声音在许道耳边响起:“雷使者好生招待那两个家伙,本道就在四周,为你掠阵着。” 听见传音,许道不动声色的点头。 他发现在他不动用神识的情况下,无论怎样打量着四周,硬是没有发现半点对方的踪迹,连对方刚刚做下的手脚,也都好像消失了。 幸好许道并非没有法子应对这情况,其在心中暗道:“要是这厮待会藏匿不动,想当缩头乌龟,我便助它一把。” 适才独目道士在四周布置下阵法的动作虽然迅疾,但是全都被许道瞧在了眼睛里面。他并不知道对方布置的阵法具体叫什么,但也认出来是具备匿形、困敌等作用的阵法。 为免自己待会也被对方困在其中,他静下心,凭借自己对阵法的理解,认出了几处阵法节点,有把握直接坏掉对方的整个阵法。 心中计较着,许道身上的动作却是不停,他不再理会偷藏起来的独目道士,连忙就站起身子,朝着夜空中飞来的两个舍诏道士打招呼。 “见过二位道长!” 一眨眼,一股威压降临,身高一丈多的蛤蟆道士和壁虎道士就都出现在场中。 它们晃动身子,用神识扫视庭院中备好的坐席、酒食,还有一并候着的歌姬舞女,面上不由露出笑容。 蛤蟆道士大喜:“哈哈哈!雷老弟辛苦了!”壁虎道士也是鼻中轻哼,算是打了个招呼。 见两个道士并没察觉到半点异样,许道暗赞独目道士布阵的手艺。 对比起昨日招待舍诏道士的态度,他更加热烈的招待起两人。 三人就坐,蛤蟆道士自来熟的挥手,叫唤到:“歌起来、舞起来!” 外围陪着饮酒的道徒们轰然应诺:“多谢道长!” 酒席开始,现场酒杯碰撞、餐盘作响,一如昨夜的饮酒场面,热闹至极。 不多时,许道的耳中响起了阴测测的声音:“桀、雷使者所言不虚,这窝蛇虫果真大有秘密!” “短短一年多,这两只蛤蟆和壁虎就快要凝煞了!本道还记得它们刚到江州时,就属这两只最为孱弱,没想到、没想到……” 对方的话声越来越低,但是声音当中的阴冷、厉色也是越来越重。 许道不动声色的听着,心中一喜:“成了!” 按独目道士表现的,舍诏道士已经遭到了夜叉门的怀疑、觊觎。两者今后必生波澜,到时候他就可以浑水摸鱼、左右逢源。 只是双方依旧有可能会媾和,为免双方和解,许道还得再添一把火。 “不管是舍诏道士,还是夜叉门的道士,今晚最好得死一个才成!” 酒席中,他笑着和旁边的蛤蟆道士连连举杯,心中却是暗暗算计着对方,琢磨利弊。 话说虽然是他前去江州大牢,将夜叉门道士请来了这里,但是双方到场后,存在着一个他究竟应该帮谁的问题。 这个问题他去时就在思考,但尚未做下决定。 按理说舍诏的道士拿人作畜,罪大恶极,想也不想就该先解决掉对方。 但谁让夜叉门的道士看起来也不像是善茬,并且夜叉门势大,实力莫测,许道或许得先帮助舍诏削弱对方…… “哈哈!” 酒桌震动,蛤蟆道士痛饮灵酒,它拍着肚皮大笑连连,口中赞到:“雷使者!来、痛饮、痛饮!” 壁虎道士也勉强的举起酒杯,凑个热闹。 它俩浑然不知许道心中正筹划着,要不要取掉它们的性命。 正当许道犹豫着的时候,现场惊变出现,却是有人想要替他做决定。 嘶嘶! 只见一丝丝黑气从座椅四周升腾而起,勾连成线条,刹那间就结成了网笼状,倒扣在地上,将蛤蟆道士和壁虎道士扣在了其中。 如此突然的一幕出现,现场众人都发懵。 两个道士正欢笑着,它们脸色顿变,对视一眼,目中惊疑,连忙动用神识扫视四周,提防起来。 惊呼声响起,周遭的其他道徒也惊疑的望着场上,一些机警的已经撩开衣摆,随时准备跑路了。 随即舍诏道士的两道神识从黑气笼子当中扑出,落到许道的身上,将他牢牢锁定,有厉声传来: “姓雷的,你可是在戏弄我等,想要报上次之仇?” 许道轻叹,是藏在暗中的独目道士升起了阵法。 只不过若是他猜测的不错,独目道士下一刻就会动手,但是仍旧不会现身。 第两百三十九章 斩杀独目 不等暗中的独目道士出手,许道就面露夸张的大惊之色,叫到:“这是何故,二位道长快快出来!” 话声响起来,黑气组成的囚笼就骤然缩紧,企图将蛤蟆道士和壁虎道士捆住,令它们难以动弹。 同时有两道绿焰凭空生出,落入笼中,随风长起来,想要将两个道士烧死掉。 蛤蟆道士和壁虎道士瞧见,面色凝重,身上的气血疯狂涌动,形成了屏障,将它俩的肉身牢牢护持住。 并有喝声从中响起来:“姓雷的,你想坑杀我俩么!” 两道充斥着杀意的目光,赤裸裸的落在了许道的身上,对方两人目露残忍之色,恨不得将许道活吞了。 暗中的独目道士瞧见,目中暗喜,并传音给许道:“对!贫道正困着它俩,雷使者快快出手!” 听见这话,许道心中冷笑,猛点头,口中却叫到:“二位道友勿慌,贫道这就将你们救出来。” 他一边面上同样做出惊慌之色,一边却是手上运转起了法术,其身上灵光涌动,往被捆住的两个道士掷过去。 如此一幕出现,独目道士以为许道是在用言语诓骗对面,而蛤蟆道士和壁虎道士也是以为许道要害它们,顿时破口大骂,“好贼子!” 四周的道徒更是个个面色惊变,意识到自己撞见了火拼的场景,都连滚带爬的往外面逃去。 但许道的确是要解救两个道士,他事先记下了几处阵法节点的位置,将手中的道道法术击打出去时,佯装动作慌张,一不小心就“打偏”了,落在了独目道士的阵法节点之上。 撕拉之间,原本将蛤蟆道士和壁虎道士捆得扎实的黑气,失去了阵法的加持,立刻就变成无根之萍,失去威力。 更重要的是,阵法不稳,原本借着阵法隐藏的独目道士,气息立刻就泄露,一下子就被警觉的两个舍诏道士给捕捉到了。 它们原本正提防着许道的法术,酝酿着反击,结果没想到许道的一击,果真替它们解围,顿时令它们惊愕,动作停住。 紧接着泄露气息的独目道士吸引了它们主要的注意力,其心中纷纷惊惧:“有道士埋伏!” 想也不想的,蛤蟆道士立刻将口中含着的一团雷火球,往独目道士所在的位置击打而去。 壁虎道士同样也是长舌飞射,直刺过去。 轰! 独目道士正等着许道和舍诏道士争斗,结果没有想到它精心布置的阵法,一击之下就被许道从外面给破坏了。 独目道士一时惊愕,不等它反应过来,蛤蟆道士的雷球和壁虎道士的长舌就猛地打在了它的身上。 噼里啪啦、惨叫声响起。 独目想要晃动身子,想要避开这一击,但是因为猝不及防的,仍旧是被击中了。 雷球爆开,火光滚滚,仅此一击就旱地惊雷般将庭院中的栏杆、石板全都掀翻了,独目道士也受到了重创,阴神一时麻痹。 对它来说更加棘手是,壁虎的长舌也刺中它的阴神,牢牢的挂在它的阴神上面。 吃了一击之后,独目道士灰头土脸的就想要遁走,但是却发现一股巨力通过壁虎道士的长舌传来,将它勾住了。 这下子因为魂体被勾住的缘故,它无法以光电的速度返回肉身当中活命。 导致这一幕的许道瞧见,目中异常惊喜,但是他仍旧惊愕叫到:“此是何人?”并面露茫然之色,显得很无辜。 就在独目道士不告而动手的那一刻,许道心中已经做下决定,先帮助舍诏道士解决掉独目这厮。 毕竟夜叉门势大,得削弱一番,而且对方不怀好意的,许道可不想自己被当枪使。 要知道独目道士乃是阴神状态,如果许道同其联手,一旦形势不妙,或是战斗至紧要关头,对方完全可以抽身离去,返回肉身当中活命。 到时候,许道就得面临蛤蟆道士和壁虎道士两人的怒火,得不偿失,甚至会有身亡的风险。 而独目道士在意识到自己的状况之后,其独眼中也露出慌张之色,它之所以敢独自过来埋伏两个舍诏道士,最大的底气就是许道所顾忌的,其乃是阴神姿态,返回肉身的速度媲美光电。 可是现在一时不慎,阴神被壁虎道士锁住,完全出乎它的预料,让它惊愕不已。 独目道士心中大吼:“该死!难得那俩夯货也没有提防,直接就落入了本道的埋伏中。” “姓雷的这厮为何一击就能破开我的阵法?他到底是哪一边的?” 它大悔起来,怀疑自己不仅错估了许道的实力,还错估了许道的阴险。 明明它本就心存警惕,担心自己反被坑害,因此特意换了地点,但没想到还是落入了如此的境况 独目道士心中退意更起,想要赶紧的逃脱掉。 呼呼!荡妖北堂的庭院当中,风声刮起,黑气翻腾。 原本是人形的独目道士,陡然胀大了身形,身子变成十一二丈高大,站在地上,声威赫赫。 四周的建筑,街道对于它来说,全都变小,就像是大的玩具般。 它伸出粗壮黝黑的鬼臂,狠狠的攥向捆在手臂上的壁虎长舌,想要将其扯断掉,同时惨绿鬼火升起来,蔓延在长舌上,即刻就往壁虎道士灼烧过去。 而蛤蟆、壁虎联手一击之后,手忙脚乱的就将缠绕在自家身上的黑气驱除掉,然后它们看着被自个击中的独目道士,面上微喜。 等对方又暴露法体,显现出独目巨鬼的模样时,它俩口中分别惊呼到: “夜叉门!”、“独目道士!”显然是将对方给认了出来。 独目道士没有理会它们的惊叫,只是一边扯着勾住自己的壁虎长舌,一边往外奔去,想要和两个舍诏道士拉开距离。 但是两个舍诏道士也不是蠢货,其刚从埋伏当中脱身出来,且勾住了暗中的黑手,如何能让对方轻易挣脱出去。 壁虎道士咬着自己的长舌,不惧对方施展出的鬼火,更加用力的捆住对方。 就它快要撑不住时,旁边的蛤蟆道士也及时张口吐出自己的长舌,刺过去,又将独目道士鬼躯的一只大腿给缠住了。 一时之间,独目道士陷入了两个舍诏道士的纠缠之中,更加走脱不了。 它心中更加慌乱,左右冲撞,鬼躯高大,拖着两个舍诏道士飞起,将荡妖堂的建筑全给砸透了。 “呱!”、“嘶嘶!” 两巨大的叫声响起来,蛤蟆道士和壁虎道士为了能够托住对方,即刻也将自己的妖体显现出来,个个身长七八丈,狰狞可怖。 “吼!!” 三尊筑基道士各自晃动着高大的形躯体搏斗,使得地面都为之晃动,同时暴露在北街鬼市所有的道人眼中。 “这是!” “道士斗法!!” 道徒们望着筑基道士争斗的一幕,目中震撼个个,心中惊惧,连忙就躲避的远远的。 唯有许道一人还待在破烂的庭院当中,仰头看着三尊道士。 从独目道士暴起,到它用鬼躯和蛤蟆、壁虎搏斗,时间其实只过去了几个呼吸。 但是几个呼吸里面,独目道士没能顺利的挣脱走,就代表它只能留下来和他们硬碰硬的做过了。 二对一,而且蛤蟆、壁虎也都是快突破到筑基中期的道士,形势危急之下,独目道士突地想起了自己名义上的队友——许道 它虽然暗恨许道刚才坏掉了它的阵法,似在坑害它,但现在却只能尝试呼到:“雷道友,快快助我!” “可是你叫本道过来的。” 其并未传音,乃是张口大呼,声音宏大,方圆一里内都可以清楚的听见。 与之缠斗的蛤蟆和壁虎两个听见,心中一紧,连忙将注意力又落在许道的身上,目中警惕大作。 许道见无法再袖手旁观,他面露震惊的从地上飞起,张口又呼:“阁下究竟是何人?可是认得贫道?” 装出了一副完全不认识对方的模样。 这些话是对蛤蟆、壁虎说的,他讲完后又暗中传音给独目道士: “道长勿慌,此二人尚未识破我的身份,道长快快将话收回,为我打掩护,我来寻觅机会斩掉这两头畜生。” 先是听见许道的推脱之语,又是听见许道暗中传音的内容。 即便独目道士搞不清楚许道究竟有没有和舍诏道士联手,但它心中依旧大恨,好险才没有被气得阴神裂开。 更让它火冒三丈的是,许道懵懂之后,又扮出一副才回过神来的模样,冲两个舍诏道士急声高呼: “二位道长,勿要听信此獠。刚才可是贫道将二位道长解救出来,你我是荡妖堂之人,须得守望相助。” 他驾驭飞剑,游走在近处,复解释到:“贫道若是真和此獠一伙,又怎会肉身前来!” 听这话,蛤蟆道士和壁虎道士惊疑不定起来,一时间也拿捏不准该信谁的话。毕竟它俩是应了许道的邀请前来,然后才中了埋伏的。 可又正如许道口中所说的,刚才是许道帮了它俩一把,而且许道身为一个仙道中人,若是想要埋伏它俩,应该是用阴神前来最为妥当。 眼珠子转动,蛤蟆道士咬着舌头,吃力的喝到:“雷使者所言若真,快助俺们打杀这厮。” “好!”许道听见,一口应诺,半点迟疑都没有。 随即他抓起腰间变成金瓜锤的法器,周身电光缠绕,直扑而下,要往独目道士的鬼躯敲来。 他还一并暗中传音独目道士,尝试继续忽悠:“独目道长,快!取信二人的时机到了,道长先假装让我打上一击。” 可独目道士自信满满的而来,如今却落入这般险境,它哪里还敢信许道的半句话,当即暴躁如雷,喝到:“本道要你死!” 其不顾两旁困住它阴神的蛤蟆、壁虎,仰起鬼头,独目泣血,一团红光扑出,往许道扑打而来。 如此一击使出,独目道士已然动用狠招,让蛤蟆、壁虎道士也都悚然。 即便许道一直警惕着对方,可对方的法术高强,怒声未至,红光就好似匹练般撞在了他的身上,丝毫避让不得。 刺啦! 许道周身的护体灵光层层破裂,纸糊一般。 他被重击而下,飞燕坠地般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了周围的废墟当中,看得壁虎、蛤蟆一阵哆嗦。 见此一幕,独目道士先是大喜,但紧接着就是惊惧。 因为当它气急攻心,忙着对付许道时,旁边的蛤蟆和壁虎并未仅仅的旁观,而是大惊大喜着,瞅准机会动用浑身的气血,往它击来。 “鬼崽子,给俺死!” 独目道士眼睛巨睁,怒吼:“滚!” 一团房屋大小的雷球横空朝着它撞来,它只来得及独目中再发出一道红光,击碎雷球。 下一刻,壁虎道士就无声的扑到它的鬼躯上,张开巨口,狠狠的咬了上去。 滋滋!水滴入油锅的声音响起来,独目道士鬼躯的一只臂膀直接被咬断,化作阵阵黑烟。 壁虎缠绕在它的身上,吞吐着黑气,目中贪婪,想要趁它病要它命,其甩着头颅,继续撕咬它的鬼躯。 “死!” 心中危机大作,独目面目咆哮,眼珠胀大,占据了头颅的三分之二,它紧紧盯着趴在身上的壁虎,打出红光。 啊!惨叫的嘶吼声响起来。 壁虎道士的躯体接触到红光,竟然宛如冰消雪释般,飞速的融化起来,它动用法力抵御对方,可仅仅一个呼吸,它的身子就被斜着割成了两半。 血水喷溅,宛如雨水般落下,将方圆百步全都刷成了腥红色。 “呱!” 一声呱叫,红黄的雷火闪动,蛤蟆道士连忙扑上,拼死又从口中吐出雷球。 雷球炸开,将半座荡妖堂演变成了一座雷池。 即便如此,独目道士尚且还能勉强支撑下去,但是在它艰难的抵抗蛤蟆雷球时,另有一线电光冲入雷池当中,刺入它的体内,捣碎起它的魂魄。 凄厉的哀嚎声大作:“不、不!!!” 滚滚雷火当中,独目道士绝望的惨叫,鬼躯终究无力,被雷火淹没掉,蓬蓬的化作了黑气,当场殒命。 第两百四十章 瓜分鬼躯、炼气圆满 独目道士的阴神溃散掉,鬼躯变作成黑气,飞速的湮灭在雷池当中。 正扑在对方身上的蛤蟆道士和壁虎道士都一愣,虽然双方打出了火气,已经搏命,但是它们没有想到骤然之间,偌大一只筑基境界的阴神就崩溃了。 特别是相比于肉身筑基的道士而言,阴神道士的保命能力更上一筹。 因此俩舍诏道士心中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死了?” 甚至蛤蟆道士还有些惴惴不安,俩人真将对方打死了,夜叉门那边铁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遭受重创的壁虎道士却是管不了这么多,它的妖躯被独目道士以红光秘法割成了两半,气血大伤,宛若濒死。 哀嚎之中,狰狞的壁虎头颅上发出簌簌的笑声,口中喷溅出血水:“哈哈哈!死了死了!死得好!” 它随即压下头颅,张开大口,吞食独目道士鬼躯溃散之后的黑气。 这些黑气都是独目道士打磨百年的真气所化作的,还蕴含着道士魂魄崩溃之后的魂力,虽然阴寒,但是对于道人来说乃是大补之物,特别是修行阴神的仙道中人。 若是放任不管,黑气只会被雷火之气全部都消磨掉,然后化作灵气逸散,重归天地之间。 大口大口的吞食起独目的鬼躯,壁虎道士体内的法力迅速恢复起来。 旁边的蛤蟆道士瞧见它的动作,其法力消耗同样很大,也来不及忧虑太多,心中暗道:“想那么多作甚,先拿一些好处再说。” 蛤蟆立刻鼓起自己的腮帮子,拼了命的往自己肚子里面咽鬼气。 两人忙活之中,却是没有发现漆黑鬼气当中有一丝诡异的乌光,从中游走出来,然后飞快的落入废墟当中。 此乌光正是许道打出的墨鱼飞剑。 刚才就是三个道士拼命时,他佯装重伤在旁,冷不丁的给独目道士来了一剑,直接捣烂了对方的魂魄,将其斩杀掉。 一击斩杀了一尊筑基境界的阴神,许道脸色苍白着,但是目中兴奋,整个人的心情处于激荡之中。 独目这厮,乃是是第一个被他手中斩杀的筑基道士,由不得他不兴奋。 嗖! 许道接过墨鱼剑,立刻将飞剑变化形态,重新融成液态,覆盖在自己的身上。 刚才遭受到了独目的痛击,即便是有着法器阻挡、卸掉力道,其肉身也是筑基境界,但他绘制在龙种鳞片上的符咒依旧是破碎不少。 并且他刚刚将墨鱼剑打了出去,若是再迟上几个刹那,他就会收敛不了肉身的气息,暴露实力。 到时候,即便两个舍诏道士还在忙活事情,无暇顾及四周,他依旧会惹来注意。 但筑基后的龙种肉身乃是许道现在最大的一张保命底牌,暂时不便于暴露出来。 几个弹指,墨鱼剑化作液态,将他身上的每一处都覆盖上,使得其气息收敛妥当。 做完这一步后,许道舒了一口气。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捏着的一颗暗银色的圆球,想了想,将其先收入了袖中。 这时许道抬起头,看着漫天逸散的黑气,感应到了其中浓浓的灵压,他的目中也露出觊觎和贪婪之色。 好处就在眼前,不取就是冤大头。 许道脚尖一点,便冲进了漫天的黑气当中,他从发髻中取出蚍蜉幡,打开口子,竭尽所能的捕捉起漆黑鬼气。 壁虎道士和蛤蟆道士都在以妖躯吞吐黑气,察觉到有人冲进来和其争抢,目中都出现怒意,但是等发现这人就是许道之后,它们的眼中都露出惊奇之色。 两人没想到许道区区一个道徒,正面中了独目道士的一击后,居然还没有死掉。 但是一想起许道的来头,以及他手里面的筑基法器,两人立刻都反应过来。 似乎是念着许道刚才给它们创造了打杀独目道士的契机,蛤蟆道士和壁虎道士朝着许道点头,都埋下头,兀自吞食起来,而没有驱赶许道。 然而实际上,它们之所以不驱赶,还是因为它俩目前一个重伤在身、一个法力亏空,也没有余力去驱赶许道。 毕竟别看许道脸色苍白,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伤势似乎更胜壁虎道士,但是它俩一早就和许道斗过,还落了下风,知晓许道善于杀伐。 许道也朝着两尊巨物拱手,随即才继续收拾起四周的黑气。 风声呼呼,众目睽睽之下。 两大一小,三道身影的周身黑气滚滚,你争我夺的瓜分着独目道士的鬼躯。 不一会儿,近半的漆黑鬼气逸散掉了,但是另外一半则是落入了他们三人的“囊中”。 其中许道虽然是以法器在收摄,但是蛤蟆道士和壁虎道士不愧是积年的筑基妖道,它们两个用妖躯吞吐得到的鬼气,比许道的要多。 好在独目道士实际上是被许道所斩杀掉的,搅碎对方魂魄时,许道从对方的鬼躯当中得到了一物,应是能够弥补他的损失。 最后一丝鬼气也被吸掉,鬼街的上空彻底干净了。 明月重新露出,清冷的白光落下,照射在残破不堪的建筑,以及远处个个脸色苍白的道徒们身上。 仅仅十来个呼吸的时间。 荡妖北堂就被彻底的打成了一片废墟,甚至连笼罩鬼街的阵法都被道士们震破,鬼街直接暴露在了江州城当中。 城中火起,江州城人还以为是地龙翻身了,纷纷从屋子当中奔出,惊恐至极。不少人连衣服都忘记穿了,赤着身子的男女尖叫连连。 但是当城中人望见两尊同城墙一般高的舍诏道士时,他们口中的尖叫声一时停滞,陷入痴愣中。 蛤蟆道士咽下腮帮子当中的鬼气,晃着巨大的蛙头,口中惋惜到:“可惜了,没能提前做准备,浪费了浪费了!” 它话中所指的,正是来不及被它们吞食,而逸散在天地间的一半鬼气。但即便如此,蛤蟆道士的眼中依旧是爆发出惊喜之色,显然收获不小。 旁边的壁虎道士没有空搭理蛤蟆,它的妖身在刚才的搏杀当中被割成了两半,血水都洒满了一条街道,须得赶紧找补回来。 壁虎道士蠕动着半具身子,将被砍下的半具身子凑到跟前,嘶吼着鼓动法力,想要将其重新连接起来。 “嘶嘶!”其肌体蠕动着,长出一根根肉芽,果真开始粘连在一起。 许道睁开眼睛后看见这一幕,顿时面上惊愕。 虽然他早就知道壁虎道士有着断肢重生的天赋,但是他没有想到对方的半片身子被剁下后,居然还能够立马的接起来。 而他自个的龙种躯体虽然强横,也有再生的能力,但只能再生出牙齿、鳞片这等本就容易替换之物。就算他消耗生机,最多也不过能够再生出几根手爪。 许道在心中暗想到:“难怪壁虎这厮胆敢冲上去和对方肉搏,还纠缠不放。” 不得不说,这等肢体再生的能力着实令人。 其实许道所不知的是,壁虎道士之所以能够将肢体重新粘连,是因为它身上的重要部位都没怎么受损,特别是心脏和脑壳。 若是这两个地方被人打烂掉,即便有灵丹妙药,它依旧是会一命呜呼掉。 而且要是许道刚刚趁着对方不注意,将壁虎的半片身子偷走,不还给对方,壁虎依旧会有不小的可能身亡,最好的结果也会是境界跌落,连筑基都保不住。 这正是发现独目道士身死之后,壁虎不似蛤蟆般担忧,而是大喜的缘故,因为它也差点身亡。 仰着头颅,壁虎道士巨大的口齿张开:“嘶嘶、哈哈哈!” 身子接起后,它粗粝的吼笑声在江州城中回荡,将整座城池都搅动得惊醒过来,嘈杂声、哭闹声一片。 许道收起法器,定睛看着两只筑基境界的妖物,任由对方发泄着,他自己则是在脑中迅速思索起接下来的处置方法。 夜叉门死掉了一个道士,对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而舍诏道士一方的秘密隐藏不住,五个道士无法继续蛰伏,要么再次挪窝换地方,要么就和夜叉门对上。 许道拱火的目的已经初步达成。 但是接下来他也得面临着种种状况,其虽是想着要左右逢源,火中取栗,但是具体做起来却又是难上加难。 最主要的,眼下独目道士身死,夜叉门那边无法交代,对方已经不可能再被许道的三言两语给哄骗住。 而且独目道士的阴神在传送过来的时候,肯定已经和门中的其他道士有所交流。 想到这里,许道的眼睛微眯起来。 他虽然无法再取信夜叉门一方,但是也得处理一些首尾,这样能降低他要承受的夜叉门愤怒的比例,以及减少舍诏道士一方知晓是他搞鬼的可能性。 正思忖着,有人影逆着人群而来,吸引了许道的目光。其人正是苏玖,远处还有两道身影落在后面,应该是刀客老沙和陈挽道徒。 许道瞧见,朝着他们打了个手势,示意别靠过来。望见许道的动作,苏玖犹豫数下之后,终归是行了一礼,然后默默的退下了。 旁边响起轻咦声:“雷使者不愧是道宫弟子,手下还有这般妖婢。” 是蛤蟆和壁虎注意到了许道的动作,顺带着也注意到了苏玖。身为道士,它们只一眼就察觉出了苏玖身上的端倪,具备狐妖血脉。 但它们只是认出苏玖的法力精纯,没有细看,并不知道苏玖体内的血脉如何,只是口中发出感叹。 许道拱手,口中说:“蛤道友谬赞了。” 他想着自己暂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夜叉门,干脆面上皱眉,望着周围打烂的建筑,问:“不知二位道友可有想法……眼下该作何处置?” 蛤蟆和壁虎顿住,它们相互对视,眼神闪烁不定,应是在以神识交流着。 几个呼吸,壁虎道士的脸色依旧阴沉,口中不语,但是眼里也露出了棘手之色。 而蛤蟆则是眼珠子转动之后,吐声:“雷使者,独目老鬼身亡,此事重大,俺们须得先返回庙中一趟,和大哥它们商量商量!” 两个道士就都收敛妖躯,恢复成了道人模样,它们朝着许道一拱手,口中都呼: “道友不送,俺(某)等暂且别过。” 话说完,它俩头也不回的就往五通庙所在的方向奔去,似乎生怕迟疑上片刻,就会又有夜叉门的道士跳出来,将它俩打杀掉。 望着两个舍诏道士跑回庙中避难,许道的脸色一时难堪。 照这俩货色的举止来看,指不定舍诏道士一方在发现得罪夜叉门之后,真就会再次挪地换窝、逃之夭夭。 要是这样,许道也就只能终止拱火的谋划,即刻逃之夭夭。 思忖颇久,他按住杂念,心中道:“尚未尘埃落定,再等等看。”随即就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苏玖,以及其余的道徒人群。 虽是等等看,但是并不意味着许道什么都不会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仅仅是他承受夜叉门怒火的时间,同样是他处理手脚,再次获得丰收的时间。 许道鼓动剑气,长啸一声,即刻飞入人群当中。 携带着混同蛤蟆和壁虎,打杀掉夜叉门一道士的威势,许道召集四方荡妖堂的供奉执事,将四处鬼街演变阵法,在江州城中升起了一座大阵。 此阵四方形状,恰似江州城的内城,其以四条鬼街作为边界,由四处荡妖堂作为节点,同白骨观、舍山的护山大阵一般,连筑基道士的围攻都能抵挡许久。 升起阵法,隔绝内外之后,许道马不停蹄的就是铲除异己。 他先灭江城大牢中剩下的夜叉门道徒,紧接着又杀一批、关一批,毫无顾忌、无所不用其极的收拢权力,驱使起江城道徒。 破罐子破摔,在如此粗暴的手段之下,本来动荡不堪的江州城,居然一夜之间变得比之先前还有稳当,好似暂时拧成了一体。 在此过程中,许道当然不会忘记为自己收刮好处。 第二日天刚明,刚刚处理完杂事后,他就面色振奋的携带着巨量的财物,走入静室当中闭关起来。 许道准备不顾消耗,用鬼气和灵材,将自己的仙道修为活活堆积至炼气圆满的境界。 第两百四十一章 鬼目三叉戟 待在静室之中,许道盘膝坐下,手持蚍蜉幡,轻轻一挥手,堆积成小山的符钱就出现在静室里面。 以荡妖使的身份升起大阵之后,他又以雷霆手段铲除了不少暗通夜叉门的道徒,虽然没有铲除干净,但也能免得夜叉门来袭时,城中大乱。 除此之外,东西南北四堂的府库都被他开启,其中的灵材、符钱都被取了出来,一边用以维持庞大的阵法运转,一边用于安抚荡妖堂中的供奉和执事们。 从这两种途径截留的符钱,许道虽然取用的不多,但数目也达到了五万之数。若非他担心截留太多会坏了城中的规矩,这数目至少还能够翻上一倍。 而如此多的符钱,以及相应灵材、丹药,已经足够他迅速的增长实力。更何况他还分得了独目道士的鬼躯,也是上好的增长阴神之物。 没有再去搭理静室外已经乱成一锅粥的江城,许道将所有的心思都放下,变化出了龙种躯体,伏在静室中,一吸一呼的吞吐静室当中的灵气。 乎!一道手持白骨叉的虚影,从龙种的头颅中钻出,正是许道的阴神。 遁出阴神之后,他即刻唤过蚍蜉幡,从中取出漆黑的鬼气,缠绕在阴神的四周,以自身的法力炼化起来。 阴冷、无比的阴冷感觉瞬间袭来,在许道的心神当中,仿佛出现了一尊独目鬼物,正在朝着他嘶吼。 这是因为鬼气当中混杂有独目道士的魂力,能够震慑、影响他人的心智。 但是见到此种情况,许道不惊反喜。 鬼气当中蕴含魂力,代表着他将其炼化之后,对修为的增长也更高。 事不宜迟,即便许道及时封锁了四方鬼市,令城内的道徒无法通风报信,还毁掉了江城大牢的祭坛,但是独目道士身亡的那一刻,夜叉门不可能不知晓。 只看对方究竟会花费多少时间赶来罢了。 如果可能,许道希望夜叉门先去围攻五通山,而不要来搭理他。但是显然的,如此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心中念头一闪,许道对自己暗说: “抓紧时间,最迟一夜,我就要将阴神修行至炼气圆满的境界。” 短短一夜的功夫,就得提升一二十年的道行,这对于旁人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即便是天赋异禀之辈,也得再花费大气力打熬真气,否则根基容易不稳固。 但是许道却不同,他早就已经是筑基境界,只是筑基的是他的肉身,而非阴神罢了。 可无论是肉身还是阴神,其都是依靠真气运作、打熬,一个是将真气化作肉身气血,一个是将真气化作阴神魂力,两者的根基都是真气,作用的部位不同罢了。 这是因为在上古之时,灵气充盈,世间的修士本不区分肉身修行和阴神修行,而是专注于锤炼一口真气,同时打磨着肉身和魂魄,是谓“炼气士”! 仙道、武道承其而来,自然也是如此。 因此许道体内的真气性质,其实早在他肉身筑基的那一刻,就开始朝着筑基层次演变,而在他百日筑基完成之后,其一身的真气已然都化作成筑基级别的真气,远非寻常的道徒能够比较。 这也是在他不动用肉身的实力,而只用阴神手段对敌时,无论是舍诏道士还是独目道士,都会说他跟脚不俗,不愧为道宫弟子的缘故。 因为在这些道士看来,许道这是修行了高深的法诀,苦苦打磨法力,根基扎实至极,尚未筑基便已经拥有近乎筑基境界的法力,一旦炼气圆满之后,只要灵根在手,百分百的能够突破到筑基境界,妥妥的筑基种子。 但它们想象不到的是,许道并非道宫弟子,而是性命双修,阴差阳错之下,肉身的修为大幅度领先,这才造成了如此的状况。 嘶嘶! 静室中,许道使用自身的真气,不断将漆黑鬼气打散吞食掉,然后用以滋养自己的阴神。 他的阴神迅速的变得凝实,特别是他手中的白骨叉,恍若要凝结成实质了,表面竟然生出了一种玉质的温润感。 随着他阴神的增长,其消耗鬼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阴神每每晃动一下,都会有大量的漆黑鬼气融入到当中。 同时因为阴神的增长,许道本身能够存有的真气总量也在不断的攀升。 其间吞食下独目道士的鬼气之后,偶有躁念升起来,无须他动用其他的手段,这些躁念就会被他脑中种下的几十门清心法术给抚平。 甚至连鬼气炼入真气后产生的些许火气,他将真气往肉身当中流转一遭,火气也就顿消,化作了纯纯的真气,能够滋养阴神。 进行如此步骤时,许道心中一时想到: “传说那些道宗玄门的弟子,除了能够自己日复一日的打磨真气之外,还能够运用炉鼎,将自身的真气、甚至阴神都直接放入其中,如同烹炼丹药、炼制法器般进行锤炼,使得修为增长的又快又好。” 如今,许道的肉身对于他的阴神来说,已然是炉鼎般的存在,并且因为两者本就是一体,其比运用外物要来得更好。 仅仅小半夜过去,他所捕捉得到的鬼气就消耗一空,全部被他转化为自身的真气,然后滋养在阴神上面。 如此求速之下,损耗自然也不小。 原本完全炼化,足够让他增长二三十年道行的鬼气,转化得到的效率竟然还不到一半,令他的阴神距离炼气圆满的境界还有点距离。 好在除了鬼气之外,他还拥有价值数万的符钱和灵材。 没有想着运用炼丹的手法处理灵材,许道将其全部堆积在一起,统统当做符钱进行处理,压榨其中所蕴含的灵气。 浓浓的灵气释放出来,汇聚在静室当中走脱不得,灵气甚至都凝结出细小的水滴,漂浮在半空中,形成了灵雾。 许道待在其中,肉身也不由自主的吞吐这些灵气,缓缓的增益自身。 每当静室当中的灵气浓度出现下降时,堆积在四周的符钱灵物就会再度释放出大量灵气,填补消耗。 就这样的,靠着巨量灵气,许道的阴神不断凝实,最终达到了顶点,再也无法得到半点的提升。 他这时低下头,打量起阴神手中所持着的白骨叉。 叉身惨白无比,其上的每一个骨节和纹路都凝结了出来,精致纤细,虽是虚物,但却给人一种坚硬、锋利至极的感觉。 许道持叉,心中暗道:“《三阴白骨叉》已经修行完毕,若是还想继续精进修为,增进阴神的强度,就得换修其他更加高明的驱物法术,又或者种下灵根,修行筑基境界的道法。” 但是他在江城荡妖堂中,虽然又新收获了几门驱物法术,可这几门法术都远不如他手中的《三阴白骨叉》要好。 而驱物法术和一般的杀伐、护身、清心等法术不同,乃是吐纳法术,关乎着阴神的构建,贵精不贵多。 至于种下灵根,修行筑基境界的道法……他连肉身的筑基功法都没有得到,尚且只能行化龙之道,更别说阴神方面的筑基功法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此次闭关最紧要的目的已经完成,其仙道修为提升至炼气圆满的境界,不仅法术威力大增,身上真气的总量也大幅度提升。 想到这里,许道内心中顿时一片欢喜。 真气的总量只和道人的肉身强度、阴神强度有关。一般的道人只能修其中一种,而许道是性命双修,肉身和阴神同时修行,其真气上限是一般道人的两倍。 具体而言,以道行计算,炼气或炼体圆满的道人,体内能够存有的真气是五十年份,想要突破五十年,只有种下灵根,突破人身、人魂的限制才行。 即便是筑基成功,未得筑基功法修行的道士,其体内的真气上限依旧是五十年。 只是就如同道人所修行的道法不同,真气的质地会有所不同般,筑基道士的五十年真气,远非炼气道徒的五十年真气所能够比拟的。 前者即便再怎么低劣,依旧可以肆意的驱使筑基法器,更别说肉身或魂魄的种种强大、神异之处了,而后者只能够勉强将筑基法器唤起,能够临时一击,无法灵活运用。 现在许道的阴神道行达到五十年,能够存有五十年的真气数目,再加上肉身也能够存有五十年真气,且真气都是筑基层次的真气。 他取巧似的,让自家的真气上限达到了一百年,媲美立根境界圆满,即将凝煞的筑基道士。 其唯一的缺点,是他的法力虽然高强,但是肉身和阴神的强度都逊色于拥有百年法力的道士。 特别是阴神方面,他的阴神依旧是道徒层次,无法修行筑基级别的仙道法术,且一旦被道士擒住,弹指即可掐灭。 但如此缺点也不能算作是缺点,毕竟他真正的修为并未达到,而是提前拥有了百年道士才能够拥有的法力,好处多多。 仔细审视一番闭关所得,许道喜不自胜。 靠着落后的仙道修为,迅速提升体内的真气上限,正是他大敌当头,城中纷乱,依旧要闭关修行的重要原因。 这也是他在肉身筑基之后,发现性命双修的一大好处。 只是此间过程对道人的天资要求太高,若非有无字符箓在手,其修行道法如饮水,许道断不会有好结果。 并且多涨一点的真气,其所消耗的灵气也就多一分,借着瓜分得来的鬼躯,以及江城荡妖堂的积蓄,许道才能在一夜之间增长近二十年的道行。 慢慢的,他从喜悦当中回过神来。 许道抬起头,望了一眼静室的顶上,心中略微诧异。 一夜过去,夜叉门方面居然还没有动静。他想到闭关的时间难得,稍微诧异之后,也就难得理会了。 反正城内外布有阵法,且有众多道徒在,加上他暗中布置在外的牙将鳞兵,一旦有所变动,他会立刻知晓。 回过神后,许道见到静室当中的灵气依旧充盈,想了想,他突然召过一小巧的暗银色圆球。 圆球悬浮在他阴神跟前,许道心中念头一动,银球就突地裂开,露出了内里的东西。 一颗血红色,若虚若实的狰狞眼球,剥壳般的出现在了静室中。 静室内的气温陡然一降,而原本包裹着眼球的暗银色壳子,慢慢融到覆盖在肉身体表的墨鱼剑内。 眼球似乎还有生机,抖动着,瞳孔缩放,仿佛有人在虚空中窥视着四周。 此物正是许道斩杀独目道士后,用法器暗中取得的东西。取得眼球后,他用墨鱼剑覆盖在其上,遮掩了此物的气机,令蛤蟆道士和壁虎道士两人未能发现。 盯着血色眼球,许道暗想:“此物该不会就是独目道士所种下的灵根罢?!” 琢磨着这个想法,他心中一时激动。 就算眼球不是独目道士种下的灵根,对方身为筑基境界的鬼怪,其身上的要紧部位依旧可以作为灵根来使用。 但是下一刻,许道又皱起了眉头。 此物虽是灵根,但却不合他使用。如此鬼怪层次的灵根一旦种下,他今后就再难结丹,得不偿失。 再说了,他手上也没有仙道种灵根的法子。心情低沉间,许道突地将目光望向了阴神所持着的白骨叉。 此叉乃是驱物法术《三阴白骨叉》所化。 修行此物,他不仅可以用法力进行温养,还可以运用此物屠戮生灵、吞噬魂魄来增进威力,只是许道不喜这样罢了。 目前暂时无法提升道行,血色眼球也不可能用作灵根种下,正好拿来用其提升白骨叉的威力,也算是多出一门厉害的手段。 思索着,许道眼中一亮:“或许可以不将血色眼球打散,而是镶嵌种在白骨叉上面,得一柄‘鬼目叉’……此举近似于种灵根耶?” 《三阴白骨叉》所祭炼出的白骨叉,虽然是在他的阴神中蕴养得来,但却更像一柄法器,即便是被人夺取,也能够再次蕴养,只是会阴神大伤罢了,连境界都不会跌落。 若是将鬼目炼入白骨叉后,真是种下了灵根,无法剔除,有碍于阴神之后的筑基,那么大不了直接将其弃掉。 一时之间,许道心中大动。 第两百四十二章 血目阴鬼法 想到就做,趁着现在不知道为何,夜叉门还没有来袭,许道得抓紧时间增长自己的实力,以应对夜叉门接下来的反击。 他以阴神姿态端坐在龙躯头颅上,目中闪过思考,并没有立刻就着手将血红眼球炼入白骨叉当中。 而是在脑中再三的计较具体施展的方法。 毕竟此举并非是纯粹按照《三阴白骨叉》将眼球化作魂力吞吃掉,而是力求两者相互结合,近似于将两件法器融成一块,修改法术了。 好在许道“惊才艳艳”,修道以来所学法术甚多,各种都有,其对法术一道的理解,常人所不能及,而且他之前就已经尝试过自我总结功法,因此思索起来,也并非没有头绪。 反而有种种点子出现在他的脑中,各有各的妙处,令他一时间难以抉择。 犹豫片刻,许道心中念头一定:“想这多作甚,先将两者融成一块便是。” 话说完,他的阴神一拍肉身,肉身上面就涌动起细细密密的电光,并且凝结成了一方小巧的雷火池子。 许道不再犹豫,直接将手中的白骨叉和血色眼球扔了进去。 炼丹炼器需要丹炉器炉,但经过刚才一茬的修行,他发现以其肉身的雷火之气打磨东西,远胜过他手中的那些杂等丹炉。 而且白骨叉毕竟是从他的阴神当中生长得来,是一念头,以自个肉身作为炉鼎烹炼之,似乎也更妥当一些。 就这样的,许道一心三用,他不仅操控着肉身、阴神,还从白骨叉的角度出发,审视着熔炼的过程。 令他惊喜的是,本来以为要将血色眼球和白骨叉融合,会是一件颇为棘手的事情。但没想到的是,两者竟然自己就急不可耐的粘连在了一起。 血色眼球自行奔上,落在白骨叉三根尖角的底部,表面血气弥漫,抱紧了叉身不肯松手,拼了命的往白骨叉的内里挤进去。 而许道放在白骨叉当中的念头,也是传来了一股贪婪渴求的欲望,想要将血色眼球吞入自己的体内。 宛如干柴烈火、怨女旷夫,互相都想将对方融进自己的体内。 但是接下来问题就出现了,两者互不服输,血色眼球当中还有诡异的意志存在,立刻就开始侵蚀起许道的念头,连带着他主体的心神都为之晃动,有杂念猛地升腾而起。 眼球乃是独目鬼躯全身的精华,其内里残存的意志、魔念远比鬼气当中要多,一波接一波的,想要冲垮许道的心神。 但许道筑基时就已经吃过这种亏,如何能再被这种障碍所阻挡。 他冷哼一声,脑中的三十几颗法术符种就齐齐震动,瞬间镇压了心中杂念,同时落到白骨叉上面,灌入血色眼球当中,狠狠的镇压起来。 血色眼球猛地胀大,瞳孔骤缩,好似被什么刺穿了身子,猛烈的抖动起来。 许道乘胜追击,它操控着法术,一遍又一遍的清理着眼球当中残存意志,竭尽所能的将其打上自己的烙印。 白骨叉表面的符文也慢慢延伸进眼球当中,将其彻底的固定住,并且想要炼化成为自己想要的形状。 许道炼化的正起劲,突地听见一声惨叫响起来。 啊! 一丝黑气从眼珠子当中传出来,还有话声:“好狠的道士!” 此声许道感到熟悉,他心中微惊,脱口而出: “独目!老鬼你没死?” 此声音不是其他,正是独目道士的声音。 原来独目道士的鬼躯被许道捣烂搅碎之后,对方的一丝残魂遁入了血色眼球当中。 当时它准备弃车保帅,逃之夭夭,但是因为墨鱼飞剑的动作太快,独目来不及完全斩下鬼躯,眼球就被墨鱼剑给抓住了。 甚至直到飞剑返回许道的身旁时,独目道士才知晓“斩杀”它的竟然是许道,而不是蛤蟆道士或壁虎道士。 更倒霉的是,它落入许道手中后,因为许道担心眼球会被蛤蟆或壁虎察觉,便没有选择用玉盒或是蚍蜉幡收起,而是令墨鱼剑将其包裹,以筑基法器镇压着,让独目道士失去了偷偷溜走的机会。 别无他法,独目道士只能先将残魂深藏在血目当中,假装自己已经身死,再寻机会逃脱。 但谁知道仅仅一夜不到,许道就要在静室中将眼球炼化,丝毫没有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以上经过许道并不知晓,他反而在心中惊叹起阴神道士果真是难以被打杀,独目道士保命假死的手段厉害。 对方藏身在眼球当中,他检查数遍都没有察觉出来,非得要将其炼化了,其残魂才跳了出来。 想到这点,许道心神更是心惊。 若是他将此物在手中多放一点时间,指不定对方就会有机会嗖的飞走,甚至可能暗中加害于他。 但是心惊之余,许道也是忽地松了一口气:“难怪仅仅几百里的路程,夜叉门方向还没有派遣道士过来,原来独目这厮压根还没死透。” 这让许道心中计较起来,他要不要暂缓炼制,多多拖延时间,好让自己多点时间修行,一应对夜叉门即将的来袭。 但是计较一番,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江城鬼市的大阵已经被他升起,虽然阻止了城中人向夜叉门报信,但江城甚大,鬼市所能够笼罩的地方仅仅算是一隅,鬼市之外还有不少的凡人居住,甚至也有道人混居。 如此阵势定会进入夜叉门的眼中,惹得道士飞来,拖延也拖延不了多久。 相反的,许道还应该尽快的解决掉独目道士,以免到时候夜叉门来袭,真给了对方暗算他的机会。 静室当中有尖叫声响起来:“雷使者瞒我瞒得好辛苦,使者竟然早就是筑基境界,而且还是传闻中的仙武双修之人。” 是独目道士在说话,对方从惊恐和剧痛当中回过神来,连忙就出声,想给自己挣得一条性命: “雷使者只要放我一命,今后使者但凡有所求,我必定听从……” 但是它却不知,其第一句话就已经让许道杀心更盛,留之不得。 虽是存着立马打杀对方的心思,但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许道还是面上轻笑,试探问:“既然如此,独目道友可否将你手上的筑基道法说与我听听,容雷某参悟参悟。” “若是道友不欺我,贫道定会考虑放你一马。” 许道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怎么期待对方即刻应下,但谁知独目的残魂听见,一口就答到: “好!使者可不要反悔!” 许道面上微怔,心中立刻就是大喜,他放下正在琢磨的逼问手段,出声:“独目道友请讲。” 道士身处囹圄,连魂魄都只剩下一丝残魂,哀叹数声,“老老实实”的开始向许道吐露自家所修行的筑基法诀。 静室当中响起一阵拗口古怪的经文,许道聚精会神的听着,顿觉目眩神迷,心神振奋。 仙道修士筑基,种灵根于阴神中,然后依照功法而行,能将阴神修成种种法体,突破人魂的上限,拥有莫大威能,其诡其异。 而夜叉门内的道士,所修法体名为“阴鬼体”,可修出六部鬼怪。独目道士所修的就是其中一种——血目阴鬼体。 夜叉门内还有另外五个道士,所修法体分别为耳、鼻、舌、身、意,五种其余的阴鬼体。 至于立根境界以上,诸如凝煞、炼罡的功法,独目道士自己都还没有获得,也就无法说给许道听。 但即便如此,许道获得此法后依旧是惊喜至极。 他在内心中默默诵读着《血目阴鬼法》,顿觉法诀奥妙,道理高明,不愧为筑基境界的功法。 记下此法,许道不动声色的又开始询问独目道士其他事情。 时间过去,他正询问的起劲,静室内的阵法忽动,有讯息传来。 接受讯息后,许道的眉头皱了起来,是城中纷乱,有道徒聚集,陈挽等人在请求他出关解决。 想了下,许道没有理会,而是静下心,又开始和独目细细交谈起来,继续榨干对方脑袋里面的东西。 因为时间紧迫,许道只问出重要的事情之后,就停止了说话。 血色眼珠在白骨叉上一眨一动,独目的声音从中传出:“使者该放我离去了。” 打量一下眼珠子,许道口中称:“不急。”他一挥手,墨鱼剑就嗖的窜上,又将其封闭起来。 随即许道从贴身处拿出了无字符箓,在上面默写起从独目道士口中得到的法诀。 得到一门功法后,自然得好生检验真假,以免对方暗藏祸心,害得他修行后走火入魔、自毁根基。 而许道别的手段没有,就是擅长修行和辨别功法。 他将《血目阴鬼法》原封原的写在了无字符箓上面,然后以火焚之,结果无字符箓上的文字飞出,散落不成形,相互抵触。 见此一幕,许道心中冷笑,立刻就知道独目说出的法诀存在矛盾,甚至是错误之处。 他收起宝物,将血色眼珠放出,森然道:“独目道友何故骗我?莫非不惧身死耶?” “怎么会……”独目的残魂听见,血色眼珠猛的眨动,心中暗忖许道是不是在诈他。 但是它口中话还没有说完,剧痛来袭,独目道士就惨嚎着,惊恐叫到:“道友饶命!” 是许道冷着眼,继续驱动法术,打磨起血色眼球。他一并拾起酷烈的手段,拷打逼问独目的残魂,以撬开对方的嘴。 惨叫声在静室当中持续的响着,令人闻之丧胆。 “道爷饶我!”生死威逼之下,独目又哭又叫,彻底失去了身为道士的风度。 一番质疑、折辱、恐吓之后,独目将《血目阴鬼法》重新讲述了一遍,其中不少地方的道理都变得圆润。 但令许道无语的是,他再次以无字符箓进行检查,新得的法诀依旧散乱不成形。 几次拷打之后,独目口中的《血目阴鬼法》更加完善,最后达到了一个字都无法替换的地步。 许道以无字符箓检查,文字终于不散乱,能够让其领悟功法,让他松了一口气。 仅仅一部功法,就让许道费了不少的手脚,其余不甚重要的法门,他都懒得再去逼问完整内容了,而且现在也没多少时间和对方耗。 许道定下心,梳理自己是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问。 缓了片刻,饱受摧残的独目残魂出声,低声下气的朝他讨要活路。 “雷、雷使者,小道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望使者可以饶我。” “嘁!”冷笑一声,许道听见它的话,低垂眼帘,不耐烦道:“聒噪。” 随即其身上的法力大作,雷火之气滚滚涌起,再度用酷烈的手段荡清血色眼珠当中的残魂。 “啊!不、不!”尖叫声响起。 不多时,许道就彻底灭掉了独目道士的残魂,令其死得透透的。 道士残魂湮灭的那一刻。 几百里开外的庞大乱葬岗中,地底一尊独目鬼像忽地黯淡,咔嚓就崩裂开,头颅折断,独目中渗出了血泪。 庙中的夜叉门弟子目瞪口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浑身发颤,好半晌才失声叫到:“堂主、堂主神像塌了!” 消息迅速传开,满门皆惊,一尊尊鬼物都苏醒过来。 而那些早已经从江城得到消息却没有相信的道徒,脸色也都变得更加煞白。 许道这边。 他在整理完收获后,没有犹豫多久,就又开始炼制起自己的“鬼目叉”。其气定神闲,就好似刚才灭掉的并非是一个道士,而只是一只虫豸。 实际上灭掉独目道士的残魂,确实也并非是一件难事。 对方已经是残魂一缕,仅剩丁点灵智,连临死反扑都做不到,残魂中也没有金丹鬼神级别的后手,只是藏的太深,难以被人发现罢了。 这下子血色眼球彻底干净,内里再无残魂阻扰。 许道又有《血目阴鬼法》作为参考,他费了一番功夫,当真将血色眼珠融炼在了白骨叉上面。 两者融为一体,似法器而非法器,似灵根而非灵根,颇是玄妙。 第两百四十三章 荡清妖派 血色眼珠镶嵌在白骨叉上,整柄骨叉都发生了变化。 原本惨白色的骨叉身子变成了血红色,上面蝌蚪状的符文扭曲缠绕,还有血管似的纹路蠕动,内里红光闪烁,就像是有血液在其中流动。 许道持着此叉,目中露出诧异之色。若非此叉是他亲手炼制而成,他肯定认不出来。 轻轻挥动叉身,他将法力注入进去,上面的一颗眼球不停眨动,分外的诡异。但是察觉到这一点,许道心中却是大喜起来。 将独目道士的眼珠炼入其中,白骨叉威力大增,已经是近似于筑基法器一般的存在,而且和墨鱼剑不同,此物最为克制阴神鬼魂之物。 其又常伴许道的阴神,能随时护卫他的魂魄,也就是说,许道的阴神虽然还未筑基,但是有鬼目白骨叉在,他的阴神已经不惧筑基道士的抓取,不再是他的弱点。 并且许道还可以将白骨叉置于飞剑中,两者相互结合,威力更甚! “哈哈哈!”他持着白骨叉,阴神仰头,缓缓的将白骨叉吞入了口中,化作阴神的脊骨。 一阵红光闪动,许道阴神的额间晃动,突地新长出了一只血淋淋的眼珠子。眼珠子眨动着,让他的阴神沾染上了一抹凶厉,气质更加幽深。 随即他用手在阴神额间一抹,血色眼珠就又消失不见了,藏在阴神的体内。 “法力达到一百年,又修得鬼目白骨叉,再加上原有的墨鱼飞剑,就算是货真价实的凝煞道士,我也可以斗一斗!” 许道心中自信大增。 若说原先他对于在夜叉门和舍诏道士之间猎取好处,心中忧虑重重,现在实力倍增,又对独目道士进行了一番拷问,忧虑已经削减大半。 特别是对于夜叉门内存在的那尊金丹鬼神。 许道心中暗暗想到:“难怪夜叉门虽然是西南地界的三大势力之首,门内有金丹鬼神,却并没有直接打压白骨观,或是灭了舍诏道士。并非是它们不想,而是它们不能!” 就如同白骨观的观主一直在闭关,近百年都不现身,夜叉门的鬼神门主同样在闭关,而且闭关的时间比白骨观观主还要长,情况更是不容乐观。 百年内,夜叉门所有即将筑基的道徒弟子,全是被送进了夜叉门主的密室中,至于所谓由升仙果炼制而成的筑基灵药——鬼灵丹,压根就是鬼话。 夜叉门弟子从黑山鬼蜮当中取得升仙果,一出黑山后就早早的喂给了夜叉门主。 原因无他,此獠濒临寿尽,以此延缓着生机罢了。 想到这里,许道心想:“筑基之后,仙道修士的寿命都是三百。而结丹之后的道人,寿命却不尽相同,其中下等假丹的道人,寿命不足五百。” 夜叉门主虽是结丹境界的存在,但是其走的结丹路子和舍诏道士们要走的一样,乃是假借他人大丹,结出了一颗下等假丹。 其寿命天定,注定不会超过五百年,而迄今为止,夜叉门主的年岁已经超过四百年矣。 早在两百年前,它就已经开始吞吃门下的筑基种子,延缓着寿命。近一百年之内更是一个都不肯放过,统统都化作了自身延寿用的养料,不曾分给门下的道士一只。 且按独目道士透露的,夜叉门主苏醒的时间越来越短,道徒魂魄、升仙果的作用越来越小,上次更是传令将门下弟子统统都派入黑山当中,只是独目道士等人没有听从罢了。 许道思忖着,心中暗道: “也就是说,这厮垂老矣矣、寿命将尽,已经不足六十年,甚至可能就剩一二十年!” 若非如此,夜叉门主不会想着要竭泽而渔,并且在独目道士等人违背了它的命令之后,也不会没有着手清理几个道士。 这般境况之下,金丹鬼神不出,夜叉门压根没有实力去踏平白骨观或舍诏山城。甚至它们还要警惕白骨观和舍诏道士联手攻打它们。 而现在这个消息被许道知晓了,一旦他将这个消息传播出去,群狼噬虎,反倒是夜叉门主得担心自家的性命了。 搞不好连夜叉门的几个道士都会图谋它的身子。 因为按着独目道士奸诈的性格来分析,有可能对方之所以会讲出这个消息,是想要坑害许道等人,作为它们的探路石,好让它们从中取利。 心中念头纷呈,许道的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他知道自己的阴神灵根真的有戏了!至于究竟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对外透露出去…… 他不仅要透露,而且还要广而告之。快死的金丹境界依旧是金丹,不是他独自一人能够图谋的。 恐怕一旦消息传出,舍诏的那几个家伙知道之后,会比许道还要激动。 他在静室中思忖着:“要不要再告诉一下白骨观的道士呢?” 阵法突地再次晃动,催促起许道出关。他暂时放下了心中的谋划,面上露出了冷笑。 应是外面道徒的举动越来越出格,陈挽等人催他出去主持大局。 许道可没想着主持大局,他心中暗道: “看来是之前清理的还不够彻底。这次正好可以赶在夜叉门到来之前,再次清理一番。” 决定做下,他便将阴神遁入了肉身当中。龙种躯体缩小,眨眼间就变回了人形。 从静室中走出,许道立刻就瞧见了外面焦急站着的陈挽、苏玖、老沙等人。 几人异口同声的,呼喊到:“老爷您出来了!” 其中陈挽慌忙走上前,要将情况细细的说一遍。但是许道不待对方解释,就一甩袖子,负手而立,吩咐到:“带我去见见那些人便是。” 陈挽道徒赶紧的走在前头,“起事的道徒就在符店外,已经聚过来不少时间了,要不是这样,我们也不敢再次打扰老爷闭关。” 听见这话,许道挑了挑眉头,心中冷意更甚。 看来得亏他及时走了出来,否则这群家伙都想冲击符店,要将他揪出来了。 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许道面带笑意的走到符店大门跟前,身上的气劲涌动,猛地就将几扇大门打开。 轰!一阵嘈杂的音浪从店外进入他的耳中,形形色色的道徒出现在他的眼前。 见到符店大门大开,聚拢在店门前的道徒们纷纷转动脑袋,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聚集在了许道的身上。 一阵议论嘀咕的声音响起,还有道徒高呼:“出来了!姓雷的出来了!” “雷使者,你终于肯出关了!” 许道打量着聚拢在店前的道徒,从中看见了不少不怀好意之人,除此之外,也有荡妖堂的道徒正在边上,想要劝走这些人。 其中就有白供奉在,他一瞧见许道出来,就连忙跑上前,面色紧张的说:“雷使者,这些人可不是贫道叫过来,贫道和北堂的人可是一直想劝他们回去。” 这厮之所以一开口就给自己推脱责任,是因为在人群的后头正有四个后期道徒站着,都目光闪烁的看着许道。 四人当中有两人是荡妖堂的供奉,聚拢过来的道徒就是以这四人为首。 瞧见这四人,许道眼中露出讶然之色,他虽然猜到了后期道徒中肯定会有夜叉门的人存在,但是没想到的是竟然有四人,已经是一半的比例了。 得亏许道开启鬼市大阵之后,在四处阵法节点都放置了牙将鳞兵看管,否则这些人直接就能将阵法给关掉。 除了白供奉和这四人之外,其余两个后期道徒不在场上,也不知道是藏在暗中,还是避祸不想参与此事。 不等许道说话,四个后期道徒就朝着他拱手作揖,开门见山的呼到: “还请雷使者快快关掉阵法,勿要再消耗堂中符钱了。” 几百个道徒一同起哄,呼喊到:“快快把阵法打开,放我等出城!” “出城、出城!”、“老子可不想待在这个地方等死。” 呼声大作,北街的店铺上嗖嗖的就站了许多道人影,是城内其他道徒在窥视着场上的情况。 许道听见呼声,面上的笑意更盛,他顾看旁边的白供奉,说:“贫道未曾告知他们开启大阵的理由么?” 白供奉和几个执事擦了擦额头的汗,忙点头:“说了说了。雷使者闭关之后,我们在每条鬼街都张贴了告示,阵中的凡人都由官府进行通知了。” 听见这话,许道脸上的笑容收敛,他转过头,张开口质问众人: “既然已经告知,诸位为何反我?” 其话声冷厉,清楚的传到方圆百步内所有的道徒耳中。 噪杂的声音一时低了下来。 那四个后期道徒听见,也是脸色微变,相互间以目光交流起来。令他们变色的是许道许道使用法术时,不经意暴露的仙道修为。 几人心中都难以置信:“炼气境圆满?!” “不可能!仅仅一夜间,这厮如何能增长这多修为?定是在虚张声势,恐吓我等。” “真的?听人说,这厮可是受了独目堂主的一击,却没有死掉。” 有人接过话头:“靠着手里的筑基法器罢了!他受了独目堂主一击,肯定也已经身受重创,否则也不会闭关到现在。” 几人低声传音,细细议论了一番,认定许道就是在虚张声势,恐吓他们。 当中还有人鼓舞到:“本门堂主死在这里,门中其他堂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正是我们洗脱罪责,立下大功的好机会。” “要是再拖延一些时间,指不定会是五通山的道士先过来。到时候瓮中捉鳖,按这厮的狠辣,我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逃不了!” 这些人之所以要跳出来,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们被许道闭关前的动作给吓住了,这才忙着鼓动人群,要反抗许道,先下手为强。 四个后期道徒定下计策,立刻就传音吩咐各自的手下。 安静几息的人群再度鼓噪起来,不少人破口大骂的:“贼子!你是不是荡妖使都是一个问题,快快打开阵法!” “是你这狗东西得罪了夜叉门,想用我们卖命罢!” “你去给夜叉门的大人赔礼道歉就是了。” 陈挽、白供奉等人听见这些骂声,脸上的神情讷讷,不知该如何出声安抚许道,只能赶紧的示意伙计、执事,制止众人开骂。 可是几百人鼓噪,他们如何制止得了? 许道看着这群逼迫他打开阵法的道徒,吁了一口气。他懒得理会这些人的骂声,只是拎起了腰间的金瓜锤。 其身上法力涌动,面上杀机浮现,吐声: “大敌当前,凡搅乱城中,企图开阵者,一律以通敌论处。” “通敌论处”四个大字仿佛钟鸣,响彻在现场每一个道徒的脑中,即便是聋子都能隐约听见。 不少人瞧出不对劲,面色变化,或是偷偷、或是飞奔的逃离了此地。几百人乱糟糟一团,转瞬就去了小半。 但是骂声依旧,现场还有百余人,且个个都运转起了身上法力,目光不善的看向许道。 陈挽、白供奉等人都后退一步,面露惧色,生出了息事宁人的心思。 突地,一个后期道徒梗着脖子,叫到:“呔!姓雷的,通敌又如何?” 许道听见,抬头望了这人一眼。 他笑吟吟的回答: “无甚?当斩而已。” 话音一落,许道将手中法器掷出,嗖的就飞在人群当中。 咔咔!乌光闪烁,十几颗人头顿时落下,脖颈处的血水喷溅而出,洒了旁边人满身。 现场鼓噪的几百人都怔住了,没想到许道当真敢动手。 但许道可不管他们,兀自漫步在人群当中,每走一步,就有十几人头落下,割草一般简单。 有人惊醒,奋力呐喊:“杀!杀了此獠!” 反抗出现,现场法术闪动。 但是绝大多数法术都被许道避开了,避不开的他就硬抗下。也有人想要趁乱逃走,可是已经晚了,鬼街四周有牙将出现,将他们堵住。 四个后期道徒站在人群后面,难以置信的望着许道,他们没想到许道真个敢举起屠刀,并且手段如此狠辣、实力如此高深。 陈挽、白供奉等人也是面色呆滞的看着,脸色发白。只有苏玖和刀客老沙机灵,连忙随着许道一同打杀起现场的道徒。 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百余个不肯走的道徒,彻底留在了此地。 偶有十来个突围走的,也被许道抓回,一一斩杀在店前。 第两百四十四章 据城而守 许道纵剑飞行,身后有三头牙将随之飞行,每一头牙将的身下都抓着一个道徒。其从高空落下,踩在了北街的血水当中。 符店四周已经是横尸一地,白供奉等人咽着嗓子,畏惧的看着许道的动作。 “道爷饶命!”、“饶命!我愿意当牛做马!”“雷使者,俺是猪油蒙了心,放过俺!” 几声惊恐的呼声在现场响着,三个被抓回的道徒滚落在地,丝毫不敢逃跑,忙不迭的就磕头求饶。 但是许道并没有搭理三人的呼声,他反而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或明或暗围观的人等,然后面上轻笑,口中说:“这是最后三个了。” 被他活抓来的三人都是后期道徒,还有一个后期道徒不甚机灵,没能逃出,早已经被许道当场打死了。 许道懒得再自己动手打杀三人,他冲白供奉等人吩咐道:“念在同僚的情分上,给他们一个痛快。” “这、”白供奉和手下的执事等人听见,面上微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立刻就有一道人影从人群中冲出来,手里面擒着一把匕首,往跪在地上的三个后期道徒冲去。 这人影正是符店的掌柜,陈挽道徒,他扑到一个后期道徒跟前,立刻就往对方的身子击上。 匕首是一件法器,只几下,便在对方的身上刺出了几个大窟窿。 一道魂魄从尸体当中飘出来,因为这人是罪魁祸首,且是炼气后期的修为,许道没有放过对方的魂魄,而是嗖的就擒入了蚍蜉幡当中。 动完手后,陈挽道徒的面色更白,他的手指哆嗦着,有些战栗,似乎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杀道徒。 虽然其举动有些丢人,但是许道却是投去了欣慰的目光。 旁边的人瞧见许道的神情,立刻就恍然大悟,明白眼下正是证明忠心的大好时机。 “我来!”白供奉举起手,手上运转起法术,口中大喝。他身旁的不少执事也都连忙挤出来,运转法力,往跪着的两人打过去。 两个后期道徒听见呼声,惊恐的抬头,看向这些面目狰狞的道徒。 但是他们来不及说出一个字,噼里啪啦的法术就作用在他俩身上,惨叫响起,顿时就被打成了肉泥。 还是许道手上动作甚快,堪堪将两人的魂魄收下,没有让众人也将其打散了。 此时此刻,一百余犯上作乱的道徒,皆数已经被许道斩杀在鬼街之上。 街道的青石板都变成了猩红色,血水浸满石板的缝隙。 许道站定在场中,修身长立,顾看四周窥视着的道徒们。 其仪态从容,毫无烟火气,但立在血泊中,却又给他增添了不少凶厉的气息。 四周人等望着,目中无不露出惊恐和敬畏,将心中的那点小心思赶紧死死的压住。 就在许道准备让白供奉等人洗地,收拾现场时,突有一道身影从街头奔来,对方身后还跟着一批道徒,瞧装束都是荡妖堂中的人。 来人正是江城荡妖堂的一个供奉,也就是城中除了白供奉之后,最后一个还活着的后期道徒。 这人奔自许道身前,不顾地上的脏污,当即就伏地大拜,口中呼到:“西堂道徒来迟,让使者受惊了!” 跟在他身后的西堂道徒们,也都是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地,偷偷看着四周倾倒一地的尸体。 这伙人明显是被许道酷烈的手段和强悍的实力所吓住了,慌忙的赶来臣服于许道。 “来。”许道打量对方几眼,招手让对方靠近点。 谁知西堂的供奉并未站起身子跑过来,而是膝行至许道跟前一步远的地方,撅着屁股等候吩咐。 许道出声:“将地上百余尸首一分为四,悬尸挂头,立在四方荡妖堂的跟前,以儆效尤。”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不仅要压下江州城中所有的不满,还要让他们牢牢记住恐惧和教训。 “是!谨遵使者令。”西堂的供奉和执事们莫敢不从。 许道听见,放声大笑起来:“善!” 他一挥袖子,领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北堂道徒们,往符店的后院走去,准备招待招待这些人等,赏赐一番。 接下来。 北街上发生的事情哄传四条鬼街,没有一个道徒不感到恐惧,就连凡人们都隐隐有所耳闻。 再加上阵法的封锁,众人逃无可逃,不断有道徒赶到符店,恭敬至极的走入符店中,向许道行大礼,等候吩咐。 许道也是丝毫不吝啬,大敌将至,凡是前来跪拜的道徒都得到了他的好生招待。其大把的符钱洒下,让江城道徒,特别是荡妖堂的道徒们又敬又畏。 一晃眼,整座江城的权柄,就彻底的被他纳入了手中。 除了收拢江城中的几千散修道徒之外,许道又主动开启阵法,将百余名道徒,以及蛤蟆道士尚未来得及带走的鼠人给放出去。 之所以放出这些人,他除了是要将独目道士死于舍诏道士之手的消息放出去,以及带给舍诏道士消息,通知对方前来一叙之外。 更是让这些人快快将阵法之外的凡人们给迁走。 鬼市大阵笼罩的地界虽然不小,已宛如一小城,但是江城内、阵法外,还是有不少的凡人存在。 一旦夜叉门道士来袭,阵法中的凡人还好,但是阵法外的凡人们可就惨了。 为了免得殃及池鱼,许道觉得还是将这些凡人快快迁走比较好,省得徒生罪孽。 因为时间紧迫,他并未要求道徒们采用何种方法,只要驱走赶走就行,一并还赐下不少符咒、甚至法器等物帮助处理。 做好这些事情之后,许道便御剑乘风,独自一人盘坐在江城上空,静静的等待起来。 其等的不是其他,正是肯定会来的夜叉门道士。 ……………… 良久过去,江州城内外都热火朝天的。 天边突地出现了一团古怪的雾气。 雾气翻滚蠕动,竟然是惨绿色的,一眼望去就令人觉得妖气冲天,阴森诡异。 雾气中还有风雷呼啸声,其形未至,呼啸声就滚滚传来,将整座江州城都惊动起来。 此前舍诏道士打杀独目时,尚且是黑夜,城中人等看不太清楚,只觉火光冲天,地动山摇。 而现在扑至江州城的绿云,不仅是白日便至,让人看得一清二楚,更是来者不善、气势汹汹的。它故意绕城而行,给人以极大的震慑感。 城中所有的道徒都走了出来,仰头望着逼过来的古怪绿云。 道徒和道士之间的实力差距过大,即便是有鬼市大阵在,他们依旧从绿云当中感受到了恐怖的威势,惊惧不已。 而那些在阵法之外死活赖着不肯走的凡人们,被如此声势一吓,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两股发颤,心中后悔没有出城。 绿云罩在大阵外面,翻滚不已,似乎是想侵入阵法当中。但是许道就盘坐在高空上,如何能让这厮得逞。 他猛地睁开双眼,望着阵法绿云,并不急着出手,而是出声呼到: “贵客来临,何故藏头藏尾?” 借着法术和阵法,许道的声音宏大,也能够传遍整个江城内外。 但是绿云依旧是兀自翻滚蠕动,丝毫没有搭理许道,并且云中还传来铿锵击鸣的声音,道道白光落下,劈打在阵法上,想要将阵法凿穿。 许道轻笑说:“道友就不要白费力气了,此阵唤作荡妖封锁大阵,乃是荡妖堂的根基之一,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打开。” 又是一番试探,绿云当中终于响起了阴冷的声音:“城中弟子,快快助吾破阵。” 一颗偌大的头颅从绿云当中探出,五六丈大小,它眼神冷漠的俯视着阵中人等,瞧其声势,赫然是一尊筑基境界的道士阴神。 而且许道辨认着,猜测其境界很有可能不止是筑基前期。 凡人们望见这一幕,都不由自主的匍匐在地,叩首呼到:“神啊!”、“神仙啊!”、“是神仙!”…… 但是阵中的道徒们听见,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扎下脑袋,没有搭理天上的鬼头。即便其中是怨恨许道的人,也都只敢在内心冷笑着,而不敢出声。 见无人回应,庞大的鬼头终于将目光对准了许道的身形。 它看着许道脸上平淡的表情,目中杀机大盛,猜到城中的夜叉门弟子多半已经惨遭不测。 有声音从鬼头口中传出:“阁下便是荡妖使?” 许道仰头,一大一小互相对视。 他盘坐在半空中,从容点头:“贫道正是。” “桀!”庞大的鬼物头颅又道: “独目那废物,就是死在了这里?” 轰!听见夜叉门道士口中的话,城内的道徒们纷纷震惊起来,四处响起一片惊呼声。 此前他们还以为独目道士只是吃了大亏,不太相信对方会轻易死掉,但是眼下却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这夜叉门,来者不善啊!”诸如白供奉等人也是面色凝重,彻底认同了许道开启大阵的决定。 鬼头问话,许道却是佯装叹息,摇头说到:“独目道长埋伏二位堂主,确实已经不幸身亡,为蛤蟆堂主和壁虎堂主所斩。” 他一指下方探头探脑的道徒和凡人,“若是不信,贵门可以随意询问。” 绿云中的道士目光幽幽,它扫视着阵法内的人群,出声:“那么使者当日,是不是就在一旁?” 许道回答:“算是,贫道凑得比较近罢了。” “桀!”一阵冷笑声响起来,夜叉门道士摇晃着头颅,面目突地狰狞,吐声到: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死?” 话声落下,道士阴神化作的头颅,陡地张开大口,一根鲜红色的长舌就出现在它的口中,往鬼市大阵猛击过来。 砰!仅此一击,鬼市阵法竟然就剧烈的晃动起来,灵光闪烁不定。 许道的面色也是微变,他望着在阵法击打阵法的道士,心中暗道:“果真是凝煞道士!” 前来江州城打探消息的鬼物,修为赫然比独目要高上一个境界,其法力有一百多年,阴神的气机浑厚,难怪能够动用法术将整座鬼市大阵都包裹起来。 阵法受击,阵内的其余道徒们都如临大敌,但是又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作一团,不知该做什么。 许道收起杂念,沉声对底下众人吩咐到:“各堂执事护住大阵,不得有失,为乱者当斩。” 随即他一抖袖袍,竟长啸到:“贫道且来会一会这妖鬼!” 许道轻点脚尖,周身的空气撕扯,他踏空而行,直接就走到了阵法之外,没入惨绿的云雾当中。 见此一幕,本是惶恐的道徒们心中振奋了几丝。 “嚯嚯!”有古怪的笑声响起。 夜叉门的道士见许道居然还敢走出来,它将头颅散掉,忽地就藏在了惨绿云雾当中,传出讥笑声:“人小胆肥,愚不可及。” 而许道步入绿云中后,脸上的笑意也是消失。 他的神情变得更加凝重,知晓眼前的夜叉门道士,为何会想用周身的绿云将鬼市大阵破开。 原来滚滚绿云当中,赫然弥漫着丝丝的煞气,能轻易的腐蚀道人肉身、魂魄、法力。 许道落入其中,就宛如一滴水落入热油锅当中一般,周身的灵光滋滋作响,不断的被绿云中带有的煞气侵蚀。 另有一根粗壮的猩红之物,在翻滚的绿云当中摆动,大蛇般在许道的周围出没,随时都要将他抽成碎肉。 许道粗略一估计,发现独目和眼前的这个道士相比,果真就像是废物一般。 “这便是凝煞道士的实力么?” 好在他体内已有百年的法力,肉身坚韧,并不畏惧煞气绿云的侵蚀,同时身后就是荡妖封锁大阵,夜叉门的道士进不去,他却可以轻易进去。 退路在手,许道也不做多想,运转起浑身的法力,不仅不退,反而迎着那道猩红的长舌扑杀上去。 灵光闪烁,风雷声呼啸大作,整座江城的人都仰头看着大阵外的一幕,紧张不已。 许道身上闪烁着金光,他脚踏绿云,手持法器,悍然与夜叉门的道士搏杀着。 令人惊奇的是,其形体虽然渺小,但斗法过程中却并未落多少下风。 凡人望见了,都以为神明。 第两百四十五章 虚城计 许道跃入绿云当中,发现凝煞境界的道士果真实力高强。 好几次他都被对方直接抽中,若非他肉身坚硬,早就被打成肉泥了。 而且最让他感到棘手的,是绿云当中的煞气尚且稀薄,而道士长舌上的煞气则是浓郁,许道都不敢用墨鱼剑和对方硬碰硬,否则多碰撞几下,好不容易养成的墨鱼剑都可能会被打落品阶,得不偿失。 十来息的功夫,许道百年的法力迅速消耗,而且对方逐渐掌握了斗法的节奏,要是再继续下去,极有可能一时不慎,他就会落入危险的境况。 到时候,他估计只有暴露出筑基境界的龙种躯体,方才能脱困而出。 见机不妙,许道御剑的身形飘然一转,倏忽间就奔向鬼市大阵,想要退回去休整一番。 阴冷的怒喝声响起:“想走?”绿云当中的夜叉门道士运转法力,长舌又猛又快的朝许道席卷而来。 可是许道没有避开,而是硬生生的吃下了这一击,然后才冲回了阵法当中。 闷哼声响起来,许道肉身吃痛,体内五脏翻腾,好险才没有吐出一口血来。 但他终归是及时退出了战场,躲回到大阵当中,只是心有余悸的看着外面怒意滔天的夜叉门道士。 而道士见许道成功逃入阵内,狰狞的鬼怪头颅再次凝结,口中咔咔叫到:“开!开阵!” 它将全身的法力都运作起来,口中长舌吐出,咻得变成百丈长,盘踞在鬼市的大阵上,滋滋的腐蚀起阵法屏障。 见对方如此威势,许道目中凝重,一边警惕着对方,一边待在阵法当中快速的恢复其飞来。 他从蚍蜉幡中取出丹药,不要钱的似的吞入口中,然后依仗着强大的肉身迅速炼化。 另外一边,袭阵的长舌道士虽然占了上风,十几息就将许道打的不得不退入阵法当中,但是它的态度也凝重了起来。 “根据消息,这厮只不过是手上法器了得而已,连筑基境界都不是,为何他的法力如此深厚!?” 长舌道士心中惊愕,它只得暗皱眉的想到:“这就是道宫弟子么” 原本它之所以愿意前来江州城试探许道,目的就是柿子挑软的捏,不想去五通山和舍诏道士斗法。 但是现在情况出现变化,它一个凝煞境界的道士,居然都无法立刻降服对方。 小心思在长舌道士的脑中出现: “如此人物,恐怕不仅仅是筑基种子,其来头应是比传闻中的还要大。而且此人法力如此浑厚,一旦得罪死了,却又打杀不了,今后必有后患!” 长舌道士的头颅飘在鬼市的上空,它打量着许道的身影,慢慢的将袭击阵法的猩红长舌给收了回去。 其皱着眉头,像是在暗自思索什么似的。 许道察觉到对方的动作,心中诧异,默默的停止回气,提防起道士接下来的动作。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有细微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本道长舌,见过雷使者,刚刚多有误会,还望雷使者见谅。” 听见这话,许道的眼神更加怪异,他没有想到两人刚刚还在打生打死,对方的态度忽然就软化下来了。 但是许道琢磨着,想到就算对方是在拖延时间,对他也没有什么坏处,于是也就回到: “不打不相识,长舌道长法力高深,雷某才是不自量力,多谢道长手下留情了。” 底下众多的道徒、凡人都在注视着,许道也是传音过去,并没有大声嚷嚷。 两人一时之间伫立高空中,互相寒暄、试探起来。 一番对话,许道敏锐的从对方的言语中察觉出此人对他的忌惮。而对方旁敲侧击的,也是想要尽可能的搞清楚他的来历。 于是许道当即信口胡诌,按着从雷亮啸口中逼问得来的消息,吹嘘起自己在雷诏、道宫、荡妖司三者中的重要地位,以及频频暗示对方自己上头有人。 而长舌虽然贵为筑基境界的道士,但是一二百年来都窝在吴国西南这块偏僻地界,它对洱海道宫有所耳闻,可是知晓的毕竟不太清楚,被许道唬得一愣一愣的。 并且它也没有理由非要和许道结仇,只不过是听命行事,以及想过来捞点好处罢了。 现在发现许道这颗“软柿子”并不软,相反还很硬,甚至还会扎手,自然就起了放弃的心思。 长舌道士在心中暗想: “与其在这江州城打生打死,和这厮结下大仇,得罪荡妖司、道宫,还不如放放水,等着其他人过来再说。” 在它看来,即便是非要杀掉许道,它也不能一人承担罪责,得和夜叉门中的其他道士一起上。 这样的话,就不是它一个人得罪洱海道宫、荡妖司,而是整个夜叉门的道士分担,到时候动手的风险也小。 长舌道士紧盯着许道,心中暗道:“否则一不小心,此人手里有底牌、有杀招,被打杀的可能就是我了。” 它可不想自个像独目道士那般愚蠢且倒霉。 瞬间,长舌道士就定下了放水做戏给其他人看的心思,先等奔赴五通山的其他道士赶过来再说。 至于其他几个夜叉门的道士要是在五通山那边失利,甚至惨遭不测,那么它更应该保存实力,免得接下来连挪窝换地都做不到。 就这样的,长舌道士彻底的一改刚开始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的态度,开始平等的对视许道。 而许道通过对方的态度和言语,隐隐也有些明白了这厮的想法,其心中古怪之余,不动声色的运转法力,并大胆再次踏出阵法,和对方“斗法”起来。 但是许道的动作虽然看上去迅猛激烈,实际上却并没有使出多大的气力和对方打斗,而是尽可能的护着自己。 另一边的长舌道士。 对方也是心有灵犀的凶威大作,面上怒意满满,嘴上毫不示弱,可是动作上却是屡屡放水。 两人你来我往的,时而叫嚣,时而缠斗在一块,斗的不亦乐乎。 鬼市上空的光景变化,大阵不断晃动,每晃动一下,城中人等的心肝就会猛地颤动一下。 他们紧张的注视着搏斗中许道二人,唯恐大阵下一刻就会裂开。 更让众人揪心的,是许道不时就会进出阵法,佯装气力不支,有几次他还会降落到地面,面色苍白的令荡妖堂中人备好符钱、丹药交给他。 如此动作令阵中道徒们对他又是敬佩,又是揪心,生怕他死在外面之后,就没人能阻挡来袭的夜叉门道士了。 其中苏玖急色的说:“老爷为何只是一人出去斗法,不若叫上我等,让我等为您掠阵。” 陈挽和刀客二人听见,也是急忙请命。 但是其他人听见了,即便是倾向于许道的白供奉一众北堂中人,也都是脸色变化,变得和许道脸色一样白。 这些人等可不敢出阵去对付气势汹汹的长舌道士,真要让他们这样,他们觉得还不如大家伙直接弃城而逃,这样活命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许道听着苏玖几人的请求,他微闭眼帘,压下心中好笑的心思,随即正色说: “贫道乃是江城荡妖使,阻挡大敌义不容辞。并且城中大阵还需要诸位坐镇,一旦人手缺失,阵法岌岌可危,反倒是更容易让夜叉门的贼子得逞。” 许道一振袖袍,喝到:“此话休提,贫道且再去挡它一挡,若是挡不住,贫道退下来便是。” 话说完,他就驾驭墨鱼剑往上空飞去,眨眼消失在原地。 这番话听得白供奉等人羞愧至极,但是即便当中有人血气涌起,想要冲出阵法和许道并肩对敌,一看到笼罩上空的绿云,心思也都瞬间熄灭了。 白供奉朝着上空的许道一拜,喝到:“使者拼死,我等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快快都去镇守大阵。” “是。”即便不是荡妖堂的人,散修们也都轰然应诺。 时间过去。 江州城这边因为有许道在,且只有一个道士前来,夜叉门方面失利,并未真正的占得上风。 但是在五通山那边,即便蛤蟆道士和壁虎道士返回,及时的开启了大阵,令其他几个道士警戒起来。 小半日功夫,五通庙的阵法终归还是被夜叉门的一伙道士击破,打断了它们埋头修行的好事。 几个舍诏道士只能操控阵法自毁,用以阻挡、甚至坑杀夜叉门的道士。 它们勉强来得及将庙中的口粮卷起,然后就马不停蹄的往江州城飞奔而来。 这伙舍诏道士之所以要跑来江州城,一是因为几人记得城中鬼市有大阵可以作为依靠,它们身为名义上的荡妖堂堂主,还可以号令城中道徒。 二则是许道先前派出的鼠人,在夜叉门道士来袭之前就返回了五通庙中,将许道给出的消息传给了它们。 否则以它们的秉性,更大的可能会是临阵脱逃,直接挪窝换地方,找个偏僻角落好生修行后再回来找场子。 当五个舍诏道士丧家之犬般奔至江州城附近时,许道和长舌道士已经斗了不下千回合,两人的法力却是反而暗地里都恢复圆满了。 “斗”的正酣,两人望见天边出现的股股妖气,脸色均是发生变化。 许道是心中暗道:“这几个家伙,终于来了。” 而长舌则是心中微惊,它望着几个舍诏道士的状况,发现对方虽是举止慌忙,但是却有条不紊,人数也是一个都没少。 这让长舌拿捏不准五通庙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谁占了上风。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是舍诏道士们跑过来了,它就得走为上策,即刻返回门中为妙。 长舌道士口中怒喝:“该死!”其攻打鬼市大阵的动作顿止,佯装恨恨的望了许道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就抽身离去。 呼呼! 一阵风刮过,其身形光电般就往夜叉门所在的方向直射而去,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霎时间,笼罩鬼市大阵的漫天绿云也是突地消散,天顶的日光落进了阵法内。 瞧见这一幕,阵内的道徒们惊喜不已,心中都松了一口气。更令他们惊喜的是五个舍诏道士的身影出现在了阵法外。 许道望着长舌道士消失的方向,眼神闪烁数下,然后转头看向朝自己奔来的舍诏道士。 五个妖头人身的家伙奔来,老早口中就呼: “雷使者,俺们来迟,城中可是尚好?”是蛤蟆道士的声音。 这伙仓惶奔来避难的道士一开口,在它们自己口中就变成了是前来拯救城中人的。 许道没有揭穿这五个道士的面孔,他站在阵法上空,仪态大方的朝着几人拱手:“雷某见过诸位。” 五个舍诏道士赶过来,见他护住了阵法,惊喜之余也是彻底正视起许道,都心思各异的朝着他打了个招呼,面上并无轻视之色。 六人聚拢一块,寒暄几句后,许道就令道徒们打开了阵法,放这五只道徒进入了鬼市当中。 等到舍诏道士都进入阵中,他的心情也一时激动起来。 将这五个道士成功叫了过来,许道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正式图谋夜叉门中濒死的金丹鬼神…… 第两百四十六章 再谋白骨观 长舌道士动作迅速的返回夜叉门之后,立刻就在门中搜索起其他的道士。 然后果不其然的见到了法力大损的五个道士,与刚出山门时相比,它的这伙同门兄弟灰头土脸的,脸上的踌躇满志之色完全消失,有的只是记恨、愤怒的颜色。 嘶!吼! 愤怒的叫声在夜叉门内回荡着:“某要抽它们的魂,取它们的血点灯!” “舍诏牲口!卑鄙小人!” 非只一个道士在吼叫,夜叉门内的五尊鬼庙当中,道士们的鬼身神像全都在不断的颤动,连带着整个夜叉门驻地的大阵都依次颤动起来。 五个道士统统都吃了亏,而且瞧模样不像是小亏,夜叉门内所有的道徒道童都被吓得心肝颤抖。 特别是五座鬼庙附近的道徒,全都趴在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道士们抓去泄愤。 只有长舌道士没有吃什么亏,原本它对于自己在江州城碰壁感到有些恼恨和丢面子,但是现在和门中这些道士一比起来。 长舌心中庆幸不已,在心中不住暗道:“亏得老子没有和那劳什子的荡妖使打生打死。” 它正庆幸中,其他五个道士见它灵光充盈,连法力都没有折损太多,忍不住妒恨起来:“呔!长舌你这厮,着你去打江州城,你怎的自己一人跑回来了?” 又有道士不忿:“我等五个,个个带伤,为何只有你一人完好,定是临阵脱逃了!” 长舌当即叫冤:“本道可是出工又出力,和那江城荡妖使斗了不下三百个回合,都怪那厮太过奸诈,江城的阵法也像个乌龟壳,怎么也打不破!” 有人讥讽:“区区一座城,连筑基道士都没有,既然打不破,你还有脸回来?” 听见嘲笑和讥讽,长舌道士话声一冷,喝到:“尔等还有脸皮说本道?” “亏得本道小心谨慎,这才没有被江州城的阵法缠住,那五个舍诏道士一来,围攻与我,本道岂不就是会落个和独目一般的下场?” 一番吵闹在夜叉门当中响着,刚开始六个道士还只是用神识交锋,长舌被几人围攻,索性闭了神识,直接在门中以口舌和对方争执起来。 夜叉门中的道徒们,原本对六个道士都是敬若神明,在它们的愤怒之下惊惧不已。 可是等看到六个道士宛如凡间泼妇一般骂街、争吵,不少人心中对于道士的光环都破碎掉了。 吵了足足半盏茶水的功夫,终于有一股苍老的声音在门中驻地,最幽深的墓坑当中传来。 “聒噪!” 话声当中的奄奄气息让人听得很是清楚,但是如此声音进入每个人的耳中,即便是道士,也都是心神一震,内心中生出惊惧的感觉。 寂静当中,一股死气满满的神识,蛮横又强大的横扫整个夜叉门。 霎时间,整个夜叉门驻地寂静了下来,大大小小的鬼魂、妖物、老鼠,一只都不敢出声,好似一间屋子真正的主人出声了。 寂静片刻,夜叉门的六个道士全都放下成见,泥像震动,纷纷面想声音传来的方向,身子弯下。 六尊泥像都睁开眼,以口呼到:“师尊恕罪!” 其声轰隆隆,能让人明显的感觉到六个道士的诚惶诚恐。 “善。”苍老的声音复起,恐怖的神识宛如潮水一般退去,随即缩回了墓坑当中。 这时六座鬼庙当中,六道形状各异的鬼怪阴神从台上登下,脚步急切的往神识消失的方向扑去。 只是它们面上神色各异,目光无一不闪烁着,显然内心中都不似口中的话那般恭敬。 ……………… 江州城这边,许道在将舍诏的五个道士迎接进城后,城中所有的道徒都松了一口气。 除了继续镇守阵法,防止夜叉门方面杀个回马枪的,大半道徒都跑来朝许道和五个舍诏道士请安。 非只是他们见了舍诏道士之后,心中安定了很多。舍诏道士见了城中一两千的道徒,心中同样是松了一口气。 它们相互间以神识交流着:“有这多道徒在手,此地阵法应是无忧。” 道徒和道士之间的境界、实力宛若云泥之别,但道徒们对于道士来说并非没有用处。 目前对于被夜叉门盯上的五个舍诏道士而言,道徒最大的用处就是能够通过阵法将法力拧成一团,镇守大阵,在它们和人斗法时看家护院,防止被外人打坏、攻破了“宅院”。 五通庙中正是因为只有它们五个道士,夜叉门来袭,且对方势大,它们固守不行、出阵和对方斗法也不行,最后只能坚持一段时间后,主动爆掉阵法,借机逃之夭夭。 若不是江州城方面又有荡妖封锁大阵,它们接下来很可能就会沦为丧家之犬,被夜叉门的道士追杀。 虽是前来避难,但是五个舍诏道士还是拿捏着姿态,神色倨傲的接见了城中的道徒们。 结果瞧见五个道士倨傲模样的道徒们,心中都不以为忤,反倒是奉承、恭敬不已,连刚刚才护住大阵的许道都给冷落了。 毕竟许道只是一人,舍诏有五人,而且舍诏方面都是筑基境界的道士,非只是靠着法器逞威风。 许道带着苏玖几人看着这一幕,他心中冷笑,但也没有出声揭露五只道士的真实面目。 一番接待之后,道士们一脸倦色的将城中道徒都轰出了门外,并在四周打出法术,浓雾升起,彻底的隔绝了内外。 早就变成了废墟的荡妖北堂,瞬间只剩下舍诏道士和许道。 许道打量着跟前分别长着蛤蟆、蝎子、长蛇、蝙蝠、壁虎脑袋的五个道人,面色并无多少表情,但实则心中凛然。 这五个舍诏道士,除了蛤蟆和壁虎之外,另外三个果真都是筑基中期,凝煞境界的道士! 特别是当中的长蛇,身上煞气浓郁,法力浑厚,辨认其气血程度,应是距离一百八十年法力已经不差多少,一旦修成一百八十年的法力,就可以采集罡气炼罡了。 舍诏道士同样是眼神闪烁的打量着许道,并且目中都微惊。 此前许道拜山时,它们都已经见过许道一面,短短数日再见,它们发现许道身上的法力增长了一大截,赫然已经是炼气圆满。 互相用神识交流一番,三个凝煞境界的道士不语,以目光示意蛤蟆和壁虎,壁虎又看向蛤蟆。 蛤蟆道士当即就跳了出来,开门见山的说:“雷使者此前传来的消息当真?” 许道一听,就知道对方说的是有关夜叉门金丹鬼神的事情,他面色认真的点头:“当真。” 听见这话,五个舍诏道士之间神识涌动,还时不时的扫到许道身上,令许道眉头微皱。 若是有旁人再次,能清楚的从五个道士脸上看到深深的觊觎和贪婪之色。即将老死的金丹鬼神一事,正是将它们吸引来江州城的又一大理由。 但是现场沉默许久,舍诏道士当中法力最高的蛇头道士,冷笑出声: “桀桀!话说,就算那金丹老鬼要死,也不是某等几个,可以图谋的罢。” 许道听见,他面上轻笑,一挥袖袍,眼睛清亮的看着几人: “那么,再加上白骨观如何……” 第两百四十七章 回白骨山 听见许道口中的“白骨观”三个字,几个舍诏道徒的眼神都闪烁起来,脑中念头动弹。 白骨观中有一观三都五主,除去观主之外就有八个筑基境界的道士,而且其中三个都是凝煞境界。 如此实力按理来说当是西南地界的第一大势力,但是奈何夜叉门内存在金丹鬼神,而白骨观自身对门下弟子也是行的放养手段,每一茬所养道徒不过数百,因此就输于了夜叉门。 若是能够将白骨观也引过来,加入到图谋夜叉门的计划当中,虽然人多杂乱,会被多分几杯羹,但是成功的可能性也会大大增加。 至于说白骨观中的道士数目远远超过舍诏方面,以前舍诏道士们还心有恐惧,得罪白骨观之后甚至吓得连祖地都给抛弃了。 但是现在却是不同,五人个个法力大增,就算是境界最差的蛤蟆、壁虎两人,体内法力也是将近百年,若非手中煞气已经耗空,两人早就也进军到凝煞境界了。 五个舍诏道士当着许道的面,动用神识商讨起来,脸色表情各异,有迟疑的、有兴奋的、有凝重的,但是无一不是被许道的提议所触动了,在认真的思忖。 道士间的神识交流甚快,十个呼吸不到,舍诏道士就像是商讨出了东西。 还是刚才出声的蛇头道士开口: “雷使者所言正是,夜叉门残暴无仁,某等身为荡妖堂之人,当是要堪平惑乱,荡妖降魔。奈何人手匮乏,力有不逮,若是能够得到白骨观道友们的帮助,应是可以一试。” “但是……使者莫非不知某等与白骨观间的芥蒂么?” 听见对方口中所说的,许道心中一喜,他不怕对方有所疑虑、怀疑,只怕几人太过于胆怯而不感兴趣。 许道略微一拱手,口上哈哈笑道:“贫道自然知道,但是夜叉门的消息要是泄露出去,难道白骨观的道友们就会不动心么?” “夜叉门蛮横,西南地界一直以其为尊,众道人苦其久矣,眼下正是合力一击,分裂其宗门、瓜分其钱财、掳掠其门人的大好时机。” “至于诸位与白骨观之间的嫌隙,贫道略有耳闻,但是依贫道得到的消息,几位并不像是主动伏击了那令狐道长,而是另有意外发生,当是还可以回转一二。” 对于许道前半截话,五个舍诏道士心中颇是认同,在它们看来,它们几个眼馋那快要老死的夜叉门主,闭关近百年的白骨观观主应该更加眼馋才是。 须知白骨观的观主老早就是筑基后期了,而且根据种种蛛丝马迹来看,对方正在准备结丹的事宜。 无论对方同样是因为濒临寿尽,不得不奋力一搏,还是因为功力大增,真要结丹了,白骨观的观主都得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夜叉门主身上。 若是前者,对方定会觊觎夜叉门主体内的大丹,企图挽救自己结丹的成功率;而若是后者,对方也不得不提防在其结丹之时,就是夜叉门主前去搅局,甚至打杀它之时。 一番计较起来,舍诏道士发现相比于它们眼下面临的状况,其实白骨观才是最希望夜叉门主去死的一方,双方在这一点上面能够达成大大的共识。 而对于许道口中的后半截话,几个舍诏道士也是面色默然,它们几个当初确实并非故意要打杀掉令狐道士,但是谁让令狐道士适逢其会,疑点重重。 即便事后盘点清算,几人发现令狐道士并不一定就是坏掉它们谋划的幕后黑手,或许另有其人,它们也没怎么后悔过。 皆因当时的情况下可来不及想那么多,而且若非它们及时下手,指不定也没有它们今天法力大增的好日子,而是会被白骨观狠狠的敲诈一波。 蛇头道士口中嘿嘿笑了几句,其竖起的蛇瞳紧盯着许道,说: “既然如此,雷使者可否前去帮助某等回转,解决芥蒂,将白骨观的道友们给请来?某等一个个口拙嘴笨的,过去了怕是会被关在阵法中直接打杀掉。” 许道听见,眉头微皱,顿了顿,略微一拱手,吐声:“可,雷某自当效力。” 蛇头道士和另外几个舍诏道士口中都是大笑着呼到:“甚好甚好!” “但是雷某也有一个请求。”许道紧接着又开口,他眯眼看着蛇头、蝎子、蝙蝠三个道士,“此去终归是存在风险,三位道长,哪一人与我为伴?” 虽然许道的肉身已经筑基,而且借着性命双修的妙处,他体内有一百年的法力,勉强能够和凝煞境界的道士碰撞几下。 可白骨观中存在着八个道士,对方八人要是围攻与他,特别是那实力未知的白骨观主,即便许道暴露自己的龙种躯体,恐怕依旧会当场被打死。 但是要是在多上一个凝煞境界的道士,只要不落入阵法的包围当中,打是打不过,但是逃却是可以逃掉的。 几个舍诏道士明显也是知晓这点,并没有对许道提出的要求感到奇怪,而是略一对视后,当中那蝙蝠脑袋的道士就走了出来。 对方闭着眼睛,鼻子如牛鼻,两耳宽大耸立,身上披着黑袍,尖声就道:“某来陪你。” 许道向着对方拱手,“见过道友,劳烦了。” 计策定下,双方的气氛变得更加缓和,随相互之间报起姓名,又胡乱的议论起来。 一番寒暄之后,似是不经意间,有道士问许道:“咦、夜叉门主将要寿尽一事,使者是从何而知?” 现下已经彻底的站在了夜叉门的对立面,许道自然也不用再遮遮掩掩,他大大方方的就在额间一抹,一只若有实质的血眸就出现在他额头上。 许道冲几人说到:“自然是从独目道长口中问出来的?” 其言语轻快,笑容满面,但是额间鬼眼却是蠕动着,眼神阴鸷残暴。 见此一幕,五个舍诏道士全都心中一惊,等知晓独目道士居然是被许道斩杀的之后,蛤蟆和壁虎两人更是脸色讪讪起来。 要知道它俩飞一般的从江城逃走,回到五通庙后,可是狠狠的吹嘘了一番自己打杀独目时的英姿,眼下被许道揭穿,面上自然有点挂不住。 即便有独目的鬼眼为证,能证明消息的来源,几个舍诏道士也没有直接就相信许道的话。 但是无论许道的话是真是假,它们眼下最好的选择,都是借助江城的道徒和大阵对敌。而让许道跑到白骨观那边尝试搬救兵,对于它们来说也是有益而无害。 且许道离去的这几日,它们正好可以着手确认一下消息的真假。 此前众人是不知道,现在知晓了。一旦夜叉门主当真快要寿尽,即便夜叉门方面再怎么隐瞒,都会有种种蛛丝马迹露出,被人察觉到。 形势紧迫,夜叉门的道士虽然被几人击走,但是对方不过多久就可以卷土重来。 到时候,恐怕也就不知是几个夜叉门道士,而是夜叉门上下,连同道徒们前来攻城了。 许道得赶紧的趁着这个间隙离去,然后今早的返回。 彻底商量完之后,他在城中处理了一番杂事,便携带着苏玖,同蝙蝠道徒出了城,往白骨山直奔而去。 第两百四十八章 拜山 许道出城,之所以要随身带着苏玖,其口头上是需要婢女使唤,免得失了身份,但实际上却是为了以防万一。 虽说他打定了主意,要图谋夜叉门中的那尊濒死的金丹鬼神,可是一旦无法说动白骨观的道士们出马,即便他心中再是期待,也不得不停止这个念想。 到时候,他最好就不要再返回江城当中,而是应该远远的避开江州这等漩涡之地,或仅仅是在边上旁观着。 因此他将苏玖带出来,为的就是防止他到时候不回江城,而令苏玖身陷险境。 至于尚且在城中的陈挽道徒和刀客老沙,一方面两人能够待在城中充当他的耳目,另一方面也是两人和他的关系浅薄,不值得他如此用心,若是出现意外,就看对方两人各自的造化了。 当然,他也隐约提点了对方几下,并留了一些符咒和钱粮给两人。 出了江城之后,许道纵剑飞行,虽携带着一人,但是一路上的速度不减,也不需要停下来回气,令与之同行的蝙蝠道士倍感惊奇。 话说筑基道士虽然个个都能凭借法力浮空行走,大多都还修行了专门用于飞奔的法术,但是也并非个个都擅长飞行,更别说一飞就千里了。 蝙蝠道士之所以会被舍诏道士们推选出来,正是因为它擅长飞奔,展开双翼可以飞奔一日夜而不落地,法力上的消耗也小,最适合被派出来走上一遭。 其鼓动两翼,宛如悬空的一只大耗子般挂在天顶上,速度乎悠悠的,扭头看着身旁化作一道流光的许道,目光闪烁: “这厮连筑基境界都没有修成,就如此一口气飞奔如此之远,虽是借助了手中的法器,但现在看来,就算是失去了手中法器,其法力依旧浑厚,不可小觑!” 许道没有太过在意身旁蝙蝠道士的动作,他只是从一朵朵流云当中穿过,身子缥缈,迅疾的赶往白骨山,省得两人动作慢了,留在江州城当中的几个道士被夜叉门打杀掉。 二人齐头并进,又或前或后,原本需要在地上行走月余,且豺狼虎豹繁多的两三千里山路,被两人一夜之间轻松晃过。 暮出江州城,朝着已到白骨山的地界。 望着目中出现的白骨山脉,许道和蝙蝠道士不约而同的都放缓速度,驻足在半空中,往山顶上眺望过去。 许道看着这座熟悉的山脉,目中浮现出种种的感慨。 原先他在此山中生活,只觉山中蛇虫妖物众多,危险重重,山体也宽大,三日三夜都走不完。 但是现在重回此地,从高空望下去,其山形虽然不渺小,但落在他的眼中,却也不过是一幢房屋般的大小,算不得高耸巍峨。 许道犹记得自己离开此山时,心中惶恐,避之不及。现在归来,心中的警惕依旧,但是已经彻底没了当初的那种惶恐感,有的只是一股振奋。 随着许道同来的苏玖察觉到了许道的异样,她默契的没有出声,只是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但是一旁的蝙蝠道士不识趣,出声打断了许道的思绪。 蝙蝠道士瞧着许道略微发怔的状态,以为许道是因为法力不足,而在犹豫着是否要立刻前去拜山。 它口中冷笑,出声:“雷使者可是气力不支,想要歇息几下?” 被蝙蝠道士打搅,许道从感慨当中回过神来。听清对方的话,他并没有一口回绝,而是轻笑着拱了拱手: “正有此意。贫道得休息休息,免得到时候在白骨观的道友面前丢了我荡妖堂的面子。” 为免驻足在高空惹来白骨观方面的窥视,他朝着蝙蝠道士一点头后,就纵身向下,落入了一片松林当中。 许道当即盘膝坐在一块巨石上面,手捏符钱,恢复起体内的法力起来。苏玖则是持鞭站在他的身侧,为其护法。 蝙蝠道士并没有随之落到地面,传音道:“雷使者好生休息,某打探打探四周情况。” 它眼中浮现出一抹傲然,继续鼓动双翼,在白骨山的四周驱巡起来,以示自家法力充足的很。 几盏茶的功夫过去,许道在恢复体内的法力之后,却并未立刻离开松林,而是睁开眼睛,目中露出思忖之色。 想了片刻,他终究是伸出手指,在自己的肉身上点了数下。 只见一片片鳞片在其体表若隐若现,灵光流转起来,错落零散,但好似棋盘上面落下的大阵,将其浑身的真实气机都锁了起来,流露出了一股缥缈虚幻的气机。 此次重回白骨山,虽然他心中存着一股荣归故里的想法,想要显露身份,在白骨观的几个道士跟前将以前的面子给挣回来。 但是观中毕竟凶险,而且他是假冒着荡妖使的身份有事前来,若是被认出他原先是白骨观中的弟子,只会平添麻烦,妨碍事情。 想了半天,许道觉得自个还是悠着点比较好。 利用绘制在鳞甲上的符咒锁好气机,又以墨鱼剑镇压,只要他不与人大动干戈,其身上真实的气机就不会显露在外。 至于面容方面,他在江州城中一直都是用的蜡黄脸道人模样,并非自己本来的样子,就算五官和原本的模样很有几分相像,不是亲近之人也不会辨认出来。 唯一疑虑的是,一旦请出白骨观的道士赶赴夜叉门驻地,到时候斗法做过起来,其真实的气机定会显露无疑,而道人们多以真气辨别身份,白骨观的道士极有可能会当场将他认出来。 但那时三方都已入局,这点事情也算不上什么,指不定还能拉近他和白骨观道士的关系。 处理好这些事情,许道心中一定,方才提着苏玖从松林中踏出,纵剑有飞上了千丈高空。 蝙蝠道士虽是在四周驱巡,但一直都留意着他所在的松林,瞧见有人影从中窜出,立马就飞了回来,口中并叫到: “快些、快些,使者可是让某一阵苦等。” 许道拱着手,嘴上也是暗暗奉承到:“贫道法力微薄,哪似道长这般浑厚,飞行千里不损丝毫。” 听得他这番话,蝙蝠道士脸上浮现出受用之色,其随即大展双翼,直扑白骨山,举止诡异而灵动,尽显其擅飞之举。 许道跟上,半盏茶的功夫后,两人就出没在白骨山的四周。 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笼罩在白骨山顶上,如同戴着一顶宽大的帽子,不等山中的道士发现两人,许道先一步踏出,身子和山顶平齐。 他一甩袖袍,拱手呼到: “贫道江城荡妖使,前来拜山,敢问白骨观主何在?” 其声轰隆隆,惊动得白骨山中鸟兽惊飞,乌鸦遍地。 第两百四十九章 今非昔比 许道的话声落下,白骨山上的灰色雾气翻滚蠕动,好似一只不成形的巨物被惊醒了。 他和蝙蝠道士静立在山巅附近,等候着白骨观的反应。 不多时,山中亦有嗡嗡声响起来:“江城荡妖使?来本门有何贵干?” 三颗兽头和一道干瘦的人影从雾气当中钻出,个个目光阴鸷的望着出现在自家门前的许道二人。 不等许道回答,它们又看见了蝙蝠道士,口中立刻惊讶到:“咦!是舍诏的杂毛。” “舍诏鼠儿!” “桀桀,你们这群胆小货色,某等还没找你们算账,今日竟然敢主动上门来了!” 四颗兽头在白骨山顶晃动,口中发出冷笑和不屑。一言不合的,它们身上的法力就涌动,准备出手打压下许道二人的威风。 但是蝙蝠道士看见自家被认出来,面上毫无惶恐,它反而露出不屑之色,猛地腾飞出去,皮膜双翼展开,两脚变成了爪子,身形眨眼间变得十多丈之大。 蝙蝠道士口中厉喝着:“呔!四个废物嚼舌作甚,快快让你家观主出来说罢。” 其周身刮起旋风,一身凝煞境界的修为显露无疑,令白骨山上的四个白骨观道士齐齐变色。 “煞气!凝煞境界!” 四个白骨观的道士分别长着颗鹿头、羊头、鸟头,以及僵尸面孔,分别是白骨观四个院落的院主,修为都是筑基前期。 “怎么可能!这老蝙蝠不是困在立根境界一百多年了,怎的突然间就突破到了凝煞境界!” 此时发现蝙蝠道士的修为居然达到了凝煞境界,四个道士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 特别是当蝙蝠道士扑上去,拟作要扑抓它们时,一个个目中又惊又怒,连连将身子缩回阵法当中,防止自个被蝙蝠道士击中。 将四个道士戏耍一番,蝙蝠道士快慰的在白骨山顶上打了个圈,飞回到许道的身旁。 许道看着眼前一幕,目中略微无奈。 事情发生的迅疾,仅仅在一两个呼吸之间,他也来不及阻止蝙蝠道士,于是便当做没有看见,自己说自己的,拱手道: “贫道雷亮啸,见过四个白骨观道长。贫道此次前来,是有偌大的好处要送给诸位,敢问白骨观主在否?可否出来详谈?” 蝙蝠道士落在一旁,依旧眼神轻蔑的看着冒头的四个白骨观道士,但是并未再插嘴,而是露出了一副以许道为主的态度。 如此态度,以及许道张口就说有“大好处”一事,让几个白骨观道士的目光重新落到了许道身上。 道士们以惊疑且审视的态度打量着许道,因为许道遮掩了气机,它们并未察觉出端倪,只是相互间用神识交流起来: “江城荡妖使?听门下人说,舍诏的几个废物逃去江州,投靠荡妖司后,荡妖司那边确实派来了一个劳什子的荡妖使。” “这荡妖使身上的气息有些古怪,估摸着应是还未筑基,但他腰间那柄法器不俗,应是入了品级的。” 四道目光在许道的身上扫来扫去,或是警惕、或是觊觎。 许道望着对方有些凝重的表情,不由的回想起了自己当初在白骨观中时,被几个道士像是打量牲口般打量的经历。 他一边坦然的面对着四人,一边心中好笑,并在暗自嘀咕到:“三都道士呢?” 白骨观的四个道士一番计较之后,暂且压住心中的敌意,其中的尸先生板着脸,勉强朝着许道一拱手,冷声说: “雷道友有话直说便是,若是真有大好处,我等再将观主请出来就是。” 说话间,它和旁白的公羊、鲁、乌道士几人的眼神都闪烁,疑心许道二人是不是前来试探,想要确定白骨观主的状态,暗中有所图谋。 许道听见,没有顾忌什么,直接一五一十的就将有关夜叉门主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当然,其中江州城的境况被他润色了一番,只是说荡妖堂主动出击,准备做翻夜叉门,而没有提到舍诏道士们已经被打得弃家而逃。 尸先生几人听见这番话,面上的表情更是精彩,它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对视几眼,竟异口同声的问: “此话当真?” 许道拱手点头,“当真!” 不等几个道士再出声质疑,许道就在额间一抹,放出猩红的鬼眼,目光阴鸷的打量着对方,彰显威势,以佐证消息的来源。 而白骨观、夜叉门、舍诏三者瓜分西南地界数百年,道士们相互间虽然少见面,一个个的却是都很熟悉。 尸先生几人立马就认出许道额间鬼目正和独目道士的眼珠子极为相似,且鬼目上的气机幽深阴沉,应是没有作假的可能。 这下子,四个白骨观道士的态度更加认真起来,它们身周神识涌动,目光闪烁,显得内心中颇是不平静。 “夜叉门那尊金丹老鬼当真快死了?得赶快禀报观主!” 四个道士私下里一阵嘀咕,顿时就将它们曾经的同僚——令狐道士身亡的大仇给忘了。 毕竟与之相比,还是金丹鬼神一事颇为重要。 就算它们四个得不到鬼神体内的大丹,仅仅瓜分一些鬼神的躯体,或许都能帮助它们打破桎梏,突破到凝煞境界。 嘀咕议论中,四个道士的神情更加激动起来。 其中尸先生朝着许道两人一点头,然后一跺脚,身子便没入了白骨山的灰雾当中,应是下去和观中的另外几个道士商量去了。 而公羊、鲁、乌道士三个则是依旧竖着妖头,立在灰雾中紧盯着许道二人,防止两人有任何的异动。 许道交代清楚事情后,便只是笑吟吟的望着对方,其模样从容不迫,一点也不急着催促白骨观给出个回复。 倒是他身旁的蝙蝠道士有些沉不住气的飞来飞去,屡屡不耐烦的打量着白骨山,引得白骨观道士的敌视,它似乎随时都想要冲进去,抓出几个道士进行逼问。 但是它又不敢真个冲撞进白骨观的大阵中,只得忌惮的看着。 几十个呼吸之后,突地低沉的声音从白骨观中滚滚而来,远比许道拜山时的呼声要大得多: “远来是客,雷使者请来本观一坐,好生招待。” 声音扑出,白骨山上原本浓浓的雾气顿时就分成两半,露出了底下的亭台楼阁、砖瓦墙壁。 尸先生也从中飞出,它领着三个羊头、鹿头、鸟头的道士,站在雾气的两侧,都拱着手,齐声喝到:“请雷使者入观详谈。” 许道瞧着四个道士拘谨恭敬的一幕,不由的目中恍惚,再次想起了曾经身在观中时的种种场景 他心中大为快慰,打量向通往白骨观的缝隙,面上流露出犹豫之色。 第两百五十章 对谈三都 许道虽是已经成就筑基,不甚畏惧白骨观的这些道士,而且有蝙蝠道士掠阵,两人也不担忧被白骨观道士们围攻,但进入阵法当中可就是另当别论了。 无论是五通山的护山阵法,还是江州城的荡妖封锁大阵,全都让夜叉门的道士吃了苦头,而白骨观经营几百年的护山大阵,自是也不容小觑。 即便许道再有手段和底牌,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进入阵中,一旦对方动了杀机,他还能够完整的活着走出来。 许道在心中计较起来,暗道:“入阵容易,出阵难!得稳妥些。” 弄险之事不可多做,他细思片刻便有了决定,一拱手就朝着白骨观中声音传来的方向呼到: “白骨观道长热情相邀,雷某不敢不应,但是情况危急,我等是抢着时间赶来,不便耽搁,招待就不用了。” “诸位若是还有疑惑,直接问贫道就是,若是应下,我等现在就走!” 礼遇许道二人的白骨观道士,见他连山门都不入,脸色都是垮下,或是流露出轻蔑,或是流露出怒意。 山中的那道声音也沉默下来,不再出声。 以手相邀的尸先生冷哼一声,它踏空而出,直视着许道和蝙蝠道士,直截了当的说: “二位既是有着联手,修补关系之意,为何连本观山门都不敢入?莫非另有图谋不成?” 另外三个道士也是冷笑出声: “此前本观和尔等交好时,阁下可不似如今这般提防!” “就是就是、若非如此,本观的令狐道友又怎会不明不白的折损在舍诏山中!” 并有厉声传出,四个道士丢掉了刚才恭敬的模样,目光阴冷的打量起许道和蝙蝠道士,其目光隐隐也会落在许道随身的女婢——苏玖身上。 蝙蝠道士瞧见再次剑拔弩张的模样,面上没了刚才跋扈的模样,它没有吭声,而是立刻传音给许道: “雷使者,为之奈何……” 支支吾吾、催促几声,蝙蝠道士嘴上话锋一转:“某和这群牲口有仇,不若使者先进山中和它们商量,某在外为使者掠阵。” “一旦事情有变,你我二人内外配合,应是没有大碍。” 听见蝙蝠道士传音的内容,许道心中嗤笑,他找对方来的目的,就是想要让对方分担火力、吸引敌意,哪能独自步入瓮中和白骨观商讨! 真让他许某人去当好人,给对方奔波卖命,想都不要想!大不了一拍两散,他挥挥手直接走人,等着夜叉门处置这群家伙就是了。 许道没有回答蝙蝠道士的话,只是沉默的拱着手,等着白骨观一方的决定。 随着白骨观一行人打量二人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旁边的蝙蝠道士心中大急,它跳出开口:“在哪商量都一样,白骨观的道友介意这个作甚,快快定下计策,随我等去讨伐那夜叉门就是了。” 它在白骨山的周围跳来跳去,但就是不敢冲进阵法当中半步,其小丑般的模样惹得四个白骨观的道士嗤笑连连。 僵持片刻,许道心中的把握也渐渐失去,开始琢磨着跑路一事时,但寂静的白骨观中突地又有声音响起来。 一张桌几从浓浓雾气当中升起,边上坐着一胖一瘦一壮,三个道人,其仪态从容,举止脱俗,赫然就是白骨观中的三都道士。 这三个道士出现,许道抬头往上三人头顶,立马发现有三股煞气法力冲起,威势赫赫。旁边的蝙蝠道士瞧见对方出现,也是收了动作,忌惮的看着三人。 此三个果真都是积年的凝煞道士。 肥胖的胡道士打量着许道,口中笑呵呵的说:“就依荡妖使所言,在山外议事就成!” 他还一并解释说:“适才唤了一下门中弟子,令小的们出观来招待二位,这才耽搁了点时间,让两位道友久等了。” 只见三个道人拿起桌几上的茶杯、茶盖,轻磕一下,然后便往山中雾气当中掷过去。 茶杯、茶盖飞出,在空中变大,能站数人,落在白骨山中兜兜一转,等出来的时候,杯中、盖上已经装满、站满了人,约莫十来个。 白骨观的道徒们出现的匆忙,有人身上的道袍都杂乱,应是刚刚穿戴上的,还有人身上法力紊乱,似是刚刚炼气完毕,他们都面色惊疑的望着四周的白骨观道士、许道二人。 丝丝云起从三都道士围坐的桌几底下生出,变成棉花似的东西。 乘着茶杯茶盖上空的十来个道徒踏了上去,宛如踩在实地上一般,然后赶紧的分列在三都道士的身侧,执弟子礼,恭敬的低头侍奉起来。 摆好排场,胡道士一拍自个肥胖的肚子,招呼许道:“使者快快上桌,有好茶水伺候。” 胡道士身旁的另外两个原道士、刘道士也是拱手相邀,示意许道上桌。至于一旁的蝙蝠道士,则是直接被他们三人略过,理都不带理会的。 许道从三都道士和对方周遭的十来道徒面上一一扫过,神色微顿。 他倒不是在犹豫着是否就坐,而是见出来了十几道徒,却没能瞧见自己最熟悉的那个,多留意了几下。 但也只是微顿,许道随即一甩袖袍,长吟到:“恭敬不如从命。”他纵剑一跃,坠在桌几前,和三个胖瘦壮道士相坐起来。 蝙蝠道士未受邀请,只得驱巡在他们四周,和尸先生等四个道士相互敌视着。 许道落座的刹那,突地又回想起了白骨观论道大会。 当初三个道士招手,将后期道徒们邀请就坐,可是不怀好意,目光贪婪。 但是现在不同,他一是自己有底气,二是近距离的瞧着三个道士,发现对方神色虽然各异,但都是以同等的目光打量着他,甚至称得上是温和有礼。 不动声色的,许道只是出声:“三位道长有何疑惑,说出来便是。” “哈哈哈!”胡道士大笑,口中呼到:“不急不急,听闻使者原是洱海道宫弟子,为何又在荡妖司当差了?” 见对方开始盘问起自己的来历,许道也不惶恐,自若的按着从雷亮啸那逼问出来的消息,对答如流。 一番寒暄过后,三都道士面上的神色更加缓和,似乎都确认了许道的身份,不再怀疑。 突地,其中一直沉默的刘道士,冷不丁闷声说: “话说,就算那夜叉老鬼离死不远矣,但又不是已经死掉,无法动弹,我等这时候找上门,莫不是讨打么?” 此话说出,三都道士、连带着其余四个白骨观道士,全都紧盯向许道,想听他作何解释。 许道闻言,沉吟起来。 第两百五十一章 白骨观主 确如刘道士所言,即便夜叉门主快要老死,但是对方又不是已经死掉,一身法力尚在,如何能轻易被他们给欺辱了。 许道沉吟几息,口中只得吐出声: “正常的金丹道师,一身法力融成一团,就算是临死,其容颜和修为都不会有半点衰败迹象。但是成就假丹者却是不同,一旦濒临寿尽,体内大丹逆反,一日比一日衰败,须得以法力镇压体内大丹,否则便容易有炉鼎倾覆之忧。” 这是因为成就下等金丹的道人,体内大丹并非自己锻造而成,乃是假借的他人之物,勉强能够依靠金丹蜕胎换体,延长寿命,但是大丹终究非是自己之物,一旦气血、神魂衰败,对方就很有可能压制不住夺来的大丹。 许道继续:“夜叉门主虽是金丹道师,但其所成金丹不过是颗假丹,眼下它濒临寿尽,百年不出夜叉门,极有可能是体内大丹已经逆反,法力紊乱,不复全盛时期的威能。” 但肥胖的胡道士听着,砸吧砸吧嘴:“正是因为此獠已经近百年不出手,谁能知道它的情况如何?一旦破门而入,此獠却还是气血未衰的话,我等可不就是自讨苦处。” 其他几个夜叉门的道士也都眉头微皱,显然心中疑虑没有去掉。 见此,许道心中无奈,对方此言正是。 话说他若不是同样担忧着这点,也就不会大老远的跑过来,想要联合白骨观和舍诏道士了。 原因无他,分散火力,找挡箭牌罢了。 许道轻叹一声,道:“别无他法,听天由命也。” 末了,他只能叮了一句:“若是真等到夜叉门主老死,其一身法力都会逸散于天地之间,体内大丹也是夺自他人的,被其进行了二次利用,气息污秽,定会当场碎裂。只有在其老死之前取丹,方才能用丹炉烹炼,驱除污秽,炼制能结丹的大药!” “结丹大药”四字一出,现场所有的道士呼吸都一沉。 三都道士坐在许道的跟前,眼神闪烁,心中各自犹豫着。 许道看见它们都流露出意动之色,心中立刻想到:“还有戏!” 于是他加了一把火,鼓动着说:“若是贵观愿意和我等联手,我方筑基道士能有十人,就算那夜叉门主法力不损,我等也不会是九死一生!只是各凭手段罢了。” 顿了顿,他还面上冷笑着说:“况且,指不定夜叉门的那几个道士也会顺水推舟,想着瓜分上一笔!” “咦!此话怎讲?”白骨观的道士们当即眼睛一亮,出声询问。 许道遂添油加醋的,将自己从独目道士那逼问得来的消息说了一番,又根据夜叉门道士的秉性大胆推测起来。 虽然只是推测,但是几个道士听着,心中却是都不由的认同起来。 他们以己推人,自个若是处在夜叉门道士的境况,平日里颇受苛刻,门内金丹鬼神又快要老死,肯定也会期待着对方干脆死了为妙。 对方死了,他们就能瓜分整个山门,甚至还能从金丹鬼神的身上得到大好处,以促进自家的修行。 至于没了靠山一事,夜叉门的几人贵为筑基境界的道士,就算不在西南地界当土皇帝,天下之大也都可一去。 许道摇唇鼓舌,好说歹说,终于将白骨观几个道士眼中的贪婪之色挑逗了起来。 一旁的蝙蝠道士也是心中大动,它口中叫唤到: “几位白骨观的道友,我舍诏兄弟已有三人凝煞,若是到时候我等运气好,成功了,诸位可不要嫉妒!” 白骨观的道士们从蝙蝠口中得知了舍诏道士们现在的修为,脸色全都一变,目光惊疑的看着蝙蝠这厮。 他们心中都怀疑蝙蝠道士是在说假话,但是蝙蝠道士一身的修为却不是作假,再加上几人也隐隐知道舍诏道士们谋划一事谋划了百年,都不由在心中想到: “莫非这几头牲口的谋划已经成功……否则它们如何能个个修为大增,连祖地都敢给舍了!” 种种下来,无论是好处还是风险,抑或是时机正好,许道和蝙蝠道士两人都说了一个遍,白骨观一方也是蠢蠢欲动。 可不知为何,七个白骨观道士就是没有一口应下。 他们压制着心中的意动,甚至过了片刻,三都道士微微叹气,面上隐隐浮现出了惋惜之色。 这令许道和蝙蝠道士两人的心情咯噔一跳,顿时以为自己要白费了口舌。 但是下一刻,一股阴冷的神识陡地从浓雾滚滚的白骨山中扑出,落到了现场众人的身上,肆意的打量起来。 许道和蝙蝠两人变色,立刻往白骨山中看过去,心中暗道:“白骨观主!” 果不其然,那七个白骨观的道士齐齐转身,朝着白骨山所在的方向拱手,口中呼到:“参见观主!” 一阵阴冷的声音响起:“嘻!既然那老鬼快死,本观便助他一臂之力!” 灰雾翻滚,好似底下有巨兽在山中打滚,风声呼啸。 白骨观的七个道士听见这声音,脸上还又惊又喜,两眼放光,不知心中都在琢磨着什么。 男女莫辨的声音继续响着:“尔等皆去,为本道取些好处回来。” “是,观主!”七个道士齐齐应诺。 而许道和蝙蝠两人听见这话,对视着,心中都一定:“成了!” 并且令两人有些惊喜的是,白骨山中的雾气滚动,接连有身影被从中扔了出来,落到半空当中。 不一会儿,许道身周又多了几十道人影,面孔都让他有些眼熟,正是白骨观剩下的那些道徒。 一并的,还有一团雾气飞着落到了桌几上面,其上法力缠绕,强横无比,令人难以辨认其中是什么东西。 此物吸引了三都道士的目光,当中的原道士眼睛陡睁,一扫袖袍,当即将雾气收入了袖中。 他和旁边的胡、刘两个道士面上大喜,都再次朝着白骨山拱手:“多谢观主借宝!” 无需多说,雾气当中包裹的东西定是一件厉害的宝物,或许能护住白骨观的一行人。 许道虽是好奇此物究竟是什么,但更令他在意的,是白骨观一方居然是除了观主外,全观都出动,连道徒都给派了出来,而不是只派出几个道士。 这样一来,舍诏的五个道士,再加上白骨观的七个,以及他自己一个,他们一方就有了十三个道士,且不说成功率,保命的可能性是大大增加了! 这让许道大喜起来,他也朝着白骨山拱手: “多谢白骨观主!” 只是白骨观主在给出吩咐后,并没有露面,对方连多的一个字也没有再说。 其神识潮水般收回,整座白骨山的雾气也都平息下来,好似刚才翻滚的一幕只是幻觉。 这下子得到了应承,许道、白骨观双方的气氛更加融洽起来,蝙蝠道士和白骨观间的敌视都少了很多。 双方热切的商讨起来。 唯一惊惧惶恐的,是刚刚才被从白骨山中扔出来的那些道徒,他们望着四周的同门、以及道士,面色茫然,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许道一边继续和白骨观的道士寒暄着,一边轻瞥四周,心中有些期待的辨认着道徒们的模样。 但让他心情一沉的是。 四周的炼气道徒共有八九十人,数目比黑山神宴结束时还多了不少,可唯独没有尤冰在! 第两百五十二章 夜叉围城 寒暄当中,许道从白骨观的道士口中得到了确定,眼下白骨山中只剩下一些道童,道徒之流全都在场上了。 这让许道的心情顿时一沉,但是他并没有露出什么,即便是近处的苏玖也没有察觉到丝毫。 只是一年多过去,白骨观中新出的道徒都多了二十来口,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他只得在心中安慰自己到:“尤冰可能已经下山了。” 好在许道离开白骨观时,已经向尤冰赤裸的披露了观中道士的真实面目,毫无掩饰,并且还将洞府和白毛风窟的隐秘也告知给了对方,以资助对方的修行。 那些活着走出黑山的道徒,眼下大多也在现场,只是缺了数人罢了,这尚在预料之中,能够证明道士们并没有肆意的吞吃道徒。 因此按理来说,只要尤冰机警一些,其应是保命不难,很有可能她是在快要修到炼气后期时,提前离山避祸了。 心中轻呼一口气,许道心中计较着:“还是要向那些道徒打听打听。” 不过打听这件事,不能由他亲自出马,省得漏了马脚。 立刻,许道的目光就落在了苏玖的身上,心中暗暗庆幸出门时将这小狐娘给带上了。 于是他张开口,佯装不耐烦的直接冲苏玖呵斥:“笨手笨脚的,退下罢,省得扰了道长们的雅兴。” 决定出行后,三都道士们抬出的桌几变大变长了,另外四个院主道士和蝙蝠道士也都上了桌,坐在一块饮酒作乐着,苏玖则是在旁边给许道斟酒。 周遭还零零散散的站着白骨观的道徒,他们神色各异,不少人都压低声音,口中交流着话。 许道虽是口头上呵斥苏玖,实则暗地里传音给了对方,令其悄悄的向四周的道徒打听情况。 苏玖听见他的传音后,动作微滞,听着许道传音的内容,她心中念头翻滚,暗忖“尤冰”究竟是何人。 但她还是低着头,借着被许道呵斥的契机唯唯诺诺的退下,混入到了周围的白骨观道徒之中。 过了片刻时间,借着许道的威风,苏玖轻易的就和白骨观的道徒搭上了话,其胡乱编了个理由,便朝道徒们打听起来。 等到许道有机会将她唤回到自己的身旁时,许道也就从苏玖口中得知了情况。 按几个道徒说的,尤冰在白骨观中一直深居简出,从不轻易和他人打交道,但就在半年前,其忽地就在观中消失了。 苏玖按着几个道徒的指引,又问了几个寮院的道徒,方才得知尤冰最后一次出现在观中时,是在寮院中接取了镇守白毛风窟的任务。 只是根据寮院道徒的说法,月余后风窟的异动太大,他们遣人进入风窟当中探查,发现风窟当中并无道徒镇守,也不见尤冰的尸骨,没人知晓其是死是活。 得到这些消息,许道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 既然尤冰并没有被人确定是惨死了,而且还是在白毛风窟当中消失的,那么对方还活着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只是尤冰又不似他一般修行有多种清心法术,在风窟当中长期待在还是存在一定危险的。 想到这里,许道心中暗想:“最好是去洞府、白毛风窟当中谈谈情况。” 但他现在却是没有机会了,因为他和白骨观道士们的寒暄已经结束,道士们正在催着他和蝙蝠启程赶路了。 对方言:“二位道友,我等都收拾好了,这就出发罢。” 许道心中暗叹:“看来只能等到夜叉门事了后,再来白骨观中一探究竟。” 他不经意的回望了偌大的白骨山一眼,只见山上雾气沉沉,平静幽幽,一如他已经放下的心情。 不等白骨观道士们再说话,许道朝着几个道士一颔首,口中长啸一声: “诸位道长跟上了。”其搂着苏玖的腰部,即刻纵身向上,往江州城所在的方位腾飞而去。 白骨观的道士们晃头大笑:“哈哈哈、使者先行,莫要顾忌我等!” 他们并没有腾云将近百道徒搬运起来,而是当中的三都道士各自一甩袖子,忽地就将道徒们收入了袖中。 囫囵收下道徒们,几个道士霍然起身,身下顿时黑云滚滚,腾云驾雾的往许道、蝙蝠道士二人猛追而来。 其速度迅疾,咬在许道二人的身后极难被拉开距离,且七个道士扎堆站着,各自还有说有笑,看上去毫不费力。 许道暗中回头留意了几下,他记起五院道士当初能一口气将万余人马都给搬运升空,当时他以为是五个道士法力强大,使得腾云驾雾的法术。 但是现在成就了筑基,知晓道士法力虽强,且能够撬动天地伟力,但是想要拖曳万余人马,单单五个道士却是还不能够,必须得借助阵法或是法器。 许道盯着白骨观道士们身下的黑云,“不知这黑云又是何等法器,内里有几道经络?” 同时他心中暗暗警醒,既然白骨观的道士们有这等出行法器,那么攻入夜叉门时,一旦时机不对,他就得留意着对方这件法器的动静。 省得对方先他一步逃之夭夭,他自个反倒是慢下来,沦为了对方的挡箭牌。 许道二人从江城出发,到达白骨山附近花费了一夜的功夫,返回时他们又多留了些余力,于是深夜时分,一行人方才到达的江州城的附近。 靠近江州城后,许道等人无须特意寻找城池所在,大老远的就望见江州城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升空,黑夜中也能看见。 一行人收敛声势,驻足在半空当中,神色各异的眺望着火光中的江州城。 一整日多过去,夜叉门已经派出了人马,直接围攻上了江州城,其门下道徒像是蚂蚁般布在鬼市阵法之外,将江城内外封锁得死死的。 除了阵法笼罩之地,江州城其余地方全都被打得破烂,幸亏许道提前令人将城中百姓都驱赶出城,否则凡人们定会死伤遍地,还可能资助到夜叉门。 除了夜叉门的道徒之外,还有五只狰狞庞大的鬼物盘踞在鬼市大阵上,或是挥臂击打大阵,或是张开巨口啃咬着阵法,意图破阵而入。 第两百五十三章 内外夹击 看着夜叉门围攻江州鬼市的场面,半空中的道士们心思各不相同。 无人说话中,气氛突地僵住了。 而许道观察着四周道士的神色,更是发现不少道士都在偷瞥的夜叉门所在的方向,反而没怎么在意正打得火热的江州战场。 连那蝙蝠道士也是如此,它屡屡目光闪烁的望向他方,并没有提出让众人上前解围,救出被困阵中的舍诏道士的想法。 许道沉吟着,忽地明白过来。 既然夜叉门的道士和道徒眼下都在这里攻打江州城,那么其山门所在地应是空虚,正合适众人抓住机会偷袭过去。 要是配合的好一点,让夜叉门的道士被纠缠在此地,无法返回门中,那么众人偷袭的成功性还能更大一些。 只是偷袭之举也有风险,夜叉门既然敢全体出动,多半是有所安排,那金丹鬼神的状态也许尚好。 当然了,还有可能是夜叉门拿大了,压根没有想过有人敢偷袭他们的山门。 见状,许道只得打破沉默,张口试探说: “诸位道长可要出阵和夜叉门斗法?” 其他道士听见他说话,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并未出声。 见没人做声,许道哑然笑了笑,也就顺着众人的心思继续说: “又或者、我等趁夜去攻打那夜叉门?”将问题直接挑明了。 问题挑明后,八个道士不再掩饰,脸上相继露出犹豫之色。 其中蝙蝠道士是虽然意识到眼下是偷袭夜叉门的大好时机,但它的四个兄弟尚且在阵中,其势单力薄的,不敢真的随着众人跑去夜叉门那边。 至于白骨观的道士们则是初来乍到,虽是心动,可又是担心夜叉门那边有埋伏,甚至疑虑眼前的场面会不会是舍诏道士在和夜叉门在联手作秀。 种种因素,道士们疑虑重重,各有猜忌,继续沉默着。 气氛有些压抑。 许道尚好,但是随之在侧的苏玖、白骨观的道徒们则是惴惴不安,心中十分惶恐。 沉默片刻,他瞥着江州城,心中的想法先一步定了下来。 现在虽然貌似是偷袭夜叉门的大好时机。 可真要这样,众人首先就少了四个筑基战力,一旦夜叉门真在山门中留有后手,甚至金丹鬼神的状态也完好,那他们可就要倒大霉了。 且夜叉门的道士都是阴神出窍而来,有过独目道士的前车之鉴,对方必定不会被轻易的纠缠住。 等夜叉门的道士察觉到山门有异样,很可能瞬间就会抛弃城中的自家道徒,先行一步返回山门中坐镇。 总得说,与其冒着风险偷袭,许道几人还不如先和阵中的舍诏道士内外内外夹击,狠狠的打杀夜叉门一方的气焰,最好是将对方麾下的道徒全都打死。 然后再携带着大势,堂堂正正的碾压过去,聚众攻打夜叉门! 围攻夜叉门的驻地,也能试探出夜叉门主的状态如何,要对方的状态完好,众人也能快些逃命。 心中思量清楚,许道一挥衣袖,便轻笑着冲众道士呼到: “既然诸位道长都在,我等何必急功近利。先解了江城之危,再行伐山破庙、荡妖除魔之事。” 他简要的说了下理由,然后就朝着八个道士拱手,转身长啸着往江州城扑过去。 八个道士听见,互相对视几眼后,也都纷纷呼到:“使者所言正是。” 道士们不再收敛自身的气势,个个暴露身形,跟在许道的身后。 数道庞大的法力在江城的天边升起,搅动得周遭灵气都波动起来,夜色都微微泛白。 正在攻打鬼市大阵的夜叉门,无论道士还是道徒,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惊愕的抬头望过来。 许道人未到,声音先到,其先声夺人:“贫道江城荡妖使,妖道何故坏我城池?!” 他御剑踏空,一手环抱着苏玖的腰肢,一手举起伪装成金瓜锤的墨鱼剑,当即在鬼市大阵外横冲直撞,瞬间将数个夜叉门的道徒打成了肉泥。 随之而来的白骨观道士们也是出声: “桀!夜叉门的道友,好久不见。” 七人连带着蝙蝠道士,全都运转法力,往夜叉门一方扑杀过去。 而夜叉门的道士们则是惊愕的叫出声:“是白骨观的崽子!尔等不是和舍诏决裂了么?” 它们连连停住攻打阵法的动作,回护自家的阴神,警惕起来。 谁知许道等人扑来,最先做的事情都不是找它们麻烦,而是找它们麾下道徒的麻烦。 一只只庞然大物出现在江州城中,个个身高数丈,甚至十数丈,轻易就能将道徒打杀掉。 在夜叉门道士的惊疑中,仅仅几个刹那,便有几百夜叉门的道徒被许道九人打死了。 “啊啊!”惨叫声不断的在鬼市大阵外面响起来。 原本是攻击的夜叉门一方,瞬间就变成了遭受袭击的一方。 听见麾下道徒的惨叫声,夜叉门的道士意识到许道等人是有意的在消磨它们的人马,一个个大怒起来: “白骨观!尔等寻死!”、“给本道住手!” 现场立刻变得鬼气森森,巨大的鬼物面目狰狞,愤怒的扑向许道等人。 但许道他们制造的动静,自然也被大阵中的自己人给瞧见了。 特别是四个留守阵中的舍诏道士,经过一个日夜的歇息,它们体内的法力已经恢复好,只是忍耐着没有出阵和夜叉门厮杀罢了。 眼下许道一行人来袭,顿时令四个舍诏道士喜出望外:“雷使者回来了!” “哈哈!当真把白骨观的几个家伙给叫了过来!” 不等夜叉门的道士抽身杀向许道等人,它们即刻就冲出阵法,纠缠住几头鬼物。 现场的场景混乱且复杂起来。 夜叉门一方的道士只有五个,而许道一方的道士则是有十三人,数量悬殊,且夜叉门道士的境界也不占优势。 就连麾下道徒方面,江城中的道徒再加上白骨观的近百道徒,数目也是高过了阵外的夜叉门道徒。 双方混站在一团,夜叉门上上下下,一时间被打懵。 仅仅几十个呼吸,夜叉门的道士便彻底护不住麾下弟子,自身也陷入了危机当中…… 第两百五十四章 大败夜叉道士 许道一方来势汹汹,再加上蛤蟆道士等人在内配合,现场局势逆转,每一刹那,都会有数名夜叉门的道徒惨死。 夜叉门的几个道士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得不主动避开自己门下的道徒,以免它们和许道一方斗法的余波殃及到门下道徒。 火光遍地,鬼魂呼啸。 夜叉门的道徒个个肝胆具丧,脸色苍白在江州城中奔走,已经毫无战意。 不少机警的道徒瞧见不对劲,立刻就往城外退去,丝毫不顾及己方的道士还没有颁布撤退的命令。 而混乱当中,在许道等人看来,先解决夜叉门的几个道士要紧,他们十三人全都缠斗上对方,战场空虚,当真让这些机警的夜叉门道徒溜走了。 可是即便许道等人顾忌不到这些炼气道徒,鬼市大阵当中还是有不少散修的。 江城散修们看见局势逆转,夜叉门一方败走,连鬼怪道士都落入下风,不少人胆大的踏出了阵法,开始追杀阵外的夜叉门道徒。 除去最开始就开溜的少数道徒之外,大部分的夜叉门道徒都被荡妖堂击破,一个个肉身被打烂、魂魄被拘谨,全部的身家都被他人给夺走。 吼!道士们巨大的身形在江州中晃动。 地动山摇,黑云、绿烟、白焰弥漫全城,整座城池被彻底打烂掉,彻底变作成一团废墟。 许道此时纵剑飞射,正和蛤蟆、蝙蝠道士两人围攻着一尊无头的鬼怪。 三人联手之下,每一呼吸之间,对方黄铜色的鬼躯都会受到猛烈的撞击,其腹部鸣动,发出愤怒的吼叫。 可是就算许道三人配合的不怎么好,无头鬼怪始终都无法打破被三人围攻的局面。 呼呼呼!阴风阵阵。 无头鬼怪庞大的身形在城中穿梭,想要和门中其他鬼怪道士汇合在一起,可是蛤蟆道士粗壮的长舌紧紧缠住它鬼躯的一部分,漆黑的蝙蝠道士更是诡异的飞在它的四周,时不时的抽冷子给它一击。 再加上许道的动手,半刻钟不到,对方的气力便不支,鬼躯散乱,法力明显就快耗空了,甚至连魂魄都受到了创伤。 无头鬼怪闷声怒吼:“好个舍诏、白骨观,某等不会放过你们的!” 许道听见,口中啸到:“哈哈哈!还请道友留下罢。”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旁边的蛤蟆道士和蝙蝠道士便怪叫着猛扑向无头鬼怪,音波阵阵,令无头鬼怪的神智都略微一滞。 磅礴的妖气飞来凝结成了两道柱子,在江州城当中支撑起来,又像锁链般扭曲,缠绕上无头鬼怪,想要将对方的阴神禁锢在原地。 见此一幕,许道却并非大喜的急着扑上去给对方最后一击,反而是心中警觉一起,身子在半空中狠狠的往外一弹。 嗤啦!两声吃痛声响起来。 无头鬼怪的躯体沸腾,猛地冒出了铜色光芒,铜光像是利箭般噗噗的射向四周,顿时将缠绕住它的蛤蟆、蝙蝠道士给刺伤,两个道士的妖躯都被洞穿出不少豁口。 “解体法术!”这是无头鬼怪消耗起了鬼躯的底蕴,拼死反击了。 许道望着这金光,头皮微紧,心中庆幸起来,幸好他刚刚没有掉以轻心,否则一旦他扑上去,无头鬼怪这一击的主要对象就会是他了。 “好鬼崽子!”蝙蝠、蛤蟆怪叫着,连蹦带跳的逃开。 而无头鬼怪道士挣脱束缚之后,其鬼躯更加散乱,身子都不再犹如实体。 它恨恨的望着许道三人,发现许道三人都像是避瘟神一般避着它,可又没有完全逃走,依旧封锁着四周。 逃无可逃,许道等人也没给它同归于尽的机会,而且解体法术一旦使出便再难止住。 不想迟者生变丢掉生机,无头鬼怪怒叫一声,其心中狠意落下,身子继续沸腾着,突地彻底化作了一片黄铜色的鬼火,凌空熊熊燃烧起来,将许道等人驱赶的更远。 嗖! 鬼火当中,一线幽光从中扑出,但只一刹那,这幽光间就逃脱了战场,扑向夜叉门驻地所在的方向。 见此一幕,许道几人都叹息的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这伙夜叉门的道士都是阴神出窍而来,其魂魄返回肉身极其方便,速度犹如光电般,极其擅长逃命。 而许道等人既然没能将其阴神先困住,也就难以打杀对方了。 好在逃走的无头鬼怪也并非是毫发无损,其性命虽然是逃脱了,但它好不容易凝练出的鬼躯却也已经废掉。 须知仙道修士筑基后,其阴神回归肉身的过程已经和炼气境界时不同。 炼气境界时,特别是夜游和日游两个层次,修士的魂魄隔空返回肉身,修为并不会受到折损,只是会阴神溃散,法力彻底耗空一次罢了。 但筑基后却是完全不同,道士们的阴神法体乃是根据功法,用丹药、天材地宝、灵气等一点一滴打磨出来的,远比只是由真炁和魂魄纠缠形成的阴神更加接近实物,拥有了实物的几分性质。 若是想要隔空返回,道士就只能弃掉辛苦锤炼出的鬼躯,独独让魂魄回归。 此间损失极其之大,不独独是道士的法力彻底耗空一次,百年的道行也都会折损掉。 就拿许道来说,其阴神虽然尚未筑基,但此种情况也会出现。 皆因他修行的驱物法术——《三阴白骨叉》,其所凝练出的白骨叉近似于法器,也不是纯粹的虚物。 若是许道的阴神在外,想要隔空回归肉身,就不得不先抛弃掉凝练出的白骨叉,独以虚无的魂魄返回。 这样一来,他辛辛苦苦蕴养的白骨叉丢失,魂魄失去倚仗,相当于“肢体残缺”了,不仅真气消耗一空,依靠驱物法术增长的道行也丢失,修为直接退步到初入炼气后期时的地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许道的境界并不会跌落,也还能再蕴养出一柄新的白骨叉。 但再次修行驱物法术时,其速度或许会快上不少,毫无关隘,但消耗在白骨叉上的资粮却是一丝一毫都不会减少。 而这对于无字符箓在手的许道而言,已经是重头再来。 因此阴神回归这一保命的举动,对于筑基以上的道士而言,仅仅是保住性命而已,并非是完好无损的离去。 江城战场,在无头鬼道士率先逃命走掉之后,又是几声不甘心的鬼哭鬼叫声响起来。 呜呜!接连三道或明或暗的幽光从江州城当中升起来,闪烁着逃向了夜叉门所在的方向。 唯有一头鬼怪道士,其借着同门解体自爆的契机,算是完好的冲出了围困,疯狂的往外逃去。 而这些夜叉门道士败走后,许道等人并未立刻追赶,而是目光火热的盯上了城中熊熊升腾的鬼火、鬼气…… 第两百五十五章 搜山检城 三个鬼怪道士修行百年的鬼躯散落在场上,鬼气弥漫,阴风呼啸,即便当中多有磨损,但道人要是能够从中采集得到部分鬼气,炼化吞服,无论是仙道中人还是武道中人,都能得到大好处。 唯一不妥之处在于,三个弃掉鬼躯的道士当中有一个是凝煞境界,它的鬼躯当中混有煞气。 此煞气溃散开,随风呼啸,正在不断的将其他两个道士的鬼躯也给污秽掉。 而被煞气沾染的鬼躯,除了凝煞境界的道士能够轻易炼化之外,初入筑基的立根境道士得花费一番苦力淬炼后才能够吸收。 时间紧迫,当其他道士都僵持忌惮着而没有率先出手争夺时,许道即刻就出手,收摄起漫天的鬼气,省得被煞气污秽掉的鬼气变得太多。 他打开了蚍蜉幡,比之先前斗法时更加用力,鼓动全身的法力,簌簌的卷起鬼气。 其他道士反应过来,有厉笑声响起:“桀!” 许道的动作打破了它们之间的僵持,一个个庞然巨物立在城池当中,也都张开巨口,口中发出了风雷般的呼啸声音。 轰轰! 一共十三道气机席卷江州城,互相争夺起来,其间还多有碰撞,差点就做过起来。 只十来个呼吸,三只修行百年的鬼躯就被许道等人瓜分殆尽。 收了满幡子的精纯鬼气之后,许道抚着蚍蜉幡,面上喜色微露。 此前和蛤蟆、壁虎两人瓜分独目的鬼躯时,其所带来的好处让他骤然增长了近二十年的道行,仙道修为直接攀升至炼气境圆满。 如今虽然只瓜分到了三只鬼躯当中的少许,但因为三只鬼怪道士的修为都比独目要深厚,许道所得的鬼躯经过炼化之后,依旧能够让他增长个十来年的道行。 只是他现在无论是仙道还是武道都走到了瓶颈,不是缺少灵根就是缺少功法,暂时也用不上这些精纯的鬼气来增进道行。 但他倒也不是真个用不上这些鬼气。 许道在心中暗道:“等到夺得了灵根,这些鬼气正好能够辅助我的阴神进行筑基!” 肉身筑基时,许道虽然早有准备,可仍旧是出了差错,没有料到筑基过程中对灵气的消耗庞大至极,远非道徒级别数年就可以置办的。 既然他想要阴神筑基,自然也就要早早的开始准备立根时所需的“食粮”,这也是他贪图江城荡妖使之位的一个重要原因,想着要多多搜刮修道的资粮罢了。 江城的上空通透,星光垂落。 满城的鬼火鬼气都被瓜分殆尽之后,道士们兀自站立在城中,开始炼化吞入腹中的鬼气。 对于这些道士来说,同为筑基境界的道士躯体是一味难得的大餐,不仅能够迅速的弥补刚才斗法过程中所损耗的真气,也能够让它们的道行得到增长。 而许道不似它们一般能够当场炼化,于是就将目光落到了依旧混乱江州城内。 “啊啊!”惨叫声不时的响起来,这是江城的道徒们正在追杀夜叉门的弟子。 夜叉门的道士一个不剩的被打跑了,其中三只甚至连鬼躯都扔在了城中,夜叉门的弟子们自然也是肝胆具丧,没有半分斗志。 仅仅阴神出窍而来的道徒都已经逃回了门中。 但是因为夜叉门之前是在围堵江州城,围城的时日难以估算,因此除了部分修为深的道徒之外,大多数道徒都是肉身前来的,方便阴神回归肉身中休养。 而现在,即便他们将肉身藏得再严实,一个个都只能像兔子般被人从藏身之所揪出来。 一旦被揪住,这些夜叉门道徒就会被当场打死,连身家带阴神一齐被人给瓜分掉。 虽然单个夜叉门弟子的身家对于许道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夜叉门弟子的数目过千,加起来的身家不容忽视,许道自然也不能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他趁着舍诏、白骨观的道士们还在消化,连忙带着苏玖等人行走在破烂的江州城当中,抓兔子般抓起了夜叉门的道徒。 为了保证效率,许道只是负责打杀,而由苏玖、陈挽等人东堂众人则负责统计收获,方便之后论功行赏。 有了许道这尊道士级别的战力加入,城中残留的夜叉门弟子任由江城中人鱼肉,越来越多的江城中人自鬼市大阵中扑出,打杀起夜叉门弟子,争夺好处。 如此混乱的场面持续了数个时辰,终于戛然而止。 这是因为那些个舍诏、白骨观的道士都从修行当中回过神来,参与到了搜刮夜叉门弟子的过程当中。 它们的手段比之许道更加残忍恐怖,每每揪到一只道徒,便会掩饰的囫囵吞入腹中,些许来不及避之的江城中人、白骨观的道徒,也被它们一并吞下了。 纵然江城中人不知它们的真实面目,一个个也都偃旗息鼓的,不敢与之争夺,连连退回了鬼市大阵当中。 到了最后,阵法外仅仅剩下许道一人待着。 其他十二个道士,个个摇晃着庞大的身躯,满脸贪婪的行走在江州城内外,不断捕捉夜叉门弟子,张口吞下。 许道按着满满当当的蚍蜉幡,瞧着道士们的举止,面上的喜色已经消失不见。 他心中轻叹。 与夜叉门的鬼怪道士相比,眼前的这十二个道士,无疑更像是狰狞可怖的鬼怪! 只是夜叉门的弟子都属于敌对势力,十二个道士也不他所能够号令的。 许道只能眼神低垂,暂且无视这一幕,而选择在心中好好的记挂上一笔。 夜色中的江州城残破。 黑烟滚滚,残余的火起处像星点般遍布整座城池,仅剩的活人全都龟缩在了鬼市大阵当中。 等到天色冥冥,日光将出的时风,十二个道士终于停住了搜山检城的举动,它们个个精神抖擞、满面红光的回到了鬼市大阵的边上。 许道抬眼瞧向这些道士,发现它们顶上的怨气和妖气纠成一团,蓬勃高涨。 短短半夜的功夫,这些道士的气势就已经增长了一大截。 其中那个原本就濒临炼罡境界的舍诏蛇头道士,其身上的法力浑厚,一百八十年的道行已经彻底补足,只差采集罡气就能突破到炼罡境界了。 十二个道士,个个得了不小的好处,它们站在阵法外,像是打量笼中鸡犬一般打量着阵法当中的江城道徒们,目光贪婪阴鸷。 但是瞧见了盘坐在阵中,平静的望着它们的许道,十二个道士想起了自家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江城道徒们都还有用处。 它们遂停住了垂涎阵中道徒的举动,转而面上亢奋的呼到: “诸弟子出城来!” “随某等伐山破庙、荡妖除魔!” 第两百五十六章 围攻夜叉门 夜叉门方面,自从攻打江城失败,三个道士和残余道徒的魂魄返回门中,夜叉门内正处于一片惊惧当中。 三尊立在鬼庙中的泥像鬼躯遍布裂痕,身子残缺崩塌,露出了糊在泥中的道士肉身。 它们一个个鸡皮鹤发的,身如干尸,面目阴鸷,恨意满满。 有两人张开口齿,声音沙哑的破口大骂:“舍诏道士、白骨观道士,还有那荡妖使!吾必杀汝!” “天杀的!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还有一尊鬼庙当中有长蛇状的东西横冲直撞,将灯柱、栏杆、石桌石椅打烂一片,口中也咆哮到:“恨啊!吾之百年道行,一损而空。” 此獠正是长舌道士,它运气不好,虽然机警,但在江城直接被白骨观的三都道士给围上了,想逃都难逃,鬼躯同样给折损在了江州城。 若是许道在此,定会发现长舌道士如今的模样和当初不同。 昔日两人争斗时,长舌道士吐出的长舌乃是从绿烟当中吐出,其庞大的鬼躯在后隐隐成形,而现在它将阴神浮出,浑身已然仅剩一条光秃秃的舌头,无有人身,一如当初被许道所炼化的血色眼珠般。 此即是鬼躯折损在外,除了魂魄之外都未返回,百年的努力都落空,长舌道士的修为已经彻底跌落到了初入筑基的地步,仅剩筑基质变后的魂魄尚在。 虽然它能够在短时间内吞食丹药灵气,快速的恢复修为,但这个短时间是相比于此前的百年修行而计算,实际上依旧要以十年计算。 而如今大敌当前,许道等人一日功夫都不会给它,顿时就令它心中惶恐,在自家鬼庙中大肆破坏,色厉内荏的发泄着心中的恐惧。 只是门中大半道徒都已经折损在了江城当中,鬼庙中空荡荡的无有一人,没人会对它的凶威产生恐惧。 发泄片刻后,三个魂魄回归的道士都清醒过来,它们的神识疯狂滚动,互相交流着: “大敌当前,我等鬼躯崩溃,法力大损,为之奈何?” “还有两个堂主尚未返回,先等它们回来再说……” “不可,若是江城那伙畜生动作迅速,铜首它俩返回后,过不了多久贼人也会到来!” 激烈的计较中,夜叉门内阴风阵阵,大阵严密的封锁着整个门派,没有一丝空隙,其不仅是提防着外敌,更是防止门下的道徒出走。 计较过后,三个道士却是发现自己三人除了静等帮手返回、以阵待敌之外,再无其他过多的法子可以采纳。 一时之间,它们三人心中齐齐生出想法:“对方有十二个道士,还有千余门徒,实力三倍于我等,若是不弃门而走的话……” 不由的,三个鬼怪道士紊乱的神识安静下来,肉身都睁开眼睛,望向了门派中央。 它们脑中都蹦出一个念头:“门主!” 为今之计,几人若是不走,就只能主动将夜叉门主唤醒,令对方为之撑腰了。 但想到这点,三个道士的面孔上却并非是全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反而眼神闪烁,像是各怀鬼胎。 只见当中的长舌道士心中暗想:“大敌当前,老家伙也没借口推脱了,正好借机会看这老家伙残没残。” 其他两人心中的想法也大致相同,并窃喜的想到:“就算老家伙没有废掉,多打杀几个道士,肯定也没几年可活了。” 果如许道之前的猜测,夜叉门的几个道士早就对门主心怀不满,甚至暗中图谋着对方的身子。 决定落下。 下一刻,夜叉门的大阵当中就回荡起三个道士惊惧不已的呼声: “门主救命!”“师尊救救我等!” 它们哭嚎着恳请夜叉门主出关,声音凄厉,毫无道士风度可言,令侥幸逃回门中的道徒们为之侧目。 没有在乎形象,三人令门中活着的道徒一并呼喊、叩拜。 滚滚的呼喊在夜叉门中响着,哭声一片。 他们冲着门派中央叩拜了数刻钟,一股阴森蛮横的神识终于自地底深坑中勃发而出。 强大的神识肆意的扫视过夜叉门内外,等打量清楚门内的状况,特别是三个道士的状况之后,有苍老的声音响起: “桀!大阵都启用了,可是有人要来攻我夜叉门?” “是、正是!”长舌几人连忙点头如捣蒜,并说出江城、舍诏、白骨观三方联起手来一事,门中弟子也几近被杀光。 长舌嚎叫:“门主给我们做主啊!” “桀桀!”深坑当中的棺椁传出桀笑声,并没有一口应下长舌道士等人的祈求。 如此状况令三个道士心中惴惴不安的同时,又是让它们惊疑连连,正当它们想着门主是不是已经魂魄衰败、法力大减的时候。 一阵棺椁晃动的声音在阵法中响起,苍老声音复出: “哈哈哈!小小江城,竟敢聚众围攻本门,不自量力!” 声音大笑着,立刻就应下了:“尔既有求,吾当应之。” 长舌等人听见,连忙压下心中别样的心思,只是捣头高呼:“多谢门主!”、“多谢师尊!” 接着,夜叉门主的声音变得温和:“门中弟子,速来见我。” 长舌三个道士不疑有他,连忙就应下,并喝令尚存的道徒们随之前往觐见。 一阵嘈杂当中,为了表示尊重,它们按着往常的规矩,都将肉身从泥像中拔出,用法力托着御风而行,领着百余道徒聚拢在了夜叉门的中央墓地,恭迎夜叉门主出关。 哐呲哐呲! 漆黑的深坑当中,棺椁开合的声音响起,从中散发出的气息一次比一次强横,宛如有巨物喷吐呼吸,即将醒来。 但细细听其声音,又好似巨兽开合着口齿,切切咔咔,激动又忍耐着什么似的。 长舌道士等人跪了一地,全都低着脖子,莫敢窥视。 一丝丝白气从漆黑的深坑当中钻出,云雾般伏地弥漫四周,将在场的道士、道徒全都围住。 道士、道徒们低头看着,发现白气纠结缠绕,还开出了花朵。 地涌白莲,古怪的吟唱声响起:“嗡嘛哞耶萨、嗡嘛哞耶萨!” “嗡嘛哞耶萨!” 嗡嗡的吟唱声令道士道徒们的魂魄都震动起来,他们见此神异的一幕,头颅更是低垂,几乎匍匐在地,心中以为是神明将出。 但是若是有人站起身子扫看四周,会发现这些白气并非成云作雾,一点也不仙气怡然,反而像是菌丝般蠕动缠绕,将方圆千百步都覆盖上。 白毛毯当中开出了一朵朵畸形如人脸、人头、婴儿诸物的苍白花朵,密密麻麻,数目达万颗。 ……………… 而江州城方面。 十二个道士发号施令后,许道听见,眼中顿时闪过亮光。 他凌空长立而起,一拍腰间伪装成为金瓜锤的筑基法器,也滚滚的向身下道徒们喝到: “起兵!伐鬼!” “诺!”被十二个庞然的道士妖躯注视着,又得到许道的号令,城中千余道徒莫敢不从,即便是恐惧夜叉门,也都颤抖着躬身应诺: “谨遵道长令!” “桀桀!”十二尊道士互相之间目光交流,打量着听话的千余道士,面露笑意,口中齐呼: “善。” 夜叉门也有护山的大阵,到时候许道等人牵制住夜叉门的道士,正需要这些道徒游走在大阵四周寻觅空隙,不断的消磨阵法。 千人计出,齐齐用力之间,能够大大的加快他们攻破夜叉门大阵的速度。 至于出行方式,原本城中的千余道徒大多需要自行前往夜叉门,但是白骨观的道士们来了,它们手中的黑云连万余人马都能拖动,自然也不虚于千余道徒。 又是商定片刻,白骨观的几个道士共同用力,让江城当中顿时狂风大作。 呼呼!黑气从它们的袖口当中扑出,立刻将城中的道徒们一个个卷到了半空当中。 很快的,人马点齐,一众道士拖曳着千余道徒,黑气腾腾,翻山赶日的朝着夜叉门所在的方向扑过去。 许道御剑腾飞在四周,亦是身姿逍遥的随之前行,一派洒脱气度。 四百四十余里的路程,即便被众多道徒拖累,他们依旧半日即可到达。 攻打夜叉门就在眼前! 而在许道一方赶路时,先前两个成功保留鬼躯逃走的夜叉门道士,也已经跑到了夜叉门的附近。 这两个道士,一个是三头六臂、面目狰狞,一个是双耳垂肩、身体宽胖。它们瞧见自家门派驻地后,目中纷纷大喜。 两人望着乱葬岗当中升腾而起的鬼气大阵,心中暗道:“应是长舌那三个家伙返回门中,开启了阵法。” 见得大阵,两人更加心安,它们不再遮掩身形,当即发出呼啸声,鬼躯胀大八九倍,身躯下的鬼气更加涌动,托着它们往鬼气大阵飞射而去。 但是等靠近了鬼气大阵之后,两个鬼怪道士却突地停住了脚步,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皆因他俩一路声势赫赫而来,夜叉门中却诡异的安静。 只有大阵的鬼气升腾缭绕着,并无门中道士或道徒朝它俩喊话,迎它们入内。 而它们俩刚刚才从江州城当中逃脱出来,又亲眼见着三个同门的鬼躯都给打爆了,心中怯意顿生。 两个道士赶紧的又收敛住身上的气势,缩成一人高,互相对视着,用神识交流起来: “大阵开启,为何无人警惕外界?” “难不成长舌它们几个卷了门中财货直接逃了?” “莫非是另有人攻打而来,已经攻入了门中?”疑惑连连,两个鬼怪道士交流着,并无定计。 虽然怀疑门中出了变故,一时间不敢进入阵中,但是它俩也不敢直接弃门而走,因为两人的肉身还存放在门中的鬼庙内。 想到这里,两个鬼怪道士又开始担忧自家的肉身是不是出了问题。 它俩驱巡在夜叉门附近许久,或远或近,时而瞅看鬼气大阵,时而回望江城所在的方向。 当两人又碰头在一起,小声嘀咕起来时,突地浑厚的声音从鬼气大阵中传出: “铜首、多耳。” 听见这声,两个鬼怪道士心神震动,目中惊愕:“门主!” 黑气缭绕的鬼气大阵上,突地浮现出了一张巨大的圆满面孔,十来丈高,其眼如圆轮、颔下丰润,慈眉善目间给人以垂怜之感。 此相貌正是许道曾经见过的那尊鬼神相貌,夜叉门主。 巨大的面孔低垂着圆轮眼眸,俯视向两只鬼怪道士,声色嗡嗡问到: “二位徒儿,缘何驱巡家门而不入?” 听见夜叉门主朝自己二人问话,铜首、多耳两个道士压住心中的惊惧,连忙躬身行礼,口中只是呼到: “见过门主!”、“见过师尊!师尊法力无边!” 至于夜叉门主问两人的话,它俩都是讷讷的不敢立刻开口回答,绞尽脑汁的想着借口。 在内心中,铜首、多耳两人则是暗暗想到:“门主居然出关了!肯定是长舌它们几个请出来的。” “不知这些年下来,门主的修为究竟是精进了,还是衰退了……” 夜叉门主盯着两人,圆满面孔上突地绽开笑容,继续目露垂怜,嗡声到:“罢了罢了。” “入阵来,拔毒疗伤,些许贼人自有为师处置。” 见夜叉门主笑着开口相邀,两个鬼怪道士心中更是错愕,它俩瞅着慈眉善目的夜叉门主,心中忽地警铃大作。 但就算是心中感觉不对劲,一番计较下,铜首、多耳两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呼到:“诺!” “多谢师尊!”它俩随即鼓动着法力,往夜叉门慢腾腾的走去。 迟疑间,就在铜首二人快要踏入阵法中时,江州城所在的方向一股磅礴的气势冲起。 两人猛地扭头回看。 只见一朵黑云跃出群山,滚滚排空而来,上面立着几尊庞大的躯体,并有密密人影围绕其间,虎视眈眈的望着夜叉门所在方向。 另有一线流光自其他方向飞射而来,以及五个妖头人身的巨物随之相伴。 此是许道和十二个道士腾云驾雾,赶到了夜叉门的附近,前后夹击着,要围攻夜叉门了。 第两百五十七章 伐金丹 铜首、多耳两个鬼怪道士此时瞧见许道等人前来攻打它们,心中顿时一惊,但两人双双脑中念头打滚,又生出一丝喜意。 三头六臂的铜首道士连忙止住奔向夜叉门的动作,转而高呼:“师尊,贼人来袭,我等在外呼应,誓死护卫师尊!” 叫了一声,它随即转头又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身子一闪一烁,瞬间和鬼气大阵拉开了距离。 另外一只多耳道士也是急声说到:“师尊,某去助铜首一臂之力,抵御来敌!” 两人借着许道等人来袭的机会,直接违逆了夜叉门主的命令,拒不入内。但它们也不敢直接开溜,而是真个腾起鬼躯,在夜叉门外严阵以待起来,准备抵御许道等人。 当然,两个道士心中具体是作何想的,就只有它们两个自己知道了。 鬼气大阵上的巨大面孔俯视着铜首和多耳的举动,面上微笑依旧,没有做出制止的动作,似乎对于两人抗命不遵的行为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它也抬起头,直视向许道一众人等。 “桀桀!” 夜叉门主面孔上的笑意变大,它张开巨口,慈眉善目之色瞬间变得狰狞怪异,其口中似有长舌摆动,弹舌吐出: “蕞尔道士,正好助我修行!” 而不知为何,两个鬼怪道士听见身后师尊说出这句话,心神不由的都抖动,它们明明是阴神姿态,却产生了心惊肉跳之感。 另外一边。 许道一方腾空而来,都隐隐望见了夜叉门前的动静。 他们盯着那张十来丈高大的面孔,脑中跳出一词:“夜叉门主!” 仔细辨认过后,十三人认出了巨型人脸跟前的铜首和多耳,看着两个鬼怪道士对人脸毕恭毕敬的态度,他们顿时确定那人脸就是夜叉门主! 一时间,许道等人都惊疑不定起来。 原本他们就是见有利可图,才想过来搏一把,可眼下夜叉门主直接现身,气势又恢宏惊人,顿时就令他们心中生出了畏惧感。 白骨观一方腾云驾雾的动作变得不利索,五个舍诏道士口中惊叫声连连,众人原本高涨的势头为之一滞。 许道也是眉头紧锁,其御剑飞在空中,身形左右腾转,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放弃攻打夜叉门的计划,逃之夭夭。 反倒是白骨观、舍诏道士在心惊过后,各自议论着,瞧动作不像是随时都会放弃的样子。 白骨观中的公羊道士揪着颔下的长须,冲身边的同门问到:“夜叉门主现身,我等还要:杀上门么?” 立刻有道士回到:“怕甚,某等打的就是它!” 但说完一番狠话后,白骨观的七个道士又都沉默起来,特别是当中修为最强的三都道士,眉头紧锁着,陷入纠结当中。 虽说它们人多势众,还提前削弱了夜叉门的实力,夜叉门主也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但对方毕竟是金丹中人,不是筑基境界的道士可以轻易图谋的。 就在白骨观一方犹豫之时,半空中突地响起一阵呼啸声: “某等荡妖堂、白骨观,前来拜山!” 是五个舍诏道士踏空而行,齐齐呼喝着。它们声音巨大,十几里地之外都可以听见。 五个舍诏道士在度过最初的惊疑之后,想起了自家曾经痛失过的结丹机会,个个都是狠意落下,不想轻易放弃。 再说了,它们都已经将夜叉门得罪得死死的,眼下要是退去,就得逃出西南地界了。 无论怎么说,它们认为自己这行人都应该试探一番夜叉门主真正的底细,再做决定。 被舍诏道士的呼声影响,白骨观的道士们对视着,也都不再犹豫。 三都道士中的一人发话到:“见机行事,我等先杀过去,若是对方实力强劲,再退去也不迟。” “可!”其他六个白骨观道士纷纷颔首附议。 呼呼!它们立刻又催动法力,身下黑云的翻滚,速度一提,往夜叉门继续扑过去。 而许道再瞧见两边的动静,心中也是一定,想到:“先斗上一斗,打不过再跑!” 有这多人在场,真要大败,许道自信他能够跑脱出去。随即,他御剑提速,衣袂飘飘,口中还长啸到: “贫道江城雷亮啸,见过夜叉门主!” 其声高亢,运用了法术,在高空中滚滚响动。 十三人都卸掉恐惧,朝夜叉门的大阵直扑而来,滚滚法力升腾在四周,越来越近,令空气都扭曲。 夜叉门阵前的铜首、多耳两人瞧见,脸色都大变,它们眼神闪烁的在许道一方和身后的大阵人脸上看来看去,不知再想着什么。 而夜叉门主见许道等人来势汹汹,丝毫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巨大的脸上反倒是笑意更盛。 “桀桀桀!”它缓缓的睁开巨眼,人脸自大阵中升起,凝结成了一个硕大的人头。 大阵内的黑气继续翻腾着,促使人头不断的拔高,最终达到了一百多丈的高度。 轰! 一尊巨大的人身突地破开夜叉门的鬼气大阵,盘坐着出现在天地间。 其身形宽胖,光色纯白,一缕缕黑气从其身子上倾泻而下,鬼气大阵对于它来说仿佛只是一个逼仄的笼子,没有多少防护作用。 百丈巨人平视着朝自己扑来的许道等人。 它抽出两只臂膀,一手拈花,竖着放在胸前,一手虚托,置于腹上,周身大放光芒,又有彩带、金轮、幡旗等物出现。 随之相伴的还有古怪的咒语声响起:“嗡嘛哞耶萨、嗡嘛哞耶萨!” 而这时,许道等人也已经扑到了夜叉门附近,对歭起来,距离夜叉门的大阵只有千百步。 这股声音远远的注入到他们的耳中,有魔音贯耳之效,顿时令他们脑中幻觉腾起,脸色大变。 反观对方,夜叉门主的神色却又舒缓下来。 它微低头,面对着众人,重新变得慈眉善目,仿佛刚才的厉笑压根不是它发出的,其出声到: “来者是客,诸位施主,不如随我一起修行道法?”声如金石剧震,嗡嗡颤抖,直冲云霄。 但细细瞧它的两眼,能够发现有别样的喜色从它的眼中射出。 夜叉门主打量着许道等人,就像是众道士之前打量炼气道徒一般,眼底都是贪婪。 许道不怎么被对方古怪的咒语声音影响,头脑清醒着。 他瞧见对方的目光,心中冷哼一声,随手一拍被自己抱着的苏玖,将清心法术打入对方的体内,令之清醒过来。 紧接着,他又纵剑腾飞,先将苏玖放置到附近地面,然后就是一道剑气朝夜叉门主的脸打过去,只是被尚存的鬼气大阵挡住了。 许道口中还大喝:“西南夜叉门,祸乱江城,为鬼作恶,罪大恶极!” “请夜叉门主出阵受罚!” 此声喝出,其余十二个道士受到许道的提示,记起当务之急,都晃动着脑壳,将被夜叉门主的勾起的幻觉镇压了下去。 它们个个目中大怒望着夜叉门主,只觉对方将自己当猴耍。 不再多说多想,十二个道士都鼓动起法力,朝着夜叉门主猛地击打过去。千余道徒也被它们甩到了地面上,命令随之攻击夜叉门阵法。 数丈高、十来丈高、以及几十丈高的妖躯出现在乱葬岗上,身上妖气纵横,将夜叉门主团团围住,猛地击打着。 见此一幕,夜叉门主脸上的笑意滞住,它没有想到许道一行人能怎么快的从幻觉中脱离出来。 其低下头,看着将自己围住“矮小”道士们,脸上的慈眉善目立刻卸掉,露出了狰狞之色。 不过它却并没有立刻出手对付许道等人,而是盘坐在鬼气大阵内,任由许道等人先攻击阵法,口中喝出: “铜首、多耳,倚阵御敌!” 缩在大阵附近的两个鬼怪道士听见,不得不跳出来,口中呼到:“是。” 可是不等它俩反击,许道一伙人的注意都落到了它俩身上。十三道冷冷视线射过来,铜首和多耳的脸色陡变,心中生出惊悸感。 它俩还听见有道士大笑着:“哈哈哈!铜首,继续逃啊!” “多耳道友,别来无恙。”……说话的道士都是围攻过铜首、多耳两人的。 十二个道士中分出小半,围杀向铜首、多耳,其余的则是继续锤击起夜叉门的鬼气大阵。 一道道法力落下,现场霎时间涌出烈火、雷电、黑风、绿水等诸多法术,妖气蒸腾,血气纠缠,大地都不住的震颤着。 被裹过来的千余江城道徒也都游走在四周,消磨着鬼气阵法。 一下一下的,夜叉门的鬼气大阵晃动不已。 铜首、多耳两人因为没有躲入阵法中,无论怎么腾转挪移,还是吃了不少法术,鬼躯都被打碎数次,其惨叫连连,“门主救命!” 可令人惊奇的是,百丈身形的夜叉门主一直都是袖手旁观,冷冷的俯视着场面,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样子。 对方如此作态令人着实疑惑,好似在惩罚铜首、多耳两个道士般。 但许道等人瞧见,却是心中有惊喜的想法出现: “莫非、这厮已经法力衰败、修为大减?” 虽然夜叉门主面上一直挂着俯视、漠然、看戏之色,但是他们不仅是在围杀着对方的弟子,更是杀到了对方的家门跟前。 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果夜叉门主的状态正好,实力尚在,其定先会出手打残、打死几个道士,然后再惩罚自家的门徒。 可偏偏的,夜叉门主先是显露出百丈法体,接着又是按兵不动,只是用阵法和麾下两个道士抵御众人,明显有些色厉内荏的样子了。 舍诏、白骨观的道士们用神识疯狂的交流,心情都激动不已,许道混杂在其中,也是情绪高涨。 就连惨呼许久的两个鬼怪道士,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门主怎的还不出手打杀这伙道士?” 它俩脑中思绪紊乱,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师尊快死了!?” 这个想法生出,令铜首和多耳两人心情砰砰跳动。 不等它俩多想,一颗球形雷火、一阵凄厉黑风就落到它俩身边,杀向它俩,令其只得赶紧招呼眼前。 突地,有道士直接叫破了眼前状况: “呔!老鬼,你是不是快死了?” 此话一出,原本像神像般俯视众人的夜叉门主,脸色隐隐变化,目中有厉色一闪而过。 其虽然仍旧维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但不少道士面上都大喜:“哈哈哈!这老鬼果真快死了!” 咻!数道法力陡地变化,势头更猛烈的往鬼气大阵中击打过去,并有道士呵斥起夜叉门主,而对方依旧无动于衷。 又有人叫到:“快快杀了这两个鬼崽子,再杀进去,宰了那老鬼!” 铜首和多耳两人听见,心中破口大骂,但它俩本就在江城被打过一遭,眼下势单力薄的,不多时就陷入了危机当中,真个快要被打死了。 “师尊救命!救命啊!” 两个鬼怪道士狂呼乱叫,可是夜叉门主依旧没有出手,好似要眼睁睁看着它俩在阵法外被打死。 如此一幕令舍诏、白骨观的道士们都心神振奋,更加确定夜叉门主已经是体衰力弱,濒临寿尽。 “杀!斩杀老鬼!” 十二道形色各异的妖怪躯体横行冲撞在夜叉门前,甚至推搡起来,或是一心想要攻入夜叉门内,或是想要打杀掉铜首、多耳两人,先吃点好处。 讨伐夜叉门的一方士气高涨,威势赫赫。 就连散落在四周的江城道徒们瞧见了,心惊之余,也是生出了期待。毕竟要是夜叉门被攻破,道士们吃肉,他们就可以喝汤了。 但许道瞧着眼前大好局势,心中却是反倒警惕起来。 他扫视着夜叉门的大阵,还疑惑的想到:“长舌它们几个呢,其魂魄应是已经逃回了门中,为何夜叉门内除了门主外,其他人都毫无动静?” 很快的,许道的这个疑惑就解开了。 铜首、多耳实在是抵抗不住多个道士的围攻,见情况不妙,它俩个都撕开了鬼气大阵,一头朝内撞去。 有四个道士因为心急,也随之钻入了大阵内,其中有一个还卡在了阵法上,正努力的拔着妖躯。 铜首、多耳进入阵中后,等待它们的并不是喘息机会,而是两只巨手。 轰!一双巨手从高空落下,死死的掐住了两个鬼怪道士的脖颈。 诡异的笑容出现在百丈高的夜叉门主脸上: “二位徒儿,终于肯回家了。” 其目睁圆、其牙细密、笑得两颚都露出,长舌在口中蠕动。 第两百五十八章 舍利假丹 百丈高大的夜叉门主擒拿住铜首和多耳两个鬼怪道士,好似抓着猫狗般,轻松就提到了自己的胸口之前。 许道等人瞧见这一幕,都感到惊愕,手中攻击鬼气大阵的动作一时间都停下了。 铜首和多耳两人惊惧的叫到:“师尊作甚?!” 它俩蠕动着鬼躯,奋力的想要从夜叉门主的手中挣脱出去,但一时挣脱不得。 “桀桀!”夜叉门主一改刚才静默不语的状态,口中厉笑不断,嗡声说到: “门外贼人太多,为师庇护你俩罢了。” 它擒拿着铜首和夜叉,口中的长舌猛地吐出,还分叉变成了蛇信子般,分别打在两个鬼怪道士的身上,都将其鬼躯洞穿掉。 “啊啊啊!”两道凄厉的惨叫声在鬼气大阵当中响起来。 铜首和多耳两个道士的鬼气猛地沸腾起来,鬼气翻滚,它们感觉自己的身子正在被夜叉门主通过舌头给吸食过去。 剧痛之中,两人也明白过来,它俩之前察觉到的不对劲并非虚假! “难怪没有看见长舌它们几个!”两人都在心中大吼到: “该死!这老鬼是想把我们也吞了!” 话说,夜叉门主原本就会吞吃门中道徒的阴神魂魄延长寿命,甚至还在每一个后期道徒的魂魄中都提前种下了念头,生怕口粮会被其他人给截胡。 而现在看来,夜叉门主终于、或者说早就将注意打到了门中筑基道士的身上。 簌簌! 森森的鬼气从它们的鬼躯上面不断的泄露,融入夜叉门主百丈高大的躯体当中。 此间过程,许道等人旁观着,心中是又惊又愕,都有着各种猜测。 但机会难得,他们自然也不会干站着,而是趁着对方内讧,连忙更加的催动法力,攻击其夜叉门的鬼气大阵。 特别是两个鬼怪道士刚才逃回阵法时,有四个道士也随之钻了进去。 那四个道士见铜首二人叫的凄惨,夜叉门主的举动也诡异,并不敢直接杀上前去,于是转头继续帮忙打开鬼气大阵。 里应外合。 再加上除了许道十三人之外,还有江城的千余散修道徒,夜叉门护山大阵晃动的更加厉害,灵气滞涩,变得并不稳固。 许道等人埋头解决着阵法,而铜首和多耳两人则是继续奋力在夜叉门主的手中挣扎。 可是因为法力早已经大损的缘故,它俩连法术都施展不了几道,体虚力弱,只十来个呼吸,反抗力气就越来越小。 到了最后,它们两个竟然只能无力的待在夜叉门主的手中,互相惊骇的望着对方。 “不可力战,速逃!”对视几眼,一股狠意从两个鬼怪道士的眼中升起。 下一刻,它俩的鬼躯开始沸腾,身上着火,甚至连夜叉门主的双手都点燃了。 一如长舌道士等人,铜首道士和多耳道士使出了“鬼躯解体法术”,焚烧法体,准备遁出去魂魄。 轰! 腾腾两道火焰自夜叉门主的手上烧起来,迅速的弥漫,立刻就将对方的两只臂膀全都覆盖上了。 几个眨眼间,等许道他们抬抬起头,看过去时,夜叉门主已经是浑身着火,宛如一个盘坐着的火人。 对方吞吃铜首、多耳道士的动作也被打断,其双手无意识地挥动,身上白光涌起,似乎是想要将身上的鬼火给扑灭。 而借着鬼躯解体创造的机会,铜首和夜叉门两人的魂魄也立刻从中跳出,以光电的速度往自家肉身冲去。 但是令它们感到惊愕的是,两人魂魄奔去的方向并非是地下,而是直直的扑入到了夜叉门主体内。 同时夜叉门主的躯体也正好打开,把铜首和多耳的魂魄给收了进去。 其头颅从中间裂开了一道口子,将双目、脖子、嘴唇两切成两半,好似食人花将大嘴张开了。 而在夜叉门主的脑壳当中,正漂浮着五具鸡皮鹤发的躯壳,其中两具正好猛地睁开眼,眼神惊惧的望着脑壳外面的景象。 此二人正是铜首和多耳的肉身。 夜叉门主顶着个变成两瓣的头颅,两只眼睛各自转动,嘴巴错落的笑起来,诡异渗人。 它的口中发出大笑声: “徒儿,为师体内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啊。” 铜首和多耳两人只想断臂求生,将魂魄返回到肉身当中活命,但却忘了自己的肉身就在夜叉门内,而夜叉门主要是对它们的图谋不轨,肯定就不会忘了这点。 或者说,两人其实也意识到了这点,但是它们除了搏一搏之外,再无他法。 而现在搏一搏的后果,明显不算美妙。 两人控制着枯瘦的肉身,立刻就想要鼓起法力,从夜叉门主的体内扑出去,但是谁让它们刚刚踩将鬼躯散掉,体内空荡荡,并无一丝法力,双双坐蜡起来。 在它们绝望的眼神之中,夜叉门主打开的头颅慢慢合上,要将它们两人彻底的关在了当中。 铜首和多耳两人顿时齐齐嘶叫到: “不!!” 可夜叉门主听见它俩的惨嚎声音,面上只是露出得逞的诡异笑容,百丈高的身躯簌簌颤动,两人自爆产生鬼火灼烧在上面,反倒使得夜叉门主显得更加凶威赫赫。 而当夜叉门主的头颅合拢时,许道等人站在外界,望见两个道士眼中无比绝望的神情,个个都是感觉心惊肉跳,甚至有丝丝兔死狐悲之感。 有几个道士胆小,见对方如此声势,它们忍不住的往身后看,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及时的退去。 而许道瞧见两个筑基道士,还是两个罡煞境界的道士被夜叉门主活吞了,内心中也是震动,仍不住升起想要退走的念头。 但是他心神一定,记起到现在为止,夜叉门主都还没有朝他们出手,于是持剑大呼: “诸位道友,此獠色厉内荏,处置门下道士还需要我们出手,定是活不了多久了!” “我等当勠力同心,千万不要让此獠喘过气来了!” 旁边同样有其他的道士或是大笑、或是冷声喊到: “雷使者所言正是!”、“这老鬼要不是快死,哪会和我们费这多功夫。” 剩下的道士听见许道几人的呼声,纷纷都反应过来,心神一定。其中有蛤蟆道士跳出来,复大叫:“趁它病、要它命!” 众人神情振奋,又将手上的劲道和法力提了一提。 而吞下铜首和多耳两人的夜叉门主,它一边蠕动着面孔,将法体恢复,一边厉笑的看着许道等人,眼中露出森然的杀意。 可就算它眼里的杀意再是浓重,其依旧选择了低垂下头颅,兀自的盘坐起来,而没有朝着许道等人出手。 正如许道他们猜测的,夜叉门主其实早就已经陷入了假丹逆反的阶段,体内法力十不存一,外强中干。 甚至于,若不是许道他们在江州城将三个鬼怪道士的鬼躯打爆了,方便了夜叉门主将三个鬼怪道士的魂魄吞入体内,对方连收拾三个鬼怪道士很难。 而对方视而不见的动作,也让许道等人更加确定它的状况怎样,一个个都因此激动万分。 特别是十三人中修为最高的原道士和蛇头道士,激动的眼睛都发红,疯狂的锤打、攻击着鬼气大阵。 十二道高耸的妖躯,有牛、有虎、有蛇、有蛤蟆……围绕着夜叉门的大阵,时刻不停的锤打。 不多时,夜叉门的大阵再是坚韧,也终究是支撑不住众人围攻,顿时黑气散乱,撕拉撕拉的裂开了。 这下子轮到舍诏和白骨观的道士们厉笑出声:“桀桀桀!” 撕开大阵后,阵外的道士迫不及待的将头颅探进了阵中,仰头看着是自己十倍大小的夜叉门主,脸上都流露出急不可耐的贪婪之色。 轰! 连同许道在内,十三人先后冲入到了夜叉门内。 鬼气大阵也彻底的崩塌,像是装满黑气的气泡破开般,缕缕鬼气都无力的掉落在了地面上,露出内里一座座荒丘野冢,以及夜叉门主那再无遮掩的身躯。 道道渴望、觊觎的目光落到了夜叉门主的身上。 无须有人发号施令,包括许道在内的十三个道士,齐齐的鼓动法力,使出自己最厉害的手段往夜叉门主招呼过去。 呼呼!现场霎时间妖气腾腾、电闪雷鸣、风嘶兽吼。 十三道粗壮的法力落在了夜叉门主的身躯上面,即便其有百丈高大,依旧被众人齐齐推动,打了个踉跄。 而这时,夜叉门主也再次睁开了眼睛,看向许道等人。 它的眼中并无太多的怒意,反而带着讥笑意味。 “桀!” 夜叉门主嗡嗡吐声:“尔等来得正好!” 其身上的气势陡然攀升起来,猛地伸出双手,往许道等人抓来。 而许道他们虽是激动,可刚才是亲眼看见铜首和多耳被对方抓住,用手掐爆了鬼躯,自然有所提防,立刻就向后退。 但令人想不到的是,夜叉门主两只巨手伸出后,继而又有四只巨手从其身后伸出,猛朝许道等人抓来。 猝不及防的,有两个道士被抓住了。 而除了用手之外,夜叉门主狞笑的张开巨口,口里的舌头也是吐出,横扫向道士们,当场又有一个道士被卷住。 仅仅一合,便有三个道士落入了夜叉门主的手中,许道他们围攻的形势瞬间逆转。 其中许道得亏形体尚小的缘故,并不在夜叉门主的首要擒拿目标中,堪堪避过。 更让道士们没有想到的是,夜叉门主在抓住三个道士之手,竟然当场就开始进行吞吃炼化。 它的面色狰狞兴奋,抓着三个道士,舌头直接分成三道,插在三个道士的体内吮吸。 “啊啊啊!” 现场顿时响起三个道士的惨叫声,三个道士清楚的感觉到自个妖躯中的精血,正在被人吸食掠夺。 “救命!” “救我!原都讲,救我!”、“大哥,救命!” 许道望着眼前惊悚的一幕,心中惊骇到:“这厮状态正好,刚才是在假装?!” 但是很快的,他否定了这个念头。 因为许道敏锐的注意到,随着夜叉门主吸食三个道士的动作继续,对方身上的气息还在增强。 也就是说,夜叉门主这厮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能靠吞吃道士,迅速的恢复状态。而且看对方眼中的大喜之色,此还并非是暂时性的。 只见夜叉门主仰头狂笑: “吾徒融我身,尔道作我柴,助吾重凝大丹!” 一股磅礴,肆意滔天的气机从它身上升起来,夜叉门主直视许道等人,目中流露出饥渴难耐之色。 它的百丈鬼躯上白光大作,脑中更有一轮金光绽放,悬在了它脑后,圆沱沱、光灼灼。 一时间,无论是舍诏道士,还是白骨观的道士,抑或是许道本人,目光全都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夜叉门主脑后的那轮金光上面。 他们都屏住呼吸,目光凝住。 “大丹!” 若是许道几人没有认错,这轮金光,就是由夜叉门主体内的假丹。 实际也正是如此,三个被对方抓住的道士,其浑身的妖气、精血都在源源不断的输送到金光上。 仿佛火里添油般, 三个道士愈是枯竭,夜叉门主脑后的金光就愈发得纯净、光亮,应了对方口中的第二句话——“尔道作我柴”。 一旁的许道望着眼前这幕。 他思索着“重凝大丹”四字,突地又想起了夜叉门的六个道士所修行的筑基功法。 依眼前的情况来看,夜叉门的《血目阴鬼法》和其他几部阴鬼法门,多半是一部功法拆分成了六份。 而六份合成,应该就是夜叉门主凝结金丹的法门! 眼下,夜叉门主就是想通过融合修行了同一法门的道士魂魄,用许道等人作为养料,好增长它自个的修为,甚至提升体内大丹的品级,以突破寿命限制! 对方明显是早有准备。 一时间,许道心中警铃大作,“速逃!” 生出退意的并非只有他一个,其他几个道士也都是亡魂大冒,连忙转身就要离去。 可是原本被他们击溃的鬼气大阵,突地又重新升腾起来。 乱葬岗上股股黑气翻滚,以夜叉门主为中心,自下而上掀起、合拢。 黑气成花瓣形,宛如一朵千百丈宽大的黑莲收起,恰成一囚牢,将许道等人围在了当中。 夜叉门主长吟着: “舍利子,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它俯视着许道等人,掐爆了手中三只道士的妖躯,拈脑花微笑,说: “诸位施主,借尔道行一用,修我舍利真子。” 仙箓 第两百五十九章 火中取栗 夜叉门主凶威赫赫,眼神轻蔑又贪婪的盯着在场所有道士。 因为去路被阻,许道等人心中生出恐慌, 所有的道士都运转起法力,想要将合拢起来的鬼气大阵给击破掉。但是一股股幽光从夜叉门主身上流转而下,使得鬼气大阵严密无比,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 一道道法术落在黑气上面,都宛如泥牛入海般,连波澜都难以掀起来。 有道士怒吼:“该死!这老鬼是早有预谋,故意坑害我等!” 还有道士冷静的分析着:“此阵和老鬼的气机相互勾连,若是不将它和阵法的联系斩断掉,大阵灵气不断,绝不会损毁。” 许道也是扑到阵法的边缘,狠狠的试探了几下,脸色同其他道士一样难堪。 他盯着夜叉门主肆意张狂的身形,心中暗忖到: “此獠是以自身作为阵眼了,其和阵法勾连的紧密,几为一体,破开阵法便相当于破开其法体,只有将它的法体击碎掉,才有可能打开阵法。” 回想着众人刚刚破阵而入的过程,大阵损而不毁,再结合对方一出手就能抓住三个道士,此种情况多半是夜叉门主故意为之。 只是现在琢磨这些已经没有多大的用处了,许道他们的当务之急是逃出生天。 而逃生的路子只有一条,那就是斩杀掉夜叉门主。 并且越快越好,否则随着对方炼化道士的进度加深,状态恢复,法力增强,阵法的威力更盛,其他人的生机就越小。 浓重的危机感在许道的心中升起,令他浑身的法力都涌动起来。 想要图谋一尊金丹大道士的身子,许道自然对可能遇见的危险早就有所预料,做好了心理准备。 并且现在也只能奋力一搏,斩了对方! 念头落下,许道的气息陡地一变。 汹涌的法力从他体内涌出,令他身上的衣袍翻滚,发丝扯动,其近似百年的道行一显露无疑,让旁边的道士都为之一怔。 好在眼下是危机时刻,其他道士虽然心惊,却也来不及想太多,只以为许道是使出了保命的手段,才让法力翻了一倍。 许道也没有解释太多,他持着腰间的伪装成玄铁金瓜锤的法器,同样是懒得再掩饰,选择将法器往身边一掷,变成飞剑。 只是他心眼还在,并没有暴露自己的龙种肉身。 许道纵着剑,张口喝到: “诸位道友,万不可让夜叉门主继续增长功力!杀!” 嗖嗖! 墨鱼剑瞬间变作成一道匹练,绕着他身周飞舞,切割空气,使得方圆百步内响起阵阵雷鸣。 舍诏、白骨观的道士们听见喝声,面上也是狠色闪过。 它们和许道一样,都意识到自己这伙人唯一的生路,就是斩杀掉夜叉门主。 蛇头道士晃动着脑袋,口中蛇信子吐出: “嘶嘶!荡妖使所言正是,我等并肩子上,搏出一条生路便是。” 白骨观的原道士,抬起粗长的猿臂,指着夜叉门主大吼:“怕甚!斩了这厮!” 舍诏和白骨观的领头都做出了回应,其他道士也是纷纷回应到: “杀!”、“上!” 尚存的十人,全都不再隐藏实力,再次鼓起法力朝着夜叉门主扑过去,准备齐心合力将夜叉门主的法体撕碎掉。 而夜叉门主看着又朝自己扑杀而来的众人,脸上的不屑之色再作。 它挥舞着三只空闲的手臂,狠狠的抓出,势头比刚才的一击更加猛烈。 可是许道等人现在是在拼命,又因为统合了想法的缘故,一个颇是有些悍不畏死,还互相照看起来,防止其他道士再次落入夜叉门主的手中,增长了对方的气力。 轰! 夜叉门主的三只手臂并未落空,而是被许道他们给硬顶了回去。 巨大的灵气波动在夜叉门的上空荡开,轰鸣声不断。 被道士们裹挟而来的千余道徒听见了,不少人的耳膜被震破,双耳都因此流血。 这些人原本尚且在鬼气大阵之外,但是当夜叉门主重起大阵时,也不知对方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大阵所笼罩的范围扩出几百丈,一并将道徒们都封锁在了阵中。 千余道徒站在黑气缭绕的大阵中,如坠冰窖,他们看着道士们巨大身形在跟前晃动,目中震撼无比。 这些道徒原本以为江城混战的场景就已经是地动山摇,但是和道士们拼死攻打金丹大道士的场景相比,江城还是有些小儿科了。 特别是那尊百丈多高的夜叉门主,道徒们站在地面上,又因为阵法黑气遮挡的缘故,连对方的头顶都看不见,只以为是座山峦立着。 “嗤!” 夜叉门主被许道等人顶了回去,巨眼睁圆,口中冷哼:“区区杂碎,也想逃出本尊手掌心?” 它甩手弃掉了手中抓着的三只道士,六只手掌齐齐挥舞,打出了千只手的重影,对上扑来的每一个人,面面俱到。 不等夜叉门主击中,许道不退反进,即刻御剑贯穿对方的手掌,带出一捧白光。 其他的道士,则是或有斩获,击伤了夜叉门主的法体,或受了击打,妖躯受损。 但不管怎么说,夜叉门主的凶威被扼制,不再给许道等人一幅不可力敌的模样。 而随着激斗的进行,夜叉门主见自己因此受伤,口中怒吼连连: “竖子!” 它面上大怒,眼中狠意闪过,随即咬着着畸形的三根长舌,口中动弹,嗡嗡作响的念叨起来: “嗡嘛哞耶萨。” 怪异的咒语声再次出现夜叉门的上空,而且比之刚才更加猛烈。 对方脑后的那轮金光更是随之大放光亮,恍若一轮金日跳出,照彻了整个夜叉门驻地。 道士们攻杀的正起劲,可一听见咒语声,个个手上的动作都迟钝起来,身躯都僵直,脑内幻觉丛生。 幸好许道脑中的颗颗清心符种震动,连同绘制在体表的符咒也作用起来,让他及时的抵抗住了魔音。 许道悚然一惊,连忙扫视周围,发现其他道士的脸色都挣扎、扭曲起来,或是抱头大吼,或是不住狂舞。 唯有三都道士和舍诏的蛇头道士,四人因为修为强横,尚且在战栗的抗拒着脑中的幻觉,并先后从口中惊骇的吐出: “金丹神通!” 筑基道士所使用的招式,尚且还叫做“法术”,但是威力比炼气道徒的法术要强横很多,能撬动天地伟力。 而金丹道师所能使用的招式,则是彻底的发生了质变,被唤作“神通”,威力莫测。此即是夜叉门主不再只是以法体攻杀许道等人,而是动用了神通底牌。 许道听见“神通”二字,连连望向夜叉门主。 只见夜叉门主盘坐在大地上,脑后的金光刺目。 它的双目、双耳、鼻窍、口中都流出纯白的光芒,法体出血,仿佛人七窍流血般,应该是使出神通对它现在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桀!”摄住道士之后,夜叉门主诡笑着,其口中长舌蠕动,瞬间又扑到了几个道士跟前,插入对方的妖躯当中,吮吸道士的精血、妖气。 而惨遭吸食的两个道士,连抗拒的动作都没有,依旧痴愣或狂舞。 除了许道之外,三都道士和蛇头道士因为法力深厚,尚且清醒,它们瞧见这一幕,面上也是震怖不已。 许道定下心,立刻就想持剑斩掉夜叉门主的长舌,并打断夜叉门主的神通,否则等这些道士全都死掉,他一个人也再难活命。 但下一刻,白骨观三都道士的动作让他按捺住这个想法。 只见虎、牛、猿三个道士齐齐低吼,前两个突地将法力灌输到了后一个身上,助其抵挡夜叉门主的索命魔音。 而原道士得到帮助之后,它并未杀向夜叉门主,也没有解救周遭的同门道士,而是从袖中掏出了一物,猛往夜叉门主掷过去。 那是一团灰白的雾气,雾气临空变大,散作一团,将夜叉门主包围住,从中传出咔咔的声音。 等到雾气散去,一具具惨白的骨骼出现,凌空漂浮在半空中,一共三十六具。 这些白骨并不算大,仅仅一人高,相比于夜叉门主百丈高的躯体来说甚是渺小。但是它们出现之后,三十六道阴冷的气机出现在天地间,令人不可忽视。 原道士看着三十六具白骨,眼中爆发出惊喜,脱口道: “三十六具白骨道兵!观主大善!”其所掷出的东西,正是白骨观主交给它们的护身之物。 许道听见“白骨道兵”一词,心中也是一怔。 他对于“白骨道兵”并不算陌生,此物只不过是白骨观中的寻常法术之一,能够将骷髅、骨骼炼制成奴仆,有类于夜叉门中的鬼仆、鬼兵罢了。 但很明显的,白骨观主赐给原道士等人的白骨道兵,并非是许道印象中的低劣奴仆。 空中的三十六尊白骨道兵,个个骨骼如玉质,双眼空洞渗人。更让许道在意的是,它们显露出的气势无一不是筑基境界道士才能具备的。 许道的眼帘因此颤动: “三十六尊筑基境界的道兵?!” 放出道兵的原道士也是惊喜,并立刻就叫到: “呔!道兵听律令,斩杀此獠!” 但令它有些错愕的是,在它吼出声音之后,三十六具白骨道兵并未听从它的号令,而是继续悬浮在夜叉门主的身子周围,幽幽面向对方庞大的身躯。 许道和原道士等人的心情又紧张起来:“这是?” 好在很快的,他们就明白过来。 因为夜叉门主看着包围自己的三十六具白骨道兵,神色突地难堪起来。 其口中低喝:“小骷髅,没想到你竟然真个将‘白骨道兵莲座’给炼成了!” 咔咔咔! 三十六尊白骨道兵听见后,齐齐晃动脑袋,开合颔骨,说起了话。 “是也、是也、是也……” 四周重叠响起它们的声音:“若非如此,本观如何敢来打杀夜叉道友?” 此声莫名,不属于在场任何一个道士,但声色铿锵森然,和白骨观主的声音一模一样! 原来白骨观主赐给原道士它们的护身手段,并非是单纯的符咒、宝物,而是其亲自驾驭着法器前来。 夜叉门主听见白骨观主的回答,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它本以为白骨观主尚且在闭关中,企图结丹,八成抽不出精力过来。 可是没想到,对方不仅过来了,还是驾驭着炼好的法宝,将阴神藏在法宝中偷偷前来,并且隐忍不发,直到此时方才现身,打了它一个措手不及。 若是早知如此,夜叉门主定然不会损耗元气,也不会轻易的打开阵法,放敌人入内。 白骨观主似乎预料到了夜叉门主的心思,它麾下的三十六尊白骨道兵,齐齐旋转头骨,看着周围的鬼气大阵咔咔笑道: “此阵难入,多谢诸位了。” 随即,三十六尊白骨骷髅身上的法力都汹涌升腾而起,猛地扑向夜叉门主。 “夜叉道友,借尔假丹一用,助我结丹!” 夜叉门主听见,猛地抬头,口中怒吼: “找死!” 它晃动身躯,七窍喷白光,周身魔音大作,六只手臂重影叠叠,狠狠的打向三十六只白骨道兵。 可不等它击中任何一只白骨道兵,三十六尊道兵的气机突地凝成一团,一头高三十丈整的骷髅虚影成形,盘踞在了夜叉门主的躯体上,其上下颔骨晃动,大力的撕咬起来。 吼! 吃痛的声音自金丹门主的口中响起。 同时其百丈宽大的身躯,像是被扎破了的猪尿泡,突地迅速缩小,一晃眼就从山丘大小变成了仅四十来丈,和骷髅虚影相差不多了。 大阵内还传出白骨观中的嗤笑声: “嘁、装模作样!只不过结了颗假丹罢了,真以为自个能有千年道行了?” 骷髅虚影死死的缠抱着夜叉门主的躯体,疯狂啃咬,冲撞着对方。 夜叉门主也是继续怒吼着,也与之扭打。 它的鬼躯上隆起鼓包,从钻出了一颗又一颗人头,是鬼兵的头颅,数目多达万余颗,宛若负子蟾蜍般,能够帮助其撕咬、抵抗白骨观主麾下的三十六只道兵。 随着两者搏斗的进行,双方手段尽出,法力消耗,各自的气息不断跌落。 只是夜叉门主的气息衰落得更快,脑后金光也黯淡,明显是落了下风,情况不妙。 而许道在一旁围观着,身子紧绷,心脏砰砰的狂跳,似乎比场上正在斗法的两个道人还要紧张! 因为当他回过神来察看周围时,其他道士依旧处于痴愣或是狂舞的状态中,且无一人例外。 而斗法当中的夜叉门主、白骨观主,也没有余力、没有心思在意周遭的人等了。 许道心神狂跳,意识到无论夜叉门主和白骨观主谁胜谁负,他的机会都要来了。 虎口夺食的机会! 第两百六十章 鬼神灵根 许道紧张的瞅着白骨观主和夜叉门主的一举一动,心中振奋不已。 他并不像舍诏的几个或者白骨观的道士一般,企图从夜叉门主的身上夺得假丹,只是希望能够从对方阴神上面割取一定的部分,从中提炼出灵根,辅助自己的阴神筑基。 即便不是白骨观主获胜,只要夜叉门主身受重创,他都有一定的可能暗中出手,达成自己的目的。 当然,如果是白骨观主成功将夜叉门主斩杀,分裂其魂魄,并愿意大方的将好处分润给许道,自然是最好的。 只是白骨观主获胜的可能性不小,但是对方愿意分润出好处的可能性却是不大,还是需要许道好生思量思量。 诸多念头在许道的脑中闪过,而就在他思忖的时候,白骨观主和夜叉门主的斗法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每一刹那,天地灵气都会疯狂的震颤,地动山摇,大地龟裂,乱葬岗上的坟堆巨墓被一一的湮灭掉。 若不是因为夜叉门阵法限制了范围,恐怕方圆十几里的山川地貌都会被改变。 不少本来都已经处在战场边界的江城道徒被两者斗法的余波殃及到,都惨叫着身亡。 许道察觉到这点,干脆掩饰着举动,假作狂舞的奔到了阵法的边缘,将处于危险境地当中的苏玖、陈挽、刀客三人给封闭五感,装入了蚍蜉幡当中。 就在他悄悄处理好这些时,一股惨叫声在场上响起来。 许道猛地抬头,发现并不是白骨观主或是夜叉门主吃痛惨叫起来,而是一个道士。 对方原本痴愣的站在场上,脑中幻象丛生,但因为修为高深的缘故,虽然遭受到了白骨观主和夜叉门主的殃及,性命却好歹留住了。 可现在的情况却不同,不止夜叉门主在疯狂的吸食着道士们的精血,白骨观主驾驭着的三十六只白骨道兵,也是抓住道士的妖躯吞吃起来。 因为骷髅们的吃相比之夜叉门主更加凶残,浑身同时被几张口啃食着,道士吃痛当中竟然勉强挣脱了夜叉门主的索命魔音,暂且清醒过来。 但它清醒的未免太晚了。 当它回过神来时,其妖躯已然被白骨道兵们啃食了一半,血肉、筋骨全都露出在外,身上黑气弥漫。 不等这个道士做出太多的动作,阵阵惨叫声中,它一身的血肉就都被白骨道兵削下,化作了对方的养料。 许道认得这个道士,对方身长尾巴长,正是舍诏道士当中的壁虎道士。 这厮原本具备断肢再生的本领,但是任凭它生长的再快,也比不过白骨道兵的啃咬。 得到滋补的白骨道兵们,个个重整旗鼓,再次杀向了夜叉门主。 看着这伙道兵凶残的表现,许道对白骨观主的狠辣又有了一定程度的认识。更令他在意的,是对方既然能狠心的当场打杀舍诏道士。 由此观之,一旦对方真个成功的斩杀掉夜叉门主,不管对方是为了迅速的恢复法力,还是为了独吞好处,都必定会将现场其余的道士全都解决掉,甚至有可能连白骨观的道士也不会放过。 确认这点,许道环顾四周,目光在白骨观的道士身上游移起来,暗忖着自己要不要先动手,剪除白骨观主的帮手。 但是略作思忖之后,他终归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虽然现在白骨观主和夜叉门主处在斗法中,无法分心他物,但是许道也不能举动太显眼,否则对方两个瞅见他跳来跳去,指不定就会先将他给打杀掉。 而且这伙白骨观的道士也不一定能帮衬到白骨观主。 时间过去,白骨观主和夜叉门主的斗法终于接近到尾声。 无论是两人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是法力衰落,气息萎蔫,仿佛下一刻,它们的法体就会破碎掉,身死道消。 其中夜叉门主的面色疯狂且惶急,但即便是脸上的惧意越来越多,它依旧盘坐在地上,没有想着要拔起双腿,逃之夭夭。 这并非是夜叉门主不想逃,而是因为根据白骨观主讥笑对方时所说出的话,对方和鬼气大阵勾连的紧密,这才无法轻松的拔身离去。 一旦对方狠心斩断自家和阵法的联系,元气再度大损,必定也就会彻底惨败下来。 听见这番话,许道心中瞬间感觉快慰。 若非夜叉门主打算着要将他们这伙人一个不剩的吞吃掉,其自个现在也就不会落入同样的困境当中。 在许道的期待目光之下,两者之间的斗法终于来到即将分出胜负的节点。 “竖子尔敢!” 夜叉门主咆哮着,厉声依旧,但是话声中满是惊怒。 其盘坐在地面上,千只手臂的虚影齐齐拍打向咬住自己躯体的骷髅道兵,将道兵白玉精金般的骨骼都打得裂开。 但三十丈高的白骨观主则是趁此机会又猛扑过去,直接动用口齿,狠狠的往对方脑后的金光咬过去,想要生生摘取走对方的大丹。 夜叉门主早已经不知抵抗并反击了白骨观主多少回。 可是偏偏这一回,它的六只手臂,连同三幅面孔,十来根尖细的长舌,全都被道兵们给擒拿镇压住。 “不!” 夜叉门主口中只来得及悲呼,一颗庞大的骷髅脑袋就凑到了它的脖子上,张大口吻,狠狠的将其半片脑壳都纳入了口中。 咔滋!金光晃动。 悬在夜叉门主脑后的那轮金光,落入了骷髅的口中。 许道一直都紧张的盯着,他瞧见这一幕,心中暗道:“机会来了!” 轰!夜叉门主的身子陡然间四分五裂,头颈折断,双臂断掉,整张面孔从中间裂开,仅仅剩下一轮金光仿佛像是剥壳了的鸡子般,曝露在天地间。 而此金光还在被白骨观主用牙齿不断摩梭着。 “哈哈哈!” 白骨观主口中呜呜大笑起来,其麾下的三十六具白骨骷髅结阵,将金光死死的围堵住,令金光不得遁走。 经过几番轮战,又被白骨观主狠狠一击的夜叉门主,连假丹都被人用法宝镇压了,自然是再无反抗之力。 其巨大的琉璃样身躯表面,裂痕增多,整个身躯不断的崩坏起来。 而夜叉门主的法体明明是一具魂体,可是在崩溃之后,碎片却依旧褶褶生辉,好似实质般,片片晶莹透彻,极其吸引人的目光。 看见此物的第一眼,许道的脑中就生出一股渴望吞食这些碎片的冲动。 这些碎片都是夜叉门主辛苦一辈子才打磨出来的法体,每一块浸润了其念头魂魄。寻常鬼物魂魄吞得一块,便有可能成为厉鬼。 就算是对于即将结丹的白骨观主来说,这些法体碎片也是它能得到的除了舍利假丹之外,最重要的物件。 因为此物代表着夜叉门主三四百年的修行,且精且纯。 金丹道师的阴神法体,相比于其体内结出的大丹而言,就好似鸡蛋中的蛋清对于蛋黄的作用,是孕育大丹的养料, 若是白骨观主能够将其全部吞掉,即便是损耗一些,其自个结丹所需要的资粮也是绰绰有余了。只是他尚且忙活镇压舍利假丹,来不及收拾这些法体碎片,便给了许道一个大大的机会。 许道心中大喜:“就是现在!” 于是他不管夜叉门主究竟还是不是在催死挣扎,抢先就飞射过去,准备瓜分对方四分五裂的身躯。 嗖嗖! 许道纵剑而至,打出蚍蜉幡,要将不少法体碎片全都收摄进入蚍蜉幡中。 但是哪知道蚍蜉幡裹住法体碎片,竟然压根就无法将其收摄进去,若是一定要强行容纳,整个蚍蜉幡都可能崩毁掉。 许道一怔,但也立刻明白过来。 蚍蜉幡品阶低微,内里并无经络,尚不入流,连筑基级别的法器墨鱼剑都收纳不了,更别说是金丹级别的道师遗体了。 仅仅这一耽搁,围堵舍利假丹的白骨观主也反应过来,它看见出现在身旁的许道,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只想要偷盗它好处的虫豸蟊贼。 大怒着,它点了三具白骨道兵扑下,想要将许道斩杀在原地。 许道瞧见道兵朝自家扑来,并没有立刻逃之夭夭,而是同样一挥袖子,袖口中扑出了十只牙将百只鳞片,个个临空变大,阻挡过去。 刺啦! 虽然三只白骨道兵都是筑基级别的骷髅妖怪,但是经过奋战,其法力已经折损不少,当真被十头炼气中后期的牙将所阻挡。 就算仅仅是那么一下,也为许道创造了重新抓取法体碎片的大好时机。 他并没有将就着胡乱抓去几把,而是挑中了最大的一块,有夜叉门主的大半块面颊大小。 得手之后,许道亲身察觉到明明该是团虚物的法体碎片,落在他的手中,却像是水银、金刚石一般沉重,好个神奇。 抓着二三丈的大小的法体碎片,许道不再停留,当即朝着白骨观住和夜叉门主的战场之外冲过去。 瞧见许道这只蟊贼当真偷盗走了东西,白骨观主大怒,它口中喝到: “贼子休走!” 结果许道听见它的这番话之后,当真止住了脚步,没有抓紧时间远遁飞走,而是在夜叉门主的驻地游走起来。 只见他手持蚍蜉幡,抖动着幡面,正在从地面不断的卷起被惨死道士们的残肢碎片。 从夜叉门主对众人出手,到夜叉门被斩杀,十二尊道士总共阵亡了八尊,仅仅还剩下三都道士和蛇头道士还苟且活着,各有伤势。 而阵亡道士的妖躯,除了被白骨道兵和夜叉门主吞吃之外,自然还剩下点汤汤水水。 其虽然比不上道师法体的碎片,但好歹也是筑基血肉,无论是用于修行还是炼物,都是上等的好材料,许道自然是不能够放过。 且因为八只道士都死的透彻,境界也不似金丹道师那般高超,其血肉能够被蚍蜉幡收纳进去,许道在地面上狠狠的搜刮了几下,一并将不少沾染了道士血水的泥土都给收入了蚍蜉幡中。 等到三只白骨道兵继续朝着他围堵而来的时候,许道终于不得不架起飞剑,头也不回的夜叉门外逃窜而去。 此时因为夜叉门主法体被破的缘故,鬼气大阵自然也是彻底溃散,四周一片通透,无有黑气阻拦他的去路。 那些幸存着的道徒们从恍惚中渐渐清醒过来,只能瞧见一道乌光从自个的头顶上一闪而过,便再也瞧不见许道的身影了。 吼! 巨大的嘶吼声在夜叉门的驻地响起。 白骨观主望着许道遁去的方向,愤怒无比。它浑然没有想到自个打生打死,旁边居然还有一个小贼敢偷盗东西,还当真成功了。 除了愤怒之外,白骨观主突地低下头,打量向手中正在挣扎跳动的舍利假丹。 随着许道的远去,它手中的舍利假丹突地变得平稳,就好似内里夜叉门主的心气彻底散掉,认命了。 等到金光卸去,舍利假丹通体暴露出来,其实犹如一颗拥有三十六面的人头金刚石。 牢牢的吸引了白骨观主的所有注意。 另一边。 许道在成功取得一块夜叉门主的遗体后,不再贪恋,即刻鼓动浑身的法力,一连飞了不知道多少个时辰。 其间折转、兜圈子、遮掩气息数次,直到体内法力几乎都耗空,这才降落到地面,钻入了一个山丘当中。 他赶紧的布置好匿形敛息的阵法,然后就走入了开辟的临时洞府当中,盘坐起来。 嗡嗡! 一块比人高的琉璃碎片悬浮在许道的跟前,光滑透彻,放出绵绵的金光,像波浪般回荡在洞府中,将整个临时洞府都渲染的庄严华贵,令人沉醉不已。 许道的心情振奋无比。 图谋不知了多久,他现在终于如常所愿,成功获得了金丹道师级别的阴神碎片,可以从中炼出灵根,让自家的阴神筑基了。 端详着法体碎片,许道心中期待起来: “不知能从夜叉门主的阴神中,炼出何等灵根?风脉、火脉、雷脉……” 阴神灵根和肉身灵根不同,后者是蛮横强大的血脉,可以让人身突破限制,而前者则是天地的意志、权柄,是天地道理的具现,能够让人魂为天地所滋养,加速蜕阴化阳,成就长生! 第两百六十一章 吞鬼 而阴神灵根的性质,也和鬼神本身所执掌的权柄息息相关, 按照《修真百解》中讲述的,上古之时的修道中人若是想要采集灵根,往往会根据自身所求,云游天下山川,拜访各地神祇。 自山神手中取得山脉、地脉,自水泊神祇手中取得水脉、雾脉,自风雷神祇手中取得风脉、雷脉种种 但是上古之后,世间不仅天气灵气日渐稀薄,天生地养的神祇也是少之又少,罕有听闻,更别说特意去拜访神祇,祈求对方的垂青了。 早在圣唐年间,仙道修士们就换了求得灵根的法子,不再是拜访活的天地神祇,而是四处挖掘神祇坟墓、或是采摘尚未形成神祇的灵脉,自两者当中提炼出灵根。 能得什么灵根便种什么灵根,只要能够成功取得神灵级别的念头、权柄,种在魂魄中筑基,就已经是道人走了大运。 而许道这些当今的仙道中人更是苦闷,不仅天地神祇死的差不多了,就连诸神的遗蜕都被挖掘的近空。 绝大多数的道人,早已经不再奢求能得到神灵级别的灵根,而是将目光放在了鬼神身上,鬼怪级别的灵根也可以将就,只要能够筑基便可。 至于如许道这般,从能媲美神灵的金丹道人身上取得灵根。 因为道人的魂魄毕竟不是天生地养、造化所钟,没有天地山河进行滋养,即便是金丹道师,每损失一点魂魄,其都是损失的几十、上百年的道行。 特别是一旦魂魄缺损过多,不圆满,还会对金丹道师所凝结的金丹造成影响,摧残潜力,上品金丹被打落为中下品都有可能。 因此就算有人想从金丹道师身上求得灵根,也只能等对方先死,炼化其遗蜕,或是直接将对方打死,割取魂魄。 两者当中以后者为上,越新鲜越好。 而许道现在手中的这块夜叉门主法体碎片,便是新鲜的不得了! 其不仅是众多法体碎片当中最完整的一块,占比也不小,足足占碎片总数的十分之一。除了舍利假丹之外,此物用来筑基再合适不过。 想到这里,许道心中轻叹,暗想到:“要是能够将夜叉门主的大丹拿到,用此物筑基,定是能够百分百的成功!” 一如肉身筑基存在一定的失败可能性,阴神筑基同样也是存在着失败的可能性,不仅和道人的资质有关,也和道人所用筑基物件有关。 许道现在没有了蚍蜉蚁王这等存在为之提纯灵根,失败的可能性会比肉身筑基时要大上不少,自然就希望用于筑基的东西越是上等越好。 但定心思忖一会儿,许道就摇摇头,将杂念甩出脑壳。 能得到足够的法体碎片用于筑基,其目的已经超额达到,又何必再去想其他呢。 接着,许道先是扔出一打符咒,贴在二三丈大小的法体碎片上,将其封锁镇压起来,延缓其湮灭消散的速度,令之保鲜,然后又掏出蚍蜉幡,从中取出了其他好东西。 噼里啪的,一堆血淋淋的脏器肢体掉落在临时洞府当中,腥气扑鼻。 这些脏器和肢体都硕大无比,或湿或干,或是长满兽毛,或是覆盖着鳞片,明显都是从非人者身上掉落下来的。 此物正是许道从战场中收集而来的道士血肉! 他打量着这堆腥臭无比的血肉,嘴角露出笑容。 虽然是捡了夜叉门主和白骨观主的剩饭,但是这些被他拿出的血肉拼凑在一起,也差不多相当于一只道士的妖躯,灵气充沛。 而许道取出这堆东西,自然是要将其利用起来,只是他并非是要吞吃其中的精气、化作自身法力。 清点完道士血肉之后,许道将身边的法体碎片推出老远,省得待会殃及到。 其站起身子,在洞室当走起来,用脚画了一个圈,打下几道符咒,将圈中的道士血肉全都拘禁起来。 下一秒,轰! 洞室当中腾的弥漫起一阵火光,黄红色的火焰翻滚,在圈中结成了一方六七丈宽大的“火盆”,整个洞室中都弥漫起一阵血肉焦灼的味道。 因为道士们的妖躯强横,区区几道炼气级别的火符,压根无法将盆中血肉全部给点燃,当中的不少鳞片、尖爪反而越烧越亮,仿佛宝玉宝珠般。 许道没有在意这些血肉烧不烧得化,而是面色如常的从胸口中掏出了一道黄纸,弹指扔进去“火盆”当中。 黄纸尺长,寻常质地,上面事先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等黄纸落入“火盆”当中后,盆中的腥气、妖气、血气、灵气,全都不由自主的汇聚到了黄纸上面,其上墨迹脱落,蠕动在火焰中,团团交结,变作成了一轮黑红黑红的墨团。 此即是无字符箓在吸纳道士血肉,将记载在上面的道法凝结成了一颗符种。 瞧见符种生出,许道目中微亮。 等待片刻,当“火盆”中的道士血肉统统化作灰烬,他伸手一招,便将黑红色的符种虚抓了手中。 这颗符种还在兀自翻滚蠕动着,通体好似一只不断眨动的眼球,颇是有些渗人,正是根据《血目阴鬼法》结成的符种。 此符种九分凝实,半分虚无,还算是符种虚影,无法让人直接在脑中凝结出一颗符种出来。 但是许道此前为了炼化独目道士的血目,也曾研习过《血目阴鬼法》,还烧掉了壁虎道士的一只臂膀,结合起这道九成熟的符种虚影,他完全可以将《血目阴鬼法》彻底学会。 心思一定,他不再多想,直接捏着眼球状的符种虚影,引颈吞服,叩齿鼓腮,炼化进魂魄当中。 瞬间,一颗颗玄妙的文字瀑布般从他的眼中流过,法术道理具现而出。 其脑中的一颗眼球状的符种,也缓缓凝成,最终悬挂在灵台中,湛湛生辉。 许道再睁眼时,他的目中闪过一阵恍惚和了然之色。 至此时,他已经将《血目阴鬼法》的大小诀窍都洞悉于心,若是再修行此诀,当是毫无滞涩,只要修道的资粮足够,进展便可一日千里,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修成血目阴鬼体,完成筑基前期的修行! 只是许道研习此诀,并不是要用此法作为自己的筑基功法,也不可能去修行血目阴鬼体限制自个的潜力。 他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借用阴鬼法中的筑基篇,炼化掉夜叉门主的法体碎片,辅助自己筑基罢了。 虽然没有了蚍蜉蚁王这等奇虫帮助他提纯灵根,但学熟一部筑基功法,同样也能够提高他阴神筑基的成功率。 并且效果也确实如许道所期待的,在将《血目阴鬼法》彻底修成之后,他对于筑基的立根阶段已经是了如指掌,仅仅筑个基,也是变得十拿九稳! 许道目中振奋,最重要的准备工作做完,他便可着手开始蜕变魂魄,筑基阴神了。 但他也没有毛躁着立刻就动手,而是平心静气数刻钟,并焚香沐浴,默念清心法诀,处理好一众杂事,还顺手给蚍蜉幡中的苏玖等人喂了几颗辟谷丸,免得对方在他筑基的过程中饥渴而死。 一干事了。 许道终于又盘坐在了夜叉门主法体碎片跟前,打量起这块高他二三倍的琉璃之物。他以手敲之,检查起此物,发觉其声锵锵作响,如金似玉。 检查完毕,真要着手炼化的前一刻,许道又顿住了。 他想了想,还是从蚍蜉幡中掏出了一叠叠清心、镇压符咒,布设在四周,宛如一颗大茧子般将他和法体碎片环绕在一起。 此举既算是他为了防止自己走火入魔,多布置一道手段,更是为了提防法体碎片中有诈,防止就像是之前炼化独目道士的眼球般,内里突地跳出一道残魂,有可能谋害于他。 虽然在许道看来,夜叉门主的残魂多半会待在那颗假丹中,但是他小心一些终归是没有错的。 万事俱备,只欠动手,再拖下去也只会徒增烦躁。 许道心中念头落下,他当即微阖眼眸,阴神一晃便突地脱离了肉身。 其悬浮在法体碎片跟前,琉璃状的法体碎片映照着他的阴神模样,显得其鬼气森森。 许道的阴神持着三阴白骨叉,叉身纠结缠绕,其上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血色眼珠还随着他肉身的呼吸频率一眨一眨的。 环绕着法体碎片,许道默默的将手中白骨叉收入了阴神中作为脊柱,随即他心中默念着清心法诀,猛地冲向夜叉门主的法体碎片。 阴神接触到法体碎发的那一刻,他好似小孩舔舐到了糖块般,心中生出浓浓的欢喜感觉,并从魂魄深处钻出更加浓重的渴求。 不再压抑,许道的阴神抱着法体碎片,大口大口的啃食起来。同时其阴神内的真气喷吐而出,化作火焰将法体碎片烤化掉。 一丝丝白金色的拉丝出现在他的阴神四周,将其裹成了一颗蚕茧,还一抽一抽的,像活物的心脏般跳动。 许道的阴神落入茧中,不能自如动弹了,他的头脑一时空白,仿佛有窗子被打开般,魂魄接触到了真实的天地。 即便是藏身在地底的一方洞室中,许道依旧能够感觉到天上有群星闪烁,地下有暗河奔涌,天地万物皆有气,呈五彩流动,或浓或重。 一种全新的视角出现在他的感知中,其思绪蔓延出去,将洞府内外扫看得透彻。 有过肉身筑基经验的许道反应过来,此是他的魂魄正在蜕变,衍生出了灵觉和神识,只要蜕变继续下去,他的魂魄就会突破限制,彻底的感应到天地,沟通阴阳! 但就在这时,一股桀笑声突然出现在许道的脑海当中,打断了他的筑基。 “哈哈哈!苍天眷我!” 白金色的光茧中,许道猛睁开“眼睛”,看向出现在跟前的一张人脸。 人脸就长在白茧上,仿佛有人在外面将脸压在白茧的表面,对内挤出的。此人脸的轮廓,赫然和夜叉门主一模一样。 “奈何,本尊是借你之手,方才能成功的逃出生天。可没想到,你在得到本尊的法体遗蜕后,竟然迫不及待的就要筑基。” “如此大好机会怎能放过,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原来此前夜叉门主在和白骨观主的斗法中,落败后心中一狠,行了断臂求生之策。 它没有将残魂放在假丹中继续挣扎,而是藏在了法体碎片中,准备趁着白骨观主一时不察,偷偷的逃遁出去,这样能再多苟活几年,或有转机。 同时因为它现在是肉身腐朽,还失去了假丹和法体,只剩一缕残魂藏在残法体中苟活,是彻底的山穷水尽,别说打杀许道了,连对付寻常一后期道徒都会很吃力。 因此才一直龟缩在法体碎片中假死,缓缓滋养残魂。 但没想到等它被惊醒,它发现许道竟然是要炼化它的法体,阴神筑基。 因此夜叉门主顿时喜从中来,以为是上天给了它一条生路,准备先吞了许道的魂魄,再占据许道的肉身,以图之后。 “咦!血目?” 又有惊喜声从夜叉门主残魂口中传出:“是你这厮炼化了独目,哈哈哈,来的正好,能够帮我疗伤!” 对方瞧见许道魂魄上若隐若现的血色眼珠,当场就认了出来,更是大喜。有此血目在,它的魂魄能更快恢复。 可是许道瞧见了对方,心情虽然波澜,但却并未因此感到惊恐。 他意外望着夜叉门主的残魂,也是露出了笑容,一并说到: “来得正好。” 此獠的残魂出现,正好能被他炼化掉,增加筑基的成功率,且能让灵根的质地更加优良! 立刻,许道的魂魄便扑了过去,率先吞食起对方。 而夜叉门主见许道如此主动凶悍,口中笑道: “小小道徒,既然你是想用本尊作为灵根,那么本尊便让你看一看,你能得到什么灵根!” 呲呲呲! 说话中,一张又一张人脸出现在白茧上,几十上百,挤得密密麻麻的,话声叠叠。 许道被包围住,只听上百张人脸都狰狞着大叫: “桀桀!此术名为‘吞鬼’!” “借尔魂魄、肉身一用,作吾食粮。” 白茧骤缩,张张人脸都咬向许道的魂魄,意图将他撕碎,吞入腹中。 第两百六十二章 阴神筑基 夜叉门主凶性大发,自以为势在必得。但是当它撕咬在许道的魂魄上之后,却发现了不对劲。 要知道许道的情况和它可不同,不仅阴神完好,魂魄不损,而且生机勃勃。 强横的真气从许道的魂魄中喷涌而出,化作无形之火,灼伤向夜叉门主的残魂,并且其真气之强横,远非道徒可以比拟的。 此种状况恰似夜叉门主本以为许道是一个软柿子,谁知道咬上之后,发现竟然是块大理石,差点把它的满口牙都给崩碎掉。 借着对方靠拢过来的机会,许道也狠狠的反咬在对方的残魂上面,意图将对方撕碎,化作筑基的材料。 “痛煞我也!” 白色的光茧中立刻响起夜叉门主的惨叫声:“该死!你的真气怎的这般强横!” 人脸痛苦扭曲起来,连连向后退,想要避开许道的魂魄,但是许道又怎么会轻易的放对方走。 光茧当中,许道的阴神化作球状,滚动不停,追逐着光茧上的人脸,还不断的从白色的光茧上面卷来光丝,融进魂魄当中,加速自身的变化。 两者一追一逃,夜叉门主本准备吞吃掉许道的魂魄,但自家反被许道追着吞吃。 它苦苦和许道纠缠了很久,想等着许道的真气耗尽,然后任它鱼肉。 但谁知许道的真气一点枯竭的迹象都没有,反倒是因为法体碎片被许道不断的炼化,夜叉门主的残魂失去了滋养,要往败亡的方向发展而去。 意识到这点,夜叉门主心中惊骇:“这厮的真气不止强横,竟然还深厚到了这种地步,莫非是洱海道宫中的金丹种子不成?” “但它若真是金丹种子,为何又要自己出来寻找筑基之物?” 心中又惊又疑,因为形势紧迫,夜叉门主来不及多想,心中一狠,口中复厉笑说: “小道徒,本指望留着你的肉身用上几天,然后再吃,但你既然如此不识相,本尊便让你亲眼看着你的肉身被吸干!” 话说完,将许道包裹的紧密的光茧主动裂开了一道口子,一颗灰白色的人头就从中飞出。 此人头正是夜叉门主的模样,其是许道魂魄的近十倍大小,但是看上去残破虚浮,给人一种伤痕累累的感觉,大而无用。 夜叉门主的人头在光茧四周打了个转,瞅见了盘坐在一旁的许道肉身,当即就狞笑着飞扑过去。 它的残魂中传出一种偌大的吸引力,隔着距离就勾动了许道肉身上的气血,融进其残魂当中。 “桀!”夜叉门主的脸上兴奋不已,其飞到许道肉身的头顶上,长舌吐出,想要插入许道肉身的脑壳当中吮吸。 但长舌落下之后,更令它傻眼的情况出现了,许道的肉身受到刺激,身上的气血陡然一凝,随即沸腾起来,犹如火一般在灼烧。 仅仅剩下一道残魂的夜叉门主,压根就无法将长舌伸刺入许道脑壳当中吮吸脑髓,并且长舌都被“烫”着了,魂魄受到损伤。 而另外一边,许道一改刚才凶狠的模样,魂魄并没有从白色的光茧当中飞出,没有继续追杀夜叉门主。 夜叉门主的残魂屡屡回头望过去。 它的眼珠转动,明明在许道的肉身上吃到了苦头,口中却还是大叫到:“桀桀!好生美味的脑髓!” “小道徒,本尊‘吞鬼’之术不仅可食鬼食魂,亦能食肉,你若是再不出来,你这鲜活的身子,可就要被某给吸干了。” “哈哈、到时候就算你筑基成功,你也只能当只孤魂野鬼!” 可是许道的魂魄依旧安生的待在法体碎片化作的光茧当中,一动不动,丝毫没有理会夜叉门主的叫嚣。 见此一幕,夜叉门主反倒是急切起来,它懊恼的看着光茧所在方向,心中叫到:“可恨!这小子不受激。” 原来它之所以从法体碎片中扑出,一方面是想要吞吃许道的肉身,滋补残魂,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引诱许道的魂魄随之出来。 因为许道的魂魄尚且处在筑基蜕变的过程当中,其能够一边蜕变,一边追着夜叉门主的咬,就已经是他定性足够、清心法术修行得足够多的结果了。 而一旦许道昏了头,魂魄脱离法体碎片,断开筑基的过程。 那么他的魂魄得不到滋养,筑基当场就会失败,不仅会损失掉此次筑基的大好机会,魂魄根基也会遭受反噬,没个十年的功夫恢复不了。 并且此举还会对他今后筑基造成影响,降低他将来再次筑基时的成功率。 因此许道只有是疯了,才会打断自个的筑基过程,一心出来追杀夜叉门主。对于他来说,当务之急是迅速且妥善的让魂魄蜕变,完成筑基! 当然,他之所以能够耐着性子,无视掉夜叉门主。 也是因为他的肉身早已经筑基,并非是寻常仙道中人的那种孱弱肉身,其上自有雷火气血滚滚流动,辟易鬼物,让他不用担心自个的肉身被夜叉门主害到。 如果换个寻常的仙道中人在此,就算是对方能意识到自己的当务之急是完成筑基,但在肉身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依旧不得不先跑出去护持自个的肉身。 否则正如夜叉门主所说,肉身败坏,就算筑基成功,也无甚好下场。 许道待在白色的光茧中,安生蜕变魂魄,而夜叉门主待在外面,不仅对许道的肉身束手无策,还再次受到了威胁。 因其环绕着许道的肉身,屡屡试探,并狠着心,想要扛着气血的焚烧,冲进许道的脑壳中附体控身。 但是当它做出这个举动时,一层细密的鳞甲图案立刻在许道的体表浮现,仿佛最上等刺青般惟妙惟肖,遍布许道全身,将它阻挡在了外面。 “痛煞我也!” 碰了个壁,夜叉门主残魂口中又惨叫起来。 更令它吃惊的事情出现了,许道体表的鳞甲图案有数十块凝实,立刻脱离而出,变作成古怪的虫豸,狰狞的朝着它飞扑过来。 虽然许道手下的十颗牙将,都已经折损在了白骨观主的手下,但是鳞兵的数量较多,他的身上自然还残留着一批。 只是这些鳞兵无有灵智,无法用作警戒,实力也孱弱,许道便没有放出来布设在四周。但当肉身受到较大的威胁情况下,鳞兵即便没有灵智,依旧会本能的护住许道的肉身。 并且这些鳞兵是自南柯蚍蜉演变而来,食性杂乱,无论金石草木、魂魄肉身,只要具备灵性,都会被列入鳞兵的口粮当中,受其克制。 而夜叉门主现在只不过是残魂一缕,无法使出法术,阴气一团,正好被鳞兵克制住。 “啊啊啊!” 数十只环绕鳞兵环绕着许道的肉身飞舞,不仅将肉身护持的妥善,更是屡屡击伤夜叉门主残魂,令其魂体更加残破。 亏得鳞兵不会太过于离开肉身,否则指不定这些鳞兵就会将夜叉门主的残魂灭杀掉。 而在夜叉门主屡屡碰壁的情况之下,另外一边的许道没了干扰,悄然的就将法体碎片炼化干净。 嗡嗡! 碎片化作的光茧晃动,渐渐透明,然后咔的一声,像个巨大的气泡破碎散掉了,化作无数的光点。 藏在其中的许道魂魄曝露出来,相比于进入光茧中之前,他的魂魄上泛起了一阵白金色的光芒,一如夜叉门主之前法体上释放出的庄严灵光。 许道的魂魄变作成人形,其如婴儿置身于母胎中一般,双手抱膝。 他缓缓的直起身子,凭空而立,其肌肤发光,魂体凝实,已经恍若活人。 许道幽幽睁开双眼,打量向疲惫不堪的夜叉门主残魂,目中炯炯有神,和对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见着眼前状况,许道轻轻一笑,他朝着对方打了个稽首,终于和对方说起话来: “见过夜叉道友,可是贫道的肉身太过坚硬,磕着道友的牙了?” 夜叉门主残魂听见许道讥讽它,面上大怒,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撕碎许道的阴神。但是它刚才尚且对付不了许道的阴神,更别说现在了。 其目光闪烁,心中不知在酝酿着什么计策。 许道不等它回话,复洒然一笑,拱手道: “贫道筑基九成,尚差一线生机,烦请借道友残魂一用,奠定道基。” 话声落下,他伸手一招,手中一阵光芒蠕动,一柄恢复成原本模样的三阴白骨叉即刻成形。 握着此叉,许道猛地朝夜叉门主残魂刺过去,没有给对方过多的反应时间。 而夜叉门主瞧见此叉,目中惊骇:“白骨叉!” 它又惊又怒,大喝到:“你也是白骨观中人?”可是许道如何会再回应它,只是冷笑着要取它的残魂一用。 而夜叉门主见自己不仅没有吞掉许道,还让许道的阴神度过了筑基的关口,它嘶吼着: “白骨观,本尊记住你们了!” 呐喊中,夜叉门主的残魂仓皇转头,想要逃出洞室。 可是它却没有想到,许道除了法力深厚、肉身强横之外,还事先在周围布置了镇压、清心的符咒,防止异变。 其刚扑到符咒跟前,当场就触发符咒,残魂一时被定住。 “可不敢让道友记住贫道,道友还是去死罢。” 刺啦一声响,夜叉门主的残魂颤动。 一柄森白的骨叉从其身后刺入,将它的残魂刺了个对穿,并牢牢的勾住它。 许道的阴神悬浮在半空中,甚至连晃都没有晃动一下。他插中对方,便将白骨叉收回,举起放到了嘴边。 许道脸上的轻笑变成狞笑,浮现出渴求之色,不再多说一句话,张开口就大块大块的吞吃、吸食起来。 一阵惨叫声在山洞当中响起来: “啊啊啊!” 许道举着叉子,大快朵颐,好似在吃烤肉串般。他一心吃着,丝毫没有顾忌叉子上夜叉门主的叫声。 “痛!道友饶命,本尊有无上妙法传你。饶命……” 一句句求饶声在地下洞室当中响起,鬼哭阵阵。 不多时,许道便将夜叉门主的残魂彻底吞入了阴神当中,化作自家阴神躯体的养料。他的阴神躯体一阵晃动,随即光芒大作,法力喷薄而出,弥漫整个洞室。 轰! 地下洞室中狂风刮起,将半空中尚且燃烧着的符咒吹散,化作漫天的火星。 磅礴的灵气突自天地间而来,夜空中更一道长长的月华垂落而下,穿透地层,注入到了许道阴神躯体中。 吞下夜叉门主的残魂,许道彻底踏出阴神筑基的最后一步,沟通感应到天地! 在庞大的灵气和月华光柱中,许道阴神体内的骨骼疯狂蠕动,刺破皮肉、道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几个眨眼,骨刺便延伸至了二三丈长的高度,并纠结缠绕,变作成了一尊巨大的骷髅架子,凌空盘坐。 灵气纷涌上这尊骨架上,使得这尊骨架更加凝实,通体森白,有类于白骨观主麾下的三十六尊白骨道兵。 但两者存在着根本的不同,许道阴神变作的骨架仅仅是貌似实物,而白骨道兵则是由一具具货真价实的骨骸炼制而成。 同时在许道变作成的骷髅架子中,其幽深的眼眶中并不是两团鬼火,而是有两颗血色的眼珠子蠕动着生长出来,沾附在眼眶上,上下转动。 许道回过神来,颔骨咔咔晃动,低下头骨打量起自家演变出的阴神模样。 筑基过后,其魂魄完成蜕变,阴神的模样也原来的人身姿态,演变成了现在的这尊巨大的骷髅骸骨,有类于铜首等古怪道士的鬼躯形象。 对于如今的状况,许道其实也有些感到意外。 因为阴神本是一团虚物,无定形,变化多端,但谁知道筑基过后,阴神居然就生出了具体的形态,且不是人形。 细细一思,许道明白过来,仙道修行走的就是魂魄凝实的路子。 且他如今的这幅模样,和他炼气阶段所修行的法术有关,特别是后期修行的驱物法术——《三阴白骨叉》。 《三阴白骨叉》又是一门将念头和真气锤炼成骨骼利器的法术,涉及到了阴神法体的构建,这便导致许道的魂魄蜕变成功之后,纠缠法力形成的阴神躯体,只有骨骼,而并未衍生出皮膜、血肉等物。 至于生长在他眼眶中的血肉眼珠,又和他炼进白骨叉中的独目眼球,以及得到的灵根有关…… 第两百六十三章 黄泉鬼脉 许道所得灵根,非为雷脉、火脉、风脉……而是鬼脉。 此脉承自夜叉门主晋升至金丹境界后所执掌的权柄,自此之后,许道的阴神便可肆意的吞吃鬼物魂魄、血肉阳气,进而增长法力、修补阴神,魂魄极难被人一举灭杀掉。 而这也是夜叉门主虽然肉身老死,法体破碎,甚至连体内大丹都被人夺走了,对方依旧能够苟延残喘,甚至想着另寻转机的原因。 皆因夜叉门主的阴神可食鬼,即便失去自家肉身的滋养,其也能缓缓的恢复魂魄,苟活上几年。 且和寻常的鬼物食人魂魄不同,鬼脉阴神吞吃鬼物魂魄,不仅仅能够将鬼物魂魄化作阴气、灵气吞吃掉,更能以形补形,掠夺他人的魂体、乃至于记忆,甚至还能分裂念头,变化万千,驾驭群鬼。 而许道现在的阴神之所以并非是纯粹的一副骷髅架子,眼眶当中生长有眼珠,就和此种食鬼天赋有关。 筑基之前,他所修炼的三阴白骨叉上恰好镶嵌着独目道士的眼球,且此眼球依旧保留着本来的形体,并未被融成阴气。 当许道种下灵根后,其阴神自我衍生,以三阴白骨叉为根基塑造出了整具白骨体态,叉子上镶嵌着的独目眼珠自然也就被彻底的吞吃掉了。 借着鬼脉的天赋,许道的阴神法体就以形补形,便在法体上生长出了一双眼珠,有别于纯粹的一副骷髅架子。 也就是说,许道现在的阴神法体虽然只凝实出了浑身的骨骼,但他可以通过吞噬同级别,甚至于更高等级的道士魂魄,以形补形,将自家的阴神法体修补完整,构造出一副人身。 至于之为何要将阴神法体修炼成人身模样,而不是像是夜叉门的道士般,将阴神修成各种鬼怪;又或者如许道在白骨观中了解到的一般,修成白骨精金体、冰肌玉骨体等骷髅法体。 这是因为许道在吞并掉夜叉门主的残魂之后,已经从对方的脑中获得了有关于正统仙道修行的道理。 原来在筑基这阶段,立根境界的意义不仅在于种下灵根、沟通天地,更在于铸炉造鼎,将魂魄自身锤炼成一座合适的躯壳——阴神法体。 其后的凝煞、炼罡,则是再以罡煞之气淬炼躯壳,煞气结五脏,罡气凝六腑,使得法体逐渐完备的过程。 只有旁门左道,才会在这个阶段追求威力,将自家的阴神修炼成各种异形,诸如豺狼虎豹、魑魅魍魉,又或者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折损潜力。 正统的道家玄门,都是在筑基阶段以自家的肉身作为参照,取精去粕,用真气凝练出一具新的、完美的“人身”。 对此的解释,按许道从夜叉门主的残魂当中得知,是因为人乃万族之长、造化之所钟。 人身即是大道之体,世间妖仙欲要修道,都是先炼人身,然后方才可修行道法、步履大道。 因此修道之人万不可弃此取彼,沦为禽兽鬼怪,否则便是落了下乘,自断长生路,终生难以丹成。 不过许道在了解到这点之后,却是对这个解释暗暗怀疑。 毕竟按照《修真百解》中阐述的,道人之所以要种灵根,就是因为人身、人魂先天就有局限,所以才需要借假修真,跃迁自身的生命层次。 而这般自诩人身为造化所钟,不得不说令人感觉有些吹嘘意味。 细细思索,他猜测要将阴神锤炼成人身的真正原因,或许是《修真百解》上阐述的另外一条道理: 世间道法皆是自人身、人魂为根基得来,一旦不为人形,便天然失去了修行诸多法门的机会,更别说求得长生了。 况且道人按着自家肉身的模样来塑造阴神,随时都可参照,更可返观内视、纤毫毕现,相比于将阴神修炼成其他形态,自然是事半功倍,修错的可能性更小。 而夜叉门主在筑基阶段时,便是因为不识此道理,走上了岔路。 以至于它在筑基阶段将阴神法体修炼成了一尊夜叉鬼物,导致最终丹成无望,直到挖坟取墓,找得一颗外道舍利后,方才炼就出了一颗假丹。 在此之后,它之所以会立下夜叉门道统,广收门徒,并将得到的金丹法门一分为六,培养了出一批又一批修行六部阴鬼体的道徒、道士。 也是想着依靠结成假丹后获得的吞鬼天赋,吞并其他道士的魂魄,将夜叉鬼体找补回人身的形态。 许道琢磨到这里时,想起了在乱葬岗上看见的夜叉门主法体相貌,心中立刻暗道: “难怪夜叉门的六个道士都是彻头彻尾的鬼怪形状,而夜叉门的老大却是一副宝相庄严的人身模样,原来这厮是想再做回人。” 当然,按夜叉门主的一二百年的表现来看,对方的谋划显然是失败了。无论它再怎么将阴神法体修补得像是一个人,其实质早就已经非人哉,再难逆转。 如果想要逆转,对方只有碎掉假丹、灭掉法体,重走一遍筑基路才可能。而这般推倒重来的路子,百死一生,对方不敢为之。 静静思索,理清这些之后,许道收回思绪,望着自己阴神化作成的骷髅架子,心中顿时庆幸不已。 他本来以为筑基时只要采用神灵级别的念头作为灵根种下就可以了,但现在才知道,筑基阶段真正的修行是什么。 而这些东西在《修真百解》上并没有介绍,书中只是告诫道人要行正道,守本心,却并未告知何谓正道、何谓本心。 得亏许道阴神筑基后获得的灵根是鬼脉,能食鬼取魄,而且夜叉门主的残魂还恰好落入了他的手中,被他给吞了,这才让他在机缘巧合之下,从对方的残魂当中获取了这些消息。 否则就算他成功筑基,也有可能走上歪路,或是自断长生潜力,或是走上不少弯路。 一念至此,许道在心中长吁一口气,慨叹再三,直叹大道艰难、散修不易。 等慨叹完之后,他望着自家现在的这幅阴神模样,又开始暗皱眉头。 因为他现在虽然尚未修行任何一方筑基道法,但是因为《三阴白骨叉》法术的影响,比起正宗的玄门弟子,他现在的阴神只有骨架,并无血肉筋膜。 许道得赶在修行筑基道法之前,先将阴神恢复成人形,塑造出血肉筋膜、九窍、经络种种,然后方才可以再修行筑基道法,塑造法体。 否则他要么是望着功法难以为之,要么就得走上了旁门左道,落入和夜叉门主一般的境地。 咔咔咔! 临时洞室中,许道晃动着自家的白骨阴神,心中又再度庆幸起来: “得亏鬼脉灵根能够食鬼,以形补形,还可以采补鬼怪魂魄来塑造阴神,否则相比于筑基后即可修行筑基道法的玄门弟子,我还得先花费个十年、甚至是十几年的功夫来弥补。” 在正统的道门中,炼气阶段所修行的法术不只是能够突破境界,更是为筑基之后打造法体做好了准备,能够让人的阴神在筑基过后保住人身的形态,方便之后修行筑基道法。 就好似许道在白骨观中修行的《三阴白骨叉》一般,此法为他筑基后变成一只骷髅怪打好了基础,灵根种下后,阴神自行便只长出骨骼,不长血肉皮毛等物。 只是这类正统吐纳法术往往并无多大的威力,只是纯粹的吐纳法术而已。 因此不少道书上才会建议,不仅道童最好只修行吐纳法,道徒其实最好也只专注于吐纳法,勿要贪图斗战法术的威力。 而似许道这般在道徒阶段修行了《三阴白骨叉》这等驱物法术,多是多了一门厉害的法术,能对付人,可筑基过后就会吃上大亏,得花费十倍精力才能找补回去。 虽不至于像夜叉门主般再难回头,但也得一层一层的修回人身,耽搁耗费的时间以十年计算。 当然了,修道路上百舸争流,多一门厉害的驱物法术,道人往往不仅能抢夺资粮,更能够保命。 反倒是那些一心大道,只修吐纳术的道徒,很可能还未筑基便已然身死,又或者因为手段不够厉害,压根得不到筑基灵根,又或者所得灵根无法结丹,最终前功尽弃。 如此一来,倒也判断不了究竟厚积薄发要好,还是先发制人要好。 只能怪当今之世灵气稀薄,资粮甚少,不争不抢难得大道。 不管怎么说,许道心中顿时一黯。 成功的阴神筑基后,因他是旁门左道出身,要想步履大道、修行筑基功法,居然还得先恢复人身。 突地,许道想起了长舌、铜首、多耳等几个鬼怪道士,心中暗道可惜。 这几个道士都是夜叉门主精心豢养出来的,他要是再将另外五个道士的魂魄炼化掉,当是能够在短时间内就将阴神恢复成为人身形态。 只是除了独目道士之外,其他几个道士都已经沦为了夜叉门主的腹中之物,而夜叉门主法体大部分碎片,以及最重要的大丹,全都落入了白骨观主的手中。 他虽然炼化了夜叉门主的残魂,但是对方终归是残魂一缕,只能勉强让他的灵根扎稳,当场度过白日筑基的过程,却无法再带来更多的好处了。 这让许道心中顿时觊觎起来: “要是有夜叉门主的假丹在手,炼化此丹,不求境界能翻倍,立根境界肯定可以一跃而过。” 欲念一时翻滚,他的周身立刻鬼气阵阵,骷髅阴神咔咔作响,显得他邪气凛然,并非好人。 另外又有一股无名恨意直冲脑门,令许道心神战栗起来。 此恨意并非是自许道心中而来,而是自他所炼化的夜叉门主残魂当中生出,怨恨法体被破、大丹被夺,数百年图谋功亏一篑。 鬼脉所带来的食鬼天赋,虽然能够让他获取所食鬼物魂魄中的记忆,但是陌生记忆涌入脑中,由此带来的副作用也不少。 若非许道的道心坚定,且脑中修行了数十门清心法术,恐怕吞下夜叉门主残魂的那一刻,其短短几十年的记忆,当场就会被对方四百余年的记忆给冲垮,性情大变。 因此他看都不看的就弃掉了对方九成九的魂魄记忆,仅仅留下纯粹有关修行法门的记忆。 但即便如此,许道依旧是道心不稳,须得好好清心静气,稳固灵台。 好一阵子之后,他才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目中闪过一丝后怕。 话说他虽然担着道心不稳的后果,吞并了夜叉门主的记忆,也得到不少好处,洞悉了筑基阶段修行的大小关窍。 但是许道最想要的东西,他却是依旧没能得到,那便是直指金丹的长生法门! 许道原以为六部阴鬼法综合起来之后,便是一门完整的金丹法,但是根据夜叉门主的记忆来看,却并非如此。 六门道法或许能让他自行将阴神修成人身状态,且可凝煞、炼罡,但偏偏缺了最后一步结丹的步骤,就像是被人故意抹去一样。 许道翻找着夜叉门主的记忆,眉头紧皱。 严格说来,六门阴鬼道法从一开始,路子就歪了,只要修行任何一门,道人便绝不可能自行结丹! 因为在筑基境界,仙道道士并非像武者道士一般,是感应天地为熔炉,烹炼肉身、升华血脉;而是以灵根为钥匙,沟通、感应到天地中的山川湖海、日月星辰等伟岸存在,接引伟力冲刷起阴神。 且仙道道士所能感应之物,自种下灵根时便已经有所局限,只有神灵级别的灵根,才能沟通到相应的山川湖海、日月星辰诸物。 至于鬼怪级别的灵根,所能沟通之物尽是豺狼虎豹、魑魅魍魉等类,不蕴含天地道理,属于旁门左道,天生就不得长生。 而六门阴鬼法所观想沟通的东西,正如其名,观想的是六种鬼怪。甚至在夜叉门主自己的道士生涯中,它也没有观想过大道化身,走的是旁门左道,观想的是魑魅鬼怪。 只有当其结丹之后,它方才知晓鬼脉所应沟通之物,并非是具体的某只鬼物、鬼神、活物,而应是九幽之下,亘古涌动的黄泉! 第两百六十四章 伏杀白骨 在筑基境界之前,炼气道徒吞吐日精月华,所修成的真炁虽然可以驭使法术,但是并无道性,恍若白纸一张,无以撬动天地之威,虽能纵横人世,却难敌天威。 而到了筑基境界,道士们或是因为体内血脉缘故,成就了各般独到真气,强横超拔,此谓武道中人。 或是能以阴神沟通天地间的伟岸存在,观摩阴阳、参悟道理,赋予真气独特的灵机道性,能加速阴神魂魄的蜕阴化阳,往长生的路上直奔而去,此是仙道中人。 简言之,筑基之后,因为种下灵根的不同,筑基道士体内的真气将各自拥有独特的性子。 譬如许道肉身筑基后,其真气在肉身中受到龙血的浸染,将会具备龙种妖气的性子,从质地上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为“龙种真气”,变得强横坚韧。 所以初入筑基境界的道士,和炼气圆满的道徒,两者的道行虽然都是五十年,但实力却是天差地别,前者打杀后者就像是杀鸡般简单。 而许道如今种下鬼脉之后,他应该感应沟通的对象,不可是魑魅魍魉之物,而应是九幽之下的黄泉。 只有观想黄泉,炼就出一身黄泉真气,方才能支持他在长生的路上前行。 至于如独目、长舌,甚至夜叉门主、白骨观主之流,其所修成的真气皆为鬼怪真气,其感应之物不过是黄泉中生长依附的“虫豸”,天生跟脚上就低了许道一头,不仅难得长生,实力也是孱弱。 了解到这点之后,许道心中一时感到古怪。 他在心中暗道:“难怪在道徒阶段时,仰看这些白骨观、舍诏的道士,深感恐惧。而等到肉身筑基之后,虽然只是初入筑基境界,就发现这些道士并不难对付。” 因为无论是白骨观,还是舍诏,又或者夜叉门,其门内道统都是旁门左道。 而许道肉身筑基时种下的灵根,是源自金丹蜃蛟体内的龙脉,拥有追逐长生的可能。 就算他初入筑基,尚未修行任何筑基功法,通晓化龙一道的他,在百日筑基过后,体内的真气早就已经演变成了龙种真气,非是鬼怪妖怪一流的旁门道士可以比较。 再加上他手中的筑基法器,也是以《太白西金剑丸法》炼制而成的飞剑,自然是能够抗衡得了百年的旁门道士。 此种情况之根本,主要还在于夜叉门、白骨观、舍诏道士不为正统,属于旁门,太过孱弱。 甚至根据夜叉门主残魂中的记忆来看,此獠之所以会蜗居在西南地界这一亩三分地,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它清楚自家的底细,怕出去之后被正统道门的弟子寻个由头给宰掉,取了它体内的大丹炼宝。 而诸如长舌、独目、蛤蟆、壁虎等道士甘愿留在西南地界,不肯挪窝的原因,除了各有内情之外,也都是如此。 想到这里,许道面上一笑,暗道: “原来并非是我太强,而是这些道士太弱。” 当然,他也并未妄自菲薄,无论是凭借他肉身中早就铸就的龙脉灵根,还是刚刚铸就的鬼脉灵根,两者都是上等的跟脚,就算放在正统道门中,也是有资格再往上拼一拼核心弟子的。 梳理着,许道理清了自己这番阴神筑基的主要收获,知晓阴神所得灵根为何物、正统筑基境界的修行道路为何,以及心中油然生出了一股想要踏入正统道宗门墙内的心思。 西南地界的资粮太过匮乏,池子太浅,养得了蛤蟆壁虎,但是养不了真龙。 他若是想要在长生路上更进一步,就得脱离这个偏僻犄角的地方,步入更加广阔的天地! 而且他现在肉身阴神皆已筑基,但却尚无功法修行,也必须前往正统道门中获得接下来的修行方法。 特别是对于许道的阴神来说。 仙道修行可不似化龙一道般,简单粗暴,挖掘龙血即可,许道的阴神虽然已经种下了上等鬼脉灵根,拥有沟通黄泉、接应黄泉之力的资格。 但他若是想要感应到九幽之下的黄泉,要么前往九幽之下,近距离的观摩黄泉,要么通过前人所留的黄泉观想图,观想黄泉,然后方才能成功的自黄泉当中获得润泽,进而将阴神体内的真气演变成黄泉真气。 而前者,据闻只有天下顶尖的道脉,其门内有元婴师长,能提挈天地,把握阴阳,方才会带着门下的子弟步入九幽,近距离观摩黄泉。 至于后者,也只有那些门内出过元婴级别的真人鬼仙,遨游过寰宇上下,方才会在门中留下黄泉观想图,以供后人弟子修行。 其中亲身观摩黄泉,许道是不指望了,但是通过前人所留的黄泉图,观想黄泉,他却是可以一试。 而且根据夜叉门主的记忆,门中或有此图的道门,距离西南地界倒也不远,甚至可以说是近在眼前。 此道门便是吴国境内唯一的道宫——洱海道宫。 洱海道宫的道统承自圣唐年间的元婴鬼仙,乃是一方正统道门,门内甚至还留有鬼仙所遗留的仙园,自今福泽绵延。 至于为何夜叉门主结丹后,知晓了鬼脉道士观想黄泉的重要性,而记忆中却并无观想图的相关记忆。 原因无他,洱海道宫中虽然已无元婴境界的真人鬼仙,但是正经的金丹大道士,却是不止一位,夜叉门主压根没胆子上门讨要。 否则许道就可直接从夜叉门主记忆当中获得观想感悟,然后持着修行了。 对于这点,许道心中甚是可惜。 他虽然从对方的记忆当中收获颇多,但是最重要的道法却没有获得。 至于其他诸如修行要点、禁忌、道宫等消息,他本来可以像是翻书一般从对方魂魄当中翻阅的,压根无须直接在魂魄中融入对方的记忆。 由这点来看,许道冒着道心不稳、性情大变的风险,吞并夜叉门主的记忆一举,竟有些得不偿失。 咀嚼着这点,许道在心中暗暗警惕起来: “食鬼修行可以,但是吞并他人感悟、记忆此举,却是不可再有了,否则道心受损,再怎么修行清心法术,都只是扬汤止沸了。” 旁人若是能够直接从他人魂魄中吸收感悟、记忆,恐怕会情不能已,开心至极。但许道一早就明悟了道心对修行生涯的重要性,自然是对此唯恐避之而不及。 至于放弃了从他人的记忆当中获取修行感悟,加速道法修行这条捷径,许道可不可惜……他有无字符箓在手,修行道法如同饮水,自然是完全不在意。 许道心中一定,定下了一条准则: “今后搜魂可以,但吞魂万不可以。” 整理好感悟和收获,收拾好心情之后,他待在地下的临时洞室当中,继续安生的稳固境界起来。 而苏玖、陈挽、刀客三人,则是依旧被他放在蚍蜉幡中,令之昏睡,反正现在也用不上三人当中的任何一个,还是让三人继续歇息着,免得打扰到他。 ……………… 时间悠悠过去。 许道所在的地下洞室中昼夜阴气沉沉,冷风呼啸,恍若鬼神哭泣。 虽然借着夜叉门主残魂之效,他的灵根当场扎稳,无须再“百日筑基”,但是他还是闭了关。 除了修复受损的道心,剔除夜叉门主记忆的残余影响之外,许道便是整日里都在吞吃、炼化事先备好的筑基食粮。 和上次筑基不同,他这次准备得充分,不仅将白骨阴神豢养的膘肥体壮,真气厚实许多,就连肉身都分润到了不少好处。 直到将幡中所有的能够炼化的灵材、丹药,统统消耗一空,只剩下五六万符钱备用,许道方才幽幽睁开了眼睛。 而这时,时间已经过去了月余,洞室外的季节都恰好发生了一次更迭。 望着洞室中阴冷的场景,许道目光一凝,五丈大小的骷髅状阴神,瞬间就钻入了同样五丈高大的龙种躯体当中。 轰! 底下洞室陡地一震,水汽翻滚。 水雾当中巨大的黑影一晃而逝,紧接着一道修长的道人身影便从中踏了出来。 许道身着道袍,目似点漆,黑发肤白,神情间带着阴冷和期待。 变回人形后,他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该出关了!” 下一刻,其身子一晃,便直接撞穿了封堵洞室的石块,出现在外界天地中,朝着某一方向腾飞而去。 许道此去,并非是要直接奔赴洱海,企图拜入道宫当中,而是准备再回白骨山,收刮些好处。 他如今阴神已经突破,虽然还未炼就出一身黄泉真气,但是也是货真价实的仙道道士了,不说实力,保命能力是倍增的。 再加上体内百年的龙种法力,以及手中的筑基飞剑,合该回去找找场子,一泄曾经的郁气。 更重要的是,现在月余时间过去,白骨观主得到了夜叉门主体内的大丹,应该是正好在闭关炼化当中,企图将其种入自家的腹中,结成假丹。 但结丹的过程可不似许道筑基这般简单,往往需要数月,甚至数年。 而且根据夜叉门主脑中的记忆,这厮在弃掉舍利假丹时,虽然没有选择自爆假丹。但也在假丹中做了手脚。 一月之内,舍利假丹要是不被炼化,灵气便会彻底丧失掉,沦为废丹。 月余过去,许道有九成的把握,白骨观主多半正忙于炼化假丹,或者是镇压假丹的灵气当中,绝不会出关,他正好可以前去叨扰一下对方。 要是对方真的气愤不过,即便在结丹的过程当中,其也要脱关而出打杀许道,那许道则是更加欢喜了。 如今他的肉身、阴神双双筑基,自信可以从对方的手下逃脱性命,反倒是对方一旦丹气逆转,会给了他夺丹的机会。 当然,如此可能太过渺茫,许道并不求能得到对方手中的舍利假丹,只是想泄泄在夜叉门战场中的郁气。 以及落井下石,尽可能斩掉对方麾下剩余的几只道士。 高空中。 月明星稀,并无飞鸟,地面群山连绵,树如栽葱。 许道一身灰色道袍,纵剑腾飞着,风如随从、云如流苏,显得他整个人意气风发,一派仙神中人的模样。 一时之间,许道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对于此言,他以前不以为意。 但是现在,许道面上轻笑,突地扯掉了灰袍外衣,自蚍蜉幡中取出一件放置许久,从未穿过的白骨观道袍。 铮! 披好道袍之后,其衣袂飘飘,剑啸一声,恍若流星般划过夜空,直扑白骨山所在。 暮出闭关洞室,朝至白骨山脉。 当许道飞临白骨山的上空时,已然是晨光大作,天色正好,其并未直接叩门拜山。 而是降到了上次歇脚的山林,先将赶路消耗掉的真气恢复圆满,然后从随手捉拿了几头山中猛兽,使出白骨道兵符,将其变作成了低劣的骷髅奴仆,并斩木为轮、削木为架,制作了一个两轮车架。 然后许道便盘坐在车架上,驱使白骨,驾着长车,往白骨观所在的山头直扑而去。 车辚辚、骨咔咔。 等到许道驾车来到白骨观所在的山头时,果不其然的,整个山头都被笼罩在一片灰白色的雾气当中。 看见这一幕,许道心中原本九成的估算,变成了九成九。 定是白骨观中在炼化假丹,处于闭死关当中! 而那几个三都道士,多半也是伤势没有复原,如此才升起了护山大阵,龟缩不出。 许道心中大喜,他收敛气息,假模假样的在雾气外面驱巡挺久,想要直接驾车冲入其中,但每每碰壁。 最后,许道高呼到: “敢问门中道友,为何山门紧闭,不让入观?”其动用了法术,声音回荡在整个山头外面,清晰至极。 不多时,灰白雾气中并未传出人声,而是一颗丈大的牛头自雾气当中伸了出来,两角尖利,口齿还反刍蠕动似的,但是牙齿间滴下的是红色血迹。 牛头高高在上,俯视着许道,它并未识破许道压制的气息,牛目中立刻迸出喜色。 第两百六十五章 请出阵受死 话说许道如今筑基成功,画符敛息的本事越发长进。 牛头道士瞧见他身上释放出来的“炼气后期”的道徒气息,心中顿时欢喜,打量着许道,好似瞧见了一头撞进笼子中的肥兔子一般。 道士压着声音,嗡嗡喝到:“尔是何人,敢在阵外狂吠?” 许道听见问话,脸上立马露出双腿打颤,战战兢兢之色,诚惶诚恐似的躬身大拜到: “弟子拜见刘都管。” “桀!”牛头道士厉笑着,见许道叫出了它在观中的职务,身上还穿着白骨观道徒的袍子,同时隐约感觉见过许道的面,心中信了几分,以为许道是在江州城中遗落的道徒,现在才跑了回来。 须知此前白骨观的道士卷着门中道徒去江城战场上厮杀,它们打杀夜叉门道士打杀的肆意,但是门下道徒和夜叉门一千多道徒做过,自然是少不了折损些人。 除了当场死掉的,近来一月,便先后有三个道徒自外界返回白骨观中了。 牛头道士笑着嗡声到:“缘何这么晚才回观来?” 许道瞧见对方态度温和,心中顿时惊疑起来。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一两年没有返回白骨观,应是老早就被白骨观认定为叛道而逃,心中很是准备了一翻腹稿。 但是现在无须他忽悠,牛头道士颜色缓和,似乎认错了人? 许道心中嘀咕,也懒得想太多,只要能够引诱着对方打开阵法,漏出一个口子便是。 他继续佯装惶恐,含糊的说:“弟子万死,归来太迟,还望刘都管放弟子归观。” “哈哈哈!”谁知牛头道士大笑着,“你来晚了,观内现在许出不许进。” 许道听见,心中暗皱眉头,开始琢磨着要如何将对方从阵法中骗出来。反正本来就算对方打开阵法,他也不会入内,只是有了口子,方便将对方拉出来罢了。 未等许道思索出寂寞,牛头道士笑着,竟然直接就从白骨观的护山大阵当中走了出来。 “不过某等几个,自然不在命令中。” 它摇晃着身子,二十来丈的妖躯,一节节的从灰白色的雾气当中冒出,站在了许道的破烂白骨车架跟前,像是打量虫豸般打量着站在上面的许道。 随即牛头道士目光露出贪婪之色,咧嘴露出满口的尖牙,吐声到: “来!小崽子,某带你返回观中。” 话说完,它躬下身子,便伸手往许道抓去,喉头咕噜,口齿张开得大大的。 若是寻常的白骨观弟子在此,瞧见这一幕多半无法立刻反应过来。但是许道一眼就识破了对方的意图。 此獠是想要在阵外将它直接吞吃掉! 毕竟,吞进肚子中带回观中,也是带人返回白骨观。 虽然识破了对方的意图,但是许道依旧是身子战栗,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噗呲! 牛头道士鼻中的气息喷吐出来,腥臭的气味令人作呕。它一把抓住了许道的肉身,脸上的贪婪颜色不再掩饰,口水都滴了出来。 但是抓住许道肉身之后,牛头道士脸上突然露出古怪之色。它隐隐察觉出许道身上罩着层东西,伪装着什么,似乎手中的道徒并非只是一头肥美的兔子。 可不待它多想,两人近距离相触,许道也不再掩饰,暴起而发! 铮! 覆盖在其表面的墨鱼剑立刻激射而出。 因为许道阴神筑基的缘故,他此时以念头操作法器比此前快上了三成不止,而且两人距离极近。 墨鱼剑狠狠刺进牛头道士的手掌当中,直接将对方半个手掌给切了下来。并且手掌还没有掉在地面上,就被许道给收进了蚍蜉幡中。 “啊!”一声惨叫响起。 牛头道士痛呼,身子向后仰跌去,它认出了砍伤自己的东西,心中大惊,口中呼到:“姓雷的,是你!” 当日夜叉门战场,十二个道士战死八个,其余四个也是个个身上重创,差点死在夜叉门主的口中。 唯有许道,不仅没有受到多大的伤,还成功的突围出去了。 如今再次见到许道,牛头道士自然心中惊惧,且近些天,观中的资粮遭到管控,它的伤势连一半都还没有恢复,也没有底气和许道厮杀。 而许道一剑砍掉对方半个手掌,击伤牛头道士后,还从对方身上爆发出来的妖气,发现此獠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顿时心中大喜。 他口中长啸到:“非也,弟子许道,拜见刘都管!” 听见这话,牛道士更惊:“这厮是观中弟子?” 但是它确实是一时间想不起许道是何人,索性就不想了,惊叫一声后当即鼓起身上的妖气,转身往身后的护山大阵中奔去,想要逃回阵法当中。 可许道如何会轻易放它走脱。 嗖嗖嗖! 墨鱼剑急促的穿插在四周,干脆果断的断了牛头道士逃走的路子,阻挡其返回阵中。 另外许道站在其身后,更是运转起法力,一道道法术噼里啪的击打过去,狠狠的消磨其牛头道士的妖躯。 又是两声惨叫响起:“啊啊!” 牛头道士本以为许道只有手上的法器厉害,却没想到一月未见,许道手上的法术也厉害起来。 更令其心惊的是,许道全力出手,将自己的修为彻底暴露了出来,百年的道行法力彰显无疑。 对方完全不知许道是如何做到的,只能以为许道之前都是隐藏了实力。 一方底气不足,伤势在身,还失了先机,另一方不仅底气十足,刚刚突破,手上还有利器。 现场局势简直是一边倒,牛头道士被打得妖气散乱,血水不住的溅出来。 惨呼中,它立刻就嘶吼到:“贼人来袭,道友救我!” 很快的,白骨观的护山大阵雾气翻滚,先后从中又冒出了两颗硕大的妖头,分别是虎头和猿首。 两妖头目光惊疑的望着许道,认出许道就是当日的江城荡妖使。 其中猿首道士更是失声叫出:“是你,那个小道徒!” 此獠正是当日论道大会上赐给许道《三阴白骨叉》的刘道士,它因为记过许道的模样,所以立刻就认了出来。 听见猿首道士的惊呼声,另外两个白骨观道士纷纷确认,许道原先真是观中一小小道徒。 三颗妖头隔着距离,面面相觑,目中皆是难以置信。 许道见自家的身份被识破,他一边御剑砍杀着牛头,一边踏空而行,整理衣冠,然后朝着阵中的两尊妖头行礼,口中呼到: “拜见二位道长。” 随即他面上肆意的笑起,伸出指头,宛如指点鸡犬般指着两个道士。 “还请二位道长出阵受死。” 第两百六十六章 吞三妖 听见许道口中的话,白骨观中的两个妖头道士面上大怒,头顶上的妖气升腾而起,咬牙切齿的望着许道。 但是它俩并没有因此立刻就出阵打杀许道,而是耐着性子旁观许道和牛头道士的斗法。 虎头的胡道士见身旁的猿首道士表情怪异,连忙传递神识给对方:“道友认得此獠?此獠不是江城的荡妖使么?” 猿首道士紧皱眉头,暗暗回复:“胡道友可还记得上次观中的论道大会,有个炼气中期的小道徒得到了升仙果,最后让给了其他人……” 虎头道士眼中当即露出惊愕,“原道友是说,此獠就是当时那个小道徒!” “不可能,短短两三年的时间,这厮如此从炼气中期修行到了筑基境界?” 说出质疑之后,虎头道士紧盯着许道的面孔,因为筑基道士的脑力惊人,它也回想起了当日的场景,顿时就确认了许道的身份,其心中因此更加惊愕。 两个道士站在阵法当中,意识到了许道曾经还只不过是白骨观中的一个小小道徒,脑中诸多猜疑涌起来。 “莫非是荡妖司派入观中的谍子?” “但是观中弟子入门时,全都是年纪十几岁的少年,个个肉体凡胎的,也难有太大的心机。” 就在它俩猜测不已,并且担心许道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时,牛头道士见到两个家伙现身了却并不出来帮它,口中不住痛叫着: “啊啊!两位道友,快些快些。” 它费力和许道周旋着,但是因为夜叉门主留给它的伤势太大,导致它现在即便是拼了老命,也只能施展出百年不到的道行法力。 反观许道,气势正盛,且趁着对方帮手不至的机会,屡屡下狠手,想要赶紧的结果掉它。 嗤啦! 剑气横飞,一股股腥臭的血水从牛头道士的妖躯上泼洒而下,打得其皮肉破烂,伤势更重。 不一会儿,牛头道士妖躯上的伤痕深可见骨,法力也骤减,几近要被许道将身子骨拆散掉。 牛头道士惶恐,察觉到了生死危机,它心中大悔:“早知如此,就不该贪嘴出阵来,老老实实在道观里面忍着就好了,又或者等着这家伙进入阵法中。” 好在瞧见它状况不对劲,猿首道士和牛头道士也是齐齐意识到:“不好!再不出手,老牛就要被砍死了。” 它俩对视一眼,口中纷纷呼到:“老牛,某来助你!” “刘道友勿慌,贫道来也!” 两具同样是近二十丈的巨大妖躯,掀动雾气,晃动着朝着阵法外的许道和牛头道士扑来,山头都因此微微震颤起来。 且仅仅一眨眼,它俩便飞奔至战场上,一左一右夹击许道,猿臂修长,虎尾尖锐,携带着巨量的妖气,狠狠的锁定许道,想要将许道的肉身打烂掉。 而许道见两个道士出来,面上不仅没有惶恐之色,反而冷笑更盛,身形当即在空中游走,连连避开对方的招式。 其近乎百年的筑基真气也是再次显露无疑,令在场的三个道士又是惊呼。 虎头道士变化成一头肥硕的斑斓大虎,一边扑咬着许道,一边用神识呼啸到:“这家伙并非装腔作势,法力真个达到了百年的程度!” 但猿首道士定下心神,冷笑到: “是又如何!就算这厮修的是正宗玄门道法,可他总归是没有凝煞,差了一个境界,如何能打得过我等三个!” 白骨观的三个都是筑基中期——凝煞境界的道士,虽然它们都是伤势在身,但是一来人数多,二来它们的法力混有煞气,比之许道更加强横。 因此听见猿首道士传出的话,就算是刚刚还身处险境的牛头道士,心中也是一松,并认为自己三人会败下阵来。 并且退一步讲,就算它们败下阵,三人就在自家的老巢跟前,观中还有白骨观主在闭关。 猿首道士安抚一番后,话锋一转,又道:“稳妥起见,先消磨掉他的法力!” 几个呼吸间,三个道士统合好了心思。 一猿、一虎、一牛,环绕在许道身侧,撞山裂石,声势惊人至极,整条白骨山脉都被惊动了。 乌鸦乱飞,猛兽嘶鸣。 许道也是法术尽数打出,除了墨鱼剑之外,他毫不掩饰自己手中掌握有多门法术,或杀或防,很是给三个道士造成了一定的困扰,但也仅仅是困扰而已。 因为他所使的都是些炼气级别的法术,即便加持上筑基真气,在和道士的斗法中也是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 好在和许道之前在夜叉门战场上见到的一样,西南地界的这些道士除了能靠着自家蛮横强大的妖躯、妖气、天赋扑杀敌人外,少会其他诡异的法术。 许道不会筑基级别的法术,三个白骨观的道士同样不会,双方半斤八两。 但是随着斗法的持续,三个道士的配合越来越默契,许道再难在它们身上讨到好,法力也是消耗的越来越多。 见此状况,许道微眯眼睛,暗忖: “这群货色虽然是旁门妖怪,身上还有伤势,但凝煞道士总归是凝煞道士,并不是轻易就能解决到。” “不可再拖延了!” 细细思忖,他心中一狠,生出一计。 随即许道将飞剑往近处的某个道士一刺,然后一个字都不说,肉身即刻蹦向另外一个方向,作势要逃。 “哈哈哈!”有道士大笑,“这家伙法力要耗尽了,好机会!” 三个道士神识窜动,一两个呼吸间就计较好,当中猿首、牛头道士飞扑向许道的墨鱼剑,夹击起飞剑。 而动作最快的虎头道士则是纵身大跳,妖气四溢,即刻飞跃百步的距离,狠狠的往许道的肉身打来。 三个道士存的心思借着许道人剑分别、剑器未归的刹那,一边用两个道士拖住许道手中的法器,另外一边则是不计代价的打杀掉许道。 虎头道士飞奔中,望着许道的背影,心中大喜:“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明明修得是仙道,还敢肉身前来,正好一口吞吃了你!” 两者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虎头道士张开了庞大的口齿,准备一口咬烂许道的身子,再囫囵吞下去,省得有人和它抢。 但是当它快要咬中许道的肉身时,许道恰好侧过了头,面上露出讥讽之色,令虎头道士警铃大作。 许道凌空回转肉身,猛地挥出一掌。 轰! 巨大的声响吸引了另外两个道士的注意,当它们望过去时,脸色全都呆滞起来。 烟尘中,只见一只鳞甲遍布的利爪伸出,将虎头道士的脑壳死死按在了地面岩层中,地上还溅着血水、断牙。 等到烟尘散去,一具狰狞的鳞甲之物出现在它们的眼神,其形虽只有五丈,但气血强横,竟带给它们阵阵威压的感觉。 此即许道的龙种躯体。 他变化出龙种躯体,打趴下虎头道士,又缠抱在对方的妖躯上,口吻张开,狠狠的咬上脖颈。 “啊!” 巨大的惨嚎声响起来,比之牛头道士刚才的痛呼还要惨烈,令两个白骨观道士心惊不已。 当猿首道士和牛头道士为之心惊时,又有一尊五丈高的骷髅阴神出现在它们的跟前,一前一后将两人逼住,令两人发怔。 此是许道暴露了自己的龙种躯体,又阴神出窍,一心三用,准备在白骨山上一口气吞下三只妖怪道士。 第两百六十七章 痛下杀手 许道肉身百日筑基时,阴神不可脱离肉身,后来百日筑基完成,借着绘制在鳞甲上的符咒,阴神方才可以脱离肉身。 如今他的阴神又筑基功成,魂魄蜕变,更能以一颗念头置于肉身中,宛如操控飞剑、蛊虫、傀儡般操控肉身。 只是此一心三用对于法力的消耗太大,不可过多为之,算是其杀手锏了。 同时许道的阴神和肉身分离之后,因其法力本就是分别储存在阴神和肉身中,百年的道行也一分为二,阴神肉身各具备五十年的道行。 这一招式若是仓促为之,还可能反遭人逐个击破。 好在眼下时刻,许道和三个白骨观的道士鏖战破久,不仅他的法力消耗不少,对方三个身上本就带着伤,同样是好不到哪里去。 许道一心三用之举运用而出,三个白骨观的道士不能结阵对敌,立刻就陷入了惶恐当中。 其龙种躯体缠抱着虎头道士,奋力撕咬着,两相搏斗,血水飞溅,嘶吼阵阵。 墨鱼飞剑继续此前削砍的动作,一招一招的剐着牛头道士身上的筋肉,令其惨嚎不已。 唯有阴神面对猿首道士时,许道方才没有急着动手,而是露出了凝重之色。 对面的猿首道士同样如此,它看着凌空悬浮在身前的数丈骷髅骸骨,面色动容,脱口道: “好崽子!修行的果真是我白骨观道法!” 但如此一来,猿首道士心中更是惊疑,它完全无法理解许道为何能够在短短的两三年内,从一个炼气中期的道徒一跃成为筑基境界的道士! 更别说许道手中还有一柄筑基级别的飞剑法器,以身后的那尊不知是傀儡还是帮手的鳞甲妖物。 但许道可不会给它过多的时间来打量虚实,他略微等了会,确认两旁斗的正酣,白骨观中也没有异动,便悍然扑杀过去。 其晃动着阴神,苍白色的骨骼真气涌动,仿佛一尊厉鬼闪烁不定。 等猿首道士再次眨眼时,许道的阴神已经扑到了它的身上,骨爪用出,狠狠的劈砍在它的妖躯上面。 “吼!” 猿首道士遭受一击,捶胸大叫,身上的妖气盘旋,其目中露出红光,借此机会硬抗的抓向许道阴神。 许道阴神被抓个正着,骨骼坍塌,小半具身子都被打得坍塌。 但是阴神躯体和血肉躯体并不相同,法力不枯,阴神不死,即便被打烂成一团,也是旋即可以重聚。 许道遭受重创,不仅不退,反而贴身割取,吞食起猿首道士的妖气。 此举令猿首道士惶恐不已,而当它想要用妖气禁锢住许道的阴神时,却又被从许道阴神目中喷吐出的红光给击散掉。 轰!现场山石震动,地面龟裂,林木折断倒塌无算。 三处战场中,也不知是那一处率先分出胜负,但是不约而同的,三个白骨观道士见自家人无法联起手来,自个又斗不过,齐齐都转过头,想要往白骨观中奔去。 许道自然不会让三个道士逃脱掉,他彻底的不再保留气力,法力激荡到了极致,三股惨叫声响起来! 首先是和龙种躯体缠斗的虎头道士,脖颈中的血水像是泉涌般喷溅出来,而许道的龙种躯体大口吞吃着妖血,炼化为自身的气血,以更加猛力的招式击打而去。 眼下又没有帮手来帮助虎头道士,这下子虎头道士彻底的陷入危机当中,它口中仓皇的叫到: “救我!救我!救……” 可是才说出几个字,口中的声音就变成了呜咽状,虎头道士以独臂单爪捂着自己的脖颈,浑圆的眼珠子当中满是不敢相信了。 咔咔几声响起。 盘踞在它身上的龙种躯体张开利齿,咬烂了虎头道士的脖颈,使得一颗硕大的虎头掉落在地,然后被一根粗壮的鳞尾打得裂开,迸溅出红的白的紫的,打翻了颜料盆似的。 而其身上融合了煞气的法力,在其身死后也是立刻溃散,再无法抗衡龙种躯体的撕咬。 旁边的猿首道士和牛头道士瞧见这一幕,心中全都大骇,后脊背升腾起浓浓的凉意。 “逃!必须得逃!”两道士心中全都狂吼着。 并且下一刻,它们口中先后叫出:“观主救我!”、“主人救命!!” 吼声惊天,比之刚才的惨叫更要卖力,当将四周淡淡的雾气一扫而空,声音轰击在了白骨观的大阵上,贯穿山石。 此声叫出之后,果真立刻就有一股强大蛮横的神识从山中扫荡而来,令斗法中的许道感到如芒在背,阴神、飞剑、龙种躯体的动作全都为之一顿。 猿首道士和牛头道士借此机会,目中大喜,忍着痛立刻就想溜进白骨观大阵当中。 但是许道的阴神体内的清心符种震动,旋即就回转过来,他望着背对着自己而逃的猿首道士,眼中冷意闪烁。 其将骨臂伸至头顶,拨开自己的头骨,抓住颈骨,抽出了一根二三丈长的森百骨矛。 许道的骷髅阴神咔咔开口:“原都讲,此法得尔所赐,今日归还于尔!” 在开口的那个刹那,他就将森白骨矛狠狠的投掷了出去,而其话声未落,正背对着他逃窜的猿首道士的妖躯就体轰然一震。 猿首道士低下头,目光难以置信的看着从自己左胸口冒出的森白色古骨矛,粗壮的手臂伸出,想要将骨矛拔出,但是五指却是扑了个空。 白骨三叉戟刺穿其体内都后,立刻就化作一股阴冷的法力,捣烂起道士的全身。 当猿首道士勉强回过头,张开口齿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许道的阴神却是已经飞至其身后。 不等它说出一个字,许道张口轻叹,森白的骨掌便拍打在它的头骨上,震散了它最后一丝生机。 就此,白骨观三都道士当中的两个,便已经殒命在许道的手中。 但是最后一个,也是最先被许道盯上的牛头道士,却是在许道处置完猿首道士时,妖躯一闪,缩进了白骨观的护山大阵内,其身后的墨鱼剑追之不及。 呼呼! 蛮横的神识自阵中扑出,排山倒海似的降临在许道身上。 一尊庞大的骷髅身躯成形,盘踞山头,冰冷的俯视许道,目中杀意盈然。 第两百六十八章 力扛白骨观主 望着高出自己不知道多少丈的白骨观主,许道心中凛然。 但金丹境界如山的神识落在他的身上,丝毫没有让他恐惧,其先是唤回墨鱼剑,抓过猿首道士的尸体,又令龙种躯体将虎头道士的尸体搬运到阴神跟前,双双收入了蚍蜉幡子当中,确保好处落袋。 然后许道操控龙种肉身站在跟前,墨鱼剑和三阴白骨叉分列两侧,身子悬空,目光昂扬的望着山峦般大小的白骨观主。 剑鸣矛颤,他长啸一声,说出了对方曾经评论夜叉门主的一句话: “装神弄鬼!” 其话声清冷,极具挑衅的意味,同时目光上下打量着白骨观主的躯体,好似打量着砧板上的鸡鸭。 轰! 咔咔的大笑声在白骨山脉当中响起,笑声回荡四周,胜过了许道几人刚才的打斗。 白骨观主摇晃着巨大的身躯,居然对许道口中的话不以为忤,它俯视着许道,将如山似海的神识抽离走,几百丈的身躯陡然收缩,变得仅有几十丈。 原来,道士躯体、阴神的大小和高度,就和炼气阶段道徒顶上的灵光范围、高度一般,每多一丈,便代表道士拥有十年的道行。 而筑基境界圆满,道士所能修得的道行是三百年,换算而言,阴神实际大小也就是三十丈高大,决不可能再多出一尺一分。 夜叉门主刚刚显现出的如山躯体,也只不过是学着夜叉门主在吓唬许道,其实际的法体虽是许道的六倍大小,但是也不过才三十丈而已。 被许道识破小把戏,夜叉门主并不尴尬,继续大笑着道: “桀桀!” “果然,本道当日与夜叉老鬼斗法,尔并未被对方的魔音所影响,一直袖手旁观着,难怪最后能从本道的口中抢肉吃,妙哉妙哉!” 数个称赞之词从对方的口中说出来,令许道有些诧异。 更令他心里嘀咕的,是白骨观主此时打量着他,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之色,压根没有拿他当仇人似的。 花花轿子人抬人,见对方说“鬼话”,许道也是气势陡地一变。 他将白骨叉收入阴神,又打出一阵白雾,用蚍蜉幡笼罩上下四方,遮蔽住白骨观主的视线和神识。 随即许道就将阴神遁入了龙种躯体当中,变回了人形,并将墨鱼剑覆盖在体表。 如此举动,是他的谨慎心理发作,想要混淆对方的认知,免得对方还未识破他是仙武双修,其就自个暴露出来。同样的,也是他在节省法力。 等到蚍蜉幡撤去,许道自滚滚白雾当中走出,发丝舞动,道袍飘飘。 他站定在半空中,抚着手中的墨鱼剑,朝着三十丈高大的白骨观主作了一揖:“见过白骨观主。” 比之对方的鬼气森森,许道更显得仙气怡然,从容不迫。而白骨观主瞧见,目中的欣赏之色更浓,口中吐出: “善!仪表堂堂,好一颗上等的修道种子,不愧是本观弟子。” 不等许道反应,它继而又震声:“尔虽出走多年,但本就是白骨观弟子,修行的根法也还是白骨观法门。今日既然返回观中,那么本道便收你作亲传弟子罢!” 山中雾气滚滚,白骨观主盘坐下来,一手掐诀,一手朝着许道挥手,示意许道走近。 听见这话,本就诧异的许道顿时一怔,眼神古怪的打量着对方,脑中有数个念头蹦出,猜测着对方究竟是何意思。 白骨观主见他没回话,还在沉吟着,面上作出怒色,开口喝到: “竖子,还不快快拜见为师。” 其喝声吓人,令山中落木不断。 对方如此姿态显得有些急促,令许道反应过来。但是他并未回答对方的话,反而抚着手中长剑,看向了地面两大摊血迹,故作疑惑的开口: “敢问观主,贫道刚刚可是趁机打杀了观中的两位道长……观主不恼?” 谁知白骨观主听见,面上嘎嘎笑着回到: “区区两只看门的畜生,打杀便打杀了,在意个甚?” 此话说出,先不提许道心中的诧异,那头逃入阵中的牛头道士听见了,顿时感觉头角蹄子全都发凉,心惊肉跳的。 白骨观主没有在意牛头道士的想法,继续道: “本道开观二百年,时常苦修闭关,这才点化收服了几头牲口,用以教授门中的弟子。” “彼辈平日里恶行满满,害了本道不知多少的弟子,今日被尔打杀,也是活该如此,勿要自责。” 许道听见,心中就此暗道:“莫非白骨观中的八个道士,并非是由人变成,而是货真价实的妖怪?” 只见白骨观主话说完,突地伸出臂膀,从身后浓雾当中将躲藏着的牛头道士给捉了出来。 它指着牛头道士,声色柔和:“不过观中就剩这一头牛儿了,你平日里拿它当作坐骑便是,不要也打杀了。” 话说牛头道士本是心寒不已,但听见白骨观主这番说法,它的眼珠子转动,心中灵光一闪,暗喜:“懂了懂了!这是观主在诓骗那小子,想赚他入阵来!” 牛头道士立刻哆嗦着身子,哞叫了一声。 它居然当着许道的面,在白骨观主的手中打了个滚,变成了一头黑色长毛牛,然后俯着脑袋不敢直视许道,一副甘愿充当坐骑的模样。 许道望着这幕,眼睛也是睁大,为之瞠目。 而对面的白骨观主一挥手,山上的雾气立刻分开,露出一个宛若巨大门户般的缝隙,其怅声: “痴儿,还不快快皈依我门,随本道参悟仙法,共研金丹大道。” 那牛头道士变化的黑牛也是从白骨观主的手掌上登下,伏背在了阵法边缘,只等许道踏入阵中,便要驮着他,充当他的坐骑走狗。 一时之间,山中原本剑拔弩张的局面彻底的消失不见了,就连风声都变得不再急促。 但是许道望着,面上却是慢慢轻笑起来,最后大笑不止: “哈哈哈!” 他望着洞开的白骨观大阵,想也不想的,挥袖便是一道剑气吐出,狠狠的打过去。 铮! 许道这突然的一击并未打在白骨观主或牛头道士的身上,而是打在了阵法上,被雾气所吞噬。 “啧!”许道可惜的轻啧一声。对面的白骨观主则是大怒,目光阴冷的望着他: “竖子尔敢!” 但是许道丝毫不惧,淡然的开口: “阁下弟子无算,亲传位置也已经有三十六个,恰好凑成了一件法宝,何须再招纳贫道?” 他指着牛头道士复说: “还有,贫道自有飞剑作为出行使用,暂且不坐骑。但是腹内馋虫大作,须得一些牛肉解馋。” “还请白骨观主将这牛儿赐给我便是。贫道割肉炮制,定会分你一杯羹。” 许道大大方方的朝对方打了个喏。 这下子轮到白骨观主发怔了。 它意识到许道是早早洞悉了它手下三十六尊白骨道兵的来头,绝不可能被它诓骗到,顿时就彻底冷下了脸,面上的欣赏之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杀意。 而许道说出话之后,其实也紧盯着对方在瞧。见到对方的反应,他心中一寒,顿时确定: “果然,舍诏道士拿弟子喂养蛟尸,夜叉门主拿弟子练功,这白骨观主则是拿弟子炼宝。” “整个西南地界,一派的蝇营狗苟、乌烟瘴气!” 心中微黯,但他却也是为之一喜:“话说这厮没有直接出阵来杀我,而是意图唬住我,也证明其正处在炼化舍利假丹的重要关头,轻易脱离不得,好机会!” 许道一抖手中握着的墨鱼剑,打喝到: “阁下既然不给,那么贫道便自己来取!” 铮! 飞剑嘶鸣,其一掀剑气,狠狠的撞击在白骨观的阵法上面,撼动起大阵。 虽然阵法边界上依旧只是一片雾气翻滚,他打出的剑气瞬间就被大阵给吞没掉了,但是眼下白骨观既没有千余道徒弟子,又没有过多的道士,就连门主本人也都是处在闭关的紧要关头,不便动手。 缺了道人主持,白骨观大阵的灵气和威力得不到补充和修复,就会逐渐降低,最终破裂开来。 简言之,许道虽是独自一人,却也有机会磨开白骨观的大阵,打杀出去。 当然了,极有可能当他好不容易的打开阵法后,最后夜叉门主一狠心,从阵中扑出,其力不能敌,只能速逃。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对于许道来说都是一个机会,就算失败,也能影响到夜叉门主的炼宝过程。 嗖嗖! 霎时间,白骨观外再次掀起了层层的剑气。 在白骨观主阴冷的目光中,许道舞动墨鱼剑,不断以法器攻击、试探着大阵的薄弱点,消磨阵法。 一旁的牛头道士早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它躬着身子站在旁边瞅看着,也渐渐的意识到了不对劲:“观主……为何还不直接出手杀了这厮?” 牛头道士目光闪烁的偷偷望向三十丈高大的白骨观主法体,心中的种种想法也翻腾起来。 现场的场面一时间变得诡异起来,阵中的骷髅、黑牛均是面色不善,但只是望着许道放肆的举动,都没有出手。 而许道则是自若的盘坐在阵外,一边御剑削砍阵法,一边手握符钱,迅速的恢复起自身法力。 只可惜如此过程持续没多长时间,仅仅片刻功夫,白骨观主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 它悄然放出了麾下的白骨道兵,令之围杀许道。 而许道并未放松警惕,当白骨道兵尚未近到千步范围之内时,他就已经察觉到了,立刻收敛精神,霍然起身,往围杀自己的白骨道兵看过去。 轻笑一声,许道拱手冲阵中的白骨观主说: “贫道喜食肉,不喜欢这些骨头茬子,还请观主将那牛儿送出来。吃饱喝足后,贫道定然不再叨扰观主。” 这话落下,白骨观主压抑许久的怒火终究是忍不住,猛地爆发出来。 “找死!”它拔动骷髅身躯,往许道猛地扑过来。 三十六具白骨道兵的气机拧成一股,落在它的身上,令其重演当日和夜叉门主斗法时的彪悍气势。 见此一幕,许道的眼皮跳动,意识到对方是被自己激出真火,准备不顾损失来杀他。 但是许道想起对方刚才两次企图骗住自己的举动,迟疑中寻思起来,想着对方是不是又在吓唬自己。 谁知白骨观主瞧见他的反应,骷髅面孔上的一阵黑气闪过,两眼鬼火中露出讥笑意味。 嗤啦! 下一刻,白骨观主便陡地撕破了阵法屏障,露出几十丈的口子,法体整个都从中扑出,骨爪如风,狠狠的往许道的身子拍来。 在对方出阵的那一刻,许道心中的惊惧因此腾起,他脸色变化,“不好,速逃!” 可白骨观主手下的三十六具骷髅隐隐结成阵型,将他的四面八方、天上地下都堵住,虽说无法彻底禁绝,但也能拖住其脚步,令他陷入困境当中。 原来白骨观主这一击,并非是装腔作势,想要哄骗许道,而是顺势为之,全力搏出,想要一锤定音,打杀掉许道! 许道也因为一时迟疑,落入危险当中。 见许道落入自己的围杀中,白骨观主大笑起来,“桀!” 咔咔咔!四周的三十六尊筑基骷髅同样是开口大笑。 而许道在确认自己陷入到危机中之后,虽是心中惊惧,却也还能沉住心神。 他既然敢来敲白骨观主的敲竹杠,自然也是早早做了些准备的。 “我虽性命双修,又有筑基法器在手,但三十六尊筑基骷髅,以及一尊白骨观主,如何是我能打得过的,不可落入缠斗。一旦落入缠斗中,就算对方损失再大,最后也肯定是我法力枯竭,落败掉。” 危机之下,许道将注意力从身后、两侧的筑基骷髅上收回,猛抬头望向了正对面的白骨观主。 他持起墨鱼剑,不仅没有退去,反而纵身跃向朝自己杀来的白骨观主本人。 既然敌不过三十六尊筑基骷髅,只能择一突破,且选择任何一个看上去弱的骷髅道兵,都会遭到白骨观主的扑杀,陷入死地中。 那么他不如直面危险,选择最厉害的白骨观主作为突破口。 擒贼先擒王! 第两百六十九章 两败俱伤 电光火石间,白骨观主眼看自己即将能一爪将许道的身子扯碎,而许道居然还主动朝着它扑过来,顿感意外。 但是它并未感到惊慌,反而以神识传递出话语:“桀桀!不自量力。” 在白骨观主看来,其刚刚只不过是一时腾不出手来,才让许道多逞了几句口舌威风,现在它腾出手来打杀许道,自然是手到擒来,简单的很。 磅礴的法力从它的身子上涌起,身形陡然拔高,张开巨口,准备一口将奔过来的许道吞下去,然后就此炼化掉,补充法力,精进修为。 可是当两者真正相互接触时,白骨观主眼中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了。 因为许道御剑而至,剑气强悍,对于它来说,许道整个人好似变成了一根钢针,绝不可随随便便的吞入腹中。 否则一旦弄不好,它杀倒是能够杀了许道,但是许道定会在它的法体当中好生破坏一番,甚至有可能会毁掉它正镇压在体内的舍利假丹。 因此它抬起两只骨臂,双手交叉,狠狠往许道的身子相握过去。 轰啪! 一声巨响炸出。 因夜叉门主法力高强,许道擒贼先擒王之举变成了自投罗网,竟一头撞入了白骨观主的两掌当中,被打个正着。 “桀桀桀!”白骨观主的厉笑声响起。 但是它的笑声才响起来,一股剧痛就从它的两掌中传来。 嘶吼! 白骨观主神色变化,它低吼着往掌中看去,并连忙抽出法力,想要将许道临死前的反扑镇压下去。 但一线剑气从它紧握的双掌中泄露出来,随即就见一个人影用牙齿衔着墨鱼剑,双手用力,硬生生的要从其两掌中挖掘出来。 瞧见在自己两掌中冒头的许道,白骨观主更是感到意外,它浑然没有想到许道一个初入筑基的道士,正面受了它一击,居然还能鼓起气力爬出。 “想逃!?”白骨观主怒喝。 它索性一并将三十六尊白骨道兵身上的法力也全都抽调过来,运转道法,双掌仿佛一个大磨盘般,狠狠的碾压起许道的身子。 其掌中透露出阴邪恐怖的气息,罡煞汇聚,无论是血肉还是魂魄,全都能被碾成渣滓,化作精纯的天地灵气。 好在许道这时已经大半个身子从其两掌中抽出,并未被其困得死死的,还能有余力反抗。 只是刚刚硬抗白骨观主的一击,即便许道性命双修,肉身坚硬,拥有百年道行,也是被打成了重伤,体内法力差点全部耗空。 但他好歹是硬撑了下来。 察觉到白骨观主打出威胁更大的招式,许道却并未鼓动气力去抗拒,反而仰起头往对方巨大的骷髅脸上看过去,脸上露出冷笑。 在刚才硬抗对方一击的过程中,他虽是受了重伤,但也发现了对方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那便是白骨观主除了在运用法力镇压、打杀他之外,绝大多数的法力其实还留存在体内。 正如许道事先试探得知的,这厮正处于闭关炼宝的重要过程,此次出阵打杀许道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许道心中就此明白过来: “夜叉门主的舍利假丹,就在这厮的体内,被其耗费巨量的真气镇压着!” 他脑中念头滚动,就此生出了一条上好的脱身计策。 当即,许道将覆盖在体表的墨鱼剑全部收走,凝成一柄完备的飞剑,然后他忍耐着夜叉门主罡煞法力的消磨,口中大喝: “呔!” 喝声落下,飞剑携带着他身上尚存的大半法力,猛地往白骨观主的膻中穴刺过去。 因为白骨观主正一门心思的想要将他炼死,两人相隔距离太近,许道的飞剑又快又猛。 仅一个刹那,就算白骨观主反应过来了,并运转法力去格挡,但是许道的飞剑还是及时的刺进了它的骷髅法体当中。 只是因其终究是濒临结丹的人物,墨鱼剑难以将其身子贯穿掉,无法给予重创。 但因为许道刺中的位置正好,打乱了对方膻中穴处的法力,原本被白骨观主强力镇压着的舍利假丹顿时暴动起来。 嗖嗖!汹涌的金光从舍利假丹中喷吐而出,令许道都能透过白骨观主的身子看见此丹。 白骨观主当即就惨叫起来,话声惊恐:“啊啊啊!我的宝丹!” 出现这种状况,它自然是来不及继续的打杀许道,连忙就鼓动全部的法力,镇压体内异动的舍利假丹。 许道借此机会,即刻就收回飞剑,将自己的身子一裹,猛地一跳,然后往白骨观主的身后猛冲过去,又绕过白骨观的大阵,朝着天际奔去。 等到奔出七八里之后,他的速度方才暂缓下来,但在半空中打了几个圈儿之后,还是连忙拉起速度,往背离白骨观的方向冲去。 此是许道成功逃出升天后,在半空中踌躇几下,寻思要不要趁其病、要其命,再回转过去砍了白骨观主,夺其大丹而走。 但想到刚刚只是一时犹豫,就被对方将计就计一番,差点坑杀掉,许道心中发悚,还是选择了立刻就溜掉了。 要知道他返回白骨观的目的,其实就是趁机打杀几只道士,以泄心头之恨,并赚取修道的资粮。 如今猿首、虎头两个道士被他斩杀掉,妖躯也收入了囊中,其目的已经达成,并无遗憾。 要是再心生贪恋,指不定他的一身修为就要化作白骨观主的修道资粮了。 毕竟对方是高他近三个境界的道士,对方可以失误多次,但他只要失误一次就会死亡。 白骨观中,终究不是他现在可以图谋的。 心中轻叹,许道携带着两头妖怪道士尸体,消失在天际中,加速离去。 而另外一边。 白骨观主盘膝坐在阵法中,竭力的镇压着金光大作的舍利假丹。 它之所以没有追赶许道,就是因为假丹逆反并非一时半会儿可以平复下来的。如果非要打杀许道,其辛苦得到的舍利假丹必定就会崩化掉,无法助它结丹。 正如许道估计的,此举对白骨观主来说得不偿失,令其虽然恼恨许道,但也不会拼着损失假丹的后果去追杀,给了他逃脱的机会。 白骨山雾气翻滚不定,汹涌起伏。 好一会儿,白骨观主的巨大法体依旧一动不动,安抚着舍利假丹。 这时,旁边的牛头道士却是按捺不住了,它出声叫到:“观主,我等再不去追杀,那小子就要跑得没影儿了。” 嗡!听见牛头道士的话,静立不动的白骨观主目中鬼火腾起,低下头骨朝其望过去。 被白骨观主注视着,牛头道士没由来的全身生出战栗的感觉,有四条腿都撑不住身子。 一股尖利的笑声从白骨观主的口中传出。 “嘻嘻桀桀!忘了还有你在了。” 白骨观主压根没有回应牛头道士的话,伸手一把就将对方的身子捏住,打眼瞧了几下,便往口中递过去。 牛头道士彻底的被吓傻了,嘶声叫到:“饶、饶命!观主饶命。” 它还变大身体,想要如许道般从白骨观主的手中挣脱出来,但哪知道一股冷气从白骨观主口中吹出,它被吹中哪,哪就骨酥肉麻,动弹不得。 咔咔咔! 一阵牙关开合的声音响起,牛头道士的妖躯便整个消失掉了。 白骨观主身上涌起一阵灵气,它尖声响起:“不够不够!该死的小贼!坏我修行,偷我牲畜!” “本道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的……嘻嘻!” 但是一阵咒骂声后,它依旧没有走出阵法,往许道消失的方向追杀而去,而是封闭白骨观大阵,携带着三十六尊白骨道兵,将法体沉入了山体当中。 原来许道刚才那一击虽未重创白骨观主,但是舍利假丹喷吐而出的金光却是已经和它的法体绞成一团,并开始蚕食起对方的法体。 白骨观主体内的伤势,远比表面上的伤势要大,必须赶紧闭关。 而对方刚才之所以要吞吃掉牛头道士,除了是在吸收其躯体,补充法力之外,也是为了防止在闭关的过程中,牛头道士趁机作乱,害了它的性命。 因为对于它来说,接下来的闭关和之前炼宝闭关不同,只可丹成,不可中断,危机重重,不得有任何的干扰。 只可惜的是,许道并不知晓自己的一击能够有如此大的作用,已经一去不复回。 否则的话,他要是驱巡在周围,日夜骚扰,当真有机会害掉白骨观主的性命。当然,也有可能是白骨观主丹成之后,一巴掌将他打死掉。 第两百七十章 疗伤反省 成功从白骨观主手中逃出之后,许道定下离去的心思,便再不敢有过多的想法,一门心思的只想离开白骨观的地界。 一路上,他连伤势都来不及好好恢复,除了偶尔落脚歇息一番,便是御剑飞奔。 如此约莫四五个日夜的功夫,许道始终没见身后有追兵杀来,这才暂且放下心来。 因为只是顾着奔走,没敢往有人烟的地方行走,免得了留下踪迹,他也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 等许道回过神来的时候,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山林。 但是此山林并不似西南地界那般苍茫,每每隔上几十百里路,都可以在山中看见人烟景象,似有村寨或是部族居住。 心中略一思量,许道暗想:“飞奔了三个日夜,虽因伤势的影响,速度有所折损,但我是朝着洱海所在的方位奔走。” “吴国国都和洱海在同一方位,属于人烟稠密之地,想来我应该是已经快要离开西南地界,进入吴国的膏腴之地了。” 他心中想着再离白骨观远一点比较保险,便只是随意找了个山头落下,将能恢复的法力全都恢复了,然后便继续朝着洱海所在的方向奔去。 等到约莫三个日夜之后,他的视野尽头一片平坦,并不再是连绵起伏的山峦,而且立刻就有城池进入他的眼中。 果如许道所料,此是他已经正式的离开西南山地,即将进入到了宽大的平原中。 瞧见此景,其心中呼出一口气 按许道所想,他都跑离西南地界了,且一路上兜兜转转的,要么是白骨观主追杀补上他,要么就是对方已经没有追杀他了。 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宽阔平原,许道目中跳跃出振奋的神色,彻底放下了逃命的紧张感。 但是他站在半空中,却并未一头往前方扎过去,而是环头望着四周低矮的山林,拣选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突地俯冲过去。 此时的许道还不便于直接踏入吴国的膏腴之地,因为一连逃奔多日,他身上的伤势压根就来不及妥善的处理。 同时西南地界消息闭塞,特别是有关修行势力方面的,要么是白骨观主等人被遮蔽了,要么就已经属于几十年前的消息,或是过时、或是不可信。 因此许道压根就不清楚西南以外之地的修行界情况如何。 他觉得自己还是先好生闭上一关,等彻底的恢复好伤势,并做好一番打算,再赶赴洱海道宫也不迟。 说做就做,许道来到地面,不再只是清理出一方落脚点。而是用法术在岩壁中挖出一方宽大的洞室。 等到洞室挖好之后,他又在洞室的四方布置下隐蔽的阵法和警戒机关。 一干事了,许道这才钻了进去,并取下蚍蜉幡,轻轻一抖,将内里的符钱放出来。 叮铃当当,符钱掉落在洞室中,铺了一层,数目达到万枚。 他当即盘膝而坐,遁出阴神,大力的吸食起周遭符钱当中的灵气。 呼呼!呼吸! 包括许道的肉身在内,也一并的喷吐气息,将灵气不断卷入体内。 渐渐的,许道的肉身自行就显现出了龙种躯体,其趴卧在洞室中,呼吸滚滚,携带着风雷声,迅速的修补起筋肉骨骼。 在数日前和白骨观主斗法的过程中,虽然许道看上去没有吃上大亏,但是他体内的伤势也不好受,否则也就不会托了这么多的时日了。 而且这还是多亏了他根基扎实,特别是肉身结实。 否则换成其他的仙道中人被白骨观主的双掌一拍,特别是后来的罡煞法力一磨,即便身上加持着再多的法术,身子也会是当场被打成肉泥。 即便是换了炼体的武道中人,筑基根骨不行的,也很有可能会被当场打死,不被打死的,也会伤到根基,折损潜力。 幸好许道事先预料到了风险,他的身上不仅时刻加持着金光罩等法术,肉身也坚固,因此虽是受了重伤,但却也并未伤到根基。 可即便如此,许道依旧还是在临时的洞室当中待了将近一个月的功夫。 这一个月以来,为了不让伤势留下半点隐患,他不惜血本,将仅剩一批符钱花到了只剩一万。 其中当符钱快不够时,他只能冒着暴露所在地点的风险,吞吐起外界的日月精华,帮助恢复。 如此不惜血本之下,效果也是喜人的。 许道的伤势不仅完全恢复了,因为经过白骨观主的摧残,以及充足灵气的滋养,无论是阴神还是肉身都得到了一番好好的打磨,道行精进很多。 特别是阴神方面,虽然借着夜叉门主残魂的缘故,他刹那间度过了百日筑基,但是缺了白日多的打磨和熟悉,筑基后的阴神终归还是存在点火气。 此番疗伤结束,许道阴神中的火气尽去,对阴神法体的操控更加顺畅自如。 咔! 放在洞室中的最后一枚符钱也破碎掉,灵气耗尽。 许道这时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阴神一晃,即刻就遁入了肉身当中,并恢复成人身,变成一盘坐于铜屑中的道人模样。 微微拂了拂袖子,许道目中除了欢喜之色外,更多的还是警醒。 他怅声道:“狂哉狂哉!白骨观主虽未结丹,但其境界深厚,筑基圆满,就算我性命双修,且有着契机,但也不该是我这个初入筑基的道士可以对付的。” 说到这里,许道的眼中其实还有着一丝后怕。 这些天以来除了疗伤之外,他其实也在不断的梳理着当日和白骨观主斗法的过程,并深深的反省自己。 不管怎么说,阴神筑基之后,他打上白骨观,并且还想打死白骨观主的行为,终究是有些飘了。 好在有惊无险,虽是冒了不小的风险,但是许道的收获同样也不小。 第两百七十一章 搜魂记录 许道当即打开蚍蜉幡。 因为尸首都是近二十丈大小,是其龙种躯体的四倍,临时挖出的洞室压根就安放不下,他也只能低着头,打量着幡子里面的情况。 狰狞可怖的妖怪形象映入许道的眼中,并未让他感到一丝一毫的惧怕,反倒是让他生出欢喜之色。 许道瞧见了猿首、虎头道士身上滚滚还未散掉的妖气、血气,几乎立刻就想要将这两只妖怪的血肉凝练成为精气符丸,吞吃掉,化作自身的修为。 好在他及时忍耐住了,“具体怎么处置这两具尸体不急,且先看看它们的脑壳中有什么东西。” 下一刻,许道便放出墨鱼剑飞入幡子中,绕着虎头道士的脖颈一转,便将对方的本就破烂的脖颈斩断。 嗡的一声!蚍蜉幡的幡面一动,便啾的吐出了一颗偌大的虎头,鲜血满地,腥臭可怖,比盘坐着的许道还有大。 两只死不瞑目的虎眼紧盯着许道,气势依旧,似乎下一刻就会张开獠牙巨口,一口将许道吞下。 许道敲了敲虎头道士的脑壳,口中念到:“孽畜,死了这么久居然还是如此凶悍!若非身受重伤,被我落井下石,还真个收拾不了你。” 想起当日打上两只妖怪道士的场面,他摇了摇头,压下杂念后,旋即微闭双眸,阴神一晃,一只苍白的巨大骨臂便从他自己的脑壳当中伸出,猛地抓向虎头道士的脑壳。 沙沙!洞室当中,光线昏暗,血气弥漫。 许道一人面对狰狞可怖的妖怪头颅而坐,似血水脑花为无物,气质冰冷,显得极为阴森。 苍白的骷髅骨臂伸进虎头中不断的搅动,像是在摸索什么东西似的,迟迟没有收回。 许道的眉头也不由的皱了起来。 不多时,勉强有一缕缕黑气被骨爪从虎头的脑壳中拾掇而出,拘谨在了他的跟前。 此是许道动用阴神,在虎头道士的脑壳中搜刮念头残魂,准备翻阅对方的记忆,但是情况却并没有让他如愿。 在妖怪的脑壳中翻找了足足一两刻钟之后,许道阴神探出的骨臂终于收回,但是他却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而是操控着墨鱼剑再度跳入蚍蜉幡中,割下另一只妖怪的脑袋。 猿首道士乃是被他用阴神所杀,脖颈完好,尚且结实,特别是脊骨特别的硬,墨鱼剑并没有向割取虎头道士的脑袋那般简单,稍微费了一番功夫。 接着将巨大的猿首摆放在跟前,许道又开始从对方的脑壳中拾掇东西。 一丝丝黑气亦是从猿首中被抓出,在他的身前形成了第二团黑球。 这时,另一只骨臂从许道的头颅中伸出,分别抓住一团黑气,蒸腾法力,炼化翻阅起来。 他体表浮现出一张张鳞片,绘制在上面的清心符咒立刻运转起来,释放出一丝丝清灵的光芒,同时他的魂魄中的符种也是不断震动。 使用清心法术镇压心神,许道开始深入的探究两只妖怪道士的记忆。 呼呼!其全神贯注,呼吸沉稳不变,完全不像上次吞吃了夜叉门主残魂之后会心神失守。 但是良久过后,黑气化作灵气消散在四周,他睁开眼睛,目光却是略带失望之色。 “可惜了,果如之前所想,白骨观中的道士都是妖怪,而并非是道人修炼而成妖怪。” 也就是说,猿首道士和虎头道士走的都是肉身路子,且是极为纯粹的肉身路子,压根没有涉及过魂魄方面的修行。 虽然许道在它们的尸体尚且热乎时就收入了蚍蜉幡中镇压,但是两者在死后,体内的魂魄无法像仙道修士那般维持完整。 甚至因为修行肉身的缘故,魂魄与血肉相合,其残魂的完整度连凡人都不如。 因此许道这次虽然准备妥当,且只搜魂,不吞魂,但是所获得的两只妖怪魂魄本就不完整,他自然也就不能如愿的将猿首道士、虎头道士几百年的记忆都翻看一遍。 其能够从中获得,主要还是两个妖怪道士近期的记忆,往前追溯几十年,所能获得的都是一些浮光碎片,不成体系,无甚用处。 不过其中倒是也有惊喜。 那便是根据两妖的记忆来看,在许道离观后,观中的道士们对道徒并未在肆意的吞吃,因为道徒人数甚少等种种缘故,也没有道士偷吃,都闭着关。 仅有几个消失的道徒,还是因为其他合理的原因惨死了,才被白骨观中的道士们抢走。 而在这些记忆中,许道并未见到熟悉的身影。 秉着仔细的心思,他翻找再三,这才呼出一口气:“如此看来,尤冰并未落入八个道士的手中。” 打上白骨观,除了想要报复一番,赚取好处,其所存的心思不免也涵盖着探探尤冰的去向。 眼下并未从两个道士的脑中得到线索,许道不仅不失望,反而感到欢喜。 毕竟尤冰没有进入道士们的眼中,便代表其至少在白骨观中没有丢了性命,安危有一定的保障。 但是许道心中忽地又一紧:“该不会,这女道还在白毛风窟地下闭关罢?” 要是尤冰还在白骨观中,眼下白骨观主封山修炼,对方逃脱不得,可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他咀嚼几下,摇了摇头,暗道: “距离她进入风窟,时间亦有一年多,将近两年,多半早就已经出关了。” 松了一口气,许道暂且放下这点,从蚍蜉幡中取出了纸笔,开始誊写记录从两个妖怪脑中得到的东西。 虽然未得全部记忆,但是两个妖怪几年生涯的记忆,对于他来说也算是一笔可贵的好处了。 其中白骨观中的法术,许道便从猿首道士的记忆中又翻腾出来十来门。 接下来的时间,他一边诵读着新得的这些功法,一边分心将两个妖怪的记忆写下,并集结成册子,以供之后随时翻看所用。 第两百七十二章 筑基法术 搜魂完毕,许道持着两叠记录着猿首、虎头道士记忆的册子,默默揣摩着,目中兴致怡然。但是等看到上面的几十种法术时,他却是轻叹一声,露出可惜的颜色。 这是因为册子上面的法术虽然多,且还都是他未学过的,其中零星几门的品质甚至和他脑中的《三阴白骨叉》一样,能够让道人步入驱物境界,为修行法体打下基础。 但即便如此,这些法术也都只是炼气级别的法术,而非筑基级别的法术。 对于道士而言,此种法术修炼了虽有用处,但用处已经不大,可谓鸡肋。 而许道现在就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道士,且还是初入筑基境界,除了一柄墨鱼剑之外,正缺乏合适的法术对敌,面对此种状况自然是有些失望了。 好在他心中也早就有所准备,只是腹诽几句,便平静了心神: “此前在夜叉门主的残魂中,便只得到几门阴鬼法,可见这些道士的根脚之薄弱,而白骨观中的八个道士还只是白骨观主豢养的家畜,不得筑基级别的法术传承也是意料之中。” 在许道看来,夜叉门主、白骨观主不将筑基级别的法术传给门下道士,不仅方便它们打压、控制门下的道士,更能让门下道士只是打熬法力、增长修为,便于供给它们修炼所用。 这是因为境界越高,相应法术的修行便越费功夫,而筑基境界的法术,修炼难度至少也是炼气法术的三倍,只会白白浪费道士们“养肥长肉”的时间。 其中实质,是因为相较于炼气法术,筑基法术便是由一系列炼气法术的符种组合、叠加而来,威力倍增,修炼的难度自然也倍增。 道人若是想要将一门筑基法术成功施展出来,施术时,必须能够在脑中同时观想出数颗符种,相互勾连,然后才能打出法术。 而这也导致修炼筑基法术和炼气法术不同,不止大成时,修炼一门筑基法术所需要凝练的符种就达到数颗,甚至十数颗。 即便只是施展法术,不求大成,道人也必须先凝练出几颗符种,否则绝难同时在脑中观想出数颗符种,进而成功施展法术。 更甚者,筑基境界的斗法已经和炼气境界的斗法不同,道士们生有神识,感知敏锐、反应迅速,弹指间便可交流千言。 炼气道徒那种慢腾腾观想符种的施术方法,平时练习、或是炼制物件时还可以为之,但一旦到了生死相搏的关头,哪怕只是耽搁半息的功夫,道士们都可能是生死两重天。 因此对于道士们来说,修行任何一门筑基法术,非得将颗颗符种都凝结完毕,然后方才敢在斗法的过程中运用,否则便是对自己的性命不负责,谈不上是修炼成功。 此也导致道士们学习法术,依旧和道徒时期一般艰难,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极其贵精不贵多。 好在面对这种状况,道人们倒也有应对的方法。 那便是在炼气道徒阶段,道人所修行凝结的炼气法术便得是从筑基法术中拆解得来。等到筑基之后,补上一两颗符种的缺漏,相互勾连,就是一门筑基法术。 这样一来,能够节省道人极多的修行时间。 并且一些强悍的筑基法术,也被分成了几个层次,前期只需凝练三四颗符种,就可施展出小成的威力,中期再凝练出几颗符种,威力便可增长几分,后期则是又增加几颗,威力齐备。 这样就能够让道士们持之以恒的修行一门法术,不仅方便修行,威力、用处也是层层递进,支撑得起整个筑基境界的使用。 想到这里,许道心中不由轻叹: “此类法术的修行,自炼气阶段始,便层层递进、承上启下,自成一套,可以谓之真‘法门’也。” 相比于这些,西南地界道人们修行的法门,不只是在筑基的时候容易走岔子,更是打从炼气修行开始,就已经在走弯路,被谓之“旁门左道”。 就好比许道现在所修行的众多法术,虽然是颗颗都凝出了符种,但是全都零零散散,不成体系,修行的再多、再是熟稔,筑基后也是不合使用。 而这正是许道从猿首、虎头道士的脑中得了几十门法术后,依旧面露失望的原因。 无法从两者脑中得到白骨观的筑基道法,也就意味着他炼气阶段所修行的白骨观法术全都白费。 若是想要掌握一门筑基法术,他就只能从头开始,一颗符种一颗符种的修行,一颗也不能少。 而正统的道门弟子们却是不同。 他们平日里观想修行的每一颗符种都自有用处,炼气时能够吐纳、对敌,筑基后能够组合成筑基法术,层层叠加,可以节省下偌大的心血和气力。 旁门左道是走一步算一步,道宗玄门则是步步为营,目光高远,两者的前途自是不可比较。 当然,若是有道人天资聪颖,即便是炼气阶段时走了弯路,但只要不是走岔,在筑基阶段也还有机会再赶上。 想到这里,许道不由的摸了摸贴身放着的某物,心中庆幸起来。 他虽然不是天纵之才,但有无字符箓在手,修行法术简单的很,足以伪装成天才,不忧走了弯路。 啪! 感慨数下,许道终于合上了手中的两本册子,将其扔进蚍蜉幡中。 他紧接着打量向身前的两颗妖怪头颅,犹豫起来。 想了想,他没有选择就地炼化掉两颗妖头,而是将其收入了幡中。 虽然无字符箓能够帮助他迅速的修炼法术,但是也得耗费相应的资粮。 每学得一门相应法术,便得献祭相应的修道资粮,其价值至少也得相当于一头同境界妖物身上的灵气、血肉,且还有品质的要求。 而筑基境界的妖物难得,偌大西南地界才只十来头,他好不容易得到了两头,自然不能轻易用掉。 否则到时候得了正统法门,却因为缺少了点而修行不成,耽搁了事情,可就有的是他懊悔了。 收好妖尸后,许道在洞室中站了起来。 月余功夫下来,他的伤势尽复,也理清好处,深刻的反省了一番,可以出关。 下一刻,许道便从昏暗的洞室中撞出,并头也不回的往某一方向奔去。 此方向正是洱海道宫之所在。 原本他就是打算前往洱海道宫修行,如今不仅耽搁了月余,又被猿首、虎头道士的记忆勾起了对筑基法术的渴求,自然是一刻也不想再耽搁,纵剑飞奔。 就连苏玖三人,他也依旧选择镇压着,准备赶到了洱海道宫附近,需要三人帮忙时再放出来。 第两百七十三章 吴都龙气 时间流逝,自许道出关后的大半月。 一辆样式简朴的马车走在路上,碾碎了路上的土坷,发出车辚辚的声音。 车上有一个头发灰黄、戴着顶皮帽的精壮汉子在赶车。汉子的旁边还坐着一个身着灰袍的道人,只是对方正靠在车架子上打着盹,没有理会周遭。 忽地,封闭的车厢帘子被掀开,惊动了两人,他们连连回头看过去。 从车厢中探出一少女,对方发色雪白,面容姣好精致,目色竟然绯红,明显不是寻常人等。 少女探头看着车厢外的四周,然后定神的望着北方,运转目力,几十息后惊喜叫出: “老爷!快到吴都了。” 只见一座城池隔着几十里的距离便进入了她的眼中,被她望见。此举显得少女更加不是寻常人等。 听见少女的叫声后,无论是赶车的汉子,还是打瞌睡的道人,全都连忙回过神来,够着脑袋往前方看过去。 只可惜两人的目力明显不如少女厉害,他们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前方确实是有座山丘似的东西冒了出来,但确认不了前面的究竟是一座城池,还是一个山丘。 少女惊喜的叫着,汉子和道人低声议论着,车厢静待片刻,中也传出了冷淡的声音: “知道了,入城后再唤我。” 这声音一出,车厢上的杂声立刻静下,只有齐声响起: “是,老爷。” 此车一行四人,正是许道及其麾下的刀客、陈挽、苏玖三人。 而他们所驾马车所走的道路,也是吴国国都的驰道,其道连通吴国各大州郡,可以直通国都之所在。 话说许道在出关之后,本是打算纵剑直接飞入吴国国都当中,然后再谋其他,但是只飞了十日不到,他便按捺着性子从半空中降下,先随便找了个城池落脚,打听消息。 这是因为果如当初他所警惕的,离开西南地界之后,其所到之处不仅人烟繁多,皆是膏腴之地,修道中人也开始变多。 特别是每一座城池,无论大小,均有厉害的道人镇守,一些乡镇当中竟然也有。 其中人多的州郡之属,更有和许道一般境界的道人,也就是筑基道士坐镇! 而从许道落脚的城池一路往吴都而去,路上起码还有八九座大型城池。 也就是说仅仅是走向吴都,他就会路过八九个筑基道士,更别说吴国精华之所在,吴都中可能存有的道士了。 这让刚才偏远的西南地界走出来的许道心中一紧,于是他想了想,还是从蚍蜉幡中放出了苏玖三人,准备低调行事。 安抚好三人之后,他在落脚城池中购置了一番车架,然后扮作公子哥的模样,这才继续往吴都赶过去,并且一路上也是多多打听风土人情,以削减西南闭塞环境所带来的影响。 又经过六七日的赶路之后,许道着实也对吴国境内有了更加清晰的了解,并认清了自己的地位。 原来他此前所在的西南地界,不只是被吴国人视作偏远地区,更是被视作莽荒瘴气之所在,是块未开化的地方。 即便是西南精华之所在——江州城,到现在也还是吴国朝廷流放犯官、罪民的地点。 也就是说,许道从西南地界走出,真有点像是一个刚从偏远山村走出来的乡间土豪。 而其中和修行有关的势力,吴国内除了荡妖司麾下的荡妖堂之外,诸如白骨观之类的道观门派、黑帮打手,也是各个地界都有。 好在其中绝大多数只是道徒所建,能有筑基道士坐镇的道观终究还算是少数。 但即便如此,这种状况依旧让许道惊到了。 因为分散下来,吴国内几乎每座几十来万人口的城池,就能有一个筑基道士坐镇。 在吴国,道士们并非是真个的神仙中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稀罕度仅仅和郡守州牧相当。 当然了,此中缘由也和筑基道士的寿命绵长,难以死亡有关,相较于凡人们不过短短五六十、甚至三四十年的一生,道士们百年不死,自然积攒下不少数目。 但无论怎么说,许道接触到这些消息之后,顿时感觉当初的自己不仅有些飘了,还有些坐井观天,竟然以为筑基之后就可以在吴国中肆意往来。 须知在《修真百解》中,道人筑基之后也只是拥有了周游天下的资格,能够保全性命,而非是可以横行无忌。 车厢中,许道在得了苏玖的通知后,便收了观想,思忖着以上这些东西。 良久过后,他吐出一口浊气,尽卸心中郁闷,振奋自己到: “仅仅一吴国,国中散落各地的筑基道士数目就能够达到百十、数百的地步,那么备受道人们推崇的洱海道宫,其内的道法之精妙,好处之多多,应当也是远远的超乎我之预料。” “若是能够进入道宫当中修行,定能助我在长生路上走得更远!” 道士数目繁多,代表着修行的资粮依旧紧张,得争得夺,却也代表着当今之世虽然不是千年前的仙武盛世,但也算不上是道业倾颓,长生难觅。 这让一直走着旁门左道的许道倍感欣慰。 他还在心中暗暗想到: “就算进不了道宫,有这多同病相怜的道士……不,同道中人的道友们在,有机会互通有无,交流修炼心得,应是也可以攒出一份通往金丹的法门。” 毕竟区区一个西南地界,二三百万的人口,二十来个道士,就能有阴鬼法、舍利假丹这等东西存在,吴国其他地界的道士应当也不会输于西南,各自都会有家底。 正当许道在心中计较着的时候,他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一样,突地抬起了头。 没有招呼车厢外的三人,许道猛地掀开帘子,走出车厢,仰头望向北方。 只见一座城进入他的目中,此城立在五里之内,宽大高耸,城墙无际,足有十余丈,其巍峨如山,正吞吐着往来人流,宛若巨兽般震撼着初次见到它的每一个人。 原来许道几人已经到达吴都,就快入内了。 但许道注视的并非是城池本体。 在他的视野中,城中人烟鼎沸,万民气息升腾而起,重重叠叠,宛如大雾般弥漫了整座城池,代表着城中人口几近百万。 而在城池的上空,正有一庞然巨物沉浮在其中,仅仅露出些许森然的鳞甲、脚爪,不可见其首、不可见其尾。 此巨物比舍诏龙宫中的蜃蛟躯体要大,并有丝丝绦绦的赤红色气息从其身上垂下,落入了城中,弥漫整座城池。 许道望着此物,脑中轰然跳出一词: “真龙?” 第两百七十四章 龙脉、雷诏 但是下一刻,许道就在心中否决了这个想法。 真龙者,乃是金丹之上,相当于修成了元婴的真人鬼仙,而整个吴国,按照他打听得知的并没有一个明面上存在的元婴真人。 即便是许道企图拜入进去的洱海道宫,其虽然是元婴真人留下的道脉,甚至还有仙园存在,但是门内也只是有金丹大道士,修为最高者最近几年才传闻有几率破丹生婴,并非真个是元婴境界。 而此洱海道宫,威压整个吴国,若是吴国国都中有真龙存在,那么应当是反过来才对。 打量着浮沉在吴都上空的巨物,许道眼睛微眯,更加来了兴趣:“如此庞然巨物,身子恐有几千、近万丈长,也不可能是金丹级别的蛟龙。” 话说他所采灵根的蜃蛟便是一头蛟龙,但是通体也才三四百丈长,这还已经是托了其身为妖精的福,身形巨大,远超道人和道人所化的妖体。 细细寻思着,许道想起一些道书杂谈当中所述的,脑中继而浮现出一词汇:“是龙脉么?” 此龙脉非彼龙脉,不是他种在肉身当中的龙血灵根,而是国家灵气、生民气运所凝结,可辟易妖邪,镇守国都,近似于法器、阵法等物生出了灵慧。 好比舍诏先人布置下的手段,舍山当中的灵脉若是生出了灵智,便是货真价实的“龙脉”了,能护着舍诏族人,使之得到大好处。 “如此看来,这吴都顶上的巨物并非是活物,而应当是由吴都的灵脉滋养得出,被高人点化成形体,用以镇压吴国的气运。” 许道心中想到,“难怪天下鬼魅繁多,妖兽滋生,但吴国境内尚且安好,不曾民不聊生,且越接近吴国国都,凡夫俗子便愈加的安居乐业。” 此种原因并非只是因为吴国存在荡妖司和大小道门,有道人们除妖,更是因为有着龙脉的影响和庇护。 按照某些道书上记载的,龙脉不仅可以固守一地,镇压妖邪,还能被大军请出,随大军征伐四方,荡妖除魔。 一些朝廷中的官僚吏员,纵使手无缚鸡之力,也还可以得到龙气的庇护,使之免受妖鬼的侵蚀和伤害,如此才维护了吴国的运转。 琢磨着这些,许道心中的顿时了然。 他意识这龙脉实质上是一件有利于维护吴国统治的物件,似法器、似阵法、还似传闻中庇护一方的神祇,由万民的供养。 当然了,除了以上好处之外,龙脉自然还有其他的妙处,但这些就不是许道清楚的了,他只是从几本道书上面看过一点,并非真正的研究过。 并且此等国之重器,拥有者也会封锁秘密,不会让太多人知晓其中的妙处。 许道站在车架上打量着吴都上空的巨物,旁边的苏玖三人虽然也是修行中人,但他们都对上空的巨物视若无睹,反而还很诧异许道在干什么。 苏玖迟疑的出声:“老爷、可是有什么危险?”旁边的陈挽、刀客同样是有些紧张。 “看不见?”许道收回目光,扫了几人一眼,略微诧异。 但他环视周围,发现驰道上面来来往往的行人,也都是一副没有看见吴都龙脉的样子。 其心中猜想到:“应是龙气、龙脉并非是任何人都可以发现,恐怕只有筑基或专门修行了目术的道人才能窥见。” 毕竟寻常的凡人、炼气道徒,连直视筑基道士都很难做到,一旦落入道士的神识当中,更会僵直难动,甚至是惊惧而亡。 而一国之龙脉,此等重物更胜过筑基道士,自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看见的。 况且真让凡夫俗子每日都能看见,恐怕也会生出不少事端。而如果只是大事之时才让龙脉显现一二,还会振奋人心、士气。 被吴国龙气从车厢中惊出,许道暗笑几下自家果真是个乡间土豪,未曾见过大世面,便也平复了心情,他冲苏玖三人吩咐到: “无事,我出来透透气罢了,继续驾车前行便是。” 只不过他还是时不时的将眼神瞥上去,望着沉浮在吴都顶上的巨物发怔。 此物虽不是妖物,无有智慧,但外在相貌无一不和妖物一致,且形体巨大,许道的身量连塞对方的牙缝都不够,由不得他心中不发悚。 至于苏玖三人一无所知,他们得到许道吩咐后,都唯唯诺诺的说了个:“是。” 然后因为靠近吴都,驰道上人马车辆已经不少,进城的门口前还排起了长队。 再加上为了方便许道在外透气,刀客和陈挽两人主动从车架上跳下,把位置让给许道和苏玖二人,两人则是分别牵着一头马,在前面步行走着,令马车平稳的行驶。 时间过去,轰隆隆! 就在许道盘坐在马车上,一边排队等着入城,一边心里盘算着进城后的事项时,他的身后顿时响起一阵子马蹄声。 驰道上面尘土飞溅,一并还有走犬鹰隼的吠叫啼鸣,以及哈哈大笑的声音传来。 只见一队人马从远处飞奔而来,胯下不停,并不排队,直接冲向进城的大门。 驰道上立刻响起阵阵议论的声音,许道瞥了一眼便准备闭目养神,但突地听见了两个耳熟的字,令他又睁开了眼睛。 “此是何人,竟然敢直接纵马进城!” “嘘、小声点,这是城中权贵,雷诏的子弟出城猎妖呢,都是大人物,闭紧你的嘴,小心得罪了。”…… 随着众人的议论,马蹄声越来越近,同时还有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音响起来。 许道一边听着议论,一边好奇的顾看。 进入他眼中的,并非是甲士奔走的声音,而是一根根锁链拖行在马匹上,末端拷着一个又一个身影。 身影们并非兽形,而是人形,一个个看上去还身子娇小柔弱,都是女子模样。 这些女子或是踉跄的奔走着,身上血淋淋,双足曳地,白骨露出,或是已经倒地而亡,被拖得身躯破烂、血水都流干了,脏器掉落一地。 第两百七十五章 宫观体系 如此惨烈景象顿时就引起路旁众人的惊呼,许道微怔,他身旁的苏玖三人也是不例外。 议论声嗡嗡的响起来,许道定下心神,却发现周遭人的声音中除了怜悯之外,还有拍手叫好的声音。 “好、这些妖女就活该被抓起起来!” 他仔细看过去,方才发现那些被拖行的女子相貌有些奇特,眼睛是兽眸,发色各异,手上的指甲也是一根根尖利的爪子,部分下身赤着,还露出了尾巴,非是纯正的人形。 许道恍然,明白为何在部分行人的口中,这些女子都被唤作“妖女”。但是他微眯起眼睛,心中更是生出疑惑。 因为他运转目力,虽然在这些女子身上看见妖气,但并未看见对方身上有近期杀人或是食人的怨气,并且这群被捕获的妖女形形色色,有猫耳、狐耳、猪耳等,并非是同一种异族,反而更像是苏玖、刀客这种身具妖血的活人。 “老爷,这?”苏玖和刀客两人也察觉到了端倪,他们除了疑惑之外,眼中还露出惊惧之色,应是拿捏不住此地的情形,担忧自己两人也被视作妖物。 许道扫了两人一眼,平静的说到:“不慌。” 他除了观察被拖行的女子之外,自然也打量了几下那些雷诏的子弟,结果就在对方的队伍当中,也发现了体内植入妖血的活人,个个气血惊人,体壮如牛。 只是对方掩饰的好,如苏玖刀客一般不曾将妖化的外貌显露于外。 略微思量几下,许道琢磨着多半是这伙权贵盯上了这批身具妖血女子的身子,然后找了个由头就将其拷打到手。 至于更深的原因,他也懒得去计较,反正此事暂时和他没有干系,且他初来乍到的,不明缘由,也不便于插手。 随着猎犬鹰隼的叫声,一伙十几来人的雷诏弟子便拖着自己猎得的“妖物”,耀武扬威的就进城了,只留给城外排队的人一阵烟尘吃, 经过这一茬子,许道心中暗暗的明白过来。 虽然离开了妖鬼横行的西南地界,但这有着道宫坐镇的吴国都城,明显也并非是一块善地。 想到这点,许道又摇了摇头,就如同刚才的事情一般,这里是不是善地同样也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只是希望洱海道宫不要让我失望了,能助我寻得正宗道法。” 他收回目光,将惊疑不定的苏玖三人唤醒,令其继续赶车进城,以防止被人插队,耽搁了进城。 因是马车进城,许道四人足足排了小半时辰,方才走进了吴都之中。 其中兵丁盘问之类的杂事,因为四人都有修为在身,倒是没有出现什么波折。 只是当真正要踏进城中的时,许道又不经意间的瞥了眼吴都顶上的龙脉巨物。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云中像是有东西正在窥视他一般,这让他本来平复下的心神又翻动了起来。 很快的,许道就知晓此种感觉并非是他的错觉。 ……………… 进了城之后,吴都中人烟稠密,街巷集会极多,车如流水马如龙,远比许道四人此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地界都要繁华。 更令他们开眼的是,城中的修道中人也是屡屡可见。 路上除了偶尔可见的乘坐异种马匹的权贵中人之外,每个坊市街道都有身具法力之人驻守,维持着城中的秩序,一并还有荡妖堂的道人奔走来去,不知在忙活着什么事情。 那些市井间的凡人除了对此多有避让之外,皆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景象,不愧为国都中人。 找了间旅店落脚之后,许道打发苏玖三人忙活杂事,他自己则是独身一人走出了旅店,准备在吴都中了解了解点情况。 因为他没有一并带上苏玖,还惹得小妮子一顿埋怨,但许道也不好解释太多。 毕竟他准备改换相貌之后,直接以筑基道士的身份打听消息,若是携带了随从,便多了一份暴露身份的风险,可能会对他之后的打算有所影响。 许道先是在市井中转悠了几条街道,从凡人口中打听了一些消息,然后兜兜转转的,便来到了该城的鬼市里面。 这吴都鬼市和其余地方的鬼市不同,一点都不遮遮掩掩,堂而皇之开在城中的四面,依托着东西南北四处荡妖堂铺设,占地面积极大,城中道凡都对此有所耳闻。 好在吴都鬼市同样设置有阵法,非修道中人、达官显贵难以入内,并未让许道碰见进入鬼市还要排队的事情。 对于鬼市,许道已经是熟悉的很,赶往吴都的路上,他也在其他的州郡中见识过其他城池的鬼市,一个个的都大同小异。 因此看着满街满街的修行中人走来走去,灵光遍地,许道除了心生期待之外,便只是赶紧的想要打听打听有关洱海道宫的消息。 稍微走动几步之后,他瞧见一间阁楼,便抬步走了进去。 阁上题名:《风闻阁》。 此阁据传是位道士组建的,城中四处鬼街中都有分阁,主要的业务便是兜售消息,打听事情,还雇佣了一批读书人,撰写贩卖一些吴都中时事热闻。 话说它虽是道士开办的阁子,主要顾客也是修道中人,但在凡夫俗子当中却也极受追捧,业务广泛,许道在其他州郡便有所耳闻。 他进去之后,懒得废话,直接拍出一叠符钱,便被阁中道徒恭敬的邀请进入了雅间中。 走入雅间,除了有茶水灵食招待之外,还换了个身子姣好的女掌柜过来。 对方瞧见许道的第一眼,并未看他手中提溜着的一串儿符钱,而是盯着他年轻的面孔,眼睛微亮。 女掌柜手中持着一柄拂尘,赤着脚走到许道身旁,未等许道开口,便先躬身行了一礼: “贫道见过客官。” 她身着的道袍宽大,但偏生领口有松垮,走进来时尚且看不出什么状况,但胸口一低下来,就什么都看的清楚了。 许道正打量着墙壁上挂着的字画,余光遭到一晃,视线便不由自主的溜了过去。 本来他还把持得住,但谁让女道行礼之后,站都还没有站稳,便蹭到了他的身边,持着柄拂尘为许道扫除尘土,一副侍女的模样。 许道早已经不是初哥,他轻笑一声,便将拎着的千余符钱往旁边的桌子上随手一扔,然后就抱着女道坐在太师椅上,把玩起来。 “客官!” 女道口中轻呼一声,扭捏几下,也就坐在了他的腿上,任由其所为,同时她还不经意间扫了下袖子,将许道扔出的符钱一个不落的收入了袖中。 逢场作戏是逢场作戏,许道不会忘了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他随便和对方调笑几句之后,便直截了当说: “贫道乃是外地散修,慕道而来,贵阁消息灵通,可否为贫道介绍一下吴都,以及洱海道宫?” 女道听见并不感到意外,其瞥着许道青涩的面孔,心中一喜:“不仅是个小年轻,还是个冤大头。” 这等不远千里,赶来吴都打听道宫门路的人,她见得多了,而且就属于这些人出手阔绰、花钱舍得,还有机会做成一笔长期的买卖。 就在上个月,便已经有三四个同样如此的道人被她狠狠的坑了几笔,囊中羞涩后才没再找上门。 其中还有一个不甘心的小年轻,对方在吴都中逗留三年之久,钱财彻底用尽,最后不得不接了荡妖堂中的任务,一去不复返,这才没有再出现在她的跟前。 女道按捺着心中的喜意,娇滴滴就说:“客官来对地方了,本店的消息可灵通了,还有门路哟……” 其拖着声音,并未点明有何门路,但已经足以让类似许道这般求道而来的人心动不已。 许道听见,随手又从蚍蜉幡中取出一提符钱,吩咐到:“好生介绍介绍,先从吴都开始,有甚值得在意的人物、人家、秘闻之类的,统统说个清楚。” “还是个有厉害法器的货色!”女道发现许道手中用的并非是储物袋,而是一件簪状法器,心中更喜,连忙应诺:“是、是、是。” 在符钱的驱使下,女道立刻细细的为许道介绍起吴都秘闻,省了许道不少功夫,其中便有事关吴都龙脉的消息。 原来许道进城时察觉到的异样并非是错觉,而是每一个筑基境界的道士在入城时,都会引动龙气,被龙脉“盯上”。 不止道士,只要是修道中人,体内存在真气、妖气的,都会被龙脉提起关注。 只是此关注的力度小得很,只有当道人行凶,或是遭到荡妖司缉拿时,方才会有龙气垂落,附着其上,追索、镇压凶徒。 也就是说,入了吴都城,其实便入了他人瓮中,无须大阵升起,吴都龙脉便可催动法力,镇压城中的道人,且令人难以躲藏匿形。 听到这个消息,许道心中不由的冷笑了几下:“好个龙脉,此等作用可比寻常的阵法要方便得多。” 虽说他早在进城时,心中就对此有所猜测和准备,但听到情况确实如此,眉头依旧不由的皱起。 而且按风闻阁女掌柜说的,这龙脉除了对外镇压凶徒,对内加持在人身上的龙气,还可以拔升道人的法力,辅助其擒拿妖物、贼子。 细思片刻,许道在心间暗暗道:“果然,初来乍到还是要先低调行事,否则一不小心便可能踩了坑。” 他收敛思绪,冲女道说:“再讲讲有关道宫的事情。” 又是一番问答,对方也让许道对洱海道宫也有了不少的了解。 其中令他有些诧异的是,根据此前知晓的,他原以为洱海道宫是如白骨观、夜叉门一般的门派,但听了风闻阁的介绍之后才发现并非如此,而是一种变化后的“宫观体系”。 所谓的“宫观体系”,承自圣唐年间。 当时的道门一改之前,开始和世俗朝廷联系得紧密,不少道宗玄门都不再飘离于世外,选择入世修行。 各地官府也都为入世的道门修建了山门驻地,小的叫观、大的叫宫,驻守有个个道门中人,方便道门降妖伏魔、教化世人、选拔修道种子。 道童、道徒、道士、道师……一众称呼也是当时定下。 其中筑基境界的道士是真正踏上了修道之人,有资格传道,可以建立道观,遗留一脉修行。 金丹境界的道师又叫“大道士”,乃是有望长生之人,有资格教授道士,可以弘道天下,修筑有道宫。 但唐灭千年后的当今现世,“宫观体系”却是有了不同。 “道观”方面没有变化,依旧是个道士就可以搭庐建庙,能在各地降妖伏魔、给凡人传道受业,属于小门小户,一脉单传。 可是“道宫”则是发生了大大的改变。 圣唐年间,不少的宫观是同属一条道脉,或是存在香火情,道观方面有资格、也有义务将门下修道种子推荐进道宫中修行,乃至于成为继承道脉,成为真传弟子。 宫观者,仅仅相当于道宗玄门入世的枝干、开设的大小分号而已。 但经历过圣唐破灭之后,天下道脉断绝无算,情况已经大大不同。 “道宫”者,不再是道宗玄门的分号,而是道人们捡拾、继承起圣唐年间的各个道统,重新构建的组织。 就拿洱海道宫举例。 其大体的框架还是和圣唐年间一致,但在组建之初,在外,其和朝廷的关系更近似于官学;在内,道宫中的道人们地位平等,更近似于论道交流的场所。 只是经过又一个千年的发展,道宫的地位超然,早已经凌驾于吴国朝廷之上,道宫中也重新发展出了大小师承。 但无论怎样,当今之世的道宫,都不能再以过去的门派视角去看待。 除了千年内发展出的新道宫之外,此世也还存在着一些传承未曾断绝的道宗玄门,只是这些道宗玄门都已经抽离世外,不再于凡间开设道宫。 许道细细琢磨了一下,发现此世道宫和前世的大学组织极为相似,只是前世的大学空有知识而无力量,而此世道宫则是知识、伟力皆归于自身。 风闻阁的女道见他沉思着,笑晏晏的说: “客官若想拜入道宫,找本阁可是找对了,且不说本阁阁主就是一位道宫中的道长,珍惜良才,阁中对其他道长的喜爱偏好也是了如指掌,任何一位都有专人负责搜罗和记录。” “只要客官能受到任何一位道长的青睐,收为弟子,便是拜入了道宫,成为道宫中人!” “只是嘛……” 女道衣襟大开,手指放在颈间,三指轻轻摩挲着,她盯着许道的蚍蜉幡,赤裸裸的暗示着。 第两百七十六章 道宫门槛 看见风闻阁女道做出的暗示,许道面上一笑,口中说: “还请道友明示,符钱不在话下。” 女道听见这话,小脸上欢喜,脱口就说:“道友好阔气!” 她的话刚说完,便瞧见许道将脸凑到了她的跟前,并张开了口齿。 女道以为许道是想要索吻,心中闪过嘲讽。 此等状况她见得太多了,来风闻阁的不少人觉得花了大价钱只是买些个消息,亏得慌,总是要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但女道毕竟还算专业,她暗想到:“要是能做成长期买卖,现在让你快活快活也不是不行,还指不定是谁吃亏呢。” 其将体内的真气升腾到脸上,作出一团羞红色,只是扭捏几下,压根没有逃开的意思。 可是她还没有感觉嘴唇或脖颈一热,只是感到有一股热气吹在了她的口鼻间,浑身就酥酥麻麻的,立刻就云里雾里,不知东西了。 只见许道正几乎嘴对嘴,口吐白雾,将雾气贯入了女道的口鼻中。 这是他动用龙种肉身演化的蜃气,迷了对方的心智,准备好生盘问一番。 而许道是筑基道士,女道只不过是个后期道徒,修为也不算高深,自然是一时不察便着了他的道。 迷晕风闻阁的女道之后,许道抬起头,立刻从蚍蜉幡中去取出提前备好的隔绝符咒,在上下四方全都打上,并动用神识扫视了周围一圈后,方才再将目光放在了怀中的女道身上。 话说他在刚走入雅间,发现周围环境私密,且就女道一人时,心中便存了迷晕对方问话的想法,否则以他谨慎的心思,也不会因为对方一开始卖弄风骚就顺水推舟的接下了。 一切都只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多打听些消息。 许道一手抱着对方,一手摸着下巴,思忖着该问些什么。 想了片刻,他索性将刚才问过对方的话重新问了一遍,防止对方有所隐瞒或者故意坑害他。 小半个时辰过去。 许道得到了自己全部想要的回答,他坐在位置上,满意的呷了一口茶水。 至于他怀中女道则是一脸的迷醉,衣裳散乱,等他足足吃完一盏茶之后方才幽幽的苏醒过来。 见对方已经醒来,许道也懒得再逗留,他将手指抽出,替对方理了理衣襟,便站起身子打了个稽首之后,呼到: “多谢道友赐教,贫道已有所得,先行离去了,今后有事再来叨扰的道友。” 话说完,他便掀开了雅间厚重的竹帘,往外面走去。 雅间外十步左右有小厮站立,正好可以看着雅间的动静,但是又不会知晓内里交谈的内容。 几个小厮见许道一脸从容的走出来,还从帘子掀开的空隙瞧见了内里满脸通红的女道,只是心中嘀咕,以为交易完成,立刻恭敬的送许道下楼了。 而风闻阁的女道还叉着腿,痴愣的坐在太师椅上。等好不容易彻底回过神后,她捏了捏袖中新收的千余符钱,立刻暗啐了一声: “好个蜡黄脸,本钱不多,本钱却不小,竟让姑奶奶颠三倒四,只顾着魔怔了。” 许道刚才虽然只是迷晕了对方问话,最多白嫖些其他消息,但是在女道的印象中,却是两人鏖战了一场,然后许道完事儿便抽身离去了,其亏大发了! 离开风闻阁之后,许道继续在吴都中晃悠,打听着消息。 虽然风闻阁已经是吴都城中最有信誉的了,而且他还动用自己的手段盘问了一番,但消息这种东西,还是多问问、多检验检验才保险。 直到大半日过去,许道方才撤掉遮掩,返回了落脚的旅店。 而此时,苏玖等人也一并忙活好了杂事,床铺被褥、洗澡热水、酒水之类的都已经备齐,让他回来之后便可好生的接风洗尘一番。 诸事皆了后,许道在修行的间隙,开始总结已经打听知道的东西。 他此次前来吴都,唯二的目的就是获得筑基功法和修道资粮,好让他在追逐长生的道路上继续勇猛前进。 想要达成这两个目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拜入洱海道宫中。 而如今打听得到的消息,并没有让许道感到失望,甚至还有丝丝惊喜。 他本来以为洱海道宫是元婴道人留下的传承,其招收弟子的标准和考验定会非常之多,甚至有可能只收年少尚未修炼的凡人。 但出乎意料的是。道宫竟类似于他前世的大学,招收门人的标准并不严重,甚至算得上宽泛,有种广纳英才的意思,只要合乎标准,都会被收入道宫的门墙中。 便如风闻阁的那个女道口中说的,道徒们无须经过太严格的审查和盘问,只要找个道宫中的道士当师父,交上一笔款子,就是一个道宫弟子了。 但如此弟子只不过是道宫的附属存在,是底层,相当于门派中的外门弟子,压根学不到多少东西。 特别是许道早已经筑基,炼气阶段的好处再是丰富,依旧是对他作用有限。 所以许道不会,也不能以其他道士的徒弟身份拜入道宫当中,其需要加入洱海道宫的方式,得是以核心弟子或筑基道士的身份加入。 值得一提的是,根据风闻阁女道透露的。 在千年之前,道宫初建时招收成员的要求简单得很,凡是慕道之人,特别是筑基道士,只要无大罪孽皆可加入宫中,共同参道悟道,以道功贡献换取资源。 但一千年一百年过去了,道士们都换了几批,时移世易,规矩早就已经大变模样。 由修道家族出身的道士们提议,因散修们的心性难测、忠诚度不佳,道宫的规矩改变,除灵根优质者外,已筑基的道人一律不收。 其中何谓灵根优质,风闻阁的女道境界低微,不太清楚。但许道猜测应该就是神鬼、神灵,妖怪、妖精灵根的区别。 有结丹可能的灵根,才算是优质! 幸好许道的灵根,无论是肉身灵根还是阴神灵根,都拥有结丹的可能,应是属于优质,依旧有机会直接拜入洱海道宫中。 至于对于未曾筑基的炼气道徒们,洱海道宫倒是没有再做出具体限制,而是一视同仁,以仙园之行作为磨砺。 无论是何来头的道徒,只要能够在仙园中活下来,并得到灵根,无论是否初来乍到、以及事后筑基的灵根品质如何,皆可成为真正的道宫中人。 只是的仙园也不是白开的,内里存在有灵根,进入的名额自然是珍惜至极,需要以道功贡献值作为排行,耗费偌大的功劳才能得到一个。 而初来乍到的外来道徒们,如何可能挤得进去? 名额多归修道家族,以及筑基道士的门人弟子所有。 第两百七十七章 洱海仙园 旅店当中,许道睁开双眼,目光思忖,犹豫着自己到底该以哪一种法子加入道宫中。 没有思考多久,他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仙园”两字在他的脑中久久徘徊。 仙园者,乃是元婴境界的真人鬼仙遗留下的洞府、宅院,仅仅流传在众人口中的,其中便有繁多的仙芝灵草,甚至古时的妖兽。 若是能够有机会进去一探,许道绝对不容许自己错过了。 而与之相比,如果选择直接拜入道宫当中,虽然是简单轻松了很多,但是他首先就得披露自己的来历,将跟脚底细暴露得一清二楚。 至于说想办法隐瞒,到时候肯定会有金丹级别的道师出手,将他的魂魄肉身全都翻腾一遍。 更重要的是,洱海道宫除了灵根优质的道士,其余道士一律都不招收,这点令许道不得不怀疑其中有诈。 近十年来,也没有出现一个会直接拜入道宫中的道士,压根没有过往的例子能够借鉴。 一旦灵根优质的道士进了道宫中,结果却是被抽骨炼魂,夺了灵根,那可就糟糕了。 要知道灵根这种东西,并不是种下之后就百分百属于自己,还是有一定的几率被人夺走,越是新鲜、年轻的成功率越大。 许道的龙脉灵根,便是相当于他从蚍蜉蚁王体内再夺取到手的。 过往屡次的凶险经历,令许道不得不对此心存警惕。甚至说第二条加入洱海道宫的方法,其实也是让他有些怀疑。 脑中思绪翻腾,许道在心中琢磨着:“只收优质灵根,以及出产自仙园的灵根……” 想到洱海道宫建立都已经逾千年,其间老死的道士都不知凡几,他轻叹一声:“希望这洱海道宫也不要让我失望了。” 综合来看,许道最好的选择就是往仙园中走上一遭,然后伪装成自己是在仙园当中得到的灵根。 这样既能让他低调的加入道宫,不用直面金丹境界的存在,也能防止被仙园当中的灵根给坑害。 不过想要获得进入仙园的名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还得从长计议一番。 并且其他参加仙园历练的道人都是炼气境界,他一个筑基境界混入,会不会直接暴露也不得而知。 这一点许道询问过那风闻阁的女道,只可惜对方境界低微,压根不清楚这点。他若是想要再得到相应的内情,必须寻找筑基境界的道士打听。 好生整理一番,许道心中有了个大致的计划,便放下思绪,将这些事情抛在脑后,转而澄净心神,准备继续每日的功课修行。 加入道宫一事虽然重要,但也不急于一时,而且他才刚刚到达吴国都城,诸多细节也需要多花点时日确认确认。 ……………… 接下里的时日,许道厮混在吴都城中,在他的特意结交之下,着实认识了不少修行中人。 明面上,他是一个初到吴都城,身家中等的散修,企图获得一个仙园的名额,拜入洱海道宫中,此等道徒在吴都城中多的如过江之鲫。 暗地里,他则是厮混在鬼市拍卖会上的不知名道士,偷偷打听着有关道宫的一切,想得到道宫中的玄门秘法。 一两个月的时间过去,该打听的东西许道都已经打听清楚了,心中计划更加清晰,更加打定主意要往洱海仙园中走一遭。 原来在吴都城中,并非许道一个道士想要通过仙园历练进入道宫中,也有其他道士存在同样的打算,并且为数不少。 只是他是担心洱海道宫有诈,不敢直接加入,其他的道士则是因为灵根劣质,压根加入不了。 几百年的功夫下来,欲入道宫而不得的道士们,早就已经将仙园历练之事钻研得透透的。 进入仙园时,虽然有法阵会检验道人的修为,将炼气后期以外的全都剔除掉,但此法阵并非仙园固有的,而是道宫后来自行添加,只有每三年一回选拔道徒时方才会开启。 其余的时间段,仙园本就是道宫资粮的产出之地,时不时就会有道士进入其中,并且道宫的诸多传承也是直接安放在仙园中,利于保存。 因此想要瞒过检验的法阵,对于道士们来说虽然是一件难事,但并非没有可能。 甚至就在吴都的道士群体当中,便有道士专门干着这个活计,帮助其他的道士隐匿气息,溜进仙园中。 若是不成功,还包退款。 真正限制道士们通过这个方法进入仙园的,是进去其中后,外来道士的修为会受到仙园的强力压制,无法动用神识、无法感应天地,手段和实力直接倒退至炼气圆满的地步。 即便道士们想要携带足量的法器、符箓等物进入其中,除了剑修能够携带本命飞剑之外,其余人等会连储物袋都打不开,相当于空手入内,与仙园当中的妖兽鬼物搏杀。 以及无论仙武,道人都得肉身亲临其中…… 如此种种严苛的条件,不仅让不少的道士打退堂鼓,更让大胆进入其中的道士们,死伤和炼气道徒们没有什么区别。 除了以上之外,更令外来道士们感到绝望的是,他们花费偌大的代价、冒着如此风险进入仙园中,即便能够侥幸从中活着走出来,成为了道宫成员预备役。 一旦他们暴露出自己的修为时,伪装成筑基不久时,道宫方面自有法子能够辨别其灵根究竟是不是从仙园中产出。 凡有不妥,皆驱逐之,永不亲近。 只是虽说如此,对于散修道士们来说,仙园当中的草药诸物依旧是难得可贵之物。甚至还有传言,仙园中的元婴传承其实一直都没有被发掘出来…… 因此就算无法加入道宫,每次仙园历练总不会缺了道士冒险偷入其中,想要博取机缘。 更令许道感到失望的是,最近一次仙园历练就在半年之后,能够流传到黑市上的名额,早早已经被不知名的道士抢购一空。 他即便是想花钱购买,也没有门路可谈。 细细思索着,一户人家进入了许道的眼中——雷诏。 第两百七十八章 倨傲雷诏 雷诏乃是吴国六诏之一,祖先不仅是建立吴国的那一批人,同样也是组建道宫的那一批人。 千年以来,除了舍诏偏居一隅之外,其余五诏都已经是吴国中底蕴最深厚、实力最强横的修道家族。 而道宫中的道士们根据出身分为家族和散修两个群体,家族道士便是以五诏为主体,涵盖着吴国中一些小型修真家族。 用许道前世的经验来判断,五诏家族就是吴国以及道宫的五个大股东,他若是缺乏门路,可以从这五诏入手求取入道资格。 恰好的,许道手上也有合适的理由可以接近吴国五诏。 其一,是他可以伪装成舍诏余脉,看看吴国五诏会不会看在曾经的香火情上面,扶他一把。 但是许道摸着袖中的舍诏信物——敛息玉钩,想了想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若是借用舍诏的身份,那么多半也要承担舍诏的因果,而舍诏是六诏中唯一一个地处偏僻的家族,有一定的可能他借用这个身份反倒会起到反效果。 并且舍诏余脉这个身份,放在吴国中也着实是太过吸引人的注意了,和他低调加入道宫的盘算不合,最好还是不要动用。 至于剩下一个,则是借用雷亮啸的关系了。 旅店当中,许道的目光闪烁起来。 雷亮啸此人乃是受了荡妖堂的指派,前往江州统领荡妖堂的探子和先头人物,其任务便是祸乱西南地界,挑拨当地的修行势力,以至于扩大荡妖堂的权柄。 如今整个西南地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舍诏、夜叉门先后被灭,白骨观也是变得人丁单薄,筑基境界就剩下一个白骨观主和牛头道士。 此等情况对于荡妖司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局面了。 更妙的是,许道在江州城所作所为时,借的就是雷亮啸的名头,于雷亮啸而言,其任务是已经超额完成,可以赚上一笔大大的功劳。 如此功劳只求能拿得一个进入仙园的名额,应是绰绰有余了。 以上并非是许道在臆想,而是他根据从雷亮啸口中逼问出来的东西一一推导而出的,颇有根据。 甚至他不清楚的是,雷亮啸之所以甘愿孤身赴江州,为的便是借助江州之行夺得一个仙园的名额。 且此名额早早的就已经为对方备下,甚至无须对方有多大的建树,只等其在最近半年之内返回,便可跻身于仙园历练的名目当中。 只可惜的是,雷亮啸已经身消道死,一番心血准备皆是化作乌有。 想到这里,许道心中一定,暗暗呼到:“雷兄,贫道定然不会让你之心血白白浪费。” 做下决定,他准备明日就从此人出发,接触荡妖司和雷诏,宣扬对方的功绩,用对方的功劳为自己换回来一个进入仙园的名额。 当然,其间也存在着一些问题,比如他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来历,以及万一要是有幸存的江州道徒来到了江州城,将一些情况暴露出来了,那又该如何。 许道须得仔细盘算盘算,为自己编造一个好的由头和身份。 ……………… 一夜之功,许道推敲再三,确认好说辞之后。 翌日,他便推开旅店的房门,径直往吴都城的中心走去。 许道并没有去鬼市中,而是来到了吴国朝廷衙门办公的地方,兜兜转转的,寻见了一间衙门。 此衙门看起来寻寻常常,虽然相比于城中的民居来说依旧显得宽大,但是明显没有鬼市中的荡妖堂那般威严大气。 可如此一方宅子,却是统领吴国所有荡妖堂的要地——荡妖司。 其和吴国另外两司相互并列,维持着整个吴国朝廷的运转,拥有着莫大的名气。 因为荡妖司不似它麾下的其他堂口,并不负责发布降妖除魔的任务,乃是衙门办公、总理文书的地方,除了凡人书吏、官员,以及当值的道人之外,并无其他道人来往,甚是清静。 许道步行来到这个地方,打量着貌似平平无奇的宅院,眼中也有些诧异。 “单看表面,这处衙门清幽静谧,甚至比之其他衙门还显得偏僻,更像是间案牍库房,浑然不似在吴国中执掌偌大权柄,可先斩后奏的机要之地。” 不过他可不敢小瞧了此地。 且不说他是有求而来,这荡妖司还是直属于吴国国师,坊间传闻国师就曾数次驾临此地,翻阅案牍。 而吴国国师者,其虽非为道宫之人,但受道宫之敬重,乃是货真价实的修道高人,金丹道师! 整个吴国之所以还没有彻底沦为洱海道宫的附属品,除了因为道宫中的不少道士本就是出身于自吴国五诏之外,更重要的就是此人未死,吴国不崩。 许道心中暗想着他还是低调一番比较好,整理一番心情后,便收敛着自己的气机,只显现出炼气圆满的境界,拱着手就往荡妖司的门内撞过去。 果不其然的,还未踏入门内,便有衙役直接拦住了他。但是这些衙役都颇有眼力劲,甚至还炼过气,只是没有成功修出真气罢了。 他们见许道虽然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道袍,衣着寻常,但是一身的气质幽深,丝毫不敢小觑,恭敬的道: “此是荡妖司衙门,并非荡妖堂,不承接降妖伏魔的任务,道长若是有降妖之事,可去鬼市中寻荡妖堂,东西南北四处皆可。” 许道打了个稽首:“非也,贫道乃是自江州而来,有机要之事告知贵司,烦请通报一声。” 顿了顿,他补充到:“贫道乃是受雷亮啸道友之托,事关整个西南地界之安危,劳烦了。” 几个衙役见他不像是走错了路的样子,口中话说的还这般严重,也不敢不信,相互对视一番,其中一个衙役连忙就走进衙门中去寻主事的人了。 另外几个则是领着许道走进了衙门中来到一间小亭子,等候起来。 小亭子就修建在大门的右侧,四周种植有松柏竹林,还有些假山怪石,应是供衙门中当差的人歇息、以及待客使用的。 许道走到亭中时,正有一衣冠整齐,留着长须的老道站在竹林跟前打量。 对方气质清玄,带着一股子书卷气,修为也是炼气后期,应是荡妖司中的道人正在闲里偷空。 老道瞧见有人走来,只是抬头瞥了一眼许道,就自顾自的又盯着竹林上一个虫茧在瞧。 许道也只是朝着对方点了点头,并未主动和对方搭话,耐心的等待起来。 结果这一等,便是等了两三个时辰,那几个衙役虽然依旧站在他的跟前,还送来了几杯茶水,但就是没有消息传出来。 就连站在许道旁边偷闲的那老道,都不知来来回回多少次了,现在手里正拿着一本杂书对比着竹子上的虫茧看,似乎想要辨认究竟是何种毛虫在化茧。 两三个时辰下来,即便许道是个道人,平常一打坐就是大半日,依旧有些沉不住气了。 如此时间过去,荡妖司的人应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却连敷衍他的人都没有出来,这让许道皱起了眉头。 他耐着性子又等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在天色昏暗,衙门中人都要放工时,有了转机。。 只见一道白光在荡妖司的上空出现,上面正站着一个道人。 对方站在半空中俯视着许道,挥手就喝到: “呔!兀那道人,便是你受了雷亮啸之托,自西南江州而来?” 许道望着站在半空的道人,发现对方的修为是炼气圆满境界,且肉体结实,法力涌动之间还隐隐带着一股雷火味道。 许道微挑眉毛,心中联想起来:“这厮该不会就是雷诏中人罢?” 他只是略一拱手,回到:“正是。” “你且跟我来。”白光道人一挥袖子,便打出一道法力,连脚都不落地,径直的就往城西方向奔去了,丝毫没有在意许道是否有法器能飞。 许道也懒得再去琢磨什么,他一点脚尖,周身剑气涌动,风声大作,便从地上拔地而起,冲上了半空,往对方直追过去。 如此锋锐的剑气四散,终于在荡妖司中引得一阵注意。 几个衙役望着许道纵剑离去的身影,暗暗擦了一把汗,纷纷在心中庆幸到: “得亏没有怠慢这位道爷……” 等许道赶上那白光道人之时,对方瞧见他几个呼吸便追上了,而且周身剑气厉害,一看所使法器就不差。 这道人口中发出了轻咦声,“咦!” 并毫不客气的喝到:“你这法器是甚?拿出来给贫道看看。” 许道将墨鱼剑收在肉身的体表,镇压着自己的气机,对方压根看不出来,只以为许道是藏着,便想让他放出来。 许道瞥了他一眼,虽然他对于在荡妖司被晾着有过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并不代表他就甘愿受这份气。 没有理会,许道只是回到:“道友只管带路便是。”然后就负手不言。 “你这家伙!” 白光道人面上当即露出怒容,呵斥起许道,他的身上涌起一阵电光,佐证了其是雷诏族人的身份,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对许道出手。 但冷笑数下后,这人终归是忍住了动作,只是一甩袖袍,提速往前窜去。 仅仅几十个呼吸,两人在吴都城的上空拉过两道灵光,惊动不少城中人,来到了一方宽广的府邸跟前。 缕缕龙气垂落在这座府邸上,结成了雾气,使得内里的景象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那白光道人并没有像是在荡妖司那般直接飞临进去,而是降到了门口,并硬邦邦的冲许道说: “速速下了法器,步行入内。” 许道自无不可,他落到地上抬头一看,便发现有两尊三人高的奇兽立在府邸更前,通体雷光不止,中间朱红色的大门上有着一张牌匾,上书“雷府”二字。 周围的围墙更是有二三丈之高,向四周绵延不知多少里,俨然一座小城了。 经由白光道人在前头走着,许道随之跟上。 等进了朱红大门之后,内里又是灵气萦绕,阵法遍地,赫然是一个修道的好地方,颇有一些道书中讲的大隐隐于市之说。 许道这时也彻底明白,就是雷诏中人将他在荡妖司中晾了半日,现在才唤他过来。 这让许道有些无奈,他本就是因为在城外见了雷诏子弟凶残的一幕,这才直接找上了荡妖司,而没有找雷诏投门献媚。 可没曾想,荡妖司中管事的道人连出来见他一面都没有,直接就将他扔给了雷诏。 许道在雷诏府邸中走着,发现此府内部处处焚香点灯,一副修道胜地的境界,并有婢女小厮来往,又充满着一股王侯富贵的景象。 走了不下于千步,许道被白光道人领着来到一方大殿当中,此殿高耸,屋顶呈圆碟状,正中心更有一铁柱状的器物,直插云霄,估计有几十丈上百丈高,分外奇特。 大殿中摆放着一尊偌大的丹炉,八门红彤彤,正燃烧着烈焰,热力惊人。 正有一老者身着紫金道袍,盘坐在翠玉蒲团上,面向丹炉背对许道二人。 许道望过去,一眼都没有看向对方跟前的三丈大鼎,目光全都落在了这老者身上。 此人一身气血强横,阳刚汹涌,其身前丹炉中的火焰热力尚不及对方身上的三分之一,肯定是个筑基境界的道士。 雷诏老道听见许道二人走来的脚步声,沙哑叹到:“近来十日都非雷雨之日,老夫这炉子恐怕升不起来了。” 说话间,一股炙热的神识立刻从对方身上涌出,宛如烈焰腾起,瞬间弥漫了整座宫殿,狠狠的压在许道身上。 站在许道跟前的那个道徒,脸色立即变化,露出艰难之色,但闭紧了嘴巴不敢说话。 许道心中念头闪过,他立刻就向后退了几步,并及时露出骇然之色,伪装惊惧。 其在心中则是暗暗揣测到:“筑基中期,凝煞道士!” “桀桀!”瞧见许道“不堪”的举动后,一阵阴冷的笑声从雷诏老者口中发出。 对方仍旧背对着许道,影子却是蠕动着压在了许道的身上,其闪烁变化,好似生出了头角利齿,随时都能扑出将人嚼碎掉。 雷诏老者开口问许道的第一句,就是: “说说,亮啸是怎么死的?” 第两百七十九章 柳暗花明 听见雷诏老者口中的话,许道心中顿时一惊。 他抬头望向对方的背影,脑中想到:“此人的修为是筑基境界,而且还能知道雷亮啸已死,多半就是雷亮啸的师父了!” 见许道没有及时回答,一声冷哼在他的耳边炸响。 凝重的神识更加肆意的落在许道的身上,盘旋在大殿中的黑影就像是一团烂泥般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进去。 好在释放神识之人修为并非筑基圆满,瞧不出许道隐藏起来的修为。 许道在心中组织好言语后,方才装作怔住了似的,慌张拱手回到:“拜见道长!” “贫道乃是西南江州之人,雷道友之友,得雷道友之托,特意前来禀明江州之事……” 许道说着,丹炉跟前的雷诏老者像是在审视他口中的话,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 而许道瞧见此一幕,为了显得自己口中说的更真实一些,还暗暗蒸发法力,令额头掉落了几滴汗水,其话声也艰难诚恳,表现出承受着巨大的神识压力。 啪嗒!汗水掉在大殿之中,掀起了一阵波澜。 雷诏老者桀笑着,突地将落在许道身上的神识猛地一收,然后沙哑开口:“既然是亮啸的好友,那便是客,继续说说。” 其态度比之刚才要好了很多。 许道也不再耽搁,一拱手,便咬牙说到:“雷道友,死于白骨观主之手!” 此话一出,大殿当中刚刚平息下的神识又大作起来。 站在旁边的那个雷诏道徒听见雷亮啸果真已经死亡,眼中神色变化,心中忽地暗喜起来,似乎和雷亮啸有仇。 好在此人虽然面对许道倨傲的很,但万不敢在筑基道士面前放肆,并没有露出幸灾乐祸之色,表明功夫做得还是很到位。 那雷诏老者则是终于抬起了头,露出顶上花白的头发,他晃动着脑袋,像是在消化许道所说的话。 咔咔! 一阵骨骼摩擦的声音响起来,老者的身子依旧背对着,但是将头颅直接扭转了过来,直视向许道。 其双目具白,中无瞳孔,还泛着蓝光,面目清瘦,给人一种冷酷的感觉。 而许道看见此人面孔的第一眼,就感觉对方身上人味儿淡薄,好似瞧见的并非是道人,而是一头披着人皮的妖怪。 不等他思虑太多,雷诏老者口中又问: “何时死的?” 许道听见,回答到:“约莫半年之前,雷道友赴任江州的一年后。” 原本他打算将雷亮啸的死期安排的再后面一些,方便夸大雷亮啸的功绩,但许道仔细思索之后,未免被对方的师父察觉出不妥,决定最后还是如实回答。 且其故意模糊了具体的天数。 不等雷诏老者继续发问,许道又将当时的情况给说了出来: “好教道长知晓,当日雷道友在江州荡妖东堂大宴宾客,有一狂徒突至席间,伪装成道徒,悍然夺了他的法器,并将其击倒在地。” “此人谎称雷道友乃是假使者,其才是真使者,冒充了雷道友身份在江州城中横行无忌……贫道与雷道友相交不浅,后有一日雷道友仓皇出逃,贫道才知晓此打伤拘谨雷道友的,是白骨观的观主!” 雷诏的老者扭头听着许道讲述,只是双目盯着,一字不发的。 而许道细细介绍着,将自己伪装成雷亮啸在江州城中干的事情,全都抖落了个干净,丝毫没有想要隐瞒对方的意思。 只不过,其中的主角,被他换成了白骨观主。 最后,许道冲雷诏老者一拱手,掷地有声的说: “那白骨观主假冒雷道友定然是有大阴谋,还望道长明察,为雷道友复仇!” 听完他所有的话,一直面无表情的雷诏老者咀嚼着“白骨观主”四个字,面上冷笑不止。 虽然老者还没有全部相信许道口中的话,所以没有更多的反应,但许道瞥眼看过去,分明感觉对方目中已经有恨意生出。 此种情况,正是许道的又一个目的。 他此行出门,除了是想要为自己求得一个仙园名额之外,也是打着主动将江州的情报告知给荡妖司、雷诏的心思。 为得就是坑害白骨观主一波,让荡妖司知道江州现在实力空虚,白骨观主疑似重伤,且得了夜叉门主的舍利假丹想要突破。 虽然离开了江州,许道暂时腾不出手解决对方,但是不代表其他人不想去解决。 果不其然,雷诏老者冷笑之后,没有再问雷亮啸或是江州荡妖堂的事情,而是发问: “细细说说,那夜叉门主的大丹长什么模样?” 许道回答:“贫道当时离的太远,看不太清,只觉得像是有颗明星从那夜叉门主的脑后升起,放出了阵阵白光,颜色竟然有种晶莹的感觉。” “是舍利子!看来这小家伙真见识过此物。”雷诏老者听见,眼中一亮,但是他口中佯装不屑的嘶哑吐声: “旁门货色,一颗外道舍利也值得费这大的功夫。” 话虽如此,许道低头瞧着对方落在地面上的影子,发现其影子蠕动变化着,分明是激动了起来。 显然从许道口中确认了舍利假丹此物,对方已经有点相信许道口中所说的话,并对舍利假丹产生了觊觎。 而那领着许道走进来的雷诏道徒听见了这些事情,也是面上讶然,他想不到就在短短半年内,西南地界居然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 此人心中暗道:“要是真如这小道所言,连金丹境界的大道士都死了,那雷亮啸跑了过去,怎么可能不死。” 另一边,雷诏老者在默默想了片刻后,终于又抬头看向许道,口中也沙哑叹到: “既有如此大事发生,难怪吾徒会身陨江州,时也命也。” 听到对方承认了雷亮啸是其徒弟,许道连忙拱手,出声:“道长节哀。” 可是听见许道这四个字,雷诏老者的声音突然转冷,低喝到: “桀桀!吾徒既死,你为何没死?” 嗤啦! 他身上紫金道袍突然崩裂,身形陡然胀大,脖颈高耸,呼吸沉重,一颗似马非马的头颅出现在许道的眼中。 许道瞧着此人半显出的模样,心中微惊:“雷兽,这雷诏中人果真有奔雷兽的血脉!” 雷兽乃是一种是似马如龙的上古凶兽,头有犄角,威能莫测,按雷亮啸所述,其族内便是以此兽为图腾,拥有的血脉也正是雷兽血脉。 只不过对于这点,许道持怀疑态度。 按他估量的,雷诏族内的血脉虽然和雷沾点边,但多半并非真正的上古雷兽血脉,而仅仅是上古雷兽的后裔,奔雷兽之血。 虽说就算是奔雷兽,其血也可令道人拥有结成金丹的潜力,但雷诏族内的血脉繁衍不知多少代,应是早就已经稀薄到了筑基都难的地步。 可不管怎么说,雷诏中人果真能身具雷兽血脉,着实让许道心中生出了几丝羡慕。 身具血脉,且还是妖精级别的血脉,无论是炼气修行,还是筑基修行,无疑都能给雷诏中人增加不少好处。 “不知此雷兽之血,能否为我所用。” 许道心中暗暗想着,但他现在也来不及想太多,对面的雷诏老者脸色变化,似要发难,他得提防着。 好在喊出狠话之后,没等许道动手,雷诏老者的脸上就突然露出一阵痛苦的表情。 一阵哗啦的铁链声音响起,及时的禁锢住了老者的动作。原来对方之所以一直背对着许道,是因为其双手和双足都通过锁链拷在了丹炉上。 锁链连接进丹炉烈焰中,烧得红彤彤的,令老者的是身形一但胀大,其皮肉被勒着,火焰就会涌出,顿时发出滋啦的焦灼声音。 嘶吼! 雷诏老者肉身上的变化顿时停止,其眼中白光大作,低吼到:“该死!为何今日还无天雷下降,洗练吾身!” 听见这话,许道明白过来。 他所在大殿顶上的几十丈高铁柱子,乃是引雷的柱子。而且并非是要引雷炼丹或炼器,应是老者为了炼自己。 瞧着雷诏老者癫狂的模样,许道还暗皱眉: “雷诏、道宫中的道士,也难逃妖血的影响?”这让他的心情顿时一沉。 许道不远万里赶到这吴都,并企图拜入道宫中,为得就是得到正统的修道法门,助他长生。 可依照现在雷诏老者的表现,他不得不怀疑,所谓的洱海道宫会不会也不是那么的正统…… “或许这厮是个例外,是练功练岔,走火入魔了,而且他好歹还懂得制住自己,不像舍诏的那群道士彻底入了魔。” 但一想起舍诏道士,许道又是心中一惊。 话说舍诏乃是六诏之一,其和雷诏一样,原本也是道宫中人,再加上舍诏族内还有化龙一道的传承,就算走的是蛊道,应该也会和正统的修道法门息息相关。 可是到了最后,舍诏部族却是为妖怪所据。 虽说其中还有白骨观出手的缘故,但这岂不是也代表着舍诏族中的正统道法并不能彻底镇压邪门歪道。 一时间,许道的心情更加沉重,对所谓的正统法门也开始担忧起来。 大作的铁链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雷诏老者低吼着,强压着身上汹涌的法力,挥舞赤红铁链大喝:“送客!!!” “是。”那个引路的雷诏道徒连忙应诺。 此人一边自个迈开步子往外面踏去,一边叫到:“江州道徒,长老要闭关了,速速离去!” 可是许道听见后压根不虚,他还记得自己过来的目的,遂大声呼到: “敢问道长,可否助我进入仙园,拜入道宫!” “此是雷道友当日承诺于我,言我只要送信至吴都,必是大功一件。” 旁边的道徒听见许道还在说话,眼睛一瞪,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走回来,想要抓住许道的臂膀将之拖出去,口中还骂骂咧咧到: “狂妄至极,你也配?速走!” 许道自是轻易便避开了对方的双手,同时还激发出剑气,令对方靠近不了。 可那舍诏老者听见他的呼声后,却也厉笑着嘶声: “不错不错,尔能不远万里送信而来,讲清江州虚实,确是大功一件。” “吾就此已免你一死,还不跪谢?!” 对方还想说什么,但突地双头捂头大嚎:“啊!” 老者身上长出了一根根黑毛,于是连忙伸手一指大殿之门,吼到: “滚去。” 见对方态度如此,许道顿时知道雷诏这个门路是彻底没戏了,心中冷意大作。 他眯眼打量着对方,琢磨着要不要出手好好教训对方一番。 但是许道前不久才反省过自己,不能再飘了,此地又是对方老巢,雷府中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个筑基道士,这时出手太过不智。 于是他心中冷哼,终究还是按捺住了出手的心思,不再言语一个字,转身就往宫殿外离去。 站在他身旁的道徒见许道遭到明确的拒绝,面上则是露出了喜意,也连忙跟上。 等到离开大殿后,许道又是费了一番周折,方才从偌大的雷府当中走了出来。 好在出来的过程中,那个领他进去的道徒不知干什么去了,是其他人引导他出的门,并未再发生一些腌臜事情。 否则许道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继续忍耐下去,有可能会直接出手,一巴掌将对方拍死掉。 ……………… 接下来。 没等许道做出什么反应,荡妖司的道徒继而找上他的门,但并非是给他记上一笔道功的,而是让他闭紧嘴巴,不要将消息随便传出去了。 许道估摸着荡妖司方面可能会对白骨观主不利,乐见其成,也就没有宣扬出去,省得又给自己平添麻烦。 又过了一段时间,无论是雷诏还是荡妖司,好似都已经将许道彻底遗忘,再无人来寻找过他。 这也让许道彻底熄灭了通过正规途径进入仙园的想法。 就在他准备高价悬赏仙园名额,或是伺机而动,或是干脆再等上三年时。 一个意外得知的消息,让他意识到其手中,居然本来就握着一柄进入仙园的钥匙…… 第两百八十章 玉钩秘钥 阴雨绵绵,狭窄的巷子中没有多少行人,有的只是几只蹲守在屋檐下幽幽看着四周的黑猫。 许道披着一袭黑色的雨披,走到这条巷子中,瞥了几眼紧盯着自己的黑猫,然后便走到巷子的尽头,直接没入了砖石当中。 等他再抬眼时,眼前场景已经彻底的发生了变化,光线依旧阴暗,但是空气中却无一丝水气,而是一间雅致的庭院。 院子中种植有疏疏的竹林,一只又一只漆黑的灵猫跳跃在其间,极尽优雅之色。 许道走进来后,地上几十只黑猫全都抬起头颅,仰头望向他,齐声开口:“吕道友来了,请随我来。” 许道并没有轻视地上这群小东西,他朝着黑猫们打了个稽首,说:“见过狸道友。” 在吴都城中厮混许久之后,他也认识了不少其他的道士,今日所到之处,便是一个别号“黑狸道士”的宅院。 等到跟着一只黑猫,穿过层层的阵法,走到庭院深处之后,已经有零散几人等在了里面,或是阴神直接而至,或是驾驭着阴兽前来,或是如许道这般肉身至此。 但无一例外的,这些人的气息都极为强横,即便都收敛着形体,身上四溢的鬼气、妖气、邪气全都能够让寻常的道徒吓得无法动弹。 许道走进来之后,一股股神识立刻朝着他伸过来,肆意的游走在他的身周,想要探清他的底细。 被如此无礼的招待,许道伪装出的蜡黄色面孔上,当即露出冷笑,运转周身的气血,直接将对方伸过来的神识给打烂掉。 “嘶!你!” 神识被斩,几个道士口中当即发出冷声,盯着许道的目光从审视变成不善。 好在这时,那只领着许道进来的黑猫走到中间,身上黑气涌动,骨抖肉颤,直接变成一名女子的模样,只是这女子的身子虽然匀称,但太过娇小,只有寻常人的四分之一大小。 “好了,吕道友初次至此,来晚了些,诸位勿要介意了。” 黑猫化作的女子朝着周围的道士们言笑晏晏的说着,“既然人已经来齐,今日的小会便先开始,诸位道友可有要互相交易的东西?” 只是她的话说完,道士们全都盯着她,并没有想要和身边其他道士交流的意思。 其中有个肤色苍白的道士直接开口:“狸道友勿要再耽搁时间了,大伙今日都是为了仙园一事而来,速速进入正题。” 黑狸道士听见,脸上的笑容也变作歉意的笑容,忙出声:“也好也好,诸位既然不想互通有无,那贫道便直接说了。” “贫道在这吴都城中是已有七八十年的日头,每三年便会有道友来找贫道隐匿修为进入仙园当中,有口皆碑,诸位都认我。” 说到这里,黑狸道士抬头看了一眼许道,挤出一个娇媚的笑容:“吕道友不认贫道没有关系,日子久了自然熟络。” 许道听见,拱手随口附和一句:“哪里的话,狸道友的名声响亮,贫道初来乍到,佩服至极。” 听见他的这句话,黑狸道士脸上的笑容更加娇媚,一副颇是受用的样子。但是许道看着,心中却是忍不住恶寒起来。 此人在吴都城中经营买卖已经有了七八十年头,再加上其修行至筑基境界花费的时间,岁数肯定早已经过百。 如此老妪却偏爱化作娇小女子,还时不时作出一副娇憨姿态,着实令人不知其心思正常与否。 并且黑狸道士一直都是以阴兽的姿态行走在外,压根无人知晓其究竟是男是女。 “好啦,贫道也就不卖关子了。”黑狸道士拍了拍手,口中说: “诸位都是欲入仙园而不得之人,贫道这里挂卖的仙园名额早就已经被其他道友购走,但这次邀请诸位过来也并非是戏弄大家,确是另有一法子,或可令道友们进入仙园中。” 许道默默听着对方讲述,摸了摸藏在自己袖中的敛息玉钩。 下一刻,黑狸道士打了个响指,六道流光突地从其手中窜出,似蝌蚪形状般游动在半空中,结成了一个圆形。 而其中一只蝌蚪状事物的模样,赫然就和许道手中的敛息玉钩一模一样。 “诸位道友请瞧,此便是贫道麾下灵猫使者派送给大家的六钩图原本的模样。” “此六钩乃是吴国六诏之信物,一直都是各族中族长所有,秘不为人知,直到如今方才传出一丝风声。贫道可是费了偌大的气力,才知晓了这里面的关窍。” 现场道士们的注意力都被黑狸道士用法力演化出来的六个钩状物件所吸引,或是惊讶,或是皱眉。 黑狸道士没有太过在意,继续解释到:“据传洱海道宫当初仅为吴国中一个聚拢道士的场所,而吴国都为六诏所建立,六诏部族在道宫中的地位自然是可想而知。” “其中洱海仙园开启之初,六诏部族的先人们便下了大力气,就连接引的阵法都是六诏先人们亲手布置而下的。这六诏部族虽然没法子对仙园内部做什么手脚,但是在出入口上做点手脚就是可以的……” 她指着六只玉钩复说:“此六件信物,便是开启进入仙园阵法的六把钥匙,秘不外传,无论其中任何一把都可在特定的时间开启一道暗门,送人进入仙园中。只是后来六诏部族在道宫中势大,仙园名额任其予取予求,压根用不着再私下开后门送人进去罢了。” 一番叙述下来,周遭的道士都对黑狸道士展示出的六件东西来了兴致,各个眼神闪烁起来。 其中许道默默听着,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是心中情绪却是起伏。 原本他在收到对方发过来的请柬之后,看着请柬上面的文字和配图,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想。如今从对方口中得到确认,顿时惊喜起来。 许道摩挲着就在他手里捏着的敛息玉钩,暗忖到: “原本只是舍诏族中的信物,象征意义大于实际用处。后来才知道此物不仅材质奇特,还和龙宫阵法相关,如今更是应在了仙园上面,乃是六诏部族给自家后人开后门的钥匙!” 就在他思忖着的时候,一个道士走出,持着怀疑的态度开口: “此物既然是开启仙园的秘钥,放在六诏部族手中或许没有多少用处了,但要是落在其他人的手中,可就妙了。这等消息应该秘而不传才是。” 亦有其他道士冷笑着说:“正是,仙园此等重地,洱海道宫岂能容他人轻易入内?这玉钩还是几个部族的传家信物,怎的就被外人知道了?” 许道望向黑狸道士,想看看对方作何解释。结果没想到对方说出的话,又和他有点关系。 只见黑狸道士回到:“诸位道友怕是忘了最近才流传出的消息?那西南地界可是发生了大变动,连一个金丹道师都死了。” 听见这话,现场道士中有人面色不变,一副早已经得到了消息的模样,还有的则是目中诧异,应是第一次听说此事。 黑狸道士环顾众人一番,掩嘴说:“咦!原来大家并不全知啊,可惜了可惜了,此等消息或许还能卖上一笔符钱。” “罢了罢了,贫道说都说了,索性说的透彻点。”她顿了顿: “那西南地界虽然地处偏远,但遗有六诏中的一支,名叫舍诏。就在最近半年,此族所有的道士相继死亡,连祖地都被平了,族中的凡人也都是不知所踪……应是已经族灭。” 话至此处,黑狸道士指着六诏玉钩中的一只:“此物同样下落不明,无论是荡妖司,还是吴都中的六诏全都在寻找此物。而这些玉钩的作用和消息,也是因此才流传了出来。” “贫道不才,有些门道,便先一步得知了此事。” 这下子,现场众道士虽然还有些疑惑,但是心中也都明悟过来。 只有许道眼底的神色有些怪味,他本以为自己上次是白跑了一趟,结果没想到正是因为他交代的那些事情,其才知道了敛息玉钩又一真正的作用。 有道士急不可耐的出声:“既然如此,黑狸道友今日邀请我等来此,可是知晓这玉钩的下落。” 黑狸道士点头:“正是,那舍诏部族的几个道士,皆死于白骨观主之手,此秘钥多半就在白骨观手中!” 有人出声到:“咦!白骨观主,这厮我屡有耳闻……” 接下来的时间。 黑狸道士又将许道曾经说给的雷诏、荡妖司的话,说给了在场的众人听,言语中极尽挑拨,暗示那白骨观主灭了夜叉门、舍诏部族,手中肯定钱财无算,更妙的是此獠手下道士损失惨重,其自身同样已经是重伤状态,正是夺取秘钥的大好机会。 许道这时恍然明白过来,对方今日真正的目的,并非只是要卖消息给众人,而是想着鼓动着众人往江州跑一趟,一起趁其病要其命,斩了那白骨观主。 他摸着手中的玉钩,心中一时暗喜,知道自己给白骨观主挖的坑奏效了。只看数月过去,对方应付不应付得了了。 等回过神来,许道看着团聚一厅的其他道士们,眯了眯眼睛。 不知怎的,那黑狸道士虽然口口声声是自己得了内幕消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万不可如荡妖司那群家伙般错失良机。但许道总感觉对方像是故意放出去似的,就是为了让这些道士前去江州试试水。 而场中道士们听见了,即便当中有人依旧冷静着,但是也都是竖起了耳朵,听着场上人热烈的议论着。 毕竟一柄能够长期进入仙园的秘钥,以及白骨观主那另外还有的好处,财帛动人心,着实令人心动不已。 为了表示合群,许道也佯装忍不住的插了几句话,混入其中。等到最后小会结束之时,他还记下了黑狸道士等人约定的下次碰头时间。 矮小女子身姿的黑狸道士嘶叫一声,重新化作了一只黑猫,林有七只黑猫冲黑暗中跳出,齐齐口吐人言:“诸位道友,贫道这就分别领诸位出去,下次再碰头。” “可。”、“甚好。”厅中一阵杂声响起,与会的道士都随着一只黑猫的走出了庭院,不知各自心底打算是什么。 但下次碰头,便是众人准备一起前往江州的时候,间隔没有多久,仅有两日的功夫供大家思考和准备。 而许道虽然表现出了一副兴趣极大的模样,但他却是绝不可能随着这些人跑去江州。 且不说这消息的源头本就是他放出去的,就连敛息玉钩都已经被他握在了手里面,许道压根就没有动力返回江州。 他顶多到时候远远的看几眼、多打听打听,看看究竟有多少道士会忍不住去江州搏一搏,以此揣测白骨观主的生死。 秘密小会结束。 之后的时间,许道的注意力便放在了确认敛息玉钩和仙园之间的关系上面,以及四处打听如何才能利用敛息玉钩进入仙园中。 随着江州之事越来越发酵,不少道士虽然连玉钩的真实模样都没有见过,依旧也和许道一样打听着,他的举动并不显眼。 并且如何利用玉钩开启仙园的法子,当真还流传了出来。 这下子,反倒是让许道一时之间犹豫起来,担心其中有诈。 因为在他看来,玉钩的消息极有可能就是荡妖司或五诏部族自己主动放出的,此举不仅能驱使吴都中的道士们试探白骨观主,利用一番,少折损自家的人手。 就算玉钩不在白骨观主手中,只要被其他人得到了,兜兜转转的,也能诱使此人持着玉钩进入仙园中。 而此人就是许道。 难保道宫到时候不会有法子能够在仙园中回收玉钩,要是真如此,他拿着玉钩进入仙园中,便是自投罗网了。 当许道犹豫着要不要利用敛息玉钩进入仙园时,月余之后,江州方面先后终于有消息传来了。 消息令他感到有些郁闷,一边暗道可惜,一边庆幸不已。 第两百八十一章 进入仙园 从江州方面传来的消息,赫然就是白骨观主将舍利假丹炼化完成,进军金丹境界,成为了一名道师! 那些跑去江州尝试寻求好处的道士,死的死伤的伤,竟然只有寥寥几个活着逃出了江州的地界。 按照坊间的传言,若非那白骨观主似乎是刚刚突破境界,还需要花费精力温养体内的大丹,这才没有追杀那些剩下的道士,否则一个回来报信的道士都不会有。 许道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心存侥幸的在吴都城中多番打听,却发现这个消息是真的。 等到又几日,一个重伤而归的筑基中期道士返回,并在吴都城中寻人麻烦时,江州的事情彻底的在吴都城中传播开来,炼气境界的道徒们也都知晓。 这是因为寥寥活着回来的道士当中,便有当初邀请许道的黑狸道士,找对方麻烦的,就是当初与会中的一个道士。 后者多半是反应过来了,恼恨自己被算计,这才找上黑狸道士的家门讨要说法。 但是谁知,那一直掩饰面孔和修为的黑狸道士,居然是个筑基后期——炼罡境界的道士,而且罡气已经小成,并不甚畏惧找自己麻烦的人。 其间狗咬狗一嘴毛,众说纷纭,让吴都城中的道士们感觉好一阵热闹。 而许道暗暗观察着,发现从始至终,道宫和荡妖司方面除了证实、添加一些有关江州的消息之外,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别说请金丹境界的高人出马了,其门下为数不少的道士们,明面上一个都没有往江州走一趟,着实令人感到诧异。 许道心中暗想到:“白骨观主既然已经成就金丹,道宫和荡妖司不敢继续找麻烦也就是算了,怎的也没听说要恭贺一下那厮……” 丹成之事乃是大事,值得大礼。他总感觉西南地界的事情,是被吴都方面给故意无视了。 思索一阵子,没能思索出什么东西,许道干脆便放下此事,只是在心中叹到: “果然,能成筑基,且有望结丹者,都是不可小觑之人。” 那白骨观主先是练成了一件厉害的法器,疑似法宝,后又是乘势而为的夺了夜叉门主的舍利假丹。 最后即便被许道叨扰打断了一下,依旧是成功的将舍利假丹炼化掉,化作了自己的大丹,不可不谓也是有手段之人。 现在结丹成功的,无论此前损失了多少人马,又或者是被许道占了一下便宜,只要其稳固好境界,脱关而出,一切都是值得的,必可一雪前耻。 而且白骨观主大丹初成,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其多半不会也如夜叉门主般龟缩一地。 左右寻思着,许道突然感觉自己的形势不妙起来。 等到白骨观主真个出关了,对方或许依旧不敢在吴都中造次,但是擒拿他一个寻常的筑基道士,如何算得上是造次呢? 再加上对方手中还有极度疑似法宝的三十六只白骨道兵,有可能比全盛时期的夜叉门主还要厉害。 到时候,对方只需要吩咐几句,荡妖司、道宫方面反而可能还会协助对方寻找许道。 “不行,我得尽快增长自己的实力。” 许道心中生出一股焦急感,他紧捏着袖中的敛息玉钩,瞬间就有了决断:“看来这次的仙园之行,是不得不去了。” 洱海道宫的仙园三年开一次,若是等下一次,也就是说三年之内,许道的修为都将进展缓慢。 话声来到吴都的三四个月,他之所以没有从其他道士手中获取筑基境界的功法,并非是不想,而实在是囊中羞涩,符钱不多,购买不得。 而且就算他赚取了符钱,能够从散修道士手中购得的法术也都是残本,并不合乎他的心意。 许道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加入道宫中,这样不仅会接触到比较正统的修道法门,提升修为,背靠大树好乘凉,赚取符钱也会方便很多。 甚至到时候等白骨观主出关,四处追杀他时,许道还有可能会得到道宫的庇护。 “吴都城中严禁道人相互厮杀,吴国国主还曾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即便是城中的五诏也不敢随意冒犯,往往只会在城外害人性命……” 许道暗想着,这正是他当初以一介道徒的身份走入雷诏府邸,吐露了重要情报之后,雷诏道士并没有随手斩杀他泄愤、封锁消息的重要缘由。 也是散修道士们明知道进入仙园后,出来时必定会被抓,依旧愿意进入其中的原因。 因为道宫方面不仅不会打杀他们,而只会剥夺掉他们在仙园中获得的一切收获。至于道士们已经吃下肚子的,道宫方面则是没有办法了。 “仅仅不会杀害偷入仙园中的道士这点,洱海道宫就还可以算是一方正统玄门了,我若是加入了道宫,为了面子、为了规矩,道宫庇护于我的可能还是极大的。” 想清楚这点,许道再无顾忌。 而且他低头看着藏匿在其袖中的敛息玉钩,心中更是放松想到:“就算是自投罗网了,我也能以舍诏余脉的身份投奔道宫,大不了将手中信物拱手相让便是。” 虽然伪装雷亮啸友人的计划失败,但是许道还可以伪装成舍诏部族硕果仅存的人丁。 就连出仙园被堵住,手中信物暴露时的说辞他都已经想好了,左右不过是装作胆怯,哭诉一波部族覆灭,胆战心惊罢了。 至于吴都五诏会不会认同他舍诏余脉的身份,许道肉身中种下的灵根龙脉乃是自蜃蛟和南柯蚍蜉而来,自有两大天赋可以证明。 而且根据龙宫铁塔中记录的化龙一道,舍诏血脉就是以化龙血脉为主,龙宫大阵的目的也是精纯族人体内的龙血。 依照许道如今的肉身状况来看,他虽然本来并非是舍诏中人,但早已经成为了“舍诏中人”,其自认第二,世间已经再无人能自认为第一。 许道对自己暗说到:“从今往后,我的跟脚便是族灭家破的舍诏少族长了。” “不对,等等……”仔细想了一会,他发现无须把他的身份定为舍诏少族长,完全可以将其自幼的经历嫁接过去,定为遗留在外的舍诏嫡脉后人。 便如曾经那个进入黑山,获得《膻中掌心阴雷法》的雷诏后人,许道需要做的,仅仅是将他拜入白骨观、发现舍诏少族长棺椁一事,变成是卧薪尝胆、故意为之。 如此一来,任凭道宫方面的人再怎么梳理、打听他的背景,他也能够圆过去。毕竟许道对外交代的,都会是实话! 而有了舍诏余脉的身份加持,道宫和荡妖司保下他的可能性也更大一些。 当然了,以上都是为风险顾,提前做出的计较和准备。 许道最希望的,是压根用不上这些准备,他轻轻松松的就能混入道宫中,还能将一枚时不时可以开启洱海仙园的钥匙握在手里面。 至于白骨观主方面,对方最好也不要追杀他,或者说就算追杀,也发现不了他的踪迹。 决定做下之后。 许道接下来除了时不时外出,继续打探消息,便是再为进入仙园做准备。 因为怀疑黑狸道士和荡妖司、道宫方面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且不便于暴露,他并没找对方解决隐匿修为的问题,而是多方打听之后,意识到他自己就可以解决。 原来黑狸道士等人让筑基道士能够混入炼气道徒队伍中的手段,便是封印、镇压道士的修为。 如此手法许道并不陌生,他自打肉身筑基后便一直在用这个法子,其最开始是将符文阵法绘制在鳞片上,后来又以晋升为筑基法器的墨鱼剑覆盖在体表,金丹境界以下者,绝难发现他隐藏起来的修为。 只是不能动手,一旦动手就会暴露。 并且道宫中的道士并非西南地界的旁门道士,眼光可能会很毒辣些,并不太保险。 但是不管怎么说,许道试探性的了解过黑狸道士等人的手段,发现对方给的法子或是服用猛药、或是修行秘术,用种种近乎自残的手段封印修为,远比他的手段要粗鄙。 许道的敛息手段,已经够用了。 而且他如此为之也只是为了保险,毕竟他又不是和其他道徒一起,在道宫道士的看管下进入仙园中,而是走后门。 ……………… 时间流逝。 三年一次的仙园历练愈发的近了,吴都城中的道人越来越多,就连凡人也是。 许道对此还略微有些诧异,后来了解后才得知这个时间段也是其余的个个道观门派,以及道宫中的道士招收童子的时间。 除去偏远地区之外,吴国各地的少年少女,乃至于成年男女都会齐聚吴都城,求一求仙缘。 其中童稚时就曾入城,如今白发苍苍时又入城的人,不再少数。 许道走在街道上,时不时就能看见身着道衣的白发老者携带着同样身穿道衣的稚童,在城中四处奔走,城中的商家们也是热情招待。 只是十万入城求道的人中,能成功拜入道观,成为道童的不知几几,等成为道童之后,无功而返、甚至丢掉性命的又不知几几。 终于,仙园开启的日子到了。 天还未亮,吴都城中但凡有空的人,就全都往城池的西北面走去。 城西并无城墙,有的是道道沟壑、堤坝,一道比一道高,最高的有几十丈,不是城墙更胜城墙。而堤坝之后,则是灰蒙蒙,宽广无比的水雾。 只有站在最外围的堤坝上的人,才能看清水雾之下是黑蓝黑蓝,死气沉沉的水面。 此浓雾笼罩处,一片死气沉沉之地,便是洱海。 许道今日携带着手下苏玖三人,以看热闹的理由跑到了此地,还抢着站到了靠近湖边的堤坝上面。 几人一边闲聊,一边等待着仙园的开启。 其中苏玖望着四周,突地指着发问:“老爷,不是传闻有道宫在,这洱海常年无风无浪,不涨水不起潮,也没有妖兽,为何还修筑了这多的堤坝?” 许道经由她的提醒,也瞥向修筑在洱海边上的堤坝,发现堤坝竟然足足有九道,一时之间也感到惊奇,但同样不知道为何。 于是他让手下的刀客、陈挽出去打听打听,结果却是一无所获,似乎九道堤坝在千年前便就有了。 当聚拢在洱海边上的人越来越多时,洱海上空终于有了变化。 原本笼罩整个水面的雾气,突地一丈一丈的往深处退去,露出了顶上明晃晃的太阳,以及底下深蓝色的水面。 霎时间,岸边响起了一阵阵惊呼声。 因为等到众人视野尽头的雾气也消失,宽阔无比的水面出现在大家眼中,不知究竟是十几、几十里、还是上百里宽。 偌大的吴都城与之相比,仅仅相当于一隅。 日光与蓝水相互碰撞,迸溅出了灿烂的蓝色,水面上静静的,连一丝最微的小褶皱都没有,宛如一面平放在地的镜子。 吴都城、堤坝,则是它的镜柄、镜框。 许道看着如此美景,不由的也怔神,即便他回过神来后,依旧还是极目眺望着。 “不知这洱海之后,又是何方地界?” 洱海深处究竟是何地界,有何景象,即便许道是个道人,在城中打听翻阅过相关书籍,依旧没有找到相关的消息。 虽说海中并无妖兽,也无风浪,曾经有不少凡人、道人出海,企图探究此海有多大,但要么是一去不返,要么是饥肠辘辘的返回,几近饿死也没能找到边界。 这一点也是许道在得知白骨观主结成金丹,其心中焦急,却没有再选择远走他乡的一大缘故。 吴国的东南方向是十万大山,西北方向则是洱海。 前者难以跨过,筑基境界也可能折损,后者则是压根不知通往何处。许道计较着,眼中一道景象让他的心神彻底收回。 重重山林,曲岩怪石,亭台楼阁突地出现在了洱海的上空,宛如一城自水下浮出。 其形,遮天蔽日;其状,影影绰绰,虚幻扭曲。 许道望着,轻声到:“海市蜃楼?” 同时他立刻感觉手中的玉钩异动起来,心中惊喜,“可以进入仙园中了!” 第两百八十二章 补足灵根法体 虚幻的城池景象出现在洱海边上,让许多人都看愣了,特别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景象的凡人。 “天宫!天宫!” “仙人在上面吗?”…… 洱海无波,但是堤坝上面却形成了人浪。一声声惊呼在堤坝上面响起来,人头攒动,起起伏伏。 苏玖三人同样是口中惊奇的叫到:“这便是仙园么?待会儿那些道徒该怎么进去啊?” 许道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讶声,捏着袖中异动不断的玉钩,心中惊喜的很。 突地,更加惊讶的呼声在洱海边上响起来:“天宫在下降!是有仙人要出来了吗?” “哼!没见识的乡巴佬,那是仙园就要打开了。” 虚幻缥缈的海市蜃楼不断的往下降落,距离海面越来越近,使得不少人都失声起来。 同时一丝丝似有非有的烟雾从海市蜃楼中降下,垂落地面,弥漫四周,将岸边的人群都裹了进去。 一个个人头近距离的在海市蜃楼底下攒动,好似挤在戏台跟前的热闹看客。 叮! 一声钟磬的声音响起来,连作七十二下,声色清脆,进入人的耳中仿佛甘霖在冲刷,让人的灵魂都为之一净。 现场的几十万人全都陷入了痴愣当中,并突有号角的声音响起来。 其声悠长深远,仿佛渔家号子奏响,即将扬帆远航。 这时,最靠近洱海的边上,一堆掩映在水雾中的道人当中,不少面色紧张凝重的道徒将手中一只小小的纸船举了起来。 纸船脱手而出,落到他们的脚下,将其身子抬起,漂浮在了半空中,晃晃悠悠的就好似在水面上飘荡。 一只只淡金色折成的纸船从人群飘出,往距离人群只有数丈,却又遥不可及的海市蜃楼行驶而去。 纸船和站起在其上的道徒们身影也随之变得虚幻,落在众人的眼中,便好似活生生的人在变作成为画中人一般。 许道目光炯炯的望着这一幕,他仰头清点着,发现纸船的数目足有一百之数,其上都站着一个道人,也就是说此次共有一百名道徒进入仙园当中经受历练。 “一百人,不算太多,也不算太少,只是不知其中封印了修为,伪装成道徒的筑基道士又有多少。” 看着最末尾的一只纸船也将脱离人群,许道检验一番身上的东西后,他给身旁发怔的苏玖传音,说自己瞧见一友人,要过去拜访拜访,然后就往雾气更深处走去。 等消失在他人的视线中之后,许道当即将法力输入敛息玉钩当中。 嗡! 玉钩瞬间发生变化,变作成了一条无目的游鱼,跳跃起来,一口就将他的身子吞下了,然后摆动尾巴,也往海市蜃楼中游过去。 敛息玉钩变成的游鱼身子淡薄,连带着被裹在里面的许道身形也变得淡薄,不容易被人发现,轻易就混入了百只淡金色的纸船当中,零零散散的游入了缥缈的海市蜃楼内。 而这时,就在吴都城的上空,有一道人手提画笔,以云雾作纸张,在上面轻笔勾勒,拓印着眼前的海市蜃楼之景。 画上已有百只摇摇晃晃,驶向仙园的折纸船,道人提笔顿了顿,然后轻轻在云纸上点了一笔,勾勒出一条游鱼状的痕迹。 吴都城上空立刻就响起数股声音:“咦!那尾鱼儿是?” “桀桀,舍诏的余孽果然还是跳了出来,等弟子们历练结束,就可以收网了。”…… 在绘画道人的四周还有着不少道人,数目几十,或是零散的站着,或是扎堆盘坐,口中各自议论着。 瞧其一个个凭空而立的举动,赫然都是筑基境界的道士。若是许道在此,还能听出当中有一道人的声音耳熟,正是他当初在雷府中见过的雷诏道士。 而那疑似负责开启仙园的绘画道人在听见道士们的议论后,浑不在意,他将手中墨笔随手一掷,然后袖子一挥,将海市蜃楼之画卷起。 与此同时,洱海上空那广阔缥缈的仙园之景忽地不见,弥漫在人群中的淡淡雾气也嗖的消散一空。 绘画道人头戴玉冠,身着银线道衣,开口:“接下来就看这些小家伙的造化了。” 他捏着手中由云气组成的画卷,随手往洱海的上空一掷,然后便负着手,身子晃动,头也不回的往洱海中冲去,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众多道士的眼中。 在场的道士们瞧见这一幕,站着的连忙整理衣冠,盘坐着的赶紧站起来,全都恭敬的朝着离去的道人拱手: “恭送玉珑道师!” 一声声呼喊在吴都上空响起,将底下乌压压一片的人头全都惊醒过来。 那在站空中采集云雾做纸,绘画写意的道人,赫然就是一位结出了大丹的大道士! 等到金丹道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洱海当中,他所掷下的画卷也落在了水面上。 呼呼!霎时间,风声涌动,滚滚浓雾再次出现在了洱海的上空。 半城的吴都中人都回过神来,他们看着恢复原状的迷雾洱海,目中恍然,直以为刚才所见的景象是幻觉,几十万人齐齐作了一场梦。 一处堤坝上,苏玖也反应过来了,她立刻叫到:“咦!老爷呢?” 苏玖慌忙的环头四顾,显然刚才并没有听见许道传音给她的内容。 良久之后,她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中正捏着一张留有许道字迹的符纸,言其外出访友了,这才放心下来。 在这个时候,许道借着敛息玉钩,已经彻底的踏入了仙园当中。 ………… 等许道回过神来时,玉钩变成的灵鱼散去,他感觉到身子出现往下坠落的感觉,连忙就要动用法力,停止下落。 但是立刻的,他发现身上的法力滞涩,运转不如意,压根就不能沟通周围的天地灵气,无法他凭空悬浮。 并且等到他想要动用墨鱼飞剑腾空时,墨鱼剑虽然还覆盖在他的体表,但是已经不听他的使唤。 直到他狠狠的砸落在地上,墨鱼剑方才勉强激发出了一丝剑气,护持在他的周身。 这时许道意识到:“此地是仙园在压制我!” 仙园历练中,道士进入了,修为会被压制到筑基以下,失去蹈空而行的能力。 甚至除了剑修之外,其余的道人连法器都无法利用,储物袋也打不开,最多使用些随身携带在外的符咒和丹药。 许道赶紧试验了一下,发现他果真无法驱使蚍蜉幡,同时也无法打开内里的储物空间。 而墨鱼剑虽然是被他以剑修之法祭炼而成,内里也放置有他的念头,但他毕竟不是剑修,做不到动用墨鱼剑的地步,只能勉强唤动几下罢了,并不合使用。 意识到这点,许道心中一紧,连忙掐动法诀,将套在自己身上的护体法术重新加持了一遍,并警惕的观察四周。 将四周的环境纳入眼中后,他的眉头紧皱起来,“这里不是仙园么,怎的一点仙气都没有?” 周围雾气蒙蒙的,即便他将法力加持在双眼,目光所能涉及之处依旧只有百步,并且许道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尸气味道。 如此景象,和在外面看见的仙气满满的海市蜃楼之景完全不同。 许道在心中经过一番对比之后,赫然发现这洱海仙园和他曾经走过一遭地方相似——黑山鬼蜮! 只是后者的名头不如前者大,且后者是乌漆嘛黑,毫无日光,一派传说中幽冥地狱的景象,前者则是虽是诡异,却只是被浓雾笼罩,勉强好些。 忽地,许道眉头微挑,心中想到:“该不会,那黑山鬼蜮也是一处仙园?” 想到这里,他顿觉毛骨悚然。 要知道他当初在黑山鬼蜮中厮混的时候,可是还妄想着要将那黑山树妖给伐了,幸亏他没敢在黑山中说出这番大话,只敢在心里想了几下。 否则的话,指不定他当时就会被黑山之主给随手掐死了事。 毕竟许道前不久才在某本道书当中看到,绝不可在仙园中直呼真人鬼仙之名,否则活着的真人鬼仙会心有所感,知晓谈话,而死了的虽已无感,但说话之人很可能会因此触怒到整个仙园,遇见一些诡异可怕的事情。 “如此看来,那黑山树妖是元婴境界?”许道后怕的想到。 “难怪吴都的道宫和荡妖司,都不敢将手随便伸入江州地界……等等,不对。” 他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那黑山树妖并不一定就是元婴境界。因为他在黑山中并没有看见树妖的踪迹,而只是看见了一尊偌大无比的树桩子。 外界的黑山树妖虽然也庞大,气焰森森,但和鬼蜮中的树桩相比,却是显得渺小了。 许道暗想:“莫非那黑山树妖是那黑山之主的后代,是个仙二代?” 胡乱猜想一番,想不出太多的东西,而且现在身处一看就很危险的陌生之地,他也来不及分心太多,便将这些思绪全都先按住。 回过神来,许道摸了摸手腕,敛息玉钩被他挂在了袖中,尚且还在,只是已经没有了异动。 “那么,便好好瞧一瞧这仙园之中究竟有些什么东西罢!” 虽然修为遭到了压制,还无法动用法器,心中也紧张,但许道谈不上畏惧此地。 毕竟寻常的道徒都有机会在此地度过七日,并采集灵根出去,他性命双修,体内的法力还作弊般的拥有一百年,是炼气圆满道徒的两倍,肉身魂魄都结实,只要小心些,应是并无大碍。 且一早在进入仙园时,许道给自己的定位就并非是经受历练,而是先纵横此地,大肆搜刮好处吃到嘴里,并密谋拜入道宫中。 他心中顿时生出一团火热,感应着四周浓郁的灵气,朝着最浓郁的地方迈步过去。 咔咔! 浓浓雾气中本来想相当寂静,但是当许道动弹起来之后,雾气中立刻有诡异的声音出现,似哭似笑。 许道正踏步走着,突地身子定住,猛地往后一退。 黑影闪过,一颗人头正好从他刚刚要走过去地方略过,若是他反应慢上那么一拍,其就要被人头咬个正着。 “嘻嘻!” 迷雾中突有一兽走了出来,身高二三丈,形似巨鸟,脖子像蛇一般来回摆动,生长又鳞片,头颅赫然是人的模样的。 许道望着,微挑眉毛:“人面鸟。” 此鸟和他曾经打杀过的姑获鸟类似,极有可能是人受了煞气侵蚀,变成了妖魔鬼怪。只是现在出现在他跟前的人面鸟,应是由道人变成的,而并非是普通凡人。 因为此鸟的妖气程度,已然并非炼气妖兽所能有,而是妖怪,是一尊相当于筑基前期的妖怪! 许道没有想到他刚一进来,便能碰见一尊筑基妖怪,顿时有些惊讶。但是惊讶之余,则是惊喜起来。 “嘻嘻!”人面鸟的头颅兀自发笑着,脖颈蠕动,猛往许道的身子纠缠啃咬而来,想要将他咬死吞吃掉。 可当它的脖子伸过来后,却是一只同样生长有鳞甲的手臂从雾气中生出,抓住了它的蛇颈。 咔咔! 鳞臂抓住人面鸟的脖子,将其身子从远处直接拖行了过来,然后踩在上面,狠狠的撕扯起来。 此正是许道变化出了龙种肉身,悍然伸出臂膀,和人面鸟妖怪搏斗起来。 虽然他的武道修为也受到仙园的压制,但其锤打蜕变而出的肉身却并没有折损,依旧坚韧强悍,顶多容易气力不支罢了。 这点让许道一时间也有些诧异,似乎武道中人进入仙园中,要比仙道、剑仙更加的如鱼得水。 不想太多,他当即狠狠的锤打起人面鸟,准备将其打死后炼化掉,提升体内龙脉灵根。 好一番硬碰硬的厮打后,现场地面龟裂,嘶吼阵阵。 人面鸟虽然是筑基层次的妖怪,但是妖气也才五六十年,最棘手的地方也只不过是身上带些煞气,在许道一百年道行的横压下,二三丈的妖躯当成被打烂掉。 噔!许道拔了人面鸟的头颅,将其掷出去,从袖中掏出一张符咒,理清上下,便准备将其变作成精气符丸。 拖行中,他这时才发现人面鸟的鸟爪下面有一幅精钢镣铐,镣铐将其拷住了,锁链远远的延伸向远处,没入了浓雾中。 第两百八十三章 纵横仙园 许道拎着人面鸟的妖躯,狠狠的用力拉扯了几下,发现即便是将人面鸟的腿骨给扯断了,都无法将精钢铁链给扯断掉。 而且当人面鸟的尸体和铁链分开始,铁链自行就摆动起来,像蛇一般在雾气中游动,并疯狂的收缩回去。 “有古怪!”许道抓着人面鸟的尸骨,当即大踏步的往锁链追过去。 精钢铁锁链收回去的速度并不算太快,他赶上之后,便保持着和锁链的距离,以免会有危险出现。 奔行千步,许道的眼中出现了一根石柱子,高十几丈,三人粗细,上面刻画着扭曲诡异的符文,闪烁着灵光。 刚才拷住人面鸟的锁链正盘踞在石柱上面,镣铐垂落,就要似一条长蛇绕柱盘踞。 许道警惕的往石柱子靠近,并没有从石柱和铁链上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同时石柱和铁链也都无视他,没有对他种种的试探举动产生反应。 脑中思忖一会儿,许道看着人面鸟,生出了不少的猜想。 但是确定石柱和锁链不会对他有所反应之后,他和石柱子拉开足够的距离,然后便盘坐着,开始炼化手中的人面鸟尸体。 如今吞吃妖物的尸体,许道自不会像从前那般茹毛饮血,他打出一道道法术,将妖气精血从人面鸟的尸体中压榨摄取出来,凌空搓成了丹丸状。 此物正是被他叫做精气符丸的东西。 因为摄取精气所使用的法术是炼气级别的法术,而人面鸟的尸首坚韧,是筑基妖怪级别,一道法术无法将其压榨干净,他足足施展十次,还分尸数块,花费小半个时辰才将人面鸟的尸体彻底吸干。 许道盘坐着,粗壮的鳞臂轻轻一撮,原本坚韧无比的人面鸟尸体就化作了一摊碎块粉末的,毫无其他用处。 取而代之的,是七颗血色丹丸悬浮在他的身前,释放出幽幽的红光,一并还有煞气缠绕在上面。 精气符丸只是许道利用法术将妖怪尸体中的所有精华榨干出来,并非是炼丹,其中不仅存在精气和灵气,还混杂着鬼气尸气煞气等等。 若是给了旁人,此丹丸不仅不是良药,反而还可能会是毒药,服之暴毙。 即便是给了会炼丹的道人,因许道手段粗暴,使得丹丸中的精气煞气纠结一团,分离的难度加大,难以重新炼制,对方也只会说他暴殄天物。 但是对于许道的肉身来说,此物却是再合适不过。 龙脉灵根别的优点可能没有,但是在消化食粮方面却是一绝,无论是灵气还是煞气,只要浓度没有超过龙脉道士的承受能力,全都可以一口闷,然后打散吸收掉,用来提升体内的龙血程度。 刚刚,就在人面鸟的尸首化作精气符丸时,许道便已经急不可耐的吞吃了三颗,好弥补刚刚击杀对方时所消耗的法力,并且约莫再有两个时辰不到,其状态就又可以恢复完好了。 他抚着自己的肚子,因此暗想到: “这洱海仙园禁锢了我沟通天地的能力,使得我吞吐灵气的速度有上限,一旦大肆动用肉身,法力消耗过多,无法迅速的补充,极其容易得不偿失。” “但只要每次都能得到妖怪的尸体,依旧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心中估量清楚,许道看着悬浮在身前的七颗丹丸,张口一吸,便又吞下了四颗。他随即鼓动真气,加速炼化吞入腹中的丹丸起来。 洱海仙园只开启七日,他可不想浪费时间在默默的恢复法力上面,并且只有吃到肚子里面的,才是他自己的。 只留三颗精气符丸作为备用食粮,其它的越早吸收,许道的肉身也能更加结实,方便他在仙园当中猎捕妖物。 将剩下三颗精气符丸收好,许道豁然起身,朝着耳中隐隐有动静传来的一个方向又大踏步过去。 “除了妖怪之外,洱海仙园也产出神鬼灵根,接下来想办法再找鬼怪炼化掉,滋养补全阴神。” 此次仙园一行,许道准备在这短短的七日之内,不仅要将肉身的龙血提升一个层次,还要将阴神的形体给修补至完整。 他的鬼脉灵根现在只有白骨和双目,还差耳鼻口舌、血肉,而仙园中的资粮充足,正合适他吞噬利用,夯实根基。 想到这一茬,许道又暗想到: “话说,这龙脉灵根可依靠吞食血肉精华,提纯龙血,加速化龙;鬼脉灵根又可以通过吞噬阴气、鬼气、鬼物壮大自身,加固法体……两者皆有异曲同工之妙,善于掠他物为己用啊!” ……………… 就在许道进入仙园后,直截了当的打死一头妖怪,并开始主动在仙园中猎食的时候。 仙园的其他地方,那些进入仙园当中的道人们则是一个个苦不堪言。 原来并非许道一人运气好,刚一落脚就遭到了妖怪的袭击,其他的道人同样如此。即便这些人都是吴国道徒中的精英,百号人马也是当场就死了十来人。 剩下的人也并非是如许道这般反杀了,而是侥幸的逃开了筑基妖怪的扑杀。 按理而言,这些道徒斗都斗不过筑基妖物,一个个也分散着,压根就无法团结起来,是无法逃脱妖怪利爪的。 但仙园中好就好在这些筑基妖怪并非是彻底的散养,而是有所束缚。 每一头筑基妖怪的身子上,全都拷有和人面鸟一般的精钢铁链,此铁链扎根在妖怪体内,只有当妖怪死掉后才会卸掉。 没有死之前,妖怪只能活动在一定的范围界限之内,道徒们只要能够及时的逃出妖怪活动的界限,便能留得一条性命。 只不过,每一头妖怪所能够活动的范围并不相同,越是厉害的范围越大,且会互相重叠,让人很难在仙园当中找到一个百分百安全的落脚点。 因为道徒们自己所认为的安全落脚点,很可能就是另一头妖怪游荡的必经之地。 更重要的是,他们进来仙园并非是来躲避妖怪的,而是来猎杀妖物,掠夺灵根筑基的。 妖怪都被绑住了腿脚,如此大好机会,除了某些怯弱之人外,其他道徒冷静下来之后,全都是欣喜若狂,深知眼前的机会难得,绝不能错过! 某一处。 一个面色苍白,身量单薄的道徒,他望着正在他跟前冲着他嘶吼的鬼怪,眼中兴奋又失望。 苍白脸道徒收回目光,不屑的瞥了眼在身后发抖的一个精壮汉子,其口中讥笑道: “若是离了此地,雷道友到哪里去寻找这多的筑基妖怪挑选灵根?还不快捡起心气,想办法在七日之内打杀掉一头!” 那精壮汉子听见,脸上顿时窘迫,不知该说些什么。当他还在犹豫时,那脸色苍白的道徒则是身上冒出白焰,裹着身子就往另外一个方向奔去了,不想再搭理他。 精壮汉子连忙呼到:“既然如此!腾丘道友,不如你我联手打杀这些妖鬼。现在这头是鬼物,我先助道友一臂之力,以报道友救命之情!” 谁知那白脸道徒听见这番话后,没有停下一步,而是冷哼一声:“此等劣质货色,也能作为吾之灵根?” 话说完,被唤作腾丘的道徒立刻就消失在了浓雾当中,只留下那精壮汉子站在原地发怔。 精壮汉子咀嚼着对方留下的话,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瞧不上鬼怪级别的灵根,而是想获得神灵级别的灵根。 虽然腾姓道徒救了此人一命,可精壮汉子还是在心中暗骂: “好个狂妄的腾家小孩,爷爷大你一轮,岂是能被你无视的?就凭你也想得到上等灵根,保留一分突破金丹的可能?不可能!” 不敢破口大骂,精壮汉子在心中骂了一通后,大出一口气。他随即抬头看向那头距离三丈远的筑基鬼怪,心中又叹息到: “为何是只鬼物而不是只妖物,若是妖物,此獠刚刚受了那腾小子几击,力气减弱,正合适我慢慢收拾。” “哼!只要等我的法力完全恢复,我当然也会去猎妖!” 腹诽数句,等他盘膝坐下,恢复法力时,突地有一股气血在其周围升腾起,立刻就将他惊醒过来。 精壮汉子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妖怪,速逃!”浑然忘了他刚刚还在想主动去猎杀妖物。 但是他起身后扭头一望,发现那散发出气血的存在,并非是一尊狰狞巨大的妖怪,而是人形。 紧接着脚步声一响,精壮汉子眼中便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袍的道人,对方面色蜡黄,正目光锐利的打量着他的身后。 “是道人,不是妖怪!”精壮汉子心中一喜,当即呼到: “贫道雷春安,见过这位道友!” 此出现的蜡黄道人,正是许道。 许道一路主动释放着气血,企图将附近的筑基鬼物吸引过来,但是一直未能如愿,现在终于找着了一只筑基鬼物。 听见精壮汉子说话,许道方才将目光移过去,脸上突地露出了讶然之色。 因为这自称雷春安的道徒,正是当初那名领着许道进入雷府的倨傲道徒,没想到对方也参加了此次的仙园历练。 许道更不知道的是,雷春安之所以能够获得进入仙园的名额,正是因为那个筑基境界的雷诏老者,将本来属于雷亮啸的仙园名额转赠给了此人。 这也是当初在雷府当中,雷春安听见雷亮啸身亡时会窃喜,而听见许道索求仙园名额时会惊怒的缘故。 许道认出了此人,对方却并没有一眼就认出他来。 雷春安见许道一直没有理会他,于是紧盯着许道易容后的面孔,心中暗怒: “此人并非五族子弟,也敢这番待我?”他脸上的神色就此垮了下来。 许道好笑瞧着此人的表情,摆了摆手,不想过多的搭理,像是赶苍蝇似的说:“快快离开,这只鬼怪贫道看上了。” 雷春安原本只是在此恢复法力,对差点杀掉他的筑基鬼怪没有半点意思,可一听见许道的语气和那腾家子弟一模一样,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他心中的无名怒火升腾而起,当即就不想走了。 但此人眼珠子一转,思忖着自己体内法力尚未完全恢复,而且此地是仙园,便按捺着怒火,冷哼一声,往背离筑基鬼物的方向退去。 雷春安的身影消失在浓雾中。 见此人竟然如此听话的退下了,许道诧异的转头看了眼对方,然后才看向跟前那只筑基鬼物。 他已经在仙园中晃悠了两日,其间筑基妖物又碰见了四只,并打死了其中的一头,但筑基的鬼物却是现在才碰见一头。 许道的脸上当即露出喜色,猛地往那鬼物踏过去。 这鬼物通体漆黑,灰面獠牙,头大身子小,鬼躯也足有四丈高大,原本正垂涎的看着许道,但是当许道冲到它的近处时。 鬼物面孔上贪婪的神色一变,身子一缩,猛往身后飞去,铁链哗啦啦的收缩。 仙园中的妖鬼虽多,神智扭曲,可却也不是彻底的愚笨之物,反而还懂得趋福避祸。甚至若非对方都会被锁链捆着,许道也不会两日间便打死两头妖怪。 “想跑!” 许道大踏步追赶着,丝毫不再压制修为,将阴神中的法力也运转起来,并打出一道道法术拖住对方。 嘶吼!灰面鬼物被挡住,鬼气阵阵,当即怒吼着和许道厮杀起来。 但很可惜的是,它的道行不过六七十年,遇上许道这个“作弊”拥有百年道行的人,即便许道使不出太多手段,灰面鬼物依旧处于下风。 小半个时辰,当许道不计法力损耗,运转《掌心阴雷法》释放出强悍的雷火电光时,灰面鬼物终究还是气力不支,鬼躯崩溃,化作了阵阵阴气、鬼气。 许道见状,当即将身子站定,其阴神脱壳而出,风卷残云的大口吸食其灰面鬼怪的鬼躯。 在得到了一只鬼物的滋养后,许道阴神的骷髅面孔上长出了一层一层血肉,只要再多吞吃几只,他应该就可以将阴神彻底恢复成人形。 但当鬼物的尸体还没有被完全炼化时,许道的阴神却是突地耸立而起,飞扑出百步远,将一人抓到了肉身跟前。 那人被抓在半空中,吓得两股打战,脸色煞白无比。 第两百八十四章 地图、金丹尸首 被许道抓在手中的道人,正是刚才和他打过照面的雷春安。 此人适才及时退去之后,居然胆大的绕了一个圈,又凑了回来,准备看看许道的下场如何,若是许道打伤了甚至打死了那只筑基鬼物,此人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而若是许道被鬼物打死了,他则是可以为许道收尸,获得许道的财物。 雷春安的这番打算,颇是不错。 但是此人没有预料到的是,就算他按捺了一两个时辰之后才摸回此地,仅仅是看了一眼,依旧被许道察觉到,并抓到了手中。 “阴神法体!筑基道士!”雷春安看着许道的阴神,失声的大叫。 而许道晃动着巨大的阴神法体,低头打量手中这个小东西,眼中也有些诧异。他刚刚明明都已经放过此人一马,这人居然还胆大妄为,要跑过来送死。 阴冷的神识从许道的阴神中涌出,落在雷春安的身上,扫视对方,令对方彻骨发寒。 雷春安顿时心头一紧,亡魂大冒,口中连忙大叫:“道长饶命!饶命!” “我是雷诏的子弟,师父是道宫中人,我还知道仙园中的一些情况……” 为了活命,雷春安语速极快的求饶,并企图展现自己的价值,但是他口中的话还没有说完,顿时就感觉自己的颈口一凉。 等他再回过神时,雷春安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肉身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其头颅则是被巨大的骷髅阴神捏在了指头中,觑眼打量着。 其已经被许道斩杀。 且不说此人本就居心不良,该死,单单是他现在看见了许道的阴神,知晓许道仙武双修这一情况,许道就绝不可能留下对方,省得留下后患。 捏死此人后,许道的阴神方才叹息开口:“杀了你,贫道一样可以获得你口中的消息。” 为免又有人来到此地,他的阴神随即就一边托着雷春安的头颅,一边卷起剩下的鬼物躯体,扑入到肉身当中。 呼呼! 浓郁的阴气席卷在许道的身子四周,鬼哭阵阵。 刚才那只灰面鬼物,其即便身子已经被打散,剩下的残躯残气也不是好对付的。 更重要的是,灰面鬼物和之前的人面鸟一般,虽然不是凝煞境界,但是鬼躯当中居然也沾染了煞气且没有崩溃,气息杂乱一团。 即便是道士获得了此鬼躯,想要炼化吸收,都得使用炼丹的手法取精去粕,至于道徒阶段,则是一旦触碰,便可能会被污了肉身和魂魄,创伤其身,只能先镇压着核心物件,等出了仙园之后再找道士处理。 好在许道阴神中种植的灵根是鬼脉,无需太过麻烦了,大口大口的吞吃即可。 又花费了大半个时辰,许道终于将从剩下的鬼躯全部炼化掉,阴神法体变得更加凝实,心中一时喜悦。 按理而言,他虽然已经将灰面鬼物全都吃下肚,但吃完之后也得再闭上一段时间的关,细细消化,如此才能获得最大的效果。 但谁让仙园历练总共才七日呢,头两日他才只打杀了三头妖鬼,压根就没有多的时间去闭关。 许道心中暗道:“耽搁不起,得赶快的再找几只筑基鬼物,杀了炼化掉。” 一念至此,他几乎立刻就想动身往周围扑去,赶紧的猎杀妖鬼。好在许道还没有忘了自己的手中还抓着一颗人头。 略微沉吟,他微闭眼帘,一根白骨手臂从他的额头伸出,狠狠的抓在雷春安的头颅上,攫取出了一些东西。 此正是他在动用阴神,抓出了雷春安残存的意识和记忆,准备翻阅一番。 熟能生巧,又因为许道将雷春安的头颅保存完好,正鲜活,即便对方不是仙道中人,而是武道中人,魂魄不成形,对方的意识依旧还没有消散太多。 百来个呼吸之后,许道便将雷春安近几十年的记忆搜刮了一遍,从中见到了诸多的画面。 其中一些炼气级别的武道功法虽然让他感到新奇,但也不必过多在意。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雷春安对洱海仙园确实颇有了解! 此人刚才的求饶之语并非是诓骗许道。 对方是雷诏出身,还拜有一位筑基道士当师父,虽然修为和地位逊色于雷亮啸,但也是雷诏部族中的精英子弟,修行的是《掌心阴雷法》,参加仙园之行自然就得到了族内帮助。 在雷春安的脑中,有一张关于仙园的大致地图,其上标注了种种之前的雷诏弟子在仙园中碰见过的妖鬼。 选择将此图透露给族内子弟,雷诏部族为得是让族内子弟长长眼,吸取前人教训,及时避开太过凶狠的妖鬼。 当然了,这地图记叙的并不详细,还很简陋模糊,否则雷春安也不会一头撞入陌生鬼物的游荡范围当中。 如今从对方脑中得到了此图,许道顿时就大感惊喜。 他抚着雷春安的人头,不由赞到:“雷诏子弟于我,可真是及时雨啊!” 有了对方脑袋中地图,许道就不用再像之前那般,如同无头苍蝇似的在仙园中乱撞,而是可以有的放矢,加快斩杀妖鬼的速度。 并且根据雷春安脑中的记忆,此仙园中除了筑基级别的妖鬼之外,还存在着能够让人种下神灵、妖精级别灵根的宝物。 许道的眼神略微闪烁:“神灵、妖精级别的灵根!也就是说,此地存在着金丹道师的尸体,或者说尸块。” 虽然他早已经种好了灵根,但是金丹道师的躯体,依旧是让他心动起来。若是能够得到其中的任何一块,炼化之后所能给他带来的好处,绝对不下于一整只筑基妖鬼躯体。 只是如此好东西,自然也不是轻易能够得到的。 根据雷春安记忆中的地图,上等灵根之所在,全在仙园的深处。 且不说每一处灵根都设置有重重的考验、禁制,单是要跑到仙园的深处,便不知道要花费多好心力、跨越多少妖鬼活动的范围,危险重重。 许道琢磨起来: “这仙园和那黑山类似,也划分有外围、内围,只是内里活动的妖物可比黑山要恐怖的多,但也方便道徒们寻找灵根……如此布置,也不知是仙园本来就有,还是洱海道宫后来布置的。” 经过这两日以来的观察,许道发现相比于外界奸诈凶横,且难以遇见的筑基级别妖鬼,仙园当中的筑基妖鬼不仅数量不少,被束缚着,还一个个灵智丧失,宛如寻常畜生,毫无心计。 这也是许道进入仙园后,虽然实力被压制到了炼气圆满,却依旧能够不算艰难的打杀妖鬼最重要的原因。 除此之外的,则是他性命双修,法力是同境界道人的两倍,以及所选妖鬼都是筑基前期的妖鬼…… 仙园中的这般布置,也就使得炼气道徒们能有机会跨过境界的差距,对敌筑基妖鬼,割肉取魂。 他们若是聚集在一块,或者是手段远超常人,足够机警,还能够打死妖鬼,以及获得更好的灵根。 这让许道想起自家获得灵根的经历,发自内心的感叹起来。 道宫中人的筑基,比起散修而言实在是便利,令人嫉妒。 同时这也让许道一时间畅想,尚未真正入门的道徒就能如此了,道宫中的道士们所能享受到的待遇,又该是如何的让人羡煞。 遐想片刻,许道收拢思绪, “还有四五日的功夫,赶紧的先拜访一下雷春安脑中的二三十只妖鬼,最后一两日再往仙园的深处走上一遭!” 当即,他将雷春安的头颅完地上一抛,抓过对方的无头尸体,开始搜刮对方袖兜中的财物。 令许道失望的是,也许是因为明知道仙园中无法动用储物法器,雷春安干脆就没有携带储物袋,法器也没有,只是尽可能的随身带了些符钱符纸。 可是这样又能携带多少呢?减去对方已经消耗的,雷春安剩下财物的价值堪堪过千,勉强能让许道微喜。 刮干净之后,尸体不方便携带,也不想去炼化人尸,许道便打出一团火焰,直接焚了雷春安的尸体。 等到对方彻底变成一团灰烬后,他脚尖一点,就纵身离开了此地,往最近一只可知的筑基鬼怪赶去。 许道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小半刻后,忽有一炼气级别的鼹鼠妖物从地下钻出,左顾右盼。 妖物瞄上了雷春安的骨灰,大口大口的吸食起来。 随着它的吸食,周围还未彻底逸散走的灵气也缓缓聚拢在它的身上,融入其内。 悄无声息的,这鼹鼠模样的妖物便突破到了筑基境界,同时目中猩红,神智错乱。 没等它嘶吼,便有数根铁索从四方伸过来,其中一根狠狠的扎进了它的妖躯中,将其束缚起来。 ……………… 比起黑山鬼蜮,洱海仙园的范围偏小,准确的说,是道徒们能够活动的范围偏小。 许道直扑雷诏地图记载上的二三十只妖怪,路上遇见过数个行色匆匆的道徒。 他并没有去寻这些人麻烦,毕竟进入此地的道徒,一个个的都不是肥羊,不值得他费心。 与之相比,还是筑基妖鬼的价值大很多。 短短两日多。 许道便又和仙园中的十几只筑基妖鬼打了照面,挑挑拣拣的同时,他手段尽出,斩杀了三只筑基鬼怪,并将之炼化吞入了阴神腹中。 如此一来,许道原本只是一具骷髅架子和两只眼珠的阴神,已经生长出了耳朵、口鼻、筋肉……只剩下体表的皮膜好没有长好。 他现在的阴神虽然人形初备,凝实不少,但就是因为缺了表皮,看上反倒是像一只被剥了皮的人形怪物,更加渗人了。 许道瞧着自己的阴神法体,却是欢喜的不得了。 “五官既长,血肉已生,只差最后一点,就可以将阴神修回人身状态了,到时候再一观想黄泉,转变法力,便可修成正统法体。” 原本从夜叉门主脑中得知自己的阴神法体有所缺陷时,许道以为自己需要花至少十年的时间来扭转这个局面。 好在如今入了仙园,可以趁此大好机会收拾筑基鬼物,借助他物魂魄,帮助其夯实阴神根基。 只是这距离根基彻底扎实的最后一点,许道发现他还得再斩杀一只筑基前期的鬼怪,炼化吞服,或是从筑基中期、后期的妖鬼身上获得鬼躯。 如此算来,许道还未修行正统的道法,事先便得消耗总共六只筑基前期的妖鬼,若不是进了仙园,他绝难有这个机会。 好在补全阴神法体的过程,许道也并不算是在一味的夯实根基、修补过错。 等他的阴神重塑人身之后,底蕴深厚,一旦成功观想黄泉之水,短时间内就能将法力全部转化为黄泉法力,塑造出真正的法体炉鼎。 此一点,让许道心中振奋不已。 但等他静下心来之后,他有皱眉想到:“现在仙园中已知、且弱小的筑基鬼物,都已经被我斩杀了,剩下的则是不知在何处。” 正如许道之前暗暗意识到的,仙园对于武道炼体的修士更加优待,这点不仅反应在仙园对于道徒的压制上面,同样反应在仙园当中的妖鬼种类当中。 二三十只筑基妖鬼中,其中血肉妖怪占了八成,魂魄鬼怪只占两成。且对于许道来说,两成当中还有他斗不过的中后期筑基鬼怪。 也就是说,许道想要尽快的重塑阴神人身,最好的办法便是去仙园最深处——存在金丹级灵根的地方。 一片雾气当中,他猛地的抬起头,往向仙园深处所在方向望过去: “还有两日不到,仙园之行便要结束,也是时候去更深处探探究竟了!” 仔细思忖再三,许道终于迈开步子,选择往雷诏地图上标注的一个地方奔过去。 在他动身的同时,仙园中尚存的道徒们,即便是当中已经获得灵根的,在各种各样的理由驱动下,全都将目光对准了仙园最深处。 他们当中或是犹豫纠结,或是正在紧张的狂奔,或是已经身处仙园的最深处。 第两百八十五章 阴神完整 许道行走在仙园当中,除需要避开少部分筑基中后期的妖鬼之外,其他的妖鬼他全都不用退避,称得上是横行仙园。 而仙园当中除了能够活动的妖鬼,自然也存在着不少的灵芝灵草,许道一路走一路搜刮,即便手中没有功法,但是依靠化龙一道,他都已经将肉身的道行从五十年提升到了六十年,增长了十年道行。 要知道他如今可是筑基境界,每一年道行所代表的实力是炼气道徒时期的三倍以上,其所需要消耗的灵气和心力,自然也是炼气道徒时期的数倍。 也正是随着实力的提升,修行同样变得艰难,这才使得成就道士之后,道人之间衡量实力、境界依旧可以用道行的年数进行对比。 法力提升如此之多,其间消耗的资粮自然也不少 许道思忖着若不是他进了这个仙园,在外界若是想要如此,即便是善于绘符、经营营生,依旧要花费近十年的时间。 唯一让他可惜的是,仙园虽好,但是里面的东西却是不能打包带出外界,否则他狠下心来搜刮,而不是一边修行一边寻找食粮,指不定整个筑基境界所需要的食粮都会被他搜刮到。 这时,在仙园内的一处谷底中。 许道挥手打裂一块山石,从中取出了一块如同璞玉般的东西,大小仅仅他的一个巴掌大小。 准确说,这东西就是璞玉,未经雕琢,若是落到能工巧匠的手中,定能变出一块上等精美的玉璧出来。唯一不同的是,此玉石当中灵机满满,积蓄着诸多的灵气。 如此玉石,已经可以叫做是灵玉、灵石了。 许道抚摸着拿在手中的这块玉石,目中诧异。 他在一些杂书上面看过,据闻在圣唐之前,世间修道人间便是用此等蕴含灵气的玉石进行交易。其作用和符钱一般无二,道人可以吸纳其中的灵气进行补充法力、修行,妙用多多。 但是此等灵气玉石往往只生长在天地精华之处,而且需要日积月累的时间,灵气方才可能郁结在山石当中。 因此即便是一处灵脉核心之地,特别是成形时间不长的灵脉,没个几万、几十万年的时间,无法生出此物。 便如许道曾经去过的白骨山灵脉、舍诏灵脉,其核心之地也只不过是灵气浓度大大超过其他地方,容易生长妖物灵物,并没有凝结出灵气玉石,哪怕是半块也没有。 而经过道人们长年累月的开采,特别是曾经数个仙圣辈出的年代,世间的灵气玉石早已经被开采一空。 以至于后来的道人只闻其名,压根就没有多少人见过实物。即便是见到了,当今道人们也只会拿灵气玉石、矿石作为炼丹、炼宝、画符的材料,而舍不得将其当作符钱一样使用。 许道定睛打量着自己手中握着的巴掌大小玉石,心中着实有些诧异:“这仙园果真是好地方,居然连灵气玉石都有所残留。” 但是感慨过后,他却是五指用力,直接将巴掌大小的灵气玉石给捏碎了。然后盘膝而坐,当即吞吐起逸散出来的灵气,以增长法力。 无法将此物带出去,即便其再是难得,又或者在炼丹炼器等方面能发挥更大的价值,许道依旧只能选择将其以最原始的手段榨干,吸收掉。 而这等天生地养之物,当中所蕴藏的灵气数量自然也远远的超过同等体积大小的铜符钱。 仅仅这巴掌大小的玉石,许道估摸着其中的灵气竟然就相当于一两千枚符钱,而且他打量着,发现玉石内部中还有大半都是寻常的石质,品相颇差,压根算不得合格的灵石。 将灵气玉石当中的灵气吸食干净后,许道感觉自家的法力又增长了不少,其阴神和肉身除了生出一种饱腹感之外,还生出一种舒爽的感觉,远比炼化妖鬼的躯体要好得多。 许道估计如果自己在仙园中炼化的都是这种灵气玉石,炼化过程中的折损率应是会小上一大截,同时在出了仙园之后,他打磨法力时所需要花费的功夫也会少上很多。 因此在炼化完偶得的这块灵气玉石之后,许道心中大动,连忙又在周围寻觅起来,看看还有没又其他的玉石存在。 很可惜的是,即便他在四周掘地三尺,依旧没能再找到一块灵气玉石。 这让许道不得不放下这个想法,转而继续往雷诏地图上面记载的仙园要地奔去。他心中也隐隐的意识到,灵气玉石都已经出现,其距离金丹灵根存放之地已经不远。 果不其然。 当许道走走停停,奔行两三个时辰之后,他突地脱离了荒山野岭,来到了一片建筑当中。 举目望去,他的视线前方所能涉及之地,皆是墙垣屋檐。只是这些墙垣屋檐,全都是支离破碎,颓圮不堪,一派萧索死寂之景。 “这是?” 许道往里面走去,脚踩着了地上的砖瓦,弯腰往下看去。 他这时又发现这些砖瓦碎石腐朽不堪,一捏就碎,并不像是几十年的功夫就能演变成如此。 再加上仙园中虽然妖物众多,雾气诡异,但是并无阴风邪气的吹拂,也就是说这些建筑倒塌失修的时间是几百、甚至千余年以前。 许道搓了搓手中捏起的一块碎瓦,随手就将土灰撒掉了。 他心存警惕的继续往前行走,视线中出现的建筑越来越多,亭台楼阁、桥梁过道,数不胜数,能够想让人象到此地曾经有多么的繁华。 特别是这些建筑中虽有不少的宫殿,但是并非世俗之人的那种居所,即便是时间再怎么冲刷,其中修道中人留下的印记依旧是难以被抹掉。 既然不是寻常凡夫俗子居住的地方,再结合起此地是仙园当中,许道心中立刻就猜想到: “这里多半就是仙园曾经的门人弟子住所了。” 他扭头看着,发现仅仅是他步行所至之处,废墟广阔,依照其眼光来看,已经可以容纳十万人生活。 即便曾经居住在此的人都只是胎息道童,依旧是个不少的数目了。 要知道在白骨山上,白骨观每一年所收养的道童不过才几百之数目,要加上被每年变贬为杂役的,以及一些凡人,数目才有万余。 而许道眼中的废墟,仅仅是一隅罢了,并非全貌。 这让他从倒塌的墙园、干枯的水池、荒草丛生的阶梯……上逐一走过,目中不甚感慨。 许道现在百分百的可以确信,眼下这片废墟并非是洱海道宫主动弃掉的,也不是洱海道宫曾经用来豢养弟子的。 而应该是千年之前,此地仙园真正主人的山门之所在。 这不仅仅是因为洱海道宫自古以来,都是每隔三年才会对外开启一次仙园。 也是因为洱海道宫即便是借助吴国全国之力,所供养的道士数目也才勉强过百,个个道士麾下精心养育的道徒数目加起来只千余,和夜叉门差不多,至于其他的道童、杂役之流,则是压根不被视作道人,而是被当做凡人看待,寄养在吴都城中。 洱海道宫不会,也不必在仙园当中修建如此宏大的宫殿,来供门下弟子居住。 许道打量着眼中的废墟,目中充斥着一股向往:“曾经的修道之人,便是在灵气如此浓郁的地方修行么;一方道宗玄门,其门下弟子的数目便是如此之多?!” 以往只是在书上,听前人讲述千年以前的仙道盛世,他如今是直观的从仙园废墟上,感受到了曾经的仙道盛世。 许道心中计较着:“而且这还只是一方真人鬼仙的仙园山门,其上还有陆地神仙的福地,金性天仙的洞天,一级比一级广阔高远,也不知真正顶尖的道宗玄门,其山门会是何等景象,是否真个能有‘仙界’这一美称。” 根据《修真百解》上的记载,有些道宗玄门的山门所在,几乎已经和凡尘有着彻底的不同,其内灵芝灵草无算,就连寻常的蝼蚁都会和外界的有所区别,是妖兽,而非凡兽。 此等道宗玄门的弟子,便将自家的山门视作是“仙界”,而将山门之外的凡人所在视为“凡间”、“人间界”。 只可惜的是,许道已经错过这等仙道盛世,若是他再早生千百年,或许还能赶上一个末班车。 好在即便是晚生了千百年,世间的道统依旧还没有破灭完全,他依旧还有机会进到这些道宗玄门的洞天福地中的。 便如现在,他就是进到了一方仙园中打秋风。 一番游荡中,许道除了看着这些废墟遐想之外,也不可能只是看看,而是“掘地三尺”,企图从这些废墟当中搜刮些什么好处出来。 但很可惜的是,整个废墟都干净的很,一块碎布破纸都没有,有的只是残砖碎瓦,以及生长在其间的草木。 若是有,几百上千年下来,也应该早就被洱海道宫,以及来此历练的道徒们给搜刮走了。 费了一番气力之后,许道不得不死心,将注意力彻底从废墟角落中收回来,转而开始寻觅周围可能存在的妖怪鬼物、灵芝灵草。 可又让他失望的是,他明明都来到仙园的要紧之地了,灵气也更加浓郁,吞吐一口都能够令炼气道徒感觉到“醉意”,但周围的土地反而比废墟之外更加贫瘠,压根没有能够入他眼的灵物存在。 不甘心的继续往废墟的深处探索,许道终于知晓的问题的缘由之所在。 只见他矗立在原地,仰头看着出现在眼中的那尊几丈粗细,百丈高大的金属柱子,默默的发怔。在这尊金属柱子上面,还有宛如巨蟒般的铁索盘踞,狠狠的箍着,缓缓的蠕动。 而金柱镇压、铁索拷着的东西,是一个身着道袍的活人,对方双臂展开,宛如镶嵌在金柱当中,仅仅有头颅低垂,彻底的露在外面。 许道仔细瞧着,眉毛微挑,心中又道:“不对,这是一具尸体!” 虽然那道人栩栩如生,头发还带有光泽,以发覆面都还显得气质超凡脱俗,但是此人并无呼吸,胸膛一动不动。 能够佐证许道猜想的,是金柱下凡散落满地的黄纸,还有一束束白色的吊带、香烛、酒水、果盘等诸物,给他一种似祭祀又似上坟的感觉。 至于在此金柱下方,花草遍地,颗颗都灵性充足,灵机富裕,形成了一个圈,而金柱近百丈开外,则是寸草不生,简直像是有人在特意的培植、打理一般。 许道望着这一幕,心中猜测这应该附近地界泥土中的灵气、地力,都被吸纳聚集到了这金柱之下,方才使得其他地方贫瘠,而此地肥沃。 如此状况,虽然让他走来的路上一无所获,但也相当于是一个聚宝盆,能帮助他省却四处寻找搜刮的麻烦。 “血珠草、龙须稻、阴髓肉芽……”辨认着金柱下方的灵物,许道心中火热起来。 若是能够将这些灵物全都搜刮到手,他筑基阶段所需要的资粮,可就真个齐活了。 更让许道惊喜的是,那些祭祀供奉给金柱之人的祭品当中,居然还有着妖鬼身上的材料,只是落在众多灵药灵物当中,气息被遮挡住了,他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不由的,许道立刻就想踏入其中采摘灵药、拾取祭品。但是在试探的靠近灵药堆一丈远的地方,他终归还是按捺着停下了脚步。 如此诱人又诡异的地方,自然可能存在风险,指不定就像是猪笼草般,是以蜜饵诱人过去。 但是面对太多的好东西,让许道走开他也不肯。再说了,此地多半就是产出金丹灵根的地方,走了他也不知该再到哪里去。 眼神闪烁几下,许道试探的出手,动用气功术抓向距离自己几十丈的一件东西,那是承托在一张石质供桌上的一团黑雾,还张着一张呆滞的人脸。 此应是一只筑基鬼物的部分鬼躯,许道若是吞服炼化,将能帮助他补足阴神法体。 “嗖!” 结果仅仅这一次试探性的出手,他当真轻易就将人脸黑雾拿到了手中。得到此物,许道心中惊喜,连忙向后退出百丈,和金柱拉开距离,然后当即盘膝坐下,开始炼化此物。 管它是有没有诈,拿到了就先吃到嘴中。 得了此鬼脸黑雾,许道坐在一旁盘膝三四时辰,终于将自家的阴神恢复成了完整的人形躯壳…… 第两百八十六章 掠夺 蒙蒙雾气里,许道的肉身盘坐在一旁,其阴神出窍,同样的盘坐着,宛如一个偌大的木偶般套着一个木偶。 在这三四个时辰中,他一直潜心炼化着落入手中的鬼脸黑雾,幸好也没人来打搅。 虽然许道感觉这团黑雾当中的残魂和鬼气有种不甚新鲜的感觉,但是其终究是源自于筑基境界的鬼怪,再辅佐以他一路上采摘得到的灵物,还是让他完成出了阴神躯壳的最后一步。 经过在仙园中大肆的进补,许道的阴神先是长出五官,后是长出血肉四肢,最后长成皮膜头发,如今赫然已是人身齐备! 呼呼! 许道的阴神躯体猛睁开眼,然后站立起来,其矗立在仙园中,高五丈,仿佛小巨人般,依旧声威赫赫,但是气质却已经和之前有所不同。 没有恢复人身之前,许道的阴神看起来是一副鬼气森森,极类妖鬼的样子,可现在恢复了人身,忽地就生出了几丝神圣感。 其身上带着蒙蒙的白光,散射四周,仿佛一轮皎洁的圆月落在仙园的地面上,令人见之以为神。 此种状态有些引人注意,既然现在修行已经结束,许道便打量着自己的魂魄,然后心念一动,其阴神法体就忽地收缩,嗖嗖的变化成了寻常人等的大小。 这时许道再打量自己,发现单从凡人肉眼的角度,其法体居然凝实无比,已经恍若真人了。 只是许道还没有凝煞炼脏、炼罡锻腑,阴神法体中的窍穴脏腑并没有形成,依旧只是个壳子,且并无呼吸起伏,就像具活死人一般,仔细看还能看出不对劲。 默默感受着补足阴神之后的感觉,他的心中悠悠生出一种欢喜的感觉。 借着仙园之行,不仅龙种肉身在这里大饱口福,其原本需要十年、十几年才能补足的阴神法体,短短七日不到就大功告成。 获此成功,许道不由轻叹到: “阴神已经恢复成人形,是时候修行筑基观想法,凝练黄泉真气了!” 只可惜的是,他手中现在并没有合适的筑基功法,一时间也无法增进仙道的修行。他一时暗想: “若是能够直接拜入洱海道宫中,这点也会不成问题。” 但此事目前还是未知,许道心情略微沉下,随即扫清杂念,继续感悟着阴神化成人形躯壳后细小变化。 也许得阴神在修行了筑基法诀之后,人形阴神才会和异种阴神出现质的不同,许道现在除了感觉阴神凝实,举动更加自若,神识的笼罩范围增强之外,并没有察觉到太大的变化。 正当他略微有些遗憾和疑惑的时候,他忽地在周围察觉到几丝动静。 许道微微一怔,连忙提起精神,并关注过去。此声从他左前方的迷雾中传来,声音急促,沙沙的,像是脚步声。 立刻的,许道并没有直接扑过去,而是将阴神法体一晃,阴神遁入了肉身中,转而站起身子,睁开肉眼瞧过去。 等到许道望过去时,已经有一道身影从迷雾中走出,出现在巨大金柱的附近。 对方瞧见金柱之后,奔行的动作顿止,转而仰头看着金柱,面上露出狂喜:“哈哈哈!某家终于赶到此地了!” 此人披头散发的,身上道袍还有未曾干涸的血迹,俨然一副刚刚经历过激烈搏杀的样子。 对方还没有发现许道,倒是让许道有足够的闲暇时间来观察打量对方: “瞧这人举动,也是直奔此地而来,莫非也是雷诏中人?” 但是根据雷春安脑中的记忆,雷诏中参与此次仙园历练的人,并不包括对方在内,也不知此人是否易容改换了容貌。 许道立刻就想要动用神识扫过去,但很可惜的是,即便他的肉身和阴神都精进很多,仙园对他的压制依旧还在,无法动用神识。 不等他考虑太多,对方快步朝着金柱靠近,很快就靠近到了长有灵芝灵草的最外侧,且一撇头,便发现了正在打量其身的许道。 “有人!你?”对方看见许道后,一脸的惊奇和警惕。 许道想了想,并没有避开,或是视而不见,而是点了点头,打了个稽首:“见过这位道友。” 在雷春安的记忆当中,虽然有事关此地的画面,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雷春安在雷诏的地位太低,或者是这等金丹级灵根的传承之地较为重要,雷春安只知其地,并不知道如何获取其中的好处。 许道刚才大着胆子从金柱之人的祭品中摄取出一块,已经是他大着胆子了,现在都还担忧金柱上方是否有诈。 眼下既然来了一个陌生的道徒,他正好可以观摩观摩对方接下来的动作,好了解一下此地的秘密。 对方瞧见许道打了个稽首,并未露出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原本惊奇的脸上稍微少了那么几丝提防。 此人生的浓眉大眼,道袍下面的腱子肉鼓鼓囊囊的,分为结实,而且他手中还抓着三颗妖怪的头颅。 其中两头都还是炼气级别的妖怪,但是中间一头却是筑基级别的妖物。 许道挑了挑眉头,他没想到眼前这人只是一个炼气级别的道徒,居然就能在仙园中打杀得了一尊筑基级别的妖物。 但是很快的,他就发现了端倪,眼神顿时就变得诧异。 因为在对方面对许道,又相隔不太远的时候,许道清楚的看见了对方头顶上五丈满无可满、溢无可溢的血光,且一眼就能够看出对方身上浑厚无比的真气。 如此惊人的血气,以及浑厚的真炁,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半步筑基了,对方只差得到灵根,就可以踏入筑基境界。 甚至有可能,此人和许道一样,是隐藏修为进入仙园的筑基道士! 魁梧道人冲许道说 “见过这位道友,道友能够早早的就穿过这重重的迷雾,来到此地,当真是了不起啊。” 许道客气的回到:“道友谬赞了,贫道只不过比道友早到小片刻钟头罢了。” “哈哈哈!”魁梧道人大笑着,同许道打了几个哈哈,然后眼神闪烁的盯着许道的袖袍,诧异说: “咦!道友手中怎的没有带上祭品?待会儿该怎么获得宝物?” 听见对方口中的祭品两个字,许道心中念头一动,想到了刚刚被他炼化吞吃掉的妖鬼躯体,然后看着魁梧道人手中拎着的三颗巨大妖头: “莫非,获得金丹级别灵根的法子,便藏在这‘祭品’上面?” 暂时不太确定,许道只得摊了摊手,直接说到:“敢问这位道友口中‘祭品’和什么有关?在下只不过时运气好,这才避开了重重妖鬼的搜罗,来到此地。” 魁梧道人听见他如此说辞,面上露出怀疑之色,心中暗道:“咦、这小年轻来都来到这里,却还不知此地情况,可是在诓我?” 许道使用绘制在肉身的符咒,以及墨鱼剑、敛息玉钩相互迭加,隐藏修为,手段不仅够用,还胜过那些特意找人隐藏修为的道士,并没有被对方察觉出来。 那魁梧道人也不知是作何想法,眼珠子一转后,笑声豁达的说:“既然如此,贫道便为道友解解惑!” 对方指着镶嵌在金柱中的那道身影说:“道友可知此物究竟是活是死?” 许道抬眼看了下,脑中念头转动,回答:“此人既然被铁索困在金柱上,活的?” “非也非也。此物死的透透的!”魁梧道人指了指手中拎着的三颗妖头,嗡声答道: “贫道杀妖取头而来,正是为了祭奠此尸。” 话声一落,便将魁梧道人将手中的三尊妖头往金柱边上狠狠的掷过去,恰好落在了的里面一张供桌上面。 三颗妖头骨碌碌的原地旋转一会儿,成为众多供品当中一部分。 这时许道才意识到:“这供桌上的灵物,并非是道宫方面自行安排的,而是进入仙园的道徒献上的?” 但是他看着金柱周围祭品的数目并不少,而进入仙园中道人总共才一百零一个,其中能够跨过重重妖鬼,来到这仙园深处的又是少之又少,应该并无这多祭品才对。 那魁梧道人送上祭品之后,许道目光炯炯的看着对方,以及那三颗妖头,想要看看究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谁知金柱上方的尸体依旧一动不动,什么反应都没有,于是他疑惑的往那魁梧道人看过去。 而那魁梧道人则是直接跃入了长有灵芝灵草的范围当中,并且随意拣选了一个空余的供桌,盘膝坐下。 好在对方还记得许道,回头冲许道交代:“道友若是有闲暇时间,还是快快去打杀几头妖鬼,将其精华部位献上,且必须有一头筑基级别,否则是进不了这金柱跟前的。” 听见这话,许道顿觉诧异,心中有了猜想,但还是恭敬的请教起对方来。 原来魁梧道人摆上供桌的妖头仅仅相当于“入场券”,进入仙园历练的道人们,只有献上了祭品,方才有资格靠近生长有灵芝灵草的范围内。 至于踏入其中后,待会儿究竟又会有何情况出现,那魁梧道人却是没说,只是交代许道速去速回。 没等许道仔细询问,这人就告罪一声,然后双眼一合,沉浸到打坐回气当中,默不作声。 许道唤了几声,对方终究是没有应答,他也就不得不放弃继续向对方打听的想法,转而自行尝试着靠近对方。 既然那魁梧道人都敢直接靠近金柱,很可能待会儿金柱附近不仅没有危险,反而还会有好处。 但是当许道距离金柱最外围的灵芝灵草还有几步远时,一股惊悸感出现在他的心中,令他的脚步顿时一定。 而许道刚刚从供桌上摄取祭品的时候,却都还没有出现惊悸感,这让他不得不相信那魁梧道人口中说的很有几分真实性。 虽然没有询问盗取了供桌上的祭品会造成什么样的情况,但是依照眼下看,他明显是被排斥入内了。 意识到这点,许道的暗暗想到:“莫非我要是想要走入其中,还得先将供桌上的祭品给补上不成?” 许道无意识间猜对了,他想要踏入其中,不仅要补上祭品,还要额外再献上自己的祭品。 因为此金柱乃是仙园中的几处节点当中的一个,同样也是考验道徒们的最后几个地方。他刚才所炼化吸收的鬼脸黑雾,其实就是上一批入园道徒所留下的。 若是有后来道徒为了获得金丹级别的灵根,历经险阻来到此地,就算路上并未成功斩杀一尊筑基境界的妖鬼,也可自供桌中取出一件妖鬼材料,作为灵根来源。 这一方法是无力斩杀筑基妖鬼之人,获取灵根的一条主要途径,但并未诉诸于太多人之口。 至于要是有道徒成功斩杀了筑基妖鬼,则可携带材料踏入阵中,等候最后时分,看有没有机缘获得金丹灵根。若是没有,也能从供桌上抓取一件妖鬼材料及其他灵药出去,作用筑基使用。 因为于道宫而言,能够突破重重妖鬼,且深入仙园核心的道徒,已经是少之又少,随便弃用太过可惜。 这也是那魁梧道人见着许道之后,态度友善的缘故,毕竟能至此地的道徒,皆已是半只脚踏入筑基境界。 但是许道虽然猜中了,却还遇见了一个困境。 那就是仙园历练已经快要结束,只剩一日左右的功夫,而附近的筑基妖鬼强大且稀少,魁梧道人口中的机缘也不知道何时会开启。 许道思忖一头筑基妖鬼可能还好,但跑出去打杀两头,他很可能就会直接错过金柱上的机缘。 正当他徘徊在金柱附近,望着距离自己仅仅几步远的灵芝灵草时,周围突地又有杂声响起,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连忙扭头看过去,果不其然,是又有道人奔行到了此地。 许道盯着对方的随身携带之物,猛看起来。 打杀妖鬼来不及了,但从他人手中取用一下妖鬼材料,却是还来得及! 第两百八十七章 金丹道尸 “我若是‘借’了此人的妖鬼材料进入阵法中,到时候,其人或许还可以如我刚才偷盗祭品般,将妖鬼材料再给取出去。” 许道在心中暗暗想着。唯一的问题是,对方多半不会相信他口中的话,以及即便对方相信,也没人会愿意将大好机缘让给他。 如此“强买强卖”的做法,倒是让许道略微不好意思起来。但也只是不好意思罢了,眼下机缘在前,时间又不够,他不可能放任机缘流失。 若是真的心怀愧疚,事后找补便是了。而且还有可能,来人手里面的妖鬼材料有多的,能够直接卖给他一份。 略微寻思一会儿,许道便准备走上前和对方好好说到说到。 当他出现在对方面前时,汹涌的灵光当即升腾而起的,两声厉喝响了起来:“有动静!” “谁?” 只见此刻来到金柱附近的并非是一个道人,而是两个,一前一后,明显是结伴而行,并且在发现许道的身影后,当即就摆出了阵势,准备御敌。 许道略微诧异,但也没有感到心惊,而是及时止住脚步,颜色如常的作了个揖,口中呼到:“见过二位道友。” 但是还没等他说出自个的请求,刚赶到金柱附近的两个道人并不似魁梧道人那般好说话,而是目光闪烁的盯着许道,似乎不怀好意。 这让许道眉头微挑,将口中的话噎在了肚子中,任由那两个道人审视自己。 对方两个一边盯紧了许道,一边望着许道背后的那尊巨大金柱,以及金柱上面的无名道尸,口中先后说出激动的话。 “终于到地方了,这里便是仙园中藏有上等灵根的地方,有大机缘?” 当中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对方轻笑说到:“嘻嘻!正是,瞧见那尸体没?奴家可没有欺骗道友。” 两人自若的交谈着,虽然举止警惕,但是言语上却是没有正眼瞧许道。 而许道仔细审视两人,突地发现对方的身形虽然笼罩在灵光和障眼法当中,但是一个气血惊人,比刚才的魁梧道人都要强盛,一个灵光高耸,真气的浑厚度让他见了都心惊。 更重要的是,许道还隐隐发现对方身上的气息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了,给他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许道心中微讶,“莫非这两人也是偷偷潜入仙园的筑基道士?” 生出这个想法之后,他突地又感觉两个道人当中的那女子声音有些耳熟。 “可惜了,谁让你此番心急,直接将打死的妖怪给吃了,手里没有祭品,待会儿看你怎么进去……”这是来者当中的女道人在说话。 许道又听了几句,越发的感觉声音耳熟,并且脑中浮现出一个名号——黑狸道士! 此人正是当初撺掇吴都城中的散修道士攻打白骨观,最后又灰溜溜跑回来的那个筑基后期道士。 许道心中疑惑:“这家伙不是只帮其他人隐藏修为进入仙园么,怎的这一次自己也进来了?” 他所不知的是,黑狸道士因为上次撺掇道士们攻打白骨观,结果惨遭失败,信用已经彻底的破产,并被其他人怀疑她图谋不轨,已经受到了散修道士们的排挤。 如此情况下,和仙园相关的生意,对方自然是做不下去了,其他的生意也是差不多。 于是此人干脆就找了机会进入仙园中,准备捞上一笔,同时借着通过这个途径拜入道宫,彻底的搭上道宫。 将黑狸道士给认了出来,许道确定这两人都是被压制了修为的筑基道士,并琢磨:“另外一个道士又是谁?” 在他琢磨对面两人的身份时,对面两人在交谈后,也琢磨起他的身份,并且还没有收敛声音。 那男道士问:“这拦路之人,道友可是认识?” 黑狸道士答道:“不认识。” “桀,既然如此……”男性道士随即就冷笑着:“道友刚才不是还担心贫道手中没有祭品吗?祭品这不就来了么!” 黑狸道士讶然:“祭品得是筑基境界的妖怪或鬼物。” 对方回到:“不急不急,此人手中或许有,若是没有,下一个也还有机会。” 许道听见两人毫不掩饰的对话,面色顿时古怪起来。 非是只有他想从别人手里“借取”祭品,别人同样也是这么想的,并且被盯上的就是他许某人。 而且在对方眼中,他许某人就是一件祭品,只是还不太够格,仅仅算是个添头。 有笑声从对面传来:“哈哈!道友稍等!” 不等许道吱声,对面那个男道士就运转起身上的气血,赤红如血,猛地往许道冲过来。 见此一幕,许道的脸上也露出了冷意,本是他想要朝对方借东西用,谁知道变成了对方向他借。 “嘁!”许道面对着朝自己扑来的道士,便轻笑一声,呼到: “这位道友来得巧,贫道正好也要朝道友借一借东西?” 对方听见他的呼声,居然大笑着:“无知道徒,你想要借甚,贫道先赏给你。” 许道笑回:“是么?烦请道友将自个的项上人头借给我罢。” 男道士冷哼到:“不自量力!”其撕开了笼罩在自己周身灵光,身形突地显露出来。 只见此人身量矮小,皮肤如同谷树皮般,背后还长着甲,遥遥看过去,对方就像是背着个龟甲。 但这龟壳道士的动作不慢,六七步之间,他便奔到了许道跟前,同时头颅突地猛弹射而出,往许道的脖颈狠狠的咬过来。 咔咔! 许道罩在身上的层层护体灵光当即就被对方给穿透,好在许道的动作并不慢,身子及时就避开了龟壳道士这一击。 龟壳道士瞧见许道“勉强”躲开,呵呵发笑:“小子法术不错,白白死掉太过可惜,若是手里有好东西,速速交出来,某可饶你一命!” “找死!”许道冷声吐出。 瞧见此人手段狠辣,而且还是筑基境界的道士,他也不敢再拿大,省得被对方占了便宜。 毕竟不只是对方的修为被压制到了炼气境界,许道的修为同样如此,其唯一占据优势的,是他可以动用一百年的法力,而对方最多只能动用五十年。 且现场除了龟壳道士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黑狸道士,两人一旦联起手来,许道就真会有败亡的可能。 电光火石之间,他心中一定:“速战速决,先斩杀此獠!” 没有再给对方从容扑杀的机会,许道的身形一闪,不退反进,猛冲向龟壳道士,并且不再收敛气息,肉身磅礴的气血升腾而起。 此气血一升,顿时就让龟壳道士和黑狸道士心中一惊。 许道能够看出两人是压制了修为的筑基道士,而他此刻动起手来,对方也能认出他来。 两个道士心惊大叫:“这家伙也是潜入此地的道士!!” 可是许道如何会理会两人的诧异,他反而借着两人失神的刹那,一片片鳞甲在双臂上生长而出,奔过去,伸出了十指。 “啊!”一声惨叫响起,龟壳道士伸长的脖子遭受到猛击,口中吐出幽蓝色的毒水,想要逼退许道。 可许道宁肯大量消耗真气,也要近身,狠狠的斩向对方头颅。 咔嚓一声!龟壳道士的脖子被他硬生生的拗断了。但筑基道士的生机强横,虽然修为被压制了,肉体却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并没有暴毙当场。 龟壳道士惨叫着,惊恐的大呼:“救命!狸道友救我!”他情急之下,叫出了黑狸道士的身份,让许道的猜测得到证实。 黑狸道士原本准备看好戏,但谁知道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原本信誓旦旦的龟壳道士居然就被打折了脖子。 她的脸色变化,当即就动用法力,一股股黑风凝结成利爪模样,狠狠的往许道的头颅抓去,准备围魏救赵。 这龟壳道士可是她游说许久,才游说到手的筑基道士。对方的修为不高,仅仅筑基前期,但是肉身坚韧,生有鳄龟甲背,能抗住仙园中不少妖鬼的击打,用来作为盾牌用十分合适。 如此一件工具,黑狸道士自然是不会轻易的放弃。 但许道打的主意就是趁两人不备,先一步斩杀掉其中一人,自然也就对黑狸道士有所防备。 当黑狸道士的黑风爪法术打出的同时,许道就猛地扭头看向对方,面上露出狞笑。一阵蜃气从龙种肉身上涌起,眨眼间将他和龟壳道士遮挡住。 蜃气具备迷惑作用,虽然不便于主动击杀敌人,但是能够为许道拖延刹那的功夫,而他要的就是这几个刹那。 “该死!”黑狸道士在将法术打入许道放出的蜃气后,她不仅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击得逞没,也一时锁定不了许道的要害,围魏救赵的想法落空。 当她犹豫刹那,要不要冲入诡异雾气中时。呼呼,大风刮过,许道放出的蜃气滚滚不定。 一道身影从中走出,披鳞带甲的,两只手都抓着一物,浑身血淋淋。 此人正是许道,他已经将龟壳道士分尸,左手抓着对方丑陋的脑袋,右手抓着对方厚重的龟壳躯干。 “你、你!” 黑狸道士震惊的望着许道,浑然想不到不多时的功夫,龟壳道士就被许道打杀掉了。 其实这也是托了仙园的福,谁让龟壳道士的修为被压制到了炼气境界,而且在张狂中失了先机,比仙园中的筑基妖鬼还容易被打杀。 只是骤然爆发间,许道肉身的真气也是瞬间消耗大半。好在他的魂魄中还藏有五十年的法力,隐秘的腾挪一下,肉身法力就迅速的得到了补充。 如此表现在外的,便是许道不费吹灰之力,就斩杀了一个武道道士。 走出蜃气,许道狞笑的看着黑狸道士:“敢问道友手中可有祭品,供我祭奠之用?” 瞧见许道赤裸裸的杀意,黑狸道士后背顿时惊出一阵冷汗,“该死!这贼厮究竟是谁?” 当许道正准备和对方做过一场时,谁知道黑狸道士眼中狠意一闪,对方连面都不露,突地从手中扔出一物,尖叫到: “给道友便是!” 此人身上的法力涌动,连忙给自己又裹了几层护体法术,就头也不回的往来时方向奔过去。 许道打眼瞧去,发现此人掷出的是一颗巨大的心脏,落在地上后还在鼓鼓胀缩,赫然是筑基妖鬼级别的。 这让他顿感意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果断的弃物而逃,要知道对方可是一位筑基后期的道士,比他厉害得多! 其实这并非是黑狸道士太过胆小,而是她虽然贵为筑基后期的道士,但进了仙园后,修为同样被压制得只有炼气的程度。 特别是她修行的是仙道,仙道阴神在仙园中受到的束缚要比武道肉身多,真要争斗起来,黑狸道士思忖自己可能还不如那龟壳道士。这也是此次仙园之行,她会找个人作帮手的缘故。 帮手既死,黑狸道士不得不退。 许道在得了对方手中的祭品之后,顿时也就没有理由再去追杀对方,他只是站着原地,望着黑狸道士消失的方向警惕了许久。 等确认对方已经走远,许道欢喜的走过去,便将妖怪心脏给收了起来。 欠缺的第二件祭品,获得! 至于第一件祭品,他目光幽幽的望向了龟壳道士的尸体。 不多时,许道就携带着两件祭品,欣喜的往金柱靠近过去。等他摆放上祭品之后,此前出现过的惊悸感不再出现,就好似从未有过一般。 正如那魁梧道人,许道也坐上了金柱脚下的供桌,他还感谢的朝着那道人打了个稽首。 魁梧道人瞧见,急忙的就笑着回了个礼,丝毫不敢有所怠慢。 皆因在许道打杀龟壳道士、威逼黑狸道士的时候,此人扭过头去,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就此盘坐在金柱之下,默默的等待起来。 其后又走来了两个道人,供上祭品后同样入座,但都不是那黑狸道士,对方也许是去了其他地方。 不过这些事和许道没太大干系的,他的注意力全在金柱上的那尊尸体上面。 因为他发现那具尸体,在动…… 第两百八十八章 血醐灌顶 许道视线落在那具极度疑似金丹境道人的尸体上,眼睛都不眨一下,坐在他身旁的其他三个道人同样如此,个个面色紧张,且带着期待。 披发覆面的道尸随着时间的流逝,其身子四周渐渐的有云气升起,发丝都随之舞动起来,衣袍荡荡,仿佛随时都要活过来似的。 此并非许道的错觉,四人都亲眼看见尸体的手指动了动。 噗通! 几人当中突地有个道徒磕头趴在了供桌上面,朝着那具尸体行三叩九拜的大礼,口中还呼到:“弟子冒昧,特斩来妖鬼,祭拜降妖道师,求道师赐我灵根!” 此人做出动作之后,另有一个也是连忙伏倒,叩首高呼:“求道师替吾灌顶,赐我灵根!”此人正是之前好言交代过许道的魁梧道人。 见此一幕,许道和另一个陌生道人都有些懵懂,讶然的看着那两人,拿捏不准现在是什么情况。 很快,那个同样懵懂的道人有样学样,也学着魁梧道人他们行叩拜大礼,只剩许道一人还盘坐着。 这让许道心中动了动,想着要不要也学着那三人叩拜,态度恭敬一些。反正对方是具被捆绑在金柱上面的死尸,死者为大,叩拜对方并不屈辱。 但是当他就要也俯下身子的时候,许道突地眼皮一跳,定睛望着那具尸体。 因为就在道尸周身的云气升腾起来之后,对方不仅手指动弹,其身上的皮肉同样也动弹起来,但此个动弹乃是它的皮肉之下有一根根细细丝线般的东西在蠕动,那丝线在还时不时像蛇般扬起头,想要将道尸的皮肉扎破似的。 更让许道心惊的是,他眼尖,在道尸衣袍的摆动之中,他分明看见衣袍下空荡荡的,血肉不存,像是被人剐去了似的。 如此一幕,瞬间就显得场面有些诡异、惊悚了。 这让他彻底熄了叩拜的心思,转而立刻捏起道道法术,随时就准备飞奔离开此地。 但是除此之外,金丹道尸那里再无其他的变化,金柱周围也没有出现不妙情况,譬如升腾起一座阵法,要将四人捆在其中。 更让许道犹豫的是,三年一次的仙园历练已经召开了不知道多少次,其中虽然危险重重,但是并没有听说是一场骗局,道宫中的大大小小道士都是如此过来的,他还特意请教过参加过仙园历练的道士。 而且金柱上方的道尸再是诡异,其依旧只是一具尸体。他许某人又不是没有打杀过金丹境界的大道士,怎又会畏惧了眼前这具尸体? 许道定下心神,准备好生看看待会究竟会有什么机缘出现。 当然,话虽如此,该有的防备也是得有的。许道瞅着旁边那三人叩拜不止的道人,悄悄的从供桌上面走下来,踩在灵芝灵草上面,走到当最边缘的地方,然后盘膝坐了下来。 这样能以防万一,如果场上有异变生出,只半步的距离,他也可以及时的逃出去。同时他也还算是在金柱的附近,若是待会有好处出现,并不算是离场了。 许道刚刚坐定,巨大的金柱陡地震颤起来,其上捆着的铁索哗啦啦的响动,那具道尸的头发和衣袍也是晃动不止。 呼呼!云气盘旋金柱而生,大盛起来,弥漫四方,只一个眨眼,此云气便垂落在四方,仿佛道道雨丝落下,将金柱的四周笼罩住。 一时间,许道顿时就明白过来,为何金柱的周围会灵草铺地,生长有这多的灵物。 因为落在地面的云气赫然并非是寻常的水雾,而是一道道精纯的灵气,其落在地上,自能滋养灵芝灵草、灵花灵肉。 那三个盘坐在供桌上的道人瞧见此景,面上大喜。 他们当即就大口大口的吐纳起来,脸上露出一副舒爽的感觉。 如此精纯的灵气进了他们的腹中,每一口都好似一颗上好的养气丹药,纯纯绵绵,滋阴补阳,最能补充他们的法力,修复伤势。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三个道人就感觉自身精力充沛,状态被调整到了绝佳的地步。 但许道看着,眼神却是古怪起来,“这……” 如此景象,落在他的眼中着实有几分既视感。 许道依稀记得当初在白骨观中召开论道大会时,白骨观的道士们也是这般引“帝流浆”灌醉了道徒们。只是当初是有八只妖怪道士不怀好意的坐在四周,而如今四人的眼前只有一具尸体。 但不管怎样,许道是不敢呼吸吐纳四周的灵性云气了,他垂下目光,当即屏气凝神,没有再呼吸一次。 而那三个吞吐灵云的道人,则是越吸越爽快,摇头晃脑的,个个都觉得身子飘飘然,仿佛要羽化升仙似的,浑然已经注意不到四周。 紧接着,除了金柱颤鸣的声音之外,还有沙沙的声音响了起来。 如此声音落入许道的耳中,顿时让他后背微凉,因此这沙沙声乃是从道尸身上传出来,其身上突地长出了一条条肉芽,摩挲着道袍发出了窸窣的声响。 肉芽变长,从尸体的上下、两臂、头发中蠕动出来,散发在四周,浮空舞动,显得尸体诡异无比。 这一幕让许道心中的警惕心大作,他伸出手往背后探了探,看看后路是不是还在。好在地上只是有凝结起来的灵雾,并无阵法要升起来将内外隔绝。 但这也让许道心头暗呼不妙。 先是有迷惑人的云气生出,后是有发出古怪声音的肉虫自道尸的体内钻出,如此情况,赤裸裸的就表明了这里的机缘有问题。 正当他还在思忖着那肉虫是何物时,肉虫发出的沙沙声音大作,一条条的突地脱离了道尸,浮游在半空中,朝着周围游动过去。 许道的脸色当即变化,他不再多想,直接一个翻身,便向后跃出了诡异灵云所笼罩的范围,站起掐诀,望着眼前的场景。 虽然场面依旧只是诡异,还没有出现真正的危机,但是那虫子都飞出来了,许道即便是再贪图里面可能存在的机缘,也不得不先行退出,以免因小失大。 当他退出云雾所笼罩的范围之后,再看里面种种诡异的画面,许道心里的压力瞬间小了不少,那些密密麻麻的肉虫带给他的惊悚感也减轻了很多。 甚至许道心中蠢蠢欲动,有点想要伸手抓出一条肉虫,好生研究研究。 仔细隔空观察着诡异肉虫,他突地发现肉虫并非只是从道尸身上钻了出来,其他东西上面同样钻了出来。 而这些东西,正是摆放在供桌上面的祭品,妖鬼材料! 一颗颗妖怪头颅、脏腑中同样钻出了肉虫,或大或小,各不一样,但是都在半空中不住的蠕动,四处乱窜。 “该死!没想到仙园中的妖怪体内也存在着这种鬼东西。”许道瞧着,心中顿时泛起一阵恶心感。 要知道这七日以来,他可是炼化吞吃了不少的妖怪血肉,可是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其中有异样。 一时之间,他也暗暗的庆幸,得亏他都是将妖怪的血肉给炼成了精气符丸,只是摄取当中的精血,并没有再像以前那般生吞活剥。 否则即便是龙种肉身的消化能力再强,此肉虫能钻入金丹道师的尸体里面,难免也有可能潜伏在龙种肉身中。 同时许道也暗想到:“不知那些鬼物鬼怪的体内是不是也有不妥?” 他细细想了一下,发现这点也可以放心下来。因为他炼化鬼物残魂时并没有去吞噬对方的记忆,都只是粗粗翻阅一下,然后将其打散成阴气、鬼气,当做灵气给炼化掉了。 如此过程和将血肉变作精气符丸类似,都相当于烹煮了一番再行吞吃,内里的寄生物应是已经被打死或是去除。 许道如此警惕着那些肉虫,但供桌上的三个道人可就不同了。 在他们的眼中,一根根肉虫并非是虫子模样,而是一线线金光,不住的游动半空中,并且还发出了阵阵仙音神吟。 其中一个道人高呼:“灵根!灵根!”他不断以手抓向游荡在四周的肉虫,想要找着合适的。 另一个魁梧的道人也是欣喜的叫到: “哈哈哈!此地果真有已经炼制好的灵根,我等只需采择合适的,便可行灌顶之举,直接种在身子里面,能免了诸多繁琐功夫,可比其他人要方便很多。” “道友所言当真?”最后一个道人听见,不由急声发问。 魁梧道人回到: “哈哈!当真当真,此举在道宫中有‘血醐灌顶’之说,能让筑基的成功率过半。诸位能来此地,已经是半只脚踏入筑基境界了!”…… 三人热烈的议论着,眼睛全都落在了肉虫身上,并没有察觉到身旁少了一人。 而许道听着他们口中的“灵根”二字,心中诧异,终于也忍不住伸出手,动用法术往诡异灵云中的肉虫抓过去。 嗖的!他抓住了几条纤细的肉虫。 这肉虫是暗红色,无头无尾无足,大的手指粗细,小的针线般粗细,落在他的手中后依旧蠕动不止。 许道仔细打量着,发现脱离出诡异灵云后,这些“灵根”肉虫立刻就显得有些萎蔫,或是想要钻入他的手掌当中,或是想要游动回到灵云中。 “这是灵根?”为了免得这几条肉虫有害,许道干脆果断的就隔空掐断了这几条肉虫。 没想到这几条肉虫断掉之后依旧像是没事般,并且借此机会逃回了灵云当中。 许道也没有再将它们抓回来,因为在掐断它们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到了端倪。反复又抓来其他的肉虫,他顿时确定了: “居然真是‘灵根’,这些肉虫乃是由一缕缕精血变成的,质地精纯,和我当初苦心炼制而成的心头血有得一拼!” 许道心中诧异,如此一缕缕妖怪精血若是种植在到道人的体内,炼化之,确实有很大的机会变作成道人的血脉灵根。 但问题来了,要真是如此方便,道宫真是一片好心,此举为何又要遮遮掩掩的?其中定然有不妥之处! 许道研究着被唤作“灵根”的肉虫,而那三个道人则是在金柱周围苦苦寻觅着合适自己的灵根。 寻常的妖怪精血凝成的“灵根”,他们看不上,能入他们眼的是由金丹精血凝结而成的“灵根”。 只是三人都是第一次进入仙园捕捉灵根,压根分不清楚哪一堆才真的是从那具金丹道尸身上分化出来的。 好在一刻多钟后,金丹道尸那里钻出的肉虫不再是细小且暗红的,而是钻出了几根猩红色的肉虫。 这一幕不仅吸引了三个道人的注意,同样也吸引了许道的注意。 很快的,一根又一根猩红色的肉芽从道尸身上生长出来,速度极快的游走在金柱周围,肉眼难以捕捉。 这时许道瞬间就知晓,道尸的衣袍下为何空荡荡的了。因为猩红色的肉芽和暗红色的肉芽不同,并未只是寄生在道尸体内,而是直接由道尸的血肉变作而成。 那三个道人瞧见格外猩红的肉芽,个个瞬间就明白过来,心中皆呼:“金丹灵根”、“妖精灵根”! 他们纷纷纵身腾跃,四处浑身解数,往那猩红色的肉芽捕捉过去。 猩红肉芽的数目虽然稀少,但也足够三人分的,因此三人并没有产生争斗,反而时不时高呼他人,让其帮忙截堵一下。 许道眯眼看着三人猴急的动作,心中生出想法,想要再踏入诡异灵云中,捉来这由道尸血肉化作的肉虫研究研究,但是他只踏出半步,然后就按捺着了。 终于,三个道人当中的一人成功捉中了一根猩红色的肉虫。不等这人作出什么反应,肉虫不再跑动,而是瞄准了其脑壳,缓缓降下。 啪嗒一声,肉虫插在了对方的天灵盖上,一半在内搅动起对方的脑浆子,一半在外晃动,摇摆不停。 场面有些惊悚,但是得了肉虫的道人却是不然,而是欢喜的大叫:“金丹灵根!多谢道师赐福!” “血醐灌顶!” 旁边另外两个道人瞧见了,脸上顿时羡慕不已。 而许道则是默默收回了踏出去的半只脚。 第两百八十九章 道尸残念 如此诡异阴森的情况,让许道不敢再往前踏进一步。 那个被种植了灵根的人还在独自高呼大叫,脸上全是爽快之色,他的全身发抖起来,不住的战栗,鲜红色的灵根进入他的脑壳之中后不断的分化,并且一寸一寸的蠕动进去。 很快的,另外两个没有获得灵根的人同样得到了灵根。他们用手抓中猩红色的灵根动作比第一个得到的人还要急促,有一个人甚至直接往嘴巴里面塞进去。 接触到他们的皮肤之后,灵根肉虫也不断的蠕动。很快,三条肉虫全都插进了三个道人的身体。 种得灵根,几人身体哆嗦,面色狂热无比,全都高呼着:“血醐灌顶!血醐灌顶!!” 许道看着眼前这幕,顿时感觉牙疼,但是那三个人却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肉虫占据了身体,他们只以为自己是获得了上等的灵根,即将拥有广阔的修炼前途。 当然了,这些肉虫的确是由金丹大道士的血肉变作成的,有可能真是上等灵根,只不过其中多半暗藏了什么伏笔黑手,许道是绝对不敢利用这种东西种植灵根的。 咯吱咯吱! 一片灵性的云雾当中,诡异的让人渗人的事情不断的发生着,灵气疯狂的涌动,三个道人的身体不断的壮大,每过一息都会有尺寸的增长,估计要不了多少就会变成数丈大小,绝类非人。 许道暗暗窥视着,他心中一动,也伸手往一根猩红色的肉虫抓去。 嗖的一声!因为他的修为是筑基境界,轻而易举的就将肉虫给抓到了手中。 猩红色的肉虫落到他的手上之后,立刻就想要往他的身体里面钻进去,但是许道怎么可能让这些肉虫钻进自己的身体里面呢,他的法力震荡起来,没有等肉虫触及到他的一根毫毛,便将肉虫牢牢的禁锢在手掌中。 立刻的,一股精纯的血气就从肉虫的身体中弥漫出,许道瞬间感觉口鼻之中充满了一股香甜的味道,着实诱人,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将这条肉虫“灵根”吞食到腹中。 许道按耐着渴望,打出一道道法术,选择先将这些肉虫给变作成精气符丸,然后再考虑吸不吸收,炼不炼化。 和之前的细小肉虫一样,这条粗壮的猩红色肉虫脱离了灵气云雾之后,瞬间就变得萎蔫了。 因此在他的法术之下,这条肉虫没有反抗多少,其身子就崩坏掉,化作了一滩血水,浓浓的血气从血水中曝露出来,变作成为了一颗精气符丸。 见到这颗精气符丸,许道的心情着实很高兴,只不过这一颗精气符丸终究是由诡异的肉虫变化而来,并且还是从一具人形尸体中生长得来,该不该吸收、能不能炼化,他心中还是有点犹豫的。 但是仔细一想,此肉虫并非真是道尸的血肉,而是对方的灵根血脉,其物承自妖精,且精纯至极,是能够直接作为灵根种下的“宝物”。 不管道尸生前是不是人,许道炼化掉此物也不会有损于道心。 并且他早就已经在仙园当中吸收炼化了不少的妖怪血肉,那些血肉当中也都蕴藏着细小的肉虫,其思忖着自己已经不差这么一点。 即便这颗精气符丸是由道尸肉虫,而非寻常妖怪肉虫变化而成的,只要他多检查检查、研磨研磨,问题也不大。 毕竟,他许某人可是连金丹老鬼的残魂都曾炼化过的! “东西就在眼前,不吃岂不是浪费了?” 许道暗想:“这可是源自金丹道师的好东西,错过这一茬了,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 心中一定,他立刻就将这颗符丸握在手中开始炼化,但是并没有选择吃进肚子里面,而是经由皮肤孔窍慢慢的吸收炼化起来。 当精气符丸当中的第一缕血气被他摄取到身体里面的时候,许道瞬间感觉自己的肉身出现极大的变化,每一处肌肤血肉都传出莫大的渴望感。 仿佛久旱逢甘露般,他体内的法力不断的运转、振荡,浑身的血气处在快速的增长当中,心脏鼓鼓的跳动。 澎!整个精气符丸都被许道打散,变成一团精纯的灵气弥漫在体表上,迅速的帮助他蜕变起肉身。 仅仅这一颗精气符丸,百十来息的功夫,不仅让许道体内的法力完全恢复了,还让他感觉自己的道行又得到了不小的提升,至少节省小半年的功夫! 许道心中惊喜:“不愧是金丹大道士的精血!” 他立刻就再度伸手,又往灵气云雾当中的猩红色肉虫抓过去,费了一番手脚之后,终于又一根灵根肉虫被他抓到了手中。 许道也不犹豫,当即就将这个肉虫变作成精气符丸,然后熔炼进自己的龙种肉身当中。 金柱周围,三个道人正在疯狂的吞食灵气筑基,许道则是在不断吞噬炼化金丹大道士的精血,每个人都在不断的提升着自己。 只不过三个道士浑然不知道自己种下的灵根真实模样是什么,而许道则是像一尾狡猾的游鱼,将鱼饵吃下了,鱼钩给吐掉了。 “咦!” 许道正吞吃的高兴,突然又察觉到了一点变化,他发现新得手的一条猩红色肉虫里面,除了浓浓的精血之外,居然还掺杂着一股莫名的念头。 他可以确定这里面的念头并不是他自己的,也不会是那三个道士的。许道猛的睁开眼睛: “是那具金丹道尸的残魂念头?!”比起刚才炼化掉此肉虫,他的心情更加的激动起来。 要知道许道的阴神天赋,可就是能够翻阅他人残魂当中的记忆,之前他就是从夜叉门主的残魂当中获得了对方不少的记忆。 如今这条肉虫当中居然存在着那金丹道尸的残余念头,岂不是就代表着他可以从中一窥金丹道尸生前的记忆? 一阵激动中,许道赶紧的停手,他没有将这条肉虫变成精气符丸,而是只禁锢住,免得其中的残魂念头被他给打散掉了。 许道盘膝坐于地,垂下眼眸,反观内视,阴神立刻就从脑窍中生出了一只手臂,将肉虫中的莫名残存念头给抓取到了手中。 残存念头落到了阴神的手中后,翻滚闪烁中,不多时就被剖析开来,即将曝露里面的秘密。 但是不妙的是,一股暴躁、混乱的意念同时从中勃发,瞬间就影响到了许道的心神。 此狂念来的凶猛且剧烈,当场让他的脑海中一片浑噩,灵台濒临失守。 好在许道脑海中的一颗颗清心符种及时的震动起来,抚平了他的灵台,将混乱的情绪镇压下去。 一晃眼之间,许道的眼神就从浑噩变成了清明。 但他的眼中也生出一种后怕,其明明没有吞噬这股残念,仅仅是翻阅一下,可心神却依旧被这点残余念头给影响了。 由此观之,正如他所料,肉虫当中的念头就是金丹大道士的念头! 须知许道之前炼化筑基鬼怪的魂魄时,也曾翻阅过鬼怪的记忆,当时的状况和现在有点类似,但是要轻微很多很多。 以至于许道刚才心里其实是有点准备的,只是他没有料到是金丹道尸的残念如此有劲,瞬间就冲得他头脑发昏。 如果是换了寻常的炼气道徒,又或者是筑基道士在此,被如此的残念一冲,恐怕当场就会心神失守,濒临入魔,其最好的情况也会是魂魄大伤。 稳定下心神后,许道在心中暗暗呼到: “夜叉门主的残魂都没有如此大的影响,而那金柱上道尸的一个残念就能如此,此尸生前的修为应是远远高过夜叉门主。” “莫非是丹成中品,乃至于上三品的存在?”他一时遐想。 好在对方已经死得透透的了,连魂魄意识都逸散在血肉当中,散作一团,能够被他分化处置。 许道当即沉下心来,细细的梳理肉虫中的残念,只是又让他皱眉的事情出现了。 同样和之前被他炼化的妖鬼魂魄相似,道尸的残念中空荡荡的,记忆一片混乱,虽然种种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流淌而过,但是完全不成体系,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仔细翻腾几遍,许道不死心,他抬起头看向金柱上的那一具道尸。 主动从道尸上面钻出来的肉虫很少,游荡在金柱周围的仅仅数根,但是这具道尸就在眼前,对方不来,他许某人难道就不能过去吗? 思忖着,见时间还有些充裕,许道没有立刻动身,而是选择将手中被摄取了残念的肉虫给变成了精气符丸,缓缓的炼化掉,变作成自身的道行。 等到这颗精气符丸被彻底的炼化掉之后,他顿觉自己的道行又增长了一年,然后他才鼓起身上的法力,谨慎的往灵气云雾当中踏进去。 一进入云雾,虽然四周都是浓郁的让人沉醉的灵气,但是许道依旧紧闭呼吸,没有吸纳一口。 他先是走到另外三个正在种植灵根的道人身旁,仔细的打量对方。 发现三人虽然是在往非人的方向变化,肉身膨胀,爪发生长,可是气息却并没有变弱,不像是在被“灵根”吞噬生命力的样子。 再加上洱海仙园已经开启了不知道多少次,经由历练筑基成功的道士也不知道有多少,洱海道宫应该是确实在灵根当中埋设有黑手,但却不会令道人们当场暴毙,竭泽而渔。 至于其意图究竟是什么,许道的脑海中念头滚滚,因为消息匮乏,一时间也确定不了真实情况。 反正他观察至此,先是在外面炼化了道尸的血肉,又摄取了道尸的残念,却依旧没有恐怖的事情发生,应是可以大胆为之了! 心中彻底一定,许道当即就运转起法术,真气化作一只大手,往金柱上的道尸抓取过去,看看能不能直接从对方的尸体身上提取残念。 轰!当他的真气大手飞腾上之后,原本缠绕着金柱的铁索瞬间晃动。 啪的,铁索无需抽打在他的真气大手,仅仅是蠕动着一晃,许道的真气大手就被碾碎了。但与此同时的,道尸的身子也晃动,其衣袍下一阵蠕动,瞬间就又钻出了许多根猩红色的肉虫。 “好机会!” 许道眼睛一亮,当即一甩袖袍,双手并用,往半空中的猩红肉虫抓过去。 漫天的,大大小小肉虫飞舞在金柱的周围,沙沙声作响,音色骇人,让人的灵魂都忍不住发颤。 许道捉摸了数根,终于又捉住了一根猩红色的肉虫,他只是禁锢住肉虫,然后震动脑海中的清心符种,护住自己的心神,将肉虫中的残念给摄取了出来。 一番急促的动作之后,许道的真气一松,便将禁锢在手中的猩红肉虫给放飞了出去。 这一根肉虫中的残念同样是混乱无比,并没有给他带来有用的记忆,只是搅乱了一下他的心神。 许道没有灰心,他沉住气,一次又一次鼓起法力,往荡在四周的猩红肉虫抓过去。 可是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其所得猩红肉虫中的残念全都是混乱无比,不堪使用。 这让许道不得不怀疑,道尸的记忆是不是也和其他的妖鬼一样,完全丢失了。 因为一次又一次的翻阅道尸的残念,浑浑噩噩的感觉也开始萦绕在他的心头,这是他的精神承受了极大的负担,即便有着清心符种的护持,依旧受到了影响。 与此同时,在时间的流逝之下,旁边三个道士的身子已经壮大到了三丈的大小,应是他们的灵根即将种植完成了。 这也代表着七日的洱海仙园之行即将结束,留给许道的机会和时间不多了。 终于,当他捉到又一根猩红肉虫,摄取其中的残念时,流淌过的记忆终于变得连贯起来。 许道的眼皮跳动,心中惊喜,意识到自己终于找到了道尸身前一段完整的记忆,“这是……” 当他审视这一段连贯的记忆时,更是惊得眼睛都直接睁开了,目中透露出一股更大的喜色。 “功法!” 第两百九十章 蛟龙分脉锁精篇 出现在许道记忆中的,是一颗颗蝌蚪状的灵文,这些灵文字字珠玑,上面带着一种玄妙的意味。 许道仅仅是看了一眼,就感觉其中蕴含着无穷的变化。他当即潜下心来,闭上双眸,迅速的记忆这些灵文。 《蛟龙分脉灵精篇》,七个斗大的字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让许道心中的喜色更加浓郁。 他浑然没有想到,从道尸残念当中获得的功法,不仅暗暗合了他的需求,是筑基境界的功法,居然还和蛟龙有关。 “龙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刚强柔弱,莫衷一是。其阴阳济合,性衍众生,神人云:‘龙性本淫,可生九子’,又曰:‘滴血成精,鳞甲变物’……” 一派介绍的文字出现在许道的脑中,根据残念记忆当中的介绍,这一篇功法是从蛟龙繁衍之道中研习而来。 说的是龙性本淫,蛟龙者,不仅可以与蛟龙相交,亦可以与世间万物相交,导致世间身具龙血者数不胜数。只是非蛟龙相交者,血脉稀薄,层次跌落,子系远远逊色于父系。 而龙种化身蛟龙之道,便在于精粹血液,提升灵性,反祖归宗,以至于成就真龙。 既然如此,道人完全可以学习蛟龙之道,反其道而行之,逆生万物,先分殖血脉,再自子嗣血脉当中掠夺精血,以求能迅速的精纯血脉,提升道行。 许道诵读数遍,将这篇功法完全背诵下来之后,暗自揣摩,眉头略微皱了起来。 按照功法中所说的,修行此法者可以广泛的繁衍子嗣,将自身的血脉遗留下去,当子嗣的血脉壮大时,修法之人便可以将子嗣的血脉掠夺而来,这样就能迅速的提升自己的血脉层次。 繁衍的越多,血脉提升的越迅速。 且功法中介绍着,繁衍子嗣的母体层次越高,子嗣体内的血脉也愈加精纯;所选母体的种类越多,越能方便修法者筛选出合适繁衍自身血脉的对象,其不拘于人,以至于能炼成数族,方便广泛采摘。 除此之外,还有教人如何挑选繁衍炉鼎的秘诀,及种种姿势、手段等,几近一篇房中术。 就不提其中前者有害人伦,已经让许道难以想象了,便是后者,更是让他瞠目结舌。 许道暗暗啧舌,浑然不知创建这篇功法之人究竟是如何发现这一点的,颇是有点丧尽天良的意思了。 只不过其中还涉及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筑基过后,血脉越强大的道人,其诞生血脉后裔的难度也就越大,只有蛟龙是个例外。 甚至严格说来,就连蛟龙也不例外。 蛟龙与蛟龙之间的产子依旧困难,特别是对于雌性蛟龙而言,配种对象的血脉层次越低,其受孕的可能性就越小,如果配种对象不是蛟龙,则雌性蛟龙压根不可能受孕。 只有雄性蛟龙,其性子本淫,能将自身血脉不断的挥洒出去,但若是繁衍的对象层次太低,龙种极有可能将母体的精气吸干,导致一尸两命。 即便不一尸两命,非蛟龙的母体繁衍之后,所得后裔的血脉杂糅,也相当于将蛟龙之血劣化了。 之前得知这点时,许道还在心中暗暗揣测过,或许“龙性本淫”这一说法并非是蛟龙一族的本意,而是不得不如此。 咋舌之余,他也郁闷的思忖起来。 虽然他肉身筑基所采用的灵根是龙脉,其筑基过后,繁衍子嗣的能力并没有得到削弱,反而还得到增强。 但是为了加速自身血脉的蜕变,难不成他真的就按照法诀上面所说的去做,残害自家的子嗣? 这点有违道心,绝对不可能。 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篇筑基境界能够修行的功法,还是从一具金丹境界的道尸身上获得的,且还是能够加速提升他血脉层次的秘法,因其修法过程太过丧尽天良了,许道不可取之,顿生郁闷。 遗憾中。 许道抬起头,一边将手中的肉虫打烂,炼化成精气符丸,一边望着金柱四周不住游荡的其他肉虫,想着要再多抓取几条猩红肉虫,看看能不能从中再获得其他的功法记忆。 但是忽的,他看着那些为数不少的肉虫,灵机一动: “繁衍血脉又不一定非要遗留子嗣,亦可将他人变作成自身的子嗣,种下灵根岂不就是这样?” 种得灵根的,其血脉灵根来源于谁,也就相当于谁人的子嗣。如此一来,修行此法者倒是不用残害自己真正的子嗣了,大可挑选其他对象,甚至是妖物。 但是问题又来了,许道略一思索,便想起无论是筑基道士,还是金丹道师,想要帮助他人筑基,都会折损自己的本源,此举不仅有害修为,一不小心还会伤害到根基。 将自己的灵根传递给门人弟子,养大后再掠夺门人弟子的血脉,二三数目还可以,要是再多,估计不等施术人收获,其自身的根基便要大伤,早早夭亡。 而根据《蛟龙分脉锁精篇》的意思,子嗣数目太少,也就起不到迅速提升血脉的作用。 说来说去,功法的本质还是建议修行法术的人按着阴阳大道去繁衍子嗣,而非弃大道走旁门左道,以取巧的方式获得血脉子嗣。 看着金柱周围游荡的猩红肉虫,许道心中先是可惜,然后是暗呼一口气。 若非如此,他几乎都要以为那金柱上面的道尸是不是还没有死透,而只是假死,是在借助这样一种方法分化血脉,好广得子嗣,修行此法了。 幸好按照对方这种贡献灵根的方式,其子嗣“生”的越多,其死得就越透彻,越是不可能假死修法。 但是许道细细思索着,并没再度失望,而是眼皮跳动,微眯起了眼睛。 话说他可是有一招,既无须阴阳大道繁衍子嗣,也无须分出灵根转化子嗣,而只需要拔牙褪鳞,便可以得到一后裔。 此招式唤作“牙将鳞兵”,乃是承自南柯蚍蜉的血脉天赋。 且牙将鳞兵的体内无有魂魄,只能由许道分化念头充当,或是塞入鬼兵作为驱动,如此一来,更是方便了他压榨这些“后裔”。 毕竟连魂魄都没有的东西,仅仅是一具傀儡躯壳罢了,算不得真正的活物。就算他生吞活剥的吃掉种出的牙将鳞兵,也只不过是相当于自己在吃自己。 想到这一点,许道心中瞬间大喜。 牙将鳞兵的存在,完全让他可以绕开《蛟龙分脉锁精篇》中的种种问题,修行功法,加速自身的血脉蜕变。 如此一来,这篇功法刚好合乎他的使用,能够极大的缩短他修行化龙一道的时间。即便是再也不得其他的筑基武道功法,他依旧能有肉身结丹的可能。 当然,化龙一道本就对修道资粮的索求繁多,再辅佐此法,加速血脉的蜕变,许道估计肉身结丹所需要的资粮又会在原有的基础上面翻个倍。 他暗暗琢磨着,意识到不能只是将牙将鳞兵当做是蜕变血脉的“肉鸡”,也应该让牙将鳞兵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能够帮助自己赚取修道资粮,否则的话,极容易入不敷出。 正好《蛟龙分脉锁精篇》中除了如何生育、采摘后裔子嗣的内容之外,也有如何豢养后裔子嗣的手段,他或许可以好生研究研究。 只是眼下并不是研究这点的时机,许道心中欢喜着,又将目光望向了那金柱上面的道尸。 从得到《蛟龙分脉锁精篇》到他理清思绪的过程中,他仅仅是分心将新炼制出的精气符丸给化作了真气,而来不及去捕捉其他的猩红肉虫,已经算是浪费了不少的时间。 现在距离离开仙园的时间点越来越近,他得赶快的抓紧了,想办法再多抓几条猩红色的肉虫灵根。 指不定翻找到的下一段道尸残念,其价值和作用会比刚才那一段更大。 于是许道沉下心神,再度开始专心致志的抓取从道尸上钻出来的肉虫。只是随着道尸残念带给他越来越大的影响,即便他脑中种有几十颗清心符种,其动作依旧不可避免的迟钝了下来。 到了后来,每查看一条猩红肉虫当中的残念,他居然都得缓上小半时辰的时间,然后才能继续抓取下一条。 最后时分,许道几乎头痛欲裂,双眼都紧闭,不能视物了,一旦睁开眼睛,他的目中就是重重叠影,压根抓取不了肉虫灵根。 很可惜的是,在此过程中,除了先前从道尸的残念中摸索得到一篇秘法之外,他再没有得到其他有用的东西。 唯一段新的连贯记忆,居然只是一件道尸身前与人饮食的寻常小事情,让他连道尸身前叫啥名字都没有获知。 这导致许道即便目不能视物,无法抓取肉虫了,依旧不死心。 因为神识被仙园压制着,他只得现出自己的龙种肉身,竖立在灵气云雾中,左右摇摆,像盲人拍蚊般去捕捉那些肉虫。 但是猩红色的肉虫本就动作极快,他目力尚好时,都得费上老大劲才能抓到一条,现在想要瞎猫碰上死耗子,自然是极难的。 尝试一番后,许道不得不彻底放弃了眼前这个机缘。 正好他也感应到身旁三个正在筑基的道人气息越来越强大,其心中一紧,连忙就坐下,好生的歇息起来。 免得待会那三人醒来之后,瞧见他法力亏空,又目力大减,会对他图谋不轨。 更重要的是,许道估摸着等到对方三人醒来,他们应是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仙园,而他许某人可是偷渡进的仙园,其压根就不清楚自身离开仙园时会是以何等方式离开。 如果和其他道人一样,是被道宫的道士接引出去,那他多半就要暴露了,得留些精力方便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幸好许道虽然闭着眼抓不到猩红色的肉虫,但是勉强可以抓到其他的肉虫。 而其他肉虫灵根也是由仙园中筑基妖物的精血变作而成的,他食之炼化,可以迅速的恢复消耗的法力。 不多时,他的精力法力恢复的差不多,并且感应到身旁那三个道人的粗壮气机在齐齐震动,连忙就睁开了眼睛,暗暗打量过去。 只见除了他之外,另有三具数丈高大的妖躯耸立在金柱的四周,各个爪发生长,筋肉纠缠,鳞甲出现。 让许道诧异的是,这三人明明种植的都是同一种灵根,源自金丹道尸的灵根,但是他们变化出来的妖躯居然并不一样。 一者像鳄,一者如马,一者似蛇鱼。 这是因为许道所不清楚的是,吴都中的五诏子弟即便是通过了仙园的历练,成功获得灵根,他们种下后所获得的灵根并非是妖鬼,甚至也不是金丹道尸的灵根。 因为其体内本就已经具备血脉,除非是修行仙道或剑仙,只要是修行武道的,要筑基就只能是假借妖鬼血肉、道尸精血,催化其自身本来就具备的血脉,将之提升到能够让其踏入筑基境界的地步。 其中具体的手段和利弊且不言,现在在许道视线中的三个道人,其中就只有一人不是五诏子弟出身,体内并无其他血脉,筑基后所得灵根和金丹道尸的一致。 至于其他两人,则都是五诏血脉中的一种。 许道虽不清楚其中的关窍,但也暗暗想到:“不知这三人当中,究竟哪一个才是继承的道尸血脉,又或者三人都不是……” 在他的打量之下,那三个筑基的道人都齐齐睁开了眼睛,各自目中射出精光,不仅外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眼神同样如此。 而在三个道人睁开的同时,原本笼罩四人的灵云迅速收缩,荡在半空中的肉虫灵根也都像是鸟回笼般,重新钻入了妖鬼尸首,或是金丹道尸的体内。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金柱四周便恢复了平静。但是立刻的,一声怒吼就打碎了刹那平静。 许道眼皮一跳,发现三个完成筑基的道人当中,那似蛇鱼的道人面色狂躁,目光非人,眼中传出一股浓浓的自毁杀意。 “不好,这厮筑基失败,当场失控入魔了!”他心中一紧,立刻就要脚底开溜。 但是仙园上空突地有道道金光直射而下,降落在地面上,其中一道就瞄准许道,照准了他。 第两百九十一章 舍诏遗孤 道道金光垂落而下,整个仙园缘全都震动起来,声色浩大。 不等许道反应丝毫,他的双目中一片纯白,即便是以他的龙种肉身,其居然都无法视物。 更让许道感到惊惧的是,金光当中传递出一股浩瀚的收摄之力,将他的身子囫囵搬动起来,往天顶上提溜过去,其感觉自身就好像一只虫介。 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出现,许道感觉像是穿过了什么东西似的,还不知自己究竟转了多少个圈、翻了多少个跟斗,他只知道当他双脚终于落地时,身子骨依旧有些不听使唤。 站定身子,没等许道的视野中出现清晰的画面,其耳中就传来一阵冷笑声: “桀、这批新人的素质还不错。”声色阴冷俯视。 并有其他人的对话:“不错,不仅有十二个成功斩杀了筑基妖物,获得灵根材料,居然还有三个获得了前辈的奖励,得到了金丹级别的灵根。” 还有人叹声:“只是这些人当中,似乎也有几只老鼠混进来了……” 听见这些对话,许道立刻就意识到他应该是和其他道人一起脱离了仙园,而那些交谈说话的人肯定就是洱海道宫的道士。 这让他心中顿时一紧,浑然不知自己接下来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状况。好在此种局面他也并非没有考虑过,心中倒还是有着点准备。 深呼吸几口,压下心中的不适感,许道一边收敛着自己的仙道修为,一边在心中暗道:“只能见机行事了。” 终于,在龙种肉身强大的适应能力之下,他眼中的视线变得清晰,在场所有“道徒”当中,他是第一个彻底苏醒过来的。 许道苏醒后,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深蓝色的水帘,周围灵气涌动,浓度相比于金柱四周有所降低,但依旧算是一片好地方。 他的眼中还有玉砌冰堆似的宫殿楼阁,一并还有数股神识毫不掩饰的场上横扫,落到他的身子上了,好似要将他的身子都给洞穿。 好在这些道士的神识虽然放肆,但是对方都只是站在原地,并没有动手动脚的,兀自说着话。 一张张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的面孔出现在许道的视线中,有些陌生,且一个个的神色晦暗,让他拿捏不住这些道宫道士的态度如何。 他干脆继续放空目光,装作一副依旧眩晕的模样,暗暗窥视起来。其身子还打了几个摆子,好将周围的景象全都收入了目光中。 结果许道发现正如他刚才听到的谈话所说,包括他在内,现场刚从“仙园”中出来的道人共有十五人。 十五个道人的气息或强或弱,其中最显眼的,当属许道和那两个获得了金丹灵根并成功种下的道人,三人都是躯体壮硕高大,浑身透露出一股非人的意味。 至于其他十二人,则都是寻常道徒的模样打扮,手里面都紧紧的抓着各式各样的妖鬼材料,显然是因为仙园中时间紧迫,他们来不得将灵根种下。 除此之外,围观打量许道一众的道宫道士拢共有七人,其中六人他是真的一点都不熟悉,但是最后一个他却是有点眼熟,是雷府当中的那个道士。 这让许道暗暗嘀咕起来:“此人不是雷亮啸的师父么?怎的他也在?” 因为情况不明,又不知身在何地,他也就只能按捺着心思,继续偷听着道士们的对话。 在他又听了几十来息的功夫后,其身旁那个妖躯似鳄的道人也悠悠转醒,喉咙中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透露出十足的警惕。 这人苏醒后,紧接着那妖躯似马的道人也醒来了,而许道瞧见三人都醒,略一思忖,便也跟着将龙种躯体的双层眼睑打开,目色恢复到清明状态。 妖躯似鳄的道人口中刚一咆哮,七个道宫道士中便有一人走了出来,口中笑着呼到: “痴儿,如今成功种得灵根,见到前辈们,哪能这般无礼?” 鳄道人听见,口中带着惊讶的嘶吼到:“长老!”其身上凶性稍稍减轻了许多。 另一个道士对这两人说:“恭喜道友了,浪诏一族又添一员大将!” “哈哈!”被恭维的道士听见,口中大笑着回到:“哪里哪里,同喜同喜,蒙诏一族同样多得一位灵根上等的道士矣!” 此人说话的同时,还指着许道身旁的一人,正是那妖躯似马的道人。 而妖躯似马的道人听着两个道士的话声,连忙也如鳄道人一般,朝那人作揖呼到:“见过长老!” 除此之外,七个道士当中还有数人冷哼,似乎在不满那两个喜形于色的道士,但是他们自己也纷纷低呼到:“该醒了!”、“痴儿,快快醒来。” 其手中还运转起法术,往人群中的几人打过去。不过这些法术并非是囚禁或杀伐类的法术,而是有利于疗伤、驱魔除邪的法术,那个雷诏的道士也在其中。 见到这些,许道恍然明白过来,七个道士当中有五个便是吴国五诏的道士,他们过来多半是为了提携同族中人,而另外两个道士或许是师徒一脉,又或者是散修出身。 意识到这点,他暗暗的瞥视身边人,发现成功离开仙园且获得了灵根的十五个道人当中,足足有九个都是出身自五诏部族,过半的概率了。 剩下几人在那两个非五族道士的催促之下,也都渐渐苏醒过来。 这下子所有道人都醒来,众人四处一瞅,相互一看,也都意识到自己是出了仙园,历练已经结束。 一时间,一股股欢喜的低呼声出现在十来人之间,其中有不少人更是发出了劫后余生的呼声,显然这些人虽然在仙园当中得到了灵根材料,但是过程应该是艰险无比,远不像许道这般简单轻松。 这时,突地有道士不耐烦的吩咐到: “好了,属于五族中人的跟着自家的长老就行,他们自然会有东西教授给你们,至于剩下的,先跟着我在此地找个密室闭关,将灵根彻底种下再说。” “此地是洱海之底,灵气充沛,机会难得,莫要错过了。还有,手头上没有灵根种植法术的人,可以直接找贫道赊借,入宫后再以道功偿还便是……” 许道听到这番话,心中顿时一喜,他瞧着四周然人等略微混乱后,立刻就变成了两堆,各自凑在一边。 “这是不用检查身份来历,只等种下灵根就能成为道宫中的道士?”他连忙就低着头,想要混入其中一队。 但谁让他的龙种躯体太过高大,即便其已经有意识的缩小了,依旧有两三丈大小,且身为在场少有的几个种植了灵根的“道徒”,其自然是极为引人注意,当场那七道神识就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并有道士声色严厉的出声:“呔!兀那道人,速速止步!”好似要捉拿什么犯人似的。 许道不得不止步,精神紧绷起来,但他还是循声望过去,一脸的茫然。 只见出声那个道士,赫然就是许道眼熟的雷诏老者,对方面色僵硬,眼神闪烁的望着许道,口中冷冷的出声:“阁下走错了。” 许道听见后沉着气,闷着声,错愕的回答:“这位道长说甚,贫道非是诸位五族中人。”他还转头看向那两个并非是五族中人的道宫道士,。 结果那两人不仅没有说什么,反而还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嘿。”雷诏老者口中冷笑数下,口中到:“道友既然不是我五诏中人,如何偷入了仙园当中?” 听见这话,许道心头咯噔一跳,立马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在场有这多人,对方并不认识他的龙种面貌,却能一眼就将他给认出来了,应当不是在诈唬他。 于是许道的脑筋急速转动起来,他望着隐隐将自己包围起来的五诏道士,脸上的茫然之色卸下,转而是带有些泄气和愤恨之色的样子。 许道紧盯着雷诏老者,丝毫不惧对方,同样报以冷笑的吐出:“何来偷入仙园一说?贫道只是说不是五诏中人,又没说不是六诏中人。” 他眯眼看着的四周幽蓝色的水帘,嘲弄似的说:“这洱海仙园,你们五诏进得,我舍诏便进不得?” 许道这番话说出来,顿时在道士当中掀起了波澜,他们面色变化,神色不一,相互之间的神识疯狂的扭动,看许道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哼!果然,这厮就是舍诏的余孽!”立刻就有人冷声回答,还有人不这么认为: “不一定,六诏玉钩的消息早就已经被我们放出去了,此人可能只是好运的进入了仙园中,诓骗我等罢了。”…… 但是显然在许道的言辞影响之下,这些道士虽然没有被先声夺人,但也开始了认真考虑起许道究竟是不是货真价实的舍诏中人。 其实许道中在说出这番话之后,心里面并没有多少底,毕竟他终归是偷渡入的仙园中,且吴都五诏……或者说洱海道宫和舍诏部族的关系如何,他并不是太清楚。 其多番打听后才勉强得知的,是早在不知多少年之前,舍诏部族便抛弃了吴都城中的荣华富贵,选择了回归祖地,当了西南边陲地区的一介土豪,至今在吴都城中音信渺茫,以至于很多人只知吴国有五诏而不知实际有六诏。 但好在明面上,舍诏和道宫方面并没有深仇大恨,且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应该不会太过妨碍到许道。 正当许道想要再言语一番,更加佐证自己的身份时,令他惊讶的事情出现了,居然有人在助攻于他,只听有两个道士议论: “咦!这厮种得的灵根是龙脉!” “当真?哈哈,还真是舍诏那群货色的种!” 这些话让许道讶然不已,其他道士听见后,略微诧异,但也都认同了。似乎一下子,许道的身份就被坐实了,其过程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容易的多。 顺杆子爬,许道当即朝着几个道士拱手,口中的言语也缓和了一些,说: “在下许道,见过诸位。” 其涩声说:“部族破灭,在下别无归处,不得已动用先人遗泽,贸然进入仙园中,只是希望能重回道宫,学习道法,以报昨日之仇。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宽恕。” 这话听在几个道士的耳中,他们互相对视,似乎在商量着什么,但当中那雷诏老者直接蛮横的喝到: “费这多话作甚,且先让此人交出的玉钩信物,然后压入海牢中,至于放不放,等请教了道师再作决定。” 如此说法让另外四诏道士顿时意动起来,显然这群道士都在图谋许道身上的某件东西,极有可能就是敛息玉钩。 而现在许道的身份存疑,还偷偷进入了仙园中,恰好是个机会让他们借题发挥一下,方便强取豪夺。 但是就当五个道士准备擒下许道时,另外两个一直看戏的道士走了出来: “许道友刚刚筑基完毕,正是抓紧百日筑基的时候,如何能关入海牢中?就算许道友是偷偷潜入仙园中,其如今也已经筑基,按流程合该是我道宫中人!” 说话之人没能识破许道身上的隐藏,以为许道是在仙园当中得到了“灌顶”,然后才筑基成功。 对方身旁另一个道士,也是振声笑说:“许道友既非五族中人,岂不就是我师徒一脉的了?” 原来自从洱海道宫不随便吸纳外来道士之后,道宫中的五族道士占比例越来越大,以至于非五族的道士数量堪忧。 如今出现许道这种全族死得干净,还和吴国五诏颇有渊源的道人,无论是增强自己一方的实力,还是为某些事情做准备,其护住许道的理由都很充足。 至于两个道人刚开始为何没有直接出声制止,多半是在等到恰当的时机,方便审视、笼络许道。 道士们的几句对话间,让许道也隐隐察觉到道宫中似乎存在着两大阵营,但不管怎样,其中一方亲近他,还愿意帮助他进入道宫中,着实让他感到欢喜。 甚至于,他今后或许还可以凭借舍诏遗孤的身份,在吴国道宫中左右逢源,获得不小的好处。 第两百九十二章 黑手、拜入道宫 “吴国五诏”、“师徒一脉”,两词在许道脑中盘旋,其顿觉自己当真可以用舍诏余脉的身份,拜入道宫之中。 但是现场的五族道士听见那两个师徒一脉道士的话,明显并不认同,特别是那个雷诏的老者,对方一脸阴鸷之色的走出来,冲着那两个道士冷声: “阁下两位,可是要插手我五诏之事?” 两个道士听见,面上也露出冷嘲之色:“雷道友没有听见么?许道友刚才可说他并非是五诏中人,此事又与你五诏何干!” 一番言语争论,七个道士之间顿时变得泾渭分明,相互冷冷的望着。 数股神识在场上不断地激荡着,许道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一幕,发现师徒一脉的道士虽然只有两人,但是修为不弱。 其和其他五个道士对峙着,不仅没有落下风,反而隐隐压制住了对方。 五诏道士全都面色变化,齐齐退后了半步,然后目光阴冷的看着对面,其中的雷道士更是闷哼了一声,此人有些难以置信的吐声: “你二人凝煞完毕了!?” 只见那两个道士面上都轻轻一笑,从容不迫,身上的法力极其的浑厚,此二者的修为赫然都已经达到了一百八十年,只差采集罡气,便可以步入炼罡境界,难怪师徒一脉只是来了这两个人。 当中一个年纪较轻的道士,朝着五诏道士打了个稽首,口中呼到:“若是几位无事,我等便先带着这些小道友前去闭关修行了。” 年老的道士更是闭上了眼,一副无视几人的态度。 许道瞧见场上的如此形势,心中暗的一喜,他欢喜的不仅仅是师徒一脉的道士要保下他,更是欢喜师徒一脉果真和五诏一脉针锋相对,甚至看来有些水火不容的样子。 如此状况,方能混水摸鱼! 但是眼下他都没有真正的拜入道宫当中,还只是他人眼中的一条鱼肉,不能插手太多,其低着头,赶紧凑到了师徒一脉的队伍中,准备跟随着两人退下去。 可就在这时,一股寒意冲突的从他的背后升起,是一股汹涌的神识袭上了他的肉身,让许道的脚步顿止。 神识落到许道的身上后,立刻有声音嘶冷到:“桀桀,这位许道友种得了上等的灵根,定是体虚气乏,让贫道来替许道友的身子好生活络活络。” 听见这话,师徒一脉的两个道士当时脸色陡变,两人口中齐齐喝到:“大胆,尔敢!” 他们急忙就想出手,将许道回护住,但是除了说话之人外,另外四个道士都提前的踏出了脚,身上法力鼓动,阻拦向两人。 轰! 霎时间,场上不仅有神识激荡,更有种种真气相互碰撞,骇得其他十四个刚出洱海仙园的道人,纷纷面色大惊,全然没有想到这些道士会当众动手。 好在道宫的道士都还有所压抑,只是用真气互相碰撞着,没有施展法术、动用法器。 但是如此一来,师徒一脉的道士没能护住许道,许道暴露在率先动手之人的压迫下,其顿时感觉一股外来的真气疯狂的要钻入他的体内,想要破坏他体内的生机。 许道立刻就明悟过来,这是五诏道士争辩不过,准备下黑手,估摸着他尚未完成百日筑基,想要趁机打断他的灵根,毁掉他的潜力。 如此一来,不仅方便他们剪除掉师徒一脉的实力,等到许道潜力大损,甚至突破不了道士时,他们想要从许道手中得到东西,无疑也会更方便一些。 许道脸色变化:“这些五诏道士居然胆大到了如此的程度。” 虽说事后,五诏道士能用此是“六诏内事”作为纠纷的借口,扯皮推诿,但这也代表着洱海道宫的两派之争,何止是水火不容,已经是有点不择手段了。 一阵阴冷的笑声在许道的身后响着,雷诏道士浑身法力激荡,像是火焰一般在燃烧,想要焚尽许道的肉身。 许道察觉到这一幕,面上闪过一丝冷意,当即转过身子,目中带着杀意的看向对方。 雷诏道士看见许道居然还能转身面向他,而且面上没有惊慌之色,其心中顿时感觉奇怪,但是这下子轮到不等他反应过来了。 许道口中低吼,面上狰狞一笑,双臂抡出,尖爪生长,狠狠的往雷诏道士的胸口拍打过去。 噗!一声闷响在场中响起。 雷诏道士双目睁圆,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其身子瞬间倒飞出去,退出六七丈,差点摔倒在地。并且再度闷哼,嘴角流出了一丝丝血迹,显然肉身已经受到了创伤。 再看许道这边,则是气血勃发,体表鳞甲生长,真气盘踞在身旁,将其周身上下护持的安稳,不动如钟,一点损伤的样子都没有。 如此一幕,顿时令现场的其他人全都感觉到惊愕。毋说其他的五诏道士了,就连师徒一脉的两个道士也是面色精彩,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许道一个刚刚种下灵根,连百日筑基都还没有完成的半个道士,居然不仅抵抗住了雷诏道士的黑手,还一掌将对方拍伤。 要知道雷诏道士可是筑基中期的道士,百多年道行,还初步熔炼了煞气,一身真气带煞,其诡其异,修行的也是武道,肉身强悍。 就算是寻常筑基中期的道士,想要伤到此人也不会一击就得逞。 击伤雷诏道士之后,许道也是心情凛然,因为他发现雷诏道士的动作当真迅捷,真气也深厚,若非对方措手不及,他也许还打不到对方。 “果然,道宗玄门的道士,和旁门左道的道士不可同等,其中的差距就好似修有法术、握有法器的道士,和头脑莽撞的妖怪妖鬼一般。” 许道在西南地界的时候,不仅能够和筑基中期的妖鬼抗衡,还能够趁机打杀带伤的筑基后期妖怪,但是现在和真正的洱海道宫道士交手之后,他发现必须抛弃既往的印象。 虽然其仙武双修,依旧在同境界的道士之中占有极大的优势,但是决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轻易的和高他一个境界的道士争斗,否则容易吃上大亏。 只是就这样无缘无故被对方袭击一番,其人还心狠手辣的,想要毁了他的道途,若非他许某人底牌甚多,当真可能被对方得逞。 这口气,许道着实是有些咽不下。 但是他眼神闪烁,并没有直接冲撞上去扑杀对方,而是望着雷诏道士,面上的狰狞之色化作嘲讽,张口嗤笑到: “道长想要为我活络筋骨?这气力太小啊。” 听见这话,现场的其他道士全都更感错愕,那些刚出仙园的道徒更是瞪大了眼睛,目光惊骇的看待许道。 师徒一脉的两个道士听见,脸上刚露出笑意,立刻又变色,脱口呼到: “不好,许道友慎言!”、“姓雷的,尔敢!” 这是因为雷诏道士在听见许道的嘲弄之后,他的面色青白,低吼着,身上的筋肉缠绕,头角变的峥嵘,肉身像是猪尿泡一般胀大,瞬间就变作成了十来丈高。 一尊巨人出现在场中,对方目色光白,口吐雷火光电,低吼: “竖子,找死!” 赫然是雷州道士现出了妖躯,动了真火,浑然不再管道宫的规矩,准备悍然打杀许道,而不只是下黑手了。 其他的五诏道士则是一边口中呼着:“雷兄不可!”、“触犯戒律并不值当!”一边心中暗喜的出手,急忙的遮挡住师徒一脉的道士,免得许道得到救援。 很明显,这四个道士口上是在劝架,实际上则是在帮助雷诏道士。 许道瞧见雷诏的妖躯之后,面色也微变,但是并无惧意,他同样是摇晃身躯,体内的真气爆发,龙种肉身胀大一倍,变作成六丈余的大小,狠狠的往对方碰撞而去。 轰! 雷诏道士目中疯狂,嘶吼到:“某要生撕了你!” 可许道身上的法力也不是吃白饭的,他先是硬生生的顶住对方,然后一字不说,张开口齿就嘶咬起对方的躯体,目色狠戾。 但是果如他刚才试探所知,雷诏道士的妖躯强横,并非他可以抗衡的。 一声雷火炸响,许道的牙齿脱落数颗,并未成功的将对方的血肉撕扯下来,同时雷诏道士双臂鼓起,想要抱杀许道。 好在许道警觉,他借着对方舞臂的动作,主动的向后退出四五丈远,避开了这一击。 一合之间。 许道两人硬碰硬的争斗,虽是以许道被击退而结束,可如此情形,依旧是让周遭的道士道徒们不得不震惊。 筑基中期的雷诏道士都现出妖躯了,法力全开,不说当场打残许道了,竟然重伤都没有做到,仅仅是占了个上风而已。 有道士脱口而出:“老雷你没用膳么,连个小娃娃都镇压不了?” 还有道士目光炯炯的望着许道,心中惊叹:“这厮当真是才种得灵根么?肉身竟然如斯强悍。” 后者正是师徒一脉中的年老道士,他的眼睛微亮,“此等道人根基扎实,种的还是上等灵根,有自成金丹的可能,潜力了得,绝不可有失!” “今日救他一救,可结个大善缘!” 此人遂双眉竖起,眼皮睁开,当即长啸一声:“尔等敢挡我!” 其口中吐出一道碧光,嗡嗡盘旋冲出,并喝:“雷厮,想造反不成?!” 此碧光强悍,杀机大盛,先是将围堵他的五诏道士全都震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雷诏道士,准备镇压对方。 “终于来了!”而许道在察觉到师徒一脉的道士终于出手后,振奋的暗道:“好机会!” “吼!”当雷诏道士瞧见有人袭杀自己,强行将注意从许道身上移开,回护其自身时,许道紧接着碧光而至。 他提起了浑身全部的气力,更是动用覆盖在身上的墨鱼剑器,手段齐齐用出,悍然的扑上去,准备借着他人的出手,给雷诏道士来一击狠的。 如此仇人,必须给对方长长记性,甚至是当场斩杀掉对方! 道徒们尚且反应不过来,但是其余道士们感知敏锐,隐隐察觉到了许道的意图,个个脸色大变,或惊或愕。 但是现场形势变化迅疾,他们也来不及出手,就连打出碧光的道士也是手上一击收回不得。 锵!只见那雷诏道士在勉强格挡住了击他而至的碧光之后,其面上的狂意顿僵,目光死死的盯着许道,心中寒意顿生。 雷诏道士勉强张开口,吐出一道电光,企图挡住许道的近身。 但是电光落到许道的身上后,压根没起到多大的作用,依旧被许道扑到了跟前。 许道神识鼓动,向四面八方传递出讥讽: “嘁!真没吃饭么?” 他面带狞笑的伸出臂膀,爪尖锐利,更有法器的寒光涌现,狠狠的掏击向对方的膻中位置。 此位置乃是武道道士的丹田所在,真气酝酿之地,若是被击穿,不说当场暴毙,定会重伤濒死,道途断绝。 你欲毁我灵根,我便坏你丹田! 如此一招落在其他道士的目中,让这些人等也都是心中寒意顿生。 那打出碧光镇压雷诏道士之人,更是心中一惊,他浑然没有想到许道的性情竟然如此果决,且还真个抓住了机会。 霎时间。 雷诏道士心中惊悸,他竟弃了压制自己的碧光,口中怒吼:“不!”想要格挡住许道的这一击。 可让他绝望的是,许道的动作太狠,电光火石间就算他伸了手,拼着手臂废掉,其也挡不住。 但就在这时。 众人所在位置的上空,幽蓝水层中突地有幽光落下,其中传出令人不可抗拒之力,并有冷哼声炸响。 此幽光只是一现,便让在场的所有人的身子僵住,难以动弹。 如此伟力绝非筑基道士能够弄出! “金丹道师”四字浮现在现场所有人的脑中,包括许道。 而雷诏道士望着和自己还剩一尺距离的许道,则是神色动容,急忙以神识大呼:“救我!” “道师救我!” 虽只一尺余地,许道便可击穿对方的丹田,但金丹大道士已经出手,此一尺余地也就如鸿沟般遥远。 果不其然,在雷诏道士的感知中,许道猛扑的身子顿时定住,一寸也难进。 其目中狂喜,顿觉生机已得。 但是等雷诏道士的目光接触上许道的目光后,却发现许道的神色虽有遗憾,但是并无恼恨。 刺啦! 一柄短剑继续从许道的指上生长而出,轻轻的戳进了对方的膻中穴中。 第两百九十三章 自罚三杯 雷诏道士瞪大了眼,他难以置信的低下头,望着插在自己膻中穴上面的那一柄小剑,浑然没有想到许道在金丹道士的压力之下居然还敢动手。 而且还动手成功,刺中他的要害。 因为视角的缘故,其他的道士看着两人一动不动,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的神识也都凝固着,无法探出。 其中不少人的脸上松了一口气,虽然僵直着难以动弹,但是心中不住暗呼:“好歹没有酿成大事。” 可是渐渐的,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雷诏道士的脸色骤然之间变得灰暗,目中失去神光,丝毫没有劫后逃生的喜事。 这时,磅礴的幽光继续盘旋在场中,一股浩大的压力弥漫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令人感觉像是落入水中喘不过气来一般。 疑似轻咦的声音出现,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们顿觉身上的法力倒流,真气全都被禁锢在了体内。 嗡!师徒一脉的道士打出的碧光消散,露出了内里的实质,是一柄碧汪汪的长剑,光芒内敛,无法再透露出杀机和剑气。 而许道和雷诏道士的身子,也在巨大的压力之下缓缓的收缩,几个眨眼之间被硬生生的挤回了人形。 这时,两人之间的情况被其他的道士道徒看了个一清二楚,震惊的脸色出现在四周所有人的脸上。 雷诏道士也颇是配合,他脸色灰败着,张口哇的就吐出一口血出来,随即胸腔起伏不定,喉头中咳嗽连连,宛如变成了一个病重体衰的老人,丝毫了没有刚才嚣张跋扈的气焰。 再看许道,则是面色怡然,单手持着一柄乌色短剑,伸出手指,在短剑上轻轻弹了一下! 叮短! 短剑轻颤,发出一声剑吟。 瞧见两人的动作,其他人方才意识到自己可以动作了。有人失声叫道:“这怎么可能!” “某家眼花了?!” 师徒一脉的两个道士看见,同样是面色惊愕,浑然没有想到许道居然能够重伤雷诏道士。但是稍稍想了一下,他们两个人的脸上就露出喜色。 其中年长的道士紧盯着雷诏道士的伤口,在心中又是暗喜又是庆幸: “丹田被废,这厮惨了,至少也会道途断绝,终生无法寸进,更有可能真气走失,修为一日不如一日,彻底的废掉。” 他庆幸的则是雷诏道士并未当场死亡,而只是深受重创,道途断绝,这样一来即便他刚刚出剑了,成为了帮凶,他也没有多大的罪责。 同时年长道士还在脑中琢磨: “这年轻道人不仅得了上等灵根,气魄强悍,性情也如此果决,定非池中之物!贫道须得多多与之交好,指不定就能结一个大大的善缘。” 他眼神闪烁着:“而若是一旦与之为敌,则应当尽快斩杀此人,以免酿成后患。” 只是年长道士思忖几下,发现自己压根没有要和许道为恶的地方。且不说许道和五诏道士交恶,天然就会亲近师徒一脉,便说他刚刚的出手镇压,对许道来说就已经是雪中送炭。 也确实,若无这道士的出剑,许道绝难出口恶气,重创雷厮。 想到这些,年长道士不由的心中暗喜,他还赶紧的传递出一道神识:“速速拜见道师,余事之后再说,不可造次。” 许道收到后,讶然的朝着此人望了一眼,然后便看见对方长揖而拜,口中呼道:“参见玉珑道师!” 于是许道也赶紧收敛动作,恭敬地作揖长拜,口中呼:“参见道师!” 其他人似乎也得到了两个人的提醒,纷纷变化神色,恭敬的在现场大拜起来。 一片呼声震天,所有人的视线都从雷诏道士的身上移到了金丹道师来临这一件事上面,只有雷诏道士一人脸色灰白的杵着,茫然的望着四周,不知所以然。 金丹道师释放出气势后,并没有现身,连冷哼声和轻笑声也没有再传出去,在众人一片的叩拜之中,幽光又像潮水一般收走了,宛若并未出现似的,解掉了众人身上最后一丝压力。 可即便如此,足足百来个呼吸。 现场一片安静,道士道徒们全都大气不敢喘。就算真的确定金丹并没有要露面的想法,他们的心头中依旧压着一块大石头,不敢再胡乱造次。 只是嗖的几下,四个五诏道士又冲到了雷诏道士的身旁,团团将其护了起来,目光阴鸷的看着许道。 其中一个人似乎和雷诏道士交好,劈头盖脸的喝到:“好你这厮,尚未拜入洱海道宫,便出手伤人,该当何罪!” 旁边有人咬牙切齿的帮腔:“速速压入海牢中,剥皮抽骨!” 更有人仰天叫嚣:“玉珑道师!这厮刚才当众行凶,绝不可收入道宫,还请道师明判!” 一片鼓噪,好似当真是许道犯了重罪似的,而不是他们这伙人暗下黑手,想要图谋不轨。 只是鼓噪的再凶再厉害,五诏道士也不敢再对许道伸出一个指头,唯恐当着金丹道师的面触犯了道宫中的禁令。 而许道虽然鄙夷这伙人的举动,不欲理会,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可不辩驳,该说的立刻就得说: “在下许道,拜见玉珑道师!还请道师明察,适才乃是这黑厮率先对在下动手,意图坏了在下灵根,后来又是此人先曝露妖体,想要打杀贫道!” 这点正是初动手时,许道并未抢占先机,而是先以言语激怒雷诏道士的缘故,为的就是站得住理。 他指着雷诏道士,继续大声说:“贫道不得已,才出手自卫,只是最后一时不察,不知雷道友身子单薄,一不小心就刺穿了他的丹田。” “你……岂有此理!”五诏道士当中有人想要反驳许道,于是赶紧的看向雷诏道士:“雷道友,快快说话啊!”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忽地发现雷诏道士的脸色已经从灰白变成了灰黑,且面皮蠕动不断,一副真气走乱,好似下一刻就要失控、爆体而亡的模样。 此是雷诏道士被刺中丹田后,存在着当场入魔、暴毙的可能性。 于是一伙人连忙散开,可不敢继续再围在雷诏道士的身旁,免得对方真个失控,牵连到了他们。 瞬间,雷诏道士的周边就空荡荡的,只剩许道一人。 对方盘膝坐在地上,面上灰黑之气蒸腾不停,筋肉颤动,神色扭曲狰狞,显然是在竭力的镇压着体内的伤势,不想失控暴毙。 而许道凑在跟前,望着对方这副模样,轻轻眯起了眼睛。 这个时候姓雷的不仅无法分心与他争论辩驳,还不可以受到外界的叨扰。 否则的话,许道只需要轻轻的骚扰对方几下,对方的伤势立刻就会增重几分,当场暴毙的可能性也会更大。 只是许道在心中琢磨再三,还是惋惜的放弃了这个打算。毕竟他都已经当着金丹道师的面,将对方的丹田给刺穿了。 刚才还可以说是来不及收手,现在要是继续下黑手,可就站不住脚,是在打金丹道师的脸了。 “还是低调谨慎一些比较好。”许道暗暗想着,同时也在心中庆幸,得亏他刚才果断的下了狠手,否则他现在就只能憋着口郁气。 而雷诏道士身受重创,实力大损,近期也没了机会来找他的麻烦。 并且如此一个潜力耗尽、实力大损的家伙,即便对方还能维持住筑基中期修为,其在五诏当中的地位也会大幅度的下降,甚至可能会被仇家落井下石,自顾不暇。 至于等风波过去,无须对方找麻烦,该是他许某人要找对方的麻烦了! 许道在心中暗暗决定:“还是得打杀了这厮,这样才保险,否则留着终究是个祸患。” 杀心定下后,他面上的神色反倒是变得温和,其瞧见那几个五诏都像是避瘟神一般避着雷诏道士,遂招呼着几人: “咦!雷道友都已经受伤了,诸位怎的还不快快替雷道友疗伤?” 下一刻,他又面色担忧的说:“要是雷道友当场坐化,贫道可就造了杀孽了。” 听见这话,五诏的道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并无人搭话,都只是觑眼瞅着,心中破口大骂许道无耻。 其中还有人腹诽:“干爷爷鸟事,今日这事是那姓雷的撺掇的,死就死,别溅了道爷一身血才是。” 这时师徒一脉的两个道士也站了出来,笑呵呵的打起了圆场,分别呼到:“许道友说的是极!伤者为重,眼下还是先处理雷道友的伤势要紧,其余的事情之后再说。” “对对对!要是雷道友坐化,我道宫可就折损一员精壮大将了!” 两人表面上在打圆场,实则在暗暗挤兑五诏道士一伙儿,并想将刚才的冲突压下去。 许道瞧见对方两人又站出来给自己说话,赶紧面带笑意的朝着两人打了个稽首。 他想了想,走到了师徒一脉的身旁,站定身子不再吱声,毕竟他还没有拜入道宫中,对道宫中的形势和规矩不太熟悉,善后之事还是交予对方二人较为合适。 果不其然的,五诏一伙呛声,但被好生挤兑一番,压根在刚才的事情上站不住脚。 且为了在道宫中不落下不顾同僚的名声,他们只能当场分出两人,赶紧的去协助雷诏道士疗伤,那俩人无法再和许道他们争执。 但剩下的两个五诏道士也并非愚笨之辈,其见在刚才一事上争辩不过,赶紧的将关注点从冲突上挪开了。 中有一人紧盯着许道,冷声说:“呔!你这道人,灵根扎实,躯体更是有六七丈高,哪里是刚刚筑基,分明是已经筑基多年的样子!” “说,你偷偷潜入仙园中,究竟暗藏何等祸心!” 听见这话,一直给许道周旋的两个道士也是皱眉看向许道,不知该作何解释。 而许道自己同样是暗暗一惊,经过仙园一茬,他的阴神法体补足完整,龙种肉身的道行更是从五十年攀升至了六十五年左右。 其刚才不得已的出手,已经将武道修为全都暴露了出去,也亏得他谨慎,这才没有将仙道修为一并暴露掉。 面对如此询问,许道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说: “道友此言差异,贫道确实是初入筑基不久,至于道行为何如此之多,可能是仙园中的前辈怜爱晚辈,给了个机缘,这才让贫道忽地就过了百日筑基的关卡,且道行提升如此之多。” 两个五诏道士听见许道的说辞,面上冷笑连连,呵斥到:“一派胡言!凭甚前辈就只怜爱你,不怜爱我等?” “罢了,我等不与你二人争辩,索性就将今日之事上奏,请道师裁判便是。” 话说完,两人忽地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空白符箓,然后神识运力,在上面书写了一番,又分别打上真气印记,然后将符箓递给了师徒一脉。 师徒一脉的两个道士也颔首,接过看了几眼,一并添了点文字,然后打上了属于自己的真气印记。 许道对此感到诧异,明明那玉珑道师多半正看着几人的争执,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写文书,他连忙以神识发问。 得到的回答是此为“焚符奏事”,乃是道宫中上奏道师的流程之一,且年长道士透露出,即便玉珑道师真就在一旁亲眼看着,只要不现身,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 并问许道要不要将刚才的话也写上去,一旦写上符箓上奏,便无法再改口,而欺瞒诓骗在道宫中是一重罪。 这也是五诏道士当场就要奏请金丹道士的原因之一,其打的心思便是要么诱使许道胡乱言语,留下罪证,要么就逼迫许道说出实情。 虽然得知了其中的内情,但许道思索一下,也只得继续硬着头皮将刚才的话写上。 好在他还是修饰了一番,将刚才的话去掉了些许词汇,着重强调确实“初入筑基”、“尚未修行任何筑基功法”、“得了机缘”几词。 不多时,几人团团作揖长拜,口中呼到:“恭请道师法旨。” 呼!写满字迹的符箓瞬间化作一道青烟,烧成灰飞,升腾进了幽蓝色的水层中。 等青烟腾起百来呼吸之后,便另有金光从水层中落下,速度甚快。卷轴般缓缓展开,其上只有一行: “着伤者原地疗伤百日,余者出园,另行安排。” “钦此。” 瞧见这行字,许道懵懂,而师徒一脉的两个道士则是仰头大笑,些许担忧瞬间消去。 第两百九十四章 岛屿洞府、道兵 在师徒一脉道士的笑声中,五诏道士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的难看起来。许道心中一动,猜测金丹道士的处理应是对自己极为有利。 果不其然,无需他发问,年长道士便主动对许道传音说: “道友幸运,玉珑道师这个处置仅仅让道友自罚三杯罢了,也未禁止道友拜入道宫中,无甚大事,尽管放心便是。” 师徒一脉的另外一个道士也是冲许道拱手,脸上带着笑意,似是恭喜之色。许道细细一问,方才彻底弄懂了敕令上的意思。 按对方所说,他虽然打伤了雷诏道士,且毁了对方的道途,但是金丹道师只是取消了他在此地修行百日的资格,将这个资格转让给了雷诏道士,让对方疗伤罢了。 如此处置,若是对于一般的道徒而言还算严厉,皆因众人所在之地紧邻洱海仙园,乃是八方灵脉汇聚之地,离开了此灵气浓郁之地,道徒度过百日筑基的可能无疑会小很多。 但是对于许道来说却不同,他早已经在仙园当中完成了百日筑基,道行还直接就达到了一甲子的数目,接下来需要的是熬练已有真气,而不是增长真气。 缺少了在此地闭关百日的机会,对许道来说虽然是一个损失,但是压根谈不上伤筋动骨。 年长道士笑盈盈的说:“无甚,不用忍受百日苦闷,也算是一个好事。等安排好了这些新人,贫道就带你出去耍子耍子。” 许道听见对方这些话,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落下地来。 其思忖着自己应是可以成功进入洱海道宫当中,而且他还和师徒一脉搭上了关系,无疑又是一件好事。 只是他瞥着被重创的雷诏道士,心中暗暗道:“倒是便宜这家伙了,但就算这厮在这灵气浓郁之地疗伤百日,也绝不可能将伤势彻底恢复。” 此八方灵脉汇聚之地,道士们除了刚入道宫时,百日筑基可以免费使用百日之外,平常想要来此闭关一天,都得花费不少的道功,又或者是得立下大功劳,方才会得到赏赐。 而雷诏道士得了许道的机会,能够留在这里疗伤百日,对其来说无疑是一件幸事,但再是幸事,也比不上此人的损失。 并且许道还眯眼看着对方,心中冷哼: “正好百日的功夫,也方便我在外准备准备,等到这厮快出关之时,便是其死期将至之时。” 他们这边谈笑自若,而五诏道士那边则是脸上都挂着郁色,似乎对金丹道士的处置不满,可是又不敢说些什么,只敢相互间用神识交流,并一个个冷眼冷哼的瞧着许道三人。 年长道士回过神来,他望着脸色阴郁的一伙道士,先是领着许道二人朝着金光卷轴拱手作揖,口中齐声呼到:“谨遵道师法旨。” 然后便笑看着五诏,说:“怎的,诸位还不快快谢过法旨,可是对玉珑道师的处置不满?” 听见这话,五诏道士的脸色顿时变化,一个个连忙摇头如捣蒜,口中说着“不敢不敢”,赶紧的也朝着金光卷轴拱手低头,“谨遵道师法旨!” 现场轻笑声顿时又起,年长道士不再看对方一眼,转身招呼着许道几人往旁边走去,安排那些刚出仙园的道徒去闭关了。 随着年长道士的带路,一间间古朴简陋的石屋出现在许道眼中,赫然是一个闭关的场所,石屋有开有关,总数约莫三四十来数,并不算多,但是各个内里的灵气浓郁至极,比之洱海仙园中的金柱四周也不让多少。 几个和许道一同出来的道徒,在年长道士的安排下都走入了石屋当中,一番交代后,先后进入百日筑基的状态。 瞧见这点,许道心中还是生出了丝丝羡慕。 想他自个百日筑基时,条件那是一个艰苦,吃都吃不饱,还是后来进了江州城,才勉强得到了充足的灵食。 而眼前的这些道徒,不仅可以从仙园中获得灵根,种灵根过程中的灵气消耗也是完全不用担心,只需要一心打磨真气,扎实根基便是。 许道不由的感慨:“这便是旁门散修和玄门弟子的区别。” 一直等到师徒一脉将麾下新人安排妥当,五诏道士那边都没有再造次,其只是围绕着雷诏道士,助之疗伤压制。 这也让五诏那边的新人只能眼巴巴的站着等候,无法赶去闭关修行。 至于雷诏道士,其脸色则是依旧灰败,仅仅气息比刚才要稳固了些,不像是下一刻就要爆体而亡罢了。 但在即将离去的时候,许道眉毛一挑,忽的朝此人做了一个揖,呼到: “雷道友在此好生闭关,待道友出关,贫道必定摆上一桌好酒席赔礼道歉。” 雷诏道士依旧面色木然,气息枯槁奄奄,似乎压根理会不了外界。 但是许道顿了顿,叹着声补上一句:“毕竟贫道与贵徒雷亮啸乃是生死之交、患难好友,阁下乃我丈人行也,可不要如雷兄那般早逝。” 这话说出,其他道士全都侧目看着他,神色怪异。 而许道瞧着雷诏道士,发现对方没有半点反应,只得可惜的转过了身子,准备随师徒一脉离去。 但是他转过身子没多久,雷诏道士脸上的黑气再度翻滚不定起来。 不仅如此,此人更是猛的睁开眼睛,张口噗的吐出了一口血箭,其脸色顿时灰白无光,伤势更重。 道士紧盯着许道的背影,目中恨意滔天,好似倾洱海之水也浇灭不了。旁边的五诏道士连忙惊呼:“雷兄不可,速速压制真气。” “杀你、杀了你!某家誓要杀了你。”雷诏道士双目通红,在心中大吼大叫。 原来在听见许道的话之后,此人立刻就认出了许道正是之前进入雷府的道徒,而根据种种联想,以及许道话中的意思,其意识到雷亮啸之死必定和许道脱不了干系,因此大动肝火,伤势加重。 许道瞧见对方的反应如此之大,也是感到有些愕然。 他只不过想用言语影响对方的心境,打乱一下其真气,结果没想到一句话之下,竟然将对方气得吐血,简直像是杀了其独子似的。 这让许道暗自嘀咕:“莫非雷亮啸真是他的亲儿子?” 但是他也来不及想这么多了,众人多半还处在金丹道师的注视之下,许道虽然没有直接动手,却也是坑了对方一把,得见好就收赶紧溜,免得触怒到了金丹道师。 于是在师徒一脉道士的暗笑之下,许道连忙跟着两人,穿过了层层的阵法,进入幽蓝色的水层当中缓缓的离开了灵地。 ……………… 彻底的离开洱海仙园之后,许道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幽蓝色大海之上,海上雾气弥漫,令人看不了多远。但是在他的感应当中,立刻有数股神识朝着几人扫视过来,周围并非空无一物。 师徒一脉当中的一人招呼他:“许道友这边走。”三人身上的法力涌动,立刻朝着浓雾中扑过去。 经过对方的一番介绍,许道方才得知几人出没之地是洱海的正中心,其底下不仅是八方灵脉汇聚之地,也是仙园的锚点之所在,属于洱海道宫的重中之重,周围布置有无数阵法禁制,时刻驻扎有道士。 至于洱海道宫的山门所在,等到许道随着两人飞行数里,一片绵延的建筑出现在他的眼中,其巍峨高大,雕梁画栋,灵光闪闪,幡旌无数,乃是一艘艘几十丈高大的宝船,以粗壮的铁索首尾相接,结成了一片海上水坞。 许道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宝船赫然都是一件件近乎法器般的东西,且灵压强大,远胜寻常能握于手中的法器。 而在年长道士的口中,这些宝船的数目不下于百艘,如同长蛇般衔尾连接成了一个圈,将仙园的锚点所在护持在了中间。 并且每一艘宝船都藏有甲兵利器,布置有阵法,随时都能够升腾起大阵,驱逐外敌,镇压四方。 不仅如此,此百船水坞上还豢养有灵兽、种植有灵药,开设有坊市,生活着大大小小的仆役、道徒,合起来的作用便是整个洱海道宫的山门。 许道看见如此山门,不由得咋舌。 他本以为洱海道宫的山门会在岛上、山上或者水底,皆是依土而建,固定的居所,没想到的是其居然是由一艘艘宝船连成的船坞。 许道在心中嘀咕:“如此山门,不像是传道授业的地方,反而更像是行军打仗的家伙事。” 这片船坞除了能够将仙园的锚点圈起来之外,肯定也还能拔锚起航,巡游四方,镇压不服,只是洱海中不仅没有妖兽存在,甚至连活物都少有,也不知道能镇压个甚么。 初来乍到,知晓的内情太少,许道也只能按下猜测,跟随着那两个师徒一脉的道士登上了一艘宝船。 一路上,三人已经再次互通姓名,许道知晓了那年长些的道士叫“庄不凡”,年轻一些的叫“陈门”。 这两人都是百岁的年纪,但已经凝煞功成,正是在道业上勇猛精进的大好时机。 只是根据两人透露的,庄姓道士筑基时所采的灵根并非是上等灵根,无有结丹的可能,其修为多半也就止步筑基后期炼罡圆满了。 不过洱海道宫中每一茬百余名道士,都不见得有一个结丹的,对方和许道谈谈笑笑,面上并无多少在意之色。 而当两人得知许道的年岁居然才二十来岁的时候,其脸上更是惊讶,口中大赞许道天资不凡,态度也更热络了不少。 一般交际下来,虽不知两人实际为人如何,但起码两人的态度友善,且还帮助过许道,顿时让许道心中稍稍安心,对这陌生的洱海道宫有了几丝熟悉感。 接下来的时日,许道被安排在船坞中生活,因为他同期的新晋道士们都还在闭关,也不知道能活着走出来几个,其正式拜入道宫的环节也就被推迟到了之后,等着和其他新晋道士们一同举行。 并且也不知是因为船坞上的常驻道士太少,还是因为师徒一脉和五诏部族又有所交涉,这段时间以来除了庄陈两个道士之外,并无其他道士前来寻他。 好在几天功夫来,许道发现这百船水坞果真俨然一城,茶馆酒肆之类的应有尽有,其中不少凡人更是一辈子都生活在水坞上,从未上过岸。 再加上如此地界乃是道宫之山门,比之吴都城中的鬼市还要高档玄妙许多,令他一点都不觉得苦闷,反而开了开眼。 其间他还遣人往吴都城中送了封信,让留在城中的苏玖几人不要太担忧。 等到新鲜感过去,庄陈两个道士也都各自有事情忙活,不再时常来找他后,许道便开始深居简出,在暂住的地方好生打坐修行起来。 因他在仙园当中的收获不少,道行骤增,正是需要妥善消化一番的时候,其也就没有太在意自己好似被道宫方面给遗忘了一般。 时间流逝,一晃眼月余的功夫便过去了。 这一日,许道正在闭关之中,兢兢业业的打磨着法力,以求能尽快的消掉其中火气,但是突有信笺传来,让他走出了闭关状态。 信笺有两张,其中一张是道宫方面来信,道宫虽然依旧未将其正式列入门墙中,但也承认了他半个道宫中人的身份。 并提前允许他享有一方带有灵气的岛屿,以作为洞府修行之用,意思是他终于可以离开水坞,不用再住在旅舍当中了。 第二张则是庄姓道士的来信。 原来这一个多月下来,道宫方面其实是在调查他的来历,现在稍有眉目,在师徒一脉的努力之下,他也就被解除了软禁。 只是五诏部族方面还不死心,依旧还想从许道的身份上做手脚,所以道宫方面暂且只是允许他开设洞府,至于功法、俸禄之类的享有,还要等到其他新晋道徒出关再说。 如此结果,已经让许道很是满意了。 在收到信笺后隔几日,他审视完真假和安危,便迫不及待的离开了百船水坞,自行前去开辟洞府。 这不仅仅是因为许道已经在百船水坞中呆腻了,更是因为在水坞中,他除了打磨真气之外,并不敢做太多的事情,其日夜都警醒着,以免隔墙有耳,或者有人暗害于他。 如今终于可以自行开设一方洞府,其不仅可以安心修行,更可以琢磨琢磨一件事情了。 此事便是百日时间已过三分之一,还剩两月便是雷诏道士出关之时,许道得尽快增长一下实力,方便打杀对方。 具体的方法他早早就考虑好了,那便是炼制道兵! 第两百九十五章 安家立宅 道兵者,道法兵卒,乃是修道之人采用法术、秘法,特意豢养配炼出来的兵卒,具有种种诡异的手段。 许道还是个胎息道童的时候,最为倚重的符咒便是白骨道兵骷髅符,其就能够将活人活兽演变成一具能动的骷髅白骨,辅助他打杀妖物贼人。 只不过此等是最下层的道兵,更上层道兵者,乃是如白骨观主那般,以道人或妖物培育炼制而出,其勾连成阵,甚至连假丹道师都可以围杀。 而且道兵和法器、法术不同,临危作战的时候,道兵无需道士输送法力,相反不少道兵还能将法力传输给道士,以拔擢道士的法力。 每多一具道兵,道士手上的实力就能实打实的提升一分,传闻有底蕴的玄门,各自都拥有密炼的道兵,非自家功法无以驱使,乃是玄门弟子出山游历、护持修行、降妖除魔的一大保障。 散修道人和此等玄门弟子相遇,即便是功力境界高些,也很可能会落败于玄门弟子之手,甚至遭到打杀。 如此便利的帮手,按理而言,应该每一个道人都会豢养、炼制几只。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即便千年之前,道兵的豢养配炼法门已经从各个道宗玄门中泄露,流传天下,世间依旧只有少数的宗门或道士,会炼上几支、几只。 这是因为每一只道兵,其实都相当于一个修行了特定法门的道人,只是来源不一罢了,或妖或鬼或人甚至或物。 而类似许道以前使用过的白骨骷髅符,其所变出的道兵不过能够存在七日,且无法自行饮食、吞吐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所消耗的乃是符咒中储存的灵气,只是沾了个道兵的名字,不入流道兵罢了。 真正炼制道兵的过程,需要如白骨观主一般,耗费心血数百年,培养修行特定法门的道兵种子,等种子生长到一定的程度之后,资质成熟,方才可以采摘进行炼制,且不一定能够成功。 其不是培养弟子,更似培养弟子。 如此过程和消耗,即便是以筑基道士几百年的寿命,也少有人会有财力去豢养,并能成功的炼制出道兵。 至于炼气阶段的道徒,道徒们连区区的一只阴兽都不一定供养得起,别说耗费耗时更多的道兵了。 许道也是如今不仅筑基了,还即将拜入洱海道宫中,将会得道宫的供养,这才起了这个心思。 而且对于他来说,和寻常道士相比,其炼制道兵的门槛无疑小很多,成功的概率也会大很多。 这是因为他的龙种肉身自带一种天赋——牙将鳞兵,其能够将浑身的骨骼变作成身外化身、傀儡一般的存在,能吃能喝,只是没有魂魄罢了。 如此兵卒,已经算是半成品的低等道兵了,乃是炼制道兵的上上材料之选。 且牙将鳞兵继承了南柯蚍蜉的天赋,只要灵食充足,其实力和修为可以在短时间之内暴涨,比起其他需要缓慢成长的妖物、活人,无疑要方便很多。 许道心中暗想:“其实之前我将鬼物魂魄,塞入牙将鳞兵当中,打的主意也是想制作如同道兵一般的仆从,只是手法低劣,勉强补上牙将鳞兵无有灵智的短板罢了。” “如今既然想要炼制真正的道兵,定要好好思忖思忖,两月的时间若是不够,还可以再加,要尽可能的将牙将鳞兵这等优质胚料发挥出来。” “一旦功成,其将不止能够助我斩杀雷诏道士,也是我在道宫中安身立命,乃至于周游天下的本钱!” 并且除了以上种种之外,他炼制道兵其实还有一个更大的优势,那便是寻常道士的道兵,只能帮助道士斗战作法,最多不过能临时提升修为,而无助于修行。 但许道在炼制道兵的过程中,即便他炼制不成,他也可能从中获得修行方面的助益。 皆因他要用作道兵配炼功法的,乃是其在仙园当中所得的《蛟龙分脉锁精篇》! 一时之间,许道心中火热起来。 其低调的飞行在洱海上空,恨不得马上就能找到一个灵气岛屿,赶紧的驻扎下来,开始修行、配炼道兵的过程。 但是他还是按捺住了心思,其虽然飞出了水坞,却一直徘徊在附近,没有太过远离。 这是因为许道虽然确定了信笺的真假,可他还是担心是有人想赚他出门,要伏杀于他。 约莫小半功夫之后,他并没有在周遭察觉到异样,也没有瞧见有陌生的道士朝着自己飞来,其暂且放下心来,判断自己应是没有被人给跟踪上。 于是许道捏着手中的一张地图,胡乱选的一个方向,速度猛提的就往前方奔去,身形顿时消失在一片茫茫的雾气之中。 等他消失了约莫大半刻钟之后,突地有三个道士结伴而行,出现在水坞附近,动作赫然和许道刚才的举动有些类似,一直都在水坞的附近打转。 只听当中有一人低声暗骂:“该死!好个奸诈的家伙!” 另有人说话:“这厮一直在附近转来转去,我等也不好跟太紧,竟然让他给走脱了。这厮已经消失在海雾当中,我等找是找不到了。” 果真如许道担心的,五诏部族当真遣人来埋伏他了,好在他谨慎,没让对方给得逞。 但三个道士望着四周茫茫的水雾,当中有人眼神闪烁的说:“不急,我等还有机会。” “灵气充盈的无人岛屿都有数,大不了我们这几日忙活些,多跑几个地方,迟早能逮住这小子!” “正是!”其他道士口中纷纷赞同。 但是三个道士没有预料到的是,许道虽然手中拿着洱海道宫的地图,但是他并没有前往地图上面的任何一个点,反而专门往没有记载岛屿的地方,摸索而去。 有着在西南地界修行的经历,许道宁愿将自家的洞府安扎在无甚灵气的隐秘角落,也不愿意将洞府位置暴露给其他人。 况且他还未拜入道宫之中,就已经得罪了五诏部族,其也不得不提防。 洱海茫茫,水体幽蓝。 许道腾飞在上空,蹈水而行,发现偌大的海面当真是寂静清冷的很。 而按他最近所知的,此海若以水坞所在之地作为中心,其有几千里宽广。 几千里之更外面,道宫中流传的说法则是迷障一片,人入之辄迷,便是筑基道士也可能会走失掉。 由此许道怀疑,这洱海中虽然没有妖兽,甚至也没有多少生灵,但是并非就一定是安稳之地,于是他所寻找岛屿的范围,是在水坞和吴都两者的一侧。 但是让许多有些失望的是,他一连寻找、摸索了三两日,居然一块未曾被记载的岛屿都没有发现。 他不得不叹息:“也是,这洱海几乎是洱海道宫的后花园,以筑基道士、金丹道师之能,海面上所有成形岛屿,应是全都被收纳在了这张海图当中。” 只是许道依旧有点不死心,他既然都已经花费了两日功夫,何不再继续努把力? 毕竟洞府之重,乃是他安身立命的地方,即便道宫中有禁令,严禁冒犯他人洞府,其依旧不想将安危寄托于区区几条规矩上。 于是许道按捺着心思,更加仔细的在海面上搜索起来。 这时他开始怀念起曾经的南柯蚍蜉了,若是有南柯蚍蜉在,几万只蚍蜉撒出去,其搜索的效率会翻十倍不止,哪会像他现在只能慢慢的以目力搜索。 许道在心中暗暗想到:“今后定要多养些鬼魂在身旁,方便塞入牙将鳞兵当中作为驱使,免得没了仆从处理些杂事。” 这也让他想起来了,其若是想要大量的炼制道兵,还得想办法找到一种大量炼制鬼兵,或者是解决牙将鳞兵无魂无魄这一问题的其他法子。 只是他现在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先找个落脚点,把自家的洞府位置确定下来。 又隔了两日,许道终于放弃了。但是他依旧没有跑去找海图上的那些岛屿,而是另寻了一个落脚点。 他所找的落脚点,真就只是一个“落脚点”,其并非岛屿,是一处暗礁。 此种暗礁许道在附近还是见到过几处,多是分布在岛屿的周遭,但他所选择的这一处,其附近并没有其他的岛屿,乃是几十里海面中最高的一处“高地”。 暗礁伏在海面之下,最“高”处距离海面都还有一丈多的距离,若非他时不时就动用神识扫视,单纯用目力找,还真找不出来。 如此暗礁,其隐秘性倒是十分符合许道的需求,且它面积大小也可堪一用,通体山岩紧密,好似一块巨大的顽石,靠近水面的地方便有十来丈见宽,水底之下更是庞大,数百丈应是有的。 已经在海面上蹉跎了数日,许道也懒得再去寻找其他,又仔细审视一番之后,便决定下在此开辟洞府。 一声嘶吼,他当即就变作出彻头彻尾的龙种肉身,其鳞甲苍白,身形巨大,散发出骇人的声势。 没有再耽搁什么,许道驾驭着龙种躯体,噗的一声便潜入了海水中,水花狂溅,波浪翻涌。 入了海水,透明的眼睑覆盖在龙种肉身的瞳孔上,令他能够在海中轻易的视物,同时一股浓浓的水气弥漫在他的身子四周,让他顿时感觉到一阵舒适。 甚至许道细细一品,发觉自己体内的血气都隐隐的活跃些许,这并非是他的错觉,而是他体内的龙脉本就是源自于蜃蛟。 蜃蛟此物,乃是生长在江河湖海当中的妖物,喜好水气,尤亲海水,蛟龙皆有“龙入大海”一说法。 因此即便洱海当中盐度过高,死海一片,但对于变作成龙种形态的许道来说,依旧是一块好地方。 他心中忽动,暗道:“莫非选择在水下开辟洞府,是歪打正着,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将洞府开辟在水下,周遭水气无穷,再引入些灵气,布置聚灵阵法,应是会极其有益于龙种肉身的生长,比之在陆地上要适宜许多。 想到这里许道心中暗喜,他当即不再犹豫,摇头甩尾的便爬在了巨大的暗礁上面,其爪尾并用,猛烈的凿击起岩石。 大块大块的岩石,像豆腐一般被他轻易掘开,碾成渣滓,然后被鳞尾搅出的水流翻滚带走。 寻找岛屿忙活了四五日,而开凿洞府,他只是花费了区区个把时辰,便已经初见成效。 许道一下子就凿出了几十见方的岩石,然后直接堵住了入口,以阻止海水倒灌进去,其自己则是待在洞中,用蚍蜉幡将这些海水全部抽走了。 就这样,一方海中水府便已有轮廓。掘出洞室后,许道的当务之急是布置下隔绝内外的阵法,免得海水渗入太多。 除此之外,他还需要布置稳固岩石和隐匿藏行的阵法,前者是防止偌大的洞室轰然坍塌掉,后者是为了遮掩气息,不让外人发现此地。 其中为了后一目的,他还特意将暗礁的顶部也给削除了两三丈,将其隐藏得更深了。 一番好生忙活,许道本就不富裕的身家又去了大半。 按理而言,新晋道士在开辟洞府时,洱海道宫方面往往会有所资助,但谁让许道是提前开辟,且还没有被正式列入门墙中。 因此他只能自行凑齐灵材,且选的都还是廉价材料和阵法,不入道宫道士的眼。 当然了,此种廉价是相对于筑基道士的洞府而言,比起他曾经在白骨山中的洞府,其层次又是高出一大截,暂时勉强够用。 一干事了,等许道盘坐下来的时候,暗礁的内部彻底换了天地,上有灵光作日月,下有水流成溪,潺潺流动,水府已经由轮廓变成了雏形。 剩下的则是需要他好生打磨,或培植些草木,给水府添点生气,或是继续开凿,扩大水府的空间种种……但这些都是日后可以慢慢忙活的事情。 他盘踞在水府的正中心,好生吐纳修行,将消耗掉的真气全都补回,并把状态调整到了最佳。 许道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便是修行《蛟龙分脉锁精篇》,培植道兵,增进道行! 第两百九十六章 七返九生摄鬼坛 想要炼制出道兵,许道首先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蛟龙分脉锁精篇》修炼到家,好在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并不算困难。 《蛟龙分脉锁精篇》的修行大致有两个门槛,其一,是需要修行者体质强悍,灵根血脉能够承受住功法的运行,且功法中所涉及的诸多窍穴,都是人体身上的窍穴,非人者无法涉及。 而许道的血脉不仅足够强横,是上等血脉灵根,还恰好是蛟龙血脉,和功法的契合度十分之高。即便没有他牙将鳞兵池此种天赋,其依旧可以靠生养子嗣来修行此法。 至于第二个门槛,则是此篇功法虽然是筑基道士就可以修行的,但许道隐约怀疑,创立出功法的道人极可能不是筑基道士,而是金丹境界、甚至金丹以上的道人。 因为此法直指金丹,其最厉害之处不在于快速修行,而在于精纯血脉后,竟能提升道士结丹的概率! 故此,这一篇功法的妙用玄妙,内容也玄妙,许道在仙园中仅仅是将其死记硬背了下来,了解个大概,并没有参悟透彻其中的道理。 这还是他修行法术众多,学识渊博后的结果,若是换了旁人来,说不定得了功法后,还需要找另找旁人来指点一二,以至研读数月甚至一两年之后,才能掌握清楚,开始修行。 但对于许道来说,这个问题并不存在,有无字符箓在手,他可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将这篇功法钻研透彻。 想到就做,许道盘膝坐在石坛之上,当即从胸口中掏出了无字符箓,诵读数遍后,其便俯身将功法的内容一一抄写在了符箓上面。 一颗颗精妙的文字,像蝌蚪一般组合成形,字字珠玑,仅仅是看几眼,便让许道感到赏心悦目。 他轻叹一声,将无字符箓虚托在手中,然后另一只手从头顶将蚍蜉幡摘取了下来,其轻轻一挥,一尊巨大的躯体,近二十丈,轰的就落在了洞府之中。 此正是一头筑基中期,且濒临后期的妖物躯体,许道自从在白骨山打杀它们,得其尸首之后,一直按捺着没有吞食、炼丹,为了便是利用这两具尸体来修行法诀。 肥硕的虎形妖躯横亘在他的跟前,他心中一定,手上掐诀便甩出了一道火焰,法力喷涌出去。 滋啦! 腾腾的火焰燃烧起来,将整个洞穴都烤得炙热。多亏了布置在洞壁上的阵法及时运作起来,稳固岩石,灌输气息,方才维持了洞府中的稳定。 这时,许道捏着无字符箓,轻轻的往火堆之中一扔。 无字符箓落到燃烧着的虎形妖躯上之后,其和往常的动静不同,底下几十丈高大的妖躯居然沸腾了起来,股股妖气、精血,像是狂风呼啸般往符箓涌过去。 风卷残云的,洞府当中恍若有雷鸣怒吼。 足足小半刻钟,一颗血红色的符种方才出现于半空。 而这个时候,一整具炼罡妖物的躯体,都已经被焚烧、吸食殆尽,符种悬浮在灰烬上,红光缓缓蠕动,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的感觉。 这让许道心中讶然:“当真是一部深奥的秘法,凝成符种,竟然将整具妖尸都消耗掉了。” 无字符箓诞生符种的规律有迹可循,大致是何种层次的功法,便需要消化一只同等境界的妖鬼。 而《蛟龙分脉锁精篇》消耗掉了一整只一百八十年道行的妖尸,连丁点残余都没有留下,正好证明了此秘法品质不俗。 幸好在无字符箓的帮助之下,许道可以瞬间领悟其中的全部奥秘。 他心中隐隐激动,连忙伸手一招,将无字符箓和符种都摄取了过来,其先将符箓放置妥帖,然后就张开口齿,引颈将血红的符种吞入了口中。 如此置于体内炼化,能够让他更快的参悟其中奥秘。 霎时间,许道的脑中凭空生出了一颗颗灵文,赫然就是《蛟龙分脉锁精篇》上的,这些灵文在他的脑中互相组合、盘旋,勾勒道理,熠熠生辉,让他生出种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等到口中的符种被彻底消化之后,许道的灵台中顿时又多出了一颗血红色的符种,缓缓沉浮。 这时他睁开眼睛,脑中只要一动,《蛟龙分脉锁精篇》上的种种道理便瞬间出现在他的心中,其一开口、一掐诀,种种拗口的词汇立能吐出,种种生涩的手法也能轻易掐出,好似已经钻研功法多年,且实践过千百次似的。 许道心中大喜,这便是他已经将功法修行完毕,可以着手炼制道兵了。 只是即便所有的道理都掌握在手,因为种种因素的影响,炼制道兵依旧还存在着不少的问题。 许道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和精力进行试验,绝不可得意忘形,得稳住心神,沉住气。毕竟他现在囊中羞涩,可禁不起过多的折腾。 思虑片刻,许道张开了口齿,取下几颗牙齿,将其一一栽种在了周围的岩层中,然后又从蚍蜉幡中取出另外一具妖尸,压榨出血,滴落在牙齿之上。 仿佛植物种子破壳而出一般,数颗龙种牙齿悄然生发,蠕动着突破岩层,并迅速的膨胀起来。 他的牙齿扭曲变作成了一只只虫豸形状,正和当初的蚍蜉蚁王颇为相似。 用在这几颗牙齿上的妖血数目并不相同,稍等数刻钟,许道从中取出一只已经成长为炼气初期境界的牙将,其他的牙将则是让之继续生长。 他捉住牙将,微眯眼眸,不以念头操控,而是干脆遁出阴神,钻入了牙将的体内。 默默回顾着锁精篇上的用功要诀,许道在这只牙将的身子上一一试验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洞中寂静。 一日两日、十日…… 闭关修行中,时间迅速流逝。 一个多月之后,许道所在的水府依旧简陋无比,一处都没有被打磨布置,大小也依旧是老样子。 但是在他的身旁,却是多出了九只苍白色的虫豸,只只人般大小,羽翅震动,簌簌出声,有种震慑魂魄的感觉。 这便是他在一个多月的时间之中,淘汰几番,最终成功留下来的牙将,只只都是炼气后期的境界,道行三十年至五十年不等。 至于为何不将这些牙将都培养至道行五十年的地步,甚至于突破到筑基,并非是许道不想,而是他境界尚低,囊中的资粮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甚至自己都大出血了一番。 这是因为牙将鳞兵虽然可以依靠妖血妖肉,迅速的成长,但是越到后面,速度越慢,所需要花费的资粮也就越多。 一只五十年道行的牙将如果想突破至筑基境界,至少也得吞吃掉一头筑基境界的妖物,而若是“运气”不好,吞吃个七八头也不一定能筑基。 毕竟就算是道宫中精心培育的道徒,其突破到筑基的几率都是十不存三,许道的肉身天赋再是神异,但也不是百分百的。 再加上他这个本体肉身现在都才只是筑基初期,以其骨骼所种出的牙将,只只运气都不会好。 许道囊中羞涩,为免太过浪费妖血妖肉,便没有让牙将们尝试去突破到筑基境界,而是选择了止步炼气境界。 即便如此,他也是精打细算,才堪堪将九只牙将培育到了炼气后期。 最终效果也还行,这九只牙将因为功法的缘故,气机已经相互勾连,比之以前更像道兵。其组合在一起,竟能勉强的抗衡筑基法力。 如此发现让许道又是欣喜,又是肉疼。 欣喜的是炼气道徒和筑基道士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即便是炼气圆满的道徒,其法术再是精妙,根基再是扎实,依旧是难以抗衡筑基道士。 道士打杀道徒,宛如杀鸡宰羊般简单。道徒们非得借助了法器等外物,方才有资格和道士叫板一二。 换做是从前,许道豢养出来的牙将数目再多,其依旧是只能依靠自爆的方式,方才可以骚扰或是阻拦一下筑基道士。 而如今九只牙将组合到一起,法力居然可以媲美筑基境界,是实打实的发生了质的变化。 如此一来,许道便相当于多出了一个筑基境界的帮手,让其辅助着,他打杀掉雷诏道士的成功率无疑是又上升不少。 至于让许道肉疼的,则是为了养出这九只能勉强抗衡筑基道士的牙将,他将剩下的那头猿首妖躯给消耗干净了。 而如此一具妖躯,其价值已经值得数个筑基道士去搏命,若是用得好,铁定能够助道士突破到凝煞境界的。 许道也是运气好,方才有机会打杀了两头,以至于此后几十年内,他都怀疑自己再难获得下一头。 由此消耗掉一具价值不菲的妖尸,才换回来九只有可能抗衡筑基道士的牙将,他一时也不知自己算不算亏了。 “终归是囊中羞涩啊!” 一时间,许道不住的怀念起在洱海仙园当中的那段时光。 要知道仙园中可是存在着一只又一只筑基境界的妖鬼,不难找,还容易打杀。但是他在仙园中时连飞剑都难以动用,更别说打开储物法器,偷带东西出来了。 再加上为了不暴露,他也就只能将得到的妖血妖肉、灵芝灵草全都吞吃下肚,落肚为安。 许道暗自叹息:“只可惜已经离开那方宝地,不知何时才能再进去一番。” 好在洱海仙园除了能为道徒提供灵根之外,更是道士们培育资粮的地方,等他加入了道宫,应是还有机会进去……只是不知具体条件如何了。 思忖片刻,许道回过神来,他看着身旁的九只牙将,终究还是浅笑了起来。 除了牙将更接近于道兵,用处增长外,他还有更大的收获。 那便是将锁精篇运用在牙将身上后,九只牙将不止能够被他倚为臂膀,更能被他重新吸收,将分化出的血脉收回体内。 对于寻常道士来说,这点才是《蛟龙分脉锁精篇》最关键的作用。而豢养道兵之举,只不过是此法的一个引申用途。 靠牙将吸收灵气、血肉,相比于许道靠自己,牙将的数目不仅多,吃的更快。 又因为牙将体内的血脉源自于他,同源同种,许道将其采摘后,稍稍炼化就可融入体内,连打磨都不怎么需要,比起吞吃妖兽血肉要方便许多。 要知道在仙园中,他虽然靠着大肆吞吃妖鬼,肉身陡地增长了十五年的道行,但此十五年都没来得及消化,还要再花费数年的时间进行打磨。 否则的话,即便以龙脉灵根贪婪的特性,其不经沉淀,依旧会有根基不稳之忧。 若是许道当时修行了《蛟龙分脉锁精篇》,则完全不会这样了。 相反的,他采摘得到的同源龙血越多,其肉身灵根的品质也会越来越高,以至于今后结丹的可能性会更大。 这点至关重要。 想到这里,许道一时更加懊悔,他居然没能从仙园中夹带出货物,反而浪费了不少时间在仙园中去消化,痛失良机。 可惜一番后,他觑眼看着飞在跟前的九只牙将,心中冲动起来,想要将九只牙将给直接采摘掉。 但他好歹是忍住了。 九只牙将合在一起,法力还可媲美一个筑基道士,但等他吞下之后,增长的实力可不会有一个筑基道士之多,顶多数年。 此中折损太大,还是等九只牙将惨死后,再炼肉取血要好。 并且许道目前也正需要这伙牙将来作为帮手使用,因为出仙园百日后,至多推迟九日,他就会正式拜入道宫中。 许道轻轻眯起了眼睛:“一晃眼就要一百日了。也不知那姓雷的伤势如何,会不会就算伤势未好,也要赶在我拜入道宫前杀了我?” 他的九只牙将目前还缺少魂魄,无有灵智,不善于斗法,得赶快解决了。这个问题倒也好解决,许道只需炼几只鬼兵,塞入进去就可以勉强驱使。 但许道并不打算继续如此,而是准备开坛做法,炼出一方法坛,统摄此兵。 法坛名为:七返九生摄鬼坛。 第两百九十七章 开坛做法 豢养道兵,除了养出具体的道法兵卒之外,还有相应的其他配置,譬如道兵符咒、令牌、兵器、旗帜、法坛等诸物,恍若凡间中的军伍兵卒一般,需要营帐等物。 其中法坛,便是养精蓄锐、调兵遣将、生养道兵的一种布置。 此物可以帮助道人更好的沟通、操控手下的道兵;亦能如阵法一般将法术加持在道兵身上,增添威能;还可以收敛残兵败将,令道兵休养生息。 更上乘的法坛,甚至还可以自行产出、炼制出道兵,免了道人诸多辛苦,已经相当于一件罕见难得的法器了。 至于许道手中的法坛来源,白骨观中有白骨道兵,夜叉门中也有鬼兵炼制术,两者自然都有和道兵相关的诸多技艺。 其中白骨观中的,许道离山时身份低微,接触不到,但夜叉门中的鬼兵法坛,他却是从夜叉门主的残魂中了解了一二。 夜叉门的道徒、道士,平时在炼制鬼兵鬼将的时候,往往都会特意布置下一方特定鬼坛,其能够吸纳阴气、魂魄,好方便他们在上面炼制鬼兵,提高成功率。 《七返九生摄鬼坛》,便是许道从夜叉门的几方鬼坛当中挑选出来的。 布置此坛,他无需像从前那般,先要收罗强悍魂魄,再耗费法力炼制出鬼兵,然后才能将其塞入牙将鳞兵的体内,作为驱使之用。 而仅仅需要将一些魂魄收纳到鬼坛中,开坛做法,这些魂魄便会自相吞噬,养蛊一般诞生出凶恶的鬼物,适合被用作于炼制鬼兵。 除此之外,此坛也会被夜叉门的弟子作为豢养、增长手下鬼兵实力之用,是一方上好的养鬼之地。 其中最让许道心动,并决定采用此坛的,便是若有活人在开坛炼鬼时登坛而入,其不仅脑内魂魄会被坛上鬼物吞噬掉,肉身同样还会鬼物给占据,宛如恶灵附体一般。 许道若是将牙将鳞兵布置在上面,法坛上诞生的厉鬼立刻就会如寄居蟹般钻入牙将鳞兵的体内,占据了死死不肯钻出来。 如此过程,不仅不需要他自己再炼制鬼兵,那些附体的鬼物对牙将鳞兵的操控也会更加自如、灵活一些,宛若夺舍新生般。 唯一的缺点是,这种鬼物虽然灵性十足,但也相当于是被囚禁在了活物躯壳当中,无法再脱离,难以动用身为鬼物的种种手段。 因此夜叉门的弟子在祭炼此法坛时,最重要的禁忌便是不能让活物闯入法坛中,否则辛苦祭炼出来的鬼兵会自缚其身,功亏一篑。 但是对于许道来说,这个缺点并非缺点,毕竟他布置法坛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让牙将鳞兵体内存在魂魄,具备灵性,方便他驱使之用。 至于作为魂魄的鬼兵、鬼物强大与否,全然都不再他的考虑之中。 许道心中一定:“那么便尽快的开坛做法罢!” 但是布置七返九生摄鬼坛,也不是他想布置就能轻易布置,且不说他现在囊中羞涩,灵物耗空,就说蕴养鬼物的魂魄材料,他手中一个都无,全都早早的炼制成鬼兵,消耗掉了。 想要开坛作法,完善道兵,他还得先出关一趟,买卖一些灵物和魂魄回来。 梳理清楚心思之后,许道也不再多想,他甩袖一扬,将身旁的九只牙将,全都啪啪的变作回牙齿的形态,然后掩袖收了起来。 随即许道豁然站起身,来到洞府的边缘,开启阵法,直接走入幽蓝色的水层中,其身子好似箭矢般射向海面,倏忽就消失在了洞府的周围。 ……………… 许道并没有返回洱海道宫的山门——百船水坞,而是悄悄地返回了吴都城中,其掩饰身份,准备到吴都鬼市上,将自己所需要的开坛材料购买齐全。 吴都城中的鬼市虽然没有百船水坞中的要好,但货物也够他用了。更重要的是,出入百船水坞得披露身份,而吴都中的鬼市却不用,方便他隐藏行踪。 甚至为了低调行事,许道回到吴都城后,其虽然路过了自己在城中的落脚点,但是并没有去寻找苏玖等人,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以免被可能蹲守在周围的五诏道士们发现。 一番兜兜转转,许道将身上最后一点符钱都花了个光,甚至还临时画了几道符咒变卖出去,这才将置办下了两套布置鬼坛的材料。 但是问题又来了,他已经没有钱再去寻购鬼物,或是妖物魂魄。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对于道士来说同样如此。 鬼市中除了鬼物和妖魂之外,倒还存在人魂人魄,其不仅很便宜,数量也多,源源不断的,许道多花几张符就能买得不少。 但是在了解了这些人魂人魄的来历之后,他却是当场放弃的购买。 因为这些人魂人魄皆是杀人取魂而得,一些商家为了保证自己货物的新鲜,甚至会当场取魂给顾客看。 即便这些商家都口口声声说,被取魂之人皆是作奸犯科、最大恶极之辈,按律当斩,但许道还是没有过多犹豫,转身而走。 且不说无奸不商,他确保不了商家口中话语的真实性,便说吴都城虽大,人口百多万,但哪里会天天都有这多罪行至死的犯人? 虽说许道也曾杀人取魂过,但那是道人魂魄,且还都是来自于他的敌人,并非是为了取魂而杀人,而是废物利用罢了。 买卖一事不成,许道也只得去荡妖堂中转悠转悠,准备看看何方鬼物繁多,好亲自过去抓取几只。 吴都城中的荡妖堂,远比江州城东的要阔气,门口的石狮子披鳞带爪,异象非凡,体积都是江州城中的数倍大小。 而往来其中的道人数目,也是繁多,若非门槛上布有阵法,门槛早就被人踩坏了。 许道身着灰色道袍,面色蜡黄,他收敛着气息,落在登门的这些人中丝毫不起眼。即便他穿过阵法,走入了荡妖堂中,镇守在堂内的两个道士也完全没有发现他。 往来荡妖堂的道人都是炼气境界的道徒,许道并未看见任何一个筑基道士。 这是因为吴都城中的荡妖堂虽然是整个吴国中最大的几处,但是筑基道士早就已经和炼气境界的道徒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随便一个都可以在荡妖堂中担任堂主。 并非道士们要登门拜访,领取任务,而是荡妖堂若有要事,须得向道士们登门拜访,请求出山。 许道化作炼气后期的修为,游走在其中,不多时便捧着一迭册子,坐在荡妖堂中的太师椅上翻看起来。 “河东有妇人溺死,化而为鬼,求除之;西二坊西街有人头飞起,目睹惊骇而死者不下数十。” “城外有阴兵过界,辰时即了无踪迹,现征求有关消息;丘南县有青面獠牙鬼出没,已有后期道徒身死……” 一条条信息和任务出现在他的眼中,让他对吴都城近来发生的事情,都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但是册子上的这些鬼物,都只是大猫小猫两三只,许道做成一件还得再做其他几件,方才能凑够所需要的鬼物。 他并不想如此麻烦,而是想着一次性抓取完,然后便返回自家的洞府中开坛做法,闭关修行。 足足翻阅了百来条消息,终于有一件任务让他感兴趣: “支水县乱葬岗,近日有黑面鬼出现,索取血食,吞吃男女,麾下有兵卒,县人以为神……请有识者伐之,破其庙宇,鞭笞愚民,可领取道功三百。” 许道咀嚼着:“乱葬岗,这类地界最容易诞生的厉鬼,倒也不稀奇。但其自称神祇,麾下养有鬼兵,这就稀奇了,并非寻常的愚昧厉鬼。莫非是有道人身死魂变,化作的鬼物?” 根据册子上说的,这黑面鬼奸诈狡猾,实力莫知,有两波道人降妖伏魔而去,但是都身死半道之上,连和黑面鬼交手都没有交上。 区区一只纵横一县的鬼物,其实力估摸着连练气后期都没有,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将两波道人都给坑杀掉的。 许道若是接下这一茬任务,便是跑过去的第三波了。 一旦他也不成,荡妖堂就会将这件任务的奖励翻倍式的增长,还会鼓励道人呼朋唤友,携手除鬼。若再不成的话,则会直接触动荡妖堂中的厉害道徒,甚至道士前去。 但是这件事情落在了许道的手中,便没有之后了。 “就这件了。”不多想,他捏着手中的册子,直接将这一页给扯了下来,又冲旁边的仆役说了句话,然后便兴致勃勃的往支水县赶过去。 离开吴都城之后,许道一路腾飞,晃悠悠的往支水县奔去。 此县距离吴都城,直线就已经有大几百里路程,若是骑行赶路的话,还得再绕远。 在许道出发之时,天色就已经不早,但好在傍晚时分,他还是赶到了支水县的附近。 此前派往该县的两个道人都已经先后身死,并未传递出有用的消息,因此许道来到支水县之后,并无多少头绪,压根不知黑面鬼物在哪,也就无法直接找上门,打杀掉那厮了。 于是他降低了速度,准备先找间旅店暂且歇歇脚。同时还能吃吃酒水,祭奠一下自家的五脏庙,也算是改换心情,卸掉闭关这多时日的苦闷。 正当他准备进城时,一栋宅子突地就出现在进县城的大道旁,顿时吸引了他的目光,让他一怔。 其并非几进几出的大宅子,而是寻常小楼,门外的麻布杆子老旧的很,一看就是间小野店。好在野店周遭打扫得干净,寸草不生,杆子上也光滑。 许道盯着这间旅店,眉头微挑,随后他望着县城的方向,顿住脚步,转而往小野店走去。 等他出现在门前,尚未叫人,便有老妪正好从野店中探出头来,望见了他。 老妪虽然鸡皮花发,但一点都不老眼昏花,一眼就瞧见了许道,其讨好的笑着说:“贵客、贵客来咯!快请。” 吱呀一声,不等许道回答,她便拉开房门,矮小的身子佝偻着脊背,哆哆嗦嗦就领路,往店里面招呼。 店内已有白烛点灯,但反倒显得光线更加昏暗,让老妪的脸色阴暗。 许道不动声色的跟着走入,进了店中。 很快地,一个面向憨厚的壮汉又从旅店后头走出,手上还沾着草根,像是才喂完骡马等畜生似的。 许道觑眼瞧着两人,打了个稽首见礼:“贫道见过二位,叨扰了,求间房子住。” 老妪听见,口中不住说:“好极好极!老婆子这就上去收拾收拾,省得不干净,让客人不满意了。” 野店中突地变得清冷起来,似乎店里面除了这个老妪,以及她的憨儿之外,似乎并无其他第二个人。 而那憨厚的壮汉也不说话,像是个哑巴似的,他不等许道吩咐,憨憨一笑,便又自行钻入后院。 许道也没去搭理两人,踱步走在店中,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突地,他听见野店后院传来了菜刀砧板砰砰作响的声音,大开大合,砍骨头似的,好似要熬汤。 但并非如他所想,不多时,那老妪的憨儿又从后院转了出来,手里面端出来了一碗臊子面,而非是骨汤。 面汤金黄色,碎肉油炸过,喷香扑鼻,一点也不像是荒野小店能够做出来的,而像是城中大酒馆才会有。 憨儿将臊子面摆在许道的跟前,示意许道吞吃:“哚哚!” 许道瞧见,心中冷冷一笑,但还是略微一拱手,大方的呼到:“多谢。” 随即他就抄起桌上的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那憨儿看着许道吞吃,脸上的笑容更是憨憨,等看着眨眼的功夫,许道就已经吞吃过半,憨儿连忙转回到后院,拎出了一坛酒水,放到许道的桌上。 一顿酒酣面饱,许道刚放下筷子,那老妪也恰好从二楼的栏杆中伸出了脑袋,招呼许道:“客人,被褥铺好咯,天色不早,客人早早歇息!” 她缩回脑袋,一边往楼下走,口中一边呆着歉意的嘀咕:“罪过罪过,老身这店小,柴火不多,没热水给客人洗澡了,客人讲究些。” 许道瞥了此人一眼,推开身前的碗筷,摇摇头时候:“无事,贫道今晚还得多谢店家款待。” 话说完,他便在老妪和憨儿的注视下,拔身摇晃着往二楼走过去,安静的很。 等进了房门中,许道关上房门,他扫视着房中的布置,摸了摸被褥、敲了敲桌椅,又踩了踩床板,眼中露出讶然和满意之色。 但是随即,他并不是倒头就睡,而是目光炯炯的从蚍蜉幡中掏出了新购得的灵材,就在这间狭窄的旅店中动作起来。 布置七返九生摄鬼坛! 第两百九十八章 百鬼夜行 在许道进入客房当中之后,野店中异常安静,蛇虫无鸣。 但是夜深之后,又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来:“憨儿啊,你先忍着点,不要偷吃了!” “娘去叫一叫周姨、刘大爷他们过来,好不容易来了个道人,可不能吃独食。” 回应这声音的,是一阵嗡嗡哚哚的声音,正是旅店中的那个憨儿在支吾回话。而与他说话的人,自然就是刚才的那个老妪了。 两人的对话有些莫名其妙,并且让人感到有些惊悚,但是许道听着,却不以为意,依旧神色从容的在客房之中布置着自己的法坛。 毕竟和两人的对话比起来,还是客房中染红的被褥、沾满肉泥的桌椅、挂满白骨的窗棱要恐怖得多。 只是这些东西都被施了术,常人看不见。 许道落脚的这一间野店,赫然就是一家黑店,而且还是鬼物开的黑店。 他奔行在半空中的时候,也正是被这家黑店透露出的鬼气所吸引,这才落了下来,准备打探一番。 结果正好如了他的意,此店不仅聚集了鬼气阴气,店内还有两只厉鬼。并且死在店中的尸骨繁多,其中不少还新鲜,不像是两只厉鬼就能吃剩的,应该还有其他鬼物存在。 于是许道佯装着吃完了一碗对方炖煮的人肉臊子面、喝完了对方用人体肝肺泡的酒水,实则收入蚍蜉幡中,然后醉醺醺、迷糊糊的走进客房之中,准备守株待兔,等着其他的鬼物全都跑过来后,一并处置掉。 他听到那老妪要跑出去叫其他鬼物过来,心中暗想: “得加快进度,否则等那老鬼将其他鬼叫来了,法坛却还没有布置好,还得我自个出手抓它们了。” 他连忙俯下身子,动作更快,急忙在客房当中布置起来。 许道准备布置的法坛并不大,其满打满算也才一丈方圆,而旅店的客房虽然小,却勉强也能容纳下。 加快进度后,不多时,一道道扭曲诡异的符文就出现在阴土堆积而成的小坛上,呈现九宫八卦,插有青面獠牙旗帜,阴惨惨、黑黢黢,一看就并不是什么良善事物。 随即许道盘坐在正中央,他招手一挥,袖中便有九颗白物跳了出来,滚动在地上,迎风而长,刷刷变成了九只人大的牙将。 牙将蹲坐在九宫八卦上,只只身上的气息渗人,还是许道及时的打出法术,遮蔽住它们的气息,这才没让旅店当中那只憨儿鬼物察觉到。 放出牙将之后,许道的眼中露出期待之色,他随后就微闭眼眸,抬起手掌,指甲生长而出,轻轻一划便渗出了九滴血珠。 九滴血珠渗透进惨白色的阴土,很快就将惨白的土壤给染上了一抹血红色,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阴气,还有冷风在周遭回荡,使得许道的黑发飘动,气质阴森。 就此,七返九生摄鬼坛布置完毕,许道只需要安稳的盘坐在鬼坛中央,以身作饵,便可开坛吸引鬼物前来,补足自己的道兵。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许道的嘴角露出微笑,他惬意的等待起野店中的鬼物朝自己扑过来。 没有让他失望,一两时辰之后,野店中的气温突然降低了很多,阴沉沉的鬼气弥漫在周遭,应是那老妪唤来了其他的鬼物。 果不其然,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出现在许道的耳朵中: “开饭咯、开饭咯!” “大嫂子今儿运气好,俺们那边林子,别说道人了,就连活人都没几个走过,可把俺家一口子饿惨了!” “哈哈哈!大嫂子难得大方,怕不是担心自己被那道人给收拾了、这才把俺们都给叫来了?”…… 其中还有那老妪的回话声:“嘘嘘、都小点声,围紧点,可不要让那道人跑了。” “是极、是极!大家伙一起上!” “先说好,这家伙的腿儿,某先定下一肢了!”、“嘿嘿,心肝留给大嫂子,肾鞭给我,让我补补。” 乱哄哄的声音由远及近,挤在周围,数目不少。许道听见这些声音后,微挑眉毛。 他往窗棱看过去,发现正有头小肚子大、瘦骨嶙峋的尖牙小鬼,对着他垂涎欲滴;往门缝看过去,看见了面青灰白、长舌吐出的女鬼;往房顶上看过去,还有面色酱紫的吊死鬼正勾着脚,挂在他的头顶上一晃一晃…… 果不其然的,这些鬼物从天上到地下,从四面到八方,已经将他团团围住,想要开始享用血食大餐。 许道清点了一下,发现赶来“吃饭”的鬼物足足有二十三只,顿时感觉有些诧异。 其本以为那老妪的三姑六婆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指之数,没想到来了竟然有二十几只。 许道心中疑惑:“此地看起来并不像是乱葬岗,为何会有这多鬼物横行阻道?支水县的衙门已经死绝了么?” 按照这批鬼物刚才口中所说的,附近进入支水县的道路已经被它们堵住,各有地盘。 这一次是因为许道身份特殊,身上带着浓郁的血气灵气,是个道人,让鬼物们感觉兴奋不已,这才都离开了平时所待的地界,齐全的聚拢在这家野店中。 要是在平时,这些鬼物多是在固定的位置游荡,一等有活人经过时,就会吃上一茬。只有饿极了,它们才会分别跑过来旅店中讨要吃食。 如此状况,多半表明这些鬼物已经将附近的道路封锁住了,不让活人外物进入县城中。 这并非许道胡乱猜想,而是另有鬼物说到: “可馋死俺了,上次那两波道人是往北边路口走的,今儿大嫂子有福气,竟让她碰上个往俺么这东面走的道人,甚好甚好。” 自吴都城赶到支水县,绕路的话,就是打北面而来。许道没有绕路,直接翻山越岭,便是从东面飞来的。 从这句话中不难猜出,支水县的北面以及其他几个方向,全都有鬼物把守着,会吞吃过路的行人,仿佛关卡般将支水县封锁了起来。 这顿时让许道心中了然,难怪那荡妖堂的两波道士,全都一点信儿都没有的就死在了这里。 二十几头鬼物,还是都保有一定灵智的厉鬼,不说炼气中前期的道徒了,便是炼气后期的道徒跑过来,一时不察也会被分尸吞食掉。 即便那两波道人中有厉害角色,能抗住二十来头厉鬼的围攻,但只要对方无法迅速的脱身,一等那任务中的黑面鬼物也寻来,便只有死路一条。 许道在心中思忖着:“这些鬼物便是任务中所述的鬼兵?不知那自称神祇的黑面鬼物,实力又如何?” 若是筑基鬼怪的话,那荡妖堂可真就走了运气,恰好能碰上他接取任务,赶过来处理。 否则的话,荡妖堂不知道还要再死几茬道徒,才会认清此地的情况,直接派遣筑基道士过来处理。 而在此之间,那支水县恐怕不仅仅会是衙门死绝,而将是县中人口全都可能遭殃。 不等许道多想,哐当一声,一个骷髅头从窗棱上掉了下来,滚落到他盘坐的法坛前,嗡的轻轻触动,坏了他营造的障眼法。 霎时间,九只人大的森白牙将,以及坐下古怪的祭坛全都遮掩不住,曝露在了鬼物们的眼中,让鬼物们感觉到诧异。 “咦、好生古怪的东西!”、“大嫂子何时在房中盘了土炕?”…… 好在许道及时的压制着自己和九只牙将身上的气息,这才没有将那些鬼物直接给吓跑。同时既然已经暴露,他也就不再遮遮掩掩,而是直视着鬼物们,在心里评头论足起来。 对面的鬼物虽然还保留着灵智,但是毕竟已经是人死变鬼,性情混乱,瞧见自己被许道发现之后,一个个再也压制不住心中嗜血的欲望,身上的鬼气翻滚蠕动着,口中纷纷大叫到: “开食开食!” “大嫂子,我先替你尝一口!” 立刻有鬼物疯狂的朝着许道扑过来,其他的鬼物紧随其后,房间中的温度瞬间降低,几能滴水成冰。 许道瞧见这一幕,面色毫不动容,他眼中流露出冷笑,反而将身上的气血升腾起,企图更加勾引这二十来只鬼物扑过来,进入法坛当中。 其气血立刻弥漫在整个客房中,红光遍地,许道还得收着点,免得一不小心的将这些鬼物给震慑跑了。 很快的,第一头鬼物投进了法坛中,其落到了许道的肉身上,尖牙张开,喉头鼓动,想要将许道肉身的血气、阳气给吮吸出来。 但是许道的通体仿佛铁铸一般,任凭这鬼物再怎么吸食,就是不泄露一丝气血。 “吼!我来我来!” “嘶吼!让开!!!” 你争我夺的,二十来只鬼物全都冲进了法坛当中,疯狂的想要夺取许道肉身的精气,其使得许道的身周出现了四堵人墙,鬼物们身子纠缠,甚至都打结了。 而许道瞧见它们进入鬼坛中后,嘴角终于有笑意闪烁,只见他轻轻一掐诀,口中念到: “开坛!” 嗡嗡嗡!低矮的土坷祭坛上,顿时闪过一丝丝灵光,坛壁四周更是有白光涌起,结成了半个颇大的鸡蛋壳,将鬼物和许道全都关在了里面。 随即,许道豁然起身,他手掐剑诀,以脚踢开将自己围住的鬼物们,踏禹步,挥舞长袖,口中还念念有词: “铸土三尺,向地借物;三魂七魄,生死有命;尔消尔除尔灭杀,尔生尔长得吾好兵……” “七返九生摄鬼熔炼,急急如律令!” 一篇祷祝词汇从他的口中急速吐出,用时两息不到,但是祷祝词汇落下之后,被圈在法坛上的鬼物个个立刻都尖叫起来。 它们身上乌黑色的鬼气汹涌蒸腾,目中红光大盛,饥渴的意味直扑而出,灵智顿去,令人见了心颤。 但是鬼物们并没有再对法坛上正坐着许道出手,而是尖叫着互相吞吃起来,一张张面孔飞窜在方便不过一丈的范围中,扭曲挣扎,显得狭窄无比。 当有鬼物想要避开其他鬼物的吞吃时,却又被其他鬼物给缠住,相互打红了眼,所有理智都湮灭了,相互拼死的吞吃起来。 嘶嘶! 丝丝鬼物弥漫在法坛上空,坛中的灵气不断释放出,加速着这些鬼物的互相吞吃融合。 在许道期待的眼神当中,鬼气和灵气在法坛上空不断的钻进钻去,使得整尊法坛变得更加阴气阵阵,好似即将就要功成。 只是因为经验不足,许道估量错了。 小半时辰过去,冲进鬼坛的鬼物逐渐消停起来,许道这时打眼瞧过去,发现法坛上原有的鬼物都已经消亡掉,秉承坛中的布置,新生出了几只,但凑不齐九个数。 “咦,这是数目不够,还是质量不行?” 许道感到诧异,但他也只能轻叹一声,随即放开对九只牙将的限制,令其气血暴露,吸引诞生出来的鬼物往其体内钻去。 嘶吼!诞生出的几只鬼物嘶吼鬼物,在七返九生摄鬼坛的驱使下,纷纷钻入了牙将体内,再难跳出。 这时九只牙将中的三只立刻发生变化,其目中灵光乍现,已经彻底的活过来,明显就是被鬼魂进驻了。 三只牙将已经能听得懂道人的命令,许道立刻就令其飞出旅店,在四周搜索起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鬼物,有的话便抓来。 结果小半刻钟后,那三只牙将便一同飞扑回来,落到了法坛上面,手上并无鬼物。 “嗯?” 许道微挑眉毛,得了三只牙将禀告,立刻运用神识钻出牙店,往四周蔓延而去。 轰! 一幕森人的场景出现在他的眼中,蓬蓬鬼火绿焰出现在了野店四周,星光般浮沉,一头又一头奇形怪状的鬼物在官道上跋涉而来,数目过百,其身躯幽幽,鬼气冲天。 而在群鬼的后头,还有一辆庞大的车架被拖行着,车轮辚辚,缓缓的朝着许道所在旅店驾临。 “百鬼夜行。”他微眯眼睛,“这是正主要来了么?” 野店中的二十来只鬼物已经被他融掉了,自然也就引来了鬼物幕后的主人。 而许道望着群鬼扑来,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反而颇是欣慰。 此地果真是好地界,先有甜点后有正餐。百来鬼物不仅可以让剩下的几只牙将获得灵智,还能让鬼坛多储备上几只,方便日后之用。 第两百九十九章 食鬼 阴惨惨的天空之下,奇形怪状的鬼物行走在官道之上,排列成行,身子摇摇晃晃,仿佛大军开拔一般,来到了旅店周围。 孤零零的旅店矗立在荒郊野岭中,被群鬼环伺,显得单薄无比,弱不可挡。 一声又一声兴奋的嘶吼声响起,百来只厉鬼的咆哮不断,若是有凡人在此,只怕是吓都要被吓个半死。 但是旅店的木门吱呀一声响,主动从内里被推开,一道人影出现,其负着手,仪态从容的自店中走出来,其瞧见距离自己只有二三十步远的厉鬼们,脸上露出了轻笑之色。 许道走出,打量着将自己包围的这些厉鬼,目中满意。 这些新扑来的厉鬼远比刚才的那二十来只要凶狠,鬼气充足,算得上是中上等原料了。 同时他打量着群鬼身后的那座车架,一并露出期待之色。 区区鬼兵便如此凶悍,不知那黑面鬼物又如何,若是着实不错,扔进七返九生摄鬼坛中就未免太过浪费了,还是得由他亲自处理,补一补其鬼脉阴神要好。 嘶吼! 在许道在打量群鬼的时候,群鬼瞧见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血气和阳气,全都不受控的爆发凶性,口中不住的嘶吼,只是好像被什么东西牵制着,这才没有立刻扑上。 但即便如此,被这多的鬼物觊觎着,场面依旧很吓人。 可是许道不管这些,他推门之后便将木门拉得大开,施施然的继续往百来只厉鬼走去,其后是九只托举着一方白坛的狰狞虫豸,牙将亦是随之走出了旅店。 这是因为旅店的客房太过狭小,不便于吞食外面这些的鬼物,许道索性就让牙将们将法坛搬运出来,直接在野外开坛做法,降了这批厉鬼。 叮铃! 厉鬼缓缓逼近中,一声清脆的铜铃声响,远处缓缓行驶的高大车架终于停止了滚动。 其上挂着的垂帘在冷风中缓缓的飘动,高二三丈丈,恍若一幢小楼,令人看不清内里遮掩的景象。 这声铜铃响起后,厉鬼们的吼声变得低沉,声势稍微降下,但是一个个目露绿光,给人的威胁感反而更大了一些。 许道瞧见如此景象,心中一动:“莫不是哪个道士在此操控这群鬼物?” 他皱眉想着,虽说按照荡妖堂任务中描述的,支水县中的黑面鬼物自号为神,驾驭群鬼,颇有几分灵智,有些疑似修道中人转修鬼道。 但这也仅仅是可能而已。 若是仙道中人在肉身死亡后,轻易的就能保留灵智,以厉鬼之身继续修行,那么仙道中人也就不会对自己肉身看护得那么严密了。 许道迄今为止,唯一见过有机会转修鬼道的人,是夜叉门主!但对方可是丹成境界的大道士,远非寻常道人可以比较。 心中疑惑,他望着那种高大的车架,索性直接打了个稽首,呼到: “敢问是何方道友,在此驱鬼成兵?” 其呼声响彻四周,并有回响,恍若洪钟大吕般轰击向那座车架。 但是百来厉鬼都只是绿着眼睛盯着他,噬杀之意旺盛,那车架也是纹丝不动,仿若达官显贵临阵,压根听不见在其跟前叫嚣的斗升小民。 “嘁!” 许道见此,面上露出冷笑。 他旋即不再好奇那黑面鬼物的身份,大不了等待会擒杀了,搜魂逼问便是。 一甩袖袍,许道纵身便跃上了惨白色的法坛,然后盘坐下身,平视对面的巨大鬼物车架。他从发髻中取下蚍蜉幡,持在手中作为令旗,挥手轻轻往前一压,口中吐出一字: “斩!” 嗡嗡! 一阵灵光涌动,苍白色的法坛轻颤,其凭空悬浮起来,离地二三丈,拱卫在法坛周遭的九只牙将则是齐齐振翅,托举着,并立刻从中分化出三只,猛地扑向周遭的厉鬼。 许道的率先发难打破了现场的平静,将他包围的厉鬼们也像是闻见肉味儿的脱缰疯狗一般,疯狂的朝着他扑过来。 三只牙将落入了鬼群当中,立刻就被淹没,连个水花都没有激起。 但是三四息后,一捧捧鬼气就在厉鬼群中升腾而起,并传出鬼物惨死消亡前的凄厉叫声。 只见三只牙将在鬼群中横冲直撞,羽翅如刀,口器尖锐,每一合便能将厉鬼们的身子给咬碎,打烂其魂魄,变作成散乱的阴气和鬼气,化作一堵墙壁似的,将扑来的鬼物全都挡在了法坛外。 而这些阴气鬼气刚一冒出,也立刻摄取。 嗖嗖! 七返九生摄鬼坛哧溜的将场上所有惨死、崩溃的厉鬼吸入坛体当中,氤氲在周围,如雾气状,使得坛体仿佛被黑云托着,沉沉浮浮。 许道盘坐在法坛上,面色怡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有牙将上阵杀鬼而无须他亲自动手,看着便是,着实是让他感到几分惬意。 一时间,他甚至都想摆出一张茶几,温上一壶酒,就此在法坛上自斟自酌起来。 但好歹是第一次驱使炼制过的牙将,且九只牙将都没炼完,他并没有太过托大,依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窥视着现场的状况。 每一呼吸,现场便都会鬼物被牙将们撕成碎片。 等到法坛上积聚的鬼气、阴气、残魂充足后,会有属于许道的鬼兵在法坛上诞生出来,并钻入未开智的牙将体内,充当魂魄。 紧接着就是一阵羽翅震动,开智后的牙将猛扑入厉鬼群中,肆意的大开杀戒,啃食起这些厉鬼。 原本身声势骇人的夜行百鬼,在碰上了许道的法坛道兵后,竟好似豆腐一般被撞碎,立刻溃不成兵,败亡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对面还没有反应过来,死伤再多,群鬼们依旧是悍不畏死的朝着法坛扑来,企图啃食坛上的许道,但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将自身的鬼躯捐入法坛中。 随着这些厉鬼的慷慨赴死,一只又一只开了灵智的牙将从法坛下扑出。 不多时,许道麾下的九只牙将便已然全都开了灵智,其横行在百鬼当中,活像是收割庄家的镰刀般,轻易的斩杀着厉鬼。 咔咔!鬼气翻滚、妖气冲横。 如此场景倒是让许道看的有些意兴阑珊了,毕竟他只是单纯的吩咐命令,连一根多的手指都不用使上。 牙将们横扫厉鬼的场面再是激烈,也是和他无甚干系,只有远处那尊不动的车架还吸引着他的目光。 到了最后,上百只厉鬼都已经被牙将撕成了粉碎。 巨大的车架顿时就显得孤零零的,一副败落的景象,其附近只剩下十来只厉鬼还在游荡着,不成体系。 可即便如此,车架中依旧是只有钉钉的铜铃声传出,并无其他的动作,也无狰狞的巨鬼要从中扑出来逃命。 如此一幕让许道微皱眉头,他也懒得再等了,直接一挥蚍蜉幡,便命令麾下的九只牙将齐齐扑入车架当中,试探情况。 牙将涌上,一阵噼里啪啦、鬼物哭嚎的声音顿时响起。最后一批夜游的厉鬼,被牙将们利索的斩杀殆尽,统统化作了法坛中的储备资粮。 清除掉周遭厉鬼之后,紧接着又有四只牙将自车架的四面扑入其中。 而许道窥视着,也是眼帘一抬,其驱使着法坛凑上前,自己将神识伸出,紧随牙将身后而探入进去。 “咦!” 一身轻咦在他的口中响起,许道目中诧异,他当即不再谨慎,而是直接驾着法坛的,冲撞到了巨大的车架之前。 无须他亲自动手,便牙将振翅飞上,将巨大车架的帘布给掀开,露出了内里的情况。 只见在车架当中,内里并无黑面獠牙的巨鬼盘踞着,也无道人的阴神或是尸身。 只是有一枚古朴的铜铃凭空悬挂,摇晃在车架中,依旧兀自的晃动,震颤作鸣。 许道用神识扫视了一番车架,并未在其中发现不妥的地方,于是他略微沉吟,还是直接冲进了车架当中,伸手抓住那枚铜铃铛,眼神古怪的打量起来: “我刚才只是在和这枚铃铛斗智斗勇?” 本以为车架当中存在着更厉害的鬼物,结果竟然只是有着一枚铜铃作为驱使之用,也难怪他刚刚先是呼喊,后又是以牙将进行围杀,车架中都没有半点反应,原来是压根就没有人也没有鬼! 许道思忖着,顿时感觉有些好气又好笑。但同时的,这也让他对幕后那真正的黑手感兴趣起来。 “能以铜铃法器镇住,隔空驱使群鬼,其定非寻常货色,其指不定就是哪方筑基境界的道士在密谋着什么。” 至于对方究竟在密谋何事,消息太少,许道无从判断。 同时他也懒得去想了,不管对方是人是鬼,打的是究竟什么主意,既然对方如此放肆的驱鬼杀人,自然得被他许某人降妖伏魔,收拾掉。 只不过前者他会考虑给对方留个全尸,后者则是会打成渣滓碎块,直接给炼掉吞了。 思索片刻,许道他捏着铜铃铛,心中也微喜: “没想到此行不仅将九只牙将道兵炼成,还能另有不少额外的收获,着实不枉我精挑细选的,并特地跑来一趟。” 他心中一定,不准备再休息,即刻就要往那支水县城当中跑一趟,免得城中的鬼物得了消息之后,或是做出防备、或是直接遁走。 为此许道捏着手中的铜铃铛,按捺住了将其炼化掉的心思,也没有递给墨鱼剑进行吞吃,而是将铜铃铛挂在法坛上的一根小旗上,然后便一挥蚍蜉幡,口中吩咐到: “起坛,速去支水县城。” 此声落下之后,他的身子并没有从鬼物车架当中冲出,托举着法坛奔去,而是让牙将们直接放下了帘布,就此待在了巨大车架里面,准备驾车而去。 还别说,鬼坛落在车架中,大小刚合适,且又垂帘木架隔绝内外,更显得气势庄严肃穆,仿佛是许道特意找人置办的一件行头似的。 那九只开智后的牙将,在环绕车架飞舞几圈之后,纷纷钻入到了车架下,将整座车架给抬了起来,拖行在半空当中,径直朝着南面方向飞行而去。 夜色深沉,月黑风高。 嗡嗡的振翅声在支水县的上空响起,一轮车架滚滚飞行在空中,由古怪的虫豸牵动,行驶过了一块又一块林地。 约莫小半时辰之后,一堵低矮但是完整的县墙便出现在许道的眼中,内里黑漆漆的并无灯火,且悄无声息的。 许道盘坐在车架当中,掀开帘布打量着,轻轻眯起了眼睛。 此并非是夜深了,支水县中的人都已经歇息,而是底下的民居中空荡荡的,并无一人。如此景象可不好,让瞧见的许道心思略沉。 他驱使着牙将,让牙将把车架往县城中拖去,压低了在城中的屋顶上面划过,但是一直到他飞临县城正中央,支水县衙门所在之地,底下周遭依旧是寂静一片,蛇虫不鸣。 同时在许道的神识当中,城中的街道上、房屋中都是乱作一团,而且像是人烟消失了挺久的模样。 无须多想,此县城中人,应是已经遭遇不测。好在地上虽有尸骨,但仅仅百十来具,并不算多。 许道垂着眼帘,将神识从周遭缓缓的收了回来,随即他抬起头,缓缓的看向县城某侧。进入他眼帘中的是一幢黑影,百来丈高大,其仿佛巨兽般卧在支水县之侧。 此是邻近支水县的一座荒山,常年荒草萋萋,遍布坟茔,乃是支水县人埋葬死人的地方,而在荒山背后,则是荡妖堂任务中所说疑似生出黑面鬼物的乱葬岗。 此个消息,许道尚在旅店中时,就已经从几只鬼物的脑中得到了确认,且猜测这些鬼物就是在乱葬岗中生出的。 而现在既然满城的人都消失不见,不在城中了,不管其是死是活,这些人似乎都只有一个去处——荒山阴背的乱葬岗。 阴风阵阵中,许道当即就从空荡荡的县城上空划过,往黑压压的荒山扑过去。 尚未翻过山头时,一股浓郁的腥臭味道就藏在山风中晃动,直冲入他的鼻窍中…… 第三百章 腌臜道士、驱鬼灭县 许道闻见这浓郁的腥臭味,瞬间眉头紧皱,因为这股腥臭味不是其他,正是大股大股的血液曝露在空气当中后,才会散发出来的。 也就是说,就在这座荒山附近,存在着大量的活物遭受到了斩杀,或是屠宰。 谨慎为妙,许道选择将车架降低,刮着荒山上的草木,缓缓的朝着内里奔去。 此并非是他怕了前方可能会跳出来的鬼物,而是担心自己动静太大,将对方惊住,生出太多的变故。 牙将拖行着车架,缓缓的往前行驶,不多时便绕过的荒山,来到一片山坳之中。 轰!更加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前方黑压压一片,一具具枯槁的尸体悬挂在枯木上,仿佛篱笆围墙般将山坳给围了起来。 这些尸体相互勾连成线,上面绑着一道道诡异的黄纸符咒,竟然被布置成了九宫八卦形的样子,是一座大阵。 一只又一只虚浮的魂魄在这些尸体上钻进钻出,口中不住的哀嚎,阴气腾腾,红光从它们的身上涌出,弥漫在周围,将山坳当中所发生的一切都遮蔽住。 而被遮蔽的东西,便是一颗颗攒动在土坑当中的人头,以及场上仿佛凝结了实质的怨气。 正有一只大鬼,四五丈高大,它行走在山坳当中,时不时便从土坑当中揪出一颗脑袋,扯断脖颈,令血水喷溅,然后便将脑袋扔进口中,像是嚼糖豆一般吃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只只面目凶神恶煞的鬼物在其中横行往来,为其驱使,吸食着土坑当中的活人精血、吞吐着场上源源不断生出的怨恨之气,壮大凶性。 许道定睛看着眼前这幕,在土坑当中瞧见了富贵人家、贫寒人家,男子、女子,老弱病残……成千上万口人,都在不住的哀嚎、痛哭。 “救命啊!救命!” “爹、娘,我不想死,不想被鬼吃掉。” “老天爷……造孽啊!” 几万口人,全都像是鸡鸭一般被人圈养着屠宰,仅仅地上已经死掉的,就不知有几千还是几万。 其流淌出的鲜血甚至都渗透过了笼罩着山坳的大阵,弥漫荒山,方才让许道在尚未看见眼前这景象的时候,便已经嗅见。 这让许道心中发寒,“果不其然,支水县中满城的人口,都被那鬼物驱赶到了此地!” 虽然说心里面早有预料,但是没有亲眼看见此景的时候,他还是希望情况会稍微好上那么一点。 可眼前的现实却是让他失望,整座县城的活人都成了那厉鬼的血食,甚至死了也还将被糟践,会被炼制成鬼物,再反过去吞吃其他的活人。 许道直视着山坳中的场景,心中当即有杀意生出,他想要立刻提剑踏进镇中,将眼前这些厉鬼全都斩掉,好生超度一番。 此不仅是为杀鬼修坛,更为一抒郁气! 此前筑基之时,许道便已经明了如何打磨自家道心,如今瞧见此等恶鬼噬人的场景,自然是当仁不让。 并且他眯眼打量着那尊正在山坳中行走、不断吞吃人头的大鬼,心中冷哼:“才五十年道行的货色,也不知筑基没有,竟然就敢行如此酷烈之举。” 只见那场中四五丈高的大鬼,通体漆黑,面生獠牙,多半就是任务中所提到的黑面鬼物了。 而在许道的灵眼观察之下,此鬼的手段虽然凶残,但是修为并不算高,只有五十年上下,应是可以被他当场降服掉。 当即,许道面色冷然,他驾驭着车驾,直接往布着大阵的山坳当中冲进去。 咔咔!嗡嗡! 阴风阵阵,那山坳当中正在食人的大鬼虽然面色丑陋,动作粗犷,但是却并非粗枝大叶的货色。 许道刚一动作,都还没有触动对方布置的阵法,便被其察觉到了动静,一双灯笼般的猩绿眼睛顿时照射向车架。 “咦!” 低沉的诧异声从黑面大鬼的口中传出:“这东西怎的自己回来了,不是应该正在外面驱巡么?” 果不其然,刚刚被许道打的杀了百来只鬼物,乃是黑面大鬼特意布置在支水县周围的,能替其警戒、抓捕活人。 只是这百来只鬼物碰上的是许道,还没来得及返回此地报信,便被许道杀了个干净,统统喂了法坛。 黑面大鬼紧盯着车架,自然也发现了抬着车架的九只牙将,它的面上先是一惊,张口呼到:“哪来的古怪虫豸,偷我鬼车?!” 眼睛一睁大,黑面大鬼便又警惕的盯向车架,想要看清来人究竟是谁。 这下子不等许道张口呼唤,对方先出声,朝着他打起招呼来。 黑面大鬼扬手呼喝到:“何方贵客前来,贫道有失远迎,还请报上名号!” 但回应它的,是加速碰撞而来的车架。 在九只牙将的拖行下,鬼车车架刮着地,毫不减速的撞向布置在山坳周遭的干尸大阵。 轰!鬼车猛地撞上,立刻发出不堪重负,木架折断的声音。被撞的干尸也是被撞得稀烂,狠狠的扑倒、飞溅出去。 嘶嘶! 此由干尸布置出来的阵法并没有许道的想象中那般厉害,仅仅是被他驾车这么一撞,其内里拘束着的阴气鬼气便泄露出来,呼啸在山间,掀起阵阵冷风黑气。 “我的大阵!” 一阵肉疼的呼喊声响起,正是那黑面大鬼,它瞧见被许道撞破的大阵口子,连忙飞奔扑来。但是当距离缺口只有百来步子远的时候,此鬼又一脸忌惮的停住了动作。 这是因为当鬼车车架撞烂掉之后,藏在其中的许道暴露了出来。 他一手捏着蚍蜉幡,幡子上还挂着那盏被用于控鬼的铜铃铛,发丝垂动,道袍飘飘,一脸的冷色,漠然看着的黑面大鬼。 许道随手将那盏铜铃铛捏扁,开口问到: “给你一个机会,此地是你布置的?” 黑面大鬼盯着许道手中被捏扁的铜铃铛,面上的忌惮之色更重,且带上了几丝难堪:“该死!这道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其心情顿沉:“气力这般大,莫非是筑基境界的道士!?” 只是许道虽然嘴上在说给对方一个机会,但是手上的动作并不慢,在他的驱动之下,九只牙已经将借着他说话的间隙,扑进了干尸大阵中。 牙将们并没有直扑那黑面大鬼,而是挥动口器、利爪,迅速剪除插在地上的干尸,破坏起对方的大阵。 此等干尸组成的大阵虽然看起来并不太厉害,但无须用脑子想,其除了能遮掩此地的气息、方便养鬼之外,肯定也还能增长黑面巨鬼的实力。 许道既然要打杀对方,自然就得先将对方的场子给砸了,省得对方还有翻盘的机会。 “你!” 黑面巨鬼察觉到了九只牙将的动作,当即怒目而视,它也急忙做出应对,将麾下最近的一群厉鬼派了出去,企图阻挡牙将的动作。 黑面巨鬼再度恼恨的问到:“好个道士,你究竟是来扰我作甚?” 这时许道听见,却是轻笑一声:“无他,杀你罢了。” 他当即挥动袖袍,指甲一弹,一匹乌光便从他的袖中喷出,狠狠的斩向那黑面大鬼的头颅。 而黑面大鬼瞧见许道突然的举动自然是一惊,它慌忙的运转身上法力,企图将激射过来的乌光给打飞掉。 结果这厮倒也有点手段,除了打出法力之外,它还张口吐出一枚铜铃铛,其和被许道捏扁的有些相像,但是气息更加浑厚。 铜铃瞬间就变大,成为一口大钟,将黑面鬼的身子罩住了。 锵! 许道试探的一击狠狠的砍在了铜铃上面,发出悠长沉闷的钟吟声。 但那黑面大鬼来不及庆幸,因为在打出飞剑后,许道的肉身没了遮掩,其修为暴露出来。 如烟汇聚的气血从许道的身上涌起,红光遍地,都将方圆几十步的阴寒霎时间都给驱除干净了。 “筑基道士!当真是筑基道士,这等人物怎的会过来这里?” 黑面巨鬼瞪大了眼睛,它连忙高呼到:“道长且慢,有事好好商量!” 可是许道都已经动手,自然就不会再和它废话了。 再加上许道刚刚也已经上给了它一个机会,谁让对方自己不抓住的。 为免迟者生变,许道一心多用。 他一边操控着飞剑砍杀那阵中的大鬼,一边亲自从法坛上扑出,抡起拳头,打杀阵中的鬼物、拆卸起山坳中的干尸大阵。 “啊啊啊!” 黑面大鬼心中气急,它自认为自己本是在好好修行,结果突然间被许道这等凶人盯上了,一言不合就要打杀它,即便许道是筑基道士,它的心中也生出了汹涌的怒火。 黑面大鬼嘶吼着:“兀那道士,是你找死!” 只见其硬扛着墨鱼剑的斩击,突地张口大口,提声呼到:“魂兮来兮!铸吾鬼躯!” 下一刻,散落在山坳间的鬼物们全都疯狂起来,拼命的朝着黑面鬼物扑过去、挤进去,一张张人脸镶嵌在了黑面鬼物的身上,四肢、胸腹等处皆是长满。 黑面鬼物的身子就此猛地胀大了一倍,吹尿泡般长到了近十丈大小,身上还有成百上千张口齿齐声呼喊到:“杀!” 它手中的铜钟也变得有数丈大小,其举着迈步奔行,狠狠的往许道砸过来,目中狠戾。 砰的一声,砸个正着! 但是当它想要举起铜钟,复砸下去的时候,一只长满鳞甲的手臂抓住了铜钟。 许道的身形同样是壮大,其变化出龙体,朝对方狰狞一笑:“太轻太轻,不合使用。” 随后他硬生生一拽,竟然就铜钟从黑面大鬼的手中夺了过来。 然后许道猛地低下头,张口在铜钟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将铜钟咬出了裂口。咀嚼数下后,许道张口吐出,并将铜钟往旁边一扔,继续猛扑向黑面大鬼。 如此场景让黑面大鬼心中别提有多震怖了:“这厮口齿如此之硬?” 要知道它所驭使的铜钟虽然并非筑基法器,但也已经算是半个,只等再将现场成百上千的厉鬼收入其中,便可生出经络,晋升为筑基法器! 而许道这一口下来,顿时就废了它近来月余的所有苦工。只是黑面大鬼也来不及心疼,手中法器一丢失,它慌忙就想要逃走。 但是一道道剑气已经在它的身后绽放,已经将它笼罩起来了,退走不得。 许道再一伸手,便将其抓了起来。他身上电光涌动,狠狠的镇压向黑面鬼物的魂魄,让其无法逃遁回肉身当中。 呼呼! 阴雷法使出后,许道双掌中风雷赫赫,黑面大鬼更是被他压制,其惨叫连连,长在其身上的鬼脸像是碎皮般被纷纷拍打下。 仅仅几个回合,黑面大鬼便彻底在许道的手中败下阵来,它的气息变得低靡奄奄,整具鬼躯都被打的溃散,仅剩下一颗头颅好完整,其余的则是都已经变作成了缕缕黑气,飘荡在周围。 解决掉此鬼物之后,许道抓着它的头颅,轻轻一招手,七返九生摄鬼坛便飘到了他的脚下,及时的吸纳其溃散在周遭的鬼气。 这时许道也没有急着要掐灭到手中的黑面鬼物,他望着山坳中残破的景象,目中慨叹,然后冷哼到: “区区一个还没筑基的道徒,竟然也敢学妖鬼屠城灭县?” 仅剩一颗鬼头的黑面大鬼慌忙叫到:“道爷饶命!道爷饶命!贫道错了,只是事出有因,想种灵根罢了。” 听见这狡辩的话,许道眉头微挑,示意对方继续说。 原来黑面鬼物这厮自称其有养出鬼怪灵根的法子,其因为手上无有灵根材料,又没得到进入洱海仙园中的机会,便只得来到这山间乡野县城,准备使用手中秘法试一试。 它见许道仔细倾听着,以为许道是被他话中的秘法所吸引了,连忙说:“道长只要留我一命,我必献上此法!此地的布置我也不要了,这就收手。” 许道听完后,冷笑着问:“杀了这多无辜活人,你还想收手?” 黑面鬼物面色顿急,连忙又为自己辩解: “不多不多的。道长明鉴,我才只杀了半县人罢了。” “若是我能筑基,定会再豢养上一郡活人,可不敢让朝廷赔本。一郡城不够,也可养上两郡……” 这话顿时听得许道微怔。 第三百零一章 妖为鬼蜮必成灾 在黑面大鬼的口中,支水县满城的人口都好似猪猡一般,是供其肉食的对象。 对方没有发现许道的眼神变得不对劲,还在那里兀自谈论求饶口中一并还说出: “禀告道长,小道虽是在此隐秘行事,偷盗人口,但并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而是打过招呼的。” 许道听见,眉头一皱:“打过招呼?” “是是、打过招呼!”黑面大鬼当即叫到,它的脸上还流露出肉疼之色:“小道以一枚符钱十口的代价,向腾诏的道长进贡了一笔香火钱,还约定若是功成,得道筑基,会替朝廷镇守一郡。” “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敢在这里做此等事情啊。这里距离吴都城虽有几百里,但道长们可是半日不到就能赶来。” 黑面大鬼的脸上流露出惧怕之色,可它所惧怕的,并不是屠戮凡人、杀人炼魂一事,而是惧怕朝廷,或者说是惧怕它口中所谓的腾诏中人。 许道对此鬼口中的腾诏有所了解,知道其不仅是吴国五族之一,还是五族当中最厉害的一支,是吴国的皇室。 也就是说,腾诏其族,便是吴国的脸面和代表。 此等族中道士,居然包庇犯下屠县炼魂一事,许道听见了,顿时有些难以相信。但是他细细一思,心情立刻沉重下来,此等事情当真有可能! 早在许道进入吴都城时,他便瞧见了雷诏的子弟在拖行“妖女”,对方桀骜跋扈,肆意无比,而在仙园历练中时,五族中人居然还想要当场废掉他的灵根,明显个个都不是良善之人。 一时间,许道仰头看向了漆黑的几乎没有月亮的夜空,张口不知该叹息什么。 虽然自从来到吴都城之后,他不时便会见识到种种恶行,但心底里着实是希望吴国是一方规矩严明,凡人可以安居乐业的地方。 且吴国中存在着荡妖除魔的荡妖司,吴都城乃至于其他州郡的凡人,生活的也都可以,时不时还可以看见道凡同流的场面,确实值得他期待一番。 可是今日这番场面,以及鬼物口中说出的“实情”,一下子就将他心中的些许期待打碎了。 许道还在心中琢磨到:“是否荡妖堂中的众多妖怪恶事,其实际上也并非全都是妖鬼作祟,而是如眼前这般,是道人在行凶、残害百姓……” 越是思虑,他的脸色越是难堪起来。 “也对,吴国境内不仅有金丹道师坐镇,还有数百道士分别镇守四方,往来不断,且并未听说过吴国境内有甚么厉害的妖魔鬼怪能让荡妖司、道宫全都忌惮。” “如此状况,吴国若是想要彻底的扫清境内妖魔鬼怪,给百姓一个安居乐业,应是不难之事。可实际上却是即便每州每郡都有荡妖堂,各地依旧是妖患不断,荡妖堂中也是常年任务不断。” “如此妖患,不独独是妖鬼屡兴,亦当是人祸未平。” 脑海中思绪万千,许道盯向在自己跟前挤眉弄眼的鬼头,他的面上流露出冷笑,张口说到: “想来若是你秘法大成,此地鬼患也会立刻平息,且会是由你亲手平定的,是不?” 黑面鬼物听见许道所说,微微一怔,随即悻悻的低声说:“道长熟知内情,不愧是雷诏中人。” “小道自然没有胆子在修炼完秘法后,还占着此地。便是修炼失败,小道也不敢过多逗留,会赶紧去荡妖堂中销掉案子,否则闹大了,小道的性命可就不保。” 听见对方称呼自己为雷诏中人,许道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应是他刚才以阴雷法击打对方的时候,让对方将他误认为是雷诏中人了。 且就算黑面鬼物不将他误认为是雷诏的道士,也会猜测他属于洱海道宫中的道士。毕竟雷法精妙难得,精通雷法又是筑基道士的,多半就是道宫,且会是雷诏的道士。 许道见对方正在打量着自己,其神色不变,压根就没有理会对方口中话,而是顺势默认,假装了起来。 而黑面巨鬼盯着许道,心中暗自嘀咕: “果然,这家伙是大族的子弟。”瞬间,黑面鬼物心中除了有生死握之于他人手里的恐惧之外,也疯狂的生出一股嫉妒情绪。 这是因为它见许道面貌青葱,且瞧样子对吴国朝廷的腌臜事一副半懂不懂的模样,判断许道的年纪定然不大,应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大族修道种子。 “哼!此等人物还没有出娘胎,便会有灵丹妙药的滋补,一辈子只是安心修道便是,等到了筑基,还可以进入洱海道宫的仙园当中获得灵根,甚至有得道金丹的可能。” “只恨老子没能投个好胎,拜的个师父也不过是个糟老道徒。” 妒恨的情绪直冲黑面巨鬼的灵台,让其面目都隐隐变得狰狞,引得了许道的注意。 许道虽不知为何只是谈着话,这厮居然就有入魔的趋势,但也饶有趣味的打量起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黑面巨鬼虽然已经被他打的鬼躯碎裂,只剩下一颗头颅,但是此獠居然立刻就稳定住了心神,并不因伤势而无能为力,颇是有种道心甚坚的样子。 而在黑面巨鬼一方,则是它在心中不断地默念:“筑基就好了、筑基就好了!有老头子的传承在手了,撑过这一遭便可阔气起来。” 靠着狠意和一点寄托,黑面巨鬼十来息的功夫就从入魔的边缘走了回来,甚至还得了点平静心神的经验,有助于它度过百日筑基的关卡。 许道瞧见对方的神智恢复清明,并做出了更加卑颜屈膝的模样,他轻声一啧:“还算心志坚定,你若筑基,可有七成胜算。” 听见这话,黑面巨鬼当即脸色大喜:“借道长吉言,小道定会为道长鞍前马后、做牛做马。” 其以为许道是被它的话说动了,要留它一命,因此晃动着脑袋,激动不已。 可是它不知的是,早在它落入许道之手后,其就已经没有了筑基和活命的可能。 许道听着,脸上淡淡一笑,说: “既然如此,不如便彻底的做鬼,来报答贫道罢。” 话声落下,他抬手一招,盘旋在其身后的法坛便飘动过来,落在了他的脚下。其以道人的姿态在法坛上踏步,口中默默念动咒语,驱动法坛,炼化起黑面巨鬼。 黑面巨鬼脸上兴奋的神色当即凝固住,口中猛的就叫喊出:“不、不!道长饶命,我这有秘法送给道长、、” 可是它口中的话还没有说完,许道冷眼看着它,便吐出一字: “摄!” 嗡嗡嗡! 一缕缕灵光从七返九生摄鬼坛上钻出,将鬼面巨鬼的头颅禁锢住,然后抽取起其法力、鬼气,氤氲养在坛中。 黑面巨鬼狂吼惨叫不已:“啊啊啊!”鬼躯和魂魄被人抽吸,此种疼痛比之深入骨髓还更加剧烈深刻。 只是落在许道的耳朵中,和山坳中那依旧此起彼伏的绝望哭嚎比起,其声还是弱了些。 动用法坛抽吸着对方的阴神,许道自己也忙活起来,他盘坐下身子,阴神一晃,神识涌入对方的魂魄当中。 许道心中暗道:“尔食人,吾‘食’尔,也算是报应了。” 当然,他并没有真个的吞吃炼化掉此人的魂魄,而只是开始搜魂,刮取对方的记忆。 话说许道虽然表面上没有流露出,对黑面鬼物口中那秘法的觊觎,但实则心中还是想要见识见识的。 因为有鬼脉食鬼的天赋在,他压根也无须威逼利诱的撬开对方口齿,直接搜魂便是,还能一并检验一番对方刚才所说话语的真假。 一幕幕声色俱全的记忆在许道的脑海当中闪过,黑面巨鬼大半辈子的经历都被他粗粗游览了一遍。 许道顿时知道了对方求饶时所说的话并非虚假,因为恐惧筑基道士,此鬼甚至连欺骗的念头都没有,只是避重就轻的,拣选了对其有利的东西说出来。 睁开眼之后,许道心中齿冷:“果不其然,吴国境内不少的妖事,都和修行中人脱不了干系,甚至直接就和朝廷脱不了干系。” 这黑面巨鬼,并非死后转修了鬼道,而是一个修行了百年的道徒,其肉身就藏在附近,鬼物躯体只不过是它修行的法术。 而在它百年的生涯当中,像今日这般危害地方的举动并不在少数。 甚至于它之所以敢、且能做下此等屠县炼鬼的举动,便是因为它坏事做多,一早就充当了某个腾诏道士的走狗,这才得了对方的包庇。 除此之外,令许道感觉有些惊喜的则是,对方口中的秘法当真是一部秘法,真能做到不杀筑基鬼物,而令人采集灵根,筑基功成。 当然,此法也没有黑面鬼物口中透露的那般神奇,有着种种限制和要求。许道估摸着,对方的成功率至多有三成。 且这三成仅仅是可能让对方获得灵根,能否再度过筑基还要另说。 榨干了对方,许道并未食言,他没有去掐灭掉其魂魄,而是将其脑中的记忆打乱,割去大半,然后收在了法坛中,以备之后之用。 一番事情忙活下来,山坳中的哭嚎声也渐渐小了下来。 此并非是幸存的活人们被鬼物吞吃干净了,而是许道的九只牙将在场上大杀特杀,斩灭不少厉鬼,将活人们护持了下来。 回过神来,许道从法坛上站起,望着血淋淋、凄惨一片的场面,刚升起的丁点喜意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 但他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只得驱动法坛,赶紧的将现场的阴气、怨气、鬼气全都吸走,一并收掉场上剩下的百来只鬼物,解决掉忧患。 等到他忙完这些事情,山坳当中彻底的没了绝望哭嚎声,还有人不住的呐喊: “朝廷来救我们了!” “仙长、仙长,多谢仙长救命之人。”…… 亦有人继续痴痴傻傻的,应是被吓破了胆子,得慢慢才能恢复过来。 许道将现场的鬼物荡清一遍后,便令九只牙将把幸存的活人都从土坑中放了出来。 他不欲与这些幸运的幸存儿有过多的交流,在受过这些人的感激之后,便准备让其尽快的离开此地。 “道长之恩,我支水县永生难忘!” 一个身穿吏帽的老者跪倒在地上,磕头不止,他的身后同样是颗颗黑压压的人头,此起彼伏的。支水县的大小官员都已经被吞吃,就剩下这一个老吏,因其过于老弱才尚未被宰杀掉。 许道微躬身子,口中温和的说: “此地鬼物虽已被贫道降服,但阴气邪气依旧甚重,妨碍人身,老丈快些领着人离开此地,贫道接下来还要在这里做法,镇压此阴邪之地。” 老吏哆嗦的回到:“是极是极,道长劳心了!” 简单的对话之后,老吏便领着几伙青壮,干赶紧的开始清点活人。因为种种原因,他们花了个把时辰才整队完成,然后相互搀扶着,几乎是三步一回头的往荒山外面走去。 屡屡回头原因无他,半是感激,半是恐惧离了许道,再遇妖鬼。 许道在此过程中,一直都安静的盘膝,并未催促众人。 当众人动身时,他还轻叹一声,点了六只牙将,令之护送这几千人回到县城当中,且回到县城后也继续护着,一并去除掉目前还在支水县境内游荡的其他厉鬼。 一干事了,天都亮了。 山的东边露出了薄薄金光,黑黢黢的天空瞬间变成冥冥之色,不再无光。 残存的支水县人得见此景,除了心中稍定之外,一个个的脸上都出现恍惚之色,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末了,他们终是再次朝着许道遥遥叩拜一次,慢慢离去。 而许道坐在法坛上,静静的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有些发怔,脑中不知在想什么。 发怔片刻后,他并未叹息,而是目光垂下,变得沉着。 许道顿了顿,转而望向那尸横遍野、满地猩红的山坳。 接下来他需要做的,不仅仅是让此地数万具尸首入土为安,消去怨气。 也是检验检验那黑脸鬼物的秘法,看看究竟有没有成效。 第三百零二章 赤地集阴山鬼养神法 许道已经从黑面鬼物的记忆当中获知,此獠口中的秘法乃是对方从其师尊手中所得。 为了得到此秘法,黑面鬼物趁着其师尊年老体衰,先是劫掠其师尊之妻女,胁迫之,得手后又囚其师尊逼问之,历时一年之整,用刑百二十种,才将那秘法从其师尊口中逼问了出来。 如此手段颇是狠戾,也难怪此獠会行屠县炼魂的举动了。 当然了,这黑面鬼物的师尊也并非是什么好东西,黑面鬼物之所以会选择支水县作为自己的炼法地盘,其原因便是因为它的师尊早在几十近百年前,就在支水县的荒山中进行了布置。 此荒山中的乱葬岗,便是其师尊假冒劫匪,掳掠人口,坑杀至山坳中而形成,且每隔上十年便会再坑杀几十活人在此地。 如此近百年的功夫下来,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方才让黑面鬼物在短短的数月时间之内,就能豢养出数百只厉鬼,将整个支水县都几近变成了一座鬼县城。 许道默默的思忖着对方记忆中的东西,凌空步行,穿过叠叠尸体,来到了干尸阵法的正中央。 就在中央的位置,铸造着一方五色的祭坛,其上洒有浓浓的、已经干涸的血液,血液像是铅汞般在祭坛上扭曲诡异的纹路中缓缓游动。 此祭坛赫然和许道筑就的土坛一般,乃是一方能够用于修行或是祭炼的法坛,而且瞧模样似乎比许道的七返九生摄鬼坛还要高级些许。 “这黑鬼手上果真有东西。”许道好奇的打量着五色祭坛上面的纹路,和黑面鬼物脑中的一一对比,并记忆着。 随后他站在五色祭坛的正中央,轻轻一刨,便将祭坛中央的一面石板打开,咔嚓! 石板下是一具石棺,里面赫然躺着一具肉身。 其头发花白,瞧模样已经是接近垂老的中年汉子,但是皮肤红润,并无多少皱纹,且口鼻间还有气息,胸口一起一伏,宛若只是睡熟了一般。 但许道知道,此已经是一具尸体,或者说是活死人。 皆因它就是刚才那只黑面鬼物道徒的肉身,其人的阴神鬼躯先是被许道打散,后是残魂被鬼坛摄入其中,搅碎洗刷,已经近乎魂飞魄散了,没有活过来的可能。 许道开棺掘“尸”,仅仅是扫了对方的肉身一两眼,便落在了石棺当中的一只布袋子上,他当即将其攫取出来,放在手中掂量掂量,面上露出几丝满意之色。 布袋正是那黑面鬼物的储物袋,对方将其和肉身放在一块,内里的钱虽然不多,但也还有二三千钱,勉强能够让许道花销几日。 再加上对方手中的那对子母驱鬼铜铃,虽然两只都已经被许道打坏,但质地也和许道的蚍蜉幡相当,修补修补还能卖出个几千钱。 只不过许道也懒得修补,准备抽空直接喂了墨鱼剑了事。 得了便宜又卖乖,他还在心中暗自嘀咕: “这家伙,先是给那腾诏的道士上供了大几千钱,又在山中布置下如此场面,其囊中居然还能有剩余的符钱,看来这家伙的身家着实富裕。” 其最起码是比白骨观、舍诏、夜叉门中的后期道徒们要富裕得多, 符钱和法器又是一笔额外的收入,许道心中稍喜,便将两者都收入了蚍蜉幡中。至于黑面鬼物的肉身,则是被他从石棺当中摄出来,随手往旁边一扔。 因许道用的力道太大,又因对方是纯粹的仙道中人,对方的肉身和寻常的凡人压根就没什么区别,直接就被砸的骨碎筋断,胸口血水直冒,眼看就要死的透彻了。 拍拍手,许道也没有太在意,他处理好“尸体”之后,便将石棺的盖子给重新盖好,然后凌空盘坐在了上面。其定神一思,就挥手将吞吸了巨量鬼气、阴气、魂魄的七返九生摄鬼坛唤到自己的身下。 许道的脑海中当即浮现颗颗文字,组合出了一篇法术:《赤地集阴山鬼养神法》。 此法术便是黑面鬼物记忆当中的秘法,它并非是能帮助道人吞吐真气或是壮大精神的法术,乃是一方“养鬼法”,准确说,是一方“养神法”。 其以残酷手段杀人埋尸,近百年以计,三十年杀戮,三十年窖养……以至于勾连地脉,成阴邪之地。 等到地脉阴地养成,再大肆屠戮活人,以血祭祀之,以魂供奉之,便能在地脉阴地当中养出一只本地的山鬼神祇。 而黑面鬼物布置这干尸阵法,屠杀万人,为得就是依据此法,将其自家的阴神转化为一只山鬼神祇,成就筑基境界。 这样一来,它便不需要屠杀妖鬼也能筑基,且比起旁人种灵根的手段,看上去似乎还更加玄妙一些。 如此思路,顿时就让许道大开眼界,长了见识。 须知血脉灵根是自上古的妖兽传下,阴神灵根是从天地自然中蕴养而出,都不是人力可以生造的。 起码迄今为止,许道还从未听说有过这个可能。 即便是洱海道宫想要帮助门下的道徒筑基,都只能用仙园豢养、锁住妖鬼,而《赤地集阴山鬼养神法》却是企图从零到有的养出一头筑基级别的鬼怪。 此等企图自造鬼神的想法,不可谓不大胆。 但许道细思着,轻叹到·:“若是此法果真如此,称得上是夺天地之造化了。” 然而可惜的是,虽然黑面鬼物自认为其所得秘法甚是玄妙,确能改变其魂魄,造出鬼神,但这是它见识浅薄、境界低微了。 许道如今勉强算是见多识广,且已经是筑基境界的存在,生有神识,咀嚼几番,稍加检查便发现了不对劲。 他低下头,打量着坐下的五色祭坛,心中暗道:“没想到这座寻常小县的无名荒山,曾经竟然也有山神诞生。” 在他的神识感应之下,荒山地底的阴气汇聚涌动,仿佛血脉般在鼓涨涌动,明明都是死物,但却给人以一种生机勃勃,僵欲复苏的感觉。 特别是地底的一块残破石板,仿佛种子般正在萌发,又好似人体心窍般在缓缓跳动,其中有灵,即将生出。 黑面鬼物的师尊之所以会选择此支水县的这处山坳作为养神之地,经营近百年,并非是其随便选定的,而是寻龙点穴、踏破铁鞋后的深思熟虑之举,只是没有告诉黑面鬼物罢了。 至于定下的原因,便是许道暗叹的,此地曾经有过神祇诞生,且神祇虽死,但地脉尚在,并未彻底断绝。 依照许道的推测,那黑面鬼物所得的法门,并非就是能将人魂变作成筑基鬼物的无上妙法,而是一门能重新续上地脉,使之聚集地气,再凝地脉灵性的法门。 如此一来,此法也就不算是凭空生造神祇,而是企图令老树发新芽了。 并且其目的也不是真个要让“山神”重活过来,只是让其能够重活一小半,方便抽取灵根罢了。 但即便是如此,此等为求得灵根筑基,而绞尽脑汁、苦心孤诣创立出的法门,依旧是让许道大开眼界,感慨万千: “也不知此法是从道宗玄门中流传出来,还是散修自创而出的。若是后者,其才智之顶尖,真不能小瞧了天下修道之人。” 第三百零三章 吞鬼炼神 许道细细的思索着,心中也突然冷笑起来。 既然这一方炼神法门,并非是将人魂转变为筑基神鬼,那么黑面鬼物如果成功的施展出此法,想来其多半也会被此地的山灵借壳重生,魂魄会被神祇残念所吞噬掉,死得干净。 “好一对师徒,徒弟囚其师,师父害其徒。” 许道心中暗叹着,思忖自己以后若是逼问他人,定要好生的提防他人留一手,以免自己被人给坑害。 但是他转念一想,想起他有鬼脉天赋在,能吞鬼食鬼,如此已是不需要再行逼问手段,直接搜魂便可,就算对方想要藏私也是困难。 心中暗暗一喜,许道随即将注意力放在了地底那块残破的石板上。 此石板仅有巴掌大小,但是上面纹路奇特,既似刀劈斧凿,又似火烧雷砍,给人一种造化天工的感觉。 许道在心中暗暗期待起来:“只是从道书上听闻过,天地有神祇,却从未遇见过此等天生地养之物,不知此类存在与妖鬼,以及仙道修士的阴神又有何区别?” 一时间,他隐隐感觉即便他的阴神已经筑基,不再需要灵根,今日得逢此天生地养的神祇,依旧是他的一个机缘! 心中激动着,许道赶紧的就想要将山神残魂给唤醒过来,好见识见识对方有何手段,以及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他抬起头,闻着周围浓郁的令人觉得腻歪的血腥气味,心中一定。 许道旋即口中默念《赤地集阴山鬼养神法》上面的咒语,缓缓的勾动地底的阴气,并且将场上弥漫的血气、鬼气也缓缓的注入进去。 数月以来,黑面鬼物杀戮数万人,其早早的就已经能够进行最后一步,唤醒本地的山神。但它并没有匆忙的为之,而是先尽可能的增长阴神强度,以及炼制厉鬼作为驱使。 这是因为黑面鬼物还是对自己的师尊有所提防的,其为了就是准备完全,即便到时候筑基过程中会有意外发生,它也能有机会解决掉。 只可惜的是,黑面鬼物的种种步骤还没有完成,便先被许道找上,直接打死了。 随着许道的动作,地底那块石板不断的颤抖起来,其如心窍般鼓动的动作越来越强烈,还一并释放出了血光。 许道的神识被这血光一刺,好似眼睛被冷风刮过,泪目不止一半,其连忙就收回大半神识。 嗡! 深埋地底的石板陡地颤动,竟然从地下直接跳到了地上,贯穿层层沙石,悬在五色祭坛之上,缓缓的散发出血光。 其血光浓郁,仿佛半干涸的血液般粘稠,形成了婴儿头颅大的血滴状。 一道道纹路在上面流转而过,其吞吐起来,周围的血气、灵气、阴气不断的融入进去,使得它每吞吐胀动一下,大小便会增长一分,表面的古怪纹路也会增多、变得清晰。 许道定睛打量着的眼前这一幕,眼皮跳动,有些惊愕。 因为这血滴的外表,和符箓种子简直是一模一样,且其成型的景象,又和他使用无字符箓的场面相似。 呼呼! 山坳之中风云呼啸,鬼哭狼嚎,数万人惨死当场所形成的怨恨之气,齐刷刷的被“血滴子”给卷入其中,灵气也是被吞噬一空。 许道还感觉“血滴子”当中传出一股收摄之力,企图将他身下法坛中所储存的鬼气、阴气也给卷走,但是被他给按下了。 渐渐地,婴儿头颅大小的“血滴子”就变作成了人般大小,其上红光涌动不断,悬浮五色祭坛之上,气势缓缓的增长。 无需过多的猜想,许道就知道这就是那山神的残魂快要复苏了。 他瞬间就提起了所有的精神,神识不断的涌出,将人大的“血滴子”给牢牢的看管住,一股比之刚才更加强烈的抗拒感也从中传出。 “好家伙。” 许道心中惊叹,“这厮是当真要活过来了么?”除了感觉到惊愕之外,他心中的下一个反应便是极其的期待。 这可是真正的天生地养之神祇,一出世就能掌控河山、提携阴阳,乃是天地之精华、造化之钟爱。 虽说许道眼前这物的根脚,只不过是个无名荒山的山神,比不得那些个道书中所记载的伟岸山神河神,但它依旧是天地精华,一出世就至少是媲美筑基境界的存在。 “叽!!”在许道的注视当中,他的耳中突地一声刺耳的激鸣,仿佛剧烈耳鸣般。 一股声浪自那血滴子缓缓的波动开,将空气掀得振动,其声继续啼鸣不断,仿佛孩童哭泣之音。 等许道反应过来后,他意识到他耳中的刺声只不过是对方降世后发出的第一声呼喊罢了,有类于婴儿出生后的嚎啕大哭。 但是明显的,此物是天生神圣,其“哭声”与众不同,仅仅数声,将山坳中所有的尸体全部切割开来,震颤化作了肉泥。 等许道一晃眼,再朝其看过去时,那人大的血滴已经开始化作形体,头骨四肢出现,具是犹如婴孩状态。 但是此婴孩赫然与寻常的婴孩不同,其头大身子小,牙尖嘴利,通体血红,仿佛被剥了皮似的,团在半空当中给人一种直扑人心的阴邪感。 如此成形之物,并非像是什么天生神祇,而更像是一胎用血肉、怨气、魂魄养出的鬼婴邪物。 许道打量着,想起了豢养出此物的法门就唤作《赤地集阴山鬼养神法》。他在心中暗暗说到: “难怪秘法的名称中包含‘山鬼’二字,如此东西被叫做山神,远远还不够格,只能被叫作是‘山鬼’。” “且同样正如法门中所说,若是将这鬼婴炼化掉,种作灵根,也只会得到下等灵根,而得不到上等的灵根。” 心中已经有所预料,许道也不算是太过失望。 并且他早就已经不需要灵根,如此一来,婴的危险程度也是大大降低,应是威胁不到他,可以被他从容的收拾到。 许道一边在心中计较着,一边观察着山鬼鬼婴,想着是不是要多等一段时间,好让对方彻底的长好、长熟,再将这东西抓到手中研究。 但是他还没有动手,对方却是盯上了他。 原本紧闭双眼的山鬼鬼婴,嘴角突的狞笑起来,其双眼陡地睁开,目中并无瞳孔,幽幽地盯着许道,小脸上是无法掩饰的贪婪和觊觎。 “嘶!” 一声刺耳尖锐的啼叫声再度响起,山鬼鬼婴扑腾着自己的手爪,桀桀一笑,身子便在四周闪烁,猛的往许道扑过来。 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它就扑到了许道的跟前,企图抱住许道的面孔。 但是许道并不是会被它轻易扑中的人。 现场的气机陡地凝固,一股骇人的气势从许道的身上升腾而起,闪烁的红光定住,当其突进到许道身前的三尺之后,便再也无法前进半寸。 只见是许道伸出左手,轻易的就将这东西给抓在了手中,他勒住山鬼鬼婴的脖子,缓缓的用劲,好似拿捏着一只玩具般。 话说此物虽然是魂魄、无形之物,但是许道的入手,却是感觉一片滑腻,并且冰冰凉的,让他的心中泛起了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很快,许道就知道这种毛骨悚然之感为何而生。 因为他的视野一花,其中很快的挤进了一颗又一颗人头,密密麻麻的扭曲面孔将他包围住,大声的哭嚎诅咒。 “为何不救我?” “食我皮、吃我肉,道士你好狠啊!”…… 仿佛海浪一般的哭嚎声,朝着许道狠狠的拍打而来,让他的脸色顿时大变,其急忙就想要动用法力将这些山鬼鬼婴给镇压下去,甚至是忍痛直接打散掉。 但是不知为何,他发现其与天地似乎生出了隔阂,且周遭的环境不佳,不断的对他散发出浓浓的恶意感。 不仅周围的灵气许道无法调动丝毫,甚至其肉身也沉重,好是被一座大山给压着似的,气血极难翻腾。 枭! 被许道抓在手中的山鬼鬼婴虽然无法说人话,但是它的脸上明显的传递出蔑视和嘲弄之感,它咬着许道的右手,尖啸数声,便跳上了许道的面孔,疯狂往其脑中钻入进去。 许道瞬间明白过来,这厮扑到他的身上并非是想要吃他的血肉,而是想要钻入他的脑中,占据他的肉身。 察觉到山鬼鬼婴的这个意图,许道不惊反喜,他还没有主动要炼化掉这厮,没想到对方就急不可耐的自投罗网,想要占据他的肉身。 须知肉身乃是仙道中人最大的堡垒,无论道人的阴神魂魄在外受损如何,只要肉身尚在,其都会有着恢复的可能。 而若是以道人肉身作为战场,除非两者间的境界差距极其之大,譬如炼气和筑基、筑基和金丹,否则任何鬼物、外来魂魄,都休想在道人的肉身中胜过其自家魂魄。 而眼前这只山鬼鬼婴,就算是其根脚不俗,它也才堪堪相当于初入筑基境界的道士罢了,如何能够胜过许道的魂魄?更别说是在许道的肉身当中了。 “也不知这东西是见没有其他的肉身可以夺取,不得不如此,还是瞧我身上气血蒸腾,以为我是武道中人,这才想击溃我的神智,方便占据我之肉身。” 电光火石之间,许道也来不及去深究其中的情况,即刻反观内视。 许道先是收敛自己的阴神波动,然后则是竭力的使动肉身气血,想要阻止山鬼鬼婴钻入他的脑中,直接将其镇压。 这一方面是为了不让对方察觉到异样,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肉身虽是降鬼的好物件,但是也是残破不得,要是能够直接在肉身之外降服山鬼鬼婴,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很可惜的是,这山鬼鬼婴颇具神异,当它察觉到许道的反抗之后,周遭天地对许道的压迫感也越来越重,竟然使得他的肉身难以动用丝毫。 这种状况就好像是许道站在山鬼鬼婴的肉身当中,遭受到了无穷尽的打压。 轻叹一声,他身上的气血阻拦不住,仅仅是略微波动记下,便被鬼婴抓住薄弱之处,嗖的就钻入了他脑壳当中。 一股稚嫩的桀笑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得意非凡。 许道返观内视,在自己的灵台之中清晰的看见了那只山鬼鬼婴,对方的相貌一致,肆意的在许道灵台中游荡着,恰像即将乔搬新居似的。 许道的阴神显现,瞧着这只山鬼鬼婴,面上也露出了笑容。 他不欲多话,即刻催动灵台,让灵台中光芒大作,浮现出了颗颗符种,特别是其中的几十来颗释放出纯净清光,凝结成线网,将灵台的上下四方全都笼罩住。 这时候,那正在肆意游荡的山鬼鬼婴停住动作,迟疑的打量着四周,神色懵懂。 许道在动用清心符种加持好自己的灵台后,方才传递出一道神念:“孽障,既然来了,便别走了。” 他的阴神伸出一只手,往那个山鬼鬼婴缓缓的抓过去。 嘶吼! 山鬼鬼婴的脸色大变,它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想要逃离许道的阴神,但是当它快要扑出灵台时,立刻就撞在了符种组成的大网上。 且大网还在不断的搜索,挤压它游动逃避的空间。 这是山鬼鬼婴进入许道的肉身灵台吼, 便好似进入了一方新的,且是属于许道的天地。 许道只需要一个念头升起,“天地”运力,对方便会寸步难行,更别说许道还修有清心法术,一下子就让山鬼鬼婴落入了天罗地网中。 几个念头闪烁而过,原本在外还肆意桀骜的山鬼鬼婴就被许道抓住了,半点多余的反抗都没有生出。 而若是换做寻常的武道中人或是那黑面鬼物在此,那么山鬼鬼婴还是有不小的机会翻盘,以至于鸠占鹊巢。 但很可惜的是,它遇见的是许道。 在拿捏住对方之后,许道先是检验了一下山鬼鬼婴是否耍诈,然后便是轻笑:“身而为山鬼山神,外界乃是你的地盘,缘何非要来到我这方天地,与我抢东西!” 轻笑过后,他便是一声冷哼:“不知死活!” 旋即,许道就迫不及待的将神识探入山鬼鬼婴的体内,动用鬼脉天赋,好生搜刮起来。 而如此一搜刮,顿时也让他的目光变亮…… 第三百零四章 内天地 许道利用鬼脉的天赋,将神识探入山鬼鬼婴的魂魄当中,洞悉了对方的记忆。 让他略微有些诧异的是,刚才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声音,并非是这只山鬼鬼婴在对他喊话,而是其受到对方的影响,脑中生出的魔障。 这只山鬼鬼婴的魂魄中一片空白,并无成型的记忆,有的只是灵性之物求生的本能,以及对许道的怨恨,就好似它才出世一般。 另外让许道感到惊喜的,则是这只山鬼鬼婴不愧为此山地气凝结、天生地养之物,其除了能够操控周遭的天地灵气之外,还可驱动风雷水火等诸物。 整座荒山,就好似它的躯体一般,收起操控。 当然了,或许是因为它才出生的缘故,有可能是因为其只是残念重新诞生而出来的一方“神祇,只是鬼怪层次。 山鬼鬼婴尚不能如意的驱使此山,顶多能够压制许道,断绝许道与周遭天地的沟通,令之实力大减、法术威力大减。 了解到这个,许道心中也一时庆幸起来: “幸亏此物迫不及待的想要夺取我的肉身,自投罗网,否则要是在外界与之斗法,其轻易便可钻入山石当中,隐匿不见。” 否则一旦此物逃遁,他若是想要将其抓住,估计就得将一整座大山给挖空,先不谈此法能否成功,便是可以,其间所需要耗费的气力就不知道有多少。 许道在心中庆幸着,心情又砰砰的激动起来,“若是以鬼脉天赋吞食此物,不知能否提升我灵根的品质?” 其灵根虽然已经是上等灵根,但根脚却只是来自于一位假丹境界的存在,虽是上等灵根,拥有结丹的可能,但想来品质也不算太高。 而今许道的面前,有着一个疑似神祇的鬼婴,虽然其层次只是相当于筑基境界的鬼怪,但它的根脚可比许道神异多了。 许道吞噬炼化之,极有可能会增加他灵根的底蕴。毕竟他灵根,乃是鬼脉,其与龙脉灵根相似,尤擅吞噬,且能以形补形,增长资质。 脑中念头翻滚数遍,他的心思顿时一定,“不管能否成功,且将它炼掉试试!” 当即许道便将所有的精神都收敛起来,镇压无数杂念,他以神识将山鬼鬼婴的魂体紧紧包裹住,囫囵的炼化起来。 因为这一只山鬼鬼婴的脑中并无多少记忆,他剔除起来十分方便,比之在仙园当中炼化鬼物躯体还要简单。 不多时,许道的阴神看着面前已经被其凝炼成一颗血红珠子的鬼婴魂体,目光沉静,他一手抓过,然后便张开口齿,将其直接咽下了腹中。 与肉身服用丹丸不同,血红珠子一进入许道的阴神当中,立刻就弥漫在整个魂体中,与阴神纠缠难分,又仿佛水与火般相互抵抗,不断消融。 如此过程自然不是好度过的,使得许道的阴神震动不止,几乎要震碎震裂他的阴神法体。 更有一股庞大的怨气,突的从血珠中窜出,瞬间充斥在许道灵台中, 原来此鬼婴不仅仅是秉承山脉地气而生,更是集结万人怨气所聚,许道吞其躯体,便好似吞下了几万人所产生的怨气,受千夫所指。 虽然这些人都只是凡夫俗子,即便集结成军,依旧是一介炼气道徒就可破之,但此即万人临死时所产生的怨恨聚合,已经近乎于煞气,只有凝煞炼罡了的道士才有资格硬抗而下。 寻常筑基前期的道士碰之,必会魔障入脑,心性不稳,大概率当场走火入魔。 好在许道对此并非没有准备,吞鬼食鬼必会遭到反噬,早在洱海仙园中吞吃妖鬼时,他就已经多番经历过,如今自然是轻车驾熟。 即便此怨气已经能媲美煞气,可污秽道人的魂魄,但他许某人别的不擅长,擅长的便是稳固灵台、防止煞气怨气的侵蚀。 无需他吩咐,种在许道灵台中的几十颗清心符种齐齐震动,一道道灵光垂落在他的阴神上,竭力抚平他阴神的颤动,消弭危机。 大小符种争相闪烁,其灵台中好似出现了璀璨的星空,幽深美丽。 许道沉下心神,默默的感受着鬼婴魂体带给他的好处。 种种奇妙的感觉出现在许道的心中,他听见了亘古以来山和石的碰撞、沧海桑田中水与土的分离、朝生夕死的生灵变迁……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座山,悠久、浑厚、古朴。 与此同时,此前抓捕山鬼鬼婴时所出现的诅咒声,也更加的清晰: “亲娘惨死,幼子被吞,恨!恨恨!” “苍天啊!救救我们!” “杀了这厉鬼,死死死死!”…… 只是这时的诅咒声不再是纯粹的幻觉,也不再是针对于他,而是针对于黑面鬼物。其是惨死于山坳中的数万人,不甘心所发出呐喊。 一股股呼声出现在许道的脑海中,让他一时间也动容起来。并非是许道被怨气影响了,而是他身临其境般的感受到了惨死者身死前的绝望。 坐在鬼坛上的许道,猛地睁开了肉眼,目中惊悸不已。 即便是睁开眼睛,他的目中依旧是闪过活生生的面孔,麻木、绝望、疯狂、凄惨种种神色一闪而过,让他忍不住的咬紧了牙关。 虽然许道见到了数万人一一惨死、惨遭鬼物吞吃的场面,但直到现在,方才知道这些不幸者所真正面临的恐惧和悲哀。 一股浓浓的阴郁之色弥漫在他的脸上,令其手指轻颤。 和回荡在脑中的悲哀绝望相比,即便是曾经在“论道大会”上感受到的,许道发现依旧比不过。 毕竟他当初是有惊无险,而支水县人则是实打实的无法反抗,已经任人鱼肉,且是数万人皆数惨死。 一晃眼的功夫,许道便直观的感受到数万次的绝望,即便是以他的道心,依旧是差点失守。 好在的是,这数万人的惨死和他没有关系,他反而是为其报仇血恨,伸出援手之人,是数万人临死前所祈求的恩人。 呼吸数下,许道勉强的定下心神,都来不及去整理阴神的收获,依旧还是沉浸在备受震撼的余韵中。 他再次环顾着周遭的惨况,无数具尸首碎裂,血肉和尘土混作一团,泥泞一片,已经彻底的分不开。 但是干尸大阵还没有彻底崩溃,道道亡魂被拘禁在其中,数目大几千近万,它们游走在山坳中,好似洗干净了的羔羊,等待着他人的吞吃。 许道知道这是黑面鬼物特意留下的,以便于其在筑基成功后吞吃,又或者用于喂养麾下的鬼兵。 他面色动容的看着亡魂们,并不知道和已经化作怨气,彻底魂飞魄散的那些人,其是否算是幸运。 张口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许道只得抬起头,再次仰望着那漆黑天空。 “生民多艰”四个字反复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许道不由的再次思索起当今道凡间的关系,以往他只以为是西南地界偏僻,这才妖鬼横行,道士们以弟子为饵食。 可如今却发现,吴国其他地界的环境虽然好些,但也不遑多让。这不由得许道思绪飘飞,回想起了的种种道书上记载的过往时期。 在圣唐年间。 此天下不仅仙道昌盛,凡间亦是兵强马壮,天下互通,炼气士们朝游北海暮苍梧,朝廷大军横行四方山海。 虽然也屡有活人惨死,但早已经没有了妖怪食人屠城的事情发生。 而如今,许道却是屡屡见着道人们以人为祀的场面,非是妖怪食人,而是妖道食人了。 “不该如此,本不该如此的。”他在心中叹息着。 许道记得《修真百解》上有过一句话:“仙道非邪道,武道非恶道”,可如今的天下状况,却是让他心中悲哀。 山坳中的亡魂还在茫然的奔走着,来来去去,不知所踪。 看着这些亡魂,他站起按住了心中的悲凉,准备先撤了干尸大阵,让这些亡魂自行散掉,以免其中诞生出了鬼物,最后还要被他亲手打杀。 福临心至。 许道没有选择粗暴的毁掉阵法,还是微闭双眸,运转着自己的阴神,神识弥漫而出,借着山鬼鬼婴尚存的几丝感悟,其操控其山川地气,隔绝灵气,使得建立在荒山上的阵法自行就崩解掉。 咔咔,大阵散开,阴气伏下。 同时他身上的法力继续蒸腾,轰隆隆,山体震动起来,其磅礴的法力进入山体当中,竟然制造出了一场小小的地龙翻身。 其威力虽然还不足以开山裂谷,摧毁树木,但也足以掀动地表,让土石翻滚起来现场给一一掩埋起来。 足足小半个时辰过去,整个山坳都像是被犁过一遍,泥土翻滚,乱葬岗彻底消失不见了,就连空气中的血腥味也在迅速的消散。 这时的许道终于停止了施法,他脸色苍白,显然是消耗甚大,百年法力已经用掉大半,须得赶紧的养护休息一番。 但是他目中却是明亮,细细的回忆着刚才梳理山川地气的过程。 许道刚才并没有施展法术,仅仅是动用了以神识、法力为点,勾动着山川地力,如此过程让他意识有些沉迷,其中的奥妙之处,似乎远胜于寻常施法。 让他忍不住又想施展的时候,却发现山鬼鬼婴已经被他彻底的“消化”完毕,心中感悟尽去。 明明他刚刚都还觉得自己和此地有所联系,仿佛生于斯、死于斯一般,但现在却是彻底的隔开,再没有这种感受了。 同时久久萦绕在许道脑海中的那种悲凉感,也突地消失了。 他这时再看向四周尚未消散的亡魂们,也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多愁善感”,甚至隐隐感觉有点恍惚。 但是他的阴神得到的好处却并没有消失,其根基不仅更加扎实,栩栩如生,更是隐隐有新的天赋要生出。 许道沉下心来,“准确的说,并非是有新的天赋要生出,而像是终于要找回了什么似的。” 其阴神断开和荒山的联系之后,扎根在肉身中,好似将其肉身当作了“荒山”,隐隐相融。 这种感觉让许道既觉得新奇,又觉得有些荒谬。 其阴神和肉身本就是一体,并不存在隔阂,如今又该如何相容?很快的他便知道了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干尸大阵撤去后,众多亡魂被山风吹打,顿时就变得虚浮,摇摇欲坠,一只一只的仿佛泡沫般啪咔破碎掉。 许道盘坐在正中间,目视着些亡魂消散,忽地发现一张张人脸反倒是清晰起来,且亡魂的面孔不再像是之前那般狰狞可怖。 他细细观察着,甚至还从中看到了感激。 更让人感觉到诧异的是,这些魂魄消散后并没有化作一道青烟,而是变成了一颗颗幽光,黍米大小。 这些星光缓缓的沉浮、盘旋,主动的朝着许道扑过来,像萤火虫一般围绕在了他的身旁,亲近其身子。 “这是?”许道闭上了眼睛,他依旧能够感受到身旁有数以千计的光点飘动着,其是一种纯粹的灵光,无有意识,并非灵气。 同时他的魂魄神识生出了一种冲动,并非是想要吞吃这些灵光的冲动,只想要包容、抚育之。 轰的! 其肉身有窍穴轰然打开,灵光鱼贯而入。 第三百零五章 玄牝之门 数以千计的光点进入许道的身体中,轰然开辟出一物,并使之稳定。 许道面对这情况有些发怔,但是无论是他的肉身还是他的魂魄,全都提示着他获得了一个极大的机缘。 “这到底是……”沉下心来,他反观内视,准备好好审视一番体内新生出的此物。 但是更加让他惊愕的事情出现了,那颗明亮至极的光点,并不在他的泥丸穴中,也不在膻中穴、下丹田等窍穴中,甚至都不在他的体内。 神识涌动,气血翻滚,许道将自己的浑身上下好好梳理了一遍,连阴神法体也没有放过,但依旧没有确定光点所在的位置。 他心中一动,遂将神识盘踞在体外的四周,额头顶上、眉间方寸等等,可还是没有找到光点所在的具体窍穴。 但是当他沉下心来的时候,却是又能轻易的就感受到这一处新开的窍穴。 “奇也怪哉。”许道心中纳闷,可是下一刻他的心情就激动起来,脑中不由的记起数段文字: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道法会元》:要知身中一窍,名曰玄牝。此之一窍乃神气之根,虚无之谷。在身而求,不可求之于他也。又不可私意揣度,是必口传心授,苟或不尔,皆为妄也。” “《悟真直指》:谷神之动静,即玄牝之门也。这个门在人身为四大不着之处,天地之正中,虚悬一穴,开阖有时,动静自然,号之曰玄关一窍,又号之曰众妙之门。” 玄牝者,得道之机! 诸多道书经典中皆对此窍穴有过描述,其非在身内身外,不可琢磨,不可语出,非得道人定中之定、静中之静,方才可以得到,得到即可得道矣。 而许道如今新开处的这一处窍穴,其表现赫然和道书中所记载的玄窍极为相似,由此让他心中生出大欢喜: “此是得道之机!莫非我要得道长生了!!” 念头不住的翻滚,差点让他脱离入静的状态。好在他及时的稳住了心情,并且压抑住心中的喜色。 其忍耐着冲自己说:“此窍穴虽然神奇,但并不一定就是传闻中的玄关。毕竟打开此关后,魂魄肉身并没有发生蜕变,法力也没有发生增长。” 但不管如何,体内新生出此物,依旧是让他心中欢喜不已,并生出了极大的期待。 因为道行尚浅,许道尚无法确定新开辟出的这处窍穴是否就是玄窍,于是他收敛精神,心中想:“先看一看这处窍穴究竟有什么用。” 祖窍乃是魂魄之所在,膻中乃是武道真气储存至所在,下丹田则是可以蕴养法器,但是玄关一窍,其具体的作用却没有人描述过。 严格说,是许道所知的道书中全都没有涉及到这一点,只是会偶尔谈论一句,此窍穴至关重要,关系着道人是否能够真正得道罢了。 除此之外便再无过多叙述,令世间不少道人都怀疑此窍究竟是否存在。 轰! 等许道将意识探入明亮的光点中后,其脑中再次轰然震动,但是这一次仅仅是他心灵上的震动。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意识突然脱离形体,跳出外界天地,来到了一方新的天地,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一片冥冥之中,光影晦暗,许道仿佛化身成虚无了,在他的感知中,这片天地境界仅仅尺丈大小,且还没有完全成型。 其中清气上升,浊气下降,清气乃是其魂魄之力,浊气乃是其肉身血气,此方天地或许可以叫做内天地。 而包裹在这片天地周遭的,则是他浑身的真气法力,形成了薄膜,并腾腾的燃烧着,释放出无数的光明,驱散周遭黑暗,维持了这片天地的形状。 “这里是?” 除了自己的精气神三宝之外,许道还在这片天地中发现了其他的东西,正是一颗颗窜入他体内的光点。 在帮助许道开辟出此窍后,光点的数目只剩下数百,但是它们游走在这片晦暗的空间中,顿时就使得这里充斥着一种难言的活跃和生动之感。 就好似缺了这些光点之后,此处天地便只是一团死物,会自行走向没落和终结。 许道细细的思忖着:“这些光点究竟是什么东西,其并非是魂魄,而是魂魄消亡后所生……以往打杀鬼物,或斩灭他人魂魄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 仅仅是思索,找不到什么头绪,许道干脆自虚空中走出,在这片天地中化作一道人形,伸手捉来几个光点感知着。 这时他突的发现这些光点乃是一颗颗纯纯的灵性,其比经过七返九生摄鬼坛炼制清洗过的魂魄还要精纯。 一个猜想在许道的脑中跳出:“魂魄之精华?” 魂魄本就是虚无之物,即便是以道人的手段,也仅仅能够划分出三魂七魄,各司主宰,而尚无多少道人知晓魂魄是由何物组成,其诞生的关键又是什么。 “可能只是我境界低微,所以才不知道罢了。”许道在心中暗想着。 而现在,他隐隐感觉周遭的这些光点,很可能就是一道魂魄剔除所有之后,所遗留下来的纯纯生机,是灵性之源,一个意识、魂魄最开始的诞生。 正因这点生机存在,此世间万物无论是人是妖、是鬼是神,乃至于器物草木,方才可慢慢的聚集天地灵气,诞生灵性,进而养出魂魄意识,从死物变成活物。 “既然如此,这些光点或许可以直接叫作‘生机’、‘性灵’、‘魂精’……” 以上都还只是许道的猜测,并无明师告知他是否正确。 但是很快的,他就想到了一个方法来检验一二:“既然这些光点疑似是生机、灵性之源,何不试它一试,看看它究竟能否将一尊死物变成活物,以及有何好处。” 他并非要找来一块石头,让石头被这些生机所浸润,然后等待上偌大的时间,看其能不能成精,而是取巧似的,准备用麾下的牙将鳞兵作为试验。 牙将鳞兵的体内并无魂魄,连一丝念头都没有,仅仅是团血肉,半死不活,极其容易被鬼物或他人的魂魄所驾驭。 如果这些光点真如许道所猜想的,其让光点进驻牙将鳞兵的体内,应是有一定的几率扎根其中,孕育出新的生机,诞生灵性,甚至形成新的魂魄和意识。 想到了就做,许道解开便准备离开此地,一并带几颗光点出去试验一番。 但是下一刻他就停住了动作,其“神色”有些怪异,只见他轻轻一招手,晦暗狭窄的天地中突地凭空跳出了一物,正是一只牙将,其悬浮在虚空中,缓缓的振翅,并非是幻觉。 随即许道再一招手,这下子连他肉身坐下的七返九生摄鬼坛都跳进了内天地,甚至因其较为宽大,令狭窄的内天地都臌胀起来。 “原来这个地方并非只有光点,以及我的意识可以进驻其中,还能够收摄外界的物件。” 可是等他又想将自己的肉身也收进来的时候,却是发现并不能了。 一番探索,许道意识到除了他的肉身之外,其余东西都可以进入其中,只是看他想不想罢了。特别是他的魂魄阴神,当其进了其中后,可虚可实,变化万千,宛如鱼儿入了水,感觉舒适至极。 由此许道暗暗判断着,“看来此新开辟之窍穴,虽是由精气神三宝一同形成,但和肉身精血多半有着更大的干系。” 只是因为见识太短浅,许道的心中虽然有多番猜想,但始终无法从中找出正确的答案,甚至连否定都做不到。 他轻叹一声,只得道:“既然不甚清楚,那便索性先放下,反正这一处窍穴也已经开辟出来,跑不掉的。” “日后多加注意、试探,兴许其关系自然就清楚了。” 当务之急,许道要做的还是好生研究研究那些魂魄化作的光点。 看看光点的性质是否就和他想象中的一样,若是不同,或者另有情况,为了安危着想,他还得先将其驱逐出去。 阴神盘坐在鬼坛上,许道直接将内天地中那只牙将体内的鬼物给抽了出来,随手扔进鬼坛中储备着,然后便将一颗生机光点打入其中。 打入了一颗光点,此物居然就起了作用,其落在了牙将鳞兵的脑窍中,仿佛种子扎根般种下。 “有戏!” 许道瞧见,连忙就催动自己的真气、调动鬼坛的阴气鬼气、释放出符钱中的灵气,使之团团的将牙将鳞兵包围,滋养起来。 结果他发现鬼坛对其的作用最大,牙将鳞兵脑中的那颗生机光点受其滋养,立马就光色大作,变得明亮起来。 接下来,许道又添入了数颗性灵光点,光点们顿时就融作一团,不分彼此,加速的吞吐其鬼坛的鬼气阴气。 一番的等待和试探后,牙将鳞兵脑中的灵性便颇具成效,悄然新生出了一道意识。 嗡嗡! 诞生出意识之后的牙将鳞兵,其自主的震动翅膀飞行,动作举止灵敏而生动,看上起生机勃勃的,一点都不显得呆板,也不像是被厉鬼操控那般,会显得诡异、古怪。 许道将其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打量着,惊喜的发现这只牙将鳞兵好似彻底的活过来,已经和当初的南柯蚍蜉并无不同。 且不知为甚,牙将体内新生的意识对他极为孺慕,比起之前的南柯蚍蜉更甚一二。 如此一来,也就是证明内天地中的这些光点,确实是魂魄之精华、生机之所在,有助于诞生灵性、长出意识! 许道的心情瞬间激动起来,他激动的并非是牙将鳞兵无魂的短板彻底补上了。 而是这些光点既然真是纯纯的生机、灵性之源,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将其炼化掉,用以迅速的提升自身魂魄质量,加速蜕阴化阳! 不过许道没有立刻就动口吞吃,而是思忖几番,突地阴神运力,又将牙将体内诞生的意志给生生抓了出来。 一团稚嫩的魂魄出现在他的手中,尚且还比不过成年的凡人。 但许道抓出此物所耗费的气力,却是比先前从中抓出鬼物要大得多,失去新生的魂魄之后,牙将瞬间就萎蔫。 他企图再次打入生机光点,重复操作进行检验,但是结果都以失败告终。甚至当他再令鬼物钻入其中时,鬼物难以驾驭,两者出现了排斥。 不得已,许道换了一只牙将进行试验,这才又成功了。 此情况似乎证明了在牙将鳞兵脑中诞生的意识,并非外来物,而就是其自身的魂魄,只会生出一次,无法再替换。 这并没有让许道失望,反而更加证明了性灵光点的神奇。 如此几番检验,确认光点无甚危险后,许道又将牙将的魂魄搜魂了一番,看看是否残留着人的记忆。 结果表明其没有半点和人相关的记忆,有的只是牙将的记忆,是彻头彻尾的新生魂魄,并非是人魂转世。 如此说来,性灵光点就好似凡人魂魄们,特意送给许道的报酬和馈赠,先是辅助他炼化了山鬼鬼婴,开辟内天地,如今更能提升他的魂魄质地。 “善。”轻叹一声,许道彻底的放下心来。 接下来,无须他自行捕捉,其念头一落,数百颗性灵光点中就分出一批,刷刷的落在了他的阴神上。 两者相互,光点便融入了许道的魂魄中,令其魂魄增强。 果不其然,这些光点就是纯纯的生机,灵性之源!许道吞下此物,魂魄直接就吸收了,就好像两者本就是一体。 只可惜的是,因为生机光点的数量太少、体积太小,许道的仙道道行只是提升了丁点,约莫十日道行罢了。 但此道行是刹那间就提升的,连打磨都不怎么需要,实在是令他心惊。如果有充足的性灵光点,他的仙道修为当是能够势如破竹,勇猛前进,将以百年计的修行大大缩减。 许道当即心神狂跳,“该如何再获得这些生机?” 第三百零六章 惨遭围杀 许道仔细回顾着这些生机光点出现的画面,对比着此前斩杀鬼物、魂魄时的场景,想要窥探出两者有何不同。 同时他也咀嚼着阅读过的一些道书中的内容,渐渐的一个词汇在他的脑中跳出: “超度?” 生机光点并非是在成千上万只魂魄被他斩杀后诞生的,而是被他解救之后,自行消亡在天地间时所留下。 根据部分典籍记载,盛唐年间的仙道中人除了捉鬼降妖之外,同时还会经营一些法事,甚至会召开法术大会,其对象并非是修道中人,而是芸芸众生中的凡夫俗子,甚至是飞禽走兽。 作用就是安抚亡魂、平静怨气,使之安详消散,减少痛苦,一并不会有阴邪之物出现。 如此举动,被统称作“超度”。 而许道之前的行为,似乎就和超度之举相像。 只是自他修行以来,所见的法术多是炼魂逼魂、制造怨气之类的,其只求能将寻常魂魄演变成鬼物,化为己用,而并不会去安抚亡魂、减少死者痛苦,因此他不甚清楚其中的实情。 好在既然部分道书典籍中略有提及,想来这种法术应该是存在的。 许道在心中暗道:“洱海道宫传承千年,据闻内里典籍浩如烟海、法术门类繁若星辰,即便只是虚言,应是也有可观之处,可以翻找一二。” 不过他还有些担忧。 “若真的只是超度亡魂便可得到生机光点,生机有助于增长魂魄,世间的仙道中人定然不会放过这条路子,也就不会让超度亡魂的法术变得鲜有听闻,其中或许还有秘密……” 有了头绪,稍微思绪几下后,许道就将注意力从超度法术上收了回来,想要勘明其中的真假,他也得先得到相应的法术才行,这点只能等正式拜入道宫后再做具体的打算。 不过他的眼中也渐渐定下一计。 “今日山鬼救人,一得炼化山鬼鬼婴,二是窥见了魂魄生机此物,前者已是不小的机缘,后者可能是更大的机缘。” 许道微眯眼睛,似是叹息般自语: “没想到解救区区凡人的亡魂,竟然还能有这般好处。” 凡人者,年岁不过一百,其体弱多病,力不如一牛、食不过一猪、皮膜不可用、筋骨不甚坚。 因此在不少道人的眼中,凡人除了还算是人之外,其价值和牲口禽兽处于同等位置,远远低于妖兽、灵草灵药等物。 只有在黑面鬼物这等道人眼中,因凡人可以诞生怨气,天生就有魂魄,可以用于炼制邪门法术、丹药等,这才认为凡人有些价值,可以和低等的妖兽灵草相当,用作修行。 但不管怎么说,在修道中人看来,一等他们度过了胎息道童境界,步入炼气,自此便是道凡不同流,无论凡人数目有多少,生长如何、死亡如何,其都和他们没有干系。 除了许道还喜欢时不时住在凡间旅店中外,其他的道人大多是离群所居。就算不少鬼市就设置在人烟稠密的地方,道人也极少和凡俗发生来往。 而若不是有荡妖司的存在,吴国的妖患定会更加严重。甚至如今看来,就连荡妖司此物或许都另有内情。 想到这些,许道吁了一口气。 其实就连他自己,在经历过种种事情,见识到不少凡人旋死旋灭的场面后,心中也不由得对凡人有了轻视。 若是他整日都去扶危济困,拯救凡人,不仅会耽搁自己的修行,一旦等他离开,所救凡人就又会陷入朝不保夕的境况,容易受到妖鬼杀害。 原因无他,弱小是原罪。 当然,这并不代表着他真个遇见了恶事、顺手可为的善事,不会去做,只是不太会主动为之罢了。 但如今发现在支水县中一幕,却是启发着许道,或许行善事、救凡人,并非无利可图! 这让许道的在心中暗暗嘀咕起来。 其实一早,他就定下了“行善积德”的准则,只是落到实处,仅仅是想着要稳固道心,不做恶事罢了。 而今先是身临其境的感受了数万人惨死之绝望,又是发现超度亡魂有利可图,其顿时就又回想起了当初行云布雨时的感悟。 并且他还在心中警惕到:“当今之世处处都是妖鬼横行,道人作乱,以人为畜之举数不胜数,身处于如此氛围当中,若是不做点什么,应是极难做到真正的独善其身。” 这点并非是许道杞人忧天,而是在丢掉对吴国朝廷的幻想之后,其不得不认清的现实。 微闭上眼睛,他的眼皮颤动,脑中念头翻滚,似乎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 不多时,许道终究是睁开了眼睛,轻叹一声:“罢了,既然有利可图,今后便要真正的扶危济困,不同流合污了。” 其语气虽是带着些许无奈,其心中的斗志却是旺盛。 若非实力不济,许道几乎都想出言,要将整个吴国都清理一遍,吴国朝廷做不好,便由他来做! 同时不知怎的,在认真做下这番决定后,许道顿觉身体通泰,浑身都透露出一种轻松之意,干脆就起身,踱步起来。 行走在山坳中,他发现在尸体血肉都被深深的掩埋之后,周遭的血腥气味已经被彻底的吹散,山风清冷。 许道突地记起一句诗:“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抬头一望天空,他发现本来无月的天空,赫然是黑云吹散,有了斑驳的月光照落而下,让四周变得亮堂,不再是黑黢黢一片。 见此场景,许道面上立刻大笑起来,其吐声到: “如此月色尚且不够,且再亮堂些才是!” 一振袖袍,只见他浑身有剑气激射,长啸着便飞上了月空。 待至天上,月色更浓。 许道再挥衣袖,四周的流云就疯狂鼓动起来,排开数里,浓浓的月光因此垂落在荒山上,照彻翻新后的地面,并蔓延开。 ……………… 处理好荒山上的事情之后,许道先是返回支水县的县城,将放出去的牙将收回,一并周游整个县城,将四周的残余鬼物彻底斩杀干净。 他没有再接受残存支水县人的感激,而是在半空中旁观几眼后,悄悄在煮水的大缸中掷下几颗生肌活血的药丸,然后便纵身飞离了此地,往吴都城飞去。 返回的路程无需多言,并没有再遇见什么事情,其一路直行便到达了吴都城附近。 进城后,许道也没有选择去荡妖堂中交接任务,其已经知道支水县的祸事和吴国腾诏脱不了干系,自然不会再想着上前去凑热闹。 恰好接取任务的时候,他并没有露出真实面孔,也没有显露修为,应是并不会有人查到他的头上。 至于任务完成后的奖励,且不说他刚刚得到了黑面鬼物的钱袋,之所以接取这件任务,便主要是为了抓捕鬼物,并不太看重奖励,他也就大方的放弃奖励,给荡妖堂免费打了一会工。 又是花费一点功夫,许道在吴都城的鬼市中将黑面鬼物的钱财也花了个精光,就连对方那对铜铃法器都给卖了,至于所得之物,自然就是大批量的灵材。 一干事了,许道此次出行目的都已经达到,自然就是满载而归,直接步入洱海中,朝着自己的洞府赶过去。 无惊无险的返回洞府,他没有歇息多久,又开始马不停蹄的布置下更好的阵法,以及扩大洞府的空间,整理布置,方便他居住使用。 这一日,许道盘膝坐在洞府当中,周身水流潺潺,带着丝丝灵气,清新而富有节奏,给人以极大的舒适感。 他虽是打坐,但并不是在修行,而是将意识沉浸在玄窍,也就是被他视作是内天地的空间当中。 只见内天地浑如鸡子,原本不足一丈,但是在近些日子许道的蕴养下,已经是一丈多大小,只是无有多少光线,依旧晦暗。 除了放置在其中的七返九生摄鬼坛之外,许道暂时也没有将太多的东西放入其中,毕竟范围还太小。 倒是在钻研几日,渐渐对内天地感到熟悉之后,他将自己最为宝贵之物留在了内天地里面。 此物正是无字符箓,一直以来都被伪装成寻常符纸,或是贴身收藏,或是放在法器中,时不时变得瞅看几眼,如今终于有了安稳存放的地方,可以不用再挪窝。 这是因为内天地不仅仅是由许道的精气神所凝结开辟,若非他的允许,外物进不得其中。更是因为一旦有外物进入其中,对方就便走脱不了了。 在探索内天地的过程中,许道发现自己对内天地中的活物来说,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不仅可以拘禁对方,甚至还能驱使对方自行结束性命。 实力越弱的,便越抗拒不了他的想法。 也就是说,一旦活物进了许道的内天地,对方就只会任由他宰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然,若是有活物境界太高,而他依旧将之收入内天地中,且不说能否收入进去,即便是成功收摄了,对方也能毁掉内天地中的一切,甚至是破门而出。 如此状况,让许道准备今后绝不收入实力高过他的存在,打残的例外。 而此时,他将注意力放在内天地中,便是注视着七返九生摄鬼坛上的一颗牙齿,以及几百来枚鳞片。 灵气浓郁的妖血妖肉正在被这堆牙齿和鳞片吞吃的,等到吞吃干净之后,便纷纷一晃,身形蠕动,变作成了一只只狰狞模样的虫豸。 大虫汇入到另外九只牙将当中,小虫则是独成一群,自行飞舞嬉戏着。 许道打量着内天地中的这批牙将鳞兵,目中露出满意之色,“不仅炼气后期的牙将凑到了十头,能用作探索预警的鳞兵,也有了几百。” 这些时日以来,他在洞府中主要忙活的事情就是在喂养这批牙将鳞兵,赋予灵智。 为了将一头牙将豢养到炼气后期境界,他新得的财物又是耗空,这实在是相比于用筑基材料种植牙将,炼气级别的材料实在是不足,事倍而功半。 好在结果而也喜人,许道新得一头可炼气后期的牙将,加上他事先培养的几头,牙将自行就能围杀筑基前期的道士。 至于剩下的数百鳞兵,则是可以作为他的耳目,为之窥视、探索周遭。 其中不知为何,许道除了能够随时占据牙将鳞兵的躯体之外,还与这些道兵心灵相通了,神识一扫,便能获得牙将鳞兵脑中的记忆,以及命令它们。 这样操控牙将鳞兵,让许道感觉不仅比鬼兵、骷髅兵要方便的多,还比从前的南柯蚍蜉都要强。 不愧是他耗费了偌大心血的道兵! 而之所以急着豢养道兵的目的,许道也没有忘记。他之所以在今日点兵点将,凑成牙将鳞兵,就是因为百日之期已到,其仇人就要出关。 在拜入道宫之前,五诏道士,特别是其中的雷诏道士,定会对许道发难,想要断了他道途,报仇雪恨。 想到这些,许道的脸色不由的冷厉起来,面上还带着丝丝讥讽。 先前炼制道兵时,他只是想着自卫,但如今牙将鳞兵齐备,灵智各生,他就准备主动出击了。 不仅仅是于五诏部族来说,许道未拜入道宫之前,是他们除掉许道的一个大好机会。对于许道而言,其也是他除掉雷诏道士的好机会。 “这些时日以来,百船水坞的附近果真有人在寻找我,也不知道是足足找了一百天,还是近几日才开始的。” 许道心中梳理着:“不过也正好,他们多半会接触那个雷诏的道士。到时候我完全可以就此顺藤摸瓜,找到雷诏道士的踪迹,斩杀之。” 生有灵智的牙将鳞兵在手,探子哨马齐备,能够极大的拓展许道的耳目范围,让其可以在海面上较轻松的搜敌,埋伏于人。 这一次,不会是他许某人遭受围杀,而将是雷诏道士会惨遭他的围杀。 梳理再三,许道做好了准备,当即就出了水府,往百船水坞方向靠近…… 第三百零七章 成功斩杀 许道隐匿行踪,来到了百船水坞的附近,他派遣出鳞兵散在周围,为之警惕观察进出百船水坞的道人,并每隔几刻钟就汇合一下,亲自了解鳞兵的所见所得,查漏补缺。 因为鳞兵气息低微,且不幸被察觉到的鳞兵会当场自爆而亡,化作粉尘融进洱海中,因此并无道人发现许道的动作。 只是运气不好的是,他一连蹲守三日,结果依旧没有发现疑似雷诏道士的人离开百船水坞。 这让许道心中犹豫起来,想着他是不是要进出百船水坞,故意暴露一下行踪,好引蛇出洞。 不过好生考虑过后,许道觉得自己还是谨慎为妙。 引蛇出洞此举若是做得不好,就不是雷诏道士惨遭他的围攻,而是他将被对方带人围攻。 只是距离新晋道士们闭关结束已有三日的时间,他也必须返回百船水坞一趟,好了解一下他们这批道人正式拜入道宫的日子。 免得一不小心错过时间了,生出一些麻烦,或者是丢掉会到手的好处。 而即便许道有玉钩和墨鱼剑在手,其能够隐匿修为,却也无法用悄无声息的进到百船水坞中,必定会被认出真实面貌和气息。 好在这点对于许道来说也并不成问题,其不用肉身出入,而单独以阴神出入就是了。 他先是急忙的离开百船水坞,返回洞府中妥善的安置好肉身,然后再将阴神置入一头牙将当中,并动用法力遮掩住牙将的外形,以作为掩饰,紧接着就直扑百船水坞。 等驾驭着牙将落在百船水坞上,果如他的所料,先是有人上来想要盘询他的身份,但是当他将神识一扫而过,那些炼气道徒就都敬畏的停住动作,只是恭迎他大驾光临。 虽然依旧有驻守的道士动用阵法扫视而来,但也只是记录了他的阴神灵光,连牙将都没检查,就不疑有他,直接任由他进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筑基道士地位崇高,往来自由,更是因为道宫家大业大,丝毫不担心陌生的道士进入。 且水坞阵法也已经记下许道的阴神特征,这比单纯的辨认相貌更要准确,伪装不得,若是许道触犯了道宫禁令,直接根据阴神特征抓捕便是。 好在许道此前暴露在洱海道宫眼中的,只有他的武道修为和肉身特征,即便对方记下了他的阴神特征,依旧无法和他的肉身对比起来,找不到他的头上。 就这样的,许道化作驾驭阴兽的神秘道士,在百船水坞中游荡起来。因为此前就已经在水坞中居住过一段时间,他显得很是熟络,并未露出任何马脚。 兜兜转转数下,许道先是在几家店铺中打听了一番,结果并未得到可靠的消息,还是后来在一个好心道士的口中,才获得了准确的消息。 得了消息,许道在心中暗暗想到:“典礼是出关七日之后举行,看来还有点时间。” 其实他是完全可以去寻那两个师徒一脉的道士,也就不容费心思打听,但是为了彻底的隐藏身份,减少事后被怀疑的可能性,他并没有选择这个捷径。 知道自己还有三四日的时间,许道企图在水坞中找到雷诏道士的行踪。 但可惜的是,对方并没有在集市上溜达,近几日都没有新消息流传出来,很可能离开仙园后依旧处于闭关的状态。 这让许道不由的失望,但他也只能连忙的回归肉身,用肉身前来,继续在周围蹲守起来,免得对方心血来潮就又出来了。 同时他心中也做好了蹲守不到的准备。若结果真是如此,他也就只能先放弃如此良机,等到之后再寻找坑杀对方的机会。 时间一日日的过去。 终于就在第六日夜间,洱海上空漆黑一片,有道士结伙从百船水坞中走了出来。 其人数有三,当中有一人身上的气息斑驳,肉身所散发出来的血气特征,赫然就与雷诏道士的极为相似。 潜伏在洱海当中的鳞兵为之所动,立刻就记下了这一遭,连忙往许道报信而去。 而三个道士离开水坞后,并没有急着奔赴某个方向,其碰头在海面之上,口中交谈着: “不知雷道友的伤势如何?” 果然,三人当中有一人正是雷诏道士,其面色阴郁,听见后咬牙切齿的回答:“多亏了那小子的‘福’,借着仙园的灵气闭关百日,贫道已无大碍。” 就是另外两个道士瞧着他的气色,心中并不相信这话,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暗道:“这家伙也是够拼的,抱病也要出关杀了那小子。” 正如许道所料,对方也想在他拜入道宫之前,将他斩杀。 雷诏道士冷哼一声,喝到:“那厮一直没有进入水坞,行踪也不知,藏得够深的,应是在担心某等对他不利。” “但明日便是举行晋升典礼的日子了,这厮必定会明日之前过来,多半会是今晚借着夜色偷偷过来,我等守株待兔便可。” 另外两个道士,脸上带着讪讪之色,纷纷赞到:“道友所言正是!” “那小子藏得再深,但今晚也不得不过来!” 只见这两个道士正是之前企图追踪许道的三人之二,至于另外一个道士去哪了,他们谈话中没有涉及到这点。 只可惜的是,鳞兵为了避免被三人察觉到,在隐约认出雷诏道士之后就急忙的离开了,并没有机会听到对方的谈话。 否则的话,许道还可以根据这些谈话的内容,更加从容的布置一番。 得到鳞兵的报信,许道当即就是大喜,他连忙往对方的所在方位扑过去。靠着麾下的鳞兵,许道准确的尾随上对方,且没有被对方发现。 亲自确认了雷诏道士的身份,许道却是更加谨慎起来,皆因对方并不是独自一人出现,身旁还有两个帮手。 如果只是对付雷诏道士,以他现在的手段,还有对方身上的伤势,直接打杀上去便是。可两个其他道士在场,许道不得不谨慎,得先想办法将三人分开。 每逢大事有静气。 耐着心思蹲守多日,终于要临了到头,许道反而变得沉静起来,其默默的潜伏在暗中,并没有贸然出手,而是等待着时机。 结果让许道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和惊喜的是,他都还没有出手引对方三人分开,结果三个道士就准备自行分开。 只见黑夜中,雷诏道士朝着另外两人拱手:“烦请二位在周围看着点,那厮很可能并非筑基没多久,气血并不会虚浮。” “今晚只要有陌生道士前来,还请二位道友都与之打个招呼。” “无事。”另外两个道士也都拱手,一口应下,并笑谈说:“要是雷道友运气好,先找到那小子,可要及时的唤我二人过来。” 雷诏道士知道两人这话是一番好心,顾及着他体内的伤势,但他并未领情,依旧脸色难看,口中继续交代: “今夜值守船坞的道士都已经被打点过了,但一旦动起手来,要么速战速决,要么就先将对方逼着远离水坞所在,免得惊扰太多。” 两个道士回到:“可。” 就这样的,三个人相互作了揖之后,就都各自都踩着幽光,在附近游荡起来。一如许道之前一般,但是他们的举动可比许道要放肆大胆很多。 许道暗中窥视着几人,虽不知对方实情如何,但对方的举动让他感到眼熟,立刻也就猜出了对方的打算,应是要分散堵他。 他心中顿时一喜:“分开的好,也省得我在想法子引开。” 不过他定睛一思,还是各自派去一队鳞兵,跟踪给那两个陌生道士,并方便他待会儿动起手来时,能引着对方走远,借以拖延时间。 许道默默的等待数刻钟,发觉场外并没有鳞兵返回,那雷诏道士依旧只是独身一人,他当即不再犹豫,大胆的就往对方靠近。 其还故意绕了个圈子,并非是从外面往百船水坞走,而是从里面往外走,给对方一种他是要离开水坞的感觉。 而虽然许道有着手段,能够瞒住身上的阴神灵光以及肉身气血,降低存在感,但是当他靠近之后,其行踪依旧是被对方远远的就发现了。 幸好在雷诏道士的眼中,他只不过是个小小道徒,并未惹来太多的注意。 当许道靠近到几百步远之后,雷诏道士方才隐隐察觉不对劲,他急忙就主动迎上了许道,见面便是一股神识压下,打量许道。 但当日尚在仙园中时,对方都察觉不到许道身上的太多信息,这时就更加不可能了。 雷诏道士仔细打量,发现许道确实只是一个“炼气道徒”,它便停住动作,直接呼喝到: “兀那道徒,这么晚了还出来作甚?” 许道瞧见,也是将计就计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连忙遥遥作揖,呼到:“见过道长、见过道长!小的今晚出来是为了……” 许道奔行在海水上,借机往对方挪动,距离只剩下百十来步。 雷诏道士没听清,不耐烦的出声:“究竟出来作甚?”其将一股神识打出,往许道扑来,准备检验检验许道的来头。 而许道见它放出神识,心中也是顿的一跳,若是被他人的神识临身,不加以阻挡定会被瞧出端倪,一旦加以阻挡则是又会暴露他道士的身份,更加惹人怀疑。 事到如今,许道也没机会再犹豫,他当即就从海面一跃而出,朝着雷诏道士扑来。 许道冷笑着,大声喝: “当然是要为民除害,杀你祭旗!”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许道立刻一甩袖子,将那内天地中的十只牙将全都放了上来,将对方给围堵住了。 “这是!好个竖子!” 雷诏道士瞧见自己被围杀,当即怔住,它不敢相信明明是自己在埋伏他人,结果却是被许道暗中给埋伏了。 道士脸色又惊又怒。如果伸手就能将许道掐死,他必定会做。 但不等他出手,甚至都没有让他呼唤同伴的做出动作。十只牙将就从上下八方,足足十个方向将其包围了起来。 一股股法力涌动,齐刷刷的降落在雷诏道士的身上,让其身子的踉跄。 这下子雷诏道士更是惊愕,“该死!这家伙手上的虫子怎么这般古怪,莫非是道兵?” 其只得后知后觉地变大身子,准备先逃出去再说,可许道如何会给他机会。 速战速决,他刚刚直接就打出十只牙将,为得就是搅乱对方的心,延缓对方报信给另外两个都是的时间。 轰! 波涛翻滚,灵光迸溅,嘶吼声不断。 许道直扑过去,龙体同样现身,当扑至时,双方均是抡起拳头手掌,电光闪烁,狠狠的往对方轰击过去。 本就又惊又愕的雷诏道士更加惊讶了,失声叫到:“雷法,还是阴雷法!” 借着对方一晃眼的功夫,无论是十只牙将还是许道,全都齐刷刷的撕咬它的躯体。 “啊!”凄惨的叫声在海面上空响起。 雷诏道士吃痛,终于想起来要呼唤两个同伴,它连忙定住心神,想要逃走,等同伴过来后再联手打杀。 其间许道则是摇晃着高大的龙体,手上墨鱼剑变作的尖爪生长而出,朝着十几丈高大的雷诏道士扑过去。 以有心算无心,许道顿时就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并且百日的闭关,雷诏道士只来得及将伤势稳定住,其在愤怒中斗法,要害难免就顾及不周。 许道做出一个假动作,佯装要攻击它的膻中穴,吓得对方连忙就要护着,其他都不顾了。结果许道临时便招,狠狠的抓在对方用于格挡的手臂上,当场扯断。 又是惨叫声响起,但此叫声已经响不了多久。 雷诏道士准备脱身,可围着他的牙将突地自爆起来,不仅挡住了他的去路,还震得他气血翻滚,煞气溃散。 这点气血波动本不算什么,但谁让他正在和许道斗法。 仅仅这一个刹那,许道凌空猛挥手,身上便有一道乌光嗖的飞出,刺在了雷诏道士的身上。 乌光在雷诏道士的脖颈处打了个圈,滴溜溜的,一颗狰狞可怖、难以置信的马头就掉了下来。 第三百零八章 飞头术、典礼 许道见自己一剑就将雷诏道士的头颅斩下来,面上也是惊喜。 虽说他打的主意是速战速决,且还不惜自爆了几头牙将,但是短短几回合之间就成功打杀了对方,着实是让他没有预料到。 但不管如何,既然成功打杀了对方,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其连忙的鼓动法力,准备将对方的头颅和尸体收入内天地之中,留作之后使用。 可当那颗神似马首的头颅飞过来时,许道的心底顿时传出一阵惊悸感,“不好!” 只见雷诏道士的“死不瞑目”,其双目竖起,牙关咔咔颤动。 它既然挣脱了许道的收摄,飞在半空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许道猛扑过来。 电光闪烁,许道的肉身顿时吃痛。 等他回过神来,其顿时发现自己的一只臂膀上落着一颗头颅,其面目狰狞,赫然就是雷诏道士! 雷诏道士的脸上没了刚才的慌张之色,反而充斥着癫狂以及嗜血。 此獠的尖牙切下,即便许道的龙体有鳞甲护身,依旧是被咬得肉烂血溅,它只几口便咬到了许道的骨头,似要将许道的整只手臂都咬下。 而这还是许道意识到不对劲之后,连忙躲闪的结果。否则的话,他被咬中的部位可就会是脖颈,当场就会被重伤! “好个老狐狸!” 许道没想到他斩掉了对方的头颅,对方居然还能顺势而为,飞头咬他,果然不愧是积年的道士,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咔咔咔! 雷诏道士飞出的头颅继续往许道脖颈咬过去,目中带着得意之色,显示出它驾驭头颅扑来,并非是拼死一击,而是它的一张底牌。 许道也来不及想太多,他的肉身本能的运转法力,真气激荡,雷火滚滚流动,企图将雷诏道士的头颅给震死、震下来。 但是正如他在仙园中偷袭对方时一样,雷诏道士同样也不畏惧雷火,依旧死死的咬在他身上。 等许道的手掌拍击过去的时候,道士的头颅则是又忽的再次飞起来,颇是灵巧的避开了许道的一击。 不仅如此,它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后,轻松躲过了扑杀它的墨玉剑,然后嗖的飞回无头肉身跟前。 雷诏道士的人头在半空中放肆大笑: “哈哈哈!兀那小子,就凭你也想杀了贫道!做梦!” 其人头被许道斩下后,反而变得更加诡异棘手起来。这让许道有些拿不定主意,但他眼神一定,其将目光对准了雷诏道士的躯干。 既然对方的头颅诡异,难以捉摸,那么就先解决掉对方的无头躯体便是! 许道就不信了,等他彻底打烂对方的无头躯体,这厮还能笑得出来。 想到就做,他没有召回墨鱼剑,而是一心二用,一边以飞剑追逐着对方的头颅,一边则是晃动着龙体朝无头躯体扑过去。 “你!” 果不其然,雷诏道士本来还在厉笑,但是看见许道选择扑向它的肉身,其神色顿变,惶急起来,连忙就想阻挡许道。 它张开口齿,气血蒸腾上涌,口中的雷火像匹练一般往许道击打而来。 许道本打算直接硬扛下,但是心中一动,想到了这家伙狡猾如斯,绝不可能忘记他许某人同样也擅长雷火武功,于是赶紧的避开。 嗤啦! 雷诏道士的一击在半空中划过。而雷火闪烁后,所过之处居然变得漆黑扭曲,给人一种渗人的感觉,似乎是带着毒气。 这一幕落到许道的眼中,顿时让许道心惊,暗呼自己机警。 而雷诏道士看到自己的这一击落空,面上大怒。要知道它这一击,可是其这些时日以来特地为许道准备的,价值不菲。 此獠在百船水坞中购买了一种毒煞,藏在身上,打得主意就是将毒煞藏在雷火中,以雷火作为掩饰,用毒煞坏了敌人的身子。 只可惜的是这种毒煞太过阴邪,就算它已经是凝煞境界的道士,依旧是难以操纵自如,一不小心还会污了它自己苦练的煞气。 要不是这样,早在咬伤许道的第一口,雷诏道士就会将毒煞趁机打入许道的肉身中,彻底结束这场斗法。 提前准备的一击也被许道躲过,雷诏道士恼恨的大叫: “孙子,可敢硬吃贫道一击!” 许道自不会傻里傻气的扑上去,他隔空动用墨鱼剑,企图制造机会再次扑去,但是短短数息时间之内,两人试探数次,雷诏道士奈何不了,他同样也没能打中对方的肉身。 这不仅仅是雷诏道士已经从遇袭中反应过来,更是它改变的策略,即将注意力到了保命上面,没有选择拼死打杀。 须知两人都是筑基道士,斗法的动静不可能不小,而雷诏道士的两个同伙正在其他地方游荡着,随时都可能赶过来。 时间紧迫,许道若是无法立刻斩杀掉对方,他就得及时出逃,以免落入围攻当中。好在他虽然已经动用肉身、法器、道兵三种手段,但还有一大底牌没动,那便是仙道修为! 许道不再压制气息,他轰的升起了自己头顶上的灵光,阴神跳出,种种法术随之涌现,疯狂的往雷诏道士击打而去。 “这、这是阴神出窍?” 突然出现的法术让雷诏道士发蒙,它完全没有想到,许道居然还是一个仙道道士。 但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它思索,许道已经调整好阵型,一心三用,狠狠的往对方扑杀过去。 剩下的几只牙将道兵也已经分列成队伍,搅入战局当中,不求斩杀雷诏道士,只求能骚扰、阻挡对方。 霎时间,雷诏道士支应不过来,顿时又陷入了危机当中,其目中慌乱起来,在心中一个劲的大叫: “该死!那两个家伙怎么还不过来!” 其实另外两个陌生道士在感应到洱海中的法力波动,以及收到雷诏道士暗中的信号后,立刻就急忙的往这里赶过来。 但许道之前派出的鳞兵起到了作用,两个道士都被引诱的过分远离,即便他们使出吃奶的劲,两人赶到现场也得花费几十息的功夫。 如此时间算长不长,算短不短,一切只看许道和雷诏道士两人间的战况。 雷诏道士在心中疯狂的大叫:“婢生子的,贫道今日若是逃过这一劫,就是你拜入道宫了,贫道也要打杀掉你。” 它苦苦支撑着,企图多拖延几息功夫。但是许道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每一息的功夫,都让雷诏道士感觉十分漫长,它没有想到自己一个筑基中期的道士,在正式的斗法中,居然还是招架不住只是筑基前期的许道。 虽然许道不会多么精妙的武功,肉身只有一雷火炼体功,阴神所会的法术也都只是炼气级别的,缺乏一锤定音的手段。 但是其手段之多,着实让雷诏道士感觉到了惊惧。 牙将敢死,墨鱼剑诡异,龙种肉身为盾,阴神为辅助,许道手段齐出,硬生生将雷诏道士的飞头和无头躯干分开。 其一把抓住对方的躯干,许道的肉身转过头,狞笑的看着雷诏道士。 雷诏道士大急:“竖子!尔敢!” 可它来不及阻止,亲眼就看着自己的肉身被许道打烂了。 刷刷! 许道得手后,先是坏掉对方的脏器,然后削掉了对方的四只蹄脚,将其变作成了无头人棍,大卸八块。 如此一来,即便对方的头颅能再接到肉身上,基本上也不可能再活过来! 肉身失去,雷诏道士的心情凉凉,它像是一只没头苍蝇般在现场徘徊,想要上前和许道玩命,但是又没有胆子上前,因此只是谨慎的飞着,躲避许道。 忽地,远方传来的动静。 是两道不同的动静,或近或远,最多不过还有几里地,而这个距离对于道士来说,已经是可以轻易跨过的。 “来了!”雷诏道士听见动静,面色一震,它意识到是自己的同伴要回来了,眼中陡的有一股生机腾起,“来得好!” 其自忖躯干才刚落入许道的手中不久,若是赶紧的夺回来,兴许还有生机。 而许道听见,也是心中暗叫不好,想到了是对方的帮手要过来了。他眉头紧锁,心中再次升起了先行退却的想法。 “已经坏了对方的大半肉身,仅仅剩下一颗脑袋,他应是也活不了多久,不如直接退去?” 但就在这时。 “贫道在这儿!”雷诏道士居然急忙大呼,头颅摇摆着望向两股声音传来的方向。 因为望向援兵,它注意力被吸引,动作居然出现了空门。 许道眼皮一跳,他连欢喜都来不及,赶紧的压下逃避之意,疯狂的燃烧法力,往对方狠扑过去! 嗡! 正晃动得高兴的雷诏道士,其人头忽地就被许道四面夹击住! 它口中的呼声戛然而止,回过神来,面色大变,连忙企图用言语拖延时间: “道、道友且慢!” 许道听着,顿时冷笑起来,他控制龙种肉身伸出手掌,狠狠的往对方拍过去。 雷诏道士想要往后逃,结果被牙将道兵挡住了后路,想要往左逃,有被墨鱼剑挡住了去路,等想要往右逃时,却又撞入了许道阴神的怀中。 大起大落之下,其顿时面露绝望之色,再也熬不住的大呼: “道友饶命、饶我一命……” 可是许道如何会在意它的话,听见了反倒是冷笑更盛,他的阴神面孔和肉身面孔同时露出狠厉,齐齐拍掌打出。 啪咔,雷诏道士的脑壳顿时就像西瓜般,迸溅出红的白的。 此獠临死的时候,口中还在叫唤:“饶、饶我……” 但是它没说几个字,就又被墨鱼剑贯入脑壳中彻底的搅烂脑花,死的透彻,再也说不出话来。 成功打杀了雷诏道士,结果掉对方的性命,许道来不及欢喜,便清楚的听见了两股叫声: “雷道友!我们来了!” 正是另外两个道士要赶来了。 这两个道士的修为虽然不如雷诏道士,并非凝煞境界,而只是筑基前期,但距离突破也就差一步之遥了。 许道一旦被他们包围住,不仅他的身份会暴露,留下证据,他现在法力不足,也很可能栽在对方两人的手中。 但他脸上也没有露出恐惧之色,反而是大笑起来。 许道先将阴神回归肉身,隐藏好自己的仙道修为,然后便一甩袖袍,连忙将尸体和牙将都收入了内天地中。 “哈哈哈!” 他沙哑着声音,畅声笑道:“二位来迟了!” 不等那两个道士反应过来,许道便驾驭飞剑,急忙的往外遁去。 铮! 乌黑的线条在洱海上空一闪而过,当两个道士终于赶过来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雾气中,仅仅留下一个大致的方向。 “雷道友呢?” 两个道士身形一闪,出现在刚刚斗法的地方,面色难以置信,“雷道友已经死了?!” 虽然空气中连半点血腥气都没有,但这种情况这更让他们心惊,“好个手段熟稔的家伙!” 他们赶紧提起法力,往许道消失的方向奔去,但两人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仅仅才过了一刻钟,两人就先后停住了脚步。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大致的意思,遂以神识交流: “那姓雷的虽说是重伤,但好歹是筑基中期,敌人能在短时间内解决掉它,多半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人都死了,再去追赶也无甚意义。”…… 就这样的,两个道士都沉默起来,但他们并不是在雷诏道士默哀,而是绞尽脑汁的在思索着说辞。 毕竟他俩明明是出来协助对方报仇的,结果两人一根头发都没有被伤到,雇主却是遭到他人的埋伏,直接失踪惨死了。 此事直接说与旁人听,旁人很有可能会怀疑他俩有问题,此中需要好生计较计较。 而许道一边。 他借着洱海上空的浓雾,无惊无险的逃离的现场,但没有径直返回洞府,而是在外游荡了一整夜的功夫,然后才悄悄返回。 但进入洞府没一会儿,许道便又从中走了出来。 没办法,天亮之后就是举行拜宫典礼的日子,这事儿可耽搁不得。 第三百零九章 学道授法 许道离开了自己的水府,连忙就往百船水坞赶过去。 虽说今天就要拜入洱海道宫,属于大喜佳日,但是他依旧是掩饰着行踪,驱使牙将鳞兵作为探路的先锋,能不与人打照面便不与人打照面。 如此谨慎的行走,兜兜转转,颇是费了一番功夫,他才再次回到了百船水坞跟前。 海上生云雾,楼船铁索结。 许道望着连绵宽广的洱海道宫山门,目中不胜感慨,几番艰辛、磨难,他终于就要拜入道宫当中了。 许道面上惬意起来,不由的随口胡乱长吟:“千里奔波得今日,求道学法胜昔朝。” 只等进入洱海道宫中,学法炼术,他便可以脱离散修的困境,稳步的追求大道。其一甩袖袍,便大踏步往百船水坞奔走过去,脚下朵朵浪花,浮浪而至。 等走到了一艘高大楼船跟前,许道踏空而行,顿时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因为是白日,海面上来往的道人不少,这些人瞧见他面容清秀稚嫩,但却已经能够踏空而行,属于筑基境界的道士,纷纷对此感到羡慕和敬畏。 其中一对男女是好不容易才拜入了某道士门下,女当即的眼睛放光的望着许道,口中羡慕说: “这位道长可真年轻,瞧面貌怕是连二十都没有。我们要是能够在一甲子之内成功筑基,那就好了!” 她身旁的男性道徒长着一张阴柔的面孔,听见自己的女伴如此说着,面上顿时浮现出阴郁和嫉妒: “你恐怕是想多了,筑基境的道士可不能从面貌来判断年纪……”他忌惮的瞧着许道,后面的话并不敢说出来,只是冷哼了事。 因为相距不近,许道并没有注意到这两人口中在议论自己,就算是注意到了,他多半也不会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两个区区道徒的身上。 这一次许道是亲身而来,刚一落脚在楼船上,附近的道士便注意到了他。一阵阵法的波动涌起,立刻将他裹住,要记录他身上的气息。 应付此过程,许道已经是轻车驾熟,他使用玉钩和墨鱼剑镇压着自己阴神的气息,仅仅透露出肉身的血气,让楼船的阵法进行感应对比。 顿足几息之后,他感觉落在身上的阵法卸掉了,当即便就迈开步子往里面走去。 但是才走了几步,忽地有道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对方身着银装道袍,气质清新脱俗,手中还持着一柄拂尘,一眼望去便能让人知晓其定是个修炼有成的道人。 而且确实如此,此人身上的灵光浓郁,是个筑基境界的道士。 银装道人走到了许道的跟前,连忙就作了个揖,口中呼:“见过许道友!恭喜道友,我等今后可就是同门了。” 许道听见对方的话,微微一怔。此人陌生,他并不清楚对方是何来意,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对方口中的话客气,许道也赶紧的回礼: “见过这位道友,敢问道友找我有何事?” 银装道士说到: “并无要事。贫道是轮防的道士之一,今日是道友的喜事,见到道友孤身一人而来,贫道不如为道友引路一番?” 难怪对方能够直接认出许道、知晓他的身份,原来此人便是附近负责看守阵法的道士之一。 既然已经是进到了百船水坞之中,许道也不太担心五族道士会在水坞中再直接动手。面对这陌生道士释放出的好意,他稍加犹豫,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拱手说: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道友了。” “哈哈哈!”银装道士哈哈笑了几声,伸手一邀: “许道友先这边请!” 两人当即就结伴往水坞的深处走过去。 许道与银装道人相互攀谈着,互通姓名,知晓了对方并不是五诏道士,而是师徒一脉的道士。 且一路上,对方并没有要将他往偏僻的地方引去,而是径直带着他来到了百船水坞中的核心位置。 如此作态让许道对此人的善意有了点相信,言语间和对方的交谈也更加热切起来。 其实许道不知的是,对方不仅仅是因为他会成为师徒一脉的人而与之交好,更是因为昨天夜里的事情,这才主动的上前来释放善意。、 因为旁人道士可能还没有得到消息,但是银装道士可是属于最近时日负责巡查水坞的人员,雷诏道士的事情一发,立刻便被此人知晓了。 虽然说并无证据显示雷诏道士就是被许道给打杀的,但是洱海道士们除了面对道宫规矩时需要讲究证据之外,其他的事情何曾需要讲证据? 此人直接就认定雷诏道士的失踪和许道绝对脱不了干系。 毕竟就在昨晚,五诏的道们可就是好生打点一番,派出了雷诏道士去截杀许道。而和许道交谈的这人,正好也就在被打点的范围之内。 只是此人虽然是被打点过的,但是并不代表对方已经投靠五诏道士。此前只不过是许道的名声不显,并不值得对方报以善意,懒得插手罢了。 今后要是再遇见这等事情,只要对方的钱财给的不是太多,他多半就会提前给许道报信,好让他做些准备。 而这,也一定程度上显示了许道现在在道宫当中的地位。其虽然还是个新人,但踩着雷诏道士上位,已经被不少人知晓了名号。 不多时。 一艘更加巍峨高大的楼船出现在许道眼中,仿佛一座小山,飞檐斗拱似重峦迭嶂,廊桥回转似山中羊肠。 此是一座巨大的宫殿,层层迭起垒高,目视至少有百丈,上方有一牌匾,紫檀色,金漆大字写着“法道殿”。 仅仅这三个大字,龙飞凤舞的,许道一眼看过去,顿觉字迹扭曲缠绕,如龙蛇般在动,活灵活现的,显然并非是寻常人书写的。 法道殿附近的来人已经少了很多,零星看到的几个都是筑基境界以上的,显然此地并不是炼气道徒所能进入的地方。 银装道士一直将许道送到了法道殿的门口,对方拱手朝许道说: “接下来便是道友的好事了,贫道还有公务在身,也只能送到这里了,还请道友自行入内。” 许道连忙回答:“道友百忙之中还能抽空,在下感激不尽,等到事毕,定要找道友好生畅谈。” “一定一定。” 双方互相寒暄几句便分开了,其中许道还没有走进法道殿中,一抬头便瞧见内里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他当即心中一喜,连忙跨过门槛,往对方走过去。 那道法殿中的熟悉面孔不是其他,正是和许道有过交集的庄姓道士,只是不知另外一个叫陈门的道士为何不在殿中。 庄不凡正在殿堂中和几个道人交谈着,对方一见许道走过来,脸上当即露出笑容: “许道友来了!快快过来,互相认识一番。” 许道见礼之后,快步走上前,发现站在庄不凡身旁的两个道士也都是他眼熟的,正是当日与他一同离开仙园的那批后期道徒。 只是如今百日过去,两个道徒都非从前,已经是种下了灵根,完成筑基,是个道士了。 对方两人都对许道印象深刻,他俩虽然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刻,但也不敢怠慢了许道,连忙主动行礼:“见到许道友!” “见过二位。”许道并未拿大,含笑的加入到三人的闲谈当中。 那两个新晋道士见他态度温和,一点儿都不跋扈,与此前见过的景象不同,心中都感到诧异,但也都松了口气。 许道一行人站在法道殿的一边,对面则是另外一堆道人,人数也不多,四个而已,其中三人同样让许道有些眼熟,是同出仙园但属于五诏阵营的那些个道徒。 至于剩下的一个道人,则是让许道感觉陌生。对方的气息深厚,应是个积年的老道士,法力之浓郁浑厚,让他更是心惊,隐约感觉对方很可能不止是筑基中期。 果不其然,庄不凡见他在瞥看对方,传音到:“此是宫中一位炼罡境界的前辈,不要得罪了。” 顿了顿,庄不凡补充:“这位前辈虽然是浪诏中人,但一向对宫中阵营之争不感兴趣,今日应是得了差遣,过来镇镇场子罢了。” 话刚说完,那个炼罡的道士好似察觉到了两人的目光,转过头看过来。对方盯着许道新鲜稚嫩的面孔,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勉强算是打了个招呼。 好歹对方没有直接释放出恶意,许道自然也是连忙回礼。当然了,就算是对方态度不善,他多半也不敢说些什么,毕竟对方可是筑基后期——炼罡境界的存在! 如此人物若是放在西南地界,那可是作威作福的主儿。 “筑基后期!”许道咀嚼着庄不凡所说内容,心中凛然,“也不知此人的道行具体是多少,一击有无结丹的可能……” 各自闲谈中。 师徒一脉和五诏阵营泾渭分明,互不搭理,且各自都不觉得尴尬,显然是习惯了。 等到五诏部族那边又走进来两个道士之后,庄不凡就冲许道等人说:“人到齐了,准备入内参拜祖师。” 许道听见后,眉头一挑。他环顾身边,确定庄不凡身旁的道士就只有三个,当中还包括了他自己。而五诏阵营那边,新晋道士的数目加起来也才五个,刚好凑齐了一个巴掌。 也就是说,在仙园中实际获得了灵根的十四个道徒,只有七人成功度过百日筑基,晋升为了道士。 如果是散修,这个概率已经是可喜可贺了,但此地是洱海道宫,拥有上等的手段辅助筑基,其筑基的成功率居然也才一半,这就让许道有些诧异了。 他在心中暗道:“看来筑基之难,可能比我以前想象的,还要难上不少。” 许道就此一思索,也明白了偌大的洱海道宫,为何尚存的道士数目只有一百多。 三年一茬,一甲子六十年,二十次仙园历练,总共可能成就的道士总数正好一百来多。 他胡乱思索着,心中就此念头跳动:“一甲子?” 许道顿时就联想起了不太好的事情,他暗自嘀咕着:“不会罢、不会罢……莫非这洱海道宫也要学那白骨观和夜叉门?” 不知怎的,他的心情还算平静,一丝多余的慌乱都没有,反倒是觉得洱海道宫如果要真是和白骨观夜叉门一样,未免有些跌份,让人感觉乏味了。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他许某人也没想着要在这洱海道宫中长留。 法道殿中,两列队伍一短一长,并列着行走在偌大的宫殿当中。 众人步行穿过重重厚重的大门,足足九九八十一扇,来到了一方挂满木质吊牌的暗室跟前。 此暗室不过几丈大小,若是在场的道士们进去了,只要任意一人显露出妖躯法体,都会将其撑破,但是道士们都是面色肃然的,神识也收得紧,不敢探入进去。 只见吊着木牌的一根根红绳虽然看上去普通,但仔细瞧却是会发现并非是由丝麻绞成,更像是某种不知名的毛发。 且暗室中的漆黑之处,即便是以道士的目力都瞧不见半点,仿佛深渊一般,只有张张木牌浮沉。 而早在动身时,两个道士就已经交代过众人务必要敬重,不得放肆,否则当场打折灵根,驱逐无论。 并且这还不是最严厉的处罚,最严厉的是被直接吊在暗室中,风干变成腊肉。 庄不凡和那个炼罡道士互相对视一样,一正衣冠,齐齐作揖长呼: “学生叩见,今有道士八人,入我宫门,请诸前辈一一见过,勘明道心,亲授法箓。” 咔咔咔! 话声落下,暗室当中的红绳木牌无风自动,像风铃般撞响,并向两侧划开,似是露出了一条道。庄不凡和炼罡道士也当即侧身让路,示意身后的许道等人可以走入暗室当中。 无须再吩咐,新晋道士们低着头,一一鱼贯没入暗室中。 许道排在第三个,他发现暗室内里好似别有天地般,当前面的人进去,身影消失于黑暗后,再不会出现于他人眼中。 突地,就在许道要踏进去的前一刻,庄不凡用神识传话:“心诚或灵。” 只传了四个字,此人依旧是低头,保持着一副谦恭的模样 许道瞥了一眼对方,他微微颔首,下一刻也挺身而入,没入到漆黑中。 第三百一十章 阳雷法 许道瞬间感觉眼前一黑,身子出现了失重感,在一片浓重的漆黑中,他伸手不见五指,上下不知所在,从内到外的都陷入一种死寂感中。 但同时,他感觉耳中又是异常的嘈杂,木牌撞动的啪嗒声不断的响起,还有仙音妖吼、哭泣长啸,全都混作一团,让人心念躁动。 许道的心神翻滚着,脑中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越来越清晰,事无巨细,仿佛有人在帮助他回顾记忆一般。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脑中种下的几十颗清心符种轻轻振动,是他心神陷入了不正常的状态中。 嗡! 许道眼神一恍,他当即从魔怔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心情凛然。 如果是其他的道士,可能并不太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许道的灵根是鬼脉,具有食鬼搜魂的天赋,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状态和被搜魂之人的情况极为相似。 只是刚才的情形并没有搜魂那么的霸道和凶险,而是诱导着受影响之人主动回顾自己的一生,暴露神念,并没有动用强迫的手段拷问魂魄。 回过神来,许道警觉的望着四周,发觉漆黑当中有了点点亮光,这些亮光汇聚在一起,缓缓组合成了文字纹路,其上最突出的两个字正是他的姓名:“许道”。 并且许道赫然发现这些亮光就是他刚才不自主散发出的念头,其像是丝线一般编织起来,聚拢成一枚八卦的形制,和之前在暗室外望见的木牌相似。 瞧见这一幕,他瞬间明白过来:“原来挂在暗室当中的这些木牌,并非只是代表了各个道士的身份,其本体便是摄取道士的念头、记忆杂糅形成。” 如果他刚才没有及时的醒转过来,其出生至今,甚至包括前世的记忆都会被如实的记录在这方木牌当中。 到时候如果有人得到这方木牌,便可根据木牌中的种种记忆推演他的性情,对付于他, 这还只是许道对于木牌的某一个猜想,他料想此牌子应是还有其他的作用,譬如和魂灯一般,应是也能够显示道人的身死存亡,提醒道人所在的大致方位等等。 如此一来,正准备动手将木牌给毁掉的许道,一时间犹豫起来,他暗暗评估着如果毁掉木牌,是否也就代表着他拒绝加入道宫,将会自绝于洱海道宫。 但真要如实的将自己的记忆灌入其中,让道宫方面今后能够随便的探看,他也是不太愿意的。这样的代价,可比被人盘问祖宗十八代要严厉得多。 想了想,许道硬着头皮伸手往身前“木牌”抓过去,他打算自己动手篡改其中的记忆,只放入一些无干紧要的东西。 许道先是动用神识,查看已经被摄取的念头中是否有不可告人的内容,然后澄净心神,在脑海中主动回顾着过往的经历,准备输入进去。 就在这时,许道心中一动,突地想到了另外一个方法。 话说他脑中的记忆并不完全都属于他,其中有一部分正是属于夜叉门主,此是许道阴神筑基之后,一不小心吞食了对方的部分记忆。 以往这些记忆都被他镇压着,免得被其影响了性情。 而现在既然有人想要看他脑中的记忆,他何不就将这些东西放出去?一并还有其他搜魂见识过的一些内容。 这些东西全都真实可靠,细致入微,许道完全可以对其进行剪切组合,胡乱的编出一套新的人生经历。 想到就做,许道立刻以脑中的夜叉门主记忆为主,自己的大小经历为辅,并加上其他人的些许经历,硬生生的堆积出了一套虚构的十几年生涯。 这十几年的生涯虽然较为短暂,但是再多的话,他也就一时难以为之,并且他修道至今,本来也才二十左右,年龄在这里,人生经历也无需太厚重。 虚构出了这套人生经历,许道立刻就将其统统的塞进了写着自己姓名的木牌当中,并且检查了几番,去掉其中的些许漏洞。 处理完这些东西,他便松手,仍有木牌悬浮在自己的跟前,兀自沉浮。 在许道输入完自己的“记忆”之后,这块木牌已经十分凝实,肉眼看过去和暗室当中的其他牌子并无区别。起码许道自己是分辨不出个什么的。 他就此有些紧张的等待起来,虽然在刚才的过程当中并无道宫中人来阻止他,很可能是无人发现他在作弊使诈。 但一切都还要看他能否真正的通过这一环节。 很快,让许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的事情出现了,一根红绳从黑暗中缓缓的降落而下,其弯曲蠕动,像是蛇虫、又像是鱼线,飘荡悬浮在他的头顶上,晃荡来晃荡去,慢慢的勾搭上了刻有他姓名的木牌。 然后立刻的,许道就感觉被红绳吊着的木牌当中传出一股收摄之力,让他想要将魂魄跳出,投入其中。 刚开始,许道还以为这是错觉,强压着没有去理会,但是随着他压制着,这股冲动愈发的强烈,令他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子一分为二,一半投入木牌当中,一半留作己用。 他明悟过来:“果真是类似于‘魂灯’一类的东西。” 此应是引诱新晋道士分裂出一丝魂魄之力,投入木牌中形成勾连,自此道士的性命便可和这张木牌相互挂钩,人在牌在、人亡牌亡。 甚至可能,道宫方面还可通过这张木牌,隔空对道士进行施法咒杀,掌握生死。 当然了,后者也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为之,限制条件极多,许道只是从道书上偶尔听闻有过此类咒杀的传闻。 嗡嗡! 刻有许道姓名的木牌震动的愈加强烈,好似他若是不主动在其中留下魂魄印记,下一刻就会崩溃掉。 许道沉吟着,他并没有大意的屈从于这点,而是想了想,忽地从内天地法坛中胡乱抓出一只鬼物,往木牌扔过去,想让对方代替他烙印下魂魄痕迹。 但很可惜的是,鬼魂飘上,立刻就遭到了木牌的排斥,且牌体出现裂隙。 这让许道心中一慌,但他咬着牙,依旧没有真个将自己的魂魄烙印在上面,而是大着胆子,在内天地中将一头牙将的魂魄抓出,三下五除二的清洗掉牙将出生后的记忆,转而灌入自己刚刚虚构出的东西。 然后他举着这头牙将的魂魄,小心翼翼的往木牌靠过去。 叮!两者相碰,让他惊喜的是,木牌方面不再是排斥,而是传出了一股收摄之力,企图将其收入。虽然力度不大,远没有对他一般强烈,但好歹也可以。 许道生怕对方反悔,直接就将牙将整个魂魄塞入其中,让其烙印。反正此魂魄不是他自己的,多塞点也无所谓。 应是牙将魂魄本就和许道存在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木牌真个接受了。 一抹灵光在牌面上闪烁而过,其彻底的由虚化实,变作成一方实物。许道忍不住的伸手抓摸上前,入手温热,竟给他一点心灵相通、血脉相连的感觉。 只不过这张木牌上除了他的名字之外,还刻画上了牙将的面孔,就插在“许道”二字之间,如同装饰图案一般。 好在这并不算显眼,应是无甚大碍。许道瞅了几眼,有些心虚的将木牌松手放开。 下一刻,他顿觉身前木牌晃动,眼中的漆黑中突地出现了密密麻麻,一时数不清的红绳木牌,或高或低,像是树叶般随意摆动。 写有“许道”二字的木牌也混入其中,兀自摇摆起来。 他一转头,发现身旁出现了七个面色恍惚的道人。 这些人正是也要拜入道宫的新晋道士,其中有几人身前的木牌刚刚抽走,被许道瞧了个正着。无须多想,对方应是也经历了和他差不多的事情。 只是这七人并无许道的手段,要么是现在才回过神来,要么是屈从于催动,将魂魄之力烙印在了暗室内。 许道虽是冷眼旁观着,但是面上的表情也没有忘了做,他也随大流的作出一副恍惚茫然之色。 正当他想着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时,一线亮光突地在众人跟前跳出,刺目难睁,让他们不由的眯上了眼睛。 有话声传来:“恭喜诸位通过蚕房问心,名列法箓,今后便是我道宫中人了!” 原来亮光就是暗室之外传来的光线,说话之人便是那庄不凡道士,对方一脸笑意的望着许道等人,即便是面对五诏一方的新晋道士,对方也是态度温和。 新晋道士们听见后反应不一,多是茫然的,少是听清了话,面露惊喜的,而其中只有许道咀嚼着庄不凡所说,在心中暗道: “原来这间屋子叫做‘蚕房’。” 但不甚清楚这个称呼的意义,他思索片刻也就便放下了。 随即,又有呵斥声响起: “都愣着作甚,还不快快出来。”是那个炼罡境界的道士见众人一副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出声催促。 “啊!”、“是。”、“我这是……” 新晋道士们表现不一,但都顺从的腿脚一蹬,从暗室当中迈了出来。 许道混杂在其中,并不起眼的也走出了蚕房暗室。来到门外后,他转过身朝门内望去,一眼就瞧见了自己刚刚挂上去的那张木牌。其木牌如同他一般,混杂在其他木牌当中并无异样。 如此状况让许道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此蚕房神秘,当中自有一套流程,并无其他的道人干预,应是没有人看见我的小动作。” 另外一边,其他的新晋道士都忍不住的交谈起来,言语当中时不时蹦出“问心”、“表忠心”、“检查根脚”等词汇,后知后觉的知晓了刚才在蚕房暗室中的情况。 就在这时,庄不凡突地笑吟吟的看着许道,问到:“不知许道友在蚕房中,得到了前辈们的何种恩赐?” “嗯?”许道听见微怔,他当即竖着耳朵,忽地听见旁边有人兴奋的说到: “当时是,我感觉一股暖流流进我的身子,脑袋里突地就多了篇功法,还生出不少感悟咧!” “是极是极!当真神乎其神!贫道未经修行,便好似已经学会了此法……道友你是哪一门功法?” 许道听清这些话之后,心头咯噔一跳,暗呼糟糕。 原来在场的八个新晋道士中,除了他之外,其余七个全都在蚕房当中得到了大好处,且是有关于功法方面的好处,而庄不凡便是在问他得到了什么样的功法。 听清这一茬,许道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后悔刚才“投机取巧”了,否则的话,兴许就会如庄不凡所说的“心诚则灵”,他也能得到一篇功法! 硬着头皮,现许道正准备说自己倒霉,并未获得时,庄不凡先一步解释: “许道友无须担心,蚕房中得到的好处无人可以夺走,宫中道士皆是如此,你所得的功法再好,旁人也只能羡慕。” “当然,若是出现了宫中尚未收录的功法,道友还得将其录入法道殿的典籍中,但也会因此再得到一笔赏钱。” 听见这番话,许道意识到道宫中多半是还未出现过他这种异类,连忙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噎了回去。 情急之中,他想着身上和道宫有关的功法不过才两门,一门锁精篇,一门阴雷法。 前者干系不小,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说;后者倒是可以说,但他听着身旁人口中的功法,发现到蚕房中传下的法门必定都是筑基层次的。 急中生智,许道想起《膻中掌心阴雷法》还有下篇,其是道宫内门中人才可修行的阳雷法门。 他虽不知全名,但也沉得住气,拱手吐出一词:“阳雷法罢了。” 庄不凡听见后并未疑他,反而眉头微挑,笑着说: “许道友却是和雷诏的有缘,此法乃是雷诏中人最想得到的,能凭空省下偌大的功夫,等他们听到了,多半要羡慕死。” ““哈哈哈,恭喜道友了!” 许道悻悻的应下了,淡定的支吾几句,好歹是搪塞了过去。 但是对方接下来的话让他有些傻眼了。 只听庄不凡说:“诸位径自在此殿中找间静室,趁热打铁,抓紧消化所得,至多九个时辰后就得查验。” 第三百一十一章 功成身退 庄不凡口中的话说出来,许道差点以为对方是在戏弄他,但是定下心来一思索,他便意识到洱海道宫的这个安排,应该只是为了防止新晋道士将重要功法给昧下来、拒不上报。 仅仅是恰巧,他一头撞了上去,并非是他的事情发了。 许道脑中千回百转,不由的琢磨着:“不若待会儿将《蛟龙分脉锁精篇》拿出来作为幌子?” 虽然嘴上刚刚说了自己得到的功法是阳雷法,但是他现在不是手上并无阳雷法的法门么,与其暴露他在蚕房当中动了手脚、伪造命牌,还不如暴露出在仙园当中得到的秘法。 只是虽然生出了这个想法,但锁精篇这篇秘法干系甚大,其暴露出去的后果究竟如何……许道心中也没有底。 就在他犹豫不决中,庄不凡和那个炼罡的道士已经在催促众人进入法道殿的密室当中闭关。 只见蚕房周遭有几扇小门打开,房间内里昏暗,仅仅有布置着一方蒲团,甚是简陋,其一共有九间房,能够让所有的新晋道士都进入其中闭关。 见到许道等人似乎有些迟疑,庄不凡笑着出声说:“都还愣着作甚,还不赶快的进去。” “这可是宫中最为上等的练功静室,平常一个时辰便得花费不小的符钱,你们也就能够在今日白白享受九个时辰。” “虽说可以提前出来,但还是建议尔等待满了为妙,省得之后再懊悔心疼。” 新晋道士们听见,立刻有人眼睛放光,欣喜地拱手说:“是,多谢庄道长!” 一个个身影顿时就消失在许道的眼中,各自进了简陋的房间,关上木门,令外人无从得知内里的情况。 许道也没有耽搁,他虽然心中纠结,但是脚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朝着庄不凡一拱手,便也走进了一间静室当中。 入了房间,许道瞬间就察觉到了这间静室的妙处。 房中虽然简陋,朴素淡雅,但是灵气却是极为充裕,虽然比不上仙园当中的浓度,但也算是难得一见了,更重要的是,他一入此地,本来还有些浮躁的心情顿时就平定下来。 许道无须运转清心法术,深呼吸几下,心神就已经达到了一念不起的状况,可以入定修行了。 同时他感觉房间中似乎萦绕着一种独特的意味,能让他精神活跃,加强他对功法的理解和参悟。 这并不是许道的错觉,他稍稍一回想锁精篇功法,便发觉功法当中的奥义屡屡浮现在他的心中,本来已经参悟透彻的功法,如今再度咀嚼回顾起来,居然隐隐又有所得。 “看来这静室可以辅助人修行法术武功!”许道心中惊喜的想着,他估摸着若是能一直待在这行静室当中,修行功法的速度应是能够提升数倍到十数倍不止。 很快的,他又发现了静室的另外一个妙处。 那便是当他回想着锁精篇上的种种姿势和手法的时候,其心中正好暗道身旁缺了伙伴。 他胡乱遐想着,结果突地就有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在静室中响起来。 许道讶然的一抬头,便发现本来简陋的静室瞬间就变得精致华贵了。 有三个身着单薄丝绸、赤足白颈的曼妙女子,正掩着自己的嘴唇,娇滴滴的朝着他走来,三个都是搔首弄姿,眉眼带波,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许道有些心惊的看着这些女子,半是出神,半是警惕。 他连忙将锁精篇给抛到了脑后,定下心神,准备默念清心法术,以免这是他脑中出现了幻觉。 结果刚一收敛精神,不等他运转清心法术,静室当中的三个曼妙女子便消失不见,房间布置也恢复到了原样。 这时候许道才意识到,刚才那个三个女子的丰瘦程度、高低大小,无一不与他刚才脑中所想的“三凤桩名器”一模一样,宛如就是从他脑中走出来的一般。 但是许道自我审视了一番,确认自己刚才并没有入魔,三个女子并非是他的幻觉。 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想,许道转而在脑中琢磨起另一篇简单的法术·,想象自己需要种种的白骨骷髅,并就此放开精神。 结果精神放松,他眼中的静室场景下一刻就发生了变化,从空荡荡的房间演变成了一座荒丘古冢。 有具具白骨倒在地上,有大有小,有人有兽,应有尽有,正适合被用于祭炼成白骨骷髅道兵。 甚至就连缺少的桌椅、绘符丹砂等物,也只要许道的心中一动,就会新出现一方摆好了黄纸笔砚、丹砂妖血的按几。 而许道脑中在琢磨的法门,就是白骨骷髅道兵祭炼术,静室中发生的变化无一不符合修行此法之用! 许道再次换了篇功法,在脑中观想修行出最适合修行火法的场景,就此逸散精神。 果不其然,他转眼又出现在了一尊活跃的火山口上,四周硫磺气味刺鼻,空气中弥漫着躁动的田地灵气,可以增强道人火行法术的威力。 “果然如此!” 许道就此明悟过来:“当道人观想所需之物,并逸散精神时,此静室内的景象就会随着道人的心念动弹,任意变化,具现出种种适合修行法术的场景和材料。” 他仔细探查着静室中具现出来的物件,发现自己赫然区分不出究竟是真是假,其剖开一物,内里的细小肌理也是清晰可见,并非是虚幻。 只是当许道想着自己要以龙肝凤髓炼丹的时候,出现在他跟前的是两头身具龙血和凤血的筑基妖物,连金丹妖精都算不上,更别说真龙真凤了。 可见静室当中能够具现出的材料也是有着一定的限制,层次太高的会自行发生变化。 并且当许道将具现出的妖怪血肉撕扯下,企图化作真气炼入体内时,其虽然释放出了丝丝的灵气血气,能融入他的体内,但是融入过后,压根不会对他的法力起到半点的增强作用。 静室当中的所有物件,虽然貌似并非虚幻,但实则还是虚幻一片,仅仅能够让道人增长经验罢了。 但即便如此,如此一方静室依旧是一方不可多得的宝地,能极大的帮道人修行各种功法,免去对环境、材料等种种要求。 “难怪在庄不凡的口中,此等静室并非是新晋道士能够轻易享受的,一个时辰就需要不小的代价。” 许道在心中暗暗想着。虽说他有无字符箓用,可以轻易的将一门法术修炼至大成的地步,种符种在体内,但是法术大成之后,还是存在着能再度进步的地方。 再进一步就是需要道人对一门法术进行细致入微的调整,使之用起来更加的顺手,完美契合其自身使用。 更甚者,还可根据原本的法术开发出一门新的法术,自创功法。 而这些东西都不是无字符箓可以帮到许道的,需要他自行钻研和试错。 因此法道殿中的这九间静室,对许道来说并非就是鸡肋,而是可以帮助他研究秘法、推演法术的好地方。 “嗯?”许道眉头一挑:“推演法术?” 他虽然手中没有阳雷法的法门,但是自有阴雷法在手,或者可以借着这件静室,尝试一下自己推演一番阳雷法的内容。 若是以前,许道想都不敢想,毕竟他千里奔波至此,为得就是能够得到筑基级别的功法进行修行。 学得功法都已经如此之难,更别说推演功法了。 但现在情况不同,谁让他恰好就待在此等能辅助人参悟、修行功法的静室当中,且刚刚在昨晚,他斩杀了雷诏道士。 而阳雷法乃是洱海道宫一门比较出名的功法,特别是对于雷诏中人来说,是他们晋升道士后必定会涉及的一门炼体法术。 被许道所斩杀的雷诏道士是筑基凝煞的修为,应是早就已经将阳雷法修行至大成,魂魄当中存在着相应的修行记忆,许道能够参考一二。 至于说,许道为何不从对方脑中直接获得完整的法门,主要还是因为道宫中的禁令是直接刻在道人魂魄中的,难以违背。 便如此前的雷亮啸一般,当时许道企图从对方口中逼问出道宫的修行法门,对方直接连魂魄带着肉身,统统化作了一摊烂泥。 虽然筑基道士在道宫中的地位更高些,但在许道在斩杀了雷诏道士后,试探几下发现,对方也是如此,即便是身死了,其残魂中依旧像是上了把锁,难以被人窥视,特别是有关道宫功法的内容。 若要强行窥视,雷诏道士的魂魄九成会当场崩溃掉。 好在许道现在是准备自行推演一下阳雷法的修行方式,他无须得到完整的功法内容,可以先旁敲侧击的,逐一得到诸多信息,譬如修行禁忌、相应材料等等。 然后再强行窥视,看能不能得到和功法内容相关的真正内容,哪怕只是只言片语。 如此过程中,最让许道忧虑的还是他只有九个时辰的时间可以用,太过短暂。 一旦从雷诏道士魂魄中获得的提示太少,耗时增多,他百分百的会失败。 但是许道转念就想到: “别无他法,只能先死马当活马医。若是推演失败,到时候再将《蛟龙分脉锁精篇》献出去便是了!” 后者虽然并非他想要的解决方法,结果难料,但也算是许道手上一个保底的解决办法,可以让他放肆的去推演功法,而不用继续急得上蹿下跳。 说做就做。 许道随即将目中的神光收敛,收敛精神,免得静室摄取到他逸散的念头,随之发生变化,暴露了他心中的打算。 他先是返观内视,将意识放到了自家的内天地当中,准备对雷诏道士的残魂进行窥探。 也亏得许道获得了内天地此等神奇的存在,否则的话,他还没地方对雷诏道士进行搜魂的操作。 毕竟静室当中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在,但并不保证其他人就一定看不见静室当中的场面,特别是当静室中满是新晋道士的时候。 许道心中暗想,指不定庄不凡等人就在外面旁观着,方便检查他们的学法状况。如果他直接就在静室中对雷诏道士进行搜魂操作,有可能就是不打自招、自投罗网了。 琢磨功法中,练功静室中那股奇妙的韵味不断加持在许道的身上,让他灵感迸发,推演的思路纷至沓来: “雷法者,阴阳摩擦交合所生,阴雷法可由男女交合生电,男乾女坤,男天女地……” 与此同时,他搜刮着雷诏道士脑中的记忆,当真也找到了佐证的东西。 在雷诏道士的记忆中,这厮经常在雷雨天出没,家中那根粗壮的铜铁柱子除了是引雷炼丹之外,更重要的就是引雷炼体,帮助他淬炼肉身。 “也就是说,雷法阴阳,阴者为人体阴阳摩擦,阳者当为天地阴阳摩擦!” 细细琢磨着,许道催动静室发生变化,演变出雷雨的天气,并不要钱的降落下雷霆,落在他的身上,让其用肉身感知着细微变化。 虽说变化都只是一闪而过的虚幻,但这也已经足够让许道进行分析总结,并表示着他在静室中可以肆无忌惮的用肉身承受雷霆,而无须担忧损伤。 “阴雷法是用掌法,这道士主要是口吐雷火,而并非是掌法,是否代表着阳雷法并非肉搏之术……” 许道一心三用,他在内天地中搜魂、在脑中推演、在静室当中试验,三件事情同时进行,精神紧张至极。 好在成果也是喜人的,他的推演之路越走越顺畅,问题一个接一个的被解决,给了他极大的信心。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时间流逝,九个时辰一晃而过,甚是短暂。 当时间截点将至时,许道所在的静室当中的种种变化猛地一收,瞬间又恢复到了最初的简陋模样,仅剩一人,以及一蒲团。 但许道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他的意识正飘在内天地中,默默注视着一张已经写满了文字的无字符箓。 轻叹一声,一股火焰将无字符箓包裹住,落到了旁边一具非人形态的躯体上。 火焰腾的升起,瞬间将尸体包裹住。 在墨文扭曲中,一团浓郁的电光在火焰中生出,聚集成团,久久不散。 第三百一十二章 潜心修法 许道看着内天地中生出的这一团符种,目中有些感慨。 在多番因素的影响之下,他终归还是在九个时辰之内,将阳雷法的符种凝结出来,推演出了法诀,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便是成功了。 其可以说仅仅是成功了一半。 许道虽然借着雷诏道士的残魂,参照阴雷法,推演出了一方进阶版本的雷法武功,且此武功还得到了无字符箓的承认,能凝结符种。 但是这方法诀应是和真正的阳雷法有着区别,若是有内行人瞧见,定会发现不同之处。 他思忖着这一点,安抚自己说到:“毕竟此法乃是仓促中为之,难免会存在着不少的缺漏,但只要能够唬住其他人便可,可以日后再找机会借来完整版的阳雷法进行参考,修整今日推演出来的这篇功法。” 并且即便现场真有懂行的在场,许道也有理由来搪塞对方。 根据庄不凡道士刚才所说的,新晋道士在蚕房当中得到的好处乃是道宫前辈们留下的。 蚕房除了塑造命牌之外,还具有隔代传承的作用,可以随机的将前人的修行经验和感悟打入新晋道士的脑中,令之能够迅速的参悟透彻一门法术,这不仅对于新晋道士来说是一大好处,同时也能避免前人的传承断绝掉。 而这也就意味着,新晋道士们就算是在蚕房当中得到相同名字的一篇法诀,其具体的修行过程和效果也会大相径庭。 如果庄不凡等人怀疑许道的法诀有问题,许道完全可以装傻充愣,将问题往道宫前辈的身上引导。 嗡嗡! “阳雷法”的符种还在内天地当悬浮着,其在诞生的过程中,已经将某具凝煞境界的尸首给吸食了大半,仅仅还剩下小半尸首残留在内天地当中。 而许道眼下也来不及去肉疼这点,虽然凝聚符种的消耗甚大,但这是必需的支出,且并非是凭空的消耗掉了,还是会化作他的实力。 “来不及考虑太多,先掌握此法再说。” 他心中一定,阴神显现在内天地当中,化作人形,当即就将阳雷法的符种给纳入了口中。 嗖的! 符种当即就融入进到许道的魂魄中,种种感悟和经验出现在他的脑中,令他不断的生出恍然大悟的感觉。 再加上这篇功法乃是他自行推演得出,其中的每一个步骤他本就是了如指掌,缺的是融会贯通和观想修行的经验。 如今经验得到补充,许道一下子就从内到外的将推演出来的法诀彻底掌握了,洞悉所有的关窍和要点。 静室当中,他本是安静的盘坐着,但是当他的精神自内天地回归肉身时,四周的环境当即风起云涌。 整个静室突地就变作成了一方雷池,携带天地之威雷电在静室当中交织缠绕,彻底的淹没了许道的身子。 而在如此雷电当中,许道的身躯发白,好似变作成由雷电组成似的,举手投足间便可号令周遭的雷电,作为己用。 许道端坐静室,俨然变成了一尊能够驱使天雷地火的存在。 如此伟力,与使用阴雷法时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沉浸在满室的雷电当中,许道还隐隐感觉肉身在不断的加速蜕变,变得更加坚韧。 但很可惜的是,练功静室当中的场景全都是虚幻的,仅仅能够让他演练一番,检验检验功法的威力和真假,证明他是否真的已经纯熟。 许道驱使雷霆正驱使的带劲,一声叩门的声音响起来,他目中的场景一晃,满室的雷霆便都烟消云散,仅剩下蒲团一方。 此是九个时辰已到,新晋道士们须得出关了。 许道环顾着简陋的静室,目中恍然,但他面上轻笑一声,便彻底收拾好了心思,起身大踏步的往静室外面走去。 既然已经成功推演出一方“阳雷法”,且借助无字符箓修炼大成,他也就可以走出静室,接受庄不凡口中的检验了。 至于刚才在静室当中的修行动静,等回到洞府中,他自然可以再重现出来,且和练功静室中的虚幻不同,真正的修行会带给他实力、法力上的变强。 对此许道可是期待的很。 一道道振奋的身影从静室中走出,其他的新晋道士在检验了一番所得秘法之后,心中欢喜和许道一样大。 短短一日的功夫,他们居然就能学会了一方筑基层次法门,凭空节省下了偌大的时间和精力,让他们简直是不敢相信。 但是事实就在眼前,刚才静室中的种种神异画面都还没有彻底的从他们脑中消失,让他们也不得不相信,并且为洱海道宫所欢呼鼓舞。 有新晋道士忍不住低声说道:“太好了!本以为筑基过后,想要学成一门筑基法术至少也得几年甚至十年的时间,没想到还能这么快!” “正是!真想再进一番蚕房,再得到前辈们的遗泽恩赐。” 庄不凡瞧着这些新晋道士脸上意气风发的模样,面上不由的感慨:“我等当初拜入道宫,亦是如此啊!” 浪诏的炼罡道士本来与之并没有交流,但听见这句话,也是微微点头。 啪啪啪! 议论当中,清脆的拍掌声音响起,庄不凡两人走出,分别说出:“恭喜诸位检验完所得功法,诸位在静室中修行的情况,贫道都已记录在案,存于法道殿中,并无不妥。” “查验结束,恭喜诸位正式加入道宫!” 他们笑看着众人的,态度比之众人刚才走出蚕房时更加友善。 而许道听着,心中微惊,果真就如他所担忧的,他们在静室中闭关修行的场面可以被他人看见。 就此观之,他们闭关修法的过程,不仅是方便他们熟悉到手的功法,更是洱海道宫借此旁观,好辨别他们所得的功法是否就和口中所说的一致。 且有可能,许道在静室中的修行过程,庄不凡两人事无巨细的都看见了。 意识到这点,原本还贪恋静室之妙的许道顿时心神一紧。 幸好他谨慎,其是在自家的内天地中搜了雷诏道士的魂,也是在内天地当中动用的无字符箓,否则的话,他的秘密可就要暴露出来了。 许道就此在心中暗暗道:“看来最安全隐秘的闭关之地,还是自家的洞府。” 他今后若是再想借用法道殿中的练功密室,还得先做好泄密的准备。 不过同样让他有些欢喜的是,既然庄不凡两人都没有从他的身上察觉出不妥,应是他在静室当中的表现合格,并没有让对方察觉出端倪。 毕竟,没有人会想到许道在静室中是在逐一推演功法,直至大成了! 九个时辰太短,旁人窥见,只会以为他是在从头到尾的琢磨功法,消化所得,故此才能在短时间内从无到有的掌握一门新的功法。 甚至许道能在九个时辰中就能“消化”完所得,掌握阳雷法,就已经惊艳到了庄不凡和炼罡道士。 对方两人在注视新晋道士时,目光或多或少的就会落在许道的身上,细细打量。 “即便有着蚕房和练功静室的帮助,寻常道人想要掌握一门新法术,往往也得再花个十天半月的时间,没想到此子在静室中就直接学会了,法术大成,凝练出符种!” “此子天资着实不俗,道宫历史上虽有,但也不满十指之数……其虽是师徒一脉,却也值得交好一番。” 许道没有想到,他直到就要出关的前几十息,才选择吞下符种,彰显出阳雷法大成的迹象,其进展依旧是快了。 这便是他的一个遗漏之处了。 其下意识的就以为新晋道士在蚕房中所得到的好处,会和他使用无字符箓一般,得之即可掌握一门法术。 哪晓得其他人出关后,还得再过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彻底消化,法术大成。如此过程对寻常道人来说,依旧是难以想象。 不过许道这个遗漏之处,似乎并未给他带来麻烦,反而彰显得他根骨非凡,天资聪颖,乃是上等的修道种子,更加走入了其他道人的眼中。 接下来的时间里面,庄不凡和炼罡道士两人领着众人在法道殿打转起来,两人言语中对许道颇是照料,让其余的七个新晋道士都隐隐有些吃味。 好在许道也不敢拿大,不仅对两个老道士恭恭敬敬,对七个同年也是礼遇有加,并未恶了任何一人,起码面子上是没有恶的。 一番打转下来,许道方才知晓法道殿除了是洱海道宫的传承之地外,主要还是道宫的典籍之所在,存有大量的道法典籍。 道宫中的道士平日花些小钱,便可以在殿中翻阅诸多道书,增长见识和经验。当然,能免费翻阅的都是筑基境界以下的道书,筑基境界及以上的,顶多看个开头,其余的则是另需要消耗道功才能购买。 许道便在其中瞧见了真正的阳雷法,其名为《天雷地火阴阳法》,但他仅仅看了个名字,连兑换法诀需要多少道功都没看清,便被带着走了。 除了熟悉法道殿之外,许道八人还被带到了百船水坞的其他要紧地方,譬如处理道宫杂事的法司殿、供给符钱灵物的法资殿、负责论道交流的法传殿…… 庄不凡和那个炼罡境界的道士就像是导游一般,领着他们将百船水坞彻底熟悉了个遍,亏得筑基道士的精神旺盛、法力深厚,这才让他们并未厌烦刚出关后就马不停蹄的跑来跑去。 而一行人在水坞中横冲直撞的,而个个都是筑基境界的道士,当然也吸引了水坞中不少道人的目中。 瞧见的道人们纷纷侧目,或是羡慕嫉妒、或是以之为激励,很少有冷眼旁观的。 且和往年相比,让这些长期待在百船水坞中的道人们感到诧异的是,往年新晋道士们都是分成两股周游道宫,而今年却是合流在了一块儿。 “稀奇古怪,五大家族的人今儿怎的怎么有闲情,跟着几个泥腿子跑来跑去?” “有甚好看的,一个个飞来飞去的,掉下里砸中人才有意思!”…… 形形色色的人品头论足着。 经过这一番折腾,即便是早就已经对道宫有所耳闻的新晋道士,依旧是就此对洱海道宫的情况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而对于许道这等外来户,其作用更大,让他知晓了整个洱海道宫运转的流程,以及找到了自个暂时安稳度日的法子。 正如许道此前所了解的,洱海道宫最初只是吴国朝廷的一处道人学堂,后来才逐渐的超然于朝廷外,并凌驾与朝廷之上。 其内里的状况也近似于许道前世的大学学堂,慕道之人只需缴纳道资,即可成为道童,获得相关的道法典籍,且任意去留。 炼气道徒则需要拜道士为师,有一定的门槛,如此才能加入或是继续留在道宫中享受种种便利。 以上两种状况都有一定的年限规定,潜力耗尽者会被劝出道宫,导致道宫中的道童、道徒数目气质都平稳恒定,后者才数千。 而筑基境界的道士加入之后,并非是以弟子的身份,而是以后来者、讲师的身份加入其中,诸个道士地位平等,以便于互通有互、共参大道。 只是因为实力和修为的不同,这才分化出了等级和阵营。 也就是说,许道除了需要严格遵循道宫中的少数禁令外,除了金丹道师,无人可以号令、命令于他。 至于禁令是甚,其早在道士们形成命牌时便已经种下,许道虽然漏了,但他旁敲侧击后发现,禁令并非苛责的规定,大体是围绕严禁叛道、不可私传道宫法门、不可屠戮同门三点而设。 甚至都没有设定不可脱离、谨遵道令等规矩,只要不是存心想要叛道、屠戮同门之人,压根不用在意。 如此宽松且优渥的修道环境,让终于得入道宫的许道倍感欣慰。 等在法司殿中领了依据命牌形成的身份凭证——道宫法箓,登坛授法完毕,今后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他便都已经道宫中人,享有整个吴国的尊崇。 即便五诏部族的道士想要害他,也得借助他人之手,至少是不可亲自对他下杀手。 如此状况使得许道就算是打杀了雷诏道士,一等他成为道宫的道士,身旁却忽地就平静下来,风平浪静。 他自己自然也不会非要和五诏部族结仇,其借着难得的安稳日子,在道宫中广交朋友,翻阅道书,潜心修行起来。 如此一安定,便安定了一两年的时间。 第三百一十三章 杀手锏 在一两年的时间里面,许道还将苏玖等三人给接到了百船水坞当中。 这一方面是给予三人好处,让三人能够享受到洱海道宫山门中的种种好处,另一方面也是让三人在水坞当中充当自己的耳目,看管他的产业。 至于许道在水坞当中置办的产业是什么,自然又是和符箓脱不了干系。 其直接在水坞中又开办了一家有间符店,所负责的生意和此前一样,主要用于贩卖许道自己绘制的符咒,以及低买高卖的他人所绘制的符咒,赚个差价钱。 只是百船水坞当中,筑基境界的道士足有百来口,往来的散修道士数目更多,导致百船水坞中的铺子比吴都城中的还要多,炼器的、画符的、布阵的、烧茅打鼎、请仙扶鸾、问卜揲蓍等应有尽有。 又因为不少店铺都是道士们开办的,这些道士的修为都比许道高深,百年道行的不再少数,即便许道手中有着无字符箓,别人也是各有各的绝招和秘方。 这便导致他开办的符店未能如像是在江州城中那般赚下偌大的名头,仅仅是站稳了脚跟而已,每月能给他赚点符钱弥补花销,但也攒不下多少符钱。 话虽如此,他虽然竞争不过那些积年的老道士,但是落在最近十五年的新晋道士当中,却又是难得可贵。 皆因其他人在晋升为道士,拜入道宫之后,别说置办自家的产业了,每月都还需要亲自出山去忙东忙西,好赚取符钱。 这是因为即便洱海道宫中的道士们每月都有俸禄,新晋道士的俸禄就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一千符钱,令炼气道徒之流难以想象。 但这符钱对于筑基道士来说也只是勉强够日常修行使用,连维持体面都难。 更别说新晋道士们一个个都处于勇猛精进的阶段,正是大手大脚的花钱,购买灵食丹药、参悟法术典籍的时候,其开销比之老道士们还要大。 如此便使得除却五诏嫡系之外,大多数新晋道士都是劳苦奔波的命,远不如许道开店这般安逸自在。 其中许道因为在水坞中有了产业,为了拉拢结交其他道徒,他特意将房间划拨出来几间,布置成了雅室,以供新晋道士们在其中逗留闲谈,吃些灵茶灵酒,走动关系。 平日里,许道也是广交朋友,见年长者道个“道兄”,见同辈者说个“道友”,一两年下来,他着实新认识了不少的筑基道士,也算是在洱海道宫中扎下根来,不再是孤立无援。 这日。 许道坐在符店顶楼的一方露台上,身前是雾霭沉沉的灰蓝洱海水面,身后则是只白发红眸的女子。 他将脑后贴在对方的身上,枕着软物,斜躺着,正有一搭没一搭的翻阅着手中的一本道书。 黄色书皮上写着《灯草道士》几字,里面内容则是讲的某位得道高人游走天下,四处降妖除魔,压服妖鬼的故事。 粗粗阅读着,许道耳边突有声音响起:“老师,有道长来了?” 说话人轻轻推了他一把,一条白尾从许道的身前一扫而过,直接将他手中捧着的黄书给抓走了,然后不知藏在了什么地方。 许道突然间被收走了此书也不恼,顺势伸了个懒腰,从软塌上站起来,揉了揉身后女子毛茸茸的白尾,说: “既然有道友前来,玖儿去备些上等的灵茶来罢。” 伺候着他的女子不是其他,正是的跟随许道日久的苏玖,至于对方刚才称呼他为老师,也并非是许道故意让对方如此称呼的。 而是许道在成为道宫的道士之后,有了资格收道童、道徒作学生,让对方进入道宫中修行。当然,因为他资历和修为都还不够高,其所能推荐进道宫的学生数目不多,只有三个。 许道并不像其他的新晋道士那般,需要贩卖学生名额赚取符钱,也懒得真个去收徒,陷入杂事当中,索性就将麾下的三人给收入囊中,都赐了个学生的身份。 陈挽、老沙二人自是感激不尽,依旧以他门下的食客、鹰犬居之,叫着“老爷”这个称呼。 而小狐娘苏玖则是不知为何,转而以“老师”的名号称呼许道,且越发的顺口。 不等苏玖下去,便又脚步声从楼梯那里传来。 嗖的,苏玖就将股间的白尾给藏的严实,以免曝露在他人的眼中。 其白尾本是蓬松的很,一手难抓,也不知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眨眼间就藏的严实,让近处的许道都没有反应过来。 来者人未至,笑声先来:“哈哈,许道友好生安逸!” 许道听见声音,顿时有些讶然,连忙走过去迎接对方。 楼梯上一道青光一闪,一个面容清瘦的道士就出现在他的跟前,对方背后还提着一个条形囊袋,正饶有趣味的打量着露台布景。 此人不是其他,正是一直以来和许道交好的庄不凡道士。只是在领着许道等人熟悉到道宫之后,对方没过多久便闭了关,已经是一年都没有出关。 如今对方自行找过来,顿时就让许道感觉诧异。 许道连忙就走拱手见礼:“见过庄道兄。” 庄不凡回了一礼,然后随意摆了摆手,口中说:“果然,听其他道友说,许道友近年来的日子过得不错,今日一见当真不错。” “不仅办下了产业,还另有学生帮工,每次过来水坞只需要吃吃茶水、查查账就行。” 庄不凡打趣的看着许道,说:“赶巧了你这几日过来查账,否则今日便碰不见你了,还得多等些时日。” 许道刚才看的东西可不是什么账簿,而是一本黄皮杂书,他没有接过对方的话,打了个哈哈便过去了。 闲谈几句,一旁的苏玖已经离去又回来,手中带来了茶水,一一布置之后便恭敬的退下,将露台留给许道二人。 许道多日未见对方,如今对方却是冷不丁的找上门来,猜测着对方多半是有些要紧的事情,便主动拱手说: “不知道兄今日前来,可是有要紧事?” 庄不凡放下手中的茶水,略微沉吟然后点了点头,口中称到:“正是。” 其人见许道问出,索性也就不再兜圈子,而是正色的说:“贫道今已凝煞圆满,此事道友知道不?” 许道回答:“恭喜道兄,道兄功行圆满一百八十年,只等采集罡气便可踏入炼罡境界!” 说着这话,他的眼中不由的露出羡慕之色。 经过一两年的沉淀,许道的道行并没有太大的增长,反而一直处在原地打转的地步,这不仅仅是他自己在有意识的在夯实根基,打磨真气,还是因为他手中目前也没有天材地宝,无法再迅速的提升修为。 因此无论是仙道还是武道,许道的修为都只有五六十年的道行,比起庄不凡,他只是对方三分之一而已,不得不羡慕。 且一等对方成功的采集得到罡气,融入自身法力中,便会成为道宫中有名有姓的厉害修士,地位骤升。 但庄不凡听着许道口中的话,脸上毫无自傲之色,反而颇是感慨,甚至有些唏嘘。 此人叹声说:“道友无须羡慕,贫道修行到头了也就是炼罡,可不似道友这般前途广大。” 许道明白对方在说什么,据他了解,此人筑基时所种下的灵根只是鬼怪级别的灵根,并非金丹级别的灵根,此人能够一路顺畅的修行到炼罡境界已经是难得,等到炼罡之后,自然就是潜力耗尽,再无质变的可能。 虽然明白这点,但许道可不会傻乎乎的说出来,只是一拱手,示意对方继续说。 庄不凡开口:“且不说结丹了,便说炼罡,其需要采摘九天之上的罡气,炼进阴神、法力当中。此物甚是难得可贵,采摘难度是煞气的几十甚至上百倍。而贫道因为凝煞时贪大,选取了一方生僻的煞气。此番炼罡,道宫中存有的罡气皆是贫道所不能用,得自行外出采集罡气才行。” “好歹经过一年多的打听,贫道已经知晓有哪几种罡气能够合乎贫道使用,其中一种便是叫作‘风雷火雨罡’。” “此罡气只在雷雨天气时,才有可能自九天降下。若要采集,就必须深入滚滚雷云当中,追随雷火而动。贫道无能,难以长久的在天雷中存身,所以便想找一护道之人助我采集罡气。” 话说到这个地步,许道已经彻底的明白过来。对方应是就准备找他许某人来当这个护道人,辅助其采集罡气。 说实话,许道有些心动了。 虽说辅助对方采集罡气存在着一定的风险,但是这样也能近距离的目睹他人采集罡气的手段,乃至于观摩炼罡的过程,这对许道今后炼罡会有着不小的帮助。 并且此事能够加深两者的关系,等对方真个成了炼罡道士,许道在道宫中也算是有了靠山。 唯一让许道有些犹豫的是,虽然他已经一两年都没有离开洱海,低调修行,避开了纷争,但他还是不能确保五诏部族方面是已经放下了对他的图谋。 虽然庄不凡是和他交情最深的道宫道士,但是对方找他出远门采集罡气,依旧让许道担心其中会不会有诈。 好在他细细一思索,发现倒也不尽然。 首先洱海道宫中精通雷法,且能承受天雷之威的道士虽然不算少见,但那些人要么是雷诏中人,要么就和雷诏有关,似许道这等属于师徒一脉却擅长雷法的道士,极少。 再加上两人有交情在,对方多半自忖找上门来,许道并不会一口回绝,反而还会因为人情的缘故,在报酬方面的索求不会高。 且许道思忖自己已经潜心修行了一两年,也是时候该出门透透气了。 不过他按捺下了一口答应对方的冲动,而是一拱手,直截了当的说: “道兄所请,贫道自是不敢怠慢,但还请道兄多给几日时间让贫道考虑,毕竟贫道不便于离道宫太远。” 庄不凡道士一怔,但立刻就想起了许道的身份以及许道和雷诏的过节,当即轻笑:“是我思虑不周,道友好生考虑才对。” 大致事情说完,许道承诺三日之后给对方一个准确的答复。他需要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好生审视一下对方,以及做些准备。 庄不凡对此并无意见,并交代距离雷雨多发的时期至少还有两个月,其可以等上半月时间,让许道不急。 虽然没能从许道的口中得到准话,但是许道的态度不错,着实是让庄不凡受用的很。 两人随后闲谈了足足半天,吃完四五盏茶后,对方才惬意的离开了符店,让许道做出决定后派人告知便是。 等到庄不凡离开,许道也没了看闲书的心思,他冲苏玖几人交代一番,让对方各自去收集和庄不凡、“风雷火雨罡”有关的消息,不只是在坊市中打听,也可向往来符店的道士们以他的名义打探消息。 若是消息属实,并无不妥之处,许道便准备出门走上一遭,见见世面,透透气了。 而不管最后答不答应,他都得先开始做好出行的准备。 许道当即就离开了百船水坞,转悠几圈确定无人尾随自己后,便返回了洞府当中。一回到洞府,他就潜下心神,将意识灌输进内天地当中。 冥冥中,光点跳出。 经过一两年的培育和开发,许道内天地的大小又扩充不少,其已经六丈有余,恰好和龙体的高度一致,毫厘不差。 此时在内天地当中,正栖息趴伏着的鳞兵密密麻麻,数目过万。牙将则是有二十八只,分列其中,各自统领着一伙鳞兵。 这些已经是许道所能豢养的最大数目,其中二十八头牙将都已经通过法坛诞生了灵性,鳞兵中则是少许被赋予了。 而在其中一些牙将鳞兵身上,正有一道道扭曲诡异的符文闪烁着,使得两者的气息与此前极为不同。 此正是许道要做的准备,他此番出行最大底气,一招杀手锏! 第三百一十四章 雷火道兵 在道宫中潜修的一两年时间,许道并非只是打磨真气、死读书,而是将自各种道书典籍中学到的东西,运用了起来。 被装在内天地中的牙将鳞兵,便是他这一两年之内最大的成果。 话说在斩杀雷诏道士时,牙将鳞兵虽然已经生出灵智,演变成为了道兵,但是除了善于食气、吞吃、啃食,利用爪牙攻击敌人之外,便再无其他的妙处。 如此虫豸在炼气阶段的时候,能够给许道带来极大的帮助,但是在步入筑基境界之后,道士或妖鬼个个都体魄强横、阴神坚韧,非是轻易可以被打伤。 便如许道斩杀雷诏道士时,牙将鳞兵所起到的最大作用是阻拦对方,唯一伤及到雷诏道士的,还是其自曝所产生的威力。 简单说来,牙将鳞兵就好似尚未修习拳脚、器械的莽夫,手段过于单调,且数量也一时上不去,无法一力降十会,其能抵挡抗衡筑基道士,但是绝难杀伤对方。 许道由此从这一方面入手,将学得的种种功法手段施展在了牙将鳞兵的身上,以增进其底蕴和厉害程度。 嗡嗡嗡! 在许道的注视之中,二十八只牙将簌簌振翅,趴在地面上,其翅尖上居然有白光流转,散发出了雷火的焦灼气味。 “起!”许道心中念头一动。 当即,二十八只牙将振翅起飞,体表的电光更加明显,绘制在其身上的纹路闪闪发光,扭曲成文,气势陡然变得精锐很多。 滋啦! 只见当中一只牙将,突地张开口齿,噼里啪啦的便打出了一口电光,落在内天地的地面上,碎石成粉。 随着这一只的动作,其他二十七只也纷纷鼓起身上的妖气,口吐雷光的往地面打过去,顿时让地面一阵焦黑,仿佛雷劈火烧过似的。 瞧见这般景象,许道心中不由的大喜:“如此道兵,比之一两年前,更是可堪一用!” 这便是他将阵法符文绘制在了牙将鳞兵身上之后,已经能令牙将鳞兵能够将妖气转变为雷火之气,用于杀伤击打敌人。 如此做法其实许道早就已经为之,只是当时他的手段粗劣,仅仅是将之变作成可以活动的符纸,能够释放出一次法术,隔空攻击敌人罢了。 但如今许道的功底深厚,早已经将只能用一次的牙将“符纸”变成了可以重复利用的器物,近似于会动的法器。 而这,便让牙将鳞兵更加的接近于那些厉害道兵,质地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当然,许道也没有去掉牙将鳞兵可以自爆的这一个作用,而是大大增强了其自爆时所产生的威力,当作牙将鳞兵压箱底的手段。 有了这些绘制在牙将身上的符文,每一只牙将便不只是在法力上,其在手段上也可以和同等境界的道人相媲美,不会落于下风。 再加上牙将成群结队,又有许道的控制,和道人做过起来时,可以更轻松斩杀他人,乃至于伤及筑基。 唯一让许道感觉有些麻烦的,是他想要在牙将鳞兵身上绘制出这些符文,还得他亲手一只一只的绘制,且比画符要麻烦很多。 好在其极擅长修行法术,门门都是大成,因此也仅仅是麻烦而已。 扫视内天地中的这些牙将鳞兵,许道心中暗到: “接下来的三天勤快一些,尽可能的将空白的鳞兵绘制上符文,那二十八只牙将身上的符文也要好好作调整,免得出去后与人斗法的时候掉链子。” 心中念头落下,不等他的阴神有什么动作,其在内天地之外的肉身法力便自行的运转起来,雷火萦绕整个洞府。 许道待在内天地里面,小心谨慎的接引来肉身所释放出的雷火之气,布置在牙将鳞兵的身上,宛如刺青般,将符文刻画在它们的身上。 虽说他嫌弃如此的手段颇是繁琐,但是一等进入状态,他便沉浸在了其中,有如入定修行一般,专心致志、全神贯注。 并且随着不断重复的绘制雷火符文,他对符文的理解不断加深,手法愈加的精到老练。 其实给牙将鳞兵绘制符文这一过程,许道不只是能得到威力倍增之后的牙将鳞兵,同样也能够检验自身的功法,增进理解,方便于他参悟雷火一道的法术 这是因为许道给牙将鳞兵绘制符咒时所采用的符文,正是出自于他在脑海中所凝结出的阳雷法符种。 只是最开始的阳雷法符种是他参考了阴雷法,以及雷诏道士魂魄中的丁点记忆,自行推演出的半成品。 其虽然惟妙惟肖,具备阳雷法的种种特性,但也只是能够唬人,威力和效果上仍旧和正品的阳雷法有着很大的差距。 再加上在离开蚕室之后,许道省吃俭用,又将道宫中的正品阳雷法——《天雷地火阴阳法》给兑换到手中,同样修炼至大成境界。 其中让他想象不到的是,等到真品符种出现时,尚未等他分辨两者有何不同,两颗符种就相互的融合,成了一颗崭新的符种。 这种情况,许道还没有遇见和听说过,也就只能听之任之。 然后他惊奇的发现,两个符种融合之后给他带来了更大更广的知识面,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法术感悟。 如此一颗符种,可比单纯的依靠无字符箓生出的要好,其更加匹配许道的肉身,能够被他自如的掌控。 这也让许道意识到,他不止可以推演未曾学习的功法,还可以将已经学习的功法进行推演,改造脑中已经生出的符种,使之更加的精益求精,符合其自身所需。 如今许道一遍又一遍的在牙将鳞兵身上绘制出雷文,便也是以牙将鳞兵作为实验的材料,不断的修正着脑中的符种。 他耐心的绘制着符文,日夜不休。 两日后,等到剩余的鳞兵也绘制完毕,许道方才呼出一口气,停下绘制画符的动作,转而将意识回归到自己的肉身中,调动身周的雷火之气以滋养自己的肉身。 轰隆隆! 只见除了肉身被雷火之气笼罩外,他体内方圆六丈多的内天地,也凭空的生出一团团雷火之气,蒸腾而起,并使得内天地的上空聚集起了一朵朵乌云。 其中细细密密的电光不断的闪烁,电光落到地上,使得沙石土块都变得焦灼,并有火焰生出。 一派天雷地火的场景出现在内天地里面,不断的击打改造着内天地中的环境,颇是神奇诡异。 而此种诞生出的天雷地火,也从内天地向外界逸散,弥漫在许道的肉身,从内到外的淬炼他的筋骨肌肉皮膜,使之无需采集天地间的雷火,便可使肉身发生蜕变。 如此情况,可比之许道单纯的修行《天雷地火阴阳法》,要方便和神奇许多。 这一点是许道在开辟出内天地之后,无意中发现的。 只要是修行肉身功法,不止他的肉身上会生出变化,其内天地也会衍生出相应的变化,内里风起云涌、灵光闪烁,莫不相同。 原本许道对于这种情况有些懵懂,但是等发现这种情况不仅不会伤及内天地,还会使之变得沉稳,加速肉身的蜕变之后,他便欣然为之,也乐于见到这种事情发生。 “这许是内天地的一种妙处,只可惜的是,即便我在近一两年内翻遍了洱海道宫中的免费典籍,依旧未能找到和内天地有关的道书。” 许道在心中默默的想着。 不过他也并非就是一无所获,其逐渐的发现内天地此种存在,似乎在内是和道人身上的玄窍息息相关,冥冥不可捉摸,在外则是和仙园、以及洞天福地脱不了干系。 仙园者,真人鬼仙所开辟;福地者,陆地神仙在仙园的基础上改造得来。 至于洞天,乃是金性天仙举霞飞升时,托举福地上升,使之成就的一方自在天地,号之为“洞天”。 此三者皆是长生之辈触及了大道之后,所特意开辟出的道场,多半不只是一方简单的居所,也和证道长生息息相关。 若真是如此,倒也应了玄关一窍乃是道窍,得之可以长生的说法。 由此许道大胆的猜想着,或许他在体内开辟出来的这方小小内天地,便是仙园、福地、洞天的前身,等到他结成元婴,成就了真人鬼仙,此个内天地便会演变成为一方仙园! 只是这个猜想终归只是他的猜想,并无人来向他解释,或是揭示内天地的种种玄妙用处,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摸索。 种种遐思在脑中一闪而过,许道将其一一镇压下,转而开始专心致志地打磨自己的肉身。 而在他修行《天雷地火阴阳法》的同时,内天地中的万余牙将鳞兵同样被天雷地火击打灼烧的。 它们四处舞动,游走在电光火焰中。 如此过程之中,牙将鳞兵虽有死伤,但通过雷霆的洗练、地火灼烧,它们的筋骨也在不断的强健,变得更加适应雷火环境,能够更好的承载阳雷法。 这一点正是许道故意为之的。 话说他在发现自身修炼武功,内天地中也会生出相应的变化时,他是准备将牙将鳞兵从内天地中挪走的。 但是后来又发现了牙将鳞兵依旧保留着南柯蚍蜉强大的适应力,能够慢慢的适应雷火环境。 他便将之继续的放在了内天地中,每每修行功法,都好似炼丹般也一并的淬炼着它们,使之更加朝着某一方向演变着。 现在的许道,便是在它们身上画完了符咒后,淬火似的,用天雷地火使之躯壳和符咒更加相融,能够发挥出符咒更大的威力。 而牙将鳞兵经过他如此的改良,炼以雷火,其模样也在发生着变化,骨骼变得尖锐,闪烁出金属的光泽,更加方便驭使雷霆火焰。 足足半日的功夫,许道一直都在修行雷火功法炼体。 等到内天地中的牙将鳞兵已经淬炼的差不多,数目死伤几千,加起来只有近万时,他方才停止了修行。 没有睁开眼睛,他当即就将意识灌输进内天地里面,观摩起牙将鳞兵。 一股喜色出现在许道的眼中。 只见经过他这两日赶工,牙将鳞兵厚积薄发,不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但也是生出了质的变化。 它们原本只是苍白色的筋骨,变得银光闪闪,好似一身披就着烂银打造的盔甲般,耀武扬威的,游走在雷霆里,气质也不再阴森,反而透露出一种严厉威严之色。 许道心中大喜: “如此道兵,既能啃金食铁,又能吞吐雷火,或许可以冠之为“雷火道兵”了。” 他隐隐约约意识到,其所豢养的牙将鳞兵虽然本身上没有多少特性,仅仅善于食气、适应力强罢了,纯按本质而言,在道兵中还算不得上好。 但只要他加以调教,或可使之朝着各种厉害的道兵方面发展而去,不唯独是“雷火道兵”,亦可是风火、阴煞、寒霜等种种道兵,各具效用。 如此一来,牙将鳞兵也就可以摇身一变,从平平无奇变成各具特色。 又因为它们同出一源,几支道兵还能互相打配合,宛如凡间军阵中的各般兵种,既可以各自为营,又可以杂糅驱使,碾压来敌。 想到这一点,许道心中一动,就此细细的琢磨起来:“或许就该按照这个思路而行。” “牙将鳞兵者未经锤炼,就好似没有经过行伍训练的民夫壮丁,白身一具,其虽有气力但不善于杀伐。只有将其加以训练,配以符咒,练以法术、阵法之后,方才会由民夫壮丁演变为骄兵悍将!” “以牙将鳞兵的潜质,直接用它做道兵使唤,不甚合格。但是拿它作为道兵胚子来使用,却是颇具玄妙,可以由一支而衍生出几支不同的道兵!” 这并非是许道脑洞大开,胡乱的思索着,而是豢养道兵的手段本来就有三等划分: 其中下等者,纯依靠道兵的体魄、天赋横行;中等者,赐之道兵以符咒、法器,增长手段;上等者,则是另有道兵阵法的统合,使得具成一体,可以以多击强。 而牙将鳞兵在未经许道调教之前,属于其中的下等,纯粹靠着自身的天赋而行。 现在经过了改造,额外可以驱使雷火,变得厉害许多,属于其中的中等。 若是等许道再找来一方合适的道兵阵法,用在牙将鳞兵的身上,则是又能使之从中等演变成为上等,一跃成为上等的道兵。 当然了,此三等划分是依据豢养的方法来划分的。 若是依据道兵的根脚、修行的功法、匹配的法阵等不同来看,又各自有上下等划分。想要知道几支道兵究竟厉害与否,单看它们豢养方法不一定准确,非得真刀真枪的做过一番,然后才可以知晓。 洞府中,两三日的功夫。 许道养好了道兵,调整好了自身的状态,也是时候出关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引蛇出洞 等许道养好了道兵,返回百船水坞后,他吩咐苏玖几人做的事情也有了眉目。 其端坐在一把太师椅子上,手中捏着几张黄纸,细细的打量着上面记载的东西。 纸上的内容写的正是和庄不凡道士相关的东西,其中着重介绍了有关风雷火雨罡的消息,颇是详细。 特别是后者,已经不是在百船水坞中能够轻易打听得到的,乃是苏玖借着许道的名义,向往来店铺的几个道士打听了一番后,方才得知到的东西。 这也让许道开办符店,广结良友的作用凸显了一回。 他默默的将东西看完,心中咀嚼着,吩咐到:“这位罗道长下次再来店中,在原有的优惠上再优惠八折,一并选择上好的灵茶灵酒伺候着。” 苏玖站在他的身旁,连忙点头称是。 根据打听得来的消息,适合庄不凡此人的罡气中,的确有一方罡气唤作“风雷火雨罡”,且其只有在雷雨天时方才会自九天降下,存在的时间短则几个弹指,多也不过几盏茶的功夫,采集它颇是有些麻烦。 并且一场雷雨天,往往也无法采集到足够多的罡气,非得十次、甚至几十来次,方才能够采足。 如此过程非得有高人提携,或者善于驱使雷霆的同道中人护持,方才有完成采药这一步骤的可能。 而对于庄不凡来说,百船水坞中合适作为护道人的对象,选来选去,合适的人选虽然并非只有许道一个,但最合适的便是许道了。 既然此事无甚疑点,许道心中的念头也定下,他当即脱口: “速速邀请庄不凡道长,前来殿中一聚。” “是,老师。”苏玖站在他的旁边,连忙鞠躬应下,露出雪白一片。 要紧事思虑清楚之后,许道得闲回过神来,往苏玖一瞥过去,视线不由的落在了对方的身上。 他当即眉毛微挑,手指摩挲起来,其在心中暗想:“两年的时间过去,这小狐娘倒也不能再称呼一个‘小’字了。” 心中一时兴起,许道也就拍了拍大腿,直接示意着对方坐过来,并将手掌探出。 苏玖正准备走下去,瞧见许道的动作后,她的动作微微一滞,但也下意识的就顺从坐了过去。 不等她发问,其落座后,臻首就往下低了点,丝丝绯红从其脖颈上瞬间爬上了两靥,显得她娇艳欲滴,新鲜可口。 房间中有声音响起:“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其他人去忙活罢。” 听着声,苏玖的耳朵抖了几抖,口中嘤咛叫到:“是、老师……” 雅室中珠帘颤动,香炉中的金烟袅袅升起,萦绕整间房,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遮掩气味。 ……………… 几刻钟的时间过去,庄不凡比许道预料中要来得快。 好在当对方走到门口的时候,苏玖也已经及时的走出房门。她低着头红着脸,身上衣物裹得严实,一丝风情也没有露出来,未能让庄不凡察觉出半点不对劲。 “见过庄道长。”苏玖朝着对方行过一礼之后,脚步匆忙的便离去了。 庄不凡本来心中并不诧异,他自若的点头回应后,便朝着许道走过去。但是等他一进房间,看到了许道在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袍,且面上一脸惬意之色时,他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你这……”但是庄不凡并没有露出太过诧异之色,而只要笑看着许道,口中打趣说: “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 许道一听这话,就知晓对方已经明白到了房间中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他也是寡廉鲜耻的回以笑容,口中到: “道兄来也匆匆,贫道都来不及亲自迎接了,还请快快就座。” 庄不凡道士面上的笑意更甚,他也不客气,提着手中的囊袋便盘坐在了许道的对面,落座后便收敛起笑容,正色且蕴含期待的问: “许道友可是应下了?” 许道没有拖泥带水,直接点头:“正是。若非如此,如何敢劳烦庄道兄再跑一趟。” “善!”得到了渠道的这个回答,庄姓道士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气氛一时变得热烈,不用许道特意的找话题,庄姓道士就主动的和他交流起有关采集罡气的种种事项。 相互寒暄数刻钟,见对方兴高采烈、心情大好,许道也适时的沉吟几下,口中旁敲侧击的说到: “话说道兄乃是仙道中人,贫道听说修道中人在筑基过后,还得观想什么东西,然后才能继续修行,此事是否当真?” 庄不凡不疑有他,开口道:“正是,仙道武道不同,后者筑基过后挖掘自身的血脉便可,而前者还得观想和灵根有关的存在,然后才可以转化法力,增长魂魄。” 此人口中轻叹着:“这一点却是不如道友你轻松了……好在道宫中有山海图在,乃是先辈大佬摄取世间山海万物的气机所留。” “我等道宫中人若是接触不到需要观想的对象,可入宫中一观山海图,便可清楚的知道所需观想之物具体长什么样子,有哪般特点种种,这可比散修们要方便得多。” 听着对方口中的话,许道的心神跳动。 话说他在这一两年之内,注意力除了放在肉身一系列东西之上外,也没忘了一并打磨自己的阴神,只是收效甚微罢了。 因为他若是想在仙道上继续的稳步往前,就必须似对方口中所说的,先观想出和他的鬼脉灵根相关的存在——九幽之下的黄泉,接引黄泉伟力,将阴神中的法力转化为黄泉真气。 如此变化过后的真气,方才支撑得了阴神步履大道,采药凝煞、采药炼罡。 至于为何在拜入道宫后,许道依旧迟迟未能完成这一步,并非是他不想观摩庄不凡口中的“山海图”,而是此图乃是洱海道宫当中的一方秘宝,并非可以轻易获得。 本来新晋的道士拜入道宫,会存在着一桩福利,能让仙道中人免费的观摩此图。 但很可惜的是许道虽然是一个新晋道士,但他显露在外的身份却是武道中人,压根无法领取到这个福利。 这便导致一两年之内,他即便将雷火道兵都给钻研了出来,内天地的探索也是初具成效,可仙道修行方面却是真个毫无进展。 好在根据许道在洱海道宫中所了解的,山海图并非只是会让道士们观摩一次,若是想要观摩二次、甚至多次也都可以,只是付出不小的代价而已。 此种代价倒也很具体,只是需要道士消耗足够的道功,并且每年的价格还不一定,会依据时价而波动。 其中的难点在于许道收集了近十年来的几次价格,发现价格都不是他目前可以承受得了的,非得他为洱海道宫苦苦奔波个两三年的功夫,方才有可能积攒下足够的道功。 而在此期间,不止他的仙道修为会暂时停滞,其同样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修行武道,算得上是徒耗光阴了。 但因为道功是无法用符钱兑换的,只能依靠做任务、搞贡献赚取,许道渐渐的也就准备认命。 在他原本的计划汇总,最多再潜心修行一年的时间,然后他就会如其他的新晋道士一般,为洱海道宫奔效力,好积攒道功,尽快的让仙道修为也走上正轨。 好在现在庄不凡道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却是让他有了另外一个选择。 须知洱海道宫中的道功虽然无法交易,但是道士们完全可以先花费道功,兑换出相应的物件,然后再交给其他人使用,甚至可以交易给道宫以外的人。 而许道所需要的山海图,便是如此被道士们兑换过几次。 在过去几十年中,多是道宫中人受了散修道士的请求或交易,先行兑换了观摩山海图的资格,然后自己并不使用,而是领着外人进入道宫中一观,做了个中间商。 如此过程虽然是道门的重器用之于他人,但是因为并不会泄露和有损于道宫的底蕴,一定程度上还能扩大道宫的威名,道宫也就并未阻止。 许道打的主意便是这一个。 庄不凡既然找上门来需要他帮忙,那么对方自然得付出一定的代价,或者是给予他报酬。 而且此人身为积年的老道士,在道宫中修行已有百多年的时间,想必身上的道功数目应是足够的。就算对方身上的已经不够,有这样一个凝煞道士牵线搭桥,许道找到其他的道士做交易的可能也会更大。 略微沉吟,许道也就不再掩饰,他直接张口对庄不凡说: “也就不瞒着道兄了,贫道也有一事相求。” 庄不凡微愣,连忙说道:“道友快说。” 许道听见,也就将自己的所求说了出来。 庄不凡在咀嚼几下之后,虽然诧异许道一个武道中人,为何还想着观摩山海图,但此是许道的私事,他也不方便过多的打听。 而且主要是他有求于许道,并非是许道有求于他。因此庄不凡都没有打听究竟需要消耗多少符钱,便一口应了下来: “道友放心,此事包在贫道身上。” 见对方一口应下,许道也是心中欢喜,更加热切的和对方商讨起来。 等许道说出兑换山海图所需要消耗的道功数目后,庄不凡在心中估量着,发现其自家积攒的道功赫然可以无忧的兑换上七八次,其心底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双方寒暄的正热闹。 庄不凡为了让许道能够在接下来的事情中尽心帮助他,心中喜悦之余,还豪气的说:“若是道友能够帮我成功采集得到罡气,此事还不足以偿还道友的恩情,要是还有其他事情,一并也说出来便是。” “若是没有,等返回道宫中后,贫道就用符钱和道友结算清楚,也省得道友今后会说我小气了。” 庄不凡并非是在说大话或是虚情假意,而是企图推心置腹。 皆因采集罡气这一步骤,关乎着他的道业能否更进一步。若是许道随他出去了,不说中途反悔了,便只是多偷懒几下,就有可能令庄不凡道业横生波折。 在庄不凡看来,道功符钱这些外物和其道业相比,自然统统都是次要的,他的当务之急乃是稳住许道,尽快的炼罡功成。 而许道听着,刚开始还以为对方只是在说场面话,但听着听着,终归是从中感觉到了对方的几分热切以及拳拳的诚意。 许道心中颇是受用,正当他准备婉言推辞并无其他请求的时候,他心中一动,想起了自己此前的顾虑。 “我若是大摇大摆的离开百船水坞,不知道那五诏的道士会不会找人来围杀我……” 细细思索着,许道深谙只有千日做贼,而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心中一个想法顿时变得清楚。 他当即就朝着庄不凡拱手,口中说道: “道兄大善!贫道正好还有另一件事情需要麻烦一下道兄。” “此事对道兄来说不难,只是需要道兄为贫道掠阵,或是联手一番。” 当即,他便将心中的想法说与了庄不凡听,其法子左右不过是他以身为饵,放出去他要独自外出的消息,然后临了他和庄不凡一起出行,一明一暗。 一旦有贼人来击他,当场就会落入他和庄不凡的围杀当中。至于来袭的贼人实力是否会高过庄不凡和许道二人,这点许道却是不怎么担心。 首先他已经拜入道宫中了,因为禁令的存在,道宫中人罕有人能亲自下场杀害同门手的,主要的都是雇佣道宫以外的人员行凶。 而许道面前的这位庄不凡道士,也已经是凝煞圆满,道行一百八十年的存在。 单论修为,散修道士中或许有些人会高过庄不凡,但是论及斗战实力,能高过庄不凡的则是都已经在道宫里面。 综上所述,许道准备引蛇出洞,然后再坑害一波暗中敌人的法子,其失败的可能性并不大,顶多是白准备一番。 庄不凡在听了许道的讲述之后,心中略作思索,同样得出和许道一样结论,于是当场便拍板应下。 见对方答应,许道面上又是欢喜。 两人一个想着早点出门采集罡气,一个也想着快点解决掉暗中的敌人,他们好生商量几下,便各自都去忙活了,做好最后的出门准备。 第三百一十六章 螳螂捕蝉 在两人商量完事情之后,许道和庄不凡就分头开始去忙活。 许道则是增加了在百船水坞当中转悠的频率,并对外放出了消息,他准备接取道宫中的任务,麻烦手下的道徒们替他多多留意,以及和熟悉的道士联络着,给人一种他想要和人结对作伴感觉。 约莫两三日的功夫之后,庄不凡那边已经做好了出行的准备,而许道这边也已经将自己的行踪透露出去,若是有人暗地里在留意他的动静,这点时间也足够对方反应过来了。 同时时间也不能拖得太久,要是拖太久,真有人想要谋害他的话,对方的准备也会更加的周全,这样即便是有庄不凡道士作为援手,此行的风险也会增加。 如此,一收到庄不凡的告知后,许道便立马去了道宫中负责处理杂务的殿堂,随意接下了一件任务,准备翌日便出发。 其间他并没有再像刚开始打听任务那般弄得人尽皆知,而是低调的返回了符店中,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第二日天色微微亮之时,许道便独身一人离开了百船水坞,按着约定好的路线往吴都城的方向奔走过去,一路上洒下了不少鳞兵作为自己的耳目。 果不其然的,其才一离开百船水坞,便隐隐察觉到了几丝不对劲。 洱海上空,许道望着渐渐稀薄的海雾,以及眼中若隐若现的吴都城,面上闪过冷意: “这五诏部族当真是贼心不死,没想到我只是试着钓上一钓,居然就忍耐不住的跳了出来。” “或许在对方的眼中,反倒是他们已经忍耐了将近两年时间,这次终于等到我放松警惕、独自外出,自然是不能放过了。” 在他思忖的过程中,布在方圆数里之地的鳞兵都在朝着他飞扑过来,并和他交流在路上的所见所察。 虽然这些鳞兵传递出的记忆里面并无不妥,但是某一方向飞回的鳞兵数目却是发生了减少,而且此方向一直都是他的身后! 根据许道对这些鳞兵下达的命令:一旦察觉到有人跟踪,无须返回报信,当场自行了结,以免惊动到来人。 如此情况,明显就表明有人在暗中跟踪他。只不过对方的手段高明,比之以前的那伙人要谨慎、难以被察觉到。 好在许道手中有着为数众多的鳞兵作为耳目,成功抓到了对方的尾巴。 正如他所判断的,就在他身后一里多的地方,正有两人道人结伴而行。 两个道人穿红戴绿,分别着一身红袍、戴着一顶绿帽,着一身绿袍、戴一顶红帽,显得别具一格。若是许道能够亲眼看见两人的话,他一眼就能扔出此两人的名号:“红绿双煞”。 此两人乃是吴国中颇具名声的一对道士,他们出身旁门,并非是道宫中人,其中一人修行武道,一人修行仙道,相互配合起来,一旦有道士被他们盯上,绝难逃过他们的围杀。 并且两个道士的修为不低,都是凝煞境界的道士,比许道要高上一个层次。如此修为就算不是道宫中人,在吴国中的地位也已经颇是尊崇,实力强横,没多少人敢惹。 而这两个道士之所以会得到“双煞”的名号,并非是他们都凝练有煞气,主要还是两人惯于杀人越货、收钱杀人,几十年以来恶行累累,名声早已经在吴国中烂臭,甚至还有过逼迫得一个道宫道士法体溃散,修为大减的事情发生。 虽然红绿双煞如此的肆无忌惮,还触犯了道宫的威严,但无论是吴国朝廷还是道宫方面,迄今为止都没有出头将两人打杀。 若是许道知晓来追杀自己的是这两个,他立马就能猜到其中的内情,不外乎是五诏部族养寇自重又或者是豢养了两条恶犬罢了。 “嘻嘻!”身穿红袍的道士耸耸鼻尖,口中说到:“这厮脚程又变慢了,我等先停停,拉开距离。” 另一个身着绿袍的道士面目阴鸷,不耐发的喝到: “这厮怎的走走停停,该不是发现了某等的踪迹。依我看,某等干脆直接跳上前,将他砍死后就回去,省得再耽搁了其他事情。” 红袍收敛脸上的笑容,吐声到:“不可,此地是洱海,还属于道宫的地界,万不可在此作祟。” 红袍还羡慕的望着看不见的许道背影,说:“你我可不是道宫中人,上面更不会有人死保,还是等他离了洱海、离了吴都城,再想办法结果掉他!” “最好是等他做任务,法力耗空的时候,到时候风险更小。” 一番交谈中,红袍道士鼻翼耸动,发判断到许道又动身了,连忙就招呼着同伴继续跟上。此人竟然能够通过气味来判断与人的远近,可比狗鼻子要强得多。 而他们也不愧是积年的凶徒,虽然口上轻视着许道,但行动上却是谨慎老道的很。 这导致许道即便是已经意识到有人在跟踪着自己,可他就是没有再捉到对方的其他马脚,甚至连对方到底有几人都不知晓。 许道在心中暗暗判断到:“来者不善!” 他略一思索,干脆便不再一走一停,而是将所有的鳞兵都收入了内天地当中,然后径直投往吴都城中,准备先和庄不凡道士汇合,再说其他。 而红绿双煞也是尾随着他一同投入了吴都城中,等到混入人群中后,两人方才拉近了距离。其中最近的时候骂,他俩就离许道不过百步远,观察着许道的一举一动。 “果然只是筑基前期,就算有所隐藏也不会太过厉害,真不知雷诏那个凝煞道士是如何栽在这人手中的?”两人窥视一番后,互相用神识交流起来: “尚无证据表明是这人出的手,恐是道宫中的其他人出手,让这人背锅罢了,兴许找的还是和咱俩一类的人。但不管怎么说,这次的活计稳了,今日便可交差。” 受着两人轻蔑的许道,在走入一间酒肆吃喝一顿后,大摇大摆的就走出了吴都城,选择一个方向飞奔而去,让跟踪他的两人紧随其后。 跟踪中的红绿双煞二人,所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跟上不久,正对面的一间茶馆中另走出了一个提囊的道人,踩着点,遥遥缀在了他们的身后。 第三百一十七章 双煞就戮(上) 庄不凡道士遥遥缀在红绿双煞的身后,相隔亦是数里之远。 他一边跟随着,一边在心中暗自忖度:“许道友也忒是心大。不要我与他同行,而是让我跟在那两个贼人的身后。如此一来,虽然能前后围堵贼人,但他风险也不小。” “若是两个贼人扑杀上去,两三里地可是得花费我几十息的功夫,一不小心他被打杀了,我都还来不及赶到。” 但是许道对庄不凡传话,让其尽管放心,庄不凡也就没有过多的去争取。毕竟风险是许道担着的,又不是他庄某人担着的。 而且庄不凡自忖其道法高强,手有利器,几里之地对于他来说,若是动作快些的话,十几息的功夫也可以赶上。如此一来,真要许道遭遇不测了,他救上一救,还能赚个大人情。 一前一后的,三伙人马各怀心思的背离吴都城而去。 其中红绿双煞两人刚开始也是耐得住性子,一连尾随了大半日,丝毫没有要往前冒进的意思。 并且他们两人的脚上功夫也是了得,不输许道。即便许道踩着墨鱼剑纵身急飞,试图甩脱两人,也是让两人咬得死死的。 如此一来,倒是让许道心中微紧:“这两人果真惯于截杀一道,好似鬣狗般难以被甩脱。” 他暗忖着对方逃命的功夫多半也不简单,待会儿动起手来,定要防备着两人走脱掉。 又是大半日的奔走,许道按着既定的路线,来到了手里任务中的一地,是个山峦围绕,生有黄土沟壑的地界。 他放眼看过去,日光苍白,粗犷的草木遍布视野中,个个虬曲盘结,显得妖气腾腾。 远方有一个山寨,遍布两三个山头,中有一条溪涧穿山而过,正是需要许道降妖除魔的苦主所在。 不过许道并不准备飞过去斩妖除魔,他驾驭着剑光,忽悠一圈,在山寨的十几里开外选了个山头,就地落脚下来。 落脚之后,许道伐木作屋,居然就地安歇下来。倒也不见他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一人盘坐在青石上,自顾自的打坐歇息,吞吐日精月华。 如此两三日的功夫下去,红白双煞二人终究是忍耐不住了。 只隔一个山头远,两个旁门道士相互议论:“这厮在这里打坐许久,怕是并不会立刻上前斩妖,我俩再等上一等?” “不可,都等了这几日了,再耽搁下去也没有甚好处,还是直接并肩子上,砍死这厮算了。” “也好,早些做掉他,你我回去领赏饮酒!要知道之后还有其他的更要紧的任务要做,赏钱更大!” 一阵呼喝响起,二人先后现出了自己的手段,分别是妖躯变化出来,身形胀大,以及一轮残月回旋镖从其袖中飞出。 前者是绿袍道士,他身上一缕缕绿油油的真气游走出现,裹在身边,宛如毒蛇吐信,气质阴森。后者是红袍道士,其阴神跳出,驾驭法器化作一轮红月,在四周闪烁不停,切割得气机嘶叫不断。 两者配合在一起,有攻有防,可近可远,配合的十分巧妙。 红绿双煞两人演练一阵,口中齐齐喝到:“去也!” 咻! 只见红袍道士的法器率先从他身旁跳走,化作一轮红光,滚滚的往许道所在的山头落过去,激鸣声不断。 而绿袍道士则是哈哈大笑一声,身形再度胀大,衣袍碎裂成块,赤着脚踩裂山石,大步往前奔走。 当是时,许道盘踞坐在山头上,猝然听闻空中有激鸣声传来,坐下的山石也是轰隆隆的震动,似有庞然巨物拔山倒树而来。 “来了!”无需过多的着想,他就知道是尾随自己的人动手。 许道细细听着声音,辨认着空中的气血波动,眉毛微挑:“两人,一仙一武?” 并且率先出现在他眼中的那轮猩红灵光,其厉害程度一点儿也不逊色于他手中的墨鱼剑法器,甚至还隐隐的强过。 仅此一点,便让许道的精神紧绷起来。 更别说还有那紧接着奔走而来的绿袍道士,其身躯冒出,足足十五丈高大,正巨物般拨动山林草木而来,声势极为骇人。 即便许道早已有所准备,但他还是在心间暗道:“来者不善!” 得亏他并非是一人前来,而是另有援手,否则的话……他还真没有把握能将前来的两人都打杀掉。 不等许道做出太多的反应,红袍道士的阴神寄托在法器中,动用法力,抢先传出嗡嗡声响: “呔!何方道士,敢占了爷爷们的地界打坐歇息,偷盗吾之灵气!” 一听这话,似乎两人并不是尾随而来要打杀许道,而是许道不识数,跑错了地界,打扰了两人的修行。 “哈哈哈!兀那道士,今日被俺俩兄弟瞧上了,必须拿些买路钱来,否则定给你些挂落吃!” 许道一听就知晓这两人是在用言语哄骗他,企图让他松懈警惕,然后趁其不备,一举斩杀掉他。 他也没有拆穿两人的来意,而是将计就计的高呼:“阁下二位是谁?报上名号,若真是贫道打搅了,贫道定会好生赔礼道歉。” 其声锋锐,并有剑鸣声大作,直冲云霄,搅动得四周砂石草木飞走不定,远远传播出去,数里可闻。 远在数里外的庄不凡听见,知晓是许道在呼他。他从盘坐的状态中陡然睁开眼睛,面上轻笑,然后一指囊中器物,口中说: “宝贝随我速速去救人。” 这几日功夫下来,庄不凡潜藏在后,只是隐约辨认出有人在追踪许道,但未能找到对方具体的所在,于是也就不敢轻易的冒头,以免反暴露了他的存在,影响许道的计策。 而这也让他知晓了,追踪许道的凶徒并非容易对付的货色。 如今许道呼他,庄不凡料想许道一个新晋道士,必然是对付不了敌人的,他得赶紧的上前援救。 只见庄不凡话声落下后,他的肉眼当即闭上,然后并无阴神从他的肉身中跳出。 只是其手中的囊袋震动,一线寒光从中跳了出来,嗖的就往许道之所在飞射过去。 第三百一十八章 双煞就戮(下) 另外一边。 红绿双煞二人扑出,自然是准备尽快的解决掉战斗。他两齐登场之后,不再多言语,劈头盖脸的便往许道打过去。 一轮红光在半空中拉出一条血痕,仿佛将空气都刺出血来。绿袍庞然身躯也是猛的跳动,一跃几十丈,轰的朝许道的肉身砸下。 而许道自然不会束手就擒,早在他呼出声的时候,他便已经将墨鱼剑动用起来,其先是弹指打出数道剑气,往击来的红光法器打去,然后挺身坐起,一甩爪臂,身形猛的变化。 周身有云雾升起,许道眨眼间就变作成了六丈高大的龙体,其双臂向上举,身上雷火滚动,朝着往自己落下的绿袍道士猛挥掌法而去。 噼里啪啦! 一阵细密密的电光在现场出现,山谷中回荡起闷雷的声音,飞沙走石,天色一时都变得昏暗。 绿袍道士尚未扑中许道,便率先被许道打出了雷火给扑了个正着,顿时身上都被烧的焦黑,口中也传出痛呼。 而红袍道士驾驭而来的法器同样被剑气打偏了,没能砍中许道,而是落在了山石中,划拨出几丈大小的口子,粉尘一地。 这两人联手的一击被许道打断,他们输人不输阵,叫嚣道:“呔!小道士手上功夫不俗,但勿要以为这点斤两就能卖弄,还不求饶,小心丢了性命!” 一边用言语在恐吓,一边手上动作更是狠辣。 十五丈高大的绿袍道士硬扛着雷电,它爬将起来,蛮牛般冲撞上许道的龙体,一旁的红袍道士则是将法器使得滴溜溜颤动,切石如切豆腐,回旋一下便朝着许道的身子反击而来。 并且两人身上陡有一红一绿的煞气升腾而起,让许道的眼皮跳动,陡地生出忌惮。 这两个道士都是凝煞境界的道士,法力当中熔炼有煞气,不仅在争斗中能够唬人心神,打出的法力还能像蛇虫般啃食他人的躯体、魂魄,极难应对。 许道此前和凝煞境界的道士争斗,无一不是趁着对方处于遭受禁锢或者重伤的状态,而今还是他第一次和状态完好的凝煞道士做过。 即便是内有清心符种护持灵台,外有蛟龙血脉抵御侵蚀,他依旧是感觉到了吃力。 好在许道这一两年来并非是在虚度光阴,他的根基扎实至极,再加上借着法器,即便不暴露仙道手段,在对方的攻击下也是能强撑几十个来回。 并且他虽说不想暴露仙道修为,但仙道修出的法力还是可以用出来的。 许道被两人围攻了,当即鳞甲耸然,他运作着在道宫中学得的阳雷法,口中低喝:“雷来!” 只见天色忽地一暗,一捧幽蓝色的电光在许道的手爪间凝结。 他双手结印,雷火聚集成型,中有符文怪字在蠕动,迎着绿袍道士,狠狠的往对方的脑门轰击而去! 咯噔一声响! 先是绿袍道士的脑壳被他打中,身子麻痹,然后便是一朵乌云已经在对方的头顶成形,电光密布,即刻便有一道雷霆猝地落下,直挺挺的打在了道士的脑壳上。 “啊!”一声惨叫响起,雷光完全的没入到绿袍道士的体内,并在他的体表点燃一簇簇赤火,红绿相间,显得煞是好看。 且不提绿袍道士心中作何感想,红袍道士见了这招,心中立刻一紧: “雷法?这厮竟然能将雷法掌握的如此精妙,还结出了雷印,莫不是雷诏杂种,或是挖了雷诏的祖坟?” 红袍道士也明白过来,为何五诏方面要找他们俩一齐出马,而不是随便的找个凝煞道士前来。 虽然许道爆发出了百年的法力,运转阳雷法招来雷霆,一击可比凝煞道士,但是还不足以让红袍道士心生恐惧。 并且对方是积年的老道士,厮杀的经验丰富,其没有去救绿袍道士,而是驾驭起法器,狠狠的就往许道劈砍过去。 这是因为在红绿双煞二人的分配中,修行武道的绿袍道士本就有充当盾牌、吸引攻击的作用,如今红袍便是要趁着许道回气的功夫,一举斩杀掉许道。 而对方的这一击也是着实迅猛,其法器上灵光激射,还未落到许道的身上,便让许道感觉头皮发麻。 如果被对方这一击砍实了,即便许道的肉身上生长有龙鳞,还有墨鱼剑的叠加护持,许道依旧是逃脱不了重伤的下场。 危机时刻,许道心中悚然,他来不及奔开,只得忍痛的要将牙将鳞兵从内天地中放出,以之作为替死鬼。 好在就在这个时候,被他请来的庄不凡道士终于到场了。 啸!一声剑吟。 只见一柄长剑从天而降,剑花抖擞,好似雪花片片落下,将方圆数丈皆数笼罩在内,红袍道士的法器被罩住,当即就像是承受了万斤重压一般,竟然啪的掉在了地上,洞穿了山石,而没有打上许道的肉身。 这一柄飞剑过来,其来势之迅猛,身姿之潇洒,远远胜过红袍道士。刚才若是庄不凡来杀许道,恐怕许道第一回合就会被打中,然后落入下风。 不等许道想太多,一股神识从飞剑中传出,响起庄不凡的话声: “哈哈,许道友,贫道未曾来迟耶!” 许道连忙以神识出声:“不迟不迟,道友快快助我斩杀两人!” 庄不凡听见许道的话,心中讶然,他没想到许道骤然逃过一击,半点后怕都没有,反倒是还想着趁机杀掉红绿双煞。 这让庄不凡在心中嘀咕: “莫非许道友是太高看于我了,以为我一人就能对付这两人?要不告诉他实情,且容我炼罡后再来找这两个家伙的麻烦……” 虽说此人从天而降,打落了红袍道士的法器,但这一击其实是动用了此人全部的气力,消耗不少法力。如果只是红绿双煞中单独的一个,庄不凡还可以轻松对付,但是两个一起,他就力不能及了。 并且在庄不凡看来,其和对方两人厮杀,他还得想办法护住许道,这样就更加腾不出手来。 好在许道没有等庄不凡说出心里话,便自顾自的再次运作身上的法力,驭使雷霆,抓着绿袍道士狠狠的轰击,没有让绿袍呛声起来。 又因为庄不凡已经到场,有其对付红袍,许道也就不用收手,他从容的将牙将鳞兵全都放了出来,把四周团团的围住。 他此举并非是要用牙将鳞兵作为替死鬼,而是用作道法兵卒,封锁四周,协助斩杀红绿双煞。 乌云密布,昏天黑地中,嗡嗡声不断响起。 牙将鳞兵的出现,让方圆几里地显得更加妖气腾腾。 “这是!”绿袍道士刚从昏聩中回过神来,便发现场上形势大变,他们兄弟二人沦为了被围杀的对象。 红袍道士操纵法器从山石中贯穿而起,它口中厉叫着:“谁人打我……”但是口中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小。 嗡嗡! 二十八只牙将腾飞在半空中,白光闪烁,雷霆缠绕,仿佛二十八颗星宿,气机相互勾连,狠狠的往两者镇压而起。 并有数也数不清的鳞兵蜂拥而上,只只身上的法力燃烧,就此嘭的化作一捧雷火,附着红绿双煞而燃烧。其势头之猛,连煞气也无法阻挡。 “这!好生古怪的虫豸!” 红绿双煞惊觉自家的法力在被迅速的消耗,两人心中警钟大鸣,一言不合就要逃走。但是许道都已经将牙将鳞兵摆出,怎么可能让两人得逞。 一旁的庄不凡在看见许道放出的牙将鳞兵后,心中也是讶然到:“竟然豢养了道兵!” 但惊讶之余,庄不凡也是心神振奋,连忙操控着飞剑,往红袍道士斩过去:“许道友,贫道助你一臂之力,斩杀二贼!” 许道闷声回答:“可!” 雷火纠缠中,他的龙体膨胀,已经从半人半龙变成了纯粹的龙种躯体,其踏空横行,身旁有一朵朵雷花火果结出,将方圆数丈化作了一方雷池。 绿袍道士的妖躯落在其中,被雷火炙烤的,不断的痛苦嘶吼。其也奋力的挣扎,绿油油的真气像毒蛇一般疯狂的涌出,企图洞穿许道的肉身。 许道和绿袍厮打着,从地面打到了半空,从半空达到了云中。 另一旁的庄不凡见到许道丝毫不落下风,他心中放下心来,连忙操控着自家的飞剑,砍向想要逃走的红袍道士。 他准备赶紧地砍死红袍,好过去助战许道。 剑光闪烁,红光腾挪,白红两物也在空中滚动不定。 庄不凡越打越是起劲,越打越利索,但是没等他分出个胜负,两者头顶上突有黑影出现。 刺啦! 一阵黑血从天散落,并有惨呼声传来,这让缠斗中的庄不凡、红袍两人纷纷一惊,赶紧的动用神识扫视过去。 只见一头巨物自云中坠落而下,狠狠的砸落在了山上,使得烟尘四起、山石具裂。 轰! 另有一身躯随之降下,狠狠的践踏在其上,溅出了一阵血肉,痛呼声不断。 下一刻,痛哭声戛然而止。 许道的身形自烟尘中耸立而起,他亲手扯断了绿袍的脖颈,将其头颅摘出,拎在了手爪中,携之环顾四方。 第三百一十九章 搜魂、内情 庄不凡的到来,让许道无所顾忌的法力大开,痛斩了绿袍道士。 他割下对方的头颅,环视着望向尚在半空中纠缠的两人,龙体上浑厚的气血再次涌起,未见有多少颓意。只是为了确保不会阴沟里翻船,许道只是望着,没有急于动手。 而红袍道士瞧见这一幕,立马就从震惊中醒过来,它在心中惊叫着:“死、死了?!此地不宜久留!” 呜呜!其驾驭的法器猛烈转动,拼了命的消耗着法力,企图打开庄不凡的飞剑,逃之夭夭。 好在庄不凡也是一个老练的道士,他虽然也惊讶于许道大发神威,但并未忘却自己身前的敌人,一等对方动作起来,他便操控飞剑左右腾挪。 其剑光像雨滴一般笼罩四方,把红袍道士的生路全都斩断。 锵锵! 器械相互碰击的声音大作,犹如钟磬雷鸣,叮叮当响个不停。 对于红袍道士来说,此时每多耽搁一点时间,它身死的可能性便多一点。见自家仍旧被庄不凡死死的挡着,红袍心中一狠:“直娘贼!法器某家不要了,逃命要紧!” 心中狠意落下,红袍将自家中的法器舞得更加迅猛,其还故意对着庄不凡大喝: “呔!吃你爷爷这一击!” 汹涌的红光从回旋镖上升腾而起,即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噼里啪啦的,主动朝着四方扑过去,任由庄不凡在哪一边都会被打个正着。 “来得正好!”庄不凡心中也是大喝,他剑意勃发,将手中的飞剑催使到极致,剑光接应天地灵气,像大河流淌般将四周团团围住。 此况犹如礁石挡水,又是水打顽石,一红一白两股法力互相争斗个不停,将空气都烹煮的扭曲。 就在这时,红袍借着庄不凡在专心与其拼斗,它猛地将自家阴神脱离出法器,宛如跳船逃生般,迅疾的往外处逃去。 “哈哈哈!”此动作迅雷不及掩耳,现场一并响起它得逞的笑声。 而庄不凡见到如此一招,心头咯噔一跳:“这厮要逃!” 庄不凡意识到是自己一时大意,忘了对方是个仙道中人,其擅长于保命逃生。他即刻就要亡羊补牢,将飞剑掉头,往对方遁走的方向扑去。 可是他想要走,红袍道士的法器却不会放他走。一阵红光迅速冲红袍的回旋镖法器上扑出,剧烈的颤动,灵光闪烁不定。 下一刻,一股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半空中响起。 轰! 此声比许道运用阳雷法招来的雷声还要猛烈,是红袍道士的法器自爆了。 方圆数里的灵气都被激荡开,半块天空都被染红了,庄不凡身处其间,当场被锤了个正着,飞剑表面的灵光都被湮灭大半。 幸好庄不凡已经是凝煞圆满,道行一百八十年,无论是神识还是法力都比红袍道士要高强,再加上他勉强作出了应对,因此仅仅是受到创伤,并未被伤及根本。 可如此一来,庄不凡便无法追击红袍道士,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阴神遁走。 此间过程,虽是你来我,争斗得激烈,但也不过是在几个弹指之间发生的。 而这时许道才刚刚回气完毕,都还没能真正的踏入战场中,但正好也避开了红袍道士自曝法器的这一击。 许道踏空悬浮,仰头望着,目中也是讶然:“这厮竟然如此果断,连筑基法器都给损了!” 须知一件好的筑基法器,其价值和威力完全等同于一位筑基道士,往往就是拥有者的半条性命,特别是对于旁门中人来说。 这红袍道士瞧见势头不对后,居然能立刻的舍弃掉自己的“半条命”,断尾求生,不可谓不果断。 可惜的是,它遇见的是许道。许道以身为饵,苦等数日,怎么可能让这厮轻易逃走。 只见对方的阴神在疯狂的朝其肉身所在扑过去,速度虽然不及光电,却也快过风雷,但它才逃出一里地不到,便发现前方正有一只只虫豸悬浮在半空,好似大网张开一般,将四方堵了个正着。 红袍道士的阴神一头便撞上了,不等它反应过来,古怪的虫豸便一只一只的自爆开,其威力虽不大,但也成功打断了他的逃生。 嗡嗡!仿佛蛛网被触动,附近其他的古怪虫豸更是蜂拥而上,一只又一只的在红袍道士身旁自爆,雷火闪烁,拖延其行动。 “这是……”红袍道士心中惊愕,认出了这是许道麾下的怪虫。 但是红袍没有想到,许道手下的怪虫竟然如此之多,竟然好似天罗地网般将方圆一里之地都罩住了。 可惜的是,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惊愕,许道和庄不凡两人见它被挡,双双鼓动气力飞扑而来。 “好机会!” 不远的距离一晃而过,许道两人身子未至,剑光和雷光就汹涌扑上。 “啊!”一声绝望的惨叫裂开在山谷当中想起,回荡数遍。 红袍道士那团非人模样的阴神都还没彻底的展开,便落在两人联手的攻击中,只能勉强的挣扎蠕动。 但它早已经在和庄不凡的斗法中损耗了太多法力,并无多少反抗之力,阴神当即就被切割消融,法体溃散,陷入垂死之中。 “贼子受死!” 庄不凡御剑飞到,立刻就要一剑挥出,将对方的魂魄彻底斩灭。还是许道瞧见了,连忙赶到,喊出声音:“道友剑下留人!” 庄不凡攻势一停,只是将对方的魂魄斩灭大半,然后疑惑的望向许道。 许道这时候赶上了,也没有再给红袍道士逃生的机会,而是法力运转,气血汹涌扑上,将对方的魂魄牢牢的禁锢。 嗖的一闪,红袍道士的魂魄便被他收入了囊中,镇压在其内天地当中。 这个时候,许道方才松了一口气。 半空中,一阵云气飘过,许道收敛龙体,变回了唇红齿白的道人模样。他站在半空中朝着庄不凡作了个揖,说: “斗法结束,直接杀了这厮太过浪费。贫道囚之拷打,或可得到此人追杀贫道的原因,还请道友暂且放过。” 庄不凡听见这句话,也觉得是正理。两人现在并无其他要事,自然是活捉红袍要比单纯杀了对方要好。 庄不凡刚才之所以想要一剑斩灭红袍,其实也只是心头不爽,想泄一泄被耍的恨意罢了。既然许道提出了请求,他自然并无不可。 激烈的斗法结束,庄不凡望着仪态从容、气质不凡的许道,目中感慨颇多。 此人没有想到许道区区一个新晋道士,竟然不仅能单人斩杀了绿袍道士,心思也缜密,手段也多,还拥有道兵,能够提前的布下埋伏,防止敌人的逃生。 “若非这人的境界不高,仅仅是立根境界而未至凝煞,恐怕他单枪匹马就能降了这红绿双煞!” “雷诏那厮的事情,还可以说他是侥幸。但今日之事,就绝不能是一个侥幸之词可以评说。” 一时之间,庄不凡心生敬意。 他顿知自己以前还是低估了许道,其不应该只是认为许道潜力不俗,而是应该直接以平等的态度对待,拿许道作为同等层次之人。 好在两人结识以来,他一直都是与许道交好,今日也是在帮助许道,未曾得罪过半分。庄不凡放心下来,他看着大战过后,一片惨烈的山谷景象,口中悻悻说: “贫道大意了,忘了红袍这厮是个仙道中人,差点让它逃脱掉,幸好道友早有准备。” 许道正在分神镇压内天地中的红袍魂魄,他听见庄不凡所说,往对方看过去,发现对方仍旧是驾驭着一柄飞剑,并未将阴神从中跳出。 许道盯着对方的飞剑,心中一动,疑惑说:“咦!道兄修行的并非仙道?” “哈哈!”庄不凡听着,继续为自己刚才的失误找着理由:“然也!贫道修行的乃是剑仙一道,并非仙道。” 只见庄不凡的飞剑应着他的话,像游龙一般在空中盘旋,可大可小,伸缩如意,抖落出朵朵灵光,显得灵动非凡,远比寻常的道士驾驭法器要自如。 得到对方的回答,许道诧异。 他在百船水坞中打听过多次,只知道对方手上有着一柄厉害的法器,实力不凡。但并不知道对方修行的不是仙道,而是剑仙。 “也不知是这人出手的次数太少,还是太擅长于隐匿自家的情况,道宫中竟然都没几个人知道他是剑修。” 许道在心中嘀咕着,他一拱手,“原来如此,难怪道兄出手时剑光如雨,锐不可挡!” “今日多亏道兄出手相助!”许道的话声诚恳,并非讥讽之语。 庄不凡听见,附体的飞剑抖动,传出大笑声:“哈哈哈,许道友过誉了。” 两人各自吹捧一番,相互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友好。谈笑中,两人瓜分了红袍道士溃散的法体,各自卷走一团。 都来不及消化,庄不凡先御使飞剑,返回了自家的肉身所在之处,许道则是赶紧的跑回斩杀绿跑的地方,将对方的尸首给囫囵装进的蚍蜉幡里面,准备待会儿两人再行分赃。 一番简单的忙活,许道便将绿袍道士妖躯收入了囊中,一些洒落在地的残肢碎片,也让牙将鳞兵们捡干净了。 而这时,庄不凡尚在十里开外的地方,他索性便盘膝坐下,一边等待着,一边将意识沉入内天地中,打量红袍道士的魂魄。 许道开辟出来的内天地有一个特点,那便是一旦有东西被他收入了内天地中,无论其死活,其性命便完全控制于许道之手,可以任他蹂躏,甚至一念之间便可让对方动弹不得。 但可惜的是,只要境界和许道相当,又或者是反抗力度太强的东西,他便难以将对方收入内天地中。 如此一来,内天地也只是相当于一方上好的监牢囚笼,但并不能用于擒拿、收摄敌人。 现在红袍道士的魂魄落入内天地中,便是生死不能自己,自爆都做不到,只能惶恐的望着周遭陌生的环境。 “救命!道长饶命,并非是我等要害道长,而是另有他人啊!” “道长若是愿意放我一命,我必俯首称臣,帮着道长去找真凶!饶命!!” 尖叫声天地中不断的响起,红袍道士残魂抖动不已,显然是恐惧到了极点。 许道看见对方这一幕,顿时就觉得好笑,发出声音:“道友想要打杀我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红包道士的残魂发现周围并没有人影出现,可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甚至隐隐在它的心中想起,更是让它惊惧。 它不敢争辩,只是求饶不断:“道长饶命!小的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是从前,许道还真的会顺着它的话,威逼利诱一番,甚至真个将它收做奴仆也是可能。但是现在,许道早已经不用如此麻烦。 一声轻笑响起,红袍道士瞬间感觉自己的魂魄被人定住,一股神识落到它的魂魄上,像是钢针、又像是触手一般刺进了它的魂魄中。 此便是许道在动用自己阴神的天赋,企图搜刮检阅对方的魂魄。 早已经是轻车驾熟,又有内天地帮他镇压对方,许道没有费多少功夫,便彻底打开了对方的魂魄,将之化作一片片记忆,在其眼前一一流淌而过。 时间过去。 许道尚在盘坐着搜魂时,庄不凡道士已经携带着肉身,自十里开外的地方来到他身旁。 对方的身形潇洒飘逸,一跃落下,当瞧见许道在闭目打坐,庄不凡并未出声惊扰,而是颇具礼貌的等待起来。 不多时,许道从静坐状态中醒过来,他睁开眼睛后,并没有向庄不凡表示歉意,而是目光有些惊疑的看着对方,似乎欲言又止。 庄不凡瞧见许道如此神色,有些懵然,他还没有出声,许道下一刻开口说出的话更是让他吃惊: “道兄此行,可是要去极西之地采药,凝煞炼罡?” “咦!”庄不凡失声:“道友怎地知晓,此事贫道还未向其他人说过。” 许道的眼中闪过了然之色。 此番搜魂,许道不仅洞悉了红绿双煞的来头,还意外的知晓了庄不凡炼罡一事的内情。 第三百二十章 金麟道师 适才,许道通过搜魂红袍道士,明确的知晓对方在解决自己之后,下一个目的地便是极西之地。 而红绿双煞此去的任务,便是围杀庄不凡! 突然得知这一个消息,许道也是有些惊讶,他思索片刻,发现自己也没必要隐藏,所以便直接说了出来。 “道友此言何意?”庄不凡听得许道的话声,显得有些急促,忙不迭的发问。 许道并没有让庄不凡心急太久,一五一十的就将自己从收刮得到的消息,统统告知了对方。 结果在庄不凡这边看来,不仅地点对得上,时间对得上,甚至就连他为何会跑去极西之地采药炼罡的原因,也对得上。 虽是如此,但庄不凡还是惊疑不定,并未完全相信许道口中的话,甚至暗自里还在疑虑着什么。 许道瞧见对方这副模样,摇了摇头,兀自说:“贫道事先可不知道这些事情,道友还是多想想,红绿双煞为何会将道友的行踪掌握得一清二楚,而且还有胆子埋伏道友,如果不是提前事发,道友此行可就糟糕了。” 随便解释几句,许道又扔下一句话:“道友暂且在此等待片刻,我先去将红袍那厮的肉身给抓过来。” 话说完,许道一拱手,便御起剑气,往五六里开外的地方飞去,只留庄不凡一人杵在原地皱眉沉思。 循着红袍道士的记忆,许道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对方两人的落脚点,他稍微费了点功夫,便拆掉了对方布置的阵法,只是动静稍微大了些,好在也无人来干扰他。 等许道返回庄不凡身边,直接将红袍道士和绿袍道士的肉身都给放了出来,仿佛小山般堆在一旁。 而这时,庄不凡也已经从惊疑中回过神来,对方瞥了一眼红袍道士的肉身,连忙向许道拱手: “劳烦道友了。适才道友给出的消息,实在是让贫道惊讶,这才多有唐突了。” 许道正准备和对方商量瓜分红绿双煞的身家,但瞧着对方的意思,似乎暂时不想理会这点小事情,许道便一正衣冠,说:“道友请讲。” 两人凌空盘坐,经过一番细细的交流之后,许道顿时知晓了庄不凡此人为何会如此惊讶。 原来庄不凡采药炼罡的地点,并非是其自己打听得到的,而是托了道宫中的金丹道师,一番推演后得到的。 也就是,说除了庄不凡自己之外,只有道宫中的那位金丹道师,才知晓庄不凡确切的炼罡地点! 如此一来,当许道点出庄不凡此行会是自投罗网时,由不得庄不凡不惊疑,一时想的太多。 得知了这一点,许道也沉吟起来。 此间事情似乎不只是涉及到对方,还可能涉及到了道宫中的机密之事,而许道一个初入道宫的立根道士,似乎不该掺和太多。 只是许道都已经将红绿双煞给斩了,他就算是真的想要避开此事,多半也是难了。 并且许道在心中暗暗想到:“红绿双煞这两人,先是埋伏我,后要埋伏庄不凡……可能此事早就已经和我有了关联,想要避开也避不开。” 心中一定,许道索性试探着问庄不凡: “敢问道兄,那位金丹道师是宫中的哪一位?” 庄不凡正忧心忡忡着,听见许道问出此话,本不欲回答。 但是庄不凡想起许道不仅是师徒一脉的道士,还将雷诏部族给得罪死了,刚才更是亲手斩了红绿双煞,立场十分的坚定。他顿了顿之后,终归还是沉声道: “乃是吴国的国师,玉珑道师。” 听见这话,许道品砸了几下,心中顿觉有趣。 洱海道宫中共有三位金丹道师,三位道师各司其责,其所处的阵营各自分立,分别对应着师徒一脉、五诏部族,以及居中调和。 而吴国的国师——玉珑道师,便是三位里面居中调和的一位,一直以来不偏不倚,只是管着荡妖堂和吴国散修诸事,并不太掺合道宫之内的纷争。 细细思索着,许道心中另有一个疑惑生出:“庄不凡既然要采药炼罡,为何不找师徒一脉的那位道师,而是找了玉珑道师,只是因为玉珑道师管着吴国,消息灵通么?” 于是他旁敲侧击起来,但庄不凡都有意的回避了这个问题。 这不由得让许道脑中念头翻滚,暗暗琢磨着:“不知这三位道师的年岁,各自已有几多,以及还能活多久?” 道人在修成金丹之后,寿命相比于筑基道士会得到大幅度的增长,但终归也是有限的。 而在许道看来,庄不凡不找自家的道师而找玉珑道师,还遮遮掩掩的,指不定就是师徒一脉的那位道师出了什么岔子。 只是金丹道师在道宫中地位尊崇,更甚于凡间朝廷中的王侯,不可轻易被谈及,道人们时不时还需要避三位的讳。 是以许道虽然拜入道宫已经有一两年了,但是有关于三位道师的消息,他知道的也不怎么多。 三位道师究竟根脚如何、修的是什么道法、结的是几品金丹,以及具体境界是甚……许道一概不知。 反正按道宫中人言,此三位犹如日月星辰,司掌道宫已久,与国同休,其威能莫不可测、寿岁不可斗量,不可私加揣测。 整个道宫、整个吴国,都是笼罩在三位道师的法力之下,方能安生至此、偏安一隅。 不过这点在许道看来,显然除了显得三位道师颇是伟大之外,似乎也证明这三位的年纪不小,并不年轻了。 而如此一来,三个金丹道师如夜叉门主般濒临寿尽,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当然,要是那位金丹道师真是出了什么岔子,也可能是旧伤复发、走火入魔种种,并不一定就非得是即将老死,后者只不过是许道胡乱的猜测罢了。 虽然许道隐隐感觉自己将要搅和进一件大事当中,但此事明显也不急于一时。 见庄不凡沉默着,许道再度试探着出声问:“既然如此,道兄可还要赶往极西之地采药炼罡?” 庄不凡面上一点疑虑都没有闪过,一口就答道:“当然。” 话说完,庄不凡拱手说:“还请许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许道并未一口就应下,而是仔细的考虑着,毕竟眼下帮助对方采集罡气的风险,已然和之前不太一样,凭空增大了不少。 庄不凡见他依旧皱着眉头,沉吟了下,忍不住透露口风说: “此行若是功成,除了帮道友获得山海图一观之外,贫道还可替道友引荐一番,会有其他赏赐。” “引荐?”许道心中微动,挑眉道:“引荐给谁人?” 庄不凡答到:“自然是金麟道师。” 金麟者,三大金丹道师中,庇护师徒一脉的大道士。 第三百二十一章 筑基级牙将 许道听见庄不凡的话,心中跳动:“这厮和那金麟道师的关系定然密切,否则他也不会说替我引荐一二。” “而既然两者的关系密切,他寻找采药炼罡之地却并非求助的金麟道师,不是恰好证明了金麟道师真可能是出了状况。” 庄不凡不知道自己简单几句话,在许道的心中掀起了偌大的波澜,他只以为许道是在思忖着该不该答应陪他往极西之地走一趟。 “道友?”庄不凡出声催促。 许道抬头看对方,心中想到:“若是那金麟道师真要出问题了,道宫中定然会生出大变动,如此情况下,我需得赶紧的增长修为,提升实力。” “此次极西之地还是得去,否则无以尽快得到山海图,而且他若是真的将我引荐给那金麟道师,也算是一件好事。” 心中思量清楚,许道旋即向着庄不凡拱手说:“那么等道友炼罡功成后,道友可要向金麟道师替贫道多美言几句。” “哈哈哈!”庄不凡听见许道应下来,面上顿生欢喜,他拊掌大笑说:“有许道友相助,此行定然功成!” 要事定下,两人又互相言语几句,气氛更加的融洽。 不多时,许道便指着旁边的红绿双煞尸首,示意着两人该分赃了。 其中红袍道士的鬼躯已经被两人各自卷走一半,剩下的便是两者身上的财货,以及绿袍道士的尸体。 他们分别摄过红绿双煞的衣袍,各自抖落起来,将其中的符钱、符咒、灵物之类的全都给抖落了下来,总价值约莫三四万。 这点钱财放在凝煞道士身上,特别是两个凝煞道士身上,并不多,还有点偏少了,也不知这两厮平日里都将钱财给花到了哪去。 不过这些钱财终归也算是收获,二一添作五,许道和庄不凡各自分得两万符钱左右。分得符钱之后,许道便将目光望向了绿袍道士的尸体。 除去红绿双煞身上的财货,以及红袍道士那件已经自爆的法器之外,在场最为重贵的一件财货,便是绿袍道士的尸首了。 按理而言,将其直接自头颅中间往下一切,两人一人一扇便可。只是许道因为有秘法在,能够从绿袍道士的脑壳中窥视对方记忆,他便想着要将对方的头颅给整个收下。 不等他出口请求,庄不凡忽的抢先出声说:“绿袍这厮的妖躯,便全都交付给道友罢。” “嗯?”许道听见了微怔。 要知道一具凝煞道士的妖躯,其价值可是不凡,即便是在道宫的集市中也都是有价而无市。毕竟每一具尸体,便代表着一个道士的身亡。 且筑基级别的妖躯法体除了能够用于炼制僵尸傀儡、炮制秘药之外,还能用于凝炼灵根,帮助门下的道徒晋升筑基,甚是难得。 而刚刚瓜分红绿双煞的财货,以及之前瓜分红袍的鬼躯时,庄不凡是半点推让都没有,让许道以为自己还得多说几句好话,才会让对方将头颅给他。 结果没有想到庄不凡居然愿意将整具妖躯都给让了出来。 庄不凡笑着说: “此二獠皆是道友一人斩杀,贫道惭愧,只不过帮了些忙罢了。而且贫道见道友的道兵从属,在刚才的斗法中死伤不少,想来正需要肉食灵食来滋养。” “道士直接收下便是,就不要推辞了。” 正如对方所说的,就在刚才的斗法中,许道麾下无论是牙将还是鳞兵,全都折损的不少,正需要血食弥补一二。 而且如果是得到了整具绿袍妖躯,牙将们加以吞食,诞生出筑基级牙将的可能性也会更大。 正是自己所需要的,对方说的也诚恳,许道便没有扭捏,直接一口应下了:“多谢道友。” 瓜分完毕,两人又是寒暄的些许,便各自坐落在旁边,开始运气打坐,弥补刚才消耗的法力。 而许道一心多用着,他将绿袍道士的妖躯砍做数段,然后统统都收拾进了内天地里面,相互叠加,将六丈多方圆的内天地塞得鼓鼓囊囊。 其连忙就号令麾下的牙将鳞兵,让其大口大口的啃食,以资修行。 虽然凝煞级别的妖躯难得,且无字符箓也利用得上,但眼下即将就要赶赴极西之地,许道思忖着自己还是尽早的将其消化掉,化作实力增长在身上为好。 倒是红袍道士的一半鬼躯属于虚物,不如血肉能滋养牙将鳞兵,可以先暂且收着,用于之后修炼功法使用。 在外界,许道手中捏着符钱,闭目养神,不断的吞吐符钱中的灵气,恢复体内的法力。 而在内天地中,他则是同时翻看着红袍道士,以及绿袍道士脑中的记忆,互相对比着,企图获得更多有关极西之地的消息,好提前做些打算。 但可惜的是,他全都翻看一遍后,发现红绿双煞对于极西之地同样也不熟悉,只是从上头一个道士手中接取了任务。 至于红绿双煞的上头是谁,许道看了个一清二楚,发现果然就是五诏部族中人。只是他现在也来不及去理会这些事,便仅仅暗中记在了心里。 其中让许道还有些惊喜的是,那绿袍道士除了随身携带的财货之外,私底下居然还有私房钱,就藏在吴都城中,价值六七万符钱,算是一笔不错的收获了。 等之后返回吴都城时,许道可以直接取用出来。 除此之外,两个道士脑中还有各自修行的功法,但都是旁门法诀,倒是二者凝煞过程中的种种经验和感悟,让许道颇觉收获。 一番搜索和整理之后,内天地中又有喜事出现,惊动了许道。 只见活着的二十二只牙将,其气息无一不是达到炼气圆满的地步,可以媲美后期道徒,其中有两只的气息还在蠢蠢的萌动,身体外面裹了一层血色大茧,红光闪烁。 “这是要蜕变成筑基妖物了?!”许道紧盯着,心中颇是期待。 这两只处在蜕变中的牙将,正是在分别吞食了绿袍妖躯的脑袋和心脏之后,幸运的得到大补,体内龙血要进一步精纯了。 于是许道赶紧的暂停了其他牙将鳞兵的进食,而将内天地中剩下的妖躯血肉,统统灌输进两颗红色大茧当中。 咚咚咚! 沉重的跳动声在内天地中响起,此起彼伏,仿佛两颗血淋淋的心脏在跳动。 在许道期待的目光中,先后有两声刺啦的声音响起,两只利齿从内部将血茧给撕开了,从中滚落出两只巨大的牙将,其身形展开,只有一丈多高,且还在慢慢的增长着。 其形狰狞,其势强悍。 此两只牙将,赫然是已经得道筑基,变成了龙种! 第三百二十二章 除妖上路 看见两头牙将成功晋升成为了筑基境界的道兵,许道心中顿时十分的欢喜。 虽然这两头牙将才只相当于刚刚种完灵根的道士,道行五十年而已,但是炼气境界和筑基境界乃是云泥之别。 若是再加上其他二十只已经晋升为炼气圆满的牙将,其相互统合在一起,虽是敌不过凝煞境界的道士,但也能横行于凝煞境界以下。 有这批帮手在身旁,许道的实力和手段,无疑已经是倍增。 他好生端详着内天地中的二十二头牙将,心中更是欢喜,紧接着又注意到了零零散散的数千只鳞兵。 这些鳞兵总体的妖气强度也已然达到了炼气圆满的地步,只是并没有任何一群鳞兵突破到筑基境界罢了。 好在许道也不怎么拿它们来正面应对敌人,多是作为探路以及法术符咒使用,其妖气质地得到提升,自曝之后产生的法术威力,同样也得到了增强。 梳理下来,许道再次确认了自家牙将鳞兵天赋之神奇所在,其不仅能够帮助他豢养道兵,而且还能就食于敌,打死敌人后,能将敌人的实力尽可能的转化为他的实力。 霎时间,许道的心神振奋:“若是多宰几只筑基道士或妖怪,麾下的牙将鳞兵也就愈加的强悍,如此一条快速增长实力的路径,得多多留意几番!” 只是同样让他感到有些头疼的,是牙将鳞兵的实力得到增强之后,其日常耗费也巨大,他还得多多的为其找补口粮。 好在许道现在钱囊尚且丰裕,还得到了红绿双煞资助,支撑些时日并不成问题。 嗡嗡嗡! 或大或小的牙将鳞兵在内天地中飞舞着,许道用神识操控着它们,如臂驱使,莫敢不从。 他好生耍子一番之后,意识到外界的庄不凡差不多结束了打坐,便让实力大增的牙将鳞兵们各自安歇下来,自行生长、活动。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睁开眼睛退出内天地,神识依旧打量着内天地中的一缕残魂。 其正是红袍道士的残魂。经过法体崩溃,以及许道的搜魂之后,红袍道士的残魂已经是稀薄无比,比之炼气道徒还要脆弱。 如果没有被许道搜魂的话,此残魂多豢养些时日,滋养以阴气灵气,指不定还能恢复些许,仍旧可以算作是筑基层次的魂魄,是团炼制鬼兵傀儡等物的上好材料。 但是眼下已经是不可能,许道心中轻叹:“可惜了。” 鬼脉灵根的搜魂天赋并非没有弊端,每每被其搜魂之后的魂魄,运气不好的会当场破灭掉,运气好点的也会记忆丢失,变得痴呆,不堪使用。 而红袍道士的残魂便是如此,其虽然没有当场消亡掉,但也在不断的枯竭,七返九生摄鬼坛都无法将之利用起来,炼制成鬼兵。 许道又是检验几番,在确认红袍道士的残魂无甚用处之后,他心中一个念头落下。 滋滋!半空中原本尚且聚集成型的残魂,突地扭曲挣扎起来。 这团残魂顿时左缺一块右缺一块,宛如正在被无形之物啃食似的,很快的就消融在了内天地中。但同时的,一颗颗光点竟然从中飘散出来,缓缓的游荡在内天地中,数目几十。 这些光点赫然就是曾经帮助许道开辟出内天地的生机光点,其新增的数目不算少数,但许道轻点了一番,还是略感觉失望。 他心中暗想着:“生机难得,真不知该通过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大量的获得生机。” 在开辟出内天地之后,除了挖掘内天地的奥妙,他自然也在想着如何才能够再次获得生机光点,这不仅关乎着牙将鳞兵们的灵智,同样也代表着一种快速增长修为的路径。 许道一两年的琢磨,并非全然没有收获。 他发现如果将鬼物或者活物收于内天地中,屠宰掉,其魂魄散掉的过程便好似被内天地吞食了,然后在此过程中就有可能诞生出生机光点。 只可惜的是成功率和形成率太小,并不合乎使用。 便拿红袍道士的残魂来说,虽然是废物利用,但好歹是来自于凝煞道士的魂魄,却也才生出了几十颗生机光点,其若是用于滋养许道的阴神,也就能增长十天半个月的道行。 如此效用甚是划不来,还是将之留用,作为牙将鳞兵诞生灵性的种子要好。 至于其他的诸如禽兽魂魄、炼气鬼物一类的,能够生出的生机光点更少,多也才数颗、十颗,少则没有,对许道修为的帮助更小。 因此许道没有去炼化掉这些生机光点,而是让它们像萤火虫般浮游在内天地里面,等到之后有新的牙将鳞兵被他种出时,这些生机光点便会在鬼坛的驱使下,钻入牙将鳞兵的脑中,孕育暂新的魂魄,赋予灵性。 花费小半天的功夫,将内天地中事情全都处理完毕,许道自身消耗的真气也都得到了补充,他立刻睁开眼睛,目中神采非凡。 一旁的庄不凡早已经收功,见许道醒来,此人善意的打了个招呼,并一整衣袖,拱手说:“接下来就麻烦道友,随我往极西之地走上一遭了。” “可。”许道听见,自然是一口就应下,但是他顿了顿,说:“还请道友稍等片刻,贫道还有件事要去处理。” 庄不凡还以为许道是想先回吴都城或者百川水坞一趟,结果却看见许道纵身一跃,径直往两人身前的山岗扑去。 这时庄不凡才猛地想起许道还有任务在身,两人这几日只顾着埋伏打杀红绿双煞了,却是还没有帮许道完成道宫中的任务。 好在相比于埋伏红绿双煞,道宫中的任务就简单的多,毕竟是发给新晋道士的。 庄不凡随着许道降临到山岗间的山寨中后,都没有等他出口询问许道需不需要帮忙,许道就已经派遣牙将鳞兵巡山,惊动山寨,揪出了一只炼气圆满的妖兽。 此妖貌是猪牛,背有尖角,已经吃人百二十口,道凡皆有,还通人性,甚是狡诈,懂得找山寨中人做内应,藏匿自身。 但没等山寨中的内应上去通风报信,妖兽就已经被许道逮住,眨眼伏诛。 轰! 在凡人们的眼中,只见天空银光闪闪,一声雷霆从天落下,便将妖怪劈死了,并有银光闪闪的“兵甲”从天空落下,将妖怪尸体给收到了天上。 许道唤出雷霆劈死了妖兽,又将牙将鳞兵们一收,随即便纵起剑气,姿态潇洒的飘然离去。 来无影,去无踪。 凡人们瞧见,个个在雷霆声中变化的神色还没缓和,便又惊又喜的匍匐叩拜,直以为是老天爷显灵,派遣天兵天将和雷霆将妖怪给轰杀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蒙诏祖地 处理完一番杂事之后,许道便和庄不凡径直往西方投去。 两人日夜奔行不止,每每都可以见落日熔金,晚霞遍天,山色天色融为一体。 随着越来越靠近西方,许道明显的发觉地势越来越高挺,两人路过的人烟之地也愈加的稀少,不时还可以看见山尖添白,不再是翠绿苍色一片。 这日,许道然后看着一座通体纯白的山头,心中暗暗想着: “果如传闻中那般,这极西之地拔高千丈,气候冷酷多变,不时便会大雪漫天,有鹅毛般大小,恍若天倾似的。” 距离他和庄不凡打杀红绿双煞已经过了将近半月的时间,这一路上他们跨过了重重山岭,已然是距离吴都城有数万里之多,其间跨过的距离可以说是许道此生有史以来之最。 好在两人也已经赶到了极西之地,匆忙的赶路已经可以告一段落。 眺望了一下那座雪山,许道收拾目光,转而继续驾驭着剑气,紧随在家庄不凡的身后,跟随对方往目的地扑去。 但是庄不凡在瞧见这座雪山之后,其动作却是变慢下来,不等许道出声询问,对方便用神识传音说: “许道友,这一路辛苦了,走,贫道带道友去好生耍一番,洗洗身上的尘土。” 庄不凡说完,其驾驭着青紫色的剑光,飘忽一转,便往出现在两人眼中那尊雪山飞过去。 许道听见对方的话,虽然也感觉有些诧异,但此行一路赶得匆忙,就算因为修为高深的缘故他并不觉得劳累,倒也觉得单调了。 既然对方打算暂且歇息一番,他自然是不无不可,便只是遥遥打了个稽首,用神识回复到:“善。” 不多时,两人身形一转,便来到了雪山的背后。 一座累累的宫殿出现在他们的眼中,其从山脚开始修葺,一直修到了山巅,仿佛长蛇般将整座雪山都给盘踞缠绕住了,甚是宏伟宽大。 只不过许道用灵眼看过去,隐约发觉这些宫殿都有些老旧残破,其上纵使是有灵光点点,依旧遮掩不住上面清冷空荡的感觉。 倒是就在这座雪山宫殿的脚下,有着一群一群的人马聚集着,冰天雪地中,下方还有一条晶莹的河水绕着山脚流动,白气腾腾,似乎并非是一般的是河流。 来到近处,不等庄不凡吩咐,许道自己便收敛身上的灵光。 而另外一边的庄不凡同样如此,并且此人还从袖兜中取出了一套花花绿绿的衣物,其款式并非是道袍,并且和中原地区的风俗大相径庭。 等着庄不凡穿戴完毕,此人顿时就从气质不俗的道宫道士变成了气息诡异的旁门左道。 “此地乃是进入了极西之地的一处坊市,不止有凡间人马汇聚,亦是西南往来道人的落脚点,未免引人耳目,还是遮掩一些比较好。” 庄不凡自己打理好,还对许道劝说着:“道友不如也改头换面一下,贫道这里正好还有套蒙诏部族的衣服,道友可是需要?” 许道心中念头动弹到:“原来这人身上穿的是蒙诏部族的衣服。”对方的建议他觉得甚好,但是对方手中的衣服他却是并不准备接下。 只见当着庄不凡的面,许道站在半空中,调动着浑身的筋骨,使得身形陡然长高了一尺,筋肉生长,瞬间就变成了一个膀粗腰圆的昂藏汉子。 他然后一搓面皮,并将身上的道袍一收,取出一件兽皮袄子披在了身上,浑身的气质赫更加古怪,倒是和四周苍茫的雪山匹配起来。 许道还操控着身上的墨鱼剑法器,让之变化形状。几个呼吸间,墨鱼剑也改头换面,变成了长刀的形状。 就这样的,许道也从翩翩的少年道人模样变作成了气质粗俗蛮横的雪山刀客。 两人改头换面完毕,相视一笑,不再拱手作揖,而是齐齐拍了拍兵器,往那雪山宫殿扑过去。 进入山脚外的几里地,许道瞬间感觉一股热气扑来,恍若闯入了一座阵法当中,但是他用神识扫看四周,又并没有发觉有阵法的痕迹,倒是地下有一条条细小的暗河涌动着,如人血脉般交错。 这时庄不凡及时的出声解释,让许道明白了过来。 原来此地并非没有阵法,只不过此阵法并非完全靠灵气驱动,而是自地下岩浆从取热,烧取河水,使之喷涌而出,形成环绕在山脚下的热河。 而且地下出现在许道神识中的细小暗河便是自热河分流出来的,笼罩方圆数里之地,使之虽然处于大雪漫天、冰天雪地中,泥地依旧松软,可以活人。 “此山乃是蒙诏部族的祖地,据传地下的热河曾经遍布周遭上百里地,使之成为了‘西地暖房’,蒙诏部族因此而一统雪域关隘。” 庄不凡出声解释,并感叹着:“毕竟这鬼地方的气候变化多端,就连修道中人也能活生生的冻死在山中。” “咦,这个山头是蒙诏部族的祖地?”许道听见这些话,顿时就来了兴趣。 他再度往雪山的山顶上,望过去,发现山上虽然存在着灵气,并非是凡山,但是灵气稀薄,一点都不浓郁,从内到外都透露出一种残破的意味。 这种状况许道并非是第一次遇见,他眉头微挑,讶然的出声: “既然是蒙诏祖地,缘何灵气如此低微,莫非……此山中灵脉被人给抽走了?” 庄不凡听见他的话,脸上顿时惊奇的是:“道友好见识,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此山中的灵脉是被人给抽走了。” 得到对方的确认,许道心中念头纷涌起来。 话说当初舍诏部族所在的舍山便是灵气非凡,山头常年的云雾笼罩,气象非凡,可是等到山中灵脉被抽走之后,整座山头也就残破下来。 虽然还有些奇特,但也已经沦为了寻常山头之列,不复神异。而出现在许道眼前的这座“蒙诏祖地”,境况正和破落后的舍山相差不了多少。 他心中思索着,故作诧异的问: “好端端的蒙诏祖地,怎的就灵脉被人给抽走了,蒙诏部族也不管管?” 听到这个问题,庄不凡随口说:“那都是几百近千年以前的事情了,真正的蒙诏部族早就已经搬离此地,到洱海边上享福了。此等穷山恶水的,如何还能被他们记挂在心上?灵脉自然也就被抽走,搬去吴都城了。” “这等陈芝麻烂谷子之事,若非贫道花费大气力收集了一下极西之地的消息,倒也不会知道。” 这个回答让许道有些诧异,他没有想到蒙诏祖地残破的原因竟然是蒙诏主动抛弃了这里。但是细细一思,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毕竟极西之地不仅人烟稀少,修行的资粮也不多,生活在这种地界,不管是对凡人而言还是对修士来说,都远远比不上“物华天宝”吴国腹地。 如果能有更好的选择,没几个人会愿意依旧生活在这里。况且蒙诏进驻吴国腹地后,是吴国六诏之一,其下统率的人口数千万之多,可比在雪山中作威作福要快活得多。 两人细细说着,庄不凡还评点到:“这蒙诏若是真不肯抽取灵脉、远赴吴都的话,恐怕吴国五诏中也就不会有蒙诏这一支。” 其冷笑着:“五诏部族,五个丧家之犬罢了。” 这番话中别有深意,许道直接问着,顿时就知道除了蒙诏之外,其余四个部族也是抛弃了祖地,在吴都城中享受着富贵。 这让许道眉头微挑: “如此说来,并非真就是蒙诏等部族抛弃了祖地,也可能是被强行迁徙到了吴国的内地……那么舍诏一脉、又该如何解释?” 要不是舍诏道士们毁了家园,舍诏祖地估计还可以再繁衍生息几千年不止,且祖地之下还有机缘蛰伏着。 如此境况和吴都城中的五诏比较起来,似乎并不是寒酸落魄,而是生机勃勃,大有可为。 第三百二十四章 池中无发女 不等许道琢磨太多,一阵雾气涌上了他的面孔,远处紧接着传来牛马的嘶叫声,以及西地汉子浑厚的吆喝。 哗啦啦! 就在距离他们百来步远的地方,便有一群人拉扯着牛马,淌水走过冒着白气的热河。 庄不凡出声:“走!许兄弟,我等进山快活快活!”此人提着手中的剑囊,将内里剑器像是一根短棍似的夹在腰间,挥手招呼着许道。 “走!”许道连忙从思索中回过神来,拍着刀鞘,大踏步的跟上对方。 两人虽然收敛了气息,遮掩了身份来历,但是并没有假装成凡人走进雪山,一人一步便是几丈的距离,瞬间就越过正在渡河的车队,抢先走到了那雪山脚下。 毕竟眼下大雪封山,能够不依牛马就横行在雪山中的二三人,绝不可能是寻常人等。 而渡河的车队瞧见两人,纷纷抬头望过去,一个个都不敢直视,赶紧的就低下了头。 等到过了河来到雪山脚下,更加热腾腾的场面出现在许道的眼中,有烹羊宰牛的,大锅炖起,有露天席地饮酒的,饮着酒囊,饮食的香味、牛马的气息也一并的涌入来人鼻中。 只是比起许道当初在舍山上瞧见的,眼前这景象未免显得有些杂乱无序,人员虽多,但往来混乱,好像没有规矩似的。 庄不凡看样子并不是初次来到这里,他领着许道直接跨过了外围的人马,往雪山上的累累宫殿登过去。 到了近处,一些个怪模怪样的人便出现在两人的眼中,皆是以红巾缠头,衣物宽大,和庄不凡眼下身上穿着的类似,但属于一副不事生产的模样。 无须许道发问,庄不凡便主动的解说起来:“这些个是西地的巫觋,也算是修行中人,但是所修法门左道都谈不上罢了。” “某考察过一二,应是蒙诏部族搬去吴都城后,西地雪山中剩下的修行中人聚集在此,占了这座雪山。当然,蒙诏和其之间应是也存在着不小的干系,毕竟此地乃是蒙诏那些家伙的祖地,不可能平白让外人给占了去……” 许道一边听着庄不凡的介绍,一边打量着那些怪模怪样的巫觋,并没有生出太多的惊讶。 虽然此世道法广布,只要是修行中人,无论是玄门正宗还是旁门左道,皆是以道人自居,但是太过偏远的地方还是存在着其他的修行路子。 譬如舍诏部族在未得大唐道师点化之前,走的也是巫觋路子,玩蛇弄蛊,是在得了道法传授之后,方才由蛊入道,修出蛊道旁门,至今族内依旧还有残留着不少野蛮习性。 并且道人之来源,也有说法就是从蛮荒部族中的巫觋群体脱胎而出,两者本是同源。 许道在道宫中潜修的一两年时光,不仅在修为上夯实许多,见识方面也是增长不少,远非昔日的旁门散修可比。 只是他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接下来的种种场面给诧异到了。 只见他俩一路直行,没有直接暴露出筑基道士的修为,稍微费了一番手脚,便来踏入了修行中人所在的地界——鬼市或者说山市。 一个个满面凶光的修行中人往来不止,有巫觋打扮的,有道人打扮的,也有奇人异士打扮的。 但是这些人等相同的,便都是头顶上汹涌的怨气红光,手里拿着的、腰间缠着的、脖子上挂着的法器诸物,皆是由人体材料制成。 即便是用妖兽材料炼制的法器,也都要镶嵌一二个骷髅头,好似作为装饰用。而诸如幡幢、皮鼓一类的东西,更是如此。 不时便会有人手里捧着或黄或白的皮子,沿街吆喝着:“今年新收的皮子咯,滑腻柔顺,用来施法、打鼓最好不过了!” 这一幕让许道眉头微皱。 虽说不论是白骨山、舍诏,亦或是吴都城中的鬼市,市中都有着尸骨或是人魂贩卖,但那都是用作炼尸炼鬼一类的用途,往往也不会沿街贩卖,并且除非材料质地实在是高,否则购买使用的道人就只是小部分而已。 绝大部分的修道中人,还是习惯于使用妖兽材料、天材地宝一类的。 眼前的雪山坊市可就让许道开了眼,他放眼看过去,发现在此地使用人身物件炼制器物,方才是主流。 许道不由的冲身旁的庄不凡感慨:“果真是野蛮巫觋,不类中原。” 不过他也不好过多的评说什么,周遭的修行中人虽然个个头顶怨气,绝非善类,但是一个个相互间还是有着规矩存在,举止粗俗是粗俗了些,但不至于当街杀人、收取材料。 庄不凡附和着叹了一句:“毕竟是荒凉之地,资粮匮乏,也就只能拆骨榨油。” 其调笑着说:“听闻在西地的师徒,师父传给徒弟最好的东西,便是熬炼了一生的筋骨血肉。当徒弟的,也是就算师父烧成灰了,也非要从中扒拉出点东西使用。” 谈话间,对方已经领着许道来到了宫殿群中最大的一间酒室。 酒室通体是由白石所制,表面晶莹,就好似冰块般,但内里热气腾腾的,支起一堆堆火坑。 三五成群的西地修士聚拢在其中,正大口吃肉、大口的喝酒,肉香扑鼻,极其的诱人。 两人走进其中,挑了个靠边的火坑,可以居高临下的看着雪山脚下,以及远方更加连绵的雪山。 他们刚一坐下,立刻便有汉子搬着刚宰杀的妖兽过来,并有丰腴肥硕的西地美女提着银壶,替两人倒着酒水。 不多时,烧烤烹煮肉食的声音便滋啦作响! 许道坐在雪山上,吃着兽肉,饮着别具风味的奶酒,再看几眼酒室外的冰天雪地、滚滚白潮,顿觉意味不俗。 虽不是出尘的感觉,但也给他一种别开生面的超脱畅快感。 庄不凡盘坐在他的对面,不住的朝着他敬酒:“许兄弟放开了吃,好生尝一尝这西地的酒水美女,可比吴都城那边的要得劲的多!” 许道自是来者不拒,顿觉奔波而来的匆忙感觉得到了缓解。 等吃的尽兴,两人都还有微醺时,他俩醉醺醺的从火坑边爬起来,被提壶的西地美女领着,往酒室的深处走去。 穿过一道长长的露天回廊,外边风刀雪箭的,内里却是更加闷热,仿佛要来到了三伏天似的。 果然,前方出现了一块块白气,从地上冒出,好似一朵朵绵绵的白花似的,内里有水声咕咚,是一个个温泉。 不等许道向着庄不凡搭话,对方半是醉意半是清明的冲着他点了个头,便自行扑入了一朵白气当中,传出一阵噗通水声。 许道只以为是饮食后沐浴蒸煮之用,便也随意的拣了个温泉坑,走入白气中。他正试探着踩着坑中石阶,便突有两双柔嫩的小手从中伸出,划水摸上了他的两脚,轻轻的挠着脚底,并有银铃似的笑声响起。 因为是饮酒作乐,且早早的就检查过四周,许道并未一直警惕着,也就感觉到了小小的诧异。 只见有两个身姿绰约的女子自温泉中浮出,白晃晃的望着许道,她俩言笑晏晏,出水芙蓉般,颇是惊艳。 更让许道眼帘微抬的,是两者浑身白玉一块,上下一白。 顶上无发,嫩似新剥开的鸡子,圣洁自生,但眉眼风流,满面的妩媚,给人一种别样新奇之感。 第三百二十五章 盘问比丘尼 这从温泉水池中冒出的女子,当真是惊艳到了许道。只是惊艳他的并非对方的皮囊,而是两个女子的打扮。 他在心中暗暗想到:“顶上无法,或者应该称作是女尼、比丘尼!” 两人女子身上有灵气的波动,也并非是妖物,属于修行中人,而修行中人即便是野蛮巫觋,虽有剪发剃发的,并没有剃得这么干净的。 唯一落发如此干净的,只有佛门中人。许道在心中细细咀嚼,更加觉得诧异。 自从在盛唐年间,剑修西征之后,佛门修行虽然进入了道人们的视野中,也时不时有佛门功法被道人们采用,但是正儿八经的佛门修行中人,却是很多道人一辈子也没有见过。 甚至就连“比丘尼”此种称谓,也是许道因为前世的记忆而知晓的。 当世不少的道书中都以为佛门修行只有男子,无有女子,压根不知道有“女尼”,或者说“比丘尼”的存在。 魅惑的声音传出:“客官快快下来啊,奴家二人替客官沐浴更衣了!” 两个女尼的声音交相错了,似乎还用上了法术,使得声音仿佛银铃般悦耳,能够舒缓人的心情,让人心中不由得荡漾, 女尼都只是相当于炼气级别的道徒,许道自然不会因为他们而心动,但是他心中稍微一思索,也就主动的退下了身上的外衣,赤足踏入温泉当中。 一阵水波荡漾,腾腾的热气从温泉坑中冒出,让他遮掩的严严实实,并且还能隔音,让他的耳中顿时为之一静,应是有相应的阵法作用了起来。 “客官的身子好生壮硕!肯定不是寻常人的。” 两个妙龄的女尼更加笑声飞起,还扑到了许道的跟前,用手指在其胸膛上打转,揉捏肩颈,做着按摩的动作。 许道也是来者不拒,他反手就捉住对方的小手,大笑说:“哈哈哈!两个好娘子,快快与某家耍子耍子!” 同时其身上的血气扑出,彰显出了一身质地浑厚的练气级别修为。这样泉水中的两个比丘尼眼中顿时惊喜起来。 女尼相互之间用眼神交流着:“不是银样镴枪头!修为都达到了炼气后期,不容错过!” “今天的资粮有着落了!” 在她两人不知不觉中,许道却是将自己的神识悄悄的散布在对方的身上,手指左右动弹,将两个比丘尼从头到尾给摸索了一遍,底细探得一清二楚。 还没等他表现的色急,两个比丘尼倒是色急了起来,真想扑到许道的怀中,大胆的伸手往某处捉拿过去。 而许道虽然已经是肉身筑基,却也不但大意的将要害给对方擒住。 两个比丘尼见状,还以为许道是羞涩,还调戏笑着说:“嘻嘻!客官好生羞涩,可是第一次来?” “客官这大魁梧的身子,莫非还是个雏儿!” 不等许道作声反驳,两个女尼突然在他耳边齐齐念叨起古怪的咒语,口舌之间灵光绽开,仿佛要吐出莲花一般,同时身子更加扭动,蛇形摆尾。 一阵古怪音律传开,更加能够撼动道人的精神,让人欲念大发,难以自拔。 “这是音律法术?”许道琢磨着,精神瞬间一紧,发现两个女尼身上都浮现出了一种红光,隐隐传来收摄的作用,企图和他身上的气血勾结在一块。 无需多想,许道便意识到自己这是碰见了采阴补阳的手段。 他心中顿时感觉莞尔,本以为这个是来享受享用的,谁知道在别个看来他也是一盘菜。只不过他却是一盘硬菜,不太好啃。 不太想搭理来头不明的货色,许道在心间暗想:“区区炼气道,便不和两人啰嗦,直接迷了问话。” 恰好两条红舌企图凑到他的跟前,他当起张开口,轻轻的吐出了一阵白气儿。 两个比丘尼不知情,口中还嘟囔着:“客官口中酒气甚浓……” 只是言语都没有说出几个字,两人便齐齐目眩神迷,趴在许道的身上感觉身子轻飘飘的,不知身在何处。 此是许道用蜃气迷惑了对方,他接下来略微试探了几下,确认用不上搜魂,便可直接拷问对方,当下便开始一问一答的盘问起两人的来历。 “为何顶上无发?” “师、师父要求的。” “所修功法是甚么?” “……” 费了一番功夫,盘问几遍后,许道顿时就将两个比丘尼从内到外的也摸索了个干净,俗家姓名、年纪大小、甚至于连有无月事都给问了个清楚。 唯一让他感觉有些诧异的是,逼问对方的功法时,两个比丘尼支支吾吾的,就是说不清楚,显然是魂魄中被人做了相关的手脚,不可轻易的对外吐露功法。 这顿时就让许道来了更大的兴趣,须知目前为止除了道宫之外,其他修行门派虽然也对门下的弟子有所管控,但是压根无法像道宫一般严厉。 非是不想,而是无能,要么是制作魂灯的材料太过昂贵,并非每一个弟子都能用上,要么就是没有高深魂魄法术,无法不依靠魂灯而影响门下弟子的魂魄。 便拿许道来说,他现在虽然已经是洱海道宫中的道士,也擅长于炼制鬼兵鬼仆,还修有炼鬼法坛,但是并没有掌握能够相应的魂魄类法术。 道宫中多半有,但不是目前的许道能够得到。 许道心中一动:“也就是说,这两个比丘尼身后的人物,有可能掌握了高深的魂魄法术。否则的话,区区两个练气前期的家伙如何能抵挡得住蜃气影响。” 他若是能够得到这种魂魄类的法术,不仅能增长他的见识,更有助于他在魂魄上面的钻研。 魂魄法术还只是次要的,更加许道感兴趣的是,两个女尼身后可能和佛门有关系。 第三百二十六章 单挑群雄 话说此前和许道有着关系的夜叉门,其门中所修行的功法就和佛门的修行有关系,无论是“夜叉”二字,还是阴鬼法中的六识,是从佛门的修行中脱胎而出的,最终融入了道法修行当中。 只是在得到夜叉门主的残魂之后,许道发现其门内的功法也仅仅是和佛门修行沾边而已。但只是这一点沾边,便让夜叉门比之寻常的旁门左道要高深很多。 如果能够得到较为完整的佛门传承,无论其传承是否高深精妙,许道得到后进行参悟,一定会对他的修行有所裨益。 想到这里,许道的心中蠢蠢欲动起来,着实是想要一探这酒室以及雪山的究竟。 “按庄不凡说的,这雪山的背后虽然有筑基境界的道士在,还和蒙诏部族有着干系,但也只是个筑基中期的左道中人,虽有风险,倒也还可以试一试。” 他在心中暗暗说到:“况且还有庄不凡在一旁,可以作为援手,即便那左道道士有所隐藏,也不甚畏惧。” 思量清楚,许道的心思一定,但是他并没有急切的在这雪山宫殿中转悠起来,而是自顾自的在温泉中沐浴梳洗。 又等了约莫小半时辰之后,旁边被他用蜃气迷晕的两个女尼已经悠悠转醒。 女尼睁开眼睛,都面红耳赤,眼神懵然,思绪迟钝了好一会儿,浑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到看见旁边身材魁梧壮硕的许道,她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身在温泉池中,正在招待客人。 再加上许道事先施加给两个女尼的暗示,她们立刻就以为自己刚才是在和客人快活,想要吸取客人的阳气,结果技不如人,反倒是彻底的败下阵来,被杀的丢盔卸甲。 霎时间,两个女尼脸色精彩,粉面惊惧,身子哆嗦着看着许道,再不像刚开始那般热情风骚,双双划拉着池中的水,赶紧的就扑到了池子的另外一端。 其中一个容貌较为青涩的女尼,哗啦一下就从温泉池子中跳出,想要走开。倒是年长的那个丰腴女尼定下心神,勉强的笑着说: “客官好生厉害,可是让我姊妹俩吃了大苦头!” 许道靠着池壁,双手张开,哈哈大笑:“区区两个小浪蹄子,也敢在洒家面前卖弄!没有采补掉你两个的阴气,都是洒家大度了!” 听见这话,两个女尼连忙的检查起自己的法力和精气,结果发现肉身虽然疲惫,但确实是没有受到伤害。 她们两个瞬间都松了一口气,心情放松下来,那个年轻的女尼也没有再想着跳走逃开。 年长女尼犹豫了几下,谄笑着靠向许道,揉捏起许道的肩颈: “多谢客官了!也是我姊妹俩太过着急,没有事先告知客官。我俩不收银钱,只是想服侍好客官,然后取些阳气辅助修行用,可不敢真个暗害客官!” 原来温泉中这些招待客人的女尼,虽是做的皮肉买卖,但是并不收符钱,而是收人身上的阳气、阴气,以资助自身的修行。 许道出声:“真的?” 两个女人连忙就指天赌咒起来:“真的!奴家可不敢诓骗客官!否则会被打死的。” 一番嬉笑交涉,对方见许道没有想要收拾她们的意识,便都爬回了许道的身边,想着要不要继续服侍,找回场子。 结果许道一拍水面,放在池边的衣物便自行飞来,裹在了他的身上,其张口说:“罢了,你俩筋骨太差,操练过度的话,某家还担心一不小心会折杀了你俩。” “快快起来,带某家去歇息一番。你俩若是还有技艺高超些的姊妹,尽管唤来送入我房中。若是真能胜过某家,某舍了这一身阳气又如何?” 女尼听着许道在她们跟前肆意的大笑,更加以为两人遇见的是个豪放汉子,她们也从池水中站起来,争相娇声媚说: “是奴家服侍不周,让客官没有尽兴,这就去给客官张罗。” “客官可不要说大话了!妾身先带着客官去旁边的暖房歇息,接下来定有安排!” 话说完,她俩外衣也不披,一前一后的簇拥着许道,往温泉池的深处走去。 许道随着两人在一朵朵翻滚蠕动、激荡的温泉白气旁边走过,因为也不方便用神识探查,一时也找不出庄不凡所在的池子,也不知道对方快活完了没有 不过他也不是立马就要一探雪山的究竟,等着便是之后,之后自会相见。 走了百来步之后,许道来到了一间温暖如春的宫殿之中,内里培植着绿草红花,和宫殿外的冰天雪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除了领着许道往来的两个女尼之外,宫殿中行走的女子,除了没有修为的奴仆之外,其他的赫然也都是落发了的比丘尼。 “某家喜静,给某找个安静的地方歇息,再拿些酒水饮食来。若是某的兄弟来寻某了,赶紧引来便是。” 在温泉池中被教训了一番,女尼们自然不敢忤逆许道,连忙就介绍引导起来。 等来到一方合乎许道要求的单间之后,许道踏门而入,直接盘坐上床榻,佯装着歇息起来。 话说他刚刚享受了一番美食,有泡了个热水澡,身子和精神都放松了很多,却是也感觉浑身懒洋洋的,着实是舒坦。 她挥了挥手,让随之过来的女尼都退出单间之外。 房间之中焚烧有草药鞣制的香烛,气息芬芳,使人沉醉,无论是用来安神静气还是嬉戏,都是上好的选择,其价值多半不低。 “庄不凡此人能请着贫道来这里快活一番,花费定然不低,看来并非是小气中人,还是个惯于风花雪月的玩家……” 许道一边歇息着发散思维,一边等起庄不凡。 约莫片刻钟之后,他所在的单间房门轻响,有人在外面敲门。许道还以为是女尼寻见了庄不凡,已经将对方请过来,他赶紧的起身。 结果等他挥手打开房门之后,站在他房门外的却并不是干瘦的庄不凡,而是一具高挑的女子身材。 对方的身子足有九尺之高,比许道变化后的身材还要高大,站在门口,脑壳直接顶到了门框。好在其身上的筋肉并不像许道这般壮硕,高大却显得丰腴圆润,让人心中蠢动。 只见之前服侍许道的那两个女尼,像小孩一般站在对方的身旁,恭敬的说: “此是房中的九尺姐姐,奴家二人特意将其请了过来,还望客人能与姐姐玩的尽兴!” 不等两个女尼说完,那九尺高的女尼便主动踏入房中,啪的伸手将房门给关上,将对方两个关在门外。 高大女尼斜睨着的床榻上的许面容轻松的说: “就是你摆平了那两个小妮子,还想在我欢喜酒室中踢馆?” 许道瞬间就明白过来,原来那两个姐妹女尼真就应了他吩咐的,将酒室中技艺高超的女尼给请了过来,想要试试他的功夫。 许道心中顿时哭笑不得,其实他只是说个大话而已,目的是为了不露马脚,谁知道对方认真去做了。 但高大的女尼都已经上门,他也不好平白将对方轰出去,省得显得他是个软脚虾。 还没等许道招呼对方,九尺女尼打量着许道的身子,脸上露出猎食的笑容,对方一把扯掉身上的袍子,露出大体,踏步朝着他走过来,笑声说: “客官身上的阳气,某今日就来尝一尝!” 咚咚! 就在许道的房间外面,姐妹女尼偷听着里面的动静,脸上顿时暗笑起来。这两人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站在房间外等待着。 她们细声交谈着:“你我赌斗一番,那家伙会不会败下阵来。” “九尺姐姐可是房中有名的老手了,出道至今从未有过败绩,我看还是赌一赌那家伙能够撑多久。” “也是,我赌一个时辰。” “多了,半个时辰!” “好一条魁梧壮硕的汉子,居然还能和九尺姐姐势当力敌。还是等其败下阵来,我再上去逞逞威风,找回点场面。” 而在房间中,虽然响着各般让人浮想联翩、面红耳赤的声音,可是场面却并非外人所想的那般香艳。 只见许道凌空盘坐着,并没有和九尺女尼赤膊斗战在一起。早在对方大笑着扑上之后,他黑着脸,一口蜃气便将对方给迷晕。 然后施展气功术,在对方的身上用着些手法,当即就让对方自个陷入了迷幻当中,沉醉着不可自拔。 这让许道有些诧异,除了蜃气之外,他没有想到自己随便使出的房中手段,效果竟然如此之好。 两相配合着,让跟前炼气中期的九尺女尼,落败的比之先前那两个还要快,十来个呼吸就彻底沉沦,他想要问什么话便可以问什么话。 而此前和苏玖耍子的时候,许道尽想着让对方服侍了, 这让他暗暗咋舌:“手段竟然如此了得,错过了错过了。” 逗弄几下,原本看着技艺不俗的九尺女尼顿时骨酥体软,身上的法力和阴气都松开,能够任人采撷。 得亏是许道如今眼界高了,不屑于利用寻常的阴气修行,这才没有采补对方。他只是再次盘问起对方,好更加探清酒室的底细,看看是不是真有佛门传承。 因为不少问题已经盘问过其他人,半个时辰还不到,许道便结束了动作。 他直接将对方唤醒,然后一脸意犹未尽的冲对方摆手,示意对方可以出去了。 而九尺女尼醒转过来,其状态和之前的两尼一般无二,顿时后怕不已,花容失色的就退下了床榻,惊惧的望着许道。 在她想来,即便自个技不如人,真个败下阵来,最多也不过是输点阴气给对方,折损几日的修行。 结果让她后怕的是,她竟然当场昏死了过去。若是对方歹心,便是想要将她采补干净,毁了她的根基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即,九尺女尼一个字都不敢多说,抱着袍子便往房门外跑去,如此反应却是并不如另外两尼了。 而另外两个女尼还站在房门外。她们本以为九尺女尼会雄赳赳的走出,结果却是看见对方缩头缩脑的,明显被杀的溃不成军。 姐妹女尼顿时目瞪口呆,双双往房间中一看,瞧见了模样独孤求败的许道。 许道不知自己已经给门外的女尼留下更深印象,他伸了个懒腰,不想再有人上门来骚扰,便啪的关上的自己房门: “某家乏了,等某的兄弟过来了再吱声。” 他顿了顿,随口唬到:“若是还有不开眼的想要上门应战,可不要怪某待会不留手,采光她的精气。” 站在门外的女尼点头如捣蒜,赶紧的应下。 可许道并不知道的是,他二战女尼成功,且继续大言不惭一事,立刻就在欢喜酒室当中哄传开来。 别说酒室中的女尼了,便是前来饮酒作乐的酒客们也都听闻了。 而那庄不凡好半天才从温泉中走出,乍一听见这消息的时候,也是目瞪口呆。 庄不凡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勉强才脱身出来,结果自家兄弟却已经二战得胜,依旧龙精虎猛,瞧样子可比他要厉害得多。 庄不凡眼珠子一转,他指着许道所在的房间,没有上前,而是当即招来酒室的管事,呼喝到:“内里是我兄弟,气性大,你们若是招待不好,今儿的酒钱也就别收了!” “若是招待好,我加倍照付。也不要怕我兄弟动粗,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哩!” 周遭的其他嫖客听见,也都起哄说到:“好极好极!” 就这样在庄不凡的撺掇和保证下,原本踟蹰不前的女尼们纷纷跃跃欲试起来。 不一会儿就聚拢到了许道的房门前,哐哐哐的敲起门板。 许道本来打着坐,他一开门,顿时看见了一群莺莺燕燕。 第三百二十七章 耀武扬威 (内容已按规更改) 许道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门前的这些女尼,顿觉其一个个顶上发亮,晃得他眼睛都花了。 他微张口齿,疑惑吐出声音:“这是……” 没有人回应他的问题,只见一个身材不大的女尼,抢先一步踏进了他的房中,然后将门板给合上了。 群尼的笑声立刻就被关在了门外,只剩下些细微的脚步声音,显示门外还是有不少人在,并未离去。 玲珑女尼的身材仅仅是四五尺,生得一张童颜,但是眉眼早已经打开,显然表里不一,年纪和相貌并不相匹配。 对方向着许道打了一个肥诺,口中称道:“妾身乃是房中第六女,今日特来斗法。还望道友不吝赐教。” 许道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应是这欢喜酒室真以为他是前来踢馆的,准备轮流来和他打斗一番,看能否找回场子。 原本心生不渝的许道,这下子突地也发笑起来,他在心中嘀咕道:“我这算是捅了老虎窝了么?” 既然已经引得众人的注意,许道心中兴致大起,索性就准备来一个打趴一个,来一双打趴一双。 如此好机会也不容错过,等他将这酒室中的女尼全都打趴下,多得到点消息,兴许也就不用冒着风险去,暗地里窥视。 砰! 于是他猛地一拍桌子,口中大喝到:“呔!好个小道徒,某家便来与你讲讲理。” 玲珑娇小的女尼听见,立刻咯咯的笑出了一阵声音,她不惧反喜,身上法力涌起,眉开眼笑地就往许道扑杀过来,其动作迅猛,恰似饿虎扑食。 ……………… 一番争斗之后。 玲珑女尼自是落败,其失魂落魄,面生惧色,口中笑声不再,也不敢说话,埋着头就拱出了人群。 不远处的庄不凡等人瞧见,一个个赤着胳膊喝着酒,互相议论纷纷,口中啧啧称奇: “这欢喜酒室中的姑子,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这位兄弟当真是厉害,三下五除二就打跑了一个!” “看来这家伙真有底气来踢馆,修为肯定不错。” 庄不凡这厮听见其他人的议论,脸上也是大笑,还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指着房门大喝道:“那是我兄弟!” 周照的看客拍动手掌,稀落落的奉承到:“阁下的兄弟厉害了!” 此等地方,有了热闹出现,聚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甚至有的人连温泉水都不泡了,径直跑到了暖房中,吃着干果、喝着酒水,品鉴着尼姑们争相落败的样子。 并且有赌局开在了暖房当中,赌的就是许道究竟何时才会落败,又或者是能否功成身退。 只可惜的是,除了庄不凡之外,并无多少人赌许道会踢馆成功。 其中的缘由便是因为酒室中除了炼气级别的女尼之外,还有一个筑基境界的女尼。 在众人看来,即便许道的身子骨真就是铁打的,修为差距太大,也打不过筑基道士,只要筑基道士出马,他定会落败下来。 房间中的许道还在与一个接一个上门尼姑斗法。到了最后,他都觉得一个个来的太慢,干脆一双一双的打趴对方。 龙脉灵根自带的天赋,以及手中的秘法,都没有让许道失望,来多少他就能收拾多少! 只是这酒室中的尼姑数目不少,形形色色的,有时候他也是精神松懈,差点被对方反杀。 幸好他及时稳住了自己的心神,一直都只是逢场作戏。否则的话,他指不定真会阴沟里翻船。 大半天的功夫下来,欢喜酒室中的道徒被许道接连打败,毫无还手之力,皆是自愧不如,羞惭的不敢看人。 而那些喝酒的看客也都是越来越惊愕,并且期待起来。 等到最后一个女尼落败而出,许道的门前终于空无一人,而门内的许道也是也松了一口气。 许道微闭上眼睛,回顾着刚才的荒唐举动,也是摇头失笑。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从群“虎”环绕中安然脱身,算不算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与此同时,房间之外的看客们也吆喝起哄起来:“好!汉子好修为!” “这是踢馆成功了!” “快点快点!快快教你们的师父给请出来,不然你们这疙瘩地方可就被人挑翻了!” 察觉到外面有起哄声,许道没有将门房给关紧,漏了缝,细听起来。 听了几耳朵之后,结合着从尼姑们口中盘问出来的东西,他立刻就意识到外面在说什么。 许道一时间再度哭笑不得,他没有想到自己这样真就能将尼姑们的师父给引出来。只是他细细一思索,发觉这还真的是个机会。 借着这种荒唐的举动试探一下尼姑们的师父,远比和对方直接斗法要好,若是落败了,也还有着回转的余地,用不着打生打死。 唯一让许道有些担忧的,对方终归是筑基境界的道士。一旦对方进入房中,他多半是无法凭空玩弄和糊弄对方。 许道思忖着:“不如真和那人做过一番?”他其实并不忌讳于真的下场。 且真要是在搏斗过程中技不如人,不想落败,他也可以直接翻脸不认人,用法器法术逼退对方。 左思右想,许道心思落下:“怕这怕那做甚,快输了的时候提刀走人便是!” 决定做下后,他借着门外的起哄声,也大声的呼唤到:“还有谁?” “还有谁!” 许道运用了一点法术,使得声音回荡在整个宫殿当中,中气十足,让其他看戏的看客们眼神变化。 看客们虽然不见其人,但只是听他的声音,就判断出许道是个血气方刚的武道中人,修为不低,很有可能是炼气圆满的层次。 原本哄笑不断的看客们纷纷收敛了不少,须知他们当中除了个别人之外,其他人可是连炼气后期都不是,自然不敢太过嬉笑。 三呼不至,许道也就停下了呼声,他冷哼一声,便将自己的房门紧关上,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而刚才被他打败的群尼们瞧见这幕,不少人的脸上生出了忿恨之色。 想她们平日里都是意气风发的,不管是修为有多厉害的汉子,只要进了院子与之斗法,定会落败,只是时间有长有短罢了,她们至今尚未有失手的。 甚至有过筑基境界的道士前来,都被她们姐妹们围攻,最终落败而走。谁知今天终于碰上了对手,满院的人都被挑翻,还让对方在院中耀武扬威起来。 几个伤势不轻的尼姑咬着银牙,其从软塌上强撑起来,先后冲身旁人高呼:“快去请师傅来!” 众多女尼商量完毕,由一群伤势较轻的女尼组成队伍,齐齐的往宫殿深处走过去,脚步声混乱,准备将自家的师傅请出来。 酒客们看见这一幕,也是咋舌:“这位兄弟当真厉害!真就将道士都给叫了出来!” 原本这些人还隐隐有些瞧不起许道,只以为许道顶多是比他们厉害丁点。可如今许道真个打遍了整个酒室,要将酒室背后的道士给逼出,这彻底让他们熄了比较的心思。 当然,其中部分人也暗暗的幸灾乐祸起来:“那可是筑基境界的道士,这家伙也不怕待会儿被捏死。” 另有一些人畏惧道士,唯恐等一下发生不太好的事情,自个被殃及池鱼,悄悄就开溜了。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的过程中,那些前去请人的女尼终于走了回来。她们脸上的神色重新活泛起来,都带着喜色,多半是请示成功。 果然,女尼们重新聚拢在许道的房间跟前,叩门起来: “客官,奴家等人的师父听闻了,也想见识一下客官身上的功夫,唤客官前去一聚!” 许道待在房间中,听见之后微挑眉毛,他没有一口应下,反倒是闷声喊道: “既然如此,尔等将你们的师傅叫过来便是,为何要让某家找上门去?” 许道的这个态度让看客们更是称奇,他们没有想到许道连道士的相邀都敢拒绝,还让对方自己上门来,当真是跋扈! 依旧只有庄不凡一人丝毫不甚畏惧,还起哄到:“是极是极!姑娘们快快让你们的师父上门来,服侍我这兄弟!” 女尼们听见这话,一个个脸色不愉,张口就要呵斥许道和庄不凡。但是不等她们出声,突地一丝丝粉红色的雾气从地面钻出,弥漫在场上。 现场的众人顿时感觉到一股压力降临,好似潮水袭来,灌到了他们的胸口,让其心头都沉甸甸的。 好在这一股威压并不是冲着他们而来,在降临在了他处。众人的目光齐齐往许道所在的房间中望过去,他们的脸色都凛然,意识到有好戏要开始了。 而房间中的许道则是眼神微眯起来。 他感受着陌生的神识笼罩其身,像是触手般在滑动,估量到:“此等神识,应是凝煞境界的道士。” 在外的庄不凡瞧见,其眼中的醉意也消去,他见许道的房间中久久没有传出动静,还以为许道是在和那突然出现的道士较劲,便想走出来给许道撑场。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门响。 许道主动从房间中走了出来,出现在众人的眼中。相比于噤声的众人,他的举止无疑是从容许多,其暗中给庄不凡打了个手势,示意对方先按兵不动。 因为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算短,已经有了些默契,庄不凡也就按照许道示意的,熄了站出来的心思,转而继续当着自己看客的角色。 唯一让庄不凡有些拿捏不住的,是他不清楚许道的心思究竟如何,是单纯只是想着寻欢作乐,找刺激,还是另有心思了? 不过有着许道之前打杀红绿双煞的战绩,庄不凡也就不急着救场,任由许道施展。 许道走出后,他的脸色虽然挂上了几丝紧张之色,嘴上却是丝毫都没有让步,大大咧咧的叫到: “久闻欢喜道长大名,某家今日上门,道长还不快快现身,与某耍子几番?” 此间酒室名叫“欢喜酒室”, 而起背后的主人、群尼们的师父,名号便是“欢喜”二字。 不管是周遭的看客,还是女尼们,听见许道的喊话后更是称奇。 在这些人的眼中,许道身为一个区区道徒,真有道士现身,居然都还敢嘚瑟,也不知是别有底气,还是单纯的愚蠢。 突地,有笑声飞出:“嘻嘻!” 其声似铃铛似钟磬,弥漫四周的粉红雾气也变得更是浓郁,隐隐有缥缈的身影出现在宫殿的深处。 “这位小哥,当真要和奴家做过一番?” 许道昂然点头出声:“然也。” 铛!笑声再起:“既然如此,奴家不便移动,还请这位小哥过来,入奴帷帐。” 嗖嗖! 下一刻,一根根粉红色的触手,突地从宫殿深处飞了出来,其缭绕在宫殿中,像是水草般诡异的舞动。 触手对准了许道。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八章 斗战老尼 粉红色的雾气弥漫在宫殿当中,散发出一种靡靡的气味,让人的心神跳动,有些情难自禁。 那些从宫殿深处伸出来的触手,落在其他人的眼中,是一条条红色的丝带,像绣球一般在飘荡,煞是绮丽,可是在许道和庄不凡看来却是十分的诡异阴森了。 许道心中的念头跳动,他并没有躲开这些触手的抓捕,而是大笑着,提着手中墨鱼剑变作了长刀,刷刷的将扑过来的触手全部斩断。 啪啪! 一条条触手掉落在地面上,顿时溅出腥臭的鲜血,让人一阵恶心。不过在现场的女尼和酒客们看来,确实一点都不觉得恶心,反而感觉有香甜的气味释放出来一样。 很明显,这些人都已经陷入到了欢喜道士的蒙蔽当中,情难自禁,将危险当作了好事。 一些人像是被引诱的猫狗般,点着脚尖,痴痴的往这宫殿深处挪了数步。如果欢喜道士招呼的是他们,只怕是压根不需要释放出触手进行抓捕,几声招呼便可将这些人全都引至屋中。 “哈哈哈!道长再次相邀,就不劳烦抓我过去了,我自前来!” 许道没有太过与众不同,他斩断了对方的触手之后,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便提着刀,大笑的往前踏步,显得极为豪迈大胆。 “桀桀桀!”那欢喜道士不知究竟是何形体,在被许道斩了数根触手之后,笑声变得恼怒,并没有太过吃痛的模样。 一阵尖利的女声传出:“既然如此,快快过来便是!” 刷刷!又有红色的触手从宫殿深处跳出,其数目比之刚才更多,密密麻麻的,让许道看一眼都感觉头皮微麻。 他在心中暗自嘀咕:“这一副尊容,待会儿让我如何下得去口?” 不过事已至此,为免前功尽弃,许道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面走去,心中暗暗期待着对方的人身模样不要太过丑陋就好。 黑洞洞的大门竖在宫殿的深处,内里漆黑无比,压根无法让人看见任何东西。 许道来到大门之后,趴在宫殿外面的触手更是蠕动起来。拉近的距离,他还看见触手上有着丝丝透明的黏液渗出。 不由的,许道回头往身后看了一下,暗暗朝着庄不凡打了一个手势。看到庄不凡也悄悄的回应了,他的心中多了点底气。 于是下一刻,许道站在门口不再想东想西,直接就跨步往里面迈进去,其面上依旧做作着豪迈之色。 身子没入黑暗当中,他感觉自己像是穿过了一层红光,目中不再黑暗。 一片罗帐布置在里面,丝绸轻飘,竹帘四落,还有清脆的古怪风铃悬挂在周遭,叮铃铃的作响。 只是这一顶罗帐并非是寻常人使用的,其足有数十丈之大小,巨大无比,像是巨人就寝的地方。 许道打量着,有些诧异,虽说道人筑基之后,无论是妖躯还是法体,全都是庞大之极,数丈、十数丈,但没多少人会布置如此大的床铺进行歇息。 “莫不是个妖鬼成道的尼姑,喜用妖身不喜人身?”他暗想着。 果他继续往那里走上几步,便在重重的红帘中,瞧见了一尊巨大的身影,其有近十丈高,恍若一幢楼房般立在他的跟前。 许道这个时候不在主动往前走了,而是驻足不前的打量起来。 那尊楼大的身躯晃动起来,口中柔声说着:“这位客官还不快快登台而来,莫非是怕老身将你吃掉么?” 咝咝!只见那些从罗帐中伸出的触手,像蛇虫一般在许道的周遭游走着,已经将他团团的围住,挡住了他的去路。 好在这个时候许道也已经观察完毕,“果真是凝煞境界的道士,道行足有百年之多!” 虽然许道自家的修为才只是立根境界,但确认这点之后,他并没有紧张,反而放松下来。 凝煞境界的道士他并非没宰杀过,且外面还有庄不凡在掠阵,他完全可以大胆的和对方虚与委蛇。除非对方的修为到达炼罡境界了,他才会慌张。 话虽如此,许道也是做好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准备,他紧绷着身子,口中闷哼一声: “善。”然后便按着腰间的法器,一头钻进了重重的罗帐当中。 靡靡当中,恰似掀开红盖头,对方的真身终于出现在了许道的眼中。 一堆白花花肉山出现在罗帐的中央,一叠一叠,波浪般垂下,竟形成了油亮的肉质阶梯。 而就在阶梯的最上面,正有半个身躯插在正中间,是个人形,其浑身意识散发着油光,头顶上亦是无发,身姿丰满,赫然也是一个尼姑。 只是这尼姑可不是刚才的那些能够比较的,其仅仅撇看了许道一眼,便让许道的脑中的清心符种疯狂的震动,应是炼就了目力法术,能够通过目光迷惑他人的神智。 好像许道不仅同样是筑基道士,其最擅长克制的就是这一类魅惑型法术,口中反而冷哼一声,说到:“这便是阁下的待客之道么?若是不想与某家论道,某这就走便是!” 欢喜道士,或者说欢喜女尼听见他这番话,并没有恼怒,把口中轻咦一声:“客官好定力,难怪能够将那些不成器的家伙挑翻。” 她浅笑着:“如此定力,也只能由老身来治一治客官了。” 欢喜女尼说的话,一并有几根触手从地上爬起来,落在了许道的胸膛上戳来戳去,像是在集市上买肉时挑拣肥瘦似的。 许道忍受着对方的骚扰,如言便往对方的人身所在之处奔去,他踩着叠叠的白肉,纵身跳跃,不一会儿便攀上了近十丈高的肉山。 这个时候,欢喜女尼已经张开了怀抱,眉开眼笑的瞧着他,等他投入怀中。 啪叽啪叽!不远处一条条或粗或细的触手,自下向上舞动着,相互间碰撞不已,显得极为兴奋。 只是许道在看清了对方的人身模样之后,却是怎么也不愿意再上前。 他无奈的盯着对方的下身。并非是他歧视对方,不愿意和对方论道一番,而是他压根就无从下手! 只见欢喜女尼并非是跪坐在肉山上,而只是长出了半截人身子,自腹部以下便是团团的白肉,堆叠在一块形成了肉山。 对方若真打算和许道和平做过一番,好歹也得将大腿给变出来啊。 只是瞧对方的意思,女尼完全不准备配合许道变出相应的部位。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下的白肉,口中招呼到:“老身已为客官暖好了这上等的白玉床,快快上塌来。” 女尼见许道都踩在她身上了,认定许道已经是逃脱不得,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称得上是喜笑颜开,时不时还将口中怪长的舌头吐出,舔舐着嘴唇。 此獠如此模样,许道哪里还不知道,对方压根就不是想和他论道,而是只准备吸走他的精气,给他个教训尝一尝。 而许道此行前来,打得主意便是先想和对方和平交流,试试其深浅,在塌上打服对方。眼下既然没有这个机会了,立刻退出此地才是。 他当即一拱手,冲肉山中的女尼拱手: “道长冰肌玉骨的,某不敢侵犯。此行是某唐突过度了,某认输,这就出门去给姑娘们赔罪。” 话说完,许道转身便往罗帐外面奔去,其身形闪烁,也不给对方回话的机会。 欢喜女尼再度轻咦一声,她也并非是愚笨之人,从许道的几次不对劲中也察觉到了不妥,猜测许道可能是瞧破了她的真面目。 女尼兀自口中疑惑的说:“莫非是老身的桃花煞气失效了,竟连个道徒都迷不住?” 许道奔走着,忽地对方口中的话,顿时也就反应过来,认出了弥漫周遭的粉红色的雾气究竟是何物。 桃花煞气者,乃是一门淫靡的煞气,其并非是采集自大地当中,而是采摘于人兽身上,集交合气息作为原料,按阴阳手法配制而成,是一种杂等煞气。 虽然这种煞气的质地不高,没有上等煞气那般恐怖,沾之即死,但其最是擅长于遮蔽、挑动他人的心神,也不易被察觉到。 一旦有道人着了,不经意间就会沉沦进欲望当中,最终狂欢而死都反应不过来。 即便是对于筑基道士们来说,被其沾上影响了心神,斗法时的胜率也会凭空降低数成。 除此之外,这种煞气往往也会被道士们采集后炼制成丹丸,用作于床榻之间享乐,破有妙用。 想起这种煞气的作用来源,许道也明白了对方为何开设如此一间欢喜酒室了。 此獠应是不只是为了赚取符钱、培养手下,更是为了广泛的采集他人的交合气息,凝练煞气,用于其自身的修行。 如此一来,许道这等自己跑上门的凝煞材料,对方很难放手。而且以筑基道士们的性子,许道一个区区“道徒”居然敢耍对方,对方定然不会轻饶! 果然,女尼一边说着话,动作一边做出。 刷刷!本就充满整个暗室的触手全都竖起,牢牢的挡住了许道的去路。 欢喜女尼似乎并没有因为许道的举动太过恼恨,反而继续笑吟吟的呼到:“客官为何急着退去?放心,老身是个买卖人,不会吸干客官的。” 话虽如此,女尼在意识到自己丑陋的一面被许道识破之后,心中杀意也生出了,笑嘻嘻说: “留下九成便可!” 九成精气!无论是道人还是凡人,若是精气失了九成,即便能活也是个半死不遂,灵药难医。 见退路被挡,许道也就暂且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子提刀看着对方,口中商量到:“这位道友,是某唐突了,可否多打点折扣?” 说话中,许道主动的释放出了自己身上的气势,同时身形胀大,体表浮现出鳞甲,亦是透露出了非人的气势。 此是他彰显出自个筑基级别的修为,想着能先不动手便不动手,先礼后兵一番。 而欢喜女尼见到他这个模样之后,顿时有些惊愕。女尼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赞到: “客官好手段,一身精气收敛的滴滴不漏,老身竟然真的以为道友只是炼气境界。” 也不知为何,她的脸色更是兴奋起来: “哈哈!既然客官也是筑基境界,老身打个折,客官快快与我快活一番,助我凝煞功成便可!” 虽然许道显露出了武道筑基的修为,但是他六十余年的法力明显不被欢喜女尼放在眼中。而且依对方口中的话来看,此獠似乎准备借此机会,占上许道一个大便宜。 只是许道已经确定对方并非真心开门做买卖的,自然不会应下,冷哼到:“帮你这家伙凝煞功成,某家岂不是要被吸的油尽灯枯!” “告辞!” 只得动手,许道也就不再犹豫,他当即挥动手中的长刀,割断了身前的触手,凶悍的往门外奔走,硬打出去。 枭! 欢喜女尼见状,也不甚畏惧,其晃动着肉山身躯中,面目狰狞的笑起,“哪有客官这般,耍子完了就一走了之,岂不是白嫖?” 呼呼!粉红色的雾气大作,触手们绵绵不断的冲撞向许道。 许道也不是好对付的,来一根斩断一根,将对方的触手全都剁成了肉段。且战且退,他几个呼吸就退到了暗室的门口。 咵嚓一声。 许道浑身鳞甲生长,野蛮的撞破了宫殿的和暗室之间的大门,出现在外界。而外界原本等着好戏结果的尼姑、酒客们,顿时就被这个动静吓了一跳。 “客官,莫走啊,留下与老身欢好!” 一根根更是粗壮的触手冲向许道,并用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一团肉身跟在许道身后,女尼也走出了罗帐,紧追不已。 而殿中的酒客们早已经从桃花煞气的迷惑中醒来,此时欢喜女尼又没工夫理会他们,他们一个个的顿时看清了女尼的真面目。 酒客瞪大了眼睛,盯着长满触手的肉山女尼直发怔。其中十来个正在和人较量的,回头一望,当场就吓的软趴下。 第三百二十九章 符种异变 弥天的触手伸长而出,气焰阴森滔天,欢喜女尼尖叫着:“客官别走!” 她的双目猩红,原本油光发白的皮肤也变成了粉红色,整个人透露出一种癫狂的感觉。 许道奔出了暗室,来到宫殿中,他心中顿时一松,回头望着对方,心中诧异着:“这家伙怎么了,是被自家的煞气反噬,失了神智么?” “道、道士!”酒客们望见这一幕,失声的大叫起来:“妖物!” 其中有经常光顾欢喜酒室的客人瞧见,脸色都有些发白。他们可是都听说欢喜酒室背后的老板是个美艳的无发女,一直心向往之。 可如今欢喜女尼一在众人跟前暴露了真实的面目,顿时就令现场的人心中作呕,感觉自己长期以来的向往都喂了狗。 他们心中都不由的庆幸起来,庆幸他们的本钱都不够,还不够格和欢喜女尼面对面,否得逞了,那可就是与怪同舞,非人哉了。 不过除了这些还酒客之外,还有不少人瞧着欢喜女尼的狰狞可怖模样,并没有感到多少的恶心恐惧,只是口中啧啧称奇。 毕竟筑基境界的道士早已经不是凡人,这些人等有见识,只以为是许道触怒了欢喜女尼,惹得对方暴露妖身打杀他。 妖身再是狰狞,只要人身模样可以入口,也就并不让人感觉为难。 有酒客高呼:“怎的,好汉是功夫不行?竟然惹得道长如此大怒,还不快快重振旗鼓!” “欢喜道长,可愿意让某家来!” 而庄不凡在瞧见许道狂奔而出来的时候,心惊了一下。但是等看清了欢喜女尼的真实面目,认出对方的修为不过百七十年后,也就放松下来。 毕竟许道并未被对方困着,而且有他在,两人连起手来,并不惧怕欢喜女尼,反倒是对方应该害怕他俩是恶客临门。 庄不凡也笑嘻嘻的对许道开口的呼喊:“好兄弟,可是需要哥哥帮忙?” 许道听见对方的喊话,心中细细一思:“罢了,既然已经暴露了修为,何必在徐徐谋之,直接并肩子上,伙同庄不凡擒了对方!” “等擒住欢喜女尼此獠,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直接搜魂,都大有好处可言!” 于是许道也就不在扭捏,直接用神识传音庄不凡:“这家伙发疯了,道兄且先为我掠阵,防止另有人害我!” 喊完话,许道也不再逃奔,他直接转过身,将龙种肉身一晃动,白气升腾,身形迅速的窜大,眨眼间就变成了六丈之高,彻底的释放出龙体,变成一头鳞甲巨物。 嘶吼! 低沉的吼叫响起,许道化作苍白的鳞甲躯体,摇摆巨尾,口吐白气,悍然的扑向欢喜女尼,爪牙运用,与之厮杀起来,现场顿时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而这个时候,现场的炼气尼姑们也反应过来,原来许道并非只是道徒,而是筑基境界的道士。 只是许道两人厮杀起来之后,本是宽大敞亮的宫殿顿时就变得矮小狭窄起来,两尊巨物撑天而起,瞬间就撑破了宫殿,砖瓦飞溅,梁柱倒塌。 轰隆隆的,恍若地动山摇起来。 尼姑们、酒客们也都来不及想太多,个个色变,来不及再看热闹,全都惊惧的往外逃命而去。 可惜的是,他们一个个才逃出几步,就惊恐的发现有触手对准他们抓过来。 这些触手虽然在许道的手下不算坚韧,但是对于寻常的炼气道徒来说,只要没有筑基级别的法器相助,一旦被缠住便绝难逃脱。 而且更恐怖的是,这些触手能长能短,肆意摇摆,数量众多,即便是将现场的所有人全都抓住,也占用不了太多。 本来只是看热闹的酒客们,在经过了先惊后恐之后,个个亡魂大冒,使出浑身的解数想要躲开欢喜女尼。 但就算是有许道在前面抵挡对方,这些酒客大多都被欢喜女尼给抓住了。 有酒客大叫着:“啊啊!欢喜道长抓错了,我可没有惹你啊!” “道长松手!” “饶命饶命!”不少酒客在欢喜女尼的触手中挣扎,像只白虫一般蠕动。 甚至于除了酒客之外,其他尼姑也被欢喜女尼抓在了手中,花容失色的尖叫着:“师父饶命,师父饶命!” 紧接着,让许道和庄不凡都有些惊讶的事情出现,一股股红光出现在欢喜女尼的触手上,传入其中的尼姑和酒客的体内。 被抓住的女尼和酒客们口齿张开,眼睛上翻,皮肤发红,当场神智失去,无法自已。 触手肆意摆动,这群人混作了一团。 噗呲噗呲! 一丝丝是粉红色的气息,渐渐从他们的七窍当中窜出,弥漫当场,使得现场粉粉嫩嫩的,好似形成的一张偌大的粉红花帐。 许道抽空看清楚,反应过来,知晓对方这是在抽取这些人的精气,当场生产、酝酿桃花煞气,以增长其法力威能! 果如许道所想的,欢喜女尼望着他的龙种形态,更是欣喜发狂的叫喊道: “客官!帮老身将煞气补足罢!” 听着对方口中叫喊出的声音,似乎只要有许道这个道士相助,欢喜女尼就可以补上最后所欠缺的煞气,凝煞完毕。 否则也难怪她直接会抓起自己的众多徒弟,应是只要能抓住许道,利用之,她今后就早已不必开办酒室了,到时候也就不怎么需要这么多活着的徒弟。 许道听着,微皱眉头,本来是他见利起意,想着要从对方身上图谋,结果突地就变成了是他“自投罗网”,被对方给盯上了。 其心中微怒,运转修行的阳雷法,鳞甲上电光密密,结成一道道雷电,嗤嗤的往往对方劈打去。 现场顿时雷光闪烁,火焰升腾,战栗的气息滚滚向外涌去。 他法力高强,动静骇人,除了欢喜酒室被两人破坏的差不多之外,其余的雪山宫殿也被牵连无辜了。 一大一小两尊巨物,攀附在雪山之上,肆无忌惮的斗法,动山碎石。 远处的道徒、凡人们妙效,察觉到动静,都以为雪山要崩了,个个手忙脚乱的。等看清了场景之后,他们心中更是惊骇,以为是有神灵在打架,凡人们连忙就跪了一地,匍匐叩首,顶礼膜拜。 亏得雪山宫殿上下分明,有千丈高大,许道两人搏斗着,尚且波及到波及不到山脚的凡人,被波及到的都是上层宫殿中的修行中人。 前者不知是道士斗法,恐惧的跪倒,不敢逃走也来不及逃,而后者虽有危险,却都来得及逃走。 几个呼吸之间,许道就已经和欢喜女尼厮杀十个来回。对方不愧为凝煞境界的道士,其实力似乎比红绿双煞还要厉害。 起码许道发觉,单是依靠他的武道修为,绝难打服对方。 他索性就将仙道的法力也挪到了肉身上使用,以百年之多的法力抗衡对方,并且用神识摇人: “兄长助我!” 庄不凡在听见许道的掠阵请求之后,早就已经提起了精神,警醒的关注着现场,谨防情况有变。 此时听见许道的喊话声,他一抖囊中的青紫色飞剑,狠狠的往欢喜女尼掷过去。 铮! 一声激昂的剑鸣声响起来,飞剑化作流光,抓住许道和女尼斗法的空隙,割断了几十来根触手,直插往欢喜女尼的半具人身。 瞧其动作,比之许道还要凶狠迅疾! 只可惜的是,庄不凡如此抓住时机的一击,竟然被欢喜女尼直接躲过了。对方挪动着庞大的肉山身躯,猛的往上一跳,眨眼就脱离了地面。 女尼化作半只巨大的肉球,悬浮在空中,一根根的触手垂下,像是伞盖,又像是幡幢。 这让许道和庄不凡有些诧异,对方身躯庞大且厚重,一直都是趴在地上和许道搏斗绞杀,没想到此獠竟然不仅会飞,而且擅飞。 欢喜女尼腾飞在半空中,身形闪烁,一点都不显得笨重,她嘶声尖叫着:“那个使剑的道士,快快带着你的家伙事远去,不要打搅老身的好事!” “否则的话,老身直接就捏碎了你这飞剑,让你一身修为前功尽弃!” 其实欢喜女尼在将神识从暗室中放出,威压众人时,就已经意识到庄不凡可能是个道士。 毕竟庄不凡再怎么收敛修为,其一无敛息玉钩,二手中法器也不似墨鱼剑般能匿形潜踪,落入对方的神识中后,怎么说也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再加上许道和庄不凡扮作的是兄弟伙,其被欢喜女尼判断为是个道士并不奇怪。 因此欢喜女尼并没有措不及防,她还有所准备,操控着自己的触手,狠狠的抽打雪山,使得百丈范围内的宫殿震动不已。 此獠尖叫着:“老家伙,看戏看了这么长的时间还不过来帮我一把!若是老身凝煞功成,定会有你好处。” 竟也是呼朋唤友起来。 下一刻,一阵桀桀的笑声响起来:“欢喜道友这就忍不住!” 桀笑声是从雪山宫殿的最顶上传出,一团黑雾弥漫在上面,雾气中翻滚着一颗颗人头,数目成千上百,好似沸水中煮着的汤圆。 人头的眼睛齐齐眨动,口齿张开,一只只眼珠望向正在斗法的许道、庄不凡,突地惊讶说: “老婆子你运气好!找你茬的一个家伙,正好是某的目标。” “桀桀、庄道友,你来得好早!本道的一些手段都还没有布置妥当。不过倒也罢了,今日便和老婆子一起,直接将你收拾掉。” 此突然出现的道士,竟然认得庄不凡,而且两者似乎有着干系。 嗖嗖嗖! 那道士丝毫不犹豫,藏身黑气中,驾驭着一颗颗人头,打着转往庄不凡扑来。 许道和庄不凡发觉这座雪山上居然还有第二个道士,且瞧声势实力并不低,心情都一沉。 庄不凡用神识给许道传音:“道友警醒一些,别大意了!” “贫道之前以为那欢喜道士就是此地传言中的道士。如今看来,雪山顶上下来的那个,才是传言中的凝煞道士。” “这两人都是凝煞,且多半比那红绿双煞要棘手!” 匆忙的交流一段,庄不凡连忙操使着飞剑,横在许道的背后,为许道守住后方。 而许道见着场上变化的形式,心中虽然一紧,但也并没有感到过于突然。 须知他刚才之所以让庄不凡先为其掠阵,而不让对方直接参与他和女尼的斗法,提防的就是周遭会有其他道士在。 如今有道士驾驭人头飞来,倒也还在许道的预料之中。只是如此一来,本是二打一的两人,就变成了两人各有对手,他只能独斗欢喜女尼。 不过许道也不惧,低吼着:“道兄先斩杀那厮,斩了再来助我不迟!” “哈哈!甚好!”庄不凡背对着他,亦是昂扬大喝。 呼哧呼哧! 现场风云滚动,大雪纷飞,四股的法力涌起,将雪山都撼动的积雪层层滚下。 欢喜女尼见庄不凡成功被人引去后,顿时大喜,她猖狂的笑着:“这位客官,你那兄弟似乎一早就被人算中了会来到这里,怕是打不过那个老家伙啊” “老身对你那位兄弟的皮包骨并不感兴趣。若是你能助老身凝煞,老身救救你那兄弟也行。” 庄不凡是个剑修,不修肉身,其身上的精气只是比凡人强健,远不如许道的武道肉身,因此并不被欢喜女尼看重。 许道知晓欢喜女尼是企图瓦解他的斗志,但是他的心志坚定,一旦斗起法来,绝不可能被对方的言语困扰。 许道充耳不闻,不受对方的影响,各般杀伐手段使出,并引动天雷劈打对方,企图生撕此獠。 在搏斗过程中,弥漫周遭的粉红雾气越来越红,此是欢喜女尼利用着弟子们,使得桃花煞气的威力越来越大,更能扰人心神。 而许道脑中种有众多的清心符种,他本是对其不屑一顾,一直不放在心上。 但是突地,他耳中另有古怪的诵唱声音响起: “哞哞呢啾咯叭别喋……叭别哞哞。” 此声音出现,魔音贯耳般,竟然瓦解了许道身上的清心法术,并使得他脑中的符种都为之定住,不再作用。 第三百三十章 法术自成 漫天的桃花煞气将许道给裹住,他落在其中,不仅耳朵中出现了古怪的咒语声,视线中竟然也恍惚出现一个接着一个的妙龄女子。 许道本来对这些侵蚀人心的魔音幻觉并不放在心上,但是脑海中被定住的符种瞬间就使得他惊骇起来。 “对面的修为虽然比我高,但又不是金丹境界,只是凝煞罢了,为何魅惑能力如此之强!?” 许道又惊又愕的,他连忙就想脱离战场,先和对方拉开距离,使身上的清心法术重新恢复过来。 但是欢喜女尼明显是早有准备,她一见许道生出要逃脱的意思,连忙就扑了过来,其舞动起粗壮的触手,丝毫不在意肉身的损伤,一心想要纠缠住许道。 “嘻嘻!客官为何要走呢?” 欢喜女尼笑声连连,显得颇是得意,“区区一只小道士,入了我帐中,是决计逃脱不了的。” 此獠的法力远比许道要高,对方不顾损伤的纠缠,真的就将许道托在了原地。 许道心中冷意闪现,知晓对方是想拖延时间,好让他幻觉入脑,神智被其用煞气和魔音影响,然后任其宰割。 好像许道惯常于杀伐,他心中一狠,转而打消了即刻逃脱的心思,准备趁此机会尽早的收拾掉对方! 他亦是狞笑嘶吼着:“贼尼,吃我一击!” 欢喜女尼听见许道突然叫出狠话,且话中叫着“贼尼”二字,微微一怔,随即便看见许道身上的电光更加密密,让许道的筋骨全都放出了白光,双目洞射。 一声闷哼:“雷来!” 轰隆隆! 雪山的顶上有阴云汇聚,狂风大作,一条条白电像蛇一般在空中盘旋着,听到了许道的呼声之后,当即就冲向下方。 霹雳!此是许道将阳雷法运转到了极致,以大法力从天地中招来雷电。 粗壮的雷电刺向了欢喜女尼,顿时让对方的视野充斥着白光,同时身子麻痹。 雷电来之迅速,去之也迅速,等到雷蛇闪烁不见之后,欢喜女尼略显焦黑的身子露出来,仅仅是在半空中狠狠的跌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跌落到地上。 对方双目阴鸷的望着许道,身上的气息波动,明显是遭受到了创伤,百余根触手都在刚才的雷电中被碾碎了。 可是女尼并未对许道的手段生出惧意,她不怒反喜的大叫:“好个汉子!三板斧可是用完了?那接下来就别想逃了。” 再一观许道这边,其微闭眼睛,身上的气息波动着,真气变得低微。 很明显,刚才招来雷电的那一击是许道奋力一搏的结果,消耗了他太多的法力,如此一击未能让欢喜女尼毙命,他再想和对方搏斗的话,已然将要败亡。 更别说女尼的身子虽然受创了,桃花煞气被驱散了部分,但放出的诡异的魔音依然回荡在许道的耳中,企图捣毁许道的神智。 因为清心法术被魔音压制的缘故,他只得纯粹依靠自己的意志去抵抗,此一举动占据了他七八成的心力,让他对外界一时难以腾出手来。 欢喜女尼大喜的就是这点。 嗖嗖,对方趁机猛扑向许道,准备将许道的肉身缠住绞杀,再不给许道反抗的机会。 得意的笑声响遍整座雪山:“嘻嘻嘻!桀桀桀!” 那些被欢喜女尼抓住的酒客和尼姑们,也被欢喜女尼直接吸进了身体当中,一颗颗头颅在肉山上挣扎着,眨眼间就被彻底化作了养料。 许道悬浮在半空中,眼睑微合,竟然并没有对欢喜女尼扑来的动作作出反应,好似有些认命了。 但是很快的,欢喜女尼就知道许道并非是认命,也并非没有作出反应。 一阵嗡嗡的声音在现场响起来。 其混杂在闪烁的雷火电光中,初时本不引人注意,但是等欢喜女尼察觉过来了之后,她突地发现自己的上下四方都充斥着嗡声。 欢喜女尼抬眼一瞧,眼神顿时微跳。 包围她的不是其他,赫然是一只只狰狞古怪虫豸,许道麾下的牙将鳞兵! 在两头筑基级别的牙将率领之下,数千支鳞兵浑身带电,蚁附而上,纷纷落到了欢喜女尼庞大的身躯上面,每一根触手被落下。 原来许道刚才不惜消耗法力打出的一击,其不仅仅是想要将对方重创或是毙命,更是借机放出了内天地中所有的牙将鳞兵,借着电光雷火的闪烁掩饰,让牙将鳞兵成功散播开来,将欢喜女尼反包围了起来。 “蛊虫?”欢喜女尼瞧着牙将鳞兵,本不以为意,但是随即就心经肉跳起来,因为她辨认出了牙将鳞兵们的气息。 “该死,这家伙麾下居然有道兵!而且还有两头筑基级别的道兵。” 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也是落入了许道的算计当中。 性命要紧,情况不明,欢喜女尼连忙止住了扑杀的动作,身子往地面俯冲而去,想要和许道拉开距离。 没错!正如对方所想的,许道正是存着以弱示敌,想要伙同道兵围杀对方的心思,甚至于能不惜让所有的牙将鳞兵自爆。 他睁开眼,看着举动猖狂的欢喜女尼,强忍着在头脑中搅动的魔音,张口吐出:“去死。” 紧接着,一口粗壮的雷火电光从许道的口齿中喷吐而出,激射向对方。 而漫天的牙将鳞兵疯狂的扑杀而上,砰砰砰,一支支鳞兵自爆,并以两头牙将为矛尖,狠狠的刺向女尼的肉身。 “啊啊啊!”一声声惨叫当场响了起来。 电光麻痹其身子,雷火灼烧其血肉,即便欢喜女尼的肉身高达十几丈,依旧是被许道和道兵们夹击得血肉纷飞、肢体断裂。 趁其病,要其命! 虽然许道因为抵抗魔音而不能动弹,但他还是冷着眼,将身上的墨鱼剑作为最狠的一击,往下方狠狠的掷过去。 铮!一声剑鸣响起! 这声音还没有传到欢喜女尼的耳中,对方的心头就猛颤,亡魂大冒,她赶紧的燃烧体内百多年的法力,拼死的往外突围而去。 可是一声砰的火花闪烁,彻底的打断阻止了她的生路。 此火花足有三四丈高大,正是一个筑基级别的牙将悍然自爆,挡住了女尼的去路。 欢喜女尼被牙将自爆的威力给震得脑壳发昏,但是下一刻,她的眼睛就睁大,从发昏中惊醒过来。 噗呲! 只听一声脆响在她的耳中清晰的响起。 一线墨影闪烁,欢喜女尼低头往身下看过去,赫然看见半截古朴的飞剑插进了她的人身中,目中顿时难以置信。 不等她反应过来,墨鱼剑就在她的体内狠狠的搅动,并顺势贯穿进她肥硕的下身,疯狂的撕扯、切割起来。 “啊啊啊啊啊!痛痛痛!” 巨大的痛苦穿进欢喜女尼的脑壳中,身子中还诡异的传出一种轻松感。这是墨鱼剑将她的肉身切割下大块,让其瞬间瘦身了。 噗呲沙沙! 雪山的上空顿时下起了一阵血雨,大块大块的肥肉从天掉下,血液滴落,将纯白的雪山瞬时染湿了一大块,变得不再洁净。 山脚处跪拜的凡人们望见这一幕,纷纷心中惊骇,几欲昏厥,只能喃喃叫到:“圣山、圣山……魔鬼啊!” 而山腰以上的的道徒们和庄不凡等人望见,亦是震惊,知道许道和女尼的斗法到了尾声,有一人已经被重创。 庄不凡看了几眼,立刻大笑起来:“哈哈哈!不愧是吾之道友,力斩凝煞只是等闲!”他望向自己的敌人: “哼!藏头露尾的家伙,就是你盯上了贫道,且看贫道先斩了你,好不输于吾之道友。” 人头黑气中的陌生道士瞧见欢喜女尼大败,也是心惊不已,但是它并没有被庄不凡的话给恐吓到,而是操使着的一颗颗人头,狠狠的往庄不凡打过去,想要速战速决,以免待会儿被两人围攻。 轰! 庄不凡继续和陌生道士斗战起来,大打出手,一时间难解难分,不分上下。 而许道这边,也不给欢喜女尼机会,立刻步步紧逼,让其剩下的牙将鳞兵也疯扑而上,一同撕咬扯烂对方的肉身,让她彻底的化作一堆碎肉。 女尼尖声大叫着:“贼子!你毁我肉身!恨恨恨!” 她怨恨的望着许道,嘶吼:“我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我要你一起死!” 只是棋输一着,她被许道抓住了机会,无论再怎么反抗,在墨鱼剑和牙将鳞兵们的切割下,身上的血肉越下越多。 几个呼吸,女尼就只剩下半截伤痕累累的人身,还处在牙将鳞兵和飞剑的包围中。 许道望着这具人身,疲惫的眼睛中终于透露出一股满意,嗡声说着:“如此模样,可比刚才要可人多了。” “不过,还是请你去死!”他微眯眼睛,墨鱼剑立刻从对方的腰间窜上,刷刷的就将女尼的半具人身也给剁成了肉泥。 到此一步,地面几百丈范围都被染红,肥腻的血肉掉落了一地,存活的二三千牙将鳞兵也是只只披红带血,分为的狰狞,极为惨烈。 今日这一战,可以算是许道筑基以来最为刺激凶险的一回了,不过最后好在是他胜了。 但是不能等许道高兴起来,他的面色突地一僵。 “哞哞呢啾咯叭别喋……叭别哞哞。” 欢喜女尼整个都已经被他剁成肉泥,可是许道脑中回荡的魔音竟然还在响着,其脑中的清心符种也是被定住,神魂不稳。 许道色变:“这是!?” 他猛的想起了欢喜女尼临死前的嚎叫,对方狂言要和他同归于尽,可是却并未有效的做出反抗举动。 许道本以为这是自己下手甚快,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现在看来,却是不尽然? 许道心惊:“没死透么?”他连忙紧绷着精神,用飞剑横扫四周,且让牙将鳞兵们严阵以待。 结果他确定欢喜女尼是死的透彻,对方的人身也被劈成了十几块,块块不一样,只剩脑仁还被完整的留着。 但贯入许道脑中的古怪吟唱声音依旧大作,几个呼吸间更加剧烈,终于让许道的心神动摇,头痛欲裂起来。 嘶吼!他忍不住张口低吼。 一阵白气晃动,许道来不及去帮助庄不凡斗法,他赶紧的恢复了人身,让牙将鳞兵们以及严阵以待,然后召回墨鱼剑覆盖在肉身上,凌空盘膝而坐。 许道一手白净,捂着额头,一手血污,抓着欢喜女尼的人头,他准备赶紧的搜魂对方,看看自己是中了什么招。 正当他要动作,其发现女尼的眼睛睁大,正惨然狞笑的望着他。 许道瞬间心惊肉跳:“这!这厮真没死透?”他明明都已经打烂了对方的肉身,也让牙将鳞兵检查过,仅剩下一颗死掉的人头。 下一刻,一个古怪的金色符文,方块状,突然从女尼浑圆油光的脑壳中冒出。 此方块符文冒出后,许道立刻就发现自己耳中的魔音更加大作。刚才是一人,现在则是像有千百个人在诵念。 嗖!不等许道有过多的反应,方块符文猛地扑向他的面庞。他伸手挡住,但贯穿了。 轰的。 许道感觉自己的魂魄都一震,其眼神一花,再“睁眼”时,发现自己以魂魄的形态出现在了自己的灵台当中。 “死死死!贼子,我要度化你的肉身,让你身死魂灭!” 那颗方块符文正在他的灵台中兀自跳动,其上有声,正不断的叫嚣着。 这赫然是欢喜女尼不知使了何种法子,将脑中一颗古怪符文打出,寄托着其魂魄,窜进许道灵台,企图破坏什么。 许道瞧见此一幕,更是震惊:“这厮不是修行的妖躯肉身么,怎么也能魂魄出窍?是仙武双修?” 他还没震惊完,欢喜女尼的魂魄也望见了悬挂在许道魂魄中的符箓种子,密密麻麻,颗颗光洁,数百颗。 对方惊愕起来,难以置信:“这、这些是甚,都是符箓种子?怎么可能!?” 更让女尼魂魄惊愕的是,她发觉许道魂魄的质地厚实,绝非武道中人可以有,竟如仙道中人一般坚韧。 许道见对方咋咋呼呼, 担忧自家灵台受创,连忙运转阴神,往进入灵台的这颗怪异方块符文捉去。 紧接着他的就发现女尼的魂魄孱弱,并非如他一般仙武双修,只是寄托在怪异符文上的寄生物罢了。 女尼懵然。 许道轻轻一掐,一声惨叫,对方的魂魄反应都反应不过来,瞬间就被他灭掉了。 只是这时,方块符文受激,大放金光,声声颤动,光如炼乳滴滴流下,开始侵蚀许道的魂魄。 许道顿觉自己的心神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撼动,种种幻觉浮想联翩,魔念丛生。 好在他发觉当自家的意识遁入灵台中,全神贯注后,已然可以调动魂魄中的清心符种,使之动作起来。 许道大喜,连忙重整旗鼓。 嗡嗡嗡! 金光腐蚀着许道的魂魄,企图改换他的心智,而许道则是震动着魂魄中的清心符种,与之抗衡着。 方块符文诡异,其放出的金光至刚至强,恍若舍利子般,竟然打得符种都在灵台中移位,翻滚不定,连连退步。 好在许道性子坚定,竭尽所能的平定道心,抵抗着。 终于,在怪异符文压迫下,他使出浑身解数,发现将符种在灵台中按一定的规律排列后,其相互间勉强能勾连,共进共退,稳定魂魄的效果更强! 此景恰似一系列的符种,能共同组成一道法术般,众志成城,自成了一道威力更大的清心法术。 仙箓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外来符宝 话说筑基级的法术和炼气级的法术有一区别,筑基级的法术可以相互配合,由简单到复杂,增长威力。 一门强大的法术,也就是由一系列的法术组成。 如此能够让道人在炼气境界时就开始为法术修炼做准备,等到筑基之后,更能分别增添符箓种子,按部就班,使之掌握的法术威力增强,妙用多多。 此种法术,方才可以称得上是法门、功法,层层递进,一脉相承! 便如许道现如今掌握的阴雷法和阳雷法。 他当初之所以能够在蚕室中自行推演出阳雷法,除了借鉴有雷诏道士的记忆之外,更是因为他本来就掌握有阴雷法,两者一脉相承,阴雷法是阳雷法的前缀,为他推演、修行阳雷法铺了路。 只可惜的是,许道虽然已经加入道宫一两年,但除了获得阴阳雷法全本,便再没有获得类似的筑基法术,更别说层层递进、能够一直修行到筑基后期的法门了。 这主要还是因为一两年的时间对于凡人来说不算短,可对于道士来说却是短暂。 现如今,许道依旧只是道宫中的一个新晋道徒,连道师的面都没有见过,一两年的时间也都在埋头苦修,压根没有积攒下足够的道功贡献值,无法去兑换精妙的筑基法术。 他所能兑换的,都是远比阳雷法要粗陋的筑基级法术。且他修炼法术虽然迅速,但也是有成本在的,需要消耗筑基级别的灵材。 且对于寻常道士而言,一门功法往往都是需要几十年如一日的修行,为免得有人注意,许道也就没有耗费心力去兑换粗陋的筑基法术,而是先一门心思的掌握着阳雷法,蓄势待发。 虽说如此,但加入了道宫自有好处,除了享受俸禄、豢养道兵之外,许道并非没有将道宫中的功法资源好好利用起来。 筑基级别的法术修行不易,数量有限,但是炼气级别的法术对于道士而言,却是任意取之,毫无门槛,连银钱都无需花费多少,只是不允许对外传授罢了。 除了其中一些五诏各族秘传的之外,许道基本上是将所有的炼气法术都给翻了一个遍。 道宫中人也只是以为他博闻强记,喜好参悟借鉴罢了,毕竟对于已经成就道士的人来说,回头再去修炼炼气级别的法术也无甚用处,凭白浪费时间,也不会对实力带来帮助,顶多是触类旁通。 因此并没有人会想到,许道在短短一两年的时间中,抽空就将道宫中炼气级别的法术修了不少,数目多达两百,且是精挑细选,底蕴增长数倍、十倍。 若不是这一次做任务出行,他还会继续修行,估计会将形形色色的近千门炼气级法术,无一遗漏的全部掌握在手中。 而已经被他掌握在手的两百炼气法术,正是以道宫中的清心法术为主。 眼下这些符种相互作用,虽然都只是炼气层次的法术符种,但相互作用着,释放出了筑基级别的威力。 嗡嗡! 一抹抹金光不断的震颤,毫不停息,好似不会有半点的消耗,企图让许道的灵台变颜色。但在一颗颗符种的相互配合中,金光被局限在了灵台中央,无法向四周蔓延。 许道发现了清心符种如此妙用,自然是绞尽脑汁的试探着。 只是屡屡试探中,众多的清心符种毕竟不是从属于同一法门,相互间有隔阂。最后让许道虽然不甚惧怕方块符文,但是也降服不了对方。 那方块符文悬浮在他的灵台中,就好似鸠占鹊巢,其稳如泰山,丝毫没有要被众多符种镇压的趋势。 许道的心情沉下,轻叹:“要是修有筑基级别的清心法术就好,应是再来一门便可发生质变!” 可惜的是,这一类法术和魂魄心神相关,放在筑基法术当中都是属于极为高深的。而且和炼气境界时不同,筑基境界的清心法术不再是鸡肋,也不再是纯粹的观想,或是能够摄魂、或是能够魅惑……皆有大用。 可以说凡是筑基级别的清心法术,其皆是筑基法术当中的第一流,价值自然也昂贵,单单是兑换,一门即可耗费道士的十年甚至数十年之功,其后修炼更有不少要求。 而许道初入道宫一两年,就算他每日都奔波赚取道功,也是一时间难以兑换一门的。 否则的话,他在意识到欢喜酒室中可能藏有魂魄法术时,也就不会大喜过望,心中蠢蠢欲动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许道心中的烦躁更甚,他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安危。 因为方块符文的存在,他现在无法将意识返回到外界,其也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肉身。虽说外面还有牙将鳞兵为之看护肉身,短时间内无忧。 但要是那庄不凡和人斗法失败了,他立刻就会落入危险的境地。 虽然是焦急,但许道依旧沉着心神,调动排列着近百门清新法术,研究其规律,使其组合成为更好的阵型,抵御古怪符文。 好一般苦心琢磨之后,他终于又有进步,神魂中的压迫感减轻,可以分心思索更多的事情。 这时许道没有再选择苦苦排列符种,而是将目光放入了灵台中的一块块魂魄碎片上。 这些魂魄碎片,正是属于被他随手捏死的欢喜女尼。 既然眼下只是闭门造车,无法镇压那古怪符文,一有机会,自然要寻求其他的帮助。 许道当即就将魂魄蔓延过去,把欢喜女尼的魂魄碎片给包裹住,细细的搜索检查。他准备从欢喜女尼的记忆中弄清楚方块符文到底是什么,然后再行下手。 此时间,其灵台中一片安定,金光银光相互交融闪烁,显现出了诡异的和谐。 许道沉下心神,将意识放入欢喜女尼的记忆中,首先进入他意识中的,是一片幽深的黑暗,以及浓浓的水汽感觉。 此是欢喜女尼记忆印象最深的场景。 “这是……”许道心中惊疑不定,他再细细的查看着,赫然发现欢喜女尼果真并非是人,而是妖物修炼成形体,筑基得道。 且更加让他惊讶的,对方所生长的地方并非是江河,也不是大湖,而是海! 绵延千万里的黑色深海,波涛狂浪,深万丈、宽万里,几近无边无涯,浩瀚无际。 而在吴国之中,虽有海的存在,但也只不过是一洼洱海罢了,数千里宽大,洱海中甚至连活物都不存在几只。 当许道得到越来越多的女尼记忆后,他心中更是惊愕。 片刻时间过去,许道确定了欢喜女尼并非是吴国中人,而是来自于外界,是一头生长在深海之中的妖物,其名为“桃花水母”。 此獠成妖后得了机缘,得道筑基,并被赐下了一方最适合于她修行的桃花煞气凝练法门,炼就出了一片桃花煞…… 只是当许道想要从中得到更多的消息时,女尼的魂魄似乎也被人做了手脚,颇是模糊,再加上她已经被许道捏死,魂魄残破,无法被窥视更多。 许道不信邪,穷尽法子的想要挖掘对方记忆,并企图打开对方魂魄上还残留着的枷锁。 结果当他一不小心触及到对方具体的修炼功法时,落在他灵台中的那方块符文好似被唤醒了,立刻金光大作,激动起来。 一股股金光流淌,让许道心惊不已,连忙回过神镇压对方。 费了不小的手脚,他好半天才将方块符文给再次拘禁起来,使之不扰乱他的心神。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那符文放出的金光将女尼的魂魄碎片给一一碾碎,让他彻底的无法再得到更多消息。 面对如此结果,许道一时间也不知该喜该忧。 一方面是他连欢喜女尼究竟是来自于哪一国、哪一方之人,都还没有判断出来,只是隐约的知道了对方来自于一处海域,似乎比邻而居,又似乎遥远无比,咫尺天涯。 另一方面则是他结合方块符文的异变,以及刚刚窥视到的一些消息,确认进驻他灵台中的古怪符文,乃是一位金丹境界的道师赐给女尼的。 此物并非是符箓种子,而是符宝! 符宝者,金丹道师所绘制符咒之通称,其中蕴含着金丹道师不少的心血,最次一等也是相当于金丹道师全力的一击。 更甚者还有所谓的传承符宝,乃是金丹道师坐化之前将毕生精血凝练而成,其威能可以媲美金丹道士所用的法宝。 相比于法器法宝,符宝的妙用在于法宝只有由金丹境界的大道士才能随意驱使,而符宝可以被筑基境界的道士,甚至于炼气道徒、胎息道童都可以使用。 也就是说,许道现在相当于在与一位金丹道师隔空斗法,也难怪他会被对方定住肉身,将魂魄拘谨在灵台当中。 意识到这点,许道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自豪。 若是换了寻常的道士前来,对上这等金丹符宝,甭管对方是立根还是凝煞,亦或是炼罡,只要没有修行有高深的清心法术,都可能会栽在欢喜女尼的手中。 若是欢喜女尼一心搏杀,最好的结果也会是玉石俱焚。 不管是自豪还是不自豪,许道心中都庆幸不已,暗道:“得亏我进入道宫后,虽然没有得到筑基级别的清心法术,但还是炼了这么多炼气级的,否则的话,今日可就倒霉了。” 心中思绪千回百转,他暂且的压下众多杂念,转而将注意力全都放在那颗方块符宝上。已经搞清楚了这一物件的来头,他的心情也暂时放松。 区区一道无主符咒,即便是金丹道师绘制,但也已经被许道想方设法的给困住了,无法侵害于他,那么许道能否将其收拾掉,就只是时间的问题。 并且许道不再只是想要将其除掉了事,而是想要将其炼化在手,化为己用。 他的心情略微激动,“若是能将这颗符宝掌握在手中,今后只要是面对金丹境界以下,无论玄门旁门,我都会有十足的自保之力!” 同时他脑中也升起疑惑:“欢喜女尼究竟来自何方,为何会被赐下符宝……” 但他也懒得再去想太多,先解决了危机、将好处拿到手再说,否则都是空谈。 而确定了方块符文是何物,又有了欢喜女尼中的一些记忆提点一二,许道心中也有了一个可行的方法来炼化掉对方。 那便是依照符种能够相互勾连的性质,继续以符种作为节点,方块符宝作为中心,相生相克,布置下一方大阵。 一方面防止对方继续侵蚀他的魂魄,另一方面还能反过来侵蚀对方,化为己用。 有符宝使用方法在手,此过程中唯一的问题便是许道不知道得花费多少的时间。 不过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可行,许道只得压下心思,鼓起所有的精神,按着女尼的记忆一一试验起来。 霎时间,灵台中一颗颗符种争相闪烁,恍若星辰漫天。 他不断的将符种招来挥去,除了清心符种之外,也将其他类型的法术符种给用上了,作为阵脚使用。 其中许道唯一修有的一方筑基级别法术——阳雷法,其所化作的符种则是被作为阵眼使用,企图和方块符宝相互抗衡。 但即便许道的道法深厚,法术繁多,他依旧是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其中几次他甚至都不小心的乱了阵型,将方块符宝的威力泄露而出,创伤了自家的魂魄。好在他的心志坚定,阴神亦是筑基级别,能够承受一定的创伤。 如此一次又一次的试验推演。 在方块符宝的压迫之下,许道不得不全神贯注,将自己所掌握的法术全都融会贯通,且一遍又一遍。 终于! 当他将自家所有修行的法术,全都分门别类的摆好之后,其在他的灵台中流转而过,字字珠玑,稀疏得当。 除了阵型整体优美、富有节奏之外,个个符种上的所代表道理竟然也隐约匹配,意思粗略相通,形成了一篇朗朗上口的灵文。 似阵法,更似一篇详略得体的道法文章,整体极为接近于一门道法文章咒语。 许道注视着灵台中的这篇灵文,心中大喜,他立刻震动魂魄,以神识激荡而出: “噫吁!” “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服!” 霹雳!灵台中白光大作。 方块符宝霎时受限,金光团团收拢,几个呼吸间就被化作了一颗古朴的文字,形如转轮,遭灵文吸纳进其中,位列一方,缓缓融炼起来。 仙箓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太上雷霆说常清静篇 费时不知道多少,许道终于将自己所修行的法术全部融会贯通,取精去粕,初步形成了一门统一的法术。 他紧绷着心神,将方块符宝死死的镇压在符种阵网中,再三确定此符宝不会再异动,且在一点一点的被炼化后,他方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这时许道精神松开,他打量着被镇压的符宝,心中欢喜不已。等将这块符宝彻底炼化在手后,他便多出了一张底牌,手段更进一步! 只是符宝暂时还无法利用,许道也无法检验其中的妙用,他稍微打量几眼后,便将视线挪开,放到了布满灵台的颗颗符种上。 望着遍布灵台的灵文,许道心中依旧是欢喜的很,顿觉刚才一番苦苦琢磨的功夫没有白费。 如果说方块符宝能够给他提供一张保命的底牌,那么镇压符宝的这些符箓种子,甚至会给他今后带来了一线成仙作祖的机会。 此种收获,似乎比得一符宝还要大。 嗡嗡! 一颗星辰般的符种扭转不停,各自闪烁释放着光芒,展现道理,能让人生出一种眼花缭乱之感。 同时它们之间的气息也愈发的联系紧密,相互勾连,不断的往筑基道法纯化发展而去。 许道再次怀着激动的心情,检验再三,确认将脑中的符种如此摆放,并不会对他的魂魄或灵台造成半点负面影响。 相反的,众多符种还能以他的法力作为能量源泉,不断的运转,似阵法一般稳固灵台,镇压他的神魂,能持续的去除魔念、消减负面状态。 许道口中喃喃道:“真个统合在一块,演变成了一门法术!” 刚才一番过程,便是他在符宝的压迫下,厚积薄发,以清心符种为主体,勾连其他符种相生相克,彻底迈过筑基门槛,形成了一门独属于他的自创法术。 其实自创功法对于许道来说,也并非是第一次为之看,无论是最开始的浅陋搏击剑术,还是后来在蚕房当中推演阳雷法,他早就走在了自创功法的道路上。 但是以前都是以他人的道理为基础,缝缝补补、修修改改罢了,依旧是在他人的框架上,拾前人牙慧。 看现在这一次不同。 许道是将自己所有修行的法术都利用上,统合阴阳,自创了一门复杂的功法,其有水有火、有土有木,复杂繁密但又互为一体,最是能够稳固神魂,相当于他自创出了一门筑基级别的清心法术。 并且这一门功法在创造出来之后,许道心中思路通达,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他准备今后但凡学会一门法术,就要尝试将其熔炼进这门功法中,删删减减的化为己用,以增长功法妙用。 如此一来,且不说这一门功法是许道自创的,天然和其资质契合,百分百匹配。 他现在能够用众多炼气级别的法术推演出筑基法术,今后亦有可能通过众多的筑基法术,再推演出金丹境界的法术! 从今往后,再次遇到功法上面的窘境,许道不用再想方设法的投入他人门下,苦求道法,真个可以自行收集低层次的法术功法,或是同等层次的功法残篇,钻研参悟,亲自为自己轰开一条修行道路。 成果出现,此路已通! 一念至此,许道心中喜色更甚。 他隐隐有一个感觉,如今自个开始自创功法,应是踏上一条康庄大道,并非再只是单纯的修炼,而是往修道方面奔走而去! 须知法术功法者,乃是临摹天地、刻印阴阳,即是天地道理的具现。每每当许道能够提升一点功法的层次时,他对天地道理的参悟也就更深,在不断的接近大道。 心中思绪翻腾,许道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不过他仍旧是一个谨慎之人,并未太过得意忘形,不多时就平定下心神,并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不可想象的太过美好。 毕竟他现在虽然是统合了众多法术,熔炼到一块儿,但其中疏漏之处也不少,成果虽现,却也不完美。 单举出一点,许道自创功法中的符种就太多太杂了,并不简便明了,一些个符箓种子间的道理也是屡屡重复,甚至是相互抵触。 如此情况暂时倒也可以理解。 毕竟是他仓促间创造出的功法,也来不及仔细的修正,其能够短时间内就让众多符种之间融洽的运转起来,已经是他濒临危机、灵感勃发、底蕴深厚的结果了。 许道看着灵台中的众多,开始幸福的苦恼起来。 面对这一门自创的功法,他接下来首先要做的,并非是再增添符种、增长其威力,而是需要不断的消减符种数目,同类者合而为一,抵触者先从功法中剔除掉。 好在符箓种子都是他所掌握的道理具现而成,非虚非实,所谓的删减并不会损害他的修为或感悟,只是相当于将知识分门别类般梳理一通,并从中提炼出最基础、最精要的,编撰成文。 此等处理过程比之创立法门,并非是寻章摘句,而是炼字炼词,更是磨人,需要水磨的功夫。 无字符箓是无法帮助许道的,纯粹得靠他自行总结,日日参悟。不过这些是今后需要慢慢着手做的事情,现在并不急着来。 一番思忖过后。 许道发现现在唯一剩下要做的事情,便是给自己自创出来的这门功法取一个名字。 “此法乃是我毕生修行所得,其以清心法术为主体,对内能够消除躁念、镇压魂魄,可得一个‘清静’二字。” “此法可静可动,对外亦可杀伐争斗,尤其以雷法为主,威力刚猛,可得‘雷霆’二字。” 他思索着,眼睛微眯:“且此法今后可能就是我的主修功法,还得博个成仙做祖的好彩头,可以加上‘太上’二字镇压气度。” 一番琢磨,许道突地想起了前世的一篇经文,《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又名《清静经》。此经前世有,此世无。 于是他直接拍板决定到:“既然如此,姑且先叫做《太上雷霆说常清静经》,亦是同名为《清静经》。” 做下这个决定之后,许道推敲一二,忽然又觉得功法名中的最后一个“经”字太大。 他心中生出一些惭愧意,毕竟只是初创功法,手中法门现在更是连凝煞的步骤都没有,着实是担不起“经典”二字。 稍微推敲,他也懒得过多纠结,索性就只是将最后一个字换成了“篇”,一如锁精篇般。只等今后神功大成,再行增添字词,改换为或经或典。 以上一番思索,虽然考虑的内容不少,这是对于筑基道士来说只是几十来个念头的事情,并未消耗许道太多的功夫。 他回过神来,连忙将魂魄重归肉身之中,意识一闪,便脱离了灵台。 立刻的,许道肉眼睁开,重新瞧见了外界的光景,一片红白之色出现在他的眼中,并有血腥气味在他的鼻尖窜着,以及嗡嗡的声音响起。 许道心中顿时大喜过望,他现在依旧是坐落在雪山宫殿的上空,而那些传出嗡嗡的声音,正是替他把守上下四方的牙将鳞兵。 许道抬头一望天空,并沟通着一头牙将,立刻就知道自己究竟昏睡有了多少时间。 不多,也才二三时辰罢了。 此等状况和他在灵台中所感觉到的时间流逝并不一样,但道人在专心修行的过程中本就对时间的不太敏锐,不算特别。 一些道书中所谓的“顿悟”二字,其中有一意思就是指道人脑中惊雷绵绵,但客观时间短暂,好似忽地就明白了诸多道理。但其实际上,都是道人厚积薄发罢了。 许道对这点并不太在意,不过两三时辰也不算短了,应是足够那庄不凡和陌生道士分出了胜负。他在确认自家没有事情之后,连忙就往雪山的顶上看过去。 结果有些出乎他意料,一股浓浓的黑气依旧笼罩在雪山的顶上,使得原本白雪皑皑的山顶变成了漆黑色,颗颗人头正在其中打转,冲着外界不断嘶吼。 而另有一道青紫色的剑光在雪山周遭游走不定,闪闪烁烁,释放出锋锐的气机,垂落而下,将半截雪山都笼罩住。 就许道看的这几眼间,令有数道粗壮剑光从青紫飞剑中打下,扑入黑气中打裂了几个狰狞人头。黑气也是翻滚不定,缕缕喷出黑蛇,企图将那青紫飞剑拖曳下去,但被一一闪避而过。 见此一幕,许道心中恍然:“看来庄不凡并未取胜,而是和那陌生道士势均力敌。” 道士之间的斗法,要么是迅疾如火,百来个呼吸、甚至数个呼吸就会决出胜负,要么是谁也压不倒谁,无法一锤定音,斗法可以斗上一日一夜都还有多。 眼下庄不凡和那陌生的道士便是如此,两个人谁也压不到谁,又因为是筑基境界,真气浑厚,更能撬动天地威力,僵持了数个时辰都不见有多少气力枯竭的。 话说许道和人斗法,经常都是以有备对无备,并且极爱趁人病要其命,无论凶险,斗法都是三两下就完事儿,却是还没有和人僵持过很久。 现在看着庄不凡和那人比拼气力,许道顿时来了兴趣,打量的津津有味。 而庄不凡之所以会和他人比着法力,没有选择直接遁走,有一主要原因就是顾忌着许道。因此庄不凡一直都在观察着许道的状态,当发现许道睁眼、气息重振之后,庄不凡当即就是大喜: “道友醒了!情况可好?” 对方一声剑啸,至千百丈开外将声音滚滚传来。许道霍然站起身子,朝着对方点头传音:“尚好,且可一战,多谢道兄拖延着对方了。” 听见这话,庄不凡比许道想象中的还要大喜,并急切传音:“既然如此,道友速速过来,助我降服此獠!” 得到庄不凡的招呼,许道也没有犹豫,当即就点起周遭的牙将鳞兵,奔到了山顶。 两人距离拉近,庄不凡立刻就用神识将二三时辰中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都说了出来。 原来在许道斩杀完欢喜女尼,陷入沉睡之后,雪山道士奋起拼搏,手段尽出,甚至于不惜在山腰上吞吃道徒,作为增长气力之用,其展现出的实力也远远超过寻常的凝煞道士,本身的修为亦是是凝煞完毕。 再加上雪山还是对方的主场,猝不及防间,庄不凡当真差点就阴沟里翻船,几近被重创、甚至是斩杀。 好在庄不凡也不是好惹,此人本身又是剑修,最擅杀伐,一套剑诀使出,硬是抗住了对方的爆发,并差点反杀。 后来又是几番波折,两人都是退不能退、胜不能胜,便一直僵持到了现在。 在僵持的过程中,陌生道士还在不断的对庄不凡威逼利诱,绞尽脑汁的想要打杀庄不凡。 其中最让庄不凡在意的,便是对方不仅仅是知道他来极西之地的目的——采摘罡气,更是清楚哪一块地方就是采摘罡气的最佳地点。 此地点不是其他,正是被对方霸占的雪山! 原来这雪山不只是方圆千里最高的一座,地下更有深坑连通地脉,内里岩浆汩汩奔涌,能烧河化冰,颇是神奇。此等地界,最是方便采摘风雷火雨罡不过! 以前蒙诏占据此山时,就常年都会收集罡气,或是作为自家族人炼罡使用、或是用于交易贩卖。除了雪山中本身就具有的灵脉之外,这一点也是蒙诏选择此山作为祖地的一大缘由。 只是如今随着雪山灵脉被抽走,山上诞生风雷火雨罡的几率就小了很多,数年才能够让人采摘一次。 那陌生道士占着雪山,便是在用此机会威胁庄不凡,其威胁庄不凡若是不给好处,求饶自残,它便要将雪山彻底坏掉,绝了庄不凡在此地采摘罡气的可能。 好在庄不凡虽然心急于炼罡,但也知道对方不可能真个如约让他炼罡,其一直沉着气,也没有给对方对付他的机会。 庄不凡继续用神识传音: “此等雪山秘事,本不怎么为人知道,看来那山中的道士真是故意埋伏于我等。幸好道友与我直接打上门了,没有给它诓骗我俩的机会,否则后果难料。” 庄不凡声音中透露着不少后怕。 而许道听见,面上当即冷冷一笑,直接出声:“道兄无须再担忧。 “竟然如此,便先打杀了这厮,再助道兄炼罡而已!” 第三百三十三章 断山取罡 庄不凡听到许道的话声,面上神色飞起,当即大笑说:“善!” 庄不凡本来以为许道身受重创,不想立刻与人争斗,没想到许道主动就提议要打杀对方,这让庄不凡心中的一块石头顿时落地。 其人此番前来,就是为了采集罡气炼罡,现在罡气就在眼前,他自然是不可能错过的。 庄不凡吐声:“还请道友和手下的道兵一起为贫道掠阵,分散那厮的注意,围攻其阵法,待到那时露出破绽,贫道定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时取掉他的狗命!” 对于庄不凡的安排,许道并无太多的意见,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自然要好生替对方忙活一番。许道当即就应诺。 嗡嗡! 剩余的二三千牙将鳞兵四散开来,围绕在黑色的雪山顶四周,嗡嗡作响,声势赫赫。 两人齐齐运力,身上的法力冲天而起,强大粗壮,塞乎天地之间。 其中许道再度变化出了龙体,只不过依旧保留着人形,着苍白鳞甲,面生竖眸,踩在半空中,手爪运用,呼啸: “疾如风,动如雷!” 此是许道刚刚编纂完成的清静经中的一段咒语,取自阴阳雷法,融合其所思所想,可以震动天地灵气,招来雷霆,能积蓄气势,气势越强,则雷电威力越猛。 噼里啪的! 雪山四周狂风呼啸起来,一团团白色的云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黑,变成了沉沉的黑云压在雪山之顶,仿佛随时要坠落下来。 许道也不准备积蓄太久的气势,他略微等待几个呼吸,便将手爪狠狠的一挥下,轰! 粗壮的雷蛇顿时从乌云中蹿下,践在大雪山的顶上,游走缠绕,发出滋滋的声音,十来颗骷髅头顿时就被打的粉碎。 而扑上前去的牙将鳞兵被雷火之气刺激,只只身上的电光更加浓郁,主动就扑进黑气中和对方的骷髅头厮杀起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许道一招一式之间就打出了偌大的声势,将整座雪山都撼动,让一旁的庄不凡望见后,心中顿时震动不已: “这许道友的雷法,怎的感觉比起刚才更加厉害了?” 总结出太上雷霆说常清静篇之后,许道对于雷法的领悟自然比起以前更加精进,其表现在法术上,就是声势更加猛烈,威力更加强劲。 且不说庄不凡这边了,在雪山道士那边,对方更是惊愕。 此獠其实一早就注意到许道已经苏醒,但是在对方看来,许道足足二三时辰才睁眼,定是在和欢喜女尼的斗法中受了重创。 雪山道士以为,就算许道眼下苏醒,多半也帮不上庄不凡什么忙,因此这厮才继续装死,并未做出太大的反应。 可是许道登门的一击,顿时将雪山道士打了个昏头。 雪山道士在心中惊愕想到:“该死!看来这个家伙也是道宫弟子!否则雷法绝不可能如此精妙,莫非是雷诏中人,这也不可能呀……” 甭管雪山道士的心情有多复杂,许道和庄不凡可不会给对方感慨的机会。 在许道悍然出手,彰显出不小的实力之后。 庄不凡也不再想太多,他立刻就架起了自己的飞剑,法力大作,将飞剑藏在雷光中侍机而动,随时就准备给雪山道士来一记狠的。 雪山道士终于反应过来了,其尖声就叫出:“且慢!庄不凡,你可是还想炼罡么?” 嘎嘎嘎!黑气当中的骷髅头也都上下颌骨动弹,咔咔叫出声音:“庄不凡、你可是还想炼罡么!” 但是许道和庄不凡才懒得管他,两人继续运作的法术剑诀,滚烫的法力四溢,让将山顶的雪水都一股一股的融化流下。 见两人不听自己的话,雪山道士又是急声说:“此山地脉枯竭,一旦我崩了山体,坏掉灵脉,没有了地底火脉,我看你怎么引动天雷降临,取得风雷火雨罡!” 听见这句话,庄不凡的眉头终于皱起来,但其手中的剑光却是丝毫没有要停息的意思,依旧不断的削砍山顶黑气大阵。 原来所谓的风雷火雨罡,并非只是在雷雨天地就能取到,而是需要有地底火脉作为勾连,雷火碰撞,才能将九天上的风雷火雨罡气引导下来。 几百近千年以前,蒙诏部族尚在此地时,其每年就会在雷雨天主动的引发地底火脉,使得水气在岩浆的烹煮下,向上蒸发,形成龙吸水的奇景,高万千丈。 蒙诏中人用龙吸水作为梯子,方才能登临高空,采摘从九天垂下的罡气。 如果没有了地下火脉,或者说无法再利用地下火脉,许道二人也是无法单靠自己就冲临到高空以上,采摘罡气。 因为筑基道士虽说是可以在天地之间飞行,飞的比飞鸟还要高还要快,但是高度越是拔高,他们所需要耗费的法力也就越大。 且一旦达到某个临界值,天空便会有稀薄的杂乱罡气出现,阻碍道士们继续向上。 这个时候要么有厉害宝物护身,能够继续攀登,要么就是在丝丝罡气的捶打之下,最终法力迅速的消耗殆尽,不得不落下。 仅仅攀登天空这一步,就会拦下不少企图炼罡的凝煞道士。 好像是知道自己的警告让庄不凡迟疑起来,那雪山道士再次出声:“实不相瞒,并非是某一定要和庄道友结仇,而是受人所迫,不得不如此。” “今日得见庄道友,某也就说实话了。像庄道友这般厉害的人物,贫道从未想过能杀死,甚至连阻止庄道友炼罡的想法都没有,为今之计,只不过是想要让庄道友暂缓炼罡,明年再来便可。” “若是明年再来,某定会洒扫庭除,恭敬等待,到时候别说采集风雷火雨罡了,就算是道友想要占了某的这宅院,住上一两年,贫道也是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一番话被对方说出,许道听着,瞧见庄不凡沉着脸色,以为对方是在认真思考,便稍微停住了法术。 谁知道庄不凡见他定下动作,立刻脸色变化,其朝着许道拱手,说:“还请道友勿要留手,尽快助贫道破了这黑气阵法,斩掉那厮!” “至于那厮口中威胁,还请道友不要在乎,即便最后真个没办采集罡气了,贫道也不会怪罪道友。” 听见这话,许道眉头微挑,他怎么感觉庄不凡在听完对面的缓和之言后,反倒是变得杀心大起,更是记恨上了对方。 “是指示雪山道士的那伙人和庄道友有大仇,又或者是里面还有什么隐秘么?” 既然不太清楚,许道见庄不凡暂时也不想说,他并未问东问西,直接了当的就回到:“可!” 一声呼啸和低吼。 许道立刻就将人形状态的龙体,再一次变回了彻头彻尾的鳞甲妖身。 他趴云踩空,肆意的狂气涌出,招呼着麾下的牙将鳞兵,更加猛烈的围攻起山顶的黑气大阵。 对面见两人一点犹豫都没有,尖叫声响起:“该死!你们两个是吃定某家了吗?某修行百年,也不是好惹的!” 听见对方的叫声,许道嗤之以鼻,口中嗡嗡就说出: “修行百年了都还是如此胆色,你这一两百年是活到了狗身上么?若是有胆子,就快快出来和贫道好生厮杀一番!” 雪山道士听见许道的嘲讽,心中大怒:“死死死!等着等着,某定要将你二人剥皮抽骨,炼入某的人头黑袋中!” 嗖嗖嗖! 话音一落,滚滚的黑气当中就再度扑出百十来个骷髅头,咔咔咬动,狰狞的杀向许道。 可不等许道出手,其身旁的庄不凡便剑诀运出,刷刷的就将百十来个骷髅头斩掉,毫无滞涩。 庄不凡出声:“道友且看我剑诀,待击出破绽时,道友便助我彻底打开阵法,斩掉对方!” 不等许道回复,一阵颤抖的剑鸣声响起。 铮! 只见庄不凡脑后黑发上涌,滚滚真气从身上升腾起来,他召回了飞剑,单手秉持在手中,然后目眦尽裂,闷哼一声便往山顶的黑气扑过去。 仿佛鹰隼刺鸣,铮铮声一声比一声更高。 庄不凡持剑踩在黑气中,周身被黑气蠕动缠绕,剑气四溢,正呐喊着: “开!” 一道青紫色的剑光在山顶升起,打开了黑气笼罩的雪山顶,露出尺寸大小的口子,剑气嘶鸣。 许道透过这个口子,立刻就在内里看见了一个面色苍白的怪袍老者,对方应该就是那雪山道士了。 他不敢让庄不凡全力创造的这个机会溜走,即刻就点起四周的牙将鳞兵,使之疯狂的朝内涌去,替庄不凡分担压力。 许道自己则是运作气力,在雪山的四周呼呼盘旋数下,等到气势积蓄猛烈,直接狠狠的朝着山顶撞过去。 轰! 六丈多的沉重妖躯撞上,且动用了雷法,使得整个雪山都一晃,积雪仿佛落雪的松树般簌簌抖下,白潮滚滚。 而如此一来,雪山道士赖以固守的黑气大阵终于支撑不住,被两人联手给撕碎了。 嗖嗖、黑气游走,千百个丑陋的人头惊慌,山顶一时群里魔乱舞起来。 雪山道士彻底露面,他生的鸡皮鹤发,面上的皱纹丑陋,恨恨的看着许道两人,尖声叫到:“坏某法器,闯某道场,今日某就断了此山地脉,让你们见鬼去罢!” 原来刚才挡住许道二人的并非是一座阵法,而是一件囊状法器,应该就是对方口中的人头黑袋。法器被坏掉,雪山道士应是实力大减,更加对付不了许道两人。 庄不凡听见,真气尚未平复便冷冷叫到:“闯你道场?此地就算有主,也轮不到你这食人练功的家伙拥有,况且我二人只是借用一番罢了。” “休再言,要么走,要么拿命来!” 雪山道士听着,面上狠意落下,其站在山顶宫殿中,猛地一挥袖子,不是往许道二人击打去,而是推平了身后的宫殿。 啪咔!山顶宫殿就像鸡蛋壳般被他推平了,内里突地露出一条甬道,直插山体,向下延伸不知道多少丈。 “你二人等着!”雪山道士最后叫嚣出一句话,然后头也不回的,窜脚跳起,蹦进了甬道中,其周身黑气滚滚,速逃起来。 许道见此,哪里还不知道甬道多半就是对方的逃命通道,同时他用神识提醒庄不凡:“道兄速速拦截对方,防止那厮在下面真个坏了地脉。” 庄不凡明显也知道,不吭一声就纵剑追入了甬道中,穷追猛打起来。 许道因为身形庞大和谨慎的缘故,并未一并的追入其中,而只是呼啸着盘旋在雪山顶上,吞吐天上雷云,吸纳灵气,恢复刚刚消耗的法力。 其鳞甲闪闪,在雷火的洗练闪光,白鳞闪烁着赤金颜色,颇是神异。 而山脚下还有大半的凡人未曾走掉,此时瞧见,顿时惊呼不已,再度顶礼叩拜起来。 “神仙!神仙破了魔鬼!” “神仙吉祥!” 呼声中,凡人们突地都身子晃动,摔倒在了原地,顿时人仰马翻。半空中的许道也发觉雪山在猛烈的晃动。 霎时间。 一道剑光闪现,庄不凡从山体甬道中飞了出来。他面色难堪的冲许道传音:“该死!那厮真的摧毁了山中地脉,岩浆狂走,此山彻底毁了!” 许道连忙用神识往下面探看,果真发觉山中的岩层不断垮塌,并有火热巨物在下面打滚似的翻腾,应该就是岩浆涌动着。 这让他心中有些讶然:“看来那人确实是存心了要阻拦庄不凡炼罡,说毁掉自家道场就毁掉。” 许道原以为雪山道士虽然叫嚣的厉害,但是并不会真个下狠手。毕竟这座雪山是对方的,而许道两人来此只是为了采一回罡气,如今雪山地脉被坏掉,最吃亏的说不定还是对方。 许道见庄不凡脸色阴沉,出声问到:“此地究竟要如何利用,才能采摘来罡气?” 虽然庄不凡正郁闷不已,但是许道好心问话,他也并未忽视,而是清楚的说了出来。两人神识交流数下,许道便明白了风雷火雨罡的种种生成条件。 许道霎时间就大笑到:“要有雷霆要有火,要有风儿要有水……” “虽然地脉被毁掉,但它不是还没彻底死掉么,相反的,正回光返照着。其劲头更猛。道友与我推了此山,使之岩浆尽数倾泻出来,招来罡气便是!” “抓紧了,只此一次机会了,错过就没。”其昂扬说着,让庄不凡听见后当场就怔住。 庄不凡望了眼被许道弄得乌云累累的天空,以及那山下缠绕的热河,也大喜:“道友说的正是!” 峰回路转,两人用神识商讨几息后,连忙就忙活起来。庄不凡猛地就窜入雪山中,凿山开石,一层一层的削起来,企图如许道言推了雪山,放出岩浆。 而许道则是继续在外盘旋,积蓄法力,准备等会儿帮对方唤来雷霆。 忽地,许道发现山脚下还有其他人在。十里范围内凡人就有数千之多,若是再不逃,便彻底没机会了。 许道心中怜悯,索性俯冲下去,直接白气儿一吐,迷晕了众多的凡人,大半收入了蚍蜉幡中,小半收入了内天地中,免得待会这些人被殃及池鱼。 第三百三十四章 携剑先走 许道绕着雪山盘旋几圈,将所有能够被他神识感知到的凡人,一个不剩的收入了囊中,至于剩下的道徒之类,则是驱散了事。 略微检查几下,他发现凡人在蚍蜉幡、内天地中都还算安生,便飞回了雪山顶上与庄不凡汇合。 而这个时候,大雪山晃动的更加厉害,山顶的积雪几乎都快抖落干净,并且有股股白气从山顶冒出,是剩下的冰雪直接被变成了滚烫的水汽。 原本就巍峨高耸的雪山,或者就变得仙气飘渺起来。 一声大笑从雪山中轰隆隆的传出来,正是庄不凡畅快的笑声:“哈哈哈,道友所言甚是!推了此山之后可以趁热打铁,同样能够引来风雷火雨罡!” “并且和单用阵法驱使相比,如此更能制造出登天的阶梯,引来浩大罡气!” 听见庄不凡的话声,许道虽然没有他那么高兴,但也是感到欣喜。庄不凡与许道交情已经并不算浅薄,对方若是能够炼罡成功,今后更是能够罩住许道。 而且待会儿炼罡的时候,说不定对方还能够剩下不少罡气,到时候许道从中分润一些,也能充实一下自己的钱囊。 许道闷声滚滚回道:“既然如此,道友速速为之,我这就做准备,即刻招来雷霆!” “善!”庄不凡立刻应声。 下一刻,在远处尚未逃走的道徒眼中,整个雪山的顶尖猛烈震动,一道青紫色的光芒从山间正中激射而出,并且不断的扩大。 恢弘的气势震动天地,许道瞧着的庄不凡如此了得的手段,也是眼皮跳动几下。 此前两人联手的几番斗法中,貌似都是许道出了风头,但是眼下看来,庄不凡也并非是吃素的道士,其手上的一把飞剑并不好惹的,拥有莫大的威能。 庄不凡的呐喊声传来:“开!” 轰!青紫色的剑光绕着山顶一转,然后在外的许道见状,也是冲撞上去,狠狠的将鳞甲尾部拍打在山尖 跨塌,偌大的雪山被两人合力,生生从顶上给截断了五分之一。 地动山摇,十里开外的道徒们正失神望着眼前一幕,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雪山,竟就被人给推塌了。 道士之威,可摧山断脉也! 其实许道和庄不凡之所以能够推倒不知多少万吨重的山体,除了他们两个皆是筑基境界、法力深厚之外,也是因为山体中的灵脉被彻底断绝,变成了凡山一座,并且地下还有岩浆滚动,同样也被庄不凡引为助力。 几相迭加之下,两人便完成了道徒们眼中的推山之举。 其他人的震惊并未被两人放在眼中,打通雪山后,一股股岩浆从雪山的底部涌上,不多时就要冒出来,两人立刻就将精神全都放到了雪山之上。 无需吩咐,许道便唤动牙将鳞兵,一同奔入了累累的乌云之中。 其调兵遣将,施展雷法,霎时就让雪山顶上的乌云迅速蔓延,从一里乌云变为三里,三里乌云变为十里、十几里、几十里…… 天地颜色变,大风滚滚起。 庄不凡也是只身跃入山脚下的河流,其运起剑诀,立刻将一股股的水流卷起,然后扑上山顶,将河水浇在了山体中越来越大的甬道中。 滋滋的声音响起来,一股水汽集在山顶上,越积越多,越积越多。最后在岩浆滚滚不断的热烈灼烧,以及庄不凡的催动之下,噗! 轰隆隆,一道粗壮的白气柱子从山体中间喷涌而出,仅仅刹那,就冲到了千万丈的高空。 许道招来的乌云被此白气柱子一冲,顿时从中破开一个大洞,露出灰暗的天空。 滋滋,更是骇人的场面出现。 电闪雷鸣,一股股银白色的电光激射向巨大水柱,且持续不断的扑下,立刻就形成了蛟龙缠绕柱一般奇景。 空中的庄不凡望见如此模样心中更是大喜,为免水汽柱子消失,他连忙又奔到山脚下,用飞剑卷起一大股水流,再次的泼向山中。 轰隆隆!苍白色的水汽柱子撑天而起,塞乎天地之间,其声势比之几人刚才的斗法更加震撼人心。 火上浇油、添油加醋。 两人更加卖力,许道不断的催使着雷霆,庄不凡不断的添着水,等到两人都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方才暂时停住动作,用神识交流起来。 许道呼到:“登天的梯子已经搭好,还请庄道友速速登梯而上,采摘罡气后下来。” “此柱有贫道在下看管,道友放心的去。” 庄不凡听得,立刻就是感谢:“哈哈,多许道友成全,如此大恩,贫道莫敢忘却!” 两人几番交流,许道又让他尽可能的多采些罡气下来,最好是采足够了,免得这次不成功,但地脉毁掉,今后再难有机会。 庄不凡应下,同时和许道商量了一下隔空沟通的方法,若是底下发生了变故,可将石块刻字置入水气柱子中,送到高空让他知晓。 一番商量完毕,庄不凡又是侧身对着许道长揖,口呼:“多谢道友!” 说罢,庄不凡便负手持剑,衣袍荡荡,转身没入了滚滚的雷火白气柱子中,其踏云而上,直冲云霄,只余笑声在山顶四周回响不已。 看着庄不凡的身影消失,许道眼中闪露出了一丝羡慕之色。 其实他也想同对方一起登上九天采集罡气,但是他除了需要在下面维持“龙吸水”柱子之外,身上也没有炼就过煞气,只怕是登上高空后被任何罡气一吹,当场就会肉烂骨毁,暴毙高空。 甚至不只是他,就算是凝煞完成的庄不凡,法力中混有煞气,能够抵御罡气一二,但等对方真的冲上九天后,面对簇簇罡气,其采集罡气的过程多半也是危险的很,难以完成。 想着这些,许道按捺住了心中的冲动,安生的在下方维持起“龙吸水”。 借着如此空隙,他也是赶紧的吞吐着周遭的天地灵气,恢复斗法过程中所消耗的真气,以免有不测发生。 ……………… 时间流逝。 结果当真就和许道心中警惕的一样,大半时辰后他就猛的睁开了眼睛,往雪山周边的某一方向看过去。 只见距离雪山十几里开外的地方,正有一团黑气悬浮着,对方正缓缓的朝着雪山移动,还企图掩饰身形。 无需多想,许道便知道这就是刚刚逃走的那个雪山道士回来了,对方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扑过来。 许道眼睛微眯,心中冷哼道:“这厮居然还敢返回,也算是好胆色了!” 眼下庄不凡正在采集罡气,底下只有他许某人一个人在,对方若是前来,指不定就能报一报刚才的仇怨。 虽是已经提前料到了雪山道士可能会出现,但是瞧见此人后,许道依旧不可避免的如临大敌起来,其心神微紧。 毕竟眼下真个就只有他一人在山上,其有些身单力薄。但是对外表现出的,许道还是一点都没有露怯,反而目光冰冷,只是没有主动扑过去罢了。 二十几里开外的雪山道士,心中却是在纠结着: “就剩这一个家伙了,该不该扑过去?又或者是再等等,等庄不凡那厮采完罡气之后再过去?到时候姓庄的那厮法力消耗差不多了,还可以让我捡个大便宜。” 原来雪山道士心里想要的,不只是想要向许道报仇,更是指望着向庄不凡报仇。对方担心的也是其要是提前跑过去,会让庄不凡的法力没有被消耗多少就从天上落下。 到时候庄不凡法力尚足,且彻底绝了此次炼罡的机会,定会对他穷追猛打,死也不放过。 “唉!”雪山道士心中哀叹,“早知欢喜道士那厮如此不堪,也就不该心急,应该继续按计划行事的,总不至于连家也给丢了。” 话说在这厮最初的计划中,他是准备等庄不凡寻来这里后,先假意招待,再等庄不凡炼罡的时候使诈,坑害庄不凡,消耗庄不凡法力,最后再出马斩杀。 只可惜的是许道两人提前上门,还对欢喜女尼动起手了,让雪山道士以为也是一个机会,心急之下就放弃了最初的计划,准备同欢喜女尼一起强杀庄不凡。 结果强杀失败,现在形势变化,就算他成功的伏杀了庄不凡,他也已经丢了落脚的地盘,赚大发是不可能的了。 雪山道士遥遥望着许道巨大的身形,左右思忖几下,终究是并没有敢立刻找上门。 而许道瞧见对方瑟缩,并没有放下警惕,还是依旧警醒的防备着对方。 对方这时不来,并不代表待会儿不会过来。 果不其然,正如许道估计的,雪山道士一点又一点的拉近了和许道的距离,刚开始是出没在十里开外,后来是六里开外,最后则是直接在山脚下晃荡起来。 道士将身子藏在黑气中,驾驭着黑气,浓烟滚滚,内里人头翻动,颇是有种耀武扬威的感觉。 “桀!”一声桀笑,对方冲着雪山上的许道高呼:“山上的道友,姓庄的那厮去哪了?” 许道一声冷哼,他并没有回答,直接就是一道雷霆便往对方猛劈过去。 轰隆!此雷霆虽然没有打中雪山道士,但也让对方气急败坏起来:“好个家伙,姓庄的自个跑去炼罡了,却只是将你留在这里,你还忠心耿耿的替他把守作甚。” “识相点就早点滚开,否则爷爷大发神威,有你好苦头吃的!” 一番叫骂和威胁从对方的口中说出,许道听见之后却是心中稍安。 雪山道士只是叫阵却并没有直接上前来,多半是手上并没有太过厉害的手段,这才想尝试着先用言语逼退他。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许道还是按照先前和庄不凡约定的,悄悄的将数块刻字石块拍打进“龙吸水”中,让之被冲上高空,以通知庄不凡底下有变,抓紧采集罡气。 又是几次试探而叫骂,雪山道士拖延小半时辰后,终于是忍不住的飞到了半空中,和许道对阵。 其从黑云中放出了近千颗人头,每个人头上都存在着煞气,凶威比之刚才毫不逊色,甚至更加厉害了几分。 许道见此,严阵以待着,他一边大口的吞吐着天地灵气,一边回顾着雪山道士施展过的手段,准备见招拆招。 结果雪山道士并未直接扑过来,而是突地从手中掏出了几张符咒。他肉疼的望着许道,口中低声说着:“这次真是亏大发了。” 瞧见道士手中的几张符咒,许道眼帘微抬,还没等他仔细辨认,雪山道士便直接用了出来。 嗖嗖嗖! 一股金风从符咒中窜出,遥遥便往许道击打过来,其势头虽然不快,但是气势浑厚凝重,霎时间就让许道的脸色发生变化。 此风不是其他,赫然是一种罡风! 雪山道士手中的几张符咒,应是炼罡道士所制作而成。 如此罡气符咒使出,便相当于是炼罡道士出手,而许道虽然敢和凝煞道士搏杀,却可是还没有和炼罡道士打过几回照面。 他当即扔了要和雪山道士硬碰硬的想法,连忙闪躲。 “该死!这厮既然都有罡气符咒,早点的用出来啊!”许道在心中破口大骂着。 若是庄不凡尚在的时候,两人联起手来,消耗掉对方的符咒应是不成问题,可是现在单打独斗的,许道却是担心自个会有身消道死的危险。 毕竟罡气凶猛,比之煞气更是烂肉蚀骨,且雪山道士本身也是凝煞道士,法力强横。 雪山道士瞧见许道慌忙躲避的样子,顿时小人得志起来:“哈哈哈!让你不早点退去,把你这一身皮肉留下做靴子罢,也算对得起贫道使出的符咒!” 这厮操控着施展的金色罡风,嗖嗖的打向许道,让许道虽有庞大龙体,但是硬撼不得,只能连连躲避,不仅恢复了人形,每每避之不及还得靠牙将鳞兵拼死。 几番消磨之下,雪山道士还谨慎,并没有给许道袭杀他的机会,硬是将许道的法力消耗大半。 到了最后,眼看着对方就要推倒“龙吸水”柱子,许道心中微叹,觉得自己已经尽力,犯不着拼死上前抵挡。 好在就在对方要推到水汽柱子的那一刹那,一道青紫色的剑光突地从天空掉下,遥遥的落在了许道跟前,挡住雪山道士打出的金风。 此剑正是庄不凡的飞剑,并有身影出现在“龙吸水”中! 许道瞧见这一幕,顿时心中大喜,连忙招呼到:“道兄回来的正好!你我联手痛斩了这厮!” 结果让许道心惊的是,当庄不凡从“龙吸水”中走后,其满头黑发变得花白,肉身上气血低微,一副受了重创、年老了几十岁的模样。 且庄不凡望着许道后,面上惨笑,第一句话就是: “道友速走!” 第三百三十五章 见金麟道师 许道看着从高空跌落的庄不凡,瞬间大惊失色,张口呼道:“道兄这是怎么了?” 他全然没有想到庄不凡及时的从天上返回之后,竟然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而对面的雪山道士瞧见庄不凡的模样后,其人也是微微惊愕,然后立刻就是大喜起来:“这姓庄的是怎的了?” “莫非是炼罡失败遭受了反噬?” “哈哈哈!”雪山道士当即神识涌动,大笑着吆喝道:“果然不出本道所料,本道今日便要痛打落水狗,你俩的狗命本道都取了!” 他不等许道和庄不凡反应过来,立刻就是驭使着黑气,人头翻滚,气焰滔天,即刻就往许道和庄不凡打过来。 但是雪山道士却是忘了,其刚才施展出了一道罡气符咒,轻易就被庄不凡用飞剑给截挡住了。 庄不凡现在虽然是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可是并不代表他无法再和人斗法,只见庄不凡一声冷笑:“就凭你个小子,也想取了某家的性命!” 锵! 一身金属颤鸣声,青紫色的飞剑当即飞射过来,随意的划拨一圈,便掀起阵阵的气浪,使得雪山道士的黑气全都反扑回去,露出了内里潜藏着的人头。 咔咔!几百颗人头也是瞬间就被一一斩碎。 雪山道士的笑声戛然而止,面色僵住。 瞧见眼前这一幕,许道回过神后,心中讶然,想到:“庄道友的实力大增了!”他当即将神识探出去询问对方:“道兄,发生了何事?” 而庄不凡得到许道的询问,其一边和雪山道士斗着法,一边心中微叹,也是用神识传递出:“天上有妖魔!道友速走,还请将贫道之宝剑,完好的带回到道宫中,面见金麟道师。” “道师得见吾剑,便会知晓发生了什么,亦会将贫道允诺之好处赏赐给道友。” 一番话迅速的说完,只见许道还来不及回应,庄不凡的飞剑突然青紫之光大作,牢牢的将许道的身子拘束住,瞬间让许道心中大骇。 好在庄不凡并非是有着恶意,只见其剑光顿了顿,还将周遭的部分牙将鳞兵给打包了起来,送到许道的身边。 许道心邻神会,立刻将这些牙将鳞兵收入囊中。 随即他便看见庄不凡朝着他略一颔首,猛的掐动剑诀,包裹着他的青紫色剑光就大作起来,拖曳着许道身子,倏忽的就往着东南方向直扑而去。 而其所指之目的地,正是洱海道宫。 许道回过神来,开始相信庄不凡只是想要用飞剑送着他,让他速走,而并没有其他的心思。 只是让许道疑惑的是,庄不凡手中飞剑的剑光强横,更隐隐传来罡气凛冽的感觉,赫然已经是炼入罡气之后的表现。 其既然已经炼罡成功,为何还会想着速逃……许道不由的抬头望向天空。 另外一边,庄不凡在送走许道之后,下一个动作也是同样的抬头望天,似乎压根不将旁边的雪山道士放在眼中似的。 瞧见一抹金光出现在龙吸水的尽头后,庄不凡面色更是惨然,其昂首望天,袖袍大振,身子四周竟然也激射出一道道剑气。 一抹青紫色的光芒在他的额头间释放而出,整个人的头发自花白迅速的变成雪白,身上的皮肤也是皱缩,变得枯黄粗糙,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副行将就毙的模样。 只是庄不凡的精神却是更加的高亢,眼神发亮,浓浓的青紫色浮现在他的双目中,其人大声吟唱到: “嗟乎!久在樊笼修道,不知世外真面目。” “今日得见天外人,请君一试手中剑。” 下一刻,庄不凡便伸出自己的手指,狠狠的将自个双目给抠了出来,猛往朝着天空掷过去, 嗡嗡! 两颗浑圆的眼珠在半空中啪的一炸裂,化作了两道青紫色的剑光。 瞬间在四周一荡,轻易的就将雪山道士的黑气人头又给打残大半,让对方彻底的从刚刚小人得志的狂喜中清醒过来,顿时目瞪口呆、难以相信。 雪山道士张口惊惧说到:“怎么可能,短短几个时辰,你居然就炼罡成功?” 庄不凡没有睬对方,他双目空洞流血,操控着双目化作的两道剑光,猛烈的向上灌注,一者上决浮云,二者下斩地脉。 “断!” 庄不凡怒吼,法力滔天,瞬间就将粗壮的龙吸水柱子撕扯断掉,天空中被许道招来的累累乌云也在被驱散。 而许道的身子正在极速飞离雪山,遥遥的看着,心中千回百转:“这便是炼罡道士真正的威力么?上决浮云、下斩地脉!” 更让他诧异的是,庄不凡身为一个剑修,按理说百年的修行全都在一柄飞剑之上,可如今对方以飞剑送许道遁走,袖着手,竟然也能施展出剑诀,发挥出偌大的法力。 “看来今后和剑修斗法,决不可只是关注于对方的飞剑,连其肉身魂魄也得一并的关注着!” 不过与之相比,更加让许道在意的是对方如此急着送他走,究竟是了什么。 “妖魔么?”他咀嚼着。 很快的,许道便知道是什么了。 只见庄不凡斩掉“龙吸水”柱子之后,此撑天水汽柱竟然并没有轰然倒塌。 而是有一抹抹金光从天空的尽头释放而出,如同炼乳一般落下,丝丝缠绕在柱子上面,再次维持住了“龙吸水”柱子。 且让柱子变得华贵,其上浮现出珊瑚、玛瑙、珍珠、金、银、琉璃等诸物,特别是金灿灿的珊瑚,根系不断的向下蔓延生长,企图和雪山相互接触,生长到高山上面。 一股模糊喃呢声震动着天空中的浮云,响彻在天地间。 许道已经飞离太远,本来是听不见此声音的,他只是能看见庄不凡脸上的决然之色更是凝重,而一旁的雪山道士则是瞪目结舌、面若死灰,转身便朝着外界逃去。 但巧合的是,许道脑中的那颗方块符宝也是暗暗的震动,声色同步起来,让他听清了几十百里开外、高空之上的声音: “谬矣!偶然途径此地,居士为何按剑相待?不如归入我门,共参大道。” 不,许道能听清并非是巧合,远处的天空顿时金光大作,从中传出了一种让许道隐隐感觉熟悉的气息。 原本晦暗的天空仿佛打开了一个窗子,洞开十几丈,露出一阵外界明亮洁净的金光。 但可惜的是,出现在窗外的并非是一轮灿烂圆日,而是一只庞大的三指尖爪,其从外面探入,狠狠的望着底下的庄不凡抓来。 威势浩大,掀动云气只是等闲。 这爪子虽然还远远的在天上,伸入“龙吸水”柱子中之后也只能团团缩着,但是庄不凡二人的身形与之相比,瞬间就像是蝼蚁一般渺小。 许道望见这一幕,瞬间心中骇然:“此莫非金丹中人?” 除了金丹境界的道师,他想象不到金丹以下的道人能有如此大的威势。而且脑中正在被他镇压的方块符宝异变更甚,还佐证了对方的身份。 此破空而来利爪之人,似乎就是赐宝给欢喜女尼的顶上师尊。 许道收藏刮肚的回想着欢喜女尼的记忆,想要从中找出那个金丹道师究竟是何模样,有何法门,但很可惜的是,他只找出来一团金光,辨认不成形。 没等他再过多的眺看,一声声怒吼从雪山传出: “斩斩斩斩!” 两道青紫色的剑光叮叮当当敲击在金色的“龙吸水”柱子上面,庄不凡披头散发,浑然不惧从天而降的巨爪,身子骨崩裂,企图将巨爪给顶回去。 半空中的喃呢模糊声也是继续响动:“痴儿痴儿、谬矣、谬矣……” 许道见着如此恢宏、惨烈的一幕,他原本自创功法、得到符宝的喜悦,瞬间就被他压在了心中,不由双拳捏紧。 “如此法力,大丈夫当如是……亦当如此慷慨!” 边是感慨金丹道师强横于天地间的法力,边是感慨于庄不凡其人面对此等金丹道师也敢挥剑,许道心中跳动起来,也想奔出去仗剑高歌一番。 但终究的,他微微阖上了眼眸,身子只是略微动弹,并没有踏出去,而是任由庄不凡的飞剑将自己极速的带往东南方。 等许道再睁眼时,飞剑已然晃过数个山头,让他仅仅可以望见远处的天边依旧有金光点点,煞是绮丽好看,而不知战况如何。 如此,许道虽不知庄不凡奋力一搏的结果究竟如何,倒也没有亲眼瞧着庄不凡当场惨死。 他盘坐在飞剑上,轻叹几声,索性继续闭上了双眸,从囊中掏出符钱,默默恢复起自己的法力。 其坐下的青紫色飞剑光芒不减,继续划过天空,一往无前的飞驰着。 ……………… 既然庄不凡愿意留下断后,主动选择让许道驾驭飞剑远去,许道自然不能辜负对方的一番好意,同时也要将对方吩咐的事情做到,护持好对方的宝剑。 接下来的时日,许道在依靠对方的飞剑飞出近千里后,飞剑的势头用尽,光泽晦暗,几欲从天空中坠下。 他及时掏出了蚍蜉幡将之裹住,背负在身上,转而自行掏出墨鱼剑,忙不跌地往道宫中飞去。 此间过程让许道着实庆幸的是,他的身后一直都没有追兵赶来,或许是已经逃过一劫。 但是他脑中原本被降服的方块符宝仍然是轻震不已,躁动着,若非许道脑中清静篇的镇压,此符宝早就跃出他的脑壳了。 这便许道心中一直很犹豫,犹豫着是不是应该直接将这方块符宝扔掉,免得那金丹妖魔根据符宝作为引子找到他,追杀上来。 可是他又担忧一旦松开对方块符宝的压制,无需那金丹妖魔亲至,仅仅这符宝就会把他打残甚至打死。 如此犹豫中,直到飞出几千余里,方块符宝终于再次被他镇压下,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继续遭受着炼化。 这让许道呼出一口气,思忖自己应是彻底的逃过一劫。 如此一来,除了逃命之外,他终于也能够分神去考虑一下其他的事情。 赶着路,许道反复回想着雪山上的场景,屡屡感觉心惊肉跳。 那陌生金丹道师,或者说妖魔的威势,可比他曾经面对的那个夜叉门主要强横许多。 此前许道同其他道士围杀夜叉门主时,夜叉门主的声势虽然浩大,但总让他感觉有一种纸老虎般的意味,完全没有如今雪山上空的金丹妖魔隔空一爪的威势要强。 不过这倒也能说通,毕竟当时的夜叉门主濒临寿尽,且只是一个依靠舍利子取巧成就的假丹道士,算不得金丹道师中厉害的存在。 除此之外,更让许道皱紧眉头的是那金丹妖魔登场时的表现:“此獠似乎被什么所阻挡,无法直接从高空降下?” 如今回想起来,他发现那金丹妖魔对阵庄不凡时,有着一种无法使出全力,受着重重限制的感觉。 不由得,许道的心中生出了一个猜想,但也不怎么确定。 想了片刻,许道在半空中遥遥的眺望了一下东南方向,发觉目中出现了种种人烟痕迹,心中放松下来。 此时距离他飞离雪山已经十多日,不仅远离极西之地,还越过了偏僻的山丘谷地,已然接近吴国人烟稠密的地方。 再要三四日不到的功夫,他就可以返回道宫中了。如此一来,其安危不仅得到路彻底的保障,他更是可以直接询问一下道宫中的金丹道师。 毕竟他此行归来的第一要紧事,就是拜见金麟道师。 终于,当许道的视线中出现了吴都城宽大的身形,以及洱海雾气蒙蒙的模样时,他微叹几下,心中似喜非喜起来。 出门时候尚且两人,如今只一人回归。 许道一边往道宫所在的方位投去,一边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将脑中的方块符宝给取了出来,反复观摩。 在他的全力炼化中,方块符宝终于在最后几日被他彻底的炼化掉,已经可以放出脑壳。而且符宝的作用,也已经被他弄清楚了。 好生检验着,再三确定此符宝可以遮掩镇压自己的魂魄之后,许道方才一甩袖袍,加速往道宫所在飞去。 接下来就是正式面见道师,他自然得好生做番准备。 第三百三十六章 波澜将起 金丹境界的道师,可是不同于道士,许道虽然有敛息玉钩和墨鱼剑在身,但是并不确定自己就能够从道师的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 其身上的仙道修为,很有可能第一眼就会被对方给瞧破,甚至连脑中众多的符种都可能被人给瞧了去。 若非必要,许道实在是不想太早的和金丹道师接触。只是如今受庄不凡所托,且此间事情似乎有大秘密,他非得拜见道师一趟了。 幸好此行过程中,许道也是先总结出了清静篇功法,后又是炼化有一颗符宝,将其烙印在脑中,封锁其灵台,几相叠加,只要金丹道师并不太过怀疑他,应是也足以让他蒙混过关。 即便那金丹道师怀疑许道,识破了他的仙道修为,有着清静篇和符宝坐镇灵台,其脑中的众多符种也不会暴露。 其仙武双修,虽是引人注意,但并不至于立刻引来杀身之祸。 几番思考和推敲,许道都感觉自己有些过于谨慎了,毕竟他又不是外人,而是正儿八经的拜入了道宫的道门子弟,且自有根脚可寻,算得上是根正苗红。 怀着略微紧张的心思,几十上百里的路程,眨眼间就被他飞过。 庞大的百船水坞出现在许道的眼中,船船勾连相结,铁索横海,颇具气势,仿佛一头卧在海面上衔尾的龙蟒。 许道轻轻地晃过一重重阵法,落到了百船水坞上面,正当他琢磨着该怎么去找人通报,请示一番时,被他裹在蚍蜉幡中的飞剑就兀自震动起来。 铮! 声声清鸣响起,青紫色的光芒从飞剑上兀自的冲撞起来,其光凛冽,瞬间就吸引了周遭其他道徒或道士的注意。 “法器!” 一缕缕目光落到许道的身上,纷纷透露出讶然和惊艳之色,显然是发现了庄不凡飞剑的非凡之处。其中更有觊觎的目光闪烁起来。 但是在发现许道的修为也是筑基境界之后,那些觊觎的目光纷纷潜藏,一些个道徒更是连忙的低下头,生怕惹得许道的注意。 紧接着,更加让周遭人等惊骇的事情发生。 一道金光突地从百船水坞的正中心飞来,其光色明亮,金灿如玛瑙,对准了许道,悬浮在他的面前缓缓展开。 此金光乃是一卷轴模样,一颗颗文字在上面浮现而出。 “制曰:道士许道,速携剑器来见。” “钦此。” 此等声势明显是道宫中的金丹道师发诏相邀,让周遭的其他人等纷纷揣测许道是何来头,以及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些先前以觊觎的目光看待许道的人等,连忙将目光压的更深,也如道徒般低下了头颅。 除此之外,另外有几人望见了金光卷轴上的“许道”二字,纷纷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这几人相互以目光示意,立刻便有一人悄悄的退下,不知是往哪一方向通风报信去了。 而许道本人,并没有太过在意周边这些人等的小动作,他反复读着金光卷轴上面的文字,心中思绪流转,反而不再紧张,心神忽的放松下来。 该提前做的打算,他都已经做了,该有的心理准备他也已经准备好了。宫中的道师既然相邀,他也没有来退避可能。 于是许道深呼吸一口气,一展袖袍,其对着金光卷轴长揖回道:“谨遵道师法令!” 嗡! 金光卷轴得听许道的呼声,轻轻一震,上面的几颗文字怦然溅开,滴落到许道了身边,团团的将它围住化作了似鳞片、似花瓣状。 不等许道有所准备,他立刻感觉眼前一花,其身子就已经离开了船板,化作一道金光往百船水坞的正中心直扑而去。 嗖嗖嗖! 几个刹那后,许道的身子停顿住,其来到了一片水域上。他往四周看看几眼,虽然眼中空无一物的,但是神识告诉他周遭杀机四伏,且有不少气息强悍的道士坐镇。 无需多想,他应是来到了仙园出口的上空。 正当许道以为自己要钻入海水中的时候,他脚下的海面突然从中被割开,露出了一个口子,内里露出灰蒙蒙的景象。 他瞬间就感觉身子失重,狠狠的往下一跌。 等到许道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脚下踏实,踩在了石砖上面,且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是一派亭台楼阁的景象,有假山、有回廊、有金漆墙壁琉璃顶…… 只是这些亭台楼阁莫名的就给他一种落寞颓废的感觉,这种感觉让许道有些熟悉,他稍微一思考,这不就是仙园中心区域给人的感觉么? 果不其然的,许道凝视四周,除了近处的亭台楼阁之外,其余的地方竟都是放废墟一片,且深重。但更让他确认的的是周遭充盈无比的灵气,让他大口吞吐着,如饮甘露一般畅快。 突有一苍老的声音,在许道的身后响起:“寒舍简陋,让道友见笑了。” 此声平淡,声色并无多少出奇的地方,宛如平常的凡人老者般。但是许道听见了,却是丝毫不敢放松,他也不敢唐突的用神识去打量对方。 而是连忙转过身子,用余光轻扫四周一眼,一眼就认出了身后说话人的身份。 许道正色回到:“末学后进许道,参见金麟道师。” 一个身着金缕花纹道衣的老道人出现在他的眼中,头发花白,皮肤却是晶莹玉润,且眼眸淡金色,一眼见之就让人忘俗。 三位金丹道师在道宫中地位尊崇,且有画像流传,纸上的画像虽然不足以描绘真人气度,但也足以让许道将对方辨认出来了。 老道人模样的金麟道师虽然面相颇是威严,但是言谈确实很温和。他眼神含笑的看着,虽然并没有用神识打量,但却让许道瞬间感觉自己肉身上的端倪,全都被对方给瞧破了清楚。 一丝满意的神色出现在金麟道师的眼中,“许道小友,贫道听说过你。” 对方像是长者一般温言说道:“传闻你是舍诏余脉,今日一见果然资质不符,体内血脉浓度已是上品灵根的程度,日后自有金丹道途可得。” 许道听见这番话,心中一阵腹稿,连忙的回到:“道师过奖了,小道区区山野之人,可担不起如此夸赞。” 金麟道师听着,只是含笑的摇了摇头,评判一句:“不可妄自菲薄。” 许道拱手:“是。” 简单的一番寒暄和客套,在许道恭敬的相待之下,道师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于是许道大胆的微抬起点头颅,环顾自己所在的周遭。 一方矮亭出现在他的眼中,庭中朕有一尊偌大的五彩丹炉,炉中火焰正沸,有丝丝白气流转在丹炉盖子和孔窍的周遭,久久不散。 看来这金麟道师是一边正在炼丹炼药,一边抽空的将许道唤了过来,召见一人。 无需许道想着这么开口将庄不凡的事情说出来,金麟道师便轻轻一招手,被他背在身后的飞剑就挣脱开蚍蜉幡的缠绕,飞入了道师的手中。 一丝讶然出现在金麟道师的眼里面,对方打量着庄不凡的飞剑,低声到:“炼罡宝剑,不凡小友果真是功成。” 这句话说完之后,许道忽的就在对方的眼中瞧见了一丝欣喜以及凝重之色,此眼神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表明对方在看见此剑器后,便明白了什么似的。 随即金麟道师便微闭眼睛,其伸出两根手指在剑器上轻轻一弹,立刻有一丝青紫色的幽光飞出,被金麟道师用两指掐住,融化起来。 这应该是庄不凡在飞剑上面的留给金麟道师的信息。而许道只是恭敬的在旁边站着,对方不询问他,他也不准备出声回答。 几个眨眼的功夫之后,金麟道师的脸上露出一抹怅然之色,听他扶着手中的长剑,低声说: “话说在不凡小友筑基之时,贫道还特意的为他精炼过一番此剑,本以为此剑携带着浓浓的罡煞气息飞入水坞中,是庄不凡那厮成功的炼就了罡气。” “嘿、结果没想到的是小友携带的着此剑飞来,这厮运道不好啊,好不容易练好了飞剑,结果反倒把肉身给损了。” 浓浓的叹气声音从金麟道师的口中说出,显然对方心情颇是不好。 听见这番话,许道顿时觉得对方最起码在表面上说颇具人情味,他便也低声叹道:“道师节哀。” 结果说完这番话之后,许道忽的发觉对方古怪的眼神落到了他的身上。 金麟道师玩味的开口说到:“小友说甚,贫道为何要节哀?” “这、”许道刚想继续说话,便被对方的话给噎在了口中,不知该不该吐出。 矮亭当中突然想起了一阵哈哈大笑声,正是那金麟道师。 “哈哈哈!”对方抚掌大笑:“小友以为庄不凡那厮,如此便轻易死掉了么?” “非也非也,若是如此简单就会身消道死,那厮也不会竭力要让小友将其自家的宝剑送过来。” 许道顿时眼帘微抬,目中讶然且惊喜,他以疑惑的目光看着对方,带着不少的期待。 庄不凡和他关系非浅,对方若是真的并未生死,对于许道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 只是金麟道师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看着说:“庄不凡那厮的仙道资质不高,但武道资质却是不错,你可知他为何没有选择修行武道,而是折中选了剑仙一道?” 许道连忙拱手:“还请道师赐教?” 叮铃! 只见金麟道师又是弹指振动飞剑,笑吟吟的说到:“无他,此獠怕死尔。” 话声一落,道师便持着庄不凡的飞剑,似乎是嫌弃的往旁边那丹炉扔过去。砰吭一声,丹炉的盖子打开,飞剑正好就被丢了进去,在里面颤动打转。 紧接着金麟道师便将丹炉的盖子盖上,然后站起身子冲许道说:“你二人既是好友,也算是生死之交,你且为他看着火候。” “待他醒来之后,不要急着开盖子、也不要迟了开盖子,每隔七七个呼吸便开一下,如此九九八十一下,方才能再放他出来。” “其间一下也不能少,万不要将他的魂魄给炼化了。若是炼化,这厮可真就死翘翘了。” 一番细细的交代说完,金麟道师豁然的站起身子,甩甩金线袖袍,似是压抑着喜色说:“今日有客上门,贫道先去会一会那人。” “啧啧啧,波澜将起,何人可再挡我?贫道去也。” 扔下这句话之后,对方猛的踏出脚步,身子顿时就化作了一道金光,往上直冲,弹指就消失在了许道的眼中, 只留许道一人孤零零的待在矮亭中,大眼瞪着那丹炉。 小半晌之后,许道回过神来,有些明白的金麟道师口中的话。 道师既然已经走掉,他索性也就大大方方的在矮亭中转悠起来,最后将目光放在了装着飞剑的丹炉中。 按金麟道师口中所说,似乎那庄不凡别有保命的秘法,其身为一个剑修,却能如仙道中人一般,在肉身消亡后,能将魂魄投入飞剑中苟活下来。 想来在许道逃跑的半路上,庄不凡那厮就已经成功的将魂魄投入飞剑中,成功苟活,否则金麟道师刚才也不会说出那一番话。 不过此秘法似乎也并不是好用的,应是另有弊端,且魂魄投入飞剑后,居然还要让金丹道师施展一番手段才能活过来。 许道细细思索着,他并没有动太多的心思,而是听从金麟道师的吩咐,安生的坐在丹炉跟前等待起来。 其并未打盹,连打坐也没有。 足足等了八九个时辰之后,丹炉内终于轻轻一颤,有怪叫声传来:“哎哟!某家的一对招子,痛煞某也。” 此声音正是庄不凡的声色。 第三百三十七章 国外天地 许道听见庄不凡的声音,心中顿时一喜,连忙出声叫道:“道兄尚好?” “咦!”五彩丹炉中传出庄不凡的轻咦声,对方继而恍然的大笑:“哈哈!是许道友!看来贫道的性命保住了!” “此次能够逃出升天,真是多亏了许道友!” 铿锵声响个不停,显然是丹炉中的剑器在震动不已,庄不凡的心神极为激动。 许道连忙就和对方交流起来:“道兄,雪山一战的结果如何?” 听见这个问题,庄不凡的笑声略微僵硬,随即就骂骂咧咧的说:“好一头撮鸟!在贫道自毁肉身之下,那厮的爪子方才被贫道给打了回去。” 其人长吁短叹:“若是某家早早炼罡,法力再多上那么一二百年!那厮就算两只爪子都伸过来,贫道都能给它剁了!” 见对方吹嘘着自个,许道也不以为意,反而稍稍奉承着说:“道兄之剑术,果真高超通达,连那等妖魔也得避一避锋芒……对了,那雪山顶上的妖魔,乃是金丹境界?” 庄不凡回答到:“正是。” 此话让许道精神一提,他连忙就细细的和对方交流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十分活络。当然,许道也不会忘了看管五彩丹炉,免得庄不凡一不小心魂飞魄散掉。 哐当、呲呲! 丝丝白气每隔四十九个呼吸,便会从丹炉中喷泻而出,其围绕在丹炉周遭,成龙似虎,颇是神异不凡。 而在此间炼制的过程中,从丹炉中传出的庄不凡声音,也愈加的精神和高亢。只是对方的话声也更加急不可耐起来: “许道友,金麟道师在哪?快快让他放我出去啊!这炉子中火气真大,热得我五脏俱焚、头脑发昏,感觉没死在那贼鸟妖魔的手下,也要被炼化在此了。” 许道对此只能如实的回答说:“道兄且在坚持些时日,导师吩咐过,不可迟一分、也不可早一分点放你出来,否则你性命不保。” 庄不凡的怪叫声在丹炉中不断的响起,活像是一只跳蚤蛰的痒死了的猴头:“热热热!” 许道一边安抚着对方,一边咀嚼着刚刚和对方交流得到的消息。 果如他所判断的,那雪山上出现的金光,正是一头金丹境界的妖魔出手。 而庄不凡在与对方的争斗过程中,直到肉身彻底的崩溃,方才成功的将放对方进来的“龙吸水”柱子给斩断了,拒对方于天外。 至于斩断了“龙吸水”柱子之后,雪山那里的情况后续如何,庄不凡却是一概不知。 这是因为肉身崩溃之后,庄不凡只勉强将魂魄逃了出去,一刻也不敢多留,而且魂魄进驻了本命飞剑中以后,他的意识便陷入了沉睡当中,浑然不知外界如何。 还是许道向对方说了一番近来的事情,庄不凡才知道距离他斗战金丹妖魔,已经有了十五日的时间。 许道正思忖着,又听见庄不凡叫出声音:“好兄弟,炉中太热了,快一些再开一开盖子,给我透透气!” 如此要求许道自然是不能应允的,免得因小失大,毁了对方活下去的可能。 而这也让许道心中纳闷起来:“庄道友此前的性子虽然不算沉闷,还能带着我花天酒地,但也不至于如此跳脱呀?” 这点让他心中生疑,怀疑对方是不是脑壳被金丹妖魔给打傻了。 但是许道很快就想起来,按对方所说的,对方的肉身已经彻底崩溃,脑壳早就化作了肉泥,只剩下魂魄一团、飞剑一柄,勉强苟活着。 眼下金麟道师以五彩丹炉炼制对方的本命飞剑,就是在以灵气药圭、大法力,帮助庄不凡将魂魄固化在飞剑之中,今后对方便是以本命飞剑作为躯体了。 如此一番过程,乃是化人为器的手段,以人之魂魄替换、或者说融合了飞剑中的灵性。 这让许道想起了曾经见识过的一个人物,舍诏部族中的老蜈蚣。当时老蜈蚣也是肉身崩溃的,但是因为有保命的秘法,成功的就将魂魄投入了本命蛊虫中苟活。 甚至于许道曾经修炼过的《三尸舍身术》法术,其法术中也有类似的手段,能用自身魂魄取代蛊虫的灵性,只是舍身术不及两者高明,无法让人失了肉身继续活命。 而这些手段中最大的弊端,除了今后的修为难以精进之外,道人的魂魄也会被所寄托的虫子影响,有很大的可能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最终彻底的堕落为一头妖物。 许道瞧着砰砰震动的五彩丹炉,暗道:“看来庄道友多半就是因为失去了肉身,魂魄被剑器所影响,性子过于跳脱和率真起来。” “只是不知道其之后,是不是还可以继续的修行、提升法力道行?”许道猜测对方今后的修为多半就止于如此了。 眼下庄不凡就在这里,许道索性也就不避讳,直接问起来。 而庄不凡听见,痛快的也就说了出来。 让许道感觉诧异的是,庄不凡的修为并非彻底的无法精进,只是进展会缓慢许多,但境界是不可能再突破了,其将终生受制于炼罡境界之内。 除此之外,还多了不少其他的禁忌之处。 譬如今后剑身万不可轻易的沾染污秽之物,诸如女子阴血、黑狗妖血等等都是大忌,每日还得用养魂的灵药擦拭涂抹在剑身上面,温养剑器。 即便如此,因为飞剑中的庄不凡之魂乃是无根之木,随着时日的推移,其魂魄依旧会不可避免的衰竭。 日益的衰竭之下,庄不凡多则能活个一百年,少则几十年、甚至十年之内就会彻底的衰竭掉,灵性丧失。 虽说如此,但庄不凡也没有太多的失落之色。 对方只是叹声说:“美食美酒美色,贫道今日以后怕是难再享受了。好在修为精进了一番,已是炼罡中人。” “灵根所限,贫道本就没有自行结丹的机会,并不作指望。反倒是在仓促之间,竟然真个将飞剑炼罡成功,称得上是可喜可贺!这等人物国内少有,贫道今后可以好生的耀武扬威一番,多多享受其中的快乐。” 也不知是单纯的在给许道解释,还是一边在安慰着自己,庄不凡说着这些话,自行大笑起来,一派并没有亏本的模样。 瞧见好友如此心态,许道心中也呼了一口气,正色朝着对方一礼:“道兄所言正是。” 顿了顿,许道复说: “道兄失了肉身,今后若有不便之处,可以尽管来找贫道,贫道定会相助。” 这是许道对庄不凡的一个承诺,无论雪山之行对方是不是也为了自个的逃命,其所作所为都是帮了许道一把,算是一恩。 此等恩情许道不可不记挂着。当然,他也没有明确的允诺对方什么,若是庄不凡提了非分之求,避让便是。 对方听见许道的话,跳脱的口吻也沉下,庄不凡认真回了一句:“多谢道友,你于我亦有恩情。” 两人听见,皆是出声大赞:“善。” 几番言语,他俩的关系着实亲近了不少,已经真个从好友变成了生死之交,就差如凡俗中人一般斩鸡头拜把子了。 好在两人都是体面的道宫中人,并不会行此等俗礼,互称一声“道友”便足矣。 不过许道在打听完庄不凡的消息,心中还有一个记挂的问题,那便是雪山上空的金丹妖魔,究竟是从何而来! 按他所知道的,吴国境内除了那夜叉门主之外,便只有道宫中的三大金丹存在。若是国内还有另外一尊,且修为远远的超过夜叉门主这等假丹货色,其定然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再加上庄不凡前后的几次言语,以及宫中金麟道师得知此事后的表现,其中定然大有秘密。 许道在心中组织着言语,不知他是不是现在就该打听一番。 环望着四周空荡荡的景象,许道的心中一定。眼下金麟道师尚未回归,他即便是贸然的问出一些问题,也不会当面得罪对方。而且他都已经卷进了事情当中,正是打听的最好机会。 于是许道顿了顿,试探着朝着庄不凡说:“金麟道师出去就快一日了,怎的还没有回来?我听道师说是有客人登门……莫非那客人就是那金丹妖魔、其来自于国外耶?” 听见这样一番话,丹炉中原本躁动不堪的庄不凡慢慢安静下来,似乎正在沉吟,犹豫着该不该回答许道这个问题。 许道也是耐心的等待起来,并没有催促对方。 约莫十来息功夫之后,丹炉中的庄不凡终于出声:“道友可知那五诏部族,为何要阻我炼罡?” 许道微挑眉:“五诏部族乃是宗族一脉,其与我师徒散修一脉老早就不对付了。” “并非只是如此。”庄不凡回答:“仅仅这样的话,尔等也犯不上直接买凶杀我,甚至于算计我炼罡一事,且此事还涉及到了另外一人……” 说到这里,对方的声音停住了。但是许道立刻就明白对方究竟想要说什么。 此前斩杀红绿双煞的时候,庄不凡因为受了许道的提点,才知道其炼罡一事已然泄露,心中有所提防。 而可能泄露对方炼罡一事的人,很可能就是道宫中的另外一位金丹大道士——玉珑道师! 许道脱口便问:“其人乃是金丹高人,何至于此?” 此等人物,若是真对庄不凡不喜,直接捏死便是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泄露消息给五诏部族,再行搅风搅雨,当中必然有深意。 许道想着洱海道宫中三位金丹道师的关系,心中砰砰跳动。此前他猜测的是金麟道师可能即将寿尽,莫非真个如此? 其忽的感觉庄不凡炼罡一事的关系甚是重大,不仅涉及到了金丹道师,甚至连雪山上空的那尊金丹妖魔,也并非是偶然路过。 定睛看着庄不凡,许道颇是期待对方的回答。 结果庄不凡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突地朝许道发问:“道友可知这天地究竟有多大?不只是吴国,还有其他国度如何。” 许道沉下心,回答说:“知晓一点,唐亡之后天下崩溃,宫观颓废,当今世上有所谓的‘十方丛林、九国千娇、八部妖山、七大水域……种种称呼,大致可以概括一二。” 庄不凡复问:“是极,当今天下板荡不堪,鬼仙、妖仙等裂土自居者不在少数。然则道友可是在吴国中见过他国之人?” 许道的眉头紧皱起来。 正如庄不凡所问的,此方世界乃是仙道之世,千年前更是仙人辈出的圣唐年间,如今虽是仙道低靡,妖孽横生,但修道中人也是繁多,并非就是妖鬼势大了。 可是许道自从修道以来,就只是在书本上听闻过国外的异事,还都不甚详细,只是寥寥数语。 他倒也生出过想要去其他国度游历的心思,只吴国南有十万大山,苍莽贫瘠,北有茫茫洱海,雾气隔绝,东西方向亦是各有阻挡的,整个一与世隔绝般,其筑基前期的修为还出去不得,便暂时放下了。 如今听见庄不凡的问题,许道再次对此生疑起来,他沉吟片刻,说到:“难道不是吴国偏僻,距离中土太过遥远么?据贫道所致,吴国的国土原名六诏地界,本就是圣唐年间的边陲所在,人烟往来稀少,不怎么为人所知道。” 庄不凡回到:“非也,若只是偏僻,本国位列九国之一,怎么说也会有其他道人想要前来游历一番,搜索道资,增长见识。” 这话让许道沉默起来。其实他老早就感觉有些不妥了,只是因为修为和环境如此的缘故,这才没怎么去深思。 脑中思绪翻滚,许道结合着疑惑,以及雪山一事,灵机一动,猛抬头吐声说:“此吴国,是一樊笼,内外不通么?” “然也!” 庄不凡终于应声认下,并感慨说:“吴国者,乃他国眼中无有之国,辟于荒远,孤悬天外,与世不通,如一鸡舍般,内不可出,外不可入。” “那外界天地者,方才是真天下!” 第三百三十八章 闭关锁国 许道听完庄不凡的话之后,当场就陷入了沉默当中。 难怪他一路修行下来,总是隐隐感觉吴国境内的修行界消息闭塞,原来并非是他的错觉,而是整个吴国都与世隔绝着。 心中的思绪翻腾,许道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他看向丹炉问道:“那国外的地界,现在又是何状况?可是和吴国市面上流传的说法一样?” 丹炉中顿时响起一声干笑声,庄不凡回答说:“实不相瞒,这点贫道也不甚清楚。” “刚刚之所以敢如此肯定的对道友说出这一番话,还是因为在雪山之行中,贫道借助地脉天雷突到罡气层,亲眼见识到了国外的天地,这才对这一点确信。” 庄不凡继续解释起来,原来在吴国的筑基道士的群体中,虽然一早就流传着吴国乃是一樊笼的说法,但是并无相关的证据能够证明。 再加上道宫方面有意无意的封锁消息,使得相信这一点的道士人数更少,不少年岁不满一百的道士,甚至压根就没有听说过这个说法,就如许道这般。 许道又细细问了几句,庄不凡都是如实的回答,可其中的话语也多是推敲和猜测,但瞧起态度,并非像是在故意欺瞒许道的样子,很可能是真的不太清楚。 这让许道皱起了眉头。 几百年下来都不见有国外的道人出现,而他和庄不凡出了一趟远门,便碰见两个国外之人,其中一个还是金丹境界的妖魔,由不得他心中不生出疑惑。 许道自己思索不清楚,索性就朝着庄不凡拱手发问:“敢问道兄,道兄此次的出行炼罡之举,是否就和那国外的妖魔降临有关?。” 他诚恳的说道:“贫道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了,还望道兄能够不吝指点,免得在即将到来的风波之中,在下一不小心丢了性命。” 这话说的很直白,让庄不凡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沉吟几下,想到自己和许道已经有着生死相托的关系,而且许道都已经拜见了金麟道师,多半是入了道师的眼,属于彻底的自己人。 庄不凡组织着言语,先是感慨的说:“秋风未动蝉先觉,道友好警惕。” 许道一听这话顿时就感觉有戏,但是随即庄不凡并没有赤裸裸的说出一些东西。对方不敢涉及太多的其他人物,而只是讲述起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起初吴国境内的道士若是凝煞完成,其所需要的罡气往往都是在道宫中直接领取便可,便是外界的散修,同样也是如此。” “但是凝煞和炼罡境界所采用的煞气和罡气的品质,关乎着今后能否结丹几品,而道宫中的罡煞数目和种类都有限,因此还是有不少的道士宁愿耗费时间,漫天漫地的搜索合适其身的煞气和罡气。” “同时随着时日的推移,道宫中的罡煞只见消耗不见增加,导致企图自行搜寻罡煞的道士越来越多。其中煞气方面倒也罢了,但是罡气方面却是关键,想要采集便只能上至九天,进入罡气层中采集。” 庄不凡顿了顿,感慨似的说:“其实贫道并非是第一个自行采集罡气的人,宫中早有不少人尝试过,但他们要么是寻不到所需的罡气,要么就是采罡失败,身受重创,今后闭口不言,绝不对外透露具体的采罡过程,以及干脆就没回来过。” “也就贫道幸运,托道师和道友的福,这才勉强的炼罡成功,步入了炼罡境界。” 听完这样一番话,许道顿时明白庄不凡为何在失了肉身后,依旧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其不只是对方性情发生了变化,更是因为对方能够成功的步入炼罡境界,且采集到了心仪的罡气,已经是赚大发! 同时许道咀嚼着对方的一番话,心中暗想到:“恐怕道宫中罡煞的数目和种类,并非是越来越少,而是已经消耗一空,或者说剩下的压根就不堪使用。” 这让许道皱起眉头,既然如此,那么等到他将要凝煞和炼罡的时候,道宫中的罡煞多半也是指望不上的。 许道望着庄不凡,又出声问:“敢问道兄,道宫中是不是有不少的道友早已经凝煞大成,却并没有尝试炼罡,一直都停留在原地……譬如陈门道长?” 陈门道士便是曾经和庄不凡一起,迎接许道离开仙园的那个年轻道士,对方法力同样也是达到了一八百十年,凝煞大成,但是许道并没有听说对方急着采集罡气。 庄不凡再度沉默片刻,随即又哑然失笑的回答:“正是如此。” 其人还补充着说:“且此等道士多是我师徒一脉的,诸如五诏部族的那些家伙,可没几个人能耐得住性子,都等不及。” 这个回答让许道脑中灵光一闪,他不由得再度问起有关金麟道师的情况,并不经意间问了一下道师如今的年岁。 虽然没有得到具体的回答,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金麟道师乃是宫中三位道师中年纪最大的一位。 如此一来,许道心中的一个猜想渐渐清晰起来。 道宫中的三位道士都是结丹已久,几位道师的寿命可能当真是不多。而道人若是想要继续延寿,突破便是最好的方法。 可眼下的吴国与世隔绝,闭关锁国着,国内的修道资粮都不足以道士们使用,更何况对于金丹道师来说。 即便这一点许道猜错了,道宫中的筑基道士受制于罡气而难以进步,金丹道师们即便是不为了自己,也得为自己的这些个徒子徒孙考虑一下,其中就以金麟道士为最。 也就是说,眼下的吴国越发需要打开国门,与外界的天地重新相通! 许道猜测很可能早在多年以前,并非只是近几年,道师们便在商讨着此事。只是结合庄不凡遇袭这件事来看,多半三位道师的意见并不一致,且起了纷争。 而今庄不凡真个依靠自己,成功的突破到罡煞层,自外界天地采摘得来了罡气,很可能就会将此事的平衡打破,让道师们的争执出现偏向。 同时许道脑中电光再闪,想起了那金丹妖魔和欢喜女尼之间的关系,其在心中暗道: “想来不只是吴国中的道士想要打破闭关锁国的状态,外界天地的道人或者妖魔,同样如此,早就在觊觎着吴国!毕竟吴国原名六诏,乃是圣唐年间的一块土地,同时位列九国之一,其在外界道人的耳中绝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事实也正如许道所想,不只是以金麟道师为首的一派吴国中人想要结束闭关锁国。 吴国之外的不少存在,也老早就在觊觎着吴国此方地界,绞尽脑汁的想要轰开吴国的‘大门’,进来游历或是掠夺一番。 那被许道所斩杀的欢喜女尼,便是受了一尊金丹妖魔所遣,偷偷溜入了吴国中,作为探子和前锋。 而欢喜女尼之所以急着想要完成凝煞境界的修行,也是想着能尽快的步入炼罡境界,如庄不凡一般到达罡气层,和外界的金丹妖魔沟通。 想到这些,许道的心神顿时就紧绷起来。 在他看来,似欢喜女尼这般偷偷潜入了吴国中的道士,很有可能不止一个两个,指不定整个吴国都已经被渗透成了塞子。 只是因为吴国有着三大金丹道师坐镇,这些外界的道士方才不敢轻易地出来晃动。 但随着时日的推移,潜入吴国中的道士们修为进步,整个吴国的情况迟早都会被外界所熟知。到时候,便不是吴国想不想自行打开国门,而是会被外界的道人或妖鬼给轰碎国门。 许道心中顿时就涌起一阵紧迫感。 他原以为自个年纪轻轻的就突破到了筑基境界,寿命不少,虽不至于暂缓修行,但也不用如道徒生涯那般紧张,可以多多的享受些。 谁知道眼看着就要有大风波来袭,只要他人在吴国中,便是回到了舍山那等偏远地区猫着,也是难以躲过。 唯一能够让此等风波消弭掉的,恐怕是道宫中的道师们选择继续闭关锁国,同时在外界的存在看来,吴国乃是一方贫瘠之所,不值得投入偌大的心力。 后者倒是有可能,但是前者……许道自己却是不同意了。 他如今还是筑基前期,尚且不需要煞气和罡气,因此对于吴国闭关锁国,尚无太大的感触。 但是一等他步入了凝煞,甚至是凝煞圆满之后,其定然是做梦都想着能脱出樊笼,采煞摘罡,遨游他国。 许道将心比心,判断如陈门等一批尚未炼罡却早已凝煞大成的道士,定然会不懈余力的推动打开“国门”! 毕竟在庄不凡的口中,自行炼罡者,要么失踪失败,要么暴毙。如今唯一一个成功的庄不凡,也是肉身毁掉,半身不遂。 若是打开了国门,即便是吴国沦丧,道士们伟力归于自身,也并非是没有去处。更别说对于金丹道师来说,似乎也有着同样的需求。 想来想去,许道发觉唯一能够让他在接下来这场风波中幸存的,便是他抓紧时间修行,尽快提升道行,好让自己不至于随波逐流,能够自保。 就在许道思索的过程中,五彩丹炉中的庄不凡也在“打量”着许道,其人从许道的种种问题和反应,判断许道多半是猜出了即将到来的风波。 见许道一直沉吟着,庄不凡还出声安慰说:“道友勿慌,如今还算是风平浪静,便是有大风会来,也不会是立刻。且你我二人从现在开始就好生修行、多做准备,比起他人,时间可是充裕得很。” “到时候大风来临,乘风而起的机会也更大。” 听见对方的安慰,许道回过神来,心想自己比起其余尚不知晓的道人,确实已经算是好运。 而且正如庄不凡所说,如果变故是在许道准备妥当之后出现,对许道来说就不是风波,而是可以借力起飞的风口! 呼出一口气,许道正色,朝着丹炉中的庄不凡一礼:“多谢道兄提点。” 庄不凡听见,当即传出剑吟声和大笑声,回答到:“善。” 接下来的时间,许道一边看管着丹炉,一边和炉中的庄不凡闲谈着。足足等到三千九百六十九个呼吸之后,两人的交谈方才告一段落。 因为这时五彩丹炉中的庄不凡大喝一声,而许道也是猛地掀开丹炉的盖子。 一阵高亢的剑吟声响起来,铮铮! 靛青、绛紫的毫光激射在亭子中,闪闪烁烁,使得许道目中发白,不可视物,甚至连面皮都感觉刺痛,此威势绝非凝煞道士能够拥有。 眼下正是时机到达,庄不凡脱离丹炉而出,魂魄彻底印在了飞剑中,重活过来。 嗖嗖嗖! 庄不凡化身的飞剑在矮亭中晃动着,快活至极,口中不断的叫喊到:“哈哈哈!某老庄今后也是炼罡境界了!” “许道友,今后若是有人不服与你,尽快招呼贫道,无须并肩子上,贫道便能砍了他!” 瞧见对方如此声势,许道也是替对方欢喜,口呼到:“道兄,一言为定!” 恰在这时,一阵金光出现在矮亭的正中心,沉沉如铅汞,又仿佛波浪般席卷矮亭,将本来四处窜动的庄不凡一下子就禁锢住,动弹不得。 有苍老的声音响起:“若是贫道不服于你俩,也要砍了贫道么?” 金光收起,身着金缕道衣的金麟道师出现在许道二人的眼中,让刚刚狂喜不已的庄不凡顿时一僵,赶紧的扯声呼到:“不敢不敢、、” 许道也是连忙的上前见礼,长揖:“参见道师!” 金麟道师笑看着两人,弹了弹捏在手中的飞剑,笑骂:“猴头似的乱窜,可不要坏了贫道的炼丹亭。” 显然金麟道师只是玩笑似的敲打一下庄不凡,并未动怒。许道便也抬起头,大方的看向对方。 忽地,许道发现道师一手捏着飞剑,另外一只手则是随意拎着根鸡爪似的东西。 此鸡爪半截人臂大小,三根尖指,其上正有金色橄榄般的血液,将滴未滴。 第三百三十九章 赐丹赐令 许道看见金麟道师手中提着的东西,瞬间瞳孔收缩,想到了当初在雪山上,庄不凡与金丹妖魔斗法的一幕。 若是他估计的不错,金麟道师手中的东西,正是那金丹妖魔的一根手爪! “果然如此,金麟道师所说的有访客到来,前去拜会一二,就是去拜会那金丹妖魔了。” 许道心中暗想着,虽说他已经猜到了金麟道师此行会和那金丹妖魔发生冲突,谁胜谁败都有可能,但是他没有想到金麟道师直接就将对方的一只手爪给斩了下来,好似游猎般轻松。 许道立刻就意识到,虽说吴国闭关锁国,外界的天地广阔,但是并不代表道宫中的三位道师就法力低微。 很可能恰恰相反,整个吴国之所以能够孤悬天外,不受外界的骚扰,就是有着三位金丹道师坐镇其中,实力不容小觑。 许道瞧见了金丹妖魔的手爪,旁边的庄不凡在回过神来之后,同样也是发现。对方不似许道一般只是心中翻滚,张口就大喜着叫了出来: “敢问师尊,这是那妖魔崽子的爪子么?” 金麟道师瞧见二人都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面上洒然一笑,提了提手中的金血妖爪,点头道:“正是。” “贫道赶去的时候不迟,那厮依旧不依不饶的想破门而入。搭了几句话,结果这厮不识好歹,仍旧不肯离去,索性就斩了他的臂膀,将其轰出门外。” 道师低下头打量滴血的妖爪,笑说:“今日有口福了,等贫道将其好生烹调一番,可以作为下酒菜之用。” 两人听见这话,一人呼吸沉重,一人剑身颤动,显然都是想入非非起来,也想尝一尝用这金丹妖魔的妖爪烹制的美食。 只是如此灵材,对于道师来说也是大有用处,两人又没有出多大的力,并无多少分润的机会。而且金麟道师虽然态度和蔼,但筑基道士和金丹道师之间等级森严,尊卑分明,即便是两人中口称“师尊”的庄不凡,也不敢直接开口索要。 好在金麟道师瞧见他两人惦记又忍耐的眼神,面上失笑起来,“两个馋嘴猴儿。” 砰咔一声,道师甩袖将丹炉的盖子掀开,把金血妖爪给扔了进去,然后手上一掐决,股股金光就在五彩丹炉的表面冒出,腾腾的烹煮起内里的妖爪。 嘶嘶、一丝丝淡金色的气息从丹炉的九窍孔洞中泻出,盘旋在外,久久不散,凝结成了一只尖头大翅的狰狞鸟兽。 枭! 仅仅是这气息形成的虚像,鸟兽的尖叫声都凄厉吓人,使得周围的气机振动起来,让一旁的许道耳膜略微刺痛,庄不凡的魂魄也微微震动,纷纷目中骇然。 显然那金丹妖魔的手爪即便是被斩下了,其中依旧还有生机或者说活力在,并非是什么人都能觊觎的。 金麟道师看着这头鸟兽虚影,随口说道:“聒噪。”然后便一拂袖子,一巴掌就将鸟兽虚影给彻底打散了,重新变作淡金色的丹气。 紧接着金麟道师伸手一招,只见五彩丹炉的盖子微微打开,那里飞出了两颗金色的药丸,闪烁着金光,表面烟气氤氲,一看就是灵韵非凡。 许道和庄不凡两个人都不是蠢货,瞧见金麟道师如此动作,心头立刻就砰砰砰的跳动起来,颇是有些激动的想到:“道师这是要分肉给我们么?” 果不其然的,两粒金血药丸径直飞到了许道和庄不凡的身前,并有金麟道师的话声响起:“火候未至,仅仅可以取些血水凝丹赐给你俩,若是赐予其他,恐怕你俩无福享受。” “这两颗药丸也够你俩各自增长个一二十年的道行。特别是对于不凡你来说,此丹能让你魂魄保全,至少五十年之内无有神魂枯竭之忧。莫要不知足了。” 虽说金麟道师只是赐下了零碎,但是许道和庄不凡听见了,哪敢不知足,纷纷心中大喜,连恭敬的喊到:“多谢道师赐宝!” “多谢师尊垂怜!” 许道双手伸出,恭恭敬敬的就将金血丹药给捧在了手中,眼睛发亮。 此是一桩意外之喜,刚刚他还琢磨着要奋力修行,以待今后,结果现在就得到了一枚丹药赐下,能够直接节省他一二十年之功,实在是让人惊喜。 特别是这颗丹药所用的材料,乃是自金丹妖魔身上分出,除了灵韵外,其质地应是更加不俗。 许道估摸着自己炼化之后,对于根基方面也会有好处。 他还在心中暗道:“原以为金麟道师虽是斩了对方一臂,但对方只不过丢失些血肉罢了。可如今看来,应是重创的那只金丹妖魔,否则这只爪子不可能如此宝贵。” 如此贵重之物,金麟道师居然还肯主动得分润给两人,实在是让人心中好感。 一时间,许道愈发觉得金麟道师具有长者之风,十分大气,温和宽厚。就算是对方现在就要收他为徒,他估摸着自己也会纳头就拜。 当然了,一位金丹道师要是发话收徒,也没几个道士敢不当场应下。 除此之外,更加让许道惊喜的是,金麟道师口中说着:“你二人此番出行多有风险,下去了好生歇息一番。” 并将目光转向了许道,伸出手指轻轻一点,便有一线金光从对方的指尖放出,落到许道身前,化作一只卷轴。 “听闻你想要借宫中山海图一观,此是敕令,可凭此令入蚕室中一观,期限三日三夜。” 这句话让许道心中的喜色终于绷不住了,他的面色微微动容,连忙就再度恭敬的朝着对方行礼:“多谢道师!” 许道之所以会随着庄不凡往极西之地走一趟,就是想要让对方帮他获得一观山海图的机会,如今不仅机会得到,能入蚕室中一观,且时间是三日三日夜,价值难以估量。 要知道根据他在道宫中打听得,一般新晋道士观摩山海图的机会,也就是正式拜入道宫的那一次,至多不过九个时辰而已。 结果现在金麟道师发话,不仅给了许道机会,还将时间给直接拉到了三日三夜,是新晋道士的四倍,果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并且许道刚刚才总结出了清静篇功法,正是需要好生推敲一番的时候,若是能够进入蚕室中,他借助蚕室的神效帮助推演,定能大大的节省功夫、精进功法。 唯一让许道有些疑虑的是,他此前并没有对庄不凡说是自己要看山海图,而在金麟道师的口中,却是认为许道是自己想要看山海图。 “不知这是道师疏忽了,还是道师故意为之……”许道在心中思索着,但仅仅想了片刻,他便将这个担忧给放下。 早在前来拜见金麟道师的时候,许道就已经做好了暴露仙道修行的准备,只要不暴露他脑中繁多的符种就好了。 眼下对方既没有用神识检视他,态度也温厚,想来即便是发现他仙武双修,也不会发难,甚至是已经默认。 许道还在心中暗暗猜测,指不定对方之所以会对他的态度如此友善,就是因为发现了这点,颇是看重于他。 不提许道和庄不凡两人如何欢喜,金麟道师在赐下丹药,又分别吩咐几句、各给了些好处之后,便挥手一摆,轻笑着说: “嘿、有客人来了,你俩就此退下罢。” 话说完,不等许道和庄不凡作出回应,金麟道师便一手指向矮亭顶部,一阵金光洒下,垂落到许道和庄不凡的身上,分别将两人给摄了出去。 “谨遵道师法令……”许道张口应声中,抬头只是看见仙园当中有两道灵光闪现,正朝着矮亭飞来,光色一白一银。 无需过多的猜想,能做金麟道师的客人,且能在仙园中自由行走的,就只能是道宫中的另外两位道师。 目中闪烁,身形晃动,许道二人不能视物。 等到退出仙园之后,他们出现在了洱海中,正悬于水面。周遭立刻有一道道神识席卷而来,落在了两人的身旁,但并未太过放肆。 此是值守仙园出口的几个道士见他们走出仙园,纷纷打量过来。道士们见许道二人的神色轻松,纷纷猜测两人是得到了好处,一时心中都羡慕。 但是因为职责所在,值守道士们都不可随意走动,便只是将神识撤去,给两人让开了路。 许道和庄不凡两人回过神来,各自朝着周围打了个招呼,便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往外边的百船水坞扑过去。 一路上,两人用神识交流着,各自诉说着心中的欢喜,许道还一个劲的夸赞感叹金麟道师大气,让庄不凡得意连连: “正是正是。我师徒一脉的人数虽少,但相互之间的关系,可比五诏那些家伙要好都多,这也是得亏了金麟道师的教导。” “也就近几十年,道师都不怎么亲自出面接见,才让宫中道士对道师不怎么熟悉……你我二人这次能见到道师,实属运气不错。” 许道连忙就回到:“贫道能有如此的机会,多亏了道兄。”庄不凡震动剑身,大笑说:“哈!哪里、哪里!” 回到百船水坞之后,两人继续寒暄唠叨了几句,言语中都准备回到住处调息养神。就在要分别的时候,庄不凡又叫住许道,说: “对了,既然道师已经发下敕令,让你一观山海图,想来也不需要贫道再去兑换。如此的话,贫道就交代一下宫中,贫道麾下的道功任由你取用,想要兑换什么都可,事后在殿中留张条子,知会贫道一声就行。” 虽然洱海道宫中的道功,只能通过完成任务获得,且不许宫中的道人私底下交易,但并非就没有空子可以钻。并且许道二人都是筑基境界的道士,其中庄不凡还晋升为了炼罡,各处殿堂中的管事都会行个方便。 许道见庄不凡并没有忘记这点,心中微喜,他简单客气了一下,也就应下了。 吴国风波正要来临,现在能够从庄不凡手中得到一笔道功的使用权,对于他来说算是一个不小的帮助。 如此算来,他此番出行,先是伙同庄不凡打击了五诏部族,炼出筑基级别的牙将,又是获得道师赐丹,能一观山海图,以及另有一笔充足的道功可以借用、一颗金丹符宝可以保命……称得上是收获多多,让人惊喜。 许道在心中估量着,发觉等自己将这些好处全都消化掉之后,他应是能够在数年之内,就修成筑基前期,濒临凝煞! 望着化身飞剑的庄不凡,许道愈发感觉对方是自己的好友,一拱手说:“祝道兄法力精进,神功大成。” 庄不凡大赞:“许道友亦是。” 两人相视大笑,随即就纵身化作两道灵光,各自分头往百船水坞中的住所飞去。 分开后,许道没有急着返回自己的水府,他先是来到了有间符店,准备露露面,一并了解下自己外出的这一个多月中,道宫有没有大事发生,便于他给自己安排闭关修行的计划。 结果刚一来到符店外面,许道就瞧见了时不时在符店门口探头探脑的小狐娘苏玖。 苏玖望见许道,脸上的喜色当即飞起,叫到:“老师回来了。”店中的其他伙计听见,甚至包括一些客人,也都纷纷走出,朝着许道颔首见礼。 这一幕让许道微怔,他以前闭关半年时都没这个阵势,如此才一月多而已。 等问了几下,许道方才知道原来是他携剑回宫时,被道师相召的一幕在宫中流传开了,正如庄不凡所言,此等事情近来少见,让不少人都留心。 其中苏玖几人是半忧半喜,有些担心许道,而其他人则是认为许道榜上了金麟道师的大腿,要发达了。 一些个和许道交好的筑基道士,在最近一日中也是往来符店很频繁。 面对如此状况,许道也是哑然失笑,他没有想到自己除了实质的好处之外,居然还能另有隐性的好处。 对此许道也是欣然接受,能从新晋道士一跃成为道宫中的重要人物,也方便他今后修行、办事。 最起码的,五诏部族最近可以歇着一阵子了。 第三百四十章 观摩山海图 许道在有间符店中一连逗留了三四日的功夫,这三四日当中他广交好友,多结善缘,等到将杂事都处理干净之后,他并没有返回水坞外的洞府中,而是径直在符店中闭关起来。 符店中的静室虽然没有他的洞府安全,但是无需跑到水坞之外,不仅能够免了他一番腿脚功夫,同时也能防止五诏部族杀他个措手不及。 虽然得到了金麟道师的青睐,在道宫中的地位已经提高,但许道还是觉得自己得谨慎行事,能少惹麻烦便少惹麻烦。当然,若是麻烦非要缠上来,他自是一剑斩之。 又是五六日的功夫,等一并的调整好自身的状态,伤势也彻底的恢复完全,只是还有一件事尚未处理好。 那便是许道在雪山附近搜索的两三千凡人,他还没有给放出去,依旧是镇压在蚍蜉幡中的继续镇压着、养在内天地里面的继续养着。 之所以返回道宫的路上没有给顺手放出去,还是因为许道和对方无冤无仇的,并有点因果在,虽不至于要将这些凡人供起来,但也不忍心让这些人流散于荒野、异地,为妖鬼吞吃、他人所奴役。 不过许道倒也没有饿着这些凡人,反而耗着些许符钱,给食给水的喂养着,等过了这段时间,他直接吩咐下去,给对方找个小县城居住便是。 上次那被黑面巨鬼所残害的县城,便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如此一来,许道也算是一身轻松,颇是期待地就离开了有间符店,径直往蚕室扑去。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上一次传功、立下魂牌的宫殿。如今的许道自然是不需要他人领路,直接就往里面闯进去。 直到进了内殿之后,方才有一个盘坐在殿中的道士微睁眼,对方没有看向他,便有一股压迫的气势从对方身上传来,比之晋升为炼罡境界之后的庄不凡还要凛冽。 显然,殿中人乃是一个积年的炼罡道士,修为两三百年之多。许道见此,虽然是脚步微顿,但也没有感到诧异,唯一让他有些抬起眼的,是眼前这人和他上次所见之人并非同一个。 这让许道心中暗暗嘀咕:“洱海道宫中的道士数目过百,也不知道这炼罡境界的道士能有几人……貌似也不算很少见,” 一边心中暗想,他一边朝着对方打了个稽首,口中呼道:“见过道长,贫道请求入蚕室一观。” 话说完,许道便从袖中拿出了金麟道师赐给的法令。 一阵金光闪烁,盘坐于殿中的炼罡道士当即眼睛微眯,猛往许道看过来。 沉吟几息,这炼罡道士方才缓慢吐声:“这几日听闻宫中有道友得了金麟道师的召见,想来道友便是其中之一了。” 此人言语不算热切,但是态度温和,和上次的那个炼罡道士完全不一样。许道见对方主动开口,有要交谈的意思,也是热切的和对方攀谈起来。 一番寒暄之下,两人互通的姓名,对方亦是师徒一脉的道士,唤作“万双闻”。 其中当万双闻道士知晓许道就是传言中的舍诏余脉之后,其对许道的态度竟是更加的温和。旁敲侧击之下,许道方才发现这人的根脚竟然和自己编造的有些类似。 此万双闻道士,并非是寻常散修或者师徒出身,而是五诏部族中人,只是因为一些缘由,此人不仅背离了五诏部族,连姓氏都改成了母姓,彻底的和五诏划清界限。 这让许道来了兴趣,他猜测其中定然有不少故事发生,只是两人初次见面,对方也不会交浅言深。只能等他出关之后,自行到市面上打听打听。 稍微的寒暄几句,对方按规定检查了许道的法令之后,便伸手邀请许道入内,两人就此分别。 除了结交一下这人之外,许道还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些关于蚕室的交代,虽然不算什么秘密,但也能方便他在三日三夜之内,将蚕室给充分利用起来,算是一个小小的收获。 有过上一次进入蚕室的经历,许道轻车驾熟的就通过重重机关和阵法,进入到一方蚕室当中。 蚕室依旧和上次一样,外表仅仅相当于普通的静室,灵气的虽然浓郁,但也比不过仙园当中的,好在蚕室最大的用处并不在此。 一片昏暗当中,许道缓缓的盘膝坐下,他先是氤氲着体内法力,调整状态,随即就是平稳心神,使之杂念顿消。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自袖中取出金光卷轴,缓缓的摊开。 刷刷、一道道灿烂的金光裂开从卷轴上释放出来,瞬间将方圆只数丈大小的蚕室照亮,仿佛上下都刷了一层金漆。 嗡嗡! 又一颗颗金灿色的文字从卷轴上飘出,其中的意思许道早就已经看过,大致便是道师曾经对他吩咐的。而现在,这些金色文字飘出之后,盘旋蠕动,着在空中凝结成了三个古朴大字: 《山海图》。 仅仅这三个文字出现,许道就瞬间感觉有一股蛮荒的气息从其中扑出来,让他的魂魄忍不住的战栗起来。 正当许道以为四周的环境要生出变化的时候,一股收摄之力就从三个古朴文字中释放出来,竟然让许道的魂魄下意识就晃动,要脱离肉身。 如此变故让许道微惊,要知道他可是仙武双修的道士,不仅魂魄沉重凝实,肉身皮囊也是坚固,再加上脑中还有一颗方块符宝镇压着,其魂魄绝非寻常手段所能撼动的。 而眼前仅仅三个“山海图”文字出现,居然只一出现,就让他的魂魄动摇,着实是让许道惊讶,甚至是惊惧。 好在他深呼吸数下,压下了心中的悸动。此举若是那金麟道师想要谋害于他,对方在仙园中时就可以将他当场给降伏掉,无需费此周折。 其实许道不知道的事,山海图本就是洱海道宫中的一件重宝,属于法宝之列。寻常的道士若是是碰见了,甭管是仙道中人还是武道中人,魂魄直接就会被抓出,哪里会像他这般只是动摇。 静下心之后,许道也反应过来,他原以为所谓的山海图会从某处跳出,浮现于他的眼中,供他观摩,可现在看来。 并非是他观图,而是山海图要将他的魂魄摄入进去。 最后犹豫几下,许道索性就彻底的放开了压制,魂魄突地从天灵盖冒出,化作一道人形。 嘶嘶!道师法令化作的三颗文字,当即将股股金光撒在他的魂魄上,将其护持起来,随即金光文字盘旋着,便形成了一个孔洞。 嗖的,许道的魂魄即刻变作一颗光点,进入到孔洞中。 轰! 更是蛮荒惊人的感觉渗入许道的灵魂中,让他的意识瞬间就战栗起来,其感觉自己仿佛变作成了一只蝼蚁,弱小无助,身旁正有无数庞然巨物的凶禽猛兽正在行走。 对方的叫声似乎能穿刺云霄,吼声能震破云层,奔行举止就能让大地裂开。 好在这种感觉仅仅是一晃而过,让许道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等到他能够“睁眼”看四周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然脱离了昏暗的蚕室,仿佛蜉蝣般游动着,似空游无所依 只有一巨大的画卷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此画卷有两轴,大如两极,两轴之间有云气升腾,上苍下黄,卷面上横亘着条条粗壮的山脉,有江河涌动、海水涨起落下。 此应该就是道宫中的山海图了,当真是一方临摹了山和海的图画。 许道一眼望去,便感觉自己所立之处极高,能将整个天地全部收入眼中。 他注意到图中只有一块大陆,大陆的周边星罗棋布着不少列岛,除此之外便皆是黑蓝色的海水。 只是他并未发现刚刚感应到的种种巨物巨兽,图中只有死物,并无活物,苍莽浩瀚有余,但生机无有。 “传闻此图乃是仙人临摹天地,仿照世间万物画出,这便是此方天地的大体形状么?不知吴国的地界又是在哪?” 许道简单的在山海图上面搜寻了一番,并未发现有特别的一块地界浮现于他的眼中,同时他隐隐的想起来,此图乃是千年前的元婴鬼仙所绘。 其忽的想到:“不知当时的天地模样,和如今的天地模样是不是有着区别。” 但是许道立刻意识到,千百年的时间即便是对于道人来说,也并非是不可想象、不可跨过,更别说对于天地本身来说了,其更是短暂,如白驹过隙般,是无法发生沧海桑田变化的。 虽是震撼于如此一方山海图景,但许道也不会忘了,他观摩此图乃是为了观想九幽之下的黄泉,将自己魂魄中的法力修成黄泉法力。 许道当即就在其中寻找起来,看看何物和传说中的黄泉相像。但只见他心念一动,他就感觉自己的身形变动,猛地就往下方的山海图扑过去。 其速度之迅猛,山峦大地仿佛飞矢一般直扑他的“面孔”。 眼看着就要撞上去,即便是以许道的定性,也是忍不住的心神狂跳。如此一撞,他的魂魄会不会当场碎裂成渣渣? 好在山海图虽然看上去是实体,但是许道撞上去了,其物却像是虚像般,并未伤害到他。或者说他的魂魄是虚无,图中山海虽有形体,却并无镇魂压魄的伟力。 视野变换,许道并未遁入漆黑当中,而是一晃眼,发现来到了山海图的背面。 虚空当中,正有一条条粗壮的水脉、山脉,以及幽幽黑水,凝结在图下,前者密密麻麻,如同植物的根系般纠结缠绕,支撑着山海图正面的山川河海。 而其中赫然有一根粗壮的水脉绽放光芒,出现于许道的眼中,其蔓延无际,九曲回廊,通体黑黄,似巨龙般贯穿着整张图画,如同山海图的一根经络。 无需他人告诉,许道立刻就知晓,此水脉就是传说中的九幽黄泉!并且就在一股力道的推动之下,他近距离的朝着黄泉直扑而去。 等许道回过神来时,他怔怔的望着四周,发现自己已然是置身于黄泉中,身前一片浩瀚的黄水,虚实不定,奔涌不停。 许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有多大、多宽,亦无法形容其有多厚,其水是有多湍急,仅仅感觉到了个人与此等天地间伟物相比,渺小不可言,其心神为之所伏。 但是立刻的,许道记起自己是要观想此黄泉,摄取其精神,借取其权柄,以洗刷魂魄,提升底蕴,不可为其所伏而战栗不敢为。 他当即就澄澈心灵,在魂魄中观想着如此一方巨物,想象自己化身为这道黄泉,自从幽冥中来,到虚空中去。 只是许道虽然已经有近有远的的将对方看了一遍,但很明显的,他并非天才,仅仅一眼是无法将其形体烙印下,更别说冥冥中的黄泉意味了。 许道不得不睁开眼睛,想要再多看几眼。 而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身前已然只剩下这道九幽黄泉,其余的山川河海、地下水脉,以及山海图本身,全都已经消失不见。 同时他可以随意活动的,能或近或远、或上或下、或内或外的打量身前这道黄泉。 许道瞬间就精神大振。 再等他熟悉一番后,他仿佛变成了执掌黄泉的神祇,期不仅肆意的上下飞腾于黄泉内外,甚至还能于一念之间,就将亘古奔涌的黄水给暂停住。 这明显是山海图的妙用,能够辅助道人观想事物。在如此便利且直观的条件下,即便是资质低劣的道人,也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记忆成功。 而许道虽然不算天才,但资质也是中等偏上,约莫几个时辰之后,他就将这条巨大的水脉烙印进了魂魄中,并企图采集其精神,要让脑中黄泉动起来。 终于,又是数个时辰过去,许道的魂魄震动。 “成了!” 恍惚之间,他感觉自己的魂魄瞬间多了一种不可道出的意味,其仍旧有点阴森的神魂,也彻底一变,脱离鬼气,变得浩渺厚重起来。 就在许道的魂魄中,正有一条河流涌动,自幽冥来、到虚空去,勾连天地,使之魂魄中的颗颗符种晃动,不断冲刷。 未等他好生品味其中的妙处,一股收摄之力旋即又出现在他的魂魄周遭,立刻就让他踢出了山海图。 第三百四十一章 九幽黄泉蛟龙真气 一晃眼,许道的魂魄就离开了山海图,返回蚕室中。 他的魂魄化作一点金光,在蚕室中盘旋数下,便径直投入了肉身当中。 但即便魂魄已经回归肉身了,许道的脑海中依旧回荡着刚才所见的山海图景象,心神久久的无法自拔。 同时他也感觉自己魂魄中观想出的那道九幽黄泉图,正在不断的波动,使之魂魄战栗不已,符种也是旋转不停。 颗颗符种落在九曲回肠的黄泉观想图中,闪烁着各自的灵光,煞是神异,原先许道搭配出来的清静篇阵型,竟然也和黄泉观想图巧妙的融为一体,布满了他的灵台。 其真气的性质正在不断的发生变化,释放出幽深的波动,使之从本来并无特性的真气,逐渐具备九幽黄泉的气质。 此便是许道的真气在观想图的作用下,一点一滴的转化为黄泉真气。 意识到这点,许道的心中顿时欢喜,一旦将所有的真气全部都转化为黄泉真气,他的实力首先就会出现变化,与他人斗法的时候也将能施展出灵根自带的天赋,可以迷惑、摄取、冲击他人的魂魄。 同时在黄泉真气的滋养之下,他的魂魄也将能再次得到提升,稳步增长道行,往凝煞境界迈去。 许道心中暗想:“仙道修为终于可以再进一步,突破五十年道行!” 最近两三年中,他的魂魄虽然筑基成功,但没有黄泉真气的滋养,魂魄无法继续质变,其仙道修为一直都卡在五十年道行,平日里的仙道修行也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打磨根基,并无精进。 如此状况虽然不算虚度光阴,但也让许道心中微急,特别是相比于他不断增长的武道修行而言,两者间的道行差距已经达到十五年之多。 想到这一点,许道睁开眼睛,忽的从袖中取出了金麟道师赐下的药丸,目中露出沉吟之色。 这一枚药丸让他能够增长一二十年的道行,原本他还犹豫要不要用在武道修行上面,好让自家尽早的先凝个煞。 可眼下正是仙道修为勇猛精进的时候,若是服用药丸,应当会将药丸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同时有的药丸的帮助,他也能尽快的将全身仙道真气转化黄泉真气,节省在蚕室中消耗的时间。 须知在蚕室中参悟的功夫宝贵,一分一毫都容不得浪费,但若是中断真气的转化,出了蚕室之后再继续,将是一个得不偿失之举,甚至会有损于真气的精纯。 几个念头一转,许道心中一定,他当即捏着手中的金血药丸,一股仙道真气喷涌而出,将此药丸熔炼起来。 随即便见他的双目再次微合,其顶上灵光一闪,魂魄当即从中跳跃下,面对面地盘坐在了肉身跟前。 阴神状态的许道,轻轻一招药丸,药丸就变成一股金色的流光,被其阴神所吞入腹中。 此药丸在他的魂魄中当即释放出作用,一股精纯至极的灵气立刻从中渗透出来,让许道的魂魄都忍不住舒爽的战栗起来。 “不愧是金麟道师吃赐下的药丸,果真够劲!” 在此药丸的帮助之下,他估摸着自己只需要一夜的功夫,便可以将身上的真气全部转化为黄泉真气,同时也能增长十几年的道行。 唯一让他有点不适的,是吞服此药丸的过程中,一股凶气也从药丸中渗透了出来,企图影响他的神智,让他走火入魔。 这股凶气应该源自于那尊金丹妖魔,否则当日金麟道师也不会特意的交代两人,目前只能享用金丹妖血凝成的药丸。 不过许道的魂魄中却是有着众多的清心符种在,还互相结成了清静篇,压根就不畏惧这区区的凶气。 他轻易的就将药丸中的凶气压下,旋即不再想太多,将所有的精神全都灌注到了观想九幽黄泉之上,企图尽快的完成这个过程。 随着他的精神灌注,忽的,蚕室中的环境也发生了变化,早已消失的山海图似乎再次出现了,许道肉身和魂魄都端坐在了汹涌流动的九幽黄泉当中。 很快,其回过神来之后,意识到并非是他的肉身和魂魄都进入了山海图中,而是蚕室的效果开始发挥,能够辅助他观想山海图。 并且比起刚才观摩山海图时的状况,在蚕室的作用之下,其头脑异常的灵光,一个接一个的领悟从其脑中跳出,使得魂魄中观想的山海图愈发的清晰。 如此状况,让许道想起这正是蚕室的大用,蚕室不仅能够传法,制造幻境,亦能启发人的灵智。 其心里再次大喜:“山海图能让我观摩九幽黄泉,记下其形体和精神,而蚕室则是能辅助我领悟其中的真意,前者展示观想之物,后者辅助道人观想修行,两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略一估计,他意识到加上蚕室的辅助作用,其转化黄泉真气的速度将会再倍增,只需要再有几个时辰就能完工,且领悟真意。 如此盘算下来,即便是加上在山海图中消耗的时间,一共也要不了九个时辰,赫然和新晋道士初次使用的时间差不多。 欣喜过后,许道又是连忙澄清灵台,再次开始全神贯注的观想修行起来。 轰轰轰! 在勇猛精进的修行当中。 蚕室中的黄泉水流波涛如怒,不断的翻滚拍打,但是许道的肉身和魂魄就像是两道礁石,屹立当中岿然不动。 时间一分一毫的过去,等到进入此地已有八个时辰之多时,他终于再次“睁开”眼睛,从观想黄泉图中回过神来。 有浓浓的喜意出现在许道的眼中,他打量着自己的阴神,发现其阴神躯体比之先前神异非凡了许多,表面正不住的释放出莹莹的黄光,一点不给人阴森,而是给人一种恢宏大气的感觉。 同时只要许道心念一动,便可如龙吸水一般汲取天地间的灵气,其速度已然是之前的几倍,远超寻常的道士。 当然,更直观的,还是他的仙道修为已经从五十年攀升到了六十五年,恰好赶上了他的武道修行。 这样加起来,许道和人斗法的时候,最多就可以施展出一百三十年的道行,可以毫无顾忌的碾压立根道士。 “不愧是蚕室、不愧是金丹妖血炼制成的丹药!” 他心中感慨着,极度想要再获得一颗金血药丸,好让他将自己的肉身、魂魄,直接都提升至百年的地步,然后双双凝煞,踏入筑基的第二个境界。 只是能够得到一颗精血药丸,就已经是金麟道师的大气了,其轻叹一声,不得不放下这个妄想。 黄泉真气转化完毕,许道略一思索,阴神即刻一变,竟化作为一道虚浮的黄泉水脉,浮现在了蚕室当中。 观其形状、颜色,还有气质,赫然已经和山海图中的九幽黄泉差不多,只是大小相差甚大,给人的压迫感也不及图中的万分之一。 刷刷!他化作成的九幽黄泉在蚕室中不断的奔涌流动,并卷起自家的肉身,搬运着玩耍。 在成功的观想出九幽黄泉,并将真气转化为黄泉真气之后,许道的魂魄本源已然彻底的超凡脱俗,沾染上九幽黄泉的气息,随时都能变作成一道黄泉虚影。 但这并不代表许道的阴神非人化,而是借假修真,其能通过变化成九幽黄泉,更好的感应天地、施展法术、修行功法,就似他的肉身能够变化成龙种形态一般。 只要许道的心念再动,他就随时可以恢复成人形。 并且严格说来,现在的许道阴神,比起闭关之前更是接近于人形。 因为道人在尚未筑基时,阴神虽然也能够变作人形,但内里都是混沌一片,不成规矩,直到筑基之后,方才是灵根扎下,通体具备血脉经络,恍若真人。 可是一日不感应天地、一日不蜕变真气,血脉经络中就不会有血液奔涌。 如今的许道阴神,便是不仅经络血脉具备,其中也有了“血液”在奔涌,人体构造更清晰。 好生的感悟一番,许道终于耍子足够,他摇身一变,阴神就又从黄泉形态恢复成了人形,其走入肉身当中,灵与肉合。 等到许道肉眼睁开,回味完刚才的修行之后,他的目光又是沉下,开始琢磨另外一件事情。 这件事便是推演《太上雷霆说常清静篇》。 此法乃是他在雪山中与人斗法的时候,仓促推演得出,虽是厚积薄发,但也存在着诸多疏漏之处,眼下仙道修行完毕,正好能够借助蚕室中的功效,将其好生打磨一番 轰轰轰! 他的一个念头落下,蚕室当中即刻风云变化,出现了滚滚的雷霆,并有风林山火……种种幻象丛生。 噼里啪啦的,除了清心法术的作用不好展现之外,许道所有修行过的法术,都一一出现在蚕室中。 并有每有一道法术出现,许道的身旁就会多出一道人影,其面孔赫然和他一模一样,或是长啸、或是掐诀、或是舞动,皆是手足并用的不断施展法术。 而许道则是能从如此画面中,重复窥见该种法术的精妙之处,方便他对其加以参悟、推演、取其精华。 这让许道不由得再次对道宫蚕室感到惊讶,如此作用,虽然不能如无字符箓一般让人当场修成法术,但也着实是世间绝佳的悟道炼法之地。 若是再加上道宫中那种先人传法的手段,两相迭加之下,似乎也不怎么逊色于无字符箓了。 不过许道想着蚕室昂贵至极的使用价格,以及道士只有在拜入道宫时才能获得一次的先人传法,猜测当中应是有着限制,不可多用。 惊讶之中,他想起了什么,心中一动,连忙让四周的人形幻影消散掉,以免有人能窥视蚕室当中的景象,泄露了他会百种法术的秘密。 定下心神,接下来的时间里,许道将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总结功法、领悟道理上面,一字一词的对清静篇进行精简。 第一个时辰,他去掉了清静篇中包含的一门护体法术,并让脑中相应的符种散掉,相当于遗忘其形,仅留其真意。 第二个时辰,他去掉了五门,融合两门。 第五个时辰,他新增三门,删减七门。 ……………… 奋力钻研中,二三十个时辰倏忽就过去 许道在最后几个时辰中,竟然将脑中的符种融融炼炼,全都给折腾了一遍,最后只留下三十六颗符种,数目陡降。 这三十六颗符种,已经是他精简到不能再精简的地步了,穷尽了他目前所有的领悟,每一个都只代表着静、清、定、风、雷、水、火、雾、电、光、声、土等三十六种单一法术,半点都不重复。 他以后若是再修行与之类似的高深法术,只需要将某个符种重新修炼一番,复杂化其中的符文便是。 只有修行完全没有涉及过的法术类型时,他方才能再凝练出一颗新的符种。 虽然只剩下三十六颗符种,但并不代表许道就将曾经的法术给遗忘了,其依旧是可以随手施展而出。毕竟符种乃是天地道理的具现化,掌握了的道理不会忘记。 但曾经的法术都过于浅薄或是冗杂,已经不合乎许道的心意,他也懒得再去使用。 就算是原本筑基级的阳雷法,原先的种种招式也被他一一舍去,转而混合阴雷法和一些与雷法有关的法术,变成了独属于他的一式雷霆。 此雷霆的威力可大可小,可聚可散,可杂可糅,也是许道目前唯一的杀招法术。 其威力最大时,乃是混合火法使出,形如烈火焚天,赤霄数里,如此一招便被许道唤作“赤霄”雷霆,等凝煞并吸收了其他的法术时,威力更强,或可再取名为“碧霄”雷霆,升至二重天。 如此一番功夫,许道总算是将自己平生所有修行的道法,全都总结了一遍,清静篇中的道理变得融洽无错。 不过其中有一点倒是让他又在意起来,那便是阳雷法本是武道法术,清静篇初成时,许道没怎么改动它,而如今这番整理中,他却是将其同几门仙道法术一并熔炼了,并没有生出矛盾。 也就是说,《太上雷霆说常清静篇》这篇法门,不仅涉及了武道,同时也涉及仙道。 许道眼睛微眯,“此是一篇性命双修,仙武齐备的法门。” 感叹中,他打量着清静篇的三十六颗符种,突地发现其稀疏布满了整张九幽黄泉观想图,正熠熠生辉,就好似三十六片闪烁的鳞甲。 恍惚间,许道发现此图如今的形状,恰成一龙形。 九幽黄泉蛟龙图! 第三百四十二章 仙武初融合 许道凝视着灵台中和符种融为一体的黄泉观想图,脑海中的念头一时纷涌。 他在锤炼肉身、增长武道修为的时候,主要依据的便是化龙一道,其以观想真龙形状为主,不断的精粹肉身血脉,使之往蛟龙、乃至于真龙的方向发展而去。 而今在成功的将九幽黄泉烙印在脑海中以后,许道忽地琢磨起来,是不是可以索性将真龙形状与黄泉观想图直接合二为一? 许道的心中蠢蠢欲动起来。 此并非是他单纯的妄想,而是世间中的江河山脉、乃至灵脉,本就都有着“龙脉”的别称,能主一方之水土,便如舍诏的灵脉就又被叫做“龙脉”,且能吸纳蜃蛟血肉化作的精气。 而九幽黄泉乃是天下间最出名的几道水脉之一,若是此物都不可以称之为龙脉,其余的水脉就更加没有资格了。 更何况许道刚刚精炼出的清静篇功法,也已经初步的达到了仙武融合的目的,再融两篇应是也可以! 想到就做! 距离退出蚕室就剩几个时辰的时间,时间紧迫,许道连忙就再度沉下心神,观想起曾经在舍诏龙宫见到过的真龙图形,以及一时间所有能够记起的真龙图。 根据几本道书上记载的,所谓真龙者,其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且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能大能小。 也就是说观想真龙,只需要捕捉其几个特点便可,至于身量长短、大小、色泽、举止、胖瘦之类的并无要求。不熟悉者还可以通过观摩身边的寻常禽畜,杂糅而习之,门槛极低。 这也正是化龙一道的妙处,其完全不似其他的法门那般,或是要求苛刻、或是步骤严明,只要心存一念、默默修持便可,甚至连符种都不需要凝。 而许道现在在做的,就是将自己以往采用的真龙观想图,尽可能的往九幽黄泉之状调整而去,使之不失真意,但两者又能颇为相似。 借着蚕室中的妙用,他不多时的便为自己重新敲定了一幅真龙图案,并在灵台中直接绘制出来。 此图九曲回肠,鳞甲须爪无一不备,张牙舞爪的,神采奕奕,悬浮在其灵台中,和黄泉观想图的大小一致,颇是相似。 但接下来问题就来了,真龙百变,其观想图可以随意的调整,并无禁忌,但九幽黄泉图却是许道烙印山海图中的黄泉形象得来。 许道虽是已经修炼在身,得其真意,但也只是才依据此图将一身的真气转化为黄泉真气罢了,其并无足够的底蕴在对黄泉观想图进行调整。 而一道水脉的形状和龙形,特别是真龙的形状,两者间的差距还是颇大的。 思忖几下,许道直接在心中暗道:“不管了,且先尝试一番!” 他当即凝聚精神,硬着头皮就驱使着灵台中的两幅观想图,相互靠近,看看能不能通过微调,慢慢找到两者之间的平衡点,使之既能精纯血脉、又能提升魂魄。 同时许道也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可这就在他将两幅观想图迭加在一起的时候,一股波动从观想图中放出,其周身的真气立刻涌动起来,肉身中龙种真气上涌,魂魄中的黄泉真气则是下注。 两者跃跃欲试,相互间竟然传出一种吸引力,想要冲撞在一起,且目标直指观想图。 此种情况出现,顿时让许道有些惊骇。 要知道以往的时候,肉身修出的真气和魂魄修出的真气并无区别,两者可以任意混用,绝不冲突,这点也是许道之所以能和凝煞道士斗法的依仗。 而现在两幅观想图只是一接触,两者居然就诡异的泾渭分明起来,还躁动不已,此是走火入魔的先兆? 如此异状超乎了许道的意料,他连忙的就催动脑海中的三十六颗符种,使之竭力平定自己的魂魄和肉身,并想要结束刚刚的尝试。 但当他强力的将两股真气按捺下了之后,其灵台中的两幅观想图,变化已然不可逆转。 轰! 一股震撼的嘶吼以黄泉观想图为起点,在许道的灵台中响起,一时间竟让他头脑空白。 下一刻,神奇的场景出现了! 本来仅仅是河流水脉形状的九幽黄泉,竟然自行的摇身晃动起来,其涌动着,直接吞了许道观想出的真龙形象。或者说并不是吞了,而是两者迅速的融合,内外交错。 嘶嘶! 似是波浪水声,又似是猛兽嘶吼的声音继续大作,使得许道的肉身震颤、魂魄战栗,但好在并不是将要走火入魔的征兆。 如此一幕让许道又惊又喜,他定下心神,意识到:“这是两种观想法在自行互补,相互融合?” 似乎是受了真龙图的点化之后,原本只是河流形状的黄泉变得灵动起来,从死物变成了活物,正兀自咆哮着。 只见此九幽黄泉,自行便生长出了一只黄水组成的粗壮巨爪。不多时,另外的三只巨爪也相继生长而出,扭动不已。 与此同时,许道体内本来就跃跃欲试的两股真气,也更加想要涌入异变的黄泉观想图中,似乎要随之发生变化。 许道福临心至的想起了“堵不如疏”的道理。 他见两股真气着实是想要撞入观想图中,便主动的控制着它们,先是只放出了一丝,让两者进入观想图。 嗖的,一入观想图,两丝真气就搅作一团,不分彼此,同时收纳真气的观想图,形体也突地凝实了一点。 见到两股真气融合后并无异样,并有好处出现,许道大着胆,又放出了几股。 嗡嗡!几股真气再次融合,异变的黄泉图也身形更加凝实,长出的手爪上更有了鳞甲浮现,舞动间将整个灵台都搅动的翻腾。 好在有着清静篇进行护持,许道的肉身和魂魄都还承受得住。 如此变故,当真是福不是祸。 欣喜之中,许道依旧是警惕,他并没有心急,而是一点一点的试探着肉身魂魄的承受能力,让两股真气尽可能平缓地涌入观想图中。 轰的! 真气上冲下涌当中,许道终于找到了规律,使两股真气逐渐变得平缓,不再躁动,且能相继以最大的速度朝着观想图涌去,融合在一起。 此时他的意识也能抽离,好生旁观体内的变化。 不多时,他体内的所有真气就全都填入了观想图当中,使之异变后的观想图更加清晰,片片鳞甲具备,指爪修长,有头有尾,通体黄荡,赫然就成了栩栩如生的龙形! 只是融合过后的观想图虽然形似黄泉,且有四爪,但并无角须,头似蛇形而非驼鹿,其并非真龙形象,而是蛟龙形象。 也就是说,融合过后的黄泉观想图并没有成功变作为黄泉真龙图,而只是蜕变成了蛟龙图形。 许道盯着这样一副观想图,心中讶然。 话说他在发现九幽黄泉形似龙形后,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九幽黄泉蛟龙图”,这是因为当时的黄泉图毕竟没有头角,甚至都没有四爪,仅仅是形似龙形,压根谈不上真龙。 可在选择动手将两种图融合时,许道采用的是真龙图,自然就是希望两者融合后得到的会是一副九幽黄泉真龙图,而非蛟龙图。 须知真龙者,乃是媲美元婴境界的真人鬼仙,而蛟龙者,只不过能媲美金丹境界的道师。 而若是以九幽黄泉真龙图观想修行,许道恐怕是能够一直修行到元婴境界,以蛟龙图观想,则是应会止步于金丹境界。 一时之间,许道也细细的琢磨起来:“为何两种观想图融合之后,没有进一步的蜕变成真龙形态,究竟缺了什么契机?” 苦心思索好一阵子,他也没有从中找出头绪,反倒是又疑惑于两种观想图为何自行就能融合,他拦都拦不住。 好似九幽黄泉本就应该是一道活物龙脉,而非是死物水脉。 只是蚕室当中的时间宝贵,暂时想不清楚,许道也就不想了,他准备等出关之后翻阅一些道书,看能不能从中得到启发或解释。 许道如今主要要做的,还是检查一番成型后的九幽黄泉蛟龙观想图。 此一条通体由苍黄之水组成的蛟龙悬浮在他灵台中,威风凛凛,内里股股融合过后的真气正在涌动着,使之气血顿生,恍如活物一般。 许道静静的打量着,发现清静篇的三十六颗符种也再度从图内浮现了出来,继续镶嵌在其体表,褶褶生辉起来,使之观想图稳定。 而他心中一动,三十六颗符种的形状也发生变化,纷纷变作成鳞甲形状。如此一来,符种真个就是生长在观想图上的鳞片了。 就此,许道的灵台中再无它物,仅仅剩下这条黄泉蛟龙存在。他也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彻底的将所学法诀都整理一遍,再无遗漏。 这让许道松了一口气,他此番进入蚕室中的目的可谓是全都达成,而且还超过了预期。 今后的他,无论是增长肉身的修为,还是增长魂魄的修为,都只需要观想脑中的这条黄泉蛟龙便可,可谓是一法多用,甚是便利。 好生打量片刻,许道突地又隐隐察觉出了不对劲。因为不知怎的,他总感觉自家的灵台对于这条黄泉蛟龙来说,似乎太过狭小了些。 仔细一品味,许道发现并非是灵台无法存下黄泉蛟龙图,而是灵台本来只是储存他的魂魄和仙道法力的地方。 如今仙武法力杂糅,两者都储存在灵台当中,顿时就让许道的灵台胀满,有些不胜承载。 既然灵台一处存储不下,那么便分开存着就是了。 许道心中一动,连忙就从黄泉蛟龙图中调出一半的真气,送出灵台,准备储存在中丹田里面。 可是等真气一出灵台,此气进入肉身中,周行密布,竟然自行就下沉,主动的往某一窍穴钻去。 此窍穴并非是中丹田,而是下丹田。 一股一股的真气垂落入下丹田,源源不断的,甚是利索,似乎下丹田才应该是储存融合真气的场所。 “咦?”许道见此变化,又是感觉讶然,他连忙反观内视,将注意力放到下丹田部位。 只见在他的下丹田中,一星云状的浑圆事物正缓缓流转,内里正是许道曾经开辟出来的内天地,而他的真气便是自行涌入到内天地附近。 一时间,许道隐隐明白过来。 内天地乃是由他的魂魄之力和肉身气血融合开辟得出,相比于阳雷法和黄泉蛟龙,内天地才是他体内最早开始仙武融合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有过开辟内天地的经历,许道才会起了想要将肉身修行和魂魄修行,统合为一的心思。 如此说来,此处方才是最适合存储黄泉蛟龙真气的地方? 正如许道意识到的,融合后的真气不断涌入下丹田,一缕缕的缠绕在了内天地外,使之更加明亮,且下丹田毫无要装满的样子。 确认此等存储真气的场所,许道索性就将转化后的真气,统统的输入到了下丹田。 等到转存完毕后,他的灵台顿时一阵轻松,再也没有了重负感。 而灵台中的黄泉蛟龙观想图在失去真气的填充之后,也渐渐的失去神采、鳞甲退掉,慢慢的隐没在了灵台当中,仅剩下三十六颗符种还在闪烁,继续褶褶生辉。 此并非是观想图退化了,仅仅是许道的功夫不到家,观想图并未凝结成符种,无法长存脑中,需要用时再观想。而眼下,他就要结束闭关了,也就停止了观想。 一切处置妥当,许道在蚕室中,终于缓缓的睁开了肉眼,其目中一阵恍惚。 短短数个时辰间的修行,其变化竟然比之先前所有的都要大。 许道忍不住伸手抚向下腹丹田位置,心中并想到一事。 真气转存下丹田,乃是仙秦的炼气士之举,古人所为。 只是后来道人的修行法门逐渐精妙,仙武分流,存储真气的位置方才发生了变化。 而如今,他返祖归宗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内天地妙用 不过许道想了一下,认为自己并非是返祖归宗。 炼气士者,是存在于过往天地灵气极度充裕的时候。那个时候即便是寻常的凡人,其天寿也能达一百五十年,而今天地灵气衰败,只有能够炼气的道徒,其天寿才可勉强的达到一百五。 因此,古时的炼气之法虽然直指大道,也是性命双修,但是并不精妙,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粗陋,其对灵气的妙用远远比不上当今之仙道,只是托了天地环境的福罢了。 此世之修行法门,终归还是盘旋上升,变得愈加精妙起来。单纯从功法而言,其求得长生的可能性也是越来越大。 譬如当世“仙武剑”当中的仙道,只要修炼到元婴境界,便可成就鬼仙,能保留记忆,投胎换个肉身重活,已然相当于不死乎。 若是换做成古时的炼气之法,其想要成仙,则只有同武道一般,成就为金性天仙才可以称作不死。 而许道现在所用于修行的法门,除了化龙一道过于古朴之外,其余的种种全都是从当今的仙道、武道、甚至于剑仙道路中采集得来,其对灵气的妙用、步骤之精妙,远远超过古时的炼气士。 他只要将自家的阴神修炼至元婴境界,打破玄窍,成就元神,便可以获得不死。 虽说如此,但许道细细思索着,同样也意识到。 相比于仙秦时期,后世的仙道之所以愈发的精妙,并且分化出了不同的道路,能适合各种资质不同的道人博取长生,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天地灵气衰败,道人不得不如此罢了。 若是世间灵气一如既往的充裕,道人们多半是不会绞尽脑汁地钻研法门、不择手段地求取长生,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省的折损了性命反致早死。 而性命双修之法,肯定也并非只有许道一人意识到过,只不过在未得长生之前,人力有时穷,并无几人能如他这般真的走出来。 不由的,许道再次庆幸起来,他能够得到无字符箓这种宝物,当真可以算得上是邀天之幸。 感慨再三,他抚着自己的下腹,发觉自己所有的真气全都在下丹田中盘旋,浑身暖洋洋的,魂魄也是一阵的舒适,并没有因为与真气相隔太远而空虚。 这让他暗暗思索起来:“虽说我的性命双修是扎根于当今之道法,但依今日一番变故来看,似乎参考一番上古的炼气法门,会有奇效。” 炼气之法不分肉身和魂魄,二者混元如一,同时锤炼着。而许道的性命双修之法,其所求目的也是如此。 在他想来,此两种道路多半不只是真气储存的地方能够一致,肯定还有其他不少相似的地方,可以互相借鉴。 许道心中就此暗暗定下了一计,他以后还要多多的挖掘上古炼气之法,不只是要博览群书,更要博古通今,如此才能走出一条新的长生大道。 思量清楚,许道对于自己身上刚才发生的种种变故,也心安理得的接受起来,并且感到喜悦。 此番蚕室闭关,在修行方法的层次上,他已经开始将性命双修变为现实,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继续为之、埋头苦干,一步一步的将其彻底变为现实,求得长生! 昏暗的蚕室当中,许道注视着重重真气当中包裹的内天地,心中也一时好奇起来,融合过后的真气涌到此处,是否还和这内天地有着不小干系。 毕竟此内天地开辟之时,其景象神异,极其类似于传说中的玄牝之门,而玄牝、玄窍者,乃是传说中的得道之机,得之可得长生。 不过许道现在也来不及再去琢磨体内的内天地,因为他的蚕室时间即将结束,就要出关了。 嗡!一声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许道不由的抬起头,望向紧闭的木门,立刻就听见有细小的声音从外面传出:“时间已到,许道友该出关了。” 说话的声音让他有点熟悉,正是他进入蚕室之前,碰见的那个炼罡道士——万双闻。 不等许道回答,万双闻兀自还说着:“若是道友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也可以缓些,但是蚕室之功效已经停止,还请道友注意些,并快些出来。” 这话让许道略诧异,他还记得自己上次和新晋道徒在此闭关时。 九个时辰一到,有新晋道士磨磨蹭蹭的还不想出来,结果却是被从中狠狠的踢出,摔了个狗啃泥,惹得众人一阵好笑。 没想到许道再次在此闭关,却是得到了通融通融,今时不同往日矣。 不过蚕室的妙效都已经停止,其已然仅仅是一方寻常的静室,虽说灵气充裕,但许道现在的收获颇多,反而还需要好好打磨几番真气,也就不想去占这点便宜了。 他缓缓的起身,口中一边说着:“多谢万兄好意,贫道已经收功,这就出来。” 万双闻道士回答:“甚好,贫道仍在殿中,道友径直出来便是。” 出了蚕室,来到大殿当中,花花轿子人人抬,对方示好,许道自然也是向万双闻道士示好,并率先作了一揖,再次和对方寒暄起来。 等到一番交谈下来,许道邀请着对方来自己的符店中逛逛,定会好生招待、大打折扣,而万双闻道士也是应下,双方的关系比之初见面时更加融洽。 末了,万双闻道士还得在此值守,许道也就告罪一声,直接退出了法道殿。 就在他要踏出法道殿大门的时候,万双闻道士却是猛的抬起头,盯着他的后背猛瞅: “奇也怪哉。虽说蚕房边上的几间静室有神效,可以帮助人修法悟道,但是才三天三夜的,怎么感觉这家伙气质大变,气息比之进来时强了不止三成。” “一日即增一成功力?不可能、不可能……” 见许道的身影已经消失,万双闻道士摇着头,将目光给收了回来。不过他已经在心中,将许道的地位又一次给拔高了不少。 在万双闻看来,此等资质不俗,交友不少,还性情狠辣,入了宫中道师眼内的道士,定然非是池中之物,成就炼罡的可能性极大。 指不定他万某人今后就有所求于对方。 许道自然是不知万双闻心中的一番活动,其离开了法道殿之后,便心情惬意的往有间符店飞去。 仅仅架起来飞剑,施展一番剑气,许道就同样的感觉自家实力有了不小的提升。若是论与人斗法的战力,其提升很可能不止三成,而是五成。 毕竟有着精炼过后的太上雷霆清静篇,其种种法术的威力都增强了不少,可以让他更大更猛的发挥出身上法力。 短短三日的功夫,道宫之中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于是许道在符店中略微逗留片刻,了解一番五诏部族的动向之后,便自行往在外的水府奔去。 他也交代了苏玖等人一番新事情,那便是多收集些和仙秦炼气士有关的道书,以及打听打听万双闻道士的消息。 不得不说,许道在道宫中置办的这间符店,着实是省却了他不少杂事,方便他专心于修行。 且正如许道所料,五诏部族最近一直都很安生,以至于他大摇大摆的离开百船水坞,身后都一直没有人尾随盯梢。 不过许道还是谨慎的在外绕了几个圈子,然后才返回自己的隐蔽洞府。 ……………… 蒙蒙雾气中,许道踏空而行,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方寻常的水域,他手上法决一掐,脚下黑蓝色的海水波动,旋即就纵身没入了海水当中。 外出月余,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洞府,许道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打量着自家的洞府,目中十分满意。 经过这几年的修葺,整个洞府中,不仅聚灵、敛息、御敌的阵法妥当,能够护持他的安全,隔绝窥视,内里还被他栽种了不少的灵芝灵草,喂养了一些灵兽。 眼下便正有几头牙将,和几十鳞兵在洞府中飞来飞去,忙着照料这些灵植灵兽,使得洞府当中生机勃勃,绝无荒凉粗陋之感。 许道脱了身上外出的衣物,转而着一身宽大干净的道袍,赤足走在石板上,涉水朝洞府的中央走去。 一些细小的灵鱼,在他走动的过程中不断的啄着脚踝,让其感觉惬意的很。 等盘坐在平时打坐用的光滑巨石上,许道望着自家精致安全的洞府,突地想到:“要是能将此洞府随身携带着,那该多好?” 此并非是他的妄想,有不少道士都将自家的洞府直接炼成了法器,可以随身携带着。如此外出时,直接找个僻静隐秘的地方,将洞府展开便可护身。 便如洱海道宫中的百艘巨船,每一艘都近乎于一方攻守严密的道士洞府,且能大能小,能飞能游,正是由百余艘此等巨大灵船,组成了洱海道宫的山门。 许道还听说,每一艘巨船不只是由船只本来的主人,某某道士所炼制,更是有着道宫中的三位金丹道师参与其中。 其每一艘,都相当于筑基级别的法器,且众多船体中的经络数目,七八成都是六条以上。也就是说,此等灵船,几乎每艘都是炼罡级别的法器,持之可以媲美炼罡道士! 当初第一次知晓此事的时候,许道被惊的差点手中道书都没拿稳,他虽然知道洱海道宫家大业大,还有着元婴鬼仙留下的仙园,但着实没有想到道宫竟然如此豪横,炼罡等级的法器能有近百件。 整个洱海山门便是由这一百余件庞大的法器所组成,也难怪道宫不依灵山、不筑巨城了。 此等庞然巨物若是出动,甚至都不需要全部出动,只需要十几来艘,便能轻易的碾压击破吴国境内所有的灵山城池。 而且按许道所知的,百船水坞的规模还在不断的扩大,每每有炼罡道士诞生,道宫赐予的第一个好处,以及第一件任务,便是让其炼就出一艘灵船,作为容身之所。 只不过若是道士死亡,此巨船也会被道宫收回,不传子嗣,而是布置阵法统一管理。这点也正是许道不喜在百船水坞中闭关的缘故,原因无他,有被人窥视之忧。 想到这点,许道也微眯眼睛:“千百年下来,道宫方面从无到有,已经积攒了百余条船只,却还在继续攒船,也不知是在防备什么……” 以前他对于这个问题没有多少头绪,但如今外出一场,却是有了不少猜想。 不过仅仅思考片刻,许道也就收回心思,只是在心中羡慕起来:“想来庄不凡那家伙晋升为炼罡境界,也会得到一条灵船,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炼制成功了。” 这个时候,他忽的又将心思落在了自己的内天地中。 虽说他没有可以移动的洞府,但是内天地也可以豢养活物、储存灵气,空间还能随着他的修为增长而增长,着实也算得上一个可以移动的宅院。 只可惜的是,许道只能将魂魄移入其中,而无法将肉身也收入。原因无他,内天地本身就是依存在他的肉身中,其肉身自然无法入内。 想起在蚕室中闭关,黄泉蛟龙真气自行下涌的一幕,许道又来了兴趣,准备好生研究一下,看看内天地究竟和异变有没有关系。 他当即将眼睛微合,并没有单单的返观内视,而是晃动魂魄,将整个阴神都遁入了内天地里面。 立刻的,一派别有生机的景象出现在许道的视野中,同样的有花有草,有山有水,只是并无外界的洞府那般精致。 毕竟此处空间主要是被许道用来装牙将鳞兵和杂物的,牙将鳞兵的数目众多,对居住环境也并无要求,有的住就行。要是将内天地修葺的太好,许道还担心会被牙将鳞兵们给挤坏掉,白费功夫。 他正以人形状态行走在内天地里面,张头四望。 突地,许道身子微顿,口中发出轻咦声:“这是……” 他低头往内天地的地面上看去。只见方圆六丈多的地界,黑压压的一堆人头。 这些正是许道在西地雪山救下的凡人,而且还全都是老弱病残。精壮的男女则是被他迷晕了,收在昏暗颠倒的蚍蜉幡里面。 瞧见许道投下目光,刷刷刷的,内天地中跪倒一地。阵阵狂热的叫喊声响起来:“神啊!是神!” “仙人出现了!快快叩拜仙人。” 不少凡人痛哭流涕,还压着身边的孩童一同叩拜,朝着许道行三叩九拜的大礼。 许道望着眼前一幕,恍惚间记起了当初斩杀黑面巨鬼,救下众多鬼魂的一幕。 因为就在他的眼中,不少凡人竟然激动的昏死,然后一口气没喘上来,真个就死掉了。 几道魂魄就此出现在内天地里面,被风一吹,咔咔的就消亡,然后化作了一粒粒光点。 这些光点,正是活物的灵性之源,生机! 第三百四十四章 百姓刍狗 许道看着出现在内天地中的这些生机光点,当即一怔。 在斩杀黑面巨鬼之后,他早已经尝试过多种方法,看能不能得到生机光点。只可惜的是,所有的法子都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其中有作用的也都是得不偿失。 而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一幕,正好和斩杀黑面巨鬼之后的情况极为相似。区区凡人的魂魄,其所能产生的生机光点,数目竟然比修道之人的魂魄破灭后还要多。 许道紧盯着底下顶礼叩拜的这些凡人,隐隐之间把握到了关键。 他的心中当即生出一种冲动,想要试探一试,但还是忍耐住了,只是目光移动,放到了人群中又几个凡人的身上。 这几人身上的气息奄奄,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活了,如今情绪激动中,且还遭受着旁人的推搡,气息更是变得低微起来。 下一刻,当中某个白发苍苍的牧民便一头磕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魂魄也渐渐的从尸体中脱离出来,出现在许道的视野中。 这个时候,许道没有让对方如先前几个死掉的凡人一般,魂魄当场破碎掉,而是运作法力,将内天地中的光线和气流镇压住,使之微风不起、日光不盛,能够让凡人的魂魄暂存。 那凡人的魂魄脱离尸体后,先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周遭以及自个的尸体,然后就发现自己正在上浮,渐渐的移动到了许道身前。 “仙、仙人!”凡人魂魄瞧见自己和许道距离拉近,差点激动的让自己的魂魄碎掉。 许道俯视着对方,一股神识涌出,将凡人的魂魄团团包围,好生检查着,看看对方魂魄是不是发生了变化。 一番细细的检查过后,他发现此凡人的魂魄依旧是虚弱的很,弱不禁风,和其他凡人并无需别,最多存在不过七天。 于是许道想了想,声色如雷:“尔年寿已尽,魂归于兮,可还有话要对贫道说?” 苍老的牧民听见,虚浮的面上当即有惊惧之色闪过。此人忙低头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看过去。好半天过后,牧民方才回过神来,确认自己真的是死掉了。 随即牧民的眼中闪出亮光,哆哆嗦嗦但又期待无比的望着渠道,不停的作揖叩拜:“参见仙人!拜见仙人!” “小民愿意在仙人身边做牛做马,还请仙人收下小民,让小民不要成为孤魂野鬼。” 听见这话,许道摇摇头,他直截了当的开口:“尔等肉身凡胎,不修阴神。今日肉身一死,魂魄也就活不过七日,便是真有神仙来,也救不活你。” 随即他玩味似的说:“倒是将你变成孤魂野鬼的话,还可以苟延残喘上一阵子。可要是这样,你就得杀人索命、吞吃血食,如此才有机会变作成鬼物,长存人间……你可是想要当一头恶鬼?” 顿了顿,许道还补充:“若是当了恶鬼,生前的记忆也会丢失,不仅会变得六亲不认,还会对你的血脉亲人造成妨碍,断子绝孙是必然的,定要想清楚一些。” 牧民魂魄听见这样的话,立刻就犹豫起来。此人虽然不甘心于魂飞魄散掉,但也没有想过要去当鬼物害人,更没有想过要以自己儿孙作为代价来苟活。 颤颤巍巍的,牧民的魂魄在半空中又是扑通的低下头,趴着说:“俺、俺不想当鬼,仙人老爷可不可以送俺去投个好胎,俺定会让后人给仙人老爷日日磕头上香的,俺来世也会念得仙人老爷的好!” 许道这时终于忍不住轻笑起来,开口:“老丈说笑了,甭说你想投胎转世了,便是贫道,也想着能拥有转世的机会。可惜的是,你我都不够格。” “无他,人死如灯灭耳,莫做幻想了!” 好生交代一番,许道也懒得再和对方说太多,直接喝到:“贫道今日只能给你一桩买卖,你若是愿意敬仰贫道,心甘情愿的消散于天地间,贫道便赐给你子孙后代一场富贵,且给你后人一个修道的机会,只看他今后的造化如何、能不能圆了你今天想要转世的梦。” “当然,你若不愿心甘情愿的,贫道撤掉法力,微风一吹,你的魂魄也会灭掉。到时候贫道也不会对你家人怎样,仍会安置好。” 被许道如此当头棒喝,牧民茫然的望着低下磕头众人,特别是当中几张熟悉的面孔,其面露绝望之色,然后魂魄哆哆嗦嗦的,屡屡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俺、俺……” 许道也眯眼看着对方,若是此人说出想要当只鬼物,那么他也不会真个如言让对方苟活,而是会趁着对方尚存敬畏之心,直接斩杀掉,结束对话。 好在让许道欣慰的是,牧民虽然知道自己已经难逃一死,但终究是选择了认命,恭恭敬敬的朝着许道作揖: “老汉活了七十多年,早就半截身子埋进土里了。今年的大雪比牛羊还高……就算是被拖到了圣山下,老汉也没指望能活过这个冬天。今儿能够和仙人说上话,还能得到仙人老爷的好,老汉知足了。” 有些唠里唠叨的说了一番话,牧民擦了擦眼翳,久久的望着人群中一个大哭的童子,然后一咬牙,最后磕了一个头:“多谢仙人了。” 话说完,此暴死的牧民魂魄,脸上顿时露出了如释重负之色。 啪!无需冷风吹拂,也不需要许道动手,此人的魂魄就如同被吹灭的烛火般,就此湮灭掉,但也从中散出一粒一粒光点,飘荡在内天地之中。 这些光点,正是生机,且比刚才几道魂魄被风吹灭时要多! 瞧着眼前这幅场景,许道脑中思绪翻滚,以往的种种线索、猜测都连接到了一起,他就此恍然大悟,有些明白了生机光点诞生的规律。 若是想要从他人的魂魄中得到生机光点,应是有几个条件。 首先就得是仙道道士,其次筑基种下的灵根得和天地间的神祇沾点边,能勾连山灵地气,具有号令一方水土的权柄。 这是因为许道在未炼化山鬼鬼婴之前,灵根只是从夜叉门主体内得来,似乎并不完整,因此就从未见过生机光点此物。 而在炼化完鬼婴后,他的灵根似乎补上了什么,这才第一次见识到了生机光点的存在。且一旦离开鬼婴所在的山脉之后,只有在他的内天地中时,方才会有生机光点出现。 至于另外的,生机光点乃是由人的魂魄生出,是魂魄之源,也是组成魂魄的基本原料,玄之又玄,等魂魄一死,方才会化作原料逸散于天地间。 这些当中又只有极少部分,才会被许道捕捉到。 许道曾经尝试过数次,发现魂魄越是强大者,其诞出生机光点的可能越大,他本以为是生机的数目和魂魄的强大程度有关,但如今看来,并非仅仅如此。 而应是生机光点的数目也和消散魂魄的意愿有关,若是对方对许道感恩戴德,则能被他捕捉到的光点数目也就越多。 暂时只梳理出来这两个规律,至于更加深层次的缘由,许道虽然还不太清楚,但也足够他利用这个规律来获得生机光点了。 许道在心中暗想:“先试验一下道理的真假,至于更深层次的原因,可以之后再慢慢探索。”他随即就目光炯炯的望向了剩下的凡人 装入内天地里的凡人都是老弱病残,压根不需要许道去故意的折杀,仅仅是旁观上百来息的功夫,剩下的几个年迈牧民也昏死,魂魄先后出现在许道的面前。 许道也是将对方一一唤到身前,如刚才那个牧民一般对待起来。但是这些后死的人就没有刚才那人的好运了,许道并非温和交谈,而是转以威压、甚至诓骗的法子,企图令对方自行消散于天地间,名曰超度。 好在这些会激动到昏死的老人,个个都对许道敬仰如斯,在听了许道的一番话之后,先后都选择了自行消散。 于是又有颗颗生机光点出现,飘散在内天地中。 见着内天地中新增的一股生机,许道顿时欢喜起来。 虽说这些新增的生机数目,对他的仙道修行来说依旧谈不上帮助,但是其已经可以让几十来头鳞兵,或是七八头牙将诞生出八岁孩童般的灵性了。 起码有了这个法子之后,许道今后有办法大肆的培育道兵灵性,甚至可以让麾下的鳞兵也都具备灵性,恢复到曾经南柯蚍蜉的盛况,彻底的不再呆板。 不过大几百人当中,能有七个激动至死的老人,已经是难得,剩下凡人虽然也敬畏许道,但明显不会达到昏死的地步。 而许道也并不想牵连无辜,杀人取魂,此举过于残暴,有违于他的道心。至于等着内天地中的凡人自然死亡,他却也没有这个闲工夫。 于是许道想了想,暗道:“既然不可牵连无辜,那么牵连不无辜者就是了。” 只见他站在内天地中,轻轻一挥动袖子,内天地里面顿时升起一团团白雾,将所有的凡人全都席卷进去。 而凡人们一接触到白雾,激动的举止瞬间停止,一个个打着摆子开始像在梦中喃呢一般。 此是许道制造出了蜃气,迷晕、迷惑住了凡人们。 蜃气之功效在于能够制造幻觉、蒙蔽他人的心神,许道经常用这个来逼问敌人,无往而不利。如今用来对付这些凡人,更是能够将对方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随即下到众多凡人当中,首先选了身上带着血光的凡人,一一逼问起来,然后又是从中选出凶神恶煞的家伙。 好一番功夫下来,便有十来人被他从中挑了出来。 这些都是曾经犯下过奸淫掳掠,且凶残暴戾的家伙,即便是以极西之地的世俗道德而论,个个也都值得用牛马分尸。 取这些人的魂魄用来实验,许道自然是心安理得,全当是废物利用、替天行道了。至于剩下的那些老弱病残,则是被他再一挥袖,全都陷入了香甜的睡梦当中。 与刚才那些激动至死的老人相比,被抓住的十几人虽然对许道有着敬畏,但是明显不怎么诚恳,好在许道要的也就是他们不太诚恳,正好方便他想方设法的榨干其魂魄价值。 立刻的,许道就在内天地中逐一试验起来。等好生实验一番之后,他还携带着魂魄遁出内天地,在外界试验一二,以检验规律的可行性。 结果许道刚刚总结的规律果然正确,即便他再怎么威逼利诱,一旦离开了内天地,他人的魂魄消亡后,也不会释放出生机光点。 同时十几人的魂魄中有强有弱,虽然强的和弱的并不太明显,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许道仔细观察下来,也确认了生机的收成也和魂魄的强弱有关。在同等敬畏他的条件下,魂魄强的解体后,其所遗留的生机;魂魄弱的解体后,其所遗留的生机少。 若是两个魂魄的强弱一致,则谁对许道的敬畏心更大,谁所能留下的生机就更多。 如此一番实验和琢磨,许道愈发的感觉此等生机光点,真个就和求神拜佛息息相关。 而他今天之所以能够发现这些规律,也正好和他在雪山一战中,被凡人当做神明来看有关。 有了这些规律和线索,许道再次思绪大开,不由的想到:“莫非筑基过后,道士修炼阴神的途径并非只有一条?除了打熬真气,还有装神弄鬼一说,可以从寻常的凡人身上获取资粮?” 他之所以觊觎生机光点,不只是其生机能帮助牙将鳞兵诞生灵智,更是因为许道的魂魄也能吸收这些东西,吸收后连炼化都不需要炼化。 许道曾经只是品尝了丁点,所增长的修为才十日,但他已然深深记得其中的感觉,迄今难忘。 毕竟此等能凭空增长修为的东西,其以前压根听都没有听说过,简直是“立地成仙”之宝。 可是谨慎之下,许道又暗皱起了眉头。 若是生机光点当真如此宝贵,有神效,此物应该大行其道,广为人知才对。毕竟就连内天地此物,道书中都有个玄窍、玄牝的记载,而生机光点却没有,甚至连“生机”这个名字,还是许道自己胡乱叫唤的。 “采生机而不采灵气,扮作神祇、受人敬仰,而非打坐炼气……”许道细细思索着,他结合前世的见闻,在心中顿时暗道: “此举和仙道求索的理念不相同,虽然也是修炼阴神,但不该叫做修仙、修真,而应该被叫做‘修神’,走的是神道路子。” 在许道前世读过的评书小说中,倒是有不少角色是修行神道的,可那是小说家之言。但在他今生读过的道书中,并无记载神道修行的方法,就连涉及古时天地神祇的都少。 想着这些,忽的,许道脑中灵机一动,他想起了一词! 生机光点此物,在此方世界的道书中并非是了无踪迹,如内天地类似于玄窍一般,正有一物和其颇是相似。 此物就叫做,香火! 第三百四十五章 香火、埋头闭关 想起了香火这个词,许道的眉头顿时深深皱了起来。 他望着内天地中的这些疑似香火的生机光点,眼中浮现出几丝忌惮之色。 正如他刚刚考虑到的,此物既然能够凭空的增长阴神道行,颇是精纯,那么就应该广为人所知才对。可现在的情况却是,他许某人博览群书,好生思索几番后才找到了点蛛丝马迹。 并且更加让许道在意的是,此世乃是仙道世界,并非佛门、也并非神话,甚至也不是佛道共存或仙神共存的世界,而是纯纯的仙道盛世。 自仙秦开始,至圣唐年间,几万年间一直都如此。即便是现在圣唐破灭,世间依旧是道法横行,压根就没有多少神明外道存在的空间。 至于这些神明外道都去哪了,自然是都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当中,顶多还剩一点残渣在河面旋转。 细细思索着,许道的眼睛微眯起来。 虽然说在不少的道书中,提及天地神祇消失的原因,主要都归结于天地灵气的衰败,神祇得灵而生,失灵而亡。 可这个说法,并不足以让许道彻底相信。 按道人筑基种灵根的步骤来说,这漫天神祇的消散,多半是和仙道盛世的来临脱不了干系的!更何况圣唐年间还有剑修西征一事,此乃前科也。 如此一番推敲下来,许道不得不怀疑他眼前的生机光点,有诈,或者说有不妥之处! 毕竟香火者,乃是和神祇鬼怪捆绑在一起,凡人以香火供养神祇,神祇以神力庇护凡人。 而道人们却是伟力归之于自身,虽吞吐日月精华、天地灵气,却并不依托外物,反而逆反自然,追求不死。 两者间的理念并不一致,前者受制于人,后者逍遥世间。 许道一时间更是警惕起来,在心中暗暗想到:“香火有毒么?” 并且香火乃是由他人的魂魄化作,而一只凡人魂魄所能够产出的香火极少,许道若是靠这些香火来修行,其所需的数目不会只是用千百来计算,而是需要以万、十万,甚至以百万为单位计算。 虽说魂魄都不是他所灭的,但最后的产出却是落入了他的腹中,偶尔一两次倒罢了,若是长期如此,此种行为和吃人何异? 当然了,要是广施仁义,让凡人们安居乐业而自然死亡,纵使是采集其中的香火,倒也不算是一件恶事。 可是如此行为,已经是落入了所谓的香火神道中,而不是仙道逍遥。 左思右想着,许道心中顾虑重重。 望着内天地中的光点,他轻叹数口气。 反正他暂时是不敢用香火来提升仙道修为了,还是先将其积攒在内天地中,用于豢养道兵,让牙将鳞兵诞生灵智比较好。 或许也可以用来滋养鬼兵等物,反正因果也不是他担着,如此也能提升他的实力。 心中生出了顾虑,许道懒得再理会内天地中的众多凡人,他打量了几眼内天地里面的情景,便将魂魄退了出去。 此番进驻内天地,除了想到香火这一词外,许道也发现了内天地的一些变化。 比如说,内天地的大小其实只是受着他肉身的影响。 虽然他的仙道修为增长了十五年道行,但是到现在为止,内天地的大小依旧都没有一分一毫的变化,显然仙道修为对其大小方面并无影响。 不过除了大小之外,许道倒是意识到自个对内天地的掌控更清晰一些。 若是将内天地当做一个囚笼,此前其所能强力关押的犯人,最高为一百一十五年道行,再高就有祸乱之忧,得打伤进行削减。 而现在仙道进步后,能关押的最高可为一百三十年道行,正好和许道的真气总量一样。 一番琢磨,他突地意识到,肉身的修为主要是影响内天地的大小、空间,而仙道修为则影响内天地中的风雷光火等自然现象。 前者是物质,后者则是能量,而两者合二为一,便是整个内天地。 除此之外,内天地其实也是在消耗着他的真气,因此才能维持内部的活力,使之植物生长,牲畜繁息。当然了,时不时也还需要许道从外界摄取空气、挖来泥土沙石,以作调整。 而在这样一个过程当中,内天地就此被他的真气不断影响。 起初尚未炼就黄泉蛟龙真气时,他还没发现不了什么,但是现在仙道真气得到蜕变,且和武道真气融合为一,还就包裹在内天地外,变化陡然加快,顿时就让许道发现了端倪。 只见一股股浑黄的真气游荡在内天地外,内天地就好像许道观摩山海图时一般,整个都被浸泡在九幽黄泉当中。 内天地中的气息因此变得阴暗,且水汽深沉,就连上下颜色都开始变得苍黄,似乎是要融入真气当中。 也可以说,是许道的真气想寄托进内天地中,故此才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内天地。 对于这个变化,许道暂时不清楚是好是坏,但是根据他肉身或魂魄的本能而言,总不至于是祸事,于是他也就任由内天地变化而去,没有过多的插手。 反正内天地现在对于他来说,也并没有太大的帮助,只等道法自然,到时候再看成效。 一干事情了结,许道在洞府中好生歇息了一会儿,看一看道书,品一品灵茶,并蒙头大睡两三日,放下事情,让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了一遍。 等到再次盘坐在白石上时,他才收拢心思,准备开始做剩下的事情。 其首先要做的事情,便是好好打磨一番熔炼过后的黄泉蛟龙真气,以消除内里的火气,彻底掌握在手,并把根基扎稳。 然后就是得将外出一个多月的收获全消化掉,统统的化作自己的修为、实力。 须知许道此番外出,除了符宝之外,那些死掉的牙将鳞兵,以及欢喜女尼身上的血肉,全都一块不剩的被他给收起来了。 有着锁精篇在手,许道正好可以吞食牙将鳞兵尸体中的血脉,用以提升体内的龙血浓度,增长修为。并且再利用女尼妖躯的血肉,重新培养出一群牙将鳞兵,护卫他修行。 已经放松过了,许道立刻的就沉浸在修炼当中,一遍又一遍的打磨真气,开始自己的闭关修行。 …………………… 时间流逝。 一晃大半年过去,其间除去抽空将雪山牧民给安置妥当之后,许道就再没有迈出洞府一步。但他也没有和外界断绝消息,而是靠着牙将鳞兵作为耳目,和外界保持联系。 等到将全身的真气都打磨过后,不得已,许道方才又出了一次洞府。但也仅仅是走了一遭,当天下午他便又急匆匆的要返回洞府,好继续自己的闭关修行。 其实许道压根就不想出这个门,他本打算将所有的收获全都消化完毕,不得召令就不出关,一心一意的想着提升自己的修为和实力,连苏玖都没空想着去宠幸。 这是因为就在他安置完雪山凡人之后,洱海道宫就变得不平静,开始有风波生出。 除开正在闭关的道人之外,原本行踪诡异的道士们,纷纷开始频繁的出现于百船水坞当中,且一月之间,就有个道士身亡的消息传出。 要知道筑基道士乃是洱海道宫中的重要人物,拢共也才百多名。上次许道斩杀了雷诏道士,其消息在道宫中整整流传了半年之久,方才勉强的消停下去。 这是因为道士们法力高强,寿命两三百,特别是洱海道宫中的道士,手段多、实力强,无论是培养一个还是折损一个,全都不简单。 其同样也是五诏部族至今记恨许道的一大原因,直到他被金麟道师召见了,对方才勉强消停了一番。 而若是将视野放到道宫之外,散修道士里面失踪的人数,则是更多。 初时,一月之间还只是消失一两人,到了后来,一月间更是能够有八九人消失掉,弄的人心惶惶的。 短短半年之内,算上道宫里面的,就已然有四五十个道士没了消息。 而算上道宫中的百余名道士,道宫之外的三百多散修道士,四五十人已经接近道士总数的一成,消失人数比之过去一百年中的还要多。 这样的消息即便是再怎么压制,终归也是压制不住。就在许道亲自出关时,风波便已经大作。 他从旁人的口中打听得知,宫外的散修道士正在串联,宣言就是洱海道宫在暗地下黑手,甚至将传言给落到了三位金丹道师的头上,且这些人所猜测的内容,恰好就和许道之前怀疑的一样。 散修道士怀疑金丹道师中有人即将寿尽,之所以大肆屠戮筑基道士,就是为了夺人精血、吸人魂魄,好炼制延年益寿的丹药。 此等说法有头有尾的,即便是道宫中的人也有部分被影响了,开始暗地里嘀咕起来。 而最被人怀疑的对象,不是其他,正是召见过许道的金麟道师! 此中的风波显得愈发诡谲,让洱海道宫内部也变得不安宁,最明显的就是师徒一脉和宗族一脉的冲突愈发尖锐。 原本就不多的独善其身之人(墙头草),这下子彻底没了,要么是偏向于师徒一脉,要么就是偏向宗族一脉。至于固执的两不沾之人,不知不觉间就会没了踪迹。 好在许道一早就站稳了阵营,暂时还没有被波及。但他也算是近几十年内,将五诏部族给得罪的最狠的一人,他是个出头椽子,得自保。 为此,许道都不得不下令,严禁符店中人离开百船水坞,一切所需尽可找其他人代替。至于生意方面若是被影响,惨淡些就惨淡些,也无甚干系。 这样风波即便是筑基道士都在惶恐,更别说筑基之下的道徒、道童了,整个吴都、吴国都人心惶惶的。 也就只有吴都附近的凡人,依旧碌碌无为,一无所知,照常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如此前的千百年间日子。 法道殿。 许道拢着,朝身前的某个道人作揖:“多谢万道兄通融了,也省得贫道麻烦庄道兄。” 站在他身前的正是万双闻,对方听见,哈哈一笑说:“无甚,庄道友早就交代过,便是贫道不在,许道友也可以找其他人取用庄道友的道功。” 许道听见,摇头说:“那可不一定。若是碰见五诏中人,贫道可就要白跑一趟了,并且还得麻烦庄道兄。” 他又拱手:“此番还是多谢道兄了。” 又是一番好声好气的交谈,许道好生哄了对方一番,方才小步退出了道法殿。 他之所以来到这里,便是为了利用庄不凡的道功,兑换功法典籍、以及法术。 眼下时局动荡,他也懒得和庄不凡客气了,先将对方的道功直接用上便是。 当然,许道也没有将庄不凡的道功全部花完,还是给对方留了一笔款子。但他一下子开销的,其数目也超过了观摩一次山海图的所需。 至于为什么非得亲自前来,则是动用庄不凡的道功,只能许道亲自走一遭才行。 花销完毕,许道揣着囊中的众多道书以及一堆灵材,连自家的符店都没有路过,直接就找了个人少的出口,低调的离开水坞,往自家的洞府奔去。 但即便如此,一出水坞后,他依旧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 好在许道早已经是跟踪和反跟踪的能手,他懒得和对方碰面,几下功夫就将对方甩脱,安全返回了水下洞府。 回到洞府中,许道将囊中装着的东西一一倒出来,然后咻得都收入了自己的内天地中,只留一册竹简留在手中。 此竹简正是道宫中一门厉害的法术,筑基级别的火法。 其名为《九阴返魂焚火诀》,属于仙道法术,能采集驱使阴火,用于打杀敌人,还同阳雷法一般,可以用于焚烧道士的真气,辅助阴神进行修行,用作修炼也可以。 许道兑换此法,正是为了修成一门筑基级别的仙道法术,好补上阴神短板。并且他准备将其融入清静篇当中,使得《太上雷霆说常清静篇》中的赤霄雷霆威力更大,好作为自己的杀手锏。 除此之外,其余被他装入囊中的道书,还有道宫中所有不要钱的炼气级别法术。眼下时局动荡,许道也懒得再徐徐图之,索性就先全部取到手中。 真要不对劲了,他到时候直接开溜的话,也不会可惜太多。 接下来的时间,许道继续埋头闭关起来,静时看书,动时修法。他打算一次性的闭上个五六年的关,看能不能躲过最近的风波。 反正他的修为不足,尚未凝煞,真要是浑水摸鱼,其被别人当成是鱼的可能性会更大。 第三百四十六章 伐山破庙 时间飞速的流逝。 许道猫在自家的水府当中,借着种种收获,将自己的修为不断的提升,还一并的豢养着牙将鳞兵,以待之后使用。 即便外界的风波再怎么愈演愈烈,他依旧一门心思的闭着关。 四五年之间,他已经将外出的收获全都消化完毕,并接受着道宫的俸禄,以及有间符店的供养,其真气总量已经增长了三四十年之多,还全都是提升的肉身方面。 如此一来,许道的肉身修为赫然就已经达到了近百年的地步,濒临凝煞! 而之所以会有如此大的进步,主要还是因为锁精篇是一门肉身功法,其能让许道摄取牙将鳞兵体内的血脉,用以提升自己的肉身修为。 只可惜的是,锁精篇也只能影响肉身的修为,无法影响到仙道。 对此许道思量再三,为了能够让自家的修为尽早濒临凝煞,索性也就在这几年中只是打磨着肉身,增长着肉身的道行,而暂时放下了仙道方面的精进。 其效果也是喜人的,如今他的真气总量已经达到了一百六十多年,仙武迭加,其道行只比凝煞圆满的道士低了二十年左右。 再加上他手中培养出的三只筑基牙将,以及近万只鳞兵,其应当是可以和道宫中凝煞圆满的道士斗个不分胜负。 至于道宫之外的散修道士,则是很可能会被他压着打。 更别说许道手中还有墨鱼剑法器,以及一枚金丹符宝作为压箱底的宝贝了,即便是炼罡的庄不凡与他斗,多半也是讨不了好处的,还可能一不小心会被他斩杀掉。 这日。 许道盘坐在洞府之中,静静的观想着九幽黄泉蛟龙图,不断吞吐洞府中浓郁的灵气,以转化为真气。 随着他的吞吐,一枚枚符钱也咔咔碎裂,锈蚀一般。 当身边的符钱消耗一空,皆数化作金属粉末时,许道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但其目中如蛟龙般流转的神光还未散去。 一声轻叹响起:“安逸的日子就此结束了。” 略微回味了一下刚才的修行,许道豁然站起身,他望着洞窟中清幽精致的景象,一挥手,便摄取过来一件外出用的道袍,披在了身上。 如此举动,代表的就是许道要出关了。 五年时间以来,许道安生的闭关修行着,可外界的道士们却是早就将狗脑子打出来了。同时洱海道宫中的三位金丹道师,也终于忍不住下场,准备着手应对一番。 现在就是有金丹道师的法令传来,勒令所有的道士都回归山门,听从指派。 幸好距离法令下达,已经过去了五年,许道对于这种情况早就有了各种准备,并不意外。特别是他的修为增长不少,已经是个积年的筑基道士,其心中底气更足。 恰好在这五年的当中,许道所有的积蓄也被消耗一空,还得出门觅食一番,否则的话,单靠着那点俸禄和越来越少的符店收入,他的修为就只能以“龟速”继续增长。 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许道正好能趁着这个机会,为自己的凝煞做些准备,好尽早的确定煞气、踏入筑基中期。 想到这点,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心中轻叹。 虽然在道宫的蚕室当中,九幽黄泉图和真龙观想图合二为一,其不仅能够提升他的肉身道行,还能提升仙道修为,但是两者并非是同时作用的。 许道在观想此图的时候,或是只能修行武道,或者只能修行仙道,二者不能兼得。如此一来,他若是想要凝煞,多半也只能分别采用两种煞气。 而一种上等煞气就已经是难得,往往需要花费道人数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才能寻得、采到,两种同是上等的煞气就更是麻烦了。 许道估摸着自己种灵根的过程,意识到他的凝煞很有可能会和之前筑基种灵根时一般麻烦。 “要是武道和仙道都能采用一种煞气,混合用之就好了。” 对于他来说,这样并非不可能,但是受限于清静篇的层次,目前是没可能了。 略微遐想一番,许道便将这个心思暂时放下了,转而在心中暗暗想到: “此次出关,得想办法多赚一些功劳。要是功劳足够,我可以如庄不凡一般,请求道师为我推演一番煞气所在,这样至少能省去一半的麻烦。” 其实要是功劳多的话,他完全可以兑换道宫宝库中的煞气,这样就不用苦苦寻觅煞气了。但是许道已经和庄不凡进行过交流,一点也没有要将这个选择列入考虑中的意思。 眼下道宫中的罡煞匮乏,品质也低劣,他可不想因为偷懒,在凝煞这一步自毁长生前程。 同立根境界所种下的灵根类似,凝煞境界所采的煞气、炼罡境界所炼的罡气,全都和筑基突破金丹时所结的大丹品质相关。 须知丹成无悔,只有上三品的大丹,才有成仙作祖的可能;中三品的真丹,则是勉强能突破到元婴境界,但成功率低下;下三品的假丹则是将终生受困于结丹,无法破而重生。 而许道的目标,并非只是想要结丹,而是想要为自己挣得一份得道长生的机会! 灵根、煞气、罡气,三者结丹之材料,他必须得精益求精,如此方才能稳稳的结出上三品大丹,甚至于大丹中的第一品,金丹。 传言只有一品金丹者,方才有得证金性天仙的可能。其余种种,皆是下乘。 想到结丹一事,许道心中顿时振奋,他随即一抖袖袍,又收好了其他的家伙事儿,便往洞府外面迈去。 一阵水波晃动,许道久违的出现在了洱海的上空,寻觅一下方位之后,他立即朝着洱海所在的方向奔去。 不多时。 一幢幢宏伟高大的楼船就出现在他的眼中,正是道宫的山门所在——百船水坞。 和几年前许道见过的情形有些不一样,眼下的水坞阵法打开,相隔几里路,许道便发觉一股股凌厉的气息从百船水坞上面升腾而起。 种种阵法笼罩着高大楼船上面,相互间还以锁链沟通气机,使得百艘楼船又组合成了一座庞大的阵法,仿佛一只庞大的巨龟伏在洱海上。 许道有些发怔的望着这一幕,暗皱眉想到:“看来时局果真是已经坏到了一定的程度,否则道宫方面也不会将水坞的阵法全都升起来。” 如此阵仗,他差点以为是有人在攻打洱海道宫的山门。 怀揣着略显沉重的心思,许道散开神识,警惕着就往最近的一个入口靠近过去。 等走到百船水坞的近处后,立刻就有喝声传来:“何方道人,速速报上名来,否则打死勿论!” 此喝声带着警觉,但是听其声音中夹杂的传音法术,能辨认出其人的修为应当只不过是炼气道徒的境界。 但是许道也没有拿大,当即将自己磅礴的肉身气血展现而出,周身雷火声色隐隐闪现,并说:“贫道许道,谨遵道师法令,今日返回水坞听候差遣。” 说话间,他还将自己的身份牌牌拿出来来晃了一晃,丝丝灵光当即从身份牌子中钻出,激射向百船水坞的阵法,通过了验证。 那喝问之人一瞧见许道释放出的磅礴气血,心头当即一跳,等到许道又展示了身份牌子之后,他当即就从楼船上面滚下,驾驭一道法器,站在阵法的边界上迎接许道。 这人连忙解释:“晚辈冒犯道长了,道长请进阵法中!” 许道也没怎么难为对方,一点头,便踏空而行,落到了楼船上面。他还一并的和对方交流起来,企图了解了解最近道宫中发生的事情。 原来就在一个多月前,居然有散修道士结伙,冒大不韪的前来放火烧船了,亏得附近镇守的道士及时发现,这才没让对方得逞了去。 但即便如此,依旧很有几条楼船被烧掉小半,财物毁伤一堆,让人庆幸的是并没有伤及到船体。 这等事情出现,也让道宫中人震怒不已,整个百船水坞直接就被封锁了起来,严密排查何人私通外界,企图败坏道宫。 否则的话,没有内里人配合,是不可能有人能将火烧到道宫的山门中,且放火的几个散修道士还趁乱开溜,成功地逃离了百船水坞。 这可是千百年下来的头一遭。 以往的时候,旁门散修即便是再怎么对洱海道宫心生不满,但也不会胆大包天到放火的程度,顶多的是围攻吴都城中的四面鬼市,夺其财物而走,如同凡间匪盗一般。 可是如今,散修道士们居然敢捋虎须,不惧后果了。 按看守阵法的道徒所说,宫中正传言金丹道师之所以会下场,就是因为道宫超然的地位不被人放在眼里,落了面子。 而道宫的面子便是三位金丹道师的面子,于是三人道师便召集起道宫中所有的道人,准备将不听话的散修道士们统统一网打尽,好彻底平定吴国中的乱局。 得知此事,许道也在心中暗道:“难怪已经一个多月没和苏玖几人联系上,原来是整个水坞都被封锁了起来。” 以往的时候,有牙将鳞兵作为信使和搬运工,他和有间符店联系的还算紧密。但是就在一个多月前,牙将鳞兵无法再从百船水坞中获得消息,惹得许道差点以为是有不好的大事发生。 好在牙将鳞兵告诉了他,百船水坞依旧在原地,并非是移走或是遇袭了,只是升起了阵法,隔绝内外。而这也是许道对百船水坞最近的情况不太了解的原因。 至于他之所以能晓得金丹道师正在召集门人,则是因为先有道宫召集门人的大钟敲响,后又是有漫天金光凝结成的卷轴横行在洱海的上空,恍若霞光般,让牙将鳞兵发现了。 没有再和看守阵法的道徒闲聊,许道随即就往有间符店走过去。 等到了符店之后,他发现符店的生意比之上次联系时所说的,更是惨淡了很多,但这并不是客人都不来了。 其实因为时局紧张的缘故,类似于符店、丹房这等和斗法、修行有关的店铺,内里东西的价格一日高过一日,生意好做的很。 可是无论是画符还是炼丹,全都需要各种各样的灵材,进行加工后才是产品。 五年下来,百船水坞中的灵材存货,早就被各家店铺工坊给消耗一空,后续新鲜灵材的补充速度也慢的可怜,只有少数财大气粗的店铺还照常运转着,其或是高价收购,或是干脆自己组织人手出去采集原料。 而许道的小店薄利多销,财不大气不粗,且有着他的吩咐,在耗光了储存灵材、高价收购也不怎么赚钱后,便停了大半的生意,目前只是开着门罢了。 许道一走到符店跟前,本就闲的无聊、还眼尖的店铺伙计,一眼就把他给认了出来,然后高呼一声:“老爷、老爷回来了!” 嗖的! 伙计的呼声一落,便有白影从中闪出,跳到了许道的跟前,其身姿矫健,正是苏玖。随其而来的还有刀客和陈挽两人。 “老师!!”、“老爷!” 三人望着许道,眼神都有些恍惚。特别是小狐娘苏玖。他们一连四五年都没有和许道见过面,如今终于再见到,即便都是修道中人,仍旧是有些激动。 而许道却是正常,他早就已经跻身为筑基境界,寿命三百,四五年的时间对他来说不算短,但也没有那么长了。 且越是修道,道人闭关所用的时间也会越多,许道还得多多习惯习惯。 真要是习惯不了,他也只能选择在下次闭关时,将小狐娘一并带入洞府中。至于不闭关,那是不可能的。 许道含笑的冲着自己的手下见礼:“见过诸位。” 等稍稍寒暄一阵子后,还没等许道拉着苏玖,回到房间中温存几番,便有金光自从店外跳入。 其是卷轴模样,落到许道的身前当即展开: “敕令:凡有道之士,悉至法道殿听讲,共商降妖伏魔、伐山破庙一事。” “速来。钦此!” 许道瞧见此法令,微挑眉毛,口中咀嚼到:“伐山破庙……” 第三百四十七章 百道出行、妖鬼辟易 伐山破庙。 伐山,即为讨伐各路山头;破庙,即为破灭各处庙宇道观。 许道咀嚼着这个词汇,心中暗道:“道宫这是要扫清吴国境内所有的不服啊!” 如此一来,他身为道宫中的道士,应是要和外界的散修道士真刀真枪的拼个你死我活了。 只不过许道并没有感觉到惶恐,反而还隐隐的兴奋起来。 且不提道宫中有三位金丹道师坐镇,单单是他自己,其就足以硬刚凝煞圆满的道士,再加上还有符宝护身,如此对上外界的那些散修道士,并不会有多少失败的可能。 这样一来,伐山破庙也并非是凶险之事,反而是能够一个大发横财的机会。 毕竟被洱海道宫所斩杀的妖鬼道士、所破灭的庙宇道观,当中的财物自然是归动手之人所有。 许道心中蠢蠢欲动,当即就从椅子上站起身,恭敬的接过飞到自己身前的法令卷轴,口中呼道:“谨遵法令!” 嗡!法令卷轴当即散作过一捧金光,碎金点点,消失不见了。 许道也当即一挥袖子,冲身旁的苏玖等人喝到:“尔等照料好店铺。”他冲苏玖几人点了点头,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往店铺外面奔去。 苏玖等人站在他的身后,齐齐的躬身应诺:“老爷万胜!” 除开有间符店之外,眼下的百船水坞上各处店铺中,纷纷都有呼声响起:“贫道去也!”、“师尊万胜!”、“恭祝主人旗开得胜!”…… 一道道流光从百船水坞的各处地方升起,恍若流星一般滑行在天空中,纷纷落向法道殿所在的方位。 整个水坞都被惊醒了,楼船的甲板栏杆上纷纷走出来一个又一个道徒、道童,抬头仰望着道士们的身形。 其中不少道徒的神色同样也是振奋,眼中燃着一簇簇兴奋的火焰。 洱海道宫颁布了伐山破庙之令,其自然不会仅仅派遣门下的道士出马,筑基境界之下的大小道徒,也会被一一选入其中,以作为驱使之用。 对于不少道徒来说,这个正是一个翻身得道的机会。别的不说,一旦他们表现的良好,很可能就会得到筑基所需要的灵根,有机会跻身为筑基道士! 毕竟战端一旦开启,肯定会有不少的道士陨落,其身家财物、尸体血肉,虽然大部分会落入筑基道士的手中。但是道宫中的道士们吃肉,他们这些道徒跟着喝点汤,分润一点血肉用作灵根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百船水坞中的道人们兴奋起来,远隔几百里的吴都城,却还是处于昏睡之中。 而许道这边。 他顺着记忆中的路线,不快不慢的落到了道法殿前的甲板上。这时甲板上已经落下了不少的道士,各自神色各异,明显都有些激动。 环顾几下,许道抬步就往几张熟悉的面孔走过去,率先打了个稽首:“见过诸位道友。” 这些道士或是和他同一批进入道宫的,属于许道的同年,或是晚三年加入道宫的,但平常时节都是有间符店的常客,还得到过许道的照顾。 “见过许道友!” 对方瞧见许道走过来,立刻也是稽首见礼,丝毫不敢怠慢了。只见这几个道士散开,又各自退了几步,直接就让许道站在了中心位置,隐隐以许道为首。 话说早在他们加入道宫的时候,许道就已经闹出了偌大的风头。随后几年下来,许道不仅没有被五诏部族给坑害到,还入了金麟道师的法眼,修为现在更是增长到了百年的地步。 因此和许道碰头之后,这几个道士立刻就以许道为首起来。许道见这些人如此识时务,自然也是含笑的向对方搭话,热情与之攀谈。 如今战端开启,虽说道宫方面的优势很稳,但是落到了每个道人的身上,还是有着种种风险存在。 在许道看来,众人虽然贵为筑基道士,但与其单打独斗着,逞个人威风,还不如结成团伙,团伙做事也方便些。 最起码的,到时候要是遇上了得罪不起的家伙,大家分开逃命,活下来的机会也会大很多。 于是许道不多时就转移了话题,开始利用自己长期以来经营的人情,主动邀请在场的道士结成同盟。 巧的是这些道士心中也正有此打算,一伙人一拍即合,纷纷应诺起来。他们虽然没有推选出领头的,但是瞧几人的态度,明显就是等着许道来安排。 许道见此大喜,立刻一句句的好话说出,不要钱的夸赞起好处,还做出了种种的承诺。 他虽然没有允下同生共死的狠话,但也发誓要保证队伍中公平,绝不会多拿半枚符钱。 除了许道一伙五人之外,甲板上的其他筑基道士也都纷纷放下了身为道士的矜持,如凡人般扎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着。 时不时还有道士走来走去,似是挑挑拣拣,又似是处处自荐,以求能抱上大腿。 等到时间过去,道宫中的道士们已经来的差不多,甲板上站了百余人之多。这时忽的另有九道耀眼的灵光出现在法道殿的上空。 只见九个身影并没有落到甲板上面,而是变作一个圈,凌空悬浮着,纷纷朝法殿拱手,口中呼道: “恭迎道师讲法!” 轰!说话之间,九股磅礴的法力从他们身上涌起,仿佛撑天的巨柱般,个个都彰显出几百年的道行。 这九个人,赫然就是洱海道宫中的九个炼罡道士。 许道被九人的动静吸引,也抬眼瞧着,目光顿时闪烁起来:“原来道宫中炼罡境界的道士有九人之多!其中几个修为高深的,法力赫然已经无限的逼近三百年!” 三百年的道行,乃是筑基道士的极限,一旦圆满,便可以尝试结丹,种出长生种子! 也就是说,那几个法力最高的炼罡道士,赫然就是金丹的预备役,和曾经的白骨观主一模一样,只差结丹的契机而已。 阵阵议论的声音在场上响起,不少道士也如许道一般感到惊讶。 “果真是大举动,这等常年闭关不外出的炼罡中人都出关来了!” “不知这九人分别是谁,根脚又是如何?” “咦!那不是庄不凡道长么?这厮果真炼罡成功了!” 许道身边围着的四个道士也是议论纷纷,其中还有人试探着向许道说:“许道友,听闻你和庄道长的关系匪浅,不如待会儿我们找庄道长聚聚?” 许道一听这话,便知道对方应是暗示着要不要过去抱大腿。但他也没有矜持扭捏,直接便点头说: “那是自然。若是可能的话,还得找道兄为我等安排安排,看能不能找个发财的好机会!” “善!” 几个道士一听见许道如此着说,当即就面露笑容的大赞起来。并且他们听许道口里面直接称呼庄不凡为道兄,心中对许道更是恭敬起来。 许道也是一一接受着对方的奉承,哈哈笑着向对方允诺。虽然只是空口,但也惹得四个道士热血上涌,心中对于接下来的伐山破庙越发期待起来。 一阵热烈的气氛当中,许道的眼神却是晴明,半点也没有表面上这般轻浮,他对于几个道士的奉承也很警惕。 毕竟他们几个虽然是有着关系在,但都只是因利而和、因事而聚。大家还都是筑基境界的道士,自有一份傲气在,若是有半点利益不对付的,恐怕当场就会崩掉。 不等众人交流过多,一股骇人的气息就从道法殿中生腾起来。 仿佛海水涨起一般,淹没了在场每一个道士的胸口,众人口中的话语顿时滞涩,难以吐出。 这种感觉让包括许道在内的不少道士,目中都掀起阵阵骇然。此等威压、弱小之感,众人上次感觉到,应该还是在炼气阶段了。 如今他们都已经筑基了,但是在面对高自己一个层次的金丹道师跟前,依旧如炼气阶段面对筑基道士时一样的弱小。 “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许道在心中暗暗想着。 他对比着曾经见过的夜叉门主,发现夜叉门主所结的不愧为假丹,其与现下的洱海道师相比,立刻就显得有些绣花枕头、不及十分之一了。 就在众人窒息之间,突地有一个人影从法道殿中走出,其人面色苍老,留有长须,且气质青玄,自带一股书卷气。 恍惚间,许道等人还以为望见了一个老学究。 但是此等老学究,却在众人窒息的当场,轻易的走动出来,毫无半点难堪。而再看除他之外的人,即便是半空中那九个炼罡道士,在金丹道师的威压出现之后,个个的法力光柱也都是不稳。 九人全都是紧咬着牙关,苦苦的支撑着不让自己跌落下去。其中庄不凡更是在心中破口大骂起来: “装甚么装,快快给爷收了神识,爷要是掉下去把大殿砸出个窟窿,窟窿可还得爷赔钱!” 虽然心中出口成脏,但是庄不凡对外表现的当然是缄默不语,其青紫色化作的人形光影牢牢的鞠着躬,半点折扣都没有打。 另一边的许道望着那“老学究”,心中正思索着:“并非是金麟道师,也不是传言中容貌年轻的玉珑道师,这人是……银凰道师!” 金麟、银凰、玉珑,正是洱海道宫中的三大道师。 其中金麟道师执掌道宫师徒一脉,是道宫名义上的负责人,负责传道授业解惑;而银凰道师则传言是五诏部族出身,执掌宗族一脉,且是吴国的太上皇,国主之上的国主。 这两者年岁貌似相近,虽以金麟道师的辈分最高,但是道宫中还是经常性的有人私底下争论谁才是老大、老二。 至于第三个玉珑道师,对方则是吴国的国师,位处中立,管着荡妖司和散修一事,对于吴国、道宫中的两派相争并不太感兴趣……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并不感兴趣。 当许道等人认出了银凰道师之后,不少人都诧异起来:“怎么是银凰道师来了?” “道宫道士的安排归金麟道师管,荡妖堂、伐山破庙一事归玉陇道师管,这银凰道师平日里就没怎么露过面,懒得管事,今日怎的是他出来的?” 其中许道细细打量着,还隐隐感觉老学究模样的银凰道师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面般。 但他绝对不是在画像上看见过。 好一番回忆,因筑基道士脑力惊人,过目不忘,许道想起了自己初入吴都城时,跑去当荡妖司总衙门拜访的一幕。 当日他在等待的过程中碰见了一个气质清玄的老道,对方当时正在赏竹,举止动作就和现在阶上的银凰道师一模一样。 霎时间,许道心中暗悔起来。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候着脸皮和对方搭几句话,不求能够得到赏赐,但求能让对方有点正面印象。 银凰道师面色淡然的瞧着众人,缓缓从袖中掏出了一张黄纸制成的卷轴,只见他念也不念,直接往天上一扔。 轰!卷轴瞬间就分化出一道道黄纸,落入了每一个道士的手中。 同时此卷轴恢弘的拉开,仿佛一道黄色云霞一般浮沉在整个法道殿的上空,金光闪闪。 没有过多的吩咐交代,只有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响起: “此行无所禁忌,凡炼气、筑基者,人无分男女老幼,悉数以黄纸采精血,凡有所不愿、有所异变者,立斩之。” “嗟!去矣。” 话声一落,许道等人瞬间感觉窒息感消去,可以自由呼吸了。他们来不及大口呼吸,连忙各自呼声到:“唯!” “谨遵法令!” 旋即一道道法力冲天而起,颜色各异,仿佛竹林般立在银凰道师的眼中,而对方却是缓步朝着殿中走去,压根没有停住半步。 接下来,法道殿外部的道士们更是串联起来,热热闹闹的。 等到在某个炼罡道士的带领下,一伙道士忍不住,齐齐腾空,随之扑向吴都城后。 其余道士也都忍不住,争先恐后的也往吴都城赶过去,其中机灵点的,还随手从周边卷了批道徒带走,以作为之后的驱使。 刷刷! 一道道流光出现在夜空中,流星再起般射向远方,光色百余,横行无忌。 第三百四十八章 悍然灭城 一大批筑基道士飞离百船水坞,直往吴都城扑去,其意在就是吴都城中众多的散修道徒。 数年内,散修们虽然和洱海道宫针锋相对、摩擦不断,但是他们不仅没有远离道宫,散落在各地,反而以吴都城作为据点聚集了起来。 如此人才聚集之地,自然也就是财货聚集之地,一心求财的道士们绝不会错过。 并且许道虽是才出关没多久,但也听闻散修当中有能人出现,还将几百散修道士们给团聚了起来,并喊出了口号:“道宫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个口号着实是忽悠了不少年轻的道人们,并且捆绑上了吴都城中的众多百姓,使得偌大的吴都城,已经快成了散修们所有。 好在也仅仅如此罢了。 且不说许道等人相不相信这句话,那喊出口号的几百散修道士,估计也没有一个人信的。毕竟这些人等真要是如口号中所说,其三百多个道士,至少得有一半的人该判处五马分尸之刑。 因此许道猜测吴都城中的情况应该还尚好,不至于从者如云。就在他沉吟的时候,其身边突有人说话: “许道友,庄道长就在那里?我们要不要凑过去一点。” 还有人补充着说:“也不是非要凑过去,此次出行是由九个炼罡道士负责的,我等只需过去打个照面,说说好话就行。”…… 说话的人正是团结在许道身旁的四个道士,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撺掇许道赶紧上去抱大腿,以免错过了时机。 许道听见这几个道士的话,心中顿时轻笑起来,但他也没有对这几人的话进行反驳,还是直接就应下:“甚好。” “那么诸位,贫道先告辞一下” 许道一甩袖子,其身上的剑气激射,拉出一道白色的流光,向上往庄不凡所在的方位扑去。 百道流光横行在天际中,逶迤相连,横跨的距离长达十余里。但这点距离对于道士来说,也不过片刻间的功夫。 不一会儿,许道就赶到了庄不凡的身边。 只见庄不凡的身边早已经聚拢了几堆人,许道再远远望向其他几个炼罡道士,各自身边也或多或少的聚拢着其余道士。 未等许道开口说话,庄不凡察觉到他过来了,便主动喊话到:“道友快快过来,你我一并同行!” 见庄不凡如此热情,许道面上顿时露出笑容,扬声回答:“道兄发话,恭敬不如从命!” 他再次一提速度,猛的就窜到了庄不凡身边,驱使剑器和对方并列而驱。 周遭的几股道士见到这种情况,全都不由自主的往许道望过来,口中议论纷纷:“这便是那许道?” “庄道友和他的关系果真不错!听闻他俩有过命的交情……” 许道和庄不凡两人并没有理会周遭道士的视线,两人动用神识,互相隐秘的交谈起来: “敢问道兄,吴都城中尚存多少散修,又有何厉害人物?可是得让贫道知晓一二,否则贫道一倒霉,身家性命就会丢掉。” 许道没有和对方客套,直接就问起了关键的情报。 庄不凡听见他的问题,并没有感觉为难,反而话语中带着几丝笑意:“道友勿慌,贫道正要和你讲这些。” “眼下城中的道士数目不少于两百人,其中修为达到炼罡境界的,数目不下于四人。可以明确的四人,正好就坐镇在四处鬼市当中,得好生提防着……” 两人细细的交谈起来,许道顿时就从庄不凡的口中了解了不少内情。 原来除了最近的火烧百船水坞之外,外面的散修也屡屡组织人手,伏击着道宫中人。 其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炼气层次的道徒在互相攻伐,但是后来就变成了对筑基层次的道士也敢下黑手。道宫中人对此自然是大怒,不肯姑息,私下里便多有组织人手,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小小的纷争数不清有多少次,大的纷争已经有了十来次,筑基层次的道士都也陨落了十来人,炼气道徒、胎息道童之类的更是不知凡几。 而在两派之间,道宫中的人数虽然少,但是个个法力深厚、法术精深,散修们和其比起来,反倒是损失惨重。 可越是这样,吴国散修对于洱海道宫的怨恨也就越大。再加上道宫中人平时就多有跋扈,眼下的时节更是嚣张偏激,从各种方面打压排挤着外界的散修。 因此再加上一些别有用心的野心家在暗中的推波助澜,这便酿成了火烧道宫的大事发生。 最后庄不凡真切的对许道: “吴都城乃是此次伐山破庙的第一役,道友定要小心谨慎些,可不要见利而忘身。至于赚取好处之类,可以等打破这些散修之后再为之,到时候也简单的多” 许道听完对方的一番话,脸色也略微变化,其心中的警觉感更增。他本来就感觉此次的冲突有不少的猫腻,庄不凡的话更是完全证实了他的这些猜想。 许道在心中暗自嘀咕:“这些野心家的身份来历,恐怕都不简单,很可能压根就不是吴国中人。” 结合起洱海道宫此次大张旗鼓、四方出击,估计道宫的目的并不只是要教训教训散修们,更大的可能是练兵、或是拔除钉子、或是攘外先安内……亦或兼而有之。 更大的风波还在酝酿之中。 一个想法在许道的脑海中盘旋,他当即用神识向庄不凡悄悄问: “敢问道兄,宫中的三位道师究竟是何态度?” 这个问题将庄不凡给问住了,对方化作的人影摇摇头,半晌没有回复他,最后只是出声说:“三位道师高深莫测,贫道也不知矣。” 顿了顿,庄不凡补充说:“不管是怎样,你我二人跟紧金麟道师便是了,道师肯定不会亏待你我。” “是,多谢道兄指点。”虽然许道对于庄不凡的最后半句话不置可否,但是对方一番真切的忠告,着实是让他欣慰。 又是几番言语,两人闲谈当中,庞大的吴都城便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当中。 绵长的海岸线蜿蜒扭曲,九道宽大的堤坝就像疤痕般横在地。 吴都城那几十丈高的斑驳城墙在熹微日光的照射下,满城都透露出浑厚的气质,仿佛亘古都不会被打破一般。 但是在众多的道士眼中,此城却是一块鲜美的熊掌,正等着他们分而食之。 嗖嗖嗖! 一道道流光在天边加速的划过,疯狂往吴都城扑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吴都城的上空也升腾起了一道道庞大的法力柱子,气息磅礴。并且让许道有些惊讶的是,一股浓郁的灵光也随着法力柱子的出现,弥漫在吴都城的上下四方。 嗡嗡!几个呼吸之间,一座庞大至极的阵法便逐渐的成型,笼罩了整个吴都城。 “啧!”庄不凡打量着的这一幕,出声到:“这些散修果真居心不良,居然趁着我等被召回之际,直接夺了此城。” 眼前的一幕让许道心头微跳,脑中琢磨着散修方面是不是有所埋伏。但是他往庄不凡瞧过去,却并没有从对方的脸上瞧见担忧。 许道在心中暗想:“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莫非道宫这是在请君入瓮?” 他再往其他的道士打量过去,发现五诏道士们的动作虽然有急促,但是也没有太过惶急,看来多半是已经通过气。 很快的,一道道灵光悬浮在了吴都城的上空。 道宫百余名道士,以九个炼罡道士为节点,将整座吴都城团团包围在了中间。 比起偌大的吴都城,道士们的身形虽然渺小,但是众人的到来明显让整座吴都城都安静起来。 城中只有两百多道法力柱子撑起,各个坊市全都寂静一片,若非每间屋子里面都有人气存在,许道还以为吴都城变成了一座空城。 他已经和四个相好的道士又碰在了一起,聚拢成一团,就站在庄不凡的附近,严阵以待着。 道场的每一个道宫道士都提起了心力,一个个目中或是紧张、或是期待,全都夹杂着兴奋之色。 只有那些随之前来的近千道徒,面上才夹杂着惶恐和担忧。现在当真要和散修们斗战一番,这些人等并未筑基,死伤的可能性会大上不少,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可能是许道等人来的甚早,打了个散修们一个措手不及,对方只来得及放出阵法,暂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便都装死着,城中鸦雀无声。 只是许道等人的耐心却并没有那么多,等到人数大半到齐,道宫九个炼罡道士中便有一人走出,冷冷的朝着底下的吴都城喝到: “道宫出行,尔等还不快快打开阵法,迎接我等!” 并另有一炼罡道士冷笑:“我看这些家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鸠占鹊巢的货色,连我们都敢拒之门外!” 庄不凡夹杂在炼罡道士当中的,也是将剑气剑光大作起来,释放出阵阵的威势压迫向吴都城了。 其还唱红脸似的说:“诸位道友快快出阵,贫道等人只不过是奉了道师之令,前来搜索凶徒罢了,并不伤无辜。” 吴都城的上空的风云变化不定,日光晦暗,乌云聚集。 许道等人一个个站在半空中,正各自释放着气息,氤氲法力,准备即将开始的斗法。 终于,有话声在吴都城中响了起来:“哈哈!诸位道长为何大动干戈,和气生财不好么?” 有了这一人打头,城中立刻又鼓噪起一阵阵喝声:“真个是嚣张跋扈的,一百多个道士倾巢而出!洱海中人这是来斩草除根了么?” 听见底下的这几声嘲笑,道宫这边当即有筑基道士冷笑着回到: “正是!尔等屡屡冒犯我道宫,还能放了你们不成!” 许道虽然看不见城中道士们的面孔,但是能够发现对方听见在这句话之后,纷纷沉默下来。 道宫中人也没了耐心和对方搭话,几番言语不对付,便都迫不及待的催促起来,都想要赶紧的攻入吴都城中,大发横财。 为首的九个道宫道士猛地释放出了自己全身法力,啪啦,九道巨大的身形就出现在吴都城的上空。 那率先说话的道宫道士摇身一变,化作成了几十丈的巨蛇,背后有两只巨大的翅膀生出,其双翼彻底展开,亦能笼罩几十丈之地。 丝丝青色的运气缠绕在此巨大飞蛇的鳞下,当即显得凶神恶煞,绝非善类。 许道旁观着,将对方的身份给认了出来,“修的是腾蛇妖躯!这人是腾诏中人。” 不等他观察太多,一声声厉喝响起,其余的道士也纷纷的变化出妖躯或者法体。 原本身形渺小的百余道士,各个身形胀大,都变成了数张、十数丈、几十丈的庞然巨物。 许道随大流,也是将肉身变化,化作了鳞甲龙种的模样,横行在半空中。 霎时间。 长角的、长鳞的、尖牙的、体生毛发的、双目猩红的……种种或黑或红、或黄或青的狰狞巨物,全都趴在阵法上。 正瞪着眼珠子,寻找着城中的人等,目中满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之色。 整座吴都城在道宫道士们的包围下,不再是保境安民的城池,而是一座关好了鸡鸭,随时供人取用宰割的笼舍。 “嘶吼!”一声声或沉或重的吼声、冷笑响起,声色各异,“嘶嘶!!” 就在这时,城中又有数道紧张的喝声响了起来:“兀那道宫!此城有近百万人口,你们就不怕斗法时,整座城都遭殃么!” “吴国人口之精华,朝廷、大小部族之宗祠,可全都在这里面!你洱海道宫也只不过是吴国麾下一宫殿,当真要倒行逆施、胆大妄为的攻城杀人么!?” “既然尔等都不在乎,某等又何须在乎。若是城破,便杀了这全城人” 听着这语气,似乎城中的道士想要主动商量了。但是许道等人听见后,再无半点要回转的意思。 有人扬声到:“甚好甚好,不破不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还有人肆无忌惮的大笑:“桀桀桀!死来!” 伐山破庙,无所禁忌。 所有道宫道士望着底下的城池,都是面露嗤笑,嗡声低吼: “尔等,皆数可斩!” 第三百四十九章 争夺好处 吴都城中的散修道士,在听见洱海道宫道士的声音后,全都心中一惊。 不少人当即叫骂出声:“非人哉!这洱海道宫当真不做人!” “一个个獐头鼠目的,没想到心思也都如此的歹毒。” 可是他们咒骂的再是厉害,道宫中的道士都浑不在意,任由他们骂去了。 许道的身旁有道士厉笑着,对方变化出了庞大的鬼躯,径直往吴都城的阵法扑过去,轰隆隆的击打。 “桀桀,希望你们待会儿还能骂的出来。” 其余的道宫道士也都不再废话,全都施展出了自己的手段,轰击起吴都城的阵法。 一阵又一阵的波澜出现在吴都城的阵法上,百余头庞然巨物围攻着,顿时就让整座城市都晃动起来。 许道也是夹杂在其中,他没有动用法术,而是将墨鱼剑化作拳爪,动用龙种肉身巨大的气力,狠狠的凿击着阵法。 噼里啪啦的灵光闪烁在吴都城上空,恰似一朵朵烟花绽开似的,竟然有些唯美。 可是在底下的城中人看来,此景却是惊悚可怖了。 因为一颗又一颗狰狞的头颅、扭曲的面孔,在烟花后浮现,企图从阵法外探入,其目光皆是兴奋,满脸的觊觎之色。 如此场面,即便是那些筑基境界的散修道士见到,心中都是发悚。 只是道士终究还是道士,散修们在略微惊慌之后,无需他人驱使,一个个也都运转起身上的法力,或是输入阵法的脉络当中,稳固阵法,或是腾飞上半空,与阵法外的道宫道士隔空激斗起来。 嗡嗡嗡! 两百余道法力柱子撑在阵法下,遍布了整座吴都城,形成大小节点。相邻的道士还互相援助,很是齐心协力。 如此一来,即便许道等人都在出手攻打吴都城,可是百来个呼吸过去,吴都城的大阵并没有出现要被击破的趋势。 出征受阻,包括许道在内的不少道士都暗皱眉头,连连地将目光投向那九个炼罡道士。 而吴都城的散修们见状,则是纷纷大喜,还有人立刻高呼道:“哈哈哈、传闻洱海道宫道法精深,如今一瞧,也不过尔尔。” 其中尚存警惕的散修道士,则是喊道:“诸位道宫道长,可不要小觑了我们,当真是要和我们为敌么?” “趁着现在局势还可以收拾,希望诸位道长以大局为重,离开此城,不要败坏了道宫的名声、丢了自家的性命!” 就在散修道士们喊话时,吴都城中另有一些道人冒出,一个个以某道士为中心,扎着堆加入到了稳固阵法的行列当中。 这些道人的修为只是炼气境界,但是他们人数不下于三千,且各有智慧,能够查漏补缺,顿时就分润了散修道士们不少的压力,让吴都城的阵法更加稳固起来。 嗡! 整座吴都城表面的灵光更加浓郁、坚韧,仿佛一只巨龟趴在地面,而许道等人的身形虽然庞大,但与之相比则像是蚊虫一般渺小。 许道见到这一幕,缓缓的收敛了自己的法力,保存气力起来。 他虽然自信洱海道宫肯定有破局的方法,但是散修方面未必就没有相应的处置手段,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果真如同许道所料的,下一刻,几声冷哼声在吴都城的上空响起。 正是那九个炼罡道士,只见这九人悬浮在半空中,冷冷的注视着,当中那腾诏道士发话: “当真是自不量力,就这点手段,也想挡住我等?” 此人眨眼间恢复成了人形,然后一甩袖子,并有一桃核状的物件从他的袖子里面飞出来。 桃核之物见风便长,浑身灵气涌动,突地就从桃核大小变成了几十丈大小,上下一共四层,比腾诏道士的妖躯还要庞大。 其赫然就是一艘高大的楼船,浑身捆着铁锁,灵气腾腾,撞角狰狞,仿佛连一座山都能给撞碎似的。 这艘楼船出现之后,并没有直接撞上吴都城,而是悬浮在半空中,不住的释放出强大的威压感。 而许道瞧见这只楼船,面上也是微怔。他虽然在道宫中见过不少的楼船,比眼前这艘还要高大宽广的也不在少数。 但是这还是许道第一次看见道宫的楼船出行的模样。 在他发怔的时候,旁边其他几个炼罡道士,也纷纷从怀中、袖中取出了相应的物件,或是梭形、或是瓜子形、或是鸭蛋形……不一而足。 其中还有长条形状,与楼船模样相去甚远的法器跳出。 此物乃是庄不凡的楼船,其恰巧是一柄剑鞘形状,三四十丈长,虽然在几楼船当中最是瘦小,但上面雕梁画栋的,有火烧云文、雷霆图画。 此船所透露出的气息赫然也是筑基中期的宝物,船身上有五道经络像蛟龙一般隐隐浮现。 九艘楼船排排悬空,其中七只都是炼罡层次的法器,最大的有百多丈长,已经是一座悬空的岛屿。 它们悬浮在吴都城的上空,其给城中道人的压力,比之许道等人刚刚围攻时还要巨大。 “这、这些家伙连船都开出来了!”城中有散修道士望着天,喃喃道:“不知道阵法还挡不挡得住。” 而炼罡道士摆出了楼船法器,纷纷就冲身旁的道士们挥手招呼:“诸位道友,快快上船!” 筑基道士们听见这些话,都有些迟疑,没有立刻动作。但是有些人和几个炼罡关系较好,毫不犹豫就登上了楼船。 炼罡道士在众人思索的空隙,飞在半空中,先将一同前来的近千道徒给划分干净,全都装入了楼船当中。 许道是其中率先反应过来的一批人,他招呼着身边的四个道士,立刻就往庄不凡的楼船法器投过去。 等进入到楼船当中之后,一股神识落到他的身边,正是庄不凡的神识,对方稍微一解释,许道便明白了过来。 原来此等楼船大则大矣,但是消耗的灵气法力也不少,炼罡道士们招呼其他人上船,为的就是让其他人帮忙分担压力。 同时楼船中装的人越多,楼船所能发挥出的威力也就越大。 略微嘈杂中,剩下的道士也都先后踏入就近的楼船内,并听从炼罡道士的吩咐,将真气直接灌入楼船体内。 九艘巨大的楼船凌空排列,透露出的气势比之刚出现时更要强悍,一艘艘仿佛活过来了似的,凶悍如斯,一言不发的便往吴都城撞击过去。 轰! 第一艘楼船撞在了吴都城的阵法上面,制造出了惊天的巨响,吴都城中的不少门户都被震开,一个个凡人正像鹌鹑一般缩在里面。 “这是!”散修道士们也是胆战心惊。 但是不等散修们反应过来,紧接着第二艘、第三艘、第四艘……一共九只楼船,先后且不断的撞击在吴都城上。 咔咔咔! 吴都城的阵法很快就传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散修们面色大变:“不好!快快稳住阵法!” 其中有散修道士冲麾下的门徒大吼:“都还愣着做甚,城破了,你们都得死!给我把吃奶的力气也拿出来。” 嗡嗡!一道道法力柱子再次闪烁,晃动不已的吴都阵法又变得凝实了几分。眼看着有戏,散修道士们顿时大喜。 可是紧接着让他们大悲的事情出现,九艘楼船突地同时撞击在了吴都城上面。 啪咔一声! 散修们苦苦维持的阵法立刻就破开,像是鸡蛋壳子被敲裂开一般,裂纹横生,且迅速的,一处处节点也都崩裂,无法再维持阵法。 这下子,整座吴都城以及其中的道人,全都赤裸的暴露在了许道等人的眼中。 “破了!”散修们见到阵法彻底破裂,一时间都有些茫然,反应不过来。 而许道等人在撞开了阵法之后,麾下楼船并没有停下,继续往吴都城的内里撞击而去。 咔咔! 像是捻碎鸡蛋壳一般,吴都城矗立了千百年的高大城墙,在楼船的撞击下,仅仅来得及发出哀鸣声,便像沙制的沙盘一般被轻易推倒。 九艘楼船继续横行着,专门往城中灵气浓郁的方向撞击过去。 众多散修见此一幕,不得不回过神来。他们除了目瞪口呆、心惊胆颤之外,也有人惊怒起来。一伙人愤怒的拔地而起,身上的法力燃烧,径直往九艘楼船击打而来。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主动扑来的全都是道徒,散修道士们则是一个个都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而许道等人却只听见身下楼船上有几声啪啪声响起,等到动用神识打量过去,方才发现是数个道徒扑上来,被楼船撞中,当场变成了一摊血泥。 这一幕落在许道等人的眼中,颇是有些惨烈以及可笑。但是他们的目标也不是这些炼气道徒,仅仅是抽空看了几眼,便将注意力收回去。 真正值得许道他们在意的,还是吴都城中的那两百余个散修道士。 对于散修道士一方而言,这些人在瞧见道徒们的惨象后,一个个心中惶恐,去意已生,连忙的就收拾身家准备走人,并无多少要负隅顽抗的心思。 可是眼下的时节,这些散修道士就算是想要逃走,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九艘楼船已经牢牢的将整个吴都城封禁住,划分成九块区域,内里每一个筑基的道士都已经被记挂上。 一股股神识在许道等人之间涌动,以庄不凡为首,他们所在的一船人立刻就分好了任务。 轰!不等散修们开始逃遁,许道同自己的四个伙伴道友就翻身下船,直接往某个散修道士扑去。 只见这散修占了城中偌大一片宅院,身旁奴仆无算,正驾着法坛、施展着法术,其抬头一望,看见许道等人朝他奔来,当即脸色大变。 这个散修身上立刻涌起一股黑气,先将周遭服侍作法的百来个凡人和道徒囫囵吞了,然后便架起一道黑烟,滚滚的往旁边的某个散修道士跑去。 许道五人瞧见他跑动起来,也不急切,遥遥缀在对方的身后,甚至还有心思打扫对方刚刚作法的现场,将一些灵物符钱给收入囊中。 霎时间。 一道道灵光、各色的烟气,在吴都城中窜来窜去,散修道士们大多恍若无头苍蝇一般乱窜,或是想要聚合起来攻打楼船,或是只想要聚众出逃。 可是等散修们聚集在一起之后,迎来的却是楼船无情的碾压。 九艘楼船压根无需多少花里胡哨的手段,其在炼罡道士的驱使之下,仅仅以其庞大的气机和形体碾压过去,各个散修道士所显出的妖躯、鬼躯就活不过第二个呼吸,啪叽像是泡沫一般被碎裂。 等到一伙伙散修再次被打散之后,便该耐心等待在一旁的许道他们上场了。 “啊!”当即一声声惨呼响起。正是许道几人以逸待劳,聚众扑上,狠狠的痛打落水狗起来。 落入他们手中的散修道士,当场就重创,即便是当中心思谨慎、手段厉害的,也只是能勉强招架罢了,再度仓皇而逃。 破阵之后的如此一番乱战中,散修一方完全不似先前的那般齐心协力,直接就被道宫以楼船为刀俎,一块一块的切割、啃食起来。 仅仅片刻钟之内,偌大的吴都城就陷入了血雨腥风当中。 对于凡人和道徒、道童来说,今天是终身难忘的一日。 庞大如山的法器威压头顶,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道士们互相追逐,得胜者持着对方的身家财物耀武扬威,落败者满面惶恐,累累如丧家之犬。 城池残破,昔日的繁华之所,彻底变作成了道人们争相杀戮的斗场,其中被牵连到的无辜者数不胜数。 而许道在领着自己的一伙人,打杀了几个散修之后,也是半点想要停下的意思没有。 要知道根据他们了解到的,整座吴都城积累的灵物、资粮,都被散修道士们用各种手段装入了囊中,现在他们每多打杀掉一人,便能多得到一人之身家,大发横财。 此种机会甚是难得,他们要是不抓住机会,简直天理难容。 一时间,道宫中人完全不像是在降妖伏魔,反倒是更像是黑吃黑的强人,各个斗志旺盛,相互间也你争我抢的,摩擦不断。 第三百五十章 追亡逐北 种种惨烈的景象出现在吴都城中,哀嚎声、尖叫声、激鸣声响个不停。 四方鬼市有火焰腾腾的升起,横扫四方,将精致的楼宇、百年的店铺、雕梁画栋的花园全都焚烧一空。 吴都城千百年的积蓄,只在今夜一场厮杀中,便有彻底化作灰烬的可能。 而众多道士都处于激烈的争斗当中,压根顾及不了这些东西,只是尽可能的为自己谋取着好处。 即便是许道自己,他也只能尽可能的不牵连无辜,偶尔救上一救遇难的凡人们。他的当务之急,还是追逐斩杀散修,以获取收益! 与一片火海、道道灵光闪烁的吴都城中相对,城外一片漆黑。 正有一群道人藏在漆黑当中,默默的注视着火起的吴都城。 这群道人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相互间却有神识在涌动,正激烈的交流着: “尊者,眼下正是打击此地修行势力的大好时机,错过了之后可就难得!” “桀桀、正是!使者,我等为了挑起这些土著发生冲突,可是隐姓埋名了好几年的时间。现在使者说弃城就弃城,城中的家伙们群龙无首,定然敌不过洱海道宫的那群家伙!估计要不了多久,不止这座城池会重归洱海道宫之手,亲近我们的道人也会死个干净,今后再难浑水摸鱼。” 这群道士全都身着斗篷,斗篷之下一片漆黑,令外人完全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其中有一人的装饰虽然和其他人并无区别,但是站立的位置处于人群的中心,应该就是这群人的头领。 这人听见周遭人等的议论,丝毫没有动怒,而是发出了温和的笑声。他突地将自家的斗篷摘下,出了满头银白色的头发,以及一双暗红色的眼珠。 其面如玉冠,暗红眼珠自生妩媚,一眼就能让人感觉不俗之处。 这人言笑晏晏到,从容不迫说:“不急,我等进入这方地界的任务,便是为尊者提前扫清障碍,削减此地的势力。如今洱海道宫的道士正在和本地散修大打出手,便是他们赢定了,又能如何?” “无论是洱海道宫中人,还是本地的散修道士,每每死掉一个,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好事,能借此削弱此地的力量。某只担心他们打的不够激烈,何必去在意谁胜谁负。” 如此一番话说出来,这“使者”周遭的道人大多停止了议论,但是还有个把人的神识动弹,似乎想要说什么。 这时那使者仰起头,紧盯着被城中火海给照红的天空,面上继续轻笑说: “况且我让你们尽早的离开,也是为了不让你们白白送死罢了。话说,你们真当本地的三位金丹尊者,都是瞎子聋子么?” 这话说得其他人脸色都微变,连忙也抬头看向吴都城的夜空,想要确认洱海道宫的三位金丹道师是不是已经来到此地。 只可惜天空中只有一片黑红,纵使他们的目力极佳,其依旧看不见任何东西。 “嘁!” 看见周遭人等的举动,那使者讥笑一声,重新将自己的斗篷给盖了起来,然后便转过身子,没入了黑暗当中。 其只扔下最后两句话: “莫要以为藏头露尾的,不吱声,就能瞒过金丹尊者。此城虽大,但金丹境界的神识仔细扫上一番,也花不了多少功夫。” “诸位还是各自散开,另外找地方藏起来。若是觉得自己的道法高超,也得等洱海道宫分散人手之后,再尝试赚一赚功勋。否则自个死便死,万不要拖累了其他人。” 这人的话声一落,其身形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原地,不知奔向了何处。 其他的道人在听完对方的话之后,各个的脸色也都沉下,即便是其中不服那使者的,也都立刻紧了紧身上斗篷,各自往远离吴都城的方向遁去。 不一会儿。 现场的人影便都消失一空,其地寂静如初,连一块落叶都没有被人踩碎掉。好似刚才的场景压根就不存在似的。 可即便如此,几乎是这些人全都消失之后的下一刻,便有一股沉重的神识从天而降,笼罩在了刚才谈话发生的地方,并且迅速的向着四周蔓延而去,企图搜索什么。 接着又有两道气息不同的神识降下,和其迭加着,各自分化,朝着四周捕捉气息。 但是好生一番搜索之后,三道神识并没有抓到刚才那群道人,仅仅是记下了对方若有若无、似真似假的残留气息罢了。 只见就在吴都城的顶上,万千丈的高空,正有三道身影相对盘着,各自身着金色、银色、玉色道袍。 叹声响起,这三人中有两人先后睁开了眼睛,并有话声说出: “啧!这群小老鼠可真胆小,自己好不容易攒出的一场好戏,结果连席位都不敢坐上,只敢远远的站着旁观。” “还有城中这些家伙,散修终归只是散修,为人驱使而不自知,愚笨至极。” 紧接着这番话之后,又有另一话声出现:“这大的阵仗都没有引出暗中蛇鼠,道兄可是失望了?” 刚才说话之人顿了顿,声音有些冷的说:“失望?失不失望另说,贫道现在甚是可惜这吴都城。” 此声落下之后,两个道人相继沉默起来。 良久,一直未说话的那人方才睁开眼睛,目中有金光闪过,说:“二位道友可惜作甚。” “虽未抓住对方的尾巴。但劫难来临,宫中的娃娃们也得吃饱喝足,然后才有气力应对。再说了,墙头之草不可信,这个是我等一致认同的。 “此番围城过后,国内的道士究竟是忠是奸,已经可以辨认出六七成,能大大减轻将来的祸患。” “否则的话,到时候劫难开启,若有大批的散修道士投靠外界,不说过半,只需要三四成,便足以让此方天地换掉颜色,我等皆要坐蜡!” 其他两个道人听完这番话,并未进行反驳。只是过了几个呼吸,方才有一人冷冷的吐声:“劫难?非要应劫,如何怪得了别人…乏了,先行一步。” 一道银色的亮光闪烁,仿佛电光炸开,一道身影立刻就消失在了原地,三个道人只剩两个。 剩下的两人当中,其中一人也朝着另外一人拱手,说:“贫道也先返回宫中一步,还请道兄多看着点城中的弟子,以防贼人有诈。” 话说完,此人身上有玉色的灵光涌起。另一人听见,则只是颔首示意,以做回应。 顿时,高空中的三位道人离去其二,只剩下瞳孔泛金的道人还兀自盘着。 对方低头看着身下火起的吴都城,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将目中的金光掩住。其形如枯木,默然不语。 另外一边,吴都城中。 许道等人已经压着散修道士打杀多时,至少有四成的道士一时不察,已经陨落在了他们的手中。 当然,即便道宫方面有巨大的楼船压阵,散修们奋起拼搏之间,也让不少道宫中人深受重创,其中也有倒霉的当场陨落。 好在许道五人谨慎,各自都保留着应急用的法力,还能时不时的得到庄不凡的些许照料,五人当中并无任何一人身受重创,无法对敌。 只是这个时候,近半的散修也都反应过来,他们在发现求饶无用之后,纷纷以四方鬼市为据点,听从鬼市中的四个炼罡道士,也和道宫中人勉强的“对抗”起来。 这个对抗并非是他们能够反杀洱海道宫,而是聚合在一起之后,他们不再容易被道宫中人打杀掉,有机会且战且逃,离开吴都城这个凶险之地。 接下来的时间中,不断的有或是厉害、或是机警的道士成功跑出了吴都城,脱离险境,其数目越来越多。 终于,吴都城中还能站着的道士,已然只剩下洱海道宫的。虽然还有不少道人负隅顽抗着,但修为都只不过是炼气境界,许道等人随手就能捏死。 等轻松的打散、打死城中聚集的炼气道徒之后,洱海道宫便只需要派遣道宫麾下的道徒出马,在整座城池中搜索剩下的敌人。 道宫的道士们则是各自找了一个地方,迫不及待的分赃起来。 只见一方高台上,正有五道人影团团站立着,其中四人各自一挥袖,便将一堆又一堆的血肉、财货给扔在了旁边,堆积起来。 这五人正是许道和他的四个道士同伴。 在经过了一番辛苦激烈的搏斗厮杀、仗势欺人、以多欺少之后,他们囊中鼓鼓,收获不菲。 按照之前的约定,五人都将自己此战之中所获得之物全部交出,准备论功欣赏,妥善的分配一番。 那四个道士放出了自己收起了东西后,都目光炯炯的望向许道。这几人囊中的都是小头,许道囊中收着的才是大头。 瞧见四人期待的眼神,许道也不扭捏,直接就将装在蚍蜉幡中的收获全部给扔了出来。 现场顿时有一枚枚符钱哗啦的响动,堆成了小山。其中颜色有红有白,红的是赤铜制成的下等符钱,白的是白银制成的中等符钱,这堆钱的价值不能单靠数目来论。 除此之外,还有四具妖躯、三团破碎的鬼躯、两柄筑基级别的法器,先后被许道放在了旁边。 至于药材、灵矿石、妖兽材料之类的更是数不胜数。 老实说,即便是许道,他在看见被自己放出来的这些东西之后,呼吸也都变得沉重,目中闪过觊觎。 若是不将这些东西平分,他可就是直接暴富、发大财了! 但可惜的是,这些东西并非是他一个人获取的,其他人都出过不小的力气。而且在许道收入东西的时候,另外的四个道士也都看得清清楚楚,一件都没有漏。现在放出东西,几人的神色虽然平静,但目光颇是闪烁。 一旦许道想要私吞,且不提许道的名声会不会败坏,其首先得担心自己的性命还能不能保住。 “这些家伙……果真是因利而合,心急的很!” 四个道士脸上都闪烁着兴奋急切的神情,仿佛许道胆敢再迟疑上那么一会儿,这四人很可能就会动手来抢了。 等收获全都放出来,一番整理过后,许道发现他们总共打杀了八个散修道士,这个数目和其他人比起来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只有五人的他们来说,收获丰腴的很! 且先不提八个散修道士留下的妖躯、鬼躯、法器,单单是具体得到的符钱数目,其就高达三四十万钱。 再加上其他的灵物、妖兽材料……短短小半日的工夫,他们就已经赚取了几百万符钱,即便是均分,每个人都能得到不俗的好处。 当然,具体的方法并不是均分,而按照五人各自的出力程度,能者多劳,能者多享 其中以许道的实力最强,出力也最多,即便他不偏向于自己,其所能够分到钱财也是五人当中最多的,价值百万。 这多符钱,已经足够许道再次闭上好长时间的关,将自己的仙道修为也提升到百年的地步。 当然,能够为自己争取的,许道还是为自己好生争取了一番。譬如八具道士尸体当中,其中有五只都是彻头彻尾的妖鬼模样,五只都被许道换到了手中。 眼下道士们死伤不少,尸首充裕,即便是筑基层次的血肉、鬼躯,比起之前的价格都是跌落不少。许道现在换到手中,算是捡了个不小的便宜。 他甚至都考虑着要不要趁着机会,在吴都城中多换取几具筑基级别的妖鬼尸体,以备今后的修法、豢养道兵之用。 须知筑基级别的血肉稀少,也就只有洱海道宫的仙园中才可轻易得到,眼下的机会更是难得。 等到一番计较,甚至争吵之后,许道五人终于还算是和平的瓜分完毕。他们各自摸着储物法器,面上喜不自胜。 因为收获颇是丰腴的缘故,即便是当中分得财物最少的,在欢喜之余,对许道等人的嫉妒也少了丁点,可以勉强的继续组团下去。 除了他们之外,道宫中的其余道士也在各自分赃,瓜分着战利品。 这时的城中依旧有火焰大作,正在不断的吞噬建筑,毁坏财物,其就好似是道士们心中被点燃的欲火一般,久久难以熄灭。 而道士们也不想熄灭这股欲火,他们回过神来,望着不少道士逃走的方向,面上再次兴奋起来。 无需九个炼罡道士下令,其余人等就全都聚在了楼船上,齐齐高呼起要追亡逐北,斩杀散修们,毕其功于一役! 但其真实目的,都是眼馋其余散修道士的身家罢了,想要继续发财。 而如此求战之人当中,当然也包括许道一个。 第三百五十一章 只差煞气 时间流逝。 当吴都城被道宫道士给攻破,散修遭到大肆的捕杀之后,道宫道士们大发横财,赚得了自己一百年都难以赚到的符钱,且还想要继续追杀散修。 但是不知道为何,庄不凡在内的九个炼罡道士并没有进行追杀,都只是安生的盘坐在楼船之上,自顾自的打坐修行起来,恢复法力。 其余的道士见状,虽然不甘心,但也都不得不冷静下来。毕竟缺了九个炼罡道士和楼船法器,他们也凝聚不起来,反而人数一少,还可能被散修方面围杀。 就此,道宫道士再度将目光放到了残破的吴都城中。 其中不少人忽的想起来,他们的不少同门也陨落在了这场争斗当中,只是碍于面子、风评和道宫的规矩,这些尸体尚且横在废墟中,并未被人给收取。 这些人眼中一亮,当即就又遁出了楼船,往吴都城的各地扑去,抢着为同门“收尸”! 但死亡的道士只是少数,这些人不甘心,于是又将目光对准了城中并未参与此事,甚至是道宫支持者的其他道人身上,开始抢夺打杀。 就算是宗族一脉的道士,其第一反应也并不是返回宗族驻地进行驻守,而是抢先一步回到宗族驻地,借着道宫的威势将财物全都收刮在手,以为己用。 许道就亲眼看到有两个同一宗族之人发生了争吵,不多时就闹到了拔刀相见的地步。 但是当其他道士出现的时候,这两人却又一致对外,口中还美名其曰是“家务事”、“肥水不流外人田”,以驱赶来者、掩饰自己的恶行。 这让许道有些明白过来,为何吴都城明明是各大宗族的驻地,可道宫中的道士却都视而不见,未做防备,轻易就让散修占了整座城池。 他还隐隐怀疑,散修们所能抢到的东西,很可能只是各大宗族、朝廷,愿意被散修所抢走的,真正的积蓄和宝物其实都被私藏了起来,准备中饱私囊。 就此,整个吴都城一步一步的,继续往毁灭的方向沦陷而去。 而生活在其中的凡人则是最不幸的,即便并没有任何道人故意的伤害他们,其死伤的数目依旧是道人们的十倍、百倍,不幸的程度也是道人们的千百倍之多。 许道对此颇是感慨,他懒得去饥不择食,便在忙活完了自己的事情之后,开始救治城中的凡人,做些诸如灭火、拆屋、杀小妖小鬼一类的活计。 这些事情对于许道来说并不算困难,仅仅是随手而为,但是落到了相应的凡人头上,却都是救命之恩,顿时就让不少凡人对他感激涕零。 而被许道所救下的凡人当中,并非每一个都能活下来,不少人在看见自己的亲安然无恙后,反而当场就撒手人寰,一命呜呼掉了。 紧接着让许道惊喜的事情出现,这些凡人的魂魄溃散之后,赫然就留下了一粒粒香火光点,主动的扑入到了他的体内。 许道立刻就反应过来,眼前这场动乱是凡人们的不幸,但也是一个能让他积攒香火光点的好机会。 于是许道救人的动机更强,当即不再只是随手为之,而是全神贯注于其中,一路奔行在城中的各地,四处往来,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最后,许道几乎成了道宫中的一个异类。 其他的道人就算是得不到好处,也都在尽可能的挖地三尺,甚至是不惜于抢夺、威逼同门,只有他一人行走在吴都城中,尝试以一人之力救下万千凡人。 其他的道宫道士在瞧见他的举动之后,都只是或冷笑或闭目的旁观,并没有人被他给带动。最好的,也只是部分道士开始注意收敛动作,不再牵连无辜。 甚至还有道士盯上了许道,暗中觊觎着他身上的财物,想要威逼强抢一番。 这时。 许道走在大街上,右手提着墨鱼剑,只见他的手腕一抖,一抹剑光炸开,恰好就将一道斜方飞来的黑光给挡住,反弹了回去。 斜方的暗中之处当即响起一声闷哼,然后便见一股灵气波动,似乎有某人迅速的离去了。 许道仅仅抬眼望了一下对方消失的方向,并没有追赶上去。 短短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他就已经遇见了三次袭击。好在道宫的规矩尚在,都只是一些炼气道徒受着驱使,前来试探一二,并没有筑基道士当面拦路打劫。 许道轻轻摇头,将视线收回,继续漫步在街道上。 城中虽然有他在救火救急,数场大火已经被他消弭掉了,但城中依旧会时不时有新的大火冒出。 且和大火相比,最让城中凡人苦不堪言的,是正在趁机杀人放火的盗匪。不少凡人幸运的没有被斗法给牵连到,但最后却是被城中盗匪给抢劫了一空,空荡荡个干净。 如此下去,整座吴都城依旧会被“烧”干净。 许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救治整座城池,只要他将牙将鳞兵放出,至多一日,他便可让吴都城不再崩溃,但这件事情并非是他有资格做的。 救一救人倒也罢了,他真要是救治整座城池,不仅会越俎代庖,还会得罪众多的道士,成为众矢之的。 想到这一点,许道微微叹气,他的脚步一窜,准备再度转悠几圈,看有没有人急需帮助的。 恰在这个时候,一道金光突地在吴都城上空响起,且有呼啸声传来,让许道的动作戛然而止。 吼! 只见那金光出现在吴都城的正中心,道士们突地感觉身上某物一颤,当即有东西脱离他们,飞射向半空中。 许道也是其中之一,他发现是他藏在袖中的金色符纸飞出了。 所有道士脑海中都跳出一个词:“道师!” 刷刷刷! 百来道金色符纸飞出,围绕着半空中的金色光点舞动,眨眨眼间就形成了一头巨物,且迅速的膨胀变大。 其身子修长,长有四爪,鹿角鱼须,一副威严的气度立刻散开,赫然是一幅真龙的模样。 地下的吴都城,也有股股灵气冲天而起,进入真龙幻象的体内,使得淡金色的云气生出,将这条真龙托浮了起来。 这个场景让许道很是眼熟,“这不就是吴都城的龙气大阵么……原来这阵法并未被散修破坏,而是主动关了?” 更加佐证许道猜想的是,一道道淡金色的气息垂下,很快就将整座吴都城都给包裹了起来,而正在城中作奸犯科的人,无一不遭到了标记。 不少人的脸色因此变得惨白,手中捏着的刀兵,哐当就掉在地上。 就连道宫的道士也没有被略过。 在许道几百丈开外的地方,便有一尊鱼鳞妖躯的道士身形震动,一股粗壮龙气垂在这厮的顶上,像狼烟一般久久不散,显示它被记挂上了。 这鱼鳞道士满脸的不可思议,目中惶恐不已,如凡人一般打摆子起来。 许道注视着对方,微挑眉毛,心中暗道:“莫非这家伙杀了同门道士?否则就算是打上了道宫弟子,也不至于惧怕到如此地步。” 他环顾四周,发现如鱼鳞道士一般被标记的筑基道士并不太多,仅仅十人左右。而刚刚一个抢了同门尸体的家伙,面上虽然也惊慌,但是并没有被龙气标注。 这让许道诧异,心中不住的琢磨起来。紧接着,让他更加惊愕的事情出现。 那巨大的真龙幻象压在吴都城的顶上,不住的嘶吼着,呼声如雷。细细密密的淡金色电光从它身体中喷出,且口吐金光落下。 轰! 十一条粗壮的金色电光劈打而下,狠狠的就落在了被标记的筑基道士身上。 啊!啊!数声惨叫传来,竟然有道士当场就被劈死,直接给打成了碎肉、青烟。 其中几个道士的修为不错,勉强扛过这一击,他们不住的叫唤起来:“道师作甚,为何要杀我?” “老师饶命!”、“救命!庄兄救我!”…… 可是并没有人回答他们的话,许道等人同样处于惊愕当中,就算是听清楚了,也不敢随意乱动。 呲呲! 一道金光没有将他们劈死,反复又有数道粗壮的金光落下,缠绕在他们的身上,不断的灼烧他们的体魄、魂魄,丝毫不肯放过他们。 啪!不到十个呼吸过去,挣扎的道士就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距离许道最近的那个鱼鳞道士,也变成四脚朝天、浑身焦黑,彻底的没有了声息,也没了灵气。 许道有些悚然的眺望着对方的尸体,这厮的道行有一百七十多年,比他的仙道武道加起来还要多,可是不到十个呼吸,此人就亡在了金色电光之下。 并且同时死掉的并非只有对方一个,还有另外十人。 也就是说,这金色电光竟然能同时灭掉了十一个筑基境界的道士,当真是恐怖如斯。 包括许道在内的所有道士,都被这一幕给震慑到了,他们抬头看着半空中沉浮的真龙幻象,心中喃喃道:“此阵威力竟如此了得!?” 灭掉十一个筑基道士之后,金色的电光依旧不断落下,闪闪烁烁,吴都城中继而又响起一阵阵惨叫声。 几十个呼吸之内,电光落下了数万道,将城中作奸犯科之辈,一个不剩全给打死。 原本动乱不堪的吴都城,霎时间就暂停下来,即便还有人心怀不轨,他们望着身边焦黑的尸体,一个个都噗通的跪在了地上,不住的叩首磕头。 便是许道等人,也都不由得微躬身体,朝着半空中的那道真龙幻象拱手作揖,恭敬的很。 这时,一股庞大至极的神识突然从天上压下,让半空中耀武扬威的真龙幻象都为之一僵,不敢动弹,并化作了一副巨大卷轴图画。 其中有巨大的字迹出现: “诸弟子听令!” “城中背弃道宫者,皆已受诛,城外背弃道宫者,亦须斩杀。” “攘外安内,宁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杀气腾腾的字迹印入每一个道人的眼中,让人为之胆寒。但其中的几个词,也让不少人暗暗琢磨起来。 许道便是其中之一,他恍然明白过来,那十一个道士多半就是被策反了的叛徒,不知被道师们用什么法子给辨认了出来。 “看来三位金丹道师一直都关注着此地,并未袖手旁观。” 许道等人琢磨时,天上的卷轴法令变化,巨大的真龙幻象重新出现在天上,摇头摆尾的,并有鳞片状的金色事物掉落下,嗖嗖落到了他们的跟前。 嗡!许道发现落下的东西,正好就是刚刚飞上高空的金色符纸。只是现在符纸上面沾染了淡金色的气息,变得不同起来,形如龙鳞。 庞大的神识依旧压在每个道士的身上,轻轻一波动,便让道士们明白了手中符纸的变化。 其已然变成了一道能辟易妖鬼的金光符咒,道士们持之斩杀的叛徒、外界中人越多,此符中的龙气就越足,更能辟易妖鬼、安身保命。 告知此事之后,庞大的神识潮水般朝上抽离,掀动得灵气在空中形成了一根倒的“龙吸水”漩涡,最终缓缓隐没在夜空中。 呼呼! 不少道士,包括楼船上的九个炼罡道士,也都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一副如释重负、心有余悸的模样。 只有许道,他紧盯着手中的形似鳞片状的金色符纸,眼中露出惊喜。 原来就在道师神识抽走的时候,落在许道身上的神识居然传出来一丝赞赏之意,并传递给了他一道讯息。 此则讯息告知了一个让许道怦然心动的消息,关乎真龙煞气的消息! 世间的煞气、罡气有着层次划分,其中最上层者,莫过于七十二种地煞、三十六种天罡。 此一百零八种天罡地煞,皆是前人走过的路子,是可以互相配比,有机会结出上品大丹的大药。 至于一百零八种罡煞之外,则都是杂等货色,最多能结出四品的真丹。 而真龙煞气,正是七十二种地煞当中的一种,凛冽刚强,比之一般罡气还要强悍。 不管是何人,单从这煞气的名字看,就能知道此种煞气最是适合龙脉灵根者不过! 只是因为真龙煞气是从真龙的尸骸中诞生的,且龙有龙墓一说,因此这煞气只存在于七大水域中的四海龙宫内,因此许道尚未奢望过。 而今按那金丹道师所透露的,吴国中居然就存在真龙煞气,且足够一人凝煞之用,其让许道多加努力,等功勋足够,便可赐他一赐。 许道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心中顿时就大喜起来。既然有机会得到最合适的煞气,那么他自然不想再去用其他的煞气。 并且他现在的肉身道行接近百年,只要煞气到手,就可以准备凝煞! 第三百五十二章 法力大增 许道心中欢喜,唯一让他有些疑惑的,是刚才那个道士为何会赞赏于他。 莫非是他在城中救人的举动,被道师看在了眼里? 略微思索一阵,许道仰头看着笼罩整座吴都城的龙气大阵,觉得对方赞赏的应该就是他救人这一点。 毕竟刚刚这位道师出手,灭杀了十一个道士,以及数万作奸犯科之徒,将整个吴都城都给护下了。 而这个道师究竟是哪一位,许道心中也已经有了答案:“瞧其手段和神识,是金麟道师无疑。” 金麟道师本就是师徒一脉的靠山,此前就施恩过许道和庄不凡,如今又得到了对方的赞赏,许道心中不由得更喜,对对方口中的话信了几分。 只是修道多年,他一直如履薄冰、生性多疑,也没有彻底的放下警惕。 一阵金雷杀人之后,整个吴都城都变得安静起来。 刚刚还耀武扬威、趾高气扬的道宫道士,顿时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个个萎蔫下来,甚至目中都有些恐惧。 与金丹道师刚刚的手笔相比,道宫道士的围城杀人之举,顿时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不少人在心中暗想:“若是由金丹道师出手,只怕那两百多个道士一个都逃不出此城!” 他们倒也没有想错,如果真是由道宫中的三位金丹道师出手,吴都城会真个变成一铁瓮,任何贼子都逃脱不出去。 只是这并非是因为三位金丹道师的法力高深,而是因为吴都城被洱海道宫经营了千百年,统治的根深蒂固。 如果是在野外对阵两百多个道士,就算是三位金丹道师联手,最多也就能杀得几十来人,甚至可能只杀得了十几人。 毕竟道士们都有保命的法子,只要天南地北的一通乱逃,就算是以金丹道师的手段,仓促之间也无法折转的杀干净。 一时之间。 所有的道宫道士对金丹境界的伟力都有了深刻的认识,并将道师刚刚吩咐下的命令牢记在了心中。 这时九个炼罡道士也不再自顾自的打坐炼气,而是将九艘楼船压低下,呼和起城中的道士们。 “谨遵道师法令,即刻起伐山破庙、巡游四方,凡有志之士可登吾船!” “此行前去降妖伏魔,平定四方,诸位道友可愿助我?”…… 九声呼和在城中响起来,这下子是炼罡道士在招兵买马,主动找道士加入自己的阵营,态度远比围城的时候要热情的多。 其他道士听见,心中也都蠢动起来。 眼下散修们被屠戮大半,且胆气已经被打没了,他们接下来的伐山破庙之举会轻松很多,虽说依旧有危险,但是众人也无需全部聚在一块,而是可以分散成为数股,小队小队的行动。 并且听九个炼罡道士的话,九人并没有划分出各自出行的区域,一旦两方人马在野外碰见,发生冲突的可能估计不会小。 到时候自然是哪一方的人数多、法力强,哪一方就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沉寂没多久的道宫道士们再次的鼓噪起来,各自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商量着该加入哪一条楼船。 许道同样听见了炼罡道士的吆喝,但他没怎么考虑就作下了决定。 其和庄不凡的关系最是友好,虽然对方的实力隐隐是九人当中最低的,但是许道也只会选择跟随对方,毕竟选强不如选熟。 真要选了一个实力高强的炼罡道士,许道还得担心对方将自己当枪使。 不只许道如此,刚刚和他组队的四个道士也都没怎么犹豫,不一会儿就选择来登上庄不凡的楼船。 近百名道士当中,犹豫时间最久的,往往是那些和炼罡道士都不怎么熟的人。 吵吵嚷嚷当中,道士们决定各自去向所花的时间,比起攻打吴都城用的都还要多。 其中也有道士没有选择跟随九人当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三三两两的,甚至准备独自一人出行。 在这些人看来,他们也不求大发横财,只求跟在九支队伍身后捡捡漏,并完成一下金丹道师的法令。 等到所有道士都决定了去向之后,一艘艘庞大的楼船开始驶离吴都城,朝着逃走的散修各自追去。 当最后一艘楼船离去,满城只剩下青烟、废墟、尸体,以及站在街道上独自痛哭的孩童。 ……………… 外出伐山破庙。 许道却并没有急着搜寻,而是选择先消化自己在吴都城中的所获所得,以求尽快将收获转化为自己的实力。 再加上许道和庄不凡的关系好,他还得到了一件单独的静室,并不需要像另外六人一般两两住在一间静室中,颇是不便。 许道、庄不凡八人出行,虽然比不上其他十几人的队伍,但是也并没有差到哪里去。 每当登临一座城池的时候,必然会有大批的道人远远相迎,甚是惶恐,唯恐触怒了他们。 这是因为短短的十日之内,吴都城的消息就已经在吴国境内迅速传开,即便是西南那种偏远之地,道人们也已经有所耳闻。 许道他们拉网式的搜寻道人,速度自然是不快,也就让消息先他们一步到达了各地。 到了后来,消息越传越离谱,道人们对道宫道士的敬畏更甚,不等他们到来,道人们就会主动聚拢在一块,配合道宫的检查。 甚至压根就无需许道他们主动收刮地皮,各地道人就会自己争相献上财物,甚至举报某某道人诋毁洱海道宫、诋毁朝廷。 如此一幕让许道等人都哭笑不得,他们原以为会有一番恶战,没想到却是轻轻松松的就能完成任务,获得好处。 当然了,其中偶尔也会有几个地方被彻底吓破了胆,以为洱海道宫是要杀掉所有修道之人,并无半点通融的余地,只可奋力一搏。 这种情况比较棘手,但碍于道士的法令,以及能够杀人取财的好处,许道等人也只能一一的拔除掉对方。 这一日,他们便是来到了一处将道宫已经妖魔化了的地界。 庄不凡先是以楼船威压郡城,然后就急忙带人四散而去,忙着拷问起百里内的所有道人。 只有许道一人留守在静室当中,代为看管着楼船。 他的事情并不多,只有当外出的道士发出了求援的信号,他才需要驱动楼船赶过去帮忙。 而到现在为止,许道还没有碰上一回,只需要安生的待在船上便是。 如此也让六个道士度过兴奋期后,时不时会羡慕他一番,但是六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谁让许道和庄不凡的关系最好,庄不凡也只敢让许道坐镇船只,而不敢让其他六人坐镇。 否则的话,即便是六个道士自己,都不敢保证要是有危险发生,他们会不会驾着楼船私自逃走。 楼船的静室当中。 许道正盘膝而坐,双目微阖,不断的吞吐着周身浓郁的灵气。在他的身旁还摆放着一堆瓶瓶罐罐,瓶罐中隐隐还有灵气残余,明显是装过上好的药圭丹丸。 这些丹药都是来自于旁门散修们的储物袋,无一不是能够增长修为的丹药。 许道最近一段的时间,便是一直都在服药炼气,增长自家的修为。 他先是将自己的肉身道行,补齐到了一百年,彻底的只欠煞气即可凝煞,然后便是在用真气滋养魂魄,提升自己的仙道修为。 借着丹药,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许道暂停五年的仙道修为,顿时勇猛精进,已经达到了八十五年之多,距离凝煞也差不了多久。 又一次消化完魂魄中的丹药,许道的灵与肉合,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目中那幅黄泉蛟龙观想图再次一闪而过。 等回过神来之后,他的神情惬意。 “二十年道行……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能有如此大的提升,可真是多亏了那些散修!” 如果不是在这次伐山破庙中得到了不小的好处,他想要再修得二十年道行,费时起码也得十年起步。 欢喜一阵子,许道看着身边的瓶瓶罐罐,轻轻摇了摇头。 “只可惜丹药都已经消耗完毕,其他几人手中多余的,也都被我换了过来。若是再想得到增长修为的丹药,便只能从各地散修身上入手。” 而且他感应着自己的阴神质地,发现自己接下来也得缓一缓,好生打磨一下魂魄、真气。 毕竟他之前服用金血药丸时,其乃是金丹血肉所凝结而成,精粹的很,但是他都得打磨半年之多,这才让根基不松。 如今许道所服用的丹药远不如金血药丸,杂质更多,他更是需要好好的磨砺一下自己的阴神,否则根基方面很可能会出现一些问题。 其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欲速则不达,即便再想尽快的提升修为,也不能太过于着急。” 不过修为方面需要缓一缓,其他可以增长实力的方面却是并不需要。 许道心中一动,即刻返观内视,将意识放在内天地当中。 嗡嗡! 密密麻麻的牙将鳞兵栖息在内天地里面,数目达到了几万。两月以来,其中筑基级别的牙将数目又多了一只,已经从三只变为四只。 且还有一只正在孕育当中,一等这只长好,许道便能拥有五只筑基牙将作为帮手。 而且筑基级别的牙将,虽然单只比不过道宫道士,但是和同等境界的散修相比,牙将们并不输于多少。 又因为牙将们同源同种,它们几只配合在一块,完全可以压着散修们打。便是和道宫中人相斗,一旦道宫道士配合不好,对方也很可能败下阵来。 当然了,要是敌人也有道兵、帮手,或者是法器助阵,情况另论。 望着这些面相有些狰狞凶恶的牙将鳞兵,许道越看越顺眼,他数了几遍,还不知足的想到: “五只筑基牙将终归的少了些,若是能有个三十六只,不知道能不能和金丹道师斗上一斗?” 许道这是想起了白骨观主的三十六只白骨道兵,当初对方的道兵合在一块时,连夜杀门主都能围杀。 白骨观主也正是靠着手下的道兵,才能以筑基道士的身份成功夺取舍利子假丹,得到结丹机会。 此等厉害的道兵能让道士杀金丹,实在是让许道羡慕,也正是他炼制道兵以来一直追求的。 只不过人家的道兵是培养了二三百年,这才勉强养成。许道想要在短时间之内就追上对方,无异于痴人说梦。 现在还是因为又有伐山破庙这个机缘,他才能够新添道兵,否则的话,他连喂养原本三头道兵的符钱都得愁上一愁。 而到现在为止,许道囊中的灵材符钱也已经消耗殆尽,筑基级别的妖躯、鬼躯也只剩下三头,以备之后修行法术使用。 但是想了片刻,许道心中一定,他又抓起一头筑基级别的妖躯,打成肉泥,将之埋入了内天地的土中。 同时他的肉身亲咳,立刻有一颗牙齿自外界飞来一并种进了土里面。 牙齿一进去,土层立马翻滚蠕动起来,好似下面有东西在打滚似的。 望着土中正在孕育的牙将,许道暗想:“暂时不需要修炼新法术,只留两头筑基妖躯备用便是。希望这只也能长成,突破到筑基境界,六只终归是要比五只厉害些。” 但豢养牙将和运用无字符箓不同,并非一具筑基妖躯便能养出一头筑基牙将,其间折损率极大。 好在许道也摸索出了增大成功率的法子,那便是种下之后,孕育时间越长、浇灌的血肉、灵气越多,其成材的概率越大。 这也是第五头筑基牙将至今尚在孕育当中的缘故。 种完牙将之后,许道将心思收回,发觉自己不可再坐守楼船,而是需要同其他人一般出去走走了。 伐山破庙的机会不容错过,他得趁着此举尚未结束时,再给自己搞一批钱财回来,方便他应对接下来更大的风波。 正当许道琢磨着怎么出去走走时,哐当一声,楼船轻轻一晃,预警的阵法即刻波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许道的眉头顿时微挑。 他都还没主动出去找食,这是有人自行“送”上门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外域道士(上) 许道心头微紧,但是立刻也就放松下来。他虽然是被留在楼船当中,看管着楼船,但是楼船本身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防身护命的好东西。 他在心中估摸几下,确认自己只是可以勉强驱动楼船,但也能做到可退可走之后,便当即站起身子,微闭眼睛,神识弥漫出去。 很快,整艘楼船上除了几处被阵法特意蒙蔽的地方之外,其他部位全都清晰的出现在他的眼中,包括楼船之外的景象。 就在这时,一团乌云弥漫在了楼船之外,落在昏天黑地之下,并不怎么引人注意。但是内里有几道气息涌出,道士的数目应是不下于五人。 这让许道的眉头皱了起来,“五个道士?”他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起来。 一路下来,许道等人发现经过吴都城一役,散修道士被斩杀过半,剩下的全都逃回了自己的老巢,或是找了犄角旮旯猫着。 又因为道宫此前的布置,使得散修道士们的老巢一城一个,颇是分散。 这样使得散修道士即便是逃出了吴都城,因为洞府所在地,及信任等因素,也很难再较大规模的聚合在一起。 许道一行人目前遇见的最多的一次,也就只有三个罢了。 而且那三个散修道士并未反叛过道宫,一看到许道的人来临,当即就摆出了一副奴颜媚骨的模样,丝毫没有身为道士的矜持,让许道一行人就算是觊觎对方的身家,也不好发作。 于是他们只得按照金丹道师吩咐的,采了对方的精血,然后大大索求一番好处后,放了对方而去。 如今忽然有五个陌生的道士不告而来,这五人自然不可能是前来负荆请罪的。 许道心中一动,“莫非不仅仅是国内的散修?” 旁人可能还不太清楚道宫为何要发动伐山破庙,只以为是散修门得罪了洱海道宫,但是他却清楚,道宫此等举动,很可能是在攘外先安内,提前的清扫一遍吴国,防备大敌到来。 果然不出许道的所料。 凑在楼船附近的那团乌云当中,先后有巨大的头颅从中冒了出来,其中竟然有三颗都是鱼头,牙尖嘴利,头角峥嵘。 还有一颗的头颅类似于欢喜女尼,但又并不一样,其有几根触手正在乌云中缭绕,触手下有吸盘,乃是章鱼之首。 至于最后一个道士的头颅则是像马,但又没有鬃毛等物,反而生长有鳞片,更像是许道记忆中的海马。 这五个冒头的道士,所修的妖身赫然都是水属妖鬼的,而且很可能如欢喜女尼一般,是活在海洋当中的妖鬼。 许道瞧见这一幕,目光更凝,脑中千回百转,“果然是外界道士!” 不等他琢磨太多。 “桀桀!”五个道士在乌云中观望许久后,相互间激荡的神识,一边似乎在交流着什么,发出冷笑般的窸窣声,一边慢腾腾的钻出乌云,准备将楼船包围起来。 而这个时候,许道也不能再沉默,他当即一个念头落下。 轰!整个楼船顿时大放光芒,落在空中仿佛日月般熠熠生辉,刺人耳目,并形成了千百来丈高的光柱直冲云霄,方圆百里之内皆可以看见。 如今是有贼人上门,又不是许道做贼。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自然就是释放信号,给庄不凡的人预警,并招呼对方回来。 那五只庞大的妖鬼道士,被楼船这猝然间的反应给惊到了,身形猛的向后一退,仿佛是被火烤到了的野兽。 随即有低沉的吼声响起来:“这是何变故?我等尚未扑上去。” “此船阵法如此敏锐?” 五个妖鬼道士一时间处于发懵的状态中。 许道没有让他们惊讶多久,施施然的就从进楼船的舱房中走出,站在甲板上朝对方打了个稽首: “五位道友登门,为何以鱼虾之态现身,而不以人面相见?” 他笑盈盈的打量着对方,丝毫没有被五个道士包围的恐惧。 对方虽然有五人,且其中两个身上还缠绕着浓浓的煞气,属于凝煞境界的道士,但是许道如今的修为大增,底气更足,且外有援手,内有楼船,并不虚于对方。 五个妖鬼道士在瞧见许道之后,目中更是讶然,其中有道士用神识叫喊:“这船里面怎的还有人,那七个道士不是全都出去了么?” “有人在诓我等么?” 五个妖鬼道士相互间议论纷纷,并没有立刻回答许道的问题。而许道见状,也没有催促,悄悄的就使唤楼船,准备试探对方一下。 可是五只妖鬼道士警觉,楼船刚刚一动弹,它们就猛然反应过来,其不再掩饰身形,身上顿时有粗壮的法力升腾而起,仿佛五根灰黑柱子插在了楼船的附近,想要限制楼船的进退。 当中那个头颅似马的道士,猛的将妖躯从黑雾中完全挣出,果真是一头海马模样的妖躯,其身上鳞甲大震,吼到:“吵甚吵,瞧样子船上就这一个家伙,我等快快夺了这船,赶紧离去才是!” 听见这海马道士的喊话,其余四个道士纷纷抬起凶厉的眼珠,紧盯在了许道的身上,杀意腾起。 它们齐齐叫喊:“道友说的是!” 其中还有人冲许道喊话:“兀那道士,识相的话就赶紧弃船而逃,还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许道瞧见这一幕确实有点乐了,这五个道士上来就猴急火燎的,直接就暴露了对方不敢久留的弱点。即便许道不如他们,也不会当场就弃船而逃。 既然对方如此的猴急,许道索性也就放弃了和对方交涉的想法。 他轻笑着,在楼船上走了两步,身子便猛地膨胀起来,有鳞甲生出,筋肉缠绕,眨眼睛就变作成了龙种肉身。 近百年的肉身法力从许道身上喷薄而出,踩踏在楼船上,让船都轻微的晃动。 许道弓着巨大身形,俯视着五只妖鬼,沉沉低吼: “既然有客前来,贫道如何能不招待一番?五位,且留点东西下来” 他当即就驭使身上的法力,电光缠绕,将一道雷霆击打了出去,目标便是为首的海马道士。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外域道士(下) 轰隆! 银白色的雷电,又急又猛的冲了过去,即便那海马道士想要躲避,一时间竟然也躲不开,猛的就被砸了个正着。 但此獠也不是好对付的,它立刻就撑开了一道灰气,将自个团团的护在中间。 滋滋!雷电和灰气相互碰撞,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仿佛一朵硕大的电花,在空中灿烂的绽开。 其他四个妖鬼道士都僵着动作,猛瞅着海马道士。 下一刻,愤怒的低吼声从电花中传出:“好贼子,施法的速度不错!可惜了,也就这点伎俩!” 咻!楼层外的云气开始疯狂的扯动,形成了龙卷一般。 一颗马头从电光中露出,其切齿咬牙,双鼻中正有两道灰气流转不定,正是这两道灰气将四周的的气流给掀动。 四个妖鬼道士瞧见它并无大碍,心中都隐隐松了一口气,但是四人神色各异,兀自旁观着,并没有就此出手帮助海马道士。 许道紧盯着海马道士,则是眼睛微眯:“这厮的煞气看上去比欢喜女尼的要强,莫不是七十二种地煞之一?” 修为增长之后,许道的雷法比以前强了一倍不止,可是落在了海马道士的身上,却是连对方的护体煞气都没有击破,其毫发未损。 不过刚才只是许道随手打出的一道雷霆,并非是他最厉害的招式。 迎着海马道士的低吼,许道轻笑着回答:“不知阁下又有何伎俩,可否让贫道看看?” 一声冷哼在楼船的周边响起,海马道士将身上的法力升腾,猛的就朝楼船甲板,面上狰狞,迫不及待的要撕碎许道。 可是等它冲到楼船边上后,其却是结结实实的撞在了阵法上,口中发出一道闷哼声。 整只楼船也是晃了晃,往后退移数丈,但是并无大碍。 这时那海马道士愤恨起来,叫喊到:“兀那道士,藏在船中作甚,有胆子就出来和某家做过一番!” 听见这话,许道面上的轻笑更盛,他回答对方的是一道雷霆,声势比之刚才那道更加猛烈,然后才说: “休要废话,贫道正缺泡酒之物,阁下的身子最为合适不过了,还请成全一番。” 嘣!第二道雷霆落在对方身上,顿时就将海马道士的身子打得一抖。 这一击让海马道士的眼神微变,其惊觉许道刚才的一击是留了余力,于是连忙就冲身旁的几人叫喊:“你们几个还愣着做甚,还不快快破了阵法,杀掉这厮,夺船就走!” 其他几个妖鬼道士听见,也都反应过来,口中都呼喝着:“好勒!好勒!” 三只鱼头、一只章鱼头纷纷从藏身的黑气中挤出,身上妖气腾腾,也扑到了楼船的附近,左右将楼船团团包围起来,准备合力破开楼船阵法。 而许道和海马道士的几下试探中,也意识到这伙人并非好对付的货色,他可不想以一敌五,当即就催动楼船,狠狠的就朝着那海马道士撞去。 楼船庞大,撞角也尖锐,若是将对方撞实了,其不残也要重伤。 那海马道士本是在酝酿着法力,一瞧见楼船的动作,它的背后顿时一股凉意生出,慌忙的就摆动身体,想要避开楼船。 可是海马道士却忘了,船上还有着许道。 就在对方慌忙躲避的刹那,一道雷霆就又诡异的钻到了它身旁,猛地炸开。 咯噔! 海马道士的身子顿时一僵,其躲避的动作迟缓,一时间竟然只能目中惊惧,直愣愣的望着朝它撞击而来的楼船。 许道瞧见这一幕,眼中顿时露出期待之色。 只可惜的是,船外响起了几道呼声:“道友小心!”正是那海马道士的几个同伙。 空中一阵灵气的波动,有两股法力击打向楼船,又有两股法力拉扯向海马道士,顿时就让楼船偏移,许道的计划落空,海马道士成功的避开了楼船。 躲过这一击,海马道士心中庆幸不已,它连忙就传递出一股神识,朝着自己的同伴感激。 而许道瞧见对方成功躲过后,目中也露出几丝失望之色,不过他立刻就振奋精神,再次施展出滚滚的雷火,裹在楼船的撞角上面,驾驭整艘楼船朝着对方扑过去。 轰隆隆的声音在夜空中不断的响起来,电闪雷鸣,天空在颤抖,仿佛暴风雨将至。 底下城郭中的凡人们听见这股动静,全都感觉耳膜闷闷的,心中慌乱不已,但又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有一些权贵中人略有耳闻,他们纷纷想到了最近的风波,但又对此无可奈何,只得像是鹌鹑般缩在房屋中。 差点被许道得逞后,海马道士五人团团聚合在了一起,不仅拖住了楼船,还施展出自己的种种招式,想要尽快的将楼船阵法击破,把许道给抓出来。 其中几人不断的破口大骂:“好个缩头乌龟,只是躲在壳子里面,可敢和你家爷爷真刀真枪的斗上一场。” 其意在是想将许道从楼船中激将出来,方便打杀许道。 可许道本就是机警之辈,哪里会被五个妖鬼道士的激将之语给刺激到,仍对方叫嚣的再是厉害,他依旧安生的藏在楼船中,就是不肯冒头,且时不时的还抽冷子给五人来几记狠的。 只不过,五个妖鬼道士迭加在起来的法力,实在是强横!即便许道的法力深厚,面对它们,一时间还是感觉有些招架不住。 桀桀桀! 肆意的大笑声在半空中响着,五只妖鬼道士得意的看着处在它们围攻当中的许道,目中凶厉大盛。 一道道法术像不要钱似的泼在了楼船上面,使得楼船的阵法灵光一阵阵黯淡。 其中那生长有八条触手的章鱼道士,直接就将妖躯缠绕在了楼船上面,触手下的吸盘一缩一张,更加迅速的消耗起楼船灵气。 这五个妖鬼道士果真是有备而来,配合的默契。 面对如此情况,许道的眉头也是紧皱起来,但是他并未就此惊慌。其打眼瞧了几下楼船进,摇摇头,在心中轻叹想到: “罢了,已经尽力而为,能不能让庄道友的灵船完好无损,就看天意了。” 下一刻,许道的目光当即一凝,他抬头紧盯向那叫嚣得最欢的海马道士,目中杀意大盛。 嗡!楼船轻颤,许道放开了楼船的关照,而是一门心思的催动起此船,让其个方向奔去。 瞧样子,似乎是见势不对,想要逃跑。 五个妖鬼道士见状,纷纷心中一喜,赶紧的加大法力,扑到了楼船跟前,想要挡住楼船的去路。 轰! 可是没等几人反应过来,许道忽地将体内的所有法力都提了起来,其一百八十五年的真气喷涌而出,在手上酝酿出了赤红色的雷霆。 此种雷霆出现。 许道龙种肉身上的苍白鳞甲都为之发红,他忽地将手爪伸出,探到了楼船阵法外,朝着最近的一个妖鬼道士抓去。 其张开口,无声的吐出:“赤霄!” 一股雷火喷涌而出,狠狠的朝着对方落去,滋滋声响! 噔! 也不知是楼船先撞到了那妖鬼道士的身上,还是许道的雷霆先打在了对方身上,一声惨呼当即就响了起来:“啊!” 遭殃的家伙长着一颗鱼头,赤红色的雷火炙烤之下,其身上的鳞片顿时片片龟裂,哗啦的抖落下大块大块。 并在楼船的撞击之下,其七八丈高大的妖躯,即刻就像是被巨大的刀剑裁过般,哗啦的就从中掉落下大捧大捧的脏器、妖血,半截儿身子仅剩一点皮肉吊着。 一股浓浓的腥臭味出现在半空中。 “痛痛痛!痛煞我也!”鱼头道士大嚎。 可是许道却不会给它过多的惨叫时间,他凑在船头,继续大胆的伸出手,抓住对方的半具身子,狠狠的就往船里面拽。 啪的,一颗硕大的鱼头,连带着破开的身子摔倒在了楼船的甲板上。 “尔敢!”“鱼道友!”…… 与此同时,四声惊怒的叫声在楼船外面响起来,先后就有四股强横的法力袭来,狠狠的打在了船首,让楼船的阵法闪烁不定。 幸好就在这个时候,许道已经将手臂收回,并未被四股法力打中。 一根庞大的吸盘触手从船首一扫而过,一条粗壮的钩子尾巴也是勾过,还有两颗狰狞丑恶的鱼头一左一右的挤在了船首位置,牙关抖动,皆是想要钻入楼船中,生撕了许道。 “哈哈哈!”许道看着自己的冒险一击,当真将一个妖鬼道士打残,剪除五中的一员,他口中顿时就发出了大笑声。 船外的几个妖鬼道士对许道怒目而视,许道却是自顾自的转过身子,扑到了甲板上的鱼头道士前。 这鱼头道士正在不住的摔打甲板,想要翻身立起,但只使得甲板上鲜血淋淋的,鱼鳞掉落了一地。 它那仅剩点皮肉连接的下半截身子,也在摔打之下崩裂开,彻底的和其头颅分离。 挣扎惨嚎中,鱼头道士感觉眼前一亮,猛地就瞧见了披电带光的许道,它当即亡魂大冒,口中连惨叫也不叫了,转而求饶起来:“道友饶命!饶命!” 许道听见其呼声后,竟然真个应声下:“可,贫道便先留你一命。” 这话让鱼头道士一怔,随即它就发觉一股蛮横的收摄之力落在了它身上,想要将它抓入某物当中,其当然是继续挣扎。 可随之落在它身上的,又是一条粗壮的鳞甲尾巴,其电光闪闪,狠狠地就抽在了它的脑壳上面,让其头脑昏沉。 砰砰几下。 鱼头道士就此被许道给抽打的晕了过去,再无力抵抗许道的摄取,巨大的身子咻得就消失在原地。 许道虽然没有打杀对方,但是却将对方装入了内天地当中。 他的内天地可以镇压活物,内里还有几头筑基级别的牙将在,以鱼头道士七八十年的道行,进入其中后别说造反了,便是想死都难。 在许道收拾鱼头道士的过程中,四个妖鬼道士一直在疯狂的攻击楼船,特别是当中凝煞境界的海马、章鱼道士,其法力中混有煞气,极易侵蚀阵法。 而楼船缺了许道时刻的关照,阵法也变得更加晦暗不定,仿佛风中烛火一般,随时都要熄灭似的。 许道抬起头,看着整艘楼船,心中再叹:“此船终归不是炼罡级别的法器,挡不住啊。” 并且楼船不是他的法器,他顶多能够驱动一番,绝大部分的妙用都施展不出来,连提速突围都难。 但也幸好有楼船在,他这才能够在五个道士的围攻之下,坚持这长时间,不仅毫发未损,还趁机斩杀对方中的一人。 只是着楼船接下来多半就要被打破,许道自个也要彻底的陷入被动之中,甚至不得不弃船而逃。 许道瞥了眼甲板上的血迹,心中想着:“好歹也抓了一头妖鬼道士,可以向庄道友交差。不过……庄不凡几人为何还没有赶回来?” 这个情况让他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同时也是他仅仅是施展法力,而没有唤出牙将鳞兵与人斗法的缘故。 不管是筑基级别的牙将,还是脑中的方块符宝,许道都得给自己留着,以防不测发生。 砰砰砰!一声又一声闷响在楼船上面响起来。 其声落在人的耳中,就好似有人在猛踹房门一般,随时都要破门而入。而船外的四个妖鬼道士也激动,它们眼瞅着就要破开阵法,面上都癫狂不已。 但就在这时。 铮!突有剑鸣声响了起来。 只见又几道流光出现在楼船的周遭,遥遥望过去,其虽然相隔颇远,但正在朝着楼船急速赶来。 许道一听剑鸣声,心中就一喜:“庄道友!” 等他抬头四顾,确认就是庄不凡几人的遁光后,其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好歹不用弃船而逃,废掉庄道友的灵船了。” 另外一边的海马道士几人听见动静,则是手上动作一僵,纷纷脱口喊道: “那七人怎的这快就回来了!?” “该死!白使者那边究竟在干什么!” 一时间,四个妖鬼道士齐齐像是被浇了一头冷水,癫狂的脸色不得不冷下,转而浮现浓浓的难堪和纠结。 第三百五十五章 符宝神威 瞧见有人员返回,四个妖鬼道士的神色各异,但是手上的动作都不由的停了停,节约法力起来。 这顿时让许道的压力一轻,楼船暗淡的阵法也再次鼓胀起来,免掉了下一刻就被击破的命运。 许道这时大笑着喊到:“诸位,再来与我斗法一斗,可不要逃走了。” 他不再节省法力,百八十多年的真气汹涌的喷出,一道道赤霄雷霆大作,席卷在楼船的附近,于半空中形成了灿烂晚霞一般的景象。 如此声势,让本就迟疑的妖鬼道士几人,不由得又远离了一下楼船,免得被许道拖住,待会想逃都逃不掉。 只有那海马道士面上愤恨,他猛地将双鼻中的煞气狠狠的吐出,想要再接再厉,猛地击破楼船阵法。 可是其他几个道士不配合它,它又如何能够在短时间内打开阵法。 其中那头章鱼道士已经将八条触手全都收走,团在一起变成了一个球,呼呼的就往远处逃去,毫无身为凝煞道士的傲气。 这下子,剩下的两个鱼头道士互相望了望,也不再理会眼前即将打破的楼船,连忙就随着那章鱼道士逃遁而去。 许道瞧见这几个道士的动作,心中不得不赞了一句:“好个识时务的道士。” 于是他只将目光放在了海马道士的身上。 这时楼船附近已然只剩下海马道士还逗留着,它见庄不凡几人还没有返回,心中愤恨不已,迟迟不肯离去。 没有等它做出选择,许道的眼睛忽轻眯起来。 刺啦一声响,一阵火花带打雷,许道晃动着巨大的龙种肉身,猛的就钻出了楼船,眼神冰冷的望向海马道士。 离开楼船,他已经从人形姿态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龙种躯体,浑身鳞甲森森,气质狰狞,刚一出来,就让外界正犹豫中的海马道士心神发颤。 这下子,海马道士心中的退堂鼓猛烈敲击起来,它想着许道刚才屠戮同伙的手段,心中胆寒。 “该死、好汉不吃眼前亏!” 海马道士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傲气,只扔下一句狠话:“兀那道士,某家今日先留你一留,改日再来取你狗命!” 话说完,海马道士转头便往章鱼道士几人追赶过去,身上黑气腾腾,动作比之刚才斗法更加迅速。 可是它已经是孤身一人,和同伙拉开了不小的距离,许道又怎么会轻易的放他逃走。 许道口中厉笑:“桀!贫道可不用改日,今日便取了你的狗命。” 他驾驭蜃气,腾空扑出,张开口齿,赤红色的雷霆像是锁链一般铐向海马道士。 噔的声响,海马道士转身而逃的动作顿时一僵,其身上的鳞甲悚起,赶忙的喷吐出煞气,想要击退许道。 而其煞气也强韧,轻易的便将许道的赤霄雷霆给切断了。 可是除了赤霄雷霆之外,许道还有其他的手段,其之所以先打出雷霆,求的便是先拖住对方一刹那。 嗡嗡嗡!一股怪异的吟唱声,在楼船附近突地响起来。 “嘛咪彼尔咩喋轰!” 霎时间,海马道士原本生动的面孔,突地就呆滞起来,其目光发直,身上的法力顿时紊乱,不再逃走,而是在半空中打起了圈圈。 只见有一颗方块符文,被许道从口中吐了出来,正衔珠一般顶在脑壳上,他摇头晃脑的,额间符文大放毫光。 此正是许道从欢喜女尼手中,得到的方块符宝! 此符宝有魅惑人心,制造幻觉,镇压魂魄等种种功效,特别是对于炼罡境界以下的道士来说,最是无往而不利。 也就许道这个“怪胎”,魂魄中种满了清心符种,这才能空手抵御得住此符宝。 而海马道士既不是怪胎,手中也没有相应层次的宝物,当然是当场就中招,无法自拔。 “不愧是金丹境界制造的符宝,果真好用!” 许道瞧见方块符宝大显神威,连忙就趁机游动过去,一爪子狠狠的拍在了海马道士的脑壳上。 啪!海马道士给他打了一巴掌,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于是许道先将对方鼻前的煞气击散,然后便是种种法术使出,企图禁锢起海马道士的妖躯,方便将其收入内天地中。 可是海马道士不愧为凝煞境界,其真气就混有煞气,就算此獠正处于昏厥当中,体内的真气依旧坚韧难缠,自发的就抵抗许道法术。 不得已,许道眼瞅着庄不凡等人就要来临,他可不想暴露了自己的方块符宝。 索性的,他自行就扑上,手爪并用、牙齿摩挲,并以雷霆作为刀子,在空中切割起海马道士的妖躯。 噗噗,一处处腥臭的血液当场洒下,落到了下方的城池当中,击在屋檐瓦盖上啪嗒作响。 不清楚的凡人们听见,直以为是雷鸣后的暴雨已至。 几下功夫之间,许道便将海马道士的妖躯大卸八块,让其仅剩一个头颅还在半空中打转。 即便是如此,海马道士居然还没有被痛醒,其依旧处于幻觉当中,浑然不知自己任人鱼肉,妖躯已丧。 这让许道一时间都诧异起来,为方块符宝的效用感到惊愕:“这东西的效果居然如此了得!” 惊喜之中,他也来不及多想,赶紧的将方块符宝又收入灵台中,以免被其他人窥见端倪。 一并的,许道又将海马道士之头收入了内天地,死死的镇压起来。 这时他又发现,其内天地在收入一头鱼妖道士后,已然没有多少空间,其余的妖躯碎块得先将装入蚍蜉幡中。 得亏许道刚好就将海马道士大卸八块了,否则又得手忙脚乱一番。 打开蚍蜉幡他道刚一将海马道士收拾完后,远处的庄不凡等人身影更近。 人未到,有话声剑鸣先到。 庄不凡遥遥的便呼喊:“许道友勿慌,贫道来也!” 铮铮!青紫色的剑光大作,对方速度猛提,呼吸间就已经赶到,杀机大盛! 可是等对方来临后,却是只能望着空荡荡的半空发怔:“咦!刚才那几个妖物呢?” 再等其余的几个道宫道士返回,一伙人望着残破血腥的楼船,以及牙爪带血的许道,面上惊疑不定。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大举入侵 庄不凡几人心急火燎的赶回了楼船附近,他们个个本以为许道的处境正危机,结果没想到是许道虽然立于血泊之中,但是毫发未损,安然无恙。 反而许道抬起头,言笑艳艳的朝几人打了个招呼。 其口齿张开,尖牙森白,不止齿间带血,爪缝上也有鲜血滴滴落下,让久经战阵的庄不凡几人虽不至于震撼,但也感到了心惊。 特别是对方几人仔细感应着,发现了楼船附近残留的气息时,其中一人惊呼:“好家伙!少说也有五个道士来了这里。” 庄不凡也是神色诧异,他出声道:“许道友,敢问刚才的贼子有几何、其修为又几何……果真是有五个道士过来了?” 许道同对方打了个招呼,谈笑中也就收敛了自己的武道身躯,他恢复成人形,抖了抖袖子,然后拱手说: “然也!几位道友判断的不错,适才正有五个妖鬼道士围攻贫道,多亏了庄道兄的宝贝楼船,贫道这才能够苟全下性命。” 亲口得到许道的承认,庄不凡等人面上微惊,口中纷纷议论道:“这伙散修当真如此大胆,竟然还敢偷袭我等!” “吴都城一役之后,居然还有这多散修道士聚集在一起,此中定有蹊跷,某等须得好生提防一二。” 不过更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许道不仅能够在五个筑基道士的围攻之下保住性命、护住楼船,居然还重创的对方! 庄不凡扫视着楼船上的的残肢碎片,口中哈哈大笑到:“许道友谦虚了,道友此番不仅重创贼子,还替贫道护住了此船,实在是大功一件!贫道记得在心。” 许道听见,继续拱手谦虚回答:“谬赞谬赞,还是多谢几位道友能够及时赶来!” 一番寒暄当中,几人又向许道打听了一番,围攻楼船的五个道士究竟是何情况,个个眼神闪烁,心中各有计较和猜测。 筑基道士的交流花不了多少功夫,仅仅几个弹指,许道便用神识将情况说了清楚。而庄不凡几人得知围攻楼船的贼人尚未走远时,各个眼中微亮,齐刷刷地望向了贼人逃遁走的方向。 不等许道或庄不凡出声,其他几人便先后叫道:“贼子尚未走远,我等何不追上去,砍了对方!” “事不宜迟,我等速速追杀对方!” 许道听见同伴这番话,毫无反驳之意,并且还乐见其成。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还不敢追杀贼子,可眼下已经有这多的帮手,即便是贼人有所埋伏,他们也可以碾压而过! 许道当即也站了出来,长呼到:“善!几位道友所言正是。” 一旁的庄不凡见大家都兴致勃勃、斗志昂扬,其人心中略一计较,便也一口应下:“既然如此,犯我洱海道宫者虽遁必拿!” 刷刷刷!几道灵光一一闪过,庄不凡几人,纷纷施展法力,加持在了楼船上面,不仅让楼船地护船阵法瞬间稳固,也使得整艘船是轻轻一震,动力大增。 嗡! 空中的灵气荡漾,仿佛水面被击穿一般,修朝了楼船顿时在夜空中激射,牢牢的咬向三个逃遁的妖鬼道士。 庞大的楼船离开城池上空,拖曳出了一道耀眼刺目的光芒。 而就在楼船直扑三个妖鬼到手的同时,下方城池当中也有几道目光追着楼船,稍稍顿了片刻之后,竟然也悄悄跟上了。 原来除了五个妖鬼道士之外,方圆几里内居然还潜藏着其他道人,也在窥视楼船。 其敛息的手段之高明,不止让许道没有察觉到,炼罡境界的庄不凡同样也没有发现半点端倪。 一前一后的,许道等人驾驭着楼船,死死地咬在那三个逃遁的妖鬼道士身后。 虽然三个妖鬼道士逃如狡兔,还事先跑出了十几里远,但许道等人有着楼船作为帮助,对方并没有逃出他们的“视野”。 且在六人齐心协力之下,楼船和三个妖鬼道士的距离在不断的缩小。 嗖嗖嗖、紧张的追逐之中,几百乃至上千里的距离一晃跨过,双方也愈加远离人烟,到达了荒僻地界,接近吴国的边缘地带。 但即便是如此,许道的人依旧没有丝毫的顾忌,死死的咬在三个妖鬼道士身后,一幅不拿下对方就绝不罢休的样子。 这让原本以为自个逃出生天的三个妖鬼道士,个个再次惊惧,甚至惶急起来。 “该死的!这几个家伙不仅回来的快,追的怎么也这么快!” “姓白的究竟在干什么,是想要故意坑杀我们么?!” 三个妖鬼道士聚拢在一块,一边催动法力疯狂的逃窜,一边用神识破口大骂。 可它们再怎么骂天骂地,依旧改变不了它们将要被追上、斩杀的命运。 而这时,许道就站在楼船的船头,他冷眼望着三个越来越清晰的妖鬼身影,心中略微的期待起来。 其囊中新得了两头筑基妖躯,若是能够再得到一头,其修为不仅能够再次精进,仙武齐齐濒临凝煞,道兵的数目也还能增加一两头,实在是快哉! 可是突地,许道皱起眉头。 只见三个聚拢在一块,齐手架雾逃遁的妖鬼道士,突地分裂开来,变作了三道滚滚的烟气,各自的往某一方向逃去。 这三个妖鬼道士,赫然是已经放弃了破釜沉舟的机会,而选择分散逃亡,提升保命的几率。 如此一来,许道他们要么是选择三人当中的一个进行追杀,要么就是分兵追杀三人。 楼船上立刻就有道宫道士笑着说:“嘿!还以为那三个家伙,有胆子和我们硬碰硬,没想到还是怂了。” 也有正如许道一般可惜道士,其出声问:“可惜了,难以将这三个家伙一网打尽了。” 许道听见,主动出声说:“非也,对方只有三人,它们分兵,我们也可以分兵,且我方以二敌一,又有何不可呢?” 可是他的提议说出后,其他几个道宫道士并没有附议,眼中只是沉思着。 在庄不凡等人,特别是其中四个筑基前期的道士看来,他们虽是追杀对方,但还是稳妥些比较好,免得阴沟里翻船。 许道微挑眉头,他释放出神识,细细的和庄不凡几人交谈起来,这才从对方口中得知除了他所遇见的五个妖鬼道士之外,附近还有其他的道士存在,且数目不少。 所以庄不凡几人担心一旦分兵,就可能让那些暗中的道士有机可乘。 这让许道一时心中诧异:“除了这五个,还有其他人?” 在他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庄不凡等人也都明确的透露出了各自意思,并不想分兵。 这让许道更加确信庄不凡等人外出时所遇见的敌人并不好对付,多半就是海外的道士了,否则庄不凡五人不会如此忌惮分兵。 这让许道环顾着周遭的黑暗,目光闪烁起来。 他们各自遇到的海外道士,加起来超过了十指之数,已经不可小觑。若是其他地方还有这多的海外道士,且遍布在吴国内,岂不真就代表吴国已经被渗透成了筛子? 被渗透成筛子倒也罢了,更让许道心中的是: “莫非整个吴国已经被海外的道士大举侵入?” 第三百五十七章 独行索敌 许道想着这一点,越想越心惊。 他原以为大战虽然将起,但起码也还很有几年的时间,可以让他多发育发育,提升保命的能力。 可是依眼下的情况看来,形势已经危急,应是没有多少时间让他安心修行。 许道沉思着,在心中暗暗庆幸到:“得亏上次和庄不凡出行了一趟,提前知道了一些,这几年还没有浪费时间。” 有着前段时间的闭关打底,再加上近期手中新得的好处,许道的仙武道行都已经逼近百年,算是做了最大的准备。 既然眼瞅着接下来就是大战掀起,再无闭关修行的时间,那么他也应该另做打算,好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许道目中闪烁:“此番争斗将是吴国道士和国外道士的争斗,且定会有金丹道师插手,我不求能够浑水摸鱼,只求能够留下一条性命。” 一时间,他的脑海中有诸多念头和计策,逐一闪过。 心中计较着,许道沉吟几下,索性释放出神识,将心中的这个猜疑也透露给了庄不凡。 他细细说到:“道兄,贫道觉得那几个妖鬼道士并非散修,而是另有来头,其很可能是吴国之外的道士……” 许道将这番话刚一说出,以及描述了一番五海马道士等人的相貌,庄不凡顿时大惊,其所寄生的青紫飞剑,剑身上的灵光都为之闪烁不定。 庄不凡急声问道:“当真如此?!” 许道正色点头。 得到许道的确定,庄不凡显现出来的魂魄虚影紧锁眉头,沉吟不语起来。 其他四个道士暂不清楚两人交流的内容,都在出声讨论说:“三个妖鬼道士,我们究竟该追哪一个?” “庄道兄、许道友,可有决断?” 四个道士的喊话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索,让他俩回过神来。 许道嘴皮嚅嗫了几下,他本来建议分兵追捉拿妖鬼道士的想法,就此咽在了喉咙中。既然怀疑海外道士已经大举入侵,稳妥起见,自然就不应该分兵,而是应该聚集在一起。 可是原本不建议分兵的庄不凡却出声了,只见此人神色平复下来,说:“且慢,许道友说的是,对方三人连碰都不碰就分头而逃,其气已衰,我等何不也分头行动,将其全都捉拿到手?” 庄不凡突然改口,让其他四个道士都有些发怔,四个道士面面相觑。许道听见这番话,也是眉毛微挑,但并没有立刻出声提出疑问。 四个道士当中有人隐隐赞同,也有人出声说:“若是使诈,暗中还有其他人又该怎么办……” 可是庄不凡轻轻一震身下飞剑,轻笑着说:“不急,我等六人若是分兵,除却能够以多敌少之外,还有楼船可以作为依仗。” 不等四个道士提出疑惑,庄不凡继续说:“此番我与许道领头,各自与一人组队,其余二人则以楼船追击敌人,贫道也会将楼船彻底交给二人使用。如此一来,诸位可敢分头行动?” 听见这话,四个道士都心动起来。 楼船乃是一件威能不小的法器,此前许道未能彻底操控楼船时,就能以之勉强敌五,若是让两个道士彻底执掌楼船,即便遭人暗害,这两人应是也能保留下一条性命。 但是这样一来,四个道士又开始想着让谁去跟随许道一起行动。 毕竟楼船是一件厉害的法宝,而庄不凡则是炼罡境界的道士,只有许道的手段虽然厉害,但其修为远不及庄不凡,也只是筑基前期,无法给他们十足的安全感。 许道见四人还犹豫着,心中轻笑,他猜到了这四人的心思。 其轻轻摸了摸眉间,突然走出一步,朝着众人拱手说:“此分兵之举既然是贫道率先提,其中的风险,贫道自然得担着。” 许道洒然轻笑着:“其他道友就无需和贫道组队了,贫道一人前去捉拿便可。只是希望能让贫道先选捉拿的对象,也好挑个软柿子捏捏。” 其他人听见他的话,都有些发怔。他们没有想到许道在知道暗中有人窥视之后,居然还敢独自一人行动。 而许道倒也不是胆大妄为,先不说他有把握独自斩杀一头妖鬼道士,其还有筑基牙将和方块符宝护体,就算再次被五个妖鬼道士围攻,不说反杀对方,许道也有把握再次拖到庄不凡等人赶来。 时间紧迫,大乱越来越将至,他得趁着大战尚未真个开启,再最后捞上一笔,充实自己的钱囊! 不等四个道士出声,一阵剑吟声响起:“哈哈哈!既然许道友如此勇猛,贫道又何需其他人帮手?我自一人持剑而去,斩杀妖鬼,诸位四人以楼船为阵,斩杀第三只即可。” 只是庄不凡出声,直接附和许道的话声。 其余四个道士听见这番话,顿时由先前的担忧、疑虑,转变为了羞愧之色。其中有人张开口,似乎想要说不必如此。 但是庄不凡并没有给他们再多说话的机会,即刻就喝令道:“贼人又已逃窜不少,事不宜迟,贫道去矣!” 嗡!青紫色的光芒大作,庄不凡当即御剑跳出了楼船,而许道也是看着四个道士一眼,点点头,同样跃了出去。 那四个道士站在楼船上,面面相觑,但是想到暗中窥视着敌人,他们并没有人真个跨出楼船,跟随许道二人离去,都只是躬身拱手呼到: “二位道友万胜!”、“我等必定斩杀第三獠!” 许道两人离开了后并没有太过理会四个道士,而是互相急忙用神识交流着。 其中许道问:“道兄为何突然间改口,想要冒险斩杀那三个妖道了?” 而庄不凡回答:“若真如道友所言,这三人自然一个也不能放过,多抓一个活口,就越可能为道宫立下大功!” 原来其人也是成了逼问海外道士的心思,准备将其抓了献给道宫中的金丹道师,好知晓这些海外道士究竟有何打算。 许道对此表示赞同,但是他并没有透露出自己手中就有活抓的海外道士,而是一拱手,表示自己晓得了,然后就分头往自己选的敌人方向扑去。 咻咻咻! 三道大小、光色各异的流光,分头行动,立刻又往三道黑烟追去。 许道等人交谈的内容虽然不少,但都是以神识交流,交谈的时间并不多,那三个分散逃窜的妖鬼道士,也没能趁机拉开多少的距离。 不提其他两个方向,许道在远离同伴之后,一百八十五年的法力大开,不一会儿就追到了自己目标的身后。 他所选的目标是一个鱼头道士,对方修为只有筑基前期,口中不停的骂骂咧咧:“该死!” “这杀才怎的就盯上我了!” 可任由它破口大骂,其和许道的距离依旧在迅速的缩短,眼瞅着就要被许道赶上,好好吃上一剑。 而许道也是战意勃发,准备速战速决,斩掉这厮、囚其头颅,再与庄不凡等人会合。 铮铮!呼! 剑鸣声大作、黑烟滚滚,一场空中厮杀即将爆发。 可就在这时,有惨白的鬼火突然出现在两人的身下,明晃晃的,然后猛地上冲而来。 此突然出现的鬼火,不仅吸引了许道的注意,也让在前逃命的鱼头道士大惊。 让许道眼皮微跳的是,一股磅礴的气息隐隐从鬼火中透出,观其声势,居然属于筑基后期,炼罡境界! 而那鱼头道士则是由大惊转变为大喜,其大声呼到:“哈哈!是白使者!” “白使者救我!”鱼头道士的声音充满死里逃生、峰回路转的感觉。 许道则是心中暗道不妙: “不好,真就给我碰上了埋伏。埋伏之人修为不俗、隐匿手段高超,听起来地位也不低!” 他连忙收拢精神,将法力运转至全身,并沟通内天地中的筑基牙将,不再主动出击,而是准备随时速速离去。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许道诧异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海外细作 只见在鱼头道士大喜之中,那惨白的鬼火并没有挡在此獠的身前,而是径直往它扑去了。 “白使者?”鱼头道士眼中惊愕。 紧接着,一道苍白的鬼火便分散而出,化作上下四方十多道,将鱼头道士团团包围住,不留一处空窗,好似形成了一个火焰栅栏。 呜呜!并有一颗颗扭曲的鬼脸从火焰中扑出,嘶吼着,往鱼头道士疯狂的咬去。 鱼头道士面目惊惧:“啊!鬼火道兵!” 现场立刻就响起了它的惨叫声:“痛痛痛痛!姓白的、你为何害我?!” “嘁!”一阵轻笑声在半空中响起来,正是从那苍白的鬼火中发出,应是里面有人在打量鱼头道士的惨样。 “这……”许道睁眼看着眼前这幕,心中微动:“是友非敌?” 他没有轻举妄动,依旧警醒着,并暗暗揣摩那“鬼火道兵”的威力如何。 只见几个呼吸过去,一道道精气就从鱼头道士的体内逸散而出,被它周遭的鬼脸们吞食一空。 鱼头道士庞大的妖躯立刻干枯,并且均裂开来化作了焦炭似的东西,一块块的掉落入黑空中。 仅仅三四个呼吸,这突然出现的鬼火人影,就将一尊筑基道士给吃干抹净,如此手段可比许道要高明。 不由的,虽然对方没有过多的动作,但是许道心中的危机感更甚。 和他的紧张不同,鬼火人影落落大方。对方在解决掉鱼头道士之后,面向许道,主动散掉了身上笼罩的鬼火。 一个面如白纸的人影出现在许道的眼中,对方身着斗篷,双眼猩红,脸上正带着病态般的享受笑容。 吸吸!这人鼻翼抖动,深深的吸气,发出了怪声。 吸干了鱼头道士精气的鬼脸们,嗖嗖的又变作成道道鬼火,钻入了白纸脸的鼻窍中。 “痛快!”一声舒畅的呻吟声响起。 那白纸脸朝着许道作了一个揖,口中呼到:“多亏了道友,贫道才能如此轻易地焚杀此獠,得享一顿大餐。” 听见对方这话,许道仅仅是眯眼打量对方,并没有回应。 那白纸脸见状,又轻笑着说:“话说,道友都已经收拾了两头血食,料想也不缺我这一头了,何故还板着个脸。” 听此一言,许道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按对方这话的意思,海马道士等人围攻他的时候,这人就已经在周边看着,只是没有现身罢了。 或许是在释放善意? 许道也就不再冷着一张脸,同样笑吟吟的面向对方,他打了个稽首,道: “过奖过奖,贫道还得感谢道友,帮贫道斩杀了这鱼头。” 寒暄一句,许道便又说:“贫道的朋友尚在追踪其他人,贫道还得赶过去帮忙,告辞了,有缘再聚。” 他说完话,随即就运转起身上的法力,作出要往一旁奔去的动作。 原本从容的白纸脸,见许道一句话就要走人,连忙就跳上前一步,挡住了许道的去路,惊呼:“道友请留步!” 对方身上的鬼火翻腾,但是并没有擅自出招。 许道也就此面露疑惑之色,故意说:“何事,道友是想和贫道的同门一起,再去打杀剩下两个贼子吗?” 白纸脸听见,从容的面孔上更是露出一丝尴尬:“道友说笑了,贫道可不似道友这般土生土长,可以混进此地的道宫内。” 这人拱拱手:“贫道也不兜圈子了,某之所以在此恭候道友,是有一桩富贵大事相邀。” 许道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心中了然,确认对方就是海外的道士。但是他也更加疑惑,为何在这人言语之中,似乎他俩才是一伙的? 白纸脸接下来的一番话,让许道明白过来。 “贫道乃是鲲鲸真人麾下一门客,此番进入此地,统领西海群修罢了……适才道友和海马几人搏斗之时,得见符宝金光,贫道方才知晓道友竟然是金鸥尊者麾下的,见过见过。” 先不提对方后半句话,仅仅是白纸脸口中“真人”两字,就让许道的呼吸为之一凛。 真人者,修得元婴境界的道人! 其中仙道称鬼仙,可魂魄不灭,常驻人世;武道曰人仙,可力扛真龙,摧山崩地,统称真人鬼仙。 而在这白纸脸的口中,他居然就是某真人门下的道人,来头当真不小。 当然,更加让许道心惊的是,盯上吴国的不只是有金丹境界的妖魔,居然还有一尊元婴境界的真人鬼仙! 此等人物,许道只在书中看到过,也是他目前为止最想修成的道果。 如今却要与之为敌,这怎么打? 这个消息当场唬的他心中翻腾不已,背后冷汗都差点冒出来。 好在许道的心理素质过硬,对方的话也不一定真实,他面色不变,赶忙的又听起对方接下来的话,一个字也不敢遗漏了。 “据真人评价,金鸥尊者跟脚不俗,有秘法,妙用多多,最是能够惑人心神。如今得见一番,果真是名不虚传。” 白纸脸说着话,口中感叹道:“本以为某等蛊惑土著内斗,就已经是了不得了。没想到金鸥尊者更加厉害,不动声色的就安插了道友……” 这厮真是将许道看作是成了自己人,以为许道是那金鸥尊者安插在道宫中的间谍。 而其人之所以会如此认为,主要是因为许道在打杀海马道士时,动用了从欢喜女尼那里得到的方块符宝,被对方瞧见并认了出来。 “按照这家伙的描述,那金鸥尊者,就是那雪山上空的金丹妖魔。”许道定下心神。 他再想着方块符宝的妙用,也顿时明白过来:“想来在这家伙看来,我应该是被那金鸥尊者度化,这才投入了他们的海外阵营。” 如此一番解释,也说得通对方为何会笑脸以待,且口称有富贵大事相谈。 明白之后,许道的脸色先是凝重,然后又是释然。随即他顺着对方的话,面色隐隐兴奋的说: “白使者好眼力,不愧是海外高人。” 顿了顿,许道立刻急声问:“那么贫道斗胆,敢问道友,那‘金鸥’之名,可就是我师名号?” “贫道当日得传符宝时,只是见到有三指金爪从天而降,法力齐天,让贫道明白了有大任在身,但却是未能知道我师名号。” 许道将当初在雪山上瞧见的妖魔模样,加以渲染的描述了一番,然后朝着白纸脸长揖,仪态恭敬的说:“还望道友不吝赐教。” 如此一番话,却是他大着胆子,准备和对方虚以委蛇一番,好借此机会打听打听海外的情况。 而白纸脸在听了他的话之后,确认许道和金鸥尊者打过照面,更加相信许道是被金鸥尊者度化的土著。 第三百五十九章 套取消息 白纸脸继续在心中想着,喜到:“瞧这人的表现,很可能真是金欧尊者,安插在洱海道宫中的细作。” 对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一些,也拱着手,和许道好生交谈起来。 其中许道思忖几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敢问白使者,金鸥尊者所在的地界,具体是哪一方地界?贫道生于此蛮荒之地,宛如井底之蛙,见识浅薄,还请白使者介绍一番。” 白纸脸听见后,心中虽然有些诧异,但想着许道是个土著,并没有因此怀疑,他顿了顿之后就开始介绍起来。 果如许道之前从庄不凡口中了解到的,吴国乃是一方无有之国,辟于荒远,对于国外的道士来说,其就类似于黑山秘境、洱海仙园一般,是不显于人前的存在。 甚至这些海外道士在百十年之前,也压根就不知道世间真有吴国这等国度存在。 还是近百年内,不断有人偶然出入于吴国,才让西海的道人们隐约知晓,其海面的上空隐藏着一方偌大的国度。 “西海道人!”许道听见这个词汇,心中瞬间一动,“如此说来,这些道人是西海的道士,而吴国外面,就是盛唐时期的西海,当今七大水域其一!” 他见白纸脸的态度不错,因此没有满足于此,继续向对方打听消息。 “还请白使者再给贫道仔细说说,好让贫道知晓西海中又有哪些厉害的人物,等到贫道离开了这蛮荒之地,也好去拜拜山头,会会英雄,免得得罪了人。” “哈哈哈!”白纸脸这时却是大笑起来,他指着许道说:“西海地界可不同于你们这里,这鸟吴国,总共就才三个金丹大道士,而西海中可是有三十六座岛屿,每一座都是由金丹大道士所据有,以你的修为想要去拜山,恐怕还不够。” “三十六个金丹大道士!”这话又让许道心中一惊,他琢磨着:“看来这家伙刚才所说的鲲鲸真人,真不是假话?!” 要是西海海域中真能存有一方元婴鬼仙,那么金丹道师的数目达到三十多位,也是正常,甚至实际数目多半超过此数。 许道打量的白纸脸的神色,发觉对方并不是像在欺骗他的样子,这让他的心情更加低沉起来。 “就算对方口中的元婴鬼仙是假,但只要金丹道师的数目是真,都不需要三十六位,只要能有个十来位,洱海道宫也是打不过。” 一番交谈下来,许道知晓了西海海域有元婴境界的真人,三十几位金丹,万千道士,其余未开灵智的大小妖物,更是不知繁几,千百倍于吴国境内。 不可力敌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其心情沉重,去意顿定。 但是怎么离去,又是一个技术活…… 暗中咬了咬牙,他拱着手,大着胆子向白纸脸问: “敢问此番攻打吴国的,金丹尊者几何、筑基道士又有几何?” 这个问题有引起白纸脸警惕的风险,但是此事重大,只要有能打听到的可能,许道便愿意冒险一试,大不了和对方当场翻脸! 果不其然,白纸脸的神色虽然没有变化,但是眼中却是警觉起来:“这厮的问题有点多啊。” 其心中思忖一番,不动声色的说:“无妨,也不怕给你说了。尔等这地界,金丹境的道人只有三个,且又人口众多,更有几条灵脉存在……这等可口的肥肉,为甚要与他人分享?” “只有鲲鲸真人,及真人麾下罢了,约莫大道士数个,筑基道士数百而已。” 话说完,白纸脸笑吟吟的看着许道:“话说阁下所属的金欧尊者,在发现了此地后,想来也是秘不作声,准备一人独享罢。” 许道听见,自然只能唯唯诺诺,恭维对方所言正是,并说依对方一众的实力,压根无需真人出手,对方也能平了整个吴国。 但是他心中则是一松,暗想:“总归不是所有的海外道士都盯上了吴国,只有数个金丹、几百余筑基,只要元婴鬼仙不立刻出手,洱海道宫方面还可以抵挡一二。 如此一来,间隙之余,他许某人还有逃生的机会! 又打听得到了一点东西,许道还想向对方打听更多,但是白纸脸却不肯了。 这人甩了甩袖子,说:“时间紧迫,若是再耽搁点时间,道友的几个同伴可就要赶来了,我等还是赶紧的商量正经事才对。” 许道心中遗憾,但还是面色一正,点头说:“道友所言极是,请讲!” 白纸脸眯着眼睛,细细说: “听闻那洱海道宫也不是好对付的,其宫内有百艘巨大的灵船,每一艘都至少是炼罡等级的法器。” “白某法力薄弱,只是真人麾下的一枚小卒子罢了,此番进入这里,不求能得到逆天改命的机会,只求能富贵,多得点财物。” 具体的,这人在言语中对道宫灵船颇是觊觎,让许道在大战中和他里应外合,尽可能的抢夺道宫灵船。 此人所用的理由在许道看来也合适。 毕竟他俩都只是筑基境界的道士,而瓜分道宫的不仅有数位金丹道师,更有元婴真人,厉害的东西就别想了,他们还是抓住自己能得之物要紧。 于是许道在略微思索后,一口就应下,并不经意的问对方何时会再度起事,他也好做一些准备,和对方打配合。 结果白纸脸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古怪鳞片:“此是贫道炼制的一方符咒,能一定距离内与我联系。道友到时候就知道了。” 这人话说完,还笑着说:“此番若是顺利,道友不仅能富贵,贫道也会将道友举荐给真人。就此投入鲲鲸真人的麾下,可比在金鸥的手下当差要好。” 许道接过对方手中的鳞片,只是笑着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免得露出异样。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他没有任何异样,反倒惹得白纸脸心中生出浓浓的怀疑。 “听闻道人一旦被金鸥尊者度化,便会以金鸥为尊,听不得旁人诋毁金鸥半句。若是有人劝说其叛离,更是会当场翻脸……这家伙为何毫无异动,真是被金鸥尊者度化了么?” 只不过白纸脸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对劲,依旧有说有笑的和许道交谈着,并商讨着到时候内应外合的具体计划。 片刻工夫过去,两人都隐隐望见远方有灵光传来,猜测是其他的道宫中人在寻许道,便终止了交谈。 “瞧样子,贫道该离去了,省得那些同门怀疑。”许道出声。 话说完,他朝白纸脸一拱手,然后驾驭剑气,朝来时的方向飞去。而白纸脸则是站在半空中朝他回礼,再次隐藏起身形。 两人就此分开。 但许道不知的是,白纸脸紧盯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已经做下了判断,惊怒道:“此獠并非细作,其手中的符宝应是夺自他人!” “该死的金鸥,选的手下怎的这般不堪,连符宝都被人给夺了!害得本道也差点上当……幸好没有透露太多的消息。” 他苍白的面色顿时就变得难堪不已,脸皮都为之扭曲。 望着许道上在眼中的背影,白纸脸恨不得冲上前去,直接将许道打杀掉,并夺了许到手中的符宝,为己所用。 但是他刚才忍住了,现在更是不可能冲动。 白纸脸在心中迅速计较着:“这厮不仅拥有金鸥的符宝,还能炼化掉,运转自如,多半就是那三个土著金丹的嫡脉,我若是仓促打上去,只怕是难以讨到好,容易误了我的大事。”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更是难看,并有些微微的担忧:“若是让真人、尊者们知晓我差点走漏风声……不能让这家伙返回洱海道宫!” 但是这厮又不想自己亲自去拦截。 沉思一下,白纸脸心中定计,他手上的法决掐动,开始呼朋唤友。 不一会儿,便有数道灵光聚拢在他的身边,纷纷拱手称呼:“见过使者。” 白纸脸一改刚才和许道搭话的热情模样,气质变得阴鸷无比,伸手指着许道离去的方向,吩咐到: “果如本道所料,海马五人藏有私心,吃里扒外、勾结外人,只是不知为何,反倒被对方灭了……哼!那伙土著道士中,就有人和西海内的某金丹勾结。” 白纸脸这番倒因为果的话,让围着的几个道士发怔,一个个神色古怪,颇是有些目瞪口呆的样子。 原来许道等人在追杀海外道士时,这伙人之所以没有及时出现,便是白纸脸在借刀杀人,铲除异己。 其手下也都明白这点内情,所以才一个个的诧异起来,纷纷在心中嘀咕:“这姓白的真是好心,而不是在铲除异己?” 有人机警,连忙就奉承道:“使者好眼力,如此防微杜渐,又是大功一个!” 瞧见这几个手下都识趣,白纸脸勉强扯出几丝笑容,随即吩咐说: “大战就在这几日,贫道还有要事要做,尔等先跟上去,盯紧了,并以免这群人返回了洱海道宫。” 顿了顿,白纸脸还说:“等大战降临后,立刻联合其他人将他们打杀掉,且务必要将此人的尸骨和魂魄夺到手中,其是大功的证据!” 其手上的鬼火一现,许道的面孔和身形便浮现在其中,栩栩如生。 “这家伙手上的宝物也不少,于公于私,到时候都亏不了你们。” 吩咐说完之后,白纸脸望着自己的手下,厉声呵道:“愣着做甚,还不赶紧追上去!” 道士们纷纷对视一眼,大声呼道:“是!” 嗖嗖嗖! 一道道灵光在黑夜中闪烁,往许道等人所在的方向追去。 而白纸脸自己思虑半天,终究是冷哼一声,彻底放弃了亲自打杀许道的想法,其一甩袖子,身子消失在黑暗中。 这厮确实是还有要事要做。在刚才和许道的交谈中,他虽然被许道套走了不少消息,但是并未透露过真正的意图。 其人已然是炼罡境界,而炼罡灵船虽然宝贵,但却远不足以让他充当大战的马前卒。 白纸脸真正想要的,是洱海仙园中能让他突破凝丹的好东西! 这也是他愿意尾随许道,并好声好气交谈的根本原因。 只可惜的是,许道并非细作,让这厮的里应外合的企图落空,并不敢节外生枝,只能怀着一肚子愤恨离去。 ……………… 另外一边,许道不急不缓的往庄不凡几人奔去。 半空中,他一边咀嚼着刚才和白纸脸的对话,消化所得,另一边摩挲着手中的那方古怪鳞片。 原本许道打算的是,一和那白纸脸分开后,就扔掉手中这块鳞片,免得被对方算计了。 但是细细想来,此物也是一块证据,他若是将刚才得到的消息汇报给道宫,有此物件在手,更能证明消息的真假。 “不急,先封印此物,等搜魂完海马几人后,再做处理。要是海马几人的魂魄被下了手段,无法逼问,白纸脸的消息可就宝贵了,必须要有证据才行。” 如此一来,此事很可能就是大功一件,他的真龙煞气也就有了着落。 心思一定,许道先是动用法术,施展下几种法术,隔绝了鳞片和外界的接触,然后又贴下一大堆的符纸,最后置入内天地中镇压起来。 如此重重保险之下,应是暂时没有多大的问题。 而且此物只是一个筑基道士所给,就算对方做了手脚,应是也无大碍。 只是许道终归还是漏了一岔,他虽然封印了古怪鳞片,能隔绝追踪,但只要他和庄不凡等人汇合,以楼船庞大的形体和动静。 若是用人来追踪,难度并不大。 特别是潜入吴国的海外道士们,个个都有独特的隐匿手段,金丹道师也无法轻易的分辨出来。 那几个被白纸脸派遣的海外道士,正好就和许道一样,四处搜索着庄不凡的楼船。 等许道和庄不凡等人成功会合时,几个海外道士也远远地尾随在了楼船后面。他们只是紧盯着,并无异动,因此没有惊动任何人。 但是许道登船后没两日,其突如其来的一个想法,又打破了海外道士们单纯盯梢的计划。 一行六人重新汇聚在庄不凡的楼船上,已然是天色冥冥,即将日出。 第三百六十章 突然返航 这两日,许道他们分头行动,各自都将追杀的海外道士成功斩杀,因此楼船上的气氛不错。 只可惜的是,庄不凡等人未能成功的活捉海外道士,只是带回了对方的尸首,未尽全功。 而许道在斩杀归来,与几个同门见礼之后,则是再度走入了静室当中,开始拷打盘问活捉的敌人,并进行搜魂。 只可惜的是,无论他再怎么拷打逼问,几个阶下之囚都张不开口,更别说吐露和鲲鲸真人有关的信息了,连谈论西海都很难做到。 等许道再直接搜魂对方时,他能够在对方的魂魄中所见到的,是一袭庞大的黑蓝色,其充斥许道的整个脑海,宛如直视深海一般。 并且根据海外道士魂魄传出的信息,此黑蓝之色并非大海,而是一条活物,一条能够让他们从灵魂深处开始战栗的活物。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威压也传递到了许道的身上,让他好似迅速的坠向千万丈的深海,且不断的下坠,魂魄连同肉身都要一起被挤爆掉了。 最后,半头庞大的狰狞形体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庞大山峦一般横亘在天地间。 轰! 仅仅瞧见对方的半个身躯,许道的意识便受不了,宛如要炸开似的。 他猛地从海外道士的魂魄中抽离出来,睁开双眼,面色苍白、大汗淋漓,好似刚刚经过一场大战。 “如此恐怖之物,究竟是何物?” 接连几次搜魂,许道都是被海外道士脑中的恐怖意象所阻挡,甚至他感觉若非是被什么东西给隔绝了。 那恐怖的巨物很可能会像夜叉门主般,直接显形,碾碎他的魂魄。 回过神来,许道抬眼看了一下身前,海马道士的头颅已然像是熟透了的西瓜般炸开,红的白的飞溅,将整个静室都染的花白。 而对方的魂魄,自然也在刚才的搜魂过程中碎得一干二净。 “呼!”轻呼一口气,许道压下心中的惊悸,定着心神,皱起了眉头。 三个海外道士的魂魄都已经被消耗掉了,可他还是没有从三人的身上得到更多信息。唯一的收获是,根据三人的种种举动,那白纸脸透露的消息似乎大半都真实。 一挥袖子,许道将静室中炸开的血肉全都收入了内天地中,免得浪费掉,同时将目光放在了内天地中古怪鳞片上。 “三人都如此,想来每个潜入吴国的海外道士,都被施展了防止拷问的秘法。” 许道微眯眼睛,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他虽然没有从海马道士几人那里知晓更多的情况,但如此一来,其从白纸脸那里得到的消息可就宝贵了。 一旦献给道宫,真可能就是大功一件! 想到这里,许道一时振奋,心中的些许挫败感卸掉,其站起身子,在静室中踱步起来。 “不过这三个家伙都无法言及海外的情况,而那白纸脸却可以。白纸脸此人的身份和地位,很可能不只是普通的炼罡道士。” 许道思索着,再次皱起了眉头。若是对方不小心反应过来,知晓了他是假细作,那他可就麻烦了。 并且对方所给的鳞片也还放在他的身上,虽然有着重重隔绝,但许道还是不太放心。 思索片刻,许道一定心神:“既然如此,速回道宫,禀告金麟道师便是!” 只要尽快的返回道宫,有了金麟道师等人的庇护,他也就不用担心自身的安危,并且还很可能有好处得到,也方便他为接下来的逃生做准备。 心中定计,许道连忙的就收拾心神,再度盘坐下来。 这两日回船以来,他一直都在忙着拷问敌人,真气消耗了不少,得先赶紧的恢复一番。 不多时。 等许道回息完毕,并且组织好了言语后,他便推开静室的大门,往庄不凡等人走去。 许道闭关的这几日,庄不凡他们依旧在驾驭着楼船,逡巡吴国的境内、追捕散修,只是和之前相比,五人都变得谨慎许多,并没有轻易的离开楼船。 如此,许道轻易的就将五人都聚集到一起,并说出了自己想要返航的计划。 他也没有太过藏着掖着,而是借口从斩杀的海外道士口中撬出了东西,直言有重要的情报要向金麟道师等人禀告。 虽然道宫的伐山破庙之举正火热,但许道这个理由说出,其余人的脸色全都一凛。 而除了庄不凡之外,剩下四个人也都不是傻子,早就隐隐察觉到了端倪,纷纷借此机会旁敲侧击起来。 许道略微沉吟之后,想着众人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他和庄不凡对视一眼,索性就将两人知道的情况给说了出来。 结果一听吴国乃是虚无之国,五个道士比许道当初还要震惊,说是目瞪口呆也不为过。 席间有人失声道:“如此说来,此番散修暴动,很可能就是那些国外的道士所挑拨!?” 并有人喃喃说:“难怪那几个家伙的妖躯都古怪,平常都没有见过。” 其中的庄不凡在略微沉吟后,也忍不住的开口:“敢问许道友,你口中的情报,可否稍微透露一些,也好让我们心中有个底。” 听见这话,其他五人纷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全都目光炯炯的盯向许道。既然知晓了是有外敌入侵,那么自然是对敌人越有了解越好。 见众人如此,许道并没有感到太过为难。 他顺着坡,将吴国所处的海域给指明了出来,并说西海中有三十六处岛屿,每座岛屿都是一方修行势力,此番入侵吴国的,很可能就是其中一股。 至于有关鲲鲸真人的消息,许道则是半点都没有透露。 一方面这是他立功的关键,不可轻易对人说了,另一方面也是怕吓着众人,徒增波折。 有着西海的消息作为佐证,许道的态度也不似说假,众人对于他返航的提议再无半点抵抗,甚至其中几人变得比许道还心急,只想着赶紧的返回道宫中避难。 面对如此情况,许道也是忍不住轻笑起来。 这满船的六个道士,包括他自己在内,竟然全都是极度爱惜性命之人,颇是懂得进退。此景不说在整个吴国,只在洱海道宫中,也是很少见了。 但这也让许道的计划轻易就通过,他心中就此欢喜起来。有着众人作伴,自然比他独自一人返航要安全得多。 许道不由的对众人拊掌大赞:“既然如此,我等即刻便动身。” “善!”其他几人都是摇头应诺。 嗡! 半空中,原本继续往吴国边垂深入的修长楼船,当场就打了个转,然后灵光涌现,迅速的往来时方向飞去。 一旁只是盯梢的海外道士们,瞧见如此变故,顿时就惊愕、紧张起来。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大军已至 几个盯梢的海外道士,望见突然折转方向的楼船,顿感有些措手不及。 其中有人大叫的:“好家伙,果真如白使者说的,这船上的人有情况,否则他们突然回去做甚!” 这伙海外道士的人数不多,也就七人而已,并且他们的修为不算高超,虽然有三人都是凝煞境界,但是并无炼罡境界的道士。 因此面对许道等人想要返航的情况,他们并没有立刻跳出来阻拦,而是犹犹豫豫的,互相商讨起来。 七股神识搅作一团,这些道士你一言我一语的。 “若是丢了这群人,妨了真人的大计,我等可就性命难保了” “没错,而且只要抓住了船上那人,很可能就是大功一件!如此机会可不容错过。” 这伙海外道士口中的“那人”,自然就是指的许道了。 “可是眼下距离大战开启,还有些时日,我等要是直接撞上去,先不提打不打得过,对方可是有灵船法器在手,打得过也拦不住啊!” “该死的!这些家伙就不能再等几日么?到时候就算他们想走,也来不及了。” 虽然七个海外道士之间交流的迅速,但是许道等人现在是全力返航,不同于先前的逡巡状态,速度极快。他们若是再不想出个法子,许道等人就要直接消失于他们的视线中了。 这时间,七个海外道士互相抬头看了看天空,皆是一咬牙:“既然如此,大家也都不要吝啬了,且冒个险摇人,只要能拖住对方几日就行。” “可!”、“可!”…… 七人皆是猛点头,然后不再收敛身上的气息,五颜六色的法力腾腾涌起,疯狂的往许道等人追去。 嗖嗖!极速的流光在楼船后面摇摆不定,虽然没有直接追上楼船,但也在缩短和楼船的距离。 如此一幕,自然是惊动了船上的许道等人。只是许道他们望着船后突然出现的七道流光,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 众人惊疑中,许道皱着眉头,直接冷笑说:“好家伙,不迟不早,偏偏在我等要返航的时候突然跳出来了,来者肯定不善。” 他回头望向庄不凡等人,“诸位,无需管对方,先回到宫中要紧。” 许道所言极是,庄不凡等人没有反驳的道理,而且大家都是惜命之人,并不想眼下的时节再生波折。 “急!” 许道六人轻喝一声,齐齐将法力灌输进楼船体内,庄不凡也将楼船中的阵法催使到最大效果,成百上千的符钱几息之间就燃烧殆尽。 嗡!修长的楼船速度再次提起,宛如一柄利剑般,直穿云霄,在半空中都拉出一道烟云痕迹。 “该死!”这让追击的海外道士们肉痛不已,他们本就是在消耗自家逃命用的提速符咒,可许道等人搭都不带搭理他们的。 迫不得已,当中有人叫道:“某来助大家一臂之力!” 轰! 说话的这个道士摇身一晃,通体银鳞,身形壮大,化作成的十来丈大小的刀子般,其口中并吐出腥臭的精血,将周围的海外道士一卷,然后宛如离弦之箭般,朝着楼船直冲而去。 此是海外道士们手段尽出,还不惜现出原形妖躯,消耗精血元气,拼命也要追上许道他们。 而道宫炼制的法器楼船虽然威能强大,可以庇护门人,宛如移动的洞府,但并非专门的飞行法器。 在海外道士们不计消耗追赶下,两者间的距离再一次拉近。 许道等人站在楼船上向后望,也瞧见了海外道士现出的妖躯,口中纷纷说到:“果真来者不善!和先前的那伙贼人形态类似。” “许道友所料正是!” 口中谈论着,众人的精神也是紧绷起来,法力运转,随时准备和追上来的敌人大战一场。 让他们稍微有些放心的时,七个追赶之人的法力最高也才百七八十年,论起总实力,不一定就比他们这边厉害多少。 庄不凡也是适时的站出来安抚军心,谈笑说:“诸位勿急,指不定还是送上门的一顿大餐。” 紧张之余,许道等人听见这话,也都忍不住轻笑起来:“道友所言极是。” 约莫小半时辰之后,海外道士终于将两者的距离拉到了二三里,而当中驮着其他人的银鱼道士,也是几近油尽灯枯,精血一连吐了七八回,身旁的灵光都不稳。 许是再追击一会儿,这厮就要直接坠下高空了。好在对于它们来说,目的已经达到,个个都精神振奋起来。 在高空中,几里的距离对于筑基道士而言,已经可以互相瞅见面孔,宛如就在跟前了。 海外道士们并未直接流露出真实嘴脸,反而张口高呼道:“诸位道友请留步!我等有要事禀告,赶紧停一下。” 可许道他们哪会听信,压根就不理会,几人反手就是法术、符咒打出,往追来的海外道士杀去。 简单的试探未能得到什么效果,只是让海外道士的动作顿了顿,且惹得对方惊怒不已。 不过许道他们早已经定计,压根就不准备和对方纠缠,只需要拖着便是。 毕竟他们是在驾驭法器赶路,而对方则是拼了老命在追,消耗甚大,只要继续拖行下去,对方多半会不战而溃。 到时候再收拾对方,也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海外道士也都不是蠢货,对方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状况。 在许道看着他们穷追猛赶时,当中几人站了起来,突然从怀中掏出了锁链勾爪样式的东西。 海外道士将此物提溜在手中,狠狠的挥舞转动,然后纷纷大喝一声,往楼船掷过来。 哗啦!铁锁钩爪的器物来势汹汹,眨眼睛就跨过几里距离。 “不好!”就算是许道察觉不对劲,及时的打出了法术,但海外道士使出的东西诡异,闪闪烁烁,依旧有两根铁索勾爪打在了楼船上面。 且铁索钩爪与楼船的阵法相接触,并未被阵法弹走,反而像是膏药般死死的贴在了楼船上。 这时庄不凡大怒,他直接驱动剑器,跳了出去,驱剑斩向两根铁索勾爪,咔咔的就将两根铁索链给斩断掉了。 但是面对如此状况,海外道士等人并未丧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只见铁锁钩爪被斩掉后,抓在船上的部分狠狠往楼船那里钻去,并就此溃散开来,化作了一道道古怪的符文锈迹,烙印在了巨大的楼船体表。 一股奇怪的气机出现在楼船上,并现出红光,使得楼船似乎被标记上了独特的记号。 随即七个海外道士不再拼命追赶,反而主动落下了一段距离。 许道等人瞧见这一幕,一时拿捏不准对方是何计划。 但是很快,原本晴朗白昼的天空,突地发生变化,让许道和庄不凡立刻反应过来。 一颗猩红的斗大星辰,出现在了楼船上空,附近百里可见。与之同出的,还有密密麻麻的光点,或大或小,千百余计,占据了半块天空。 而那七个海外道士,正法力蒸腾,手舞足蹈,狂呼乱号着: “得奉虞渊西海妙玄鲲鲸真人上师法令,恭请都护兵卒,入界降魔。” 轰! 猩红色的星斗瞬间大作,妖异的光芒活过来,像触手般垂天落下,蔓延向许道等人所在的楼船。 其间并有咯咯声响,宛如挤门入户般。 第三百六十二章 妖魔附体 惊骇的气息从那妖异猩红的星斗升起,许道和庄不凡望见了,双双对视,脑海中都闪过一个念头:“金丹妖魔!” 眼下的此况,和当初在雪山上时,三爪的金鸥大妖降临的情景极为相似。 立刻,许道六人全都明白了过来:“这群家伙在搬救兵!” “哈哈!桀!”肆意的大笑声从远处传来,正是那几个海外道士在哈哈大笑,其间还有言语:“好个灵验!尊者的回应当真及时!“ 只见这几个海外道士,一边大笑,一边从袖袍、囊袋中不断的掏出东西,洒落在身边。 这些东西红的绿的、花白色,赫然是人体内脏以及头颅等物,更加让人骇然的是,成百上千道魂魄出现在了他们的身旁,鬼哭狼嚎,凄惨无比。 “嘛咩别……”古怪的咒语声从几个海外道士的口中念出,个个踏空禹步,显然是在施展什么旁门左道的法术。 许道有过开坛作法的经验,一眼就认出这几个家伙或是在焚烧祭品、或是在借助祭品增长法力。 很快的,现场的动静就证明海外道士们是在用祭品搬救兵。 惨叫中,千百道魂魄全都被海外道士用法力焚烧成青烟,腾腾的冲上了天空,狂风吹刮也不灭。 与此同时的,天顶上那颗妖异的红色星斗,光芒更是大作,宛如要凝成实质似的。 此间过程中,许道和庄不凡一早就感觉不对劲,在想着法子开溜。但不知怎的,打在楼船上的标记传出异动,让楼船即便跑动起来,不断变化位置,满船的惊悚感依旧半点都没有减少。 庄不凡晦气地说:“该死!我们被顶上的金丹妖魔给盯上了。” 许道也是面色凝重,他望着天顶上越发闪烁的星辰,绞尽脑汁的思索着其他法子。 另外几个道宫道士更是慌张,他们刚听许道和庄不凡讲了国外事情,现在又碰上这杆子事,立刻就被唬的胆颤心寒。 有人叫道:“这是那西海的道士要入侵的么,许道友、庄道友,为之奈何、为之奈何?” “不如我们分头逃罢!能逃一个是一个,赶紧的回道宫中告知道师他们。” 这几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运转法力,脚底下灵光闪烁,就差抹油开溜了。 好在许道反应过来,赶紧的说到:“不对劲!若是海外的那些道士,如此轻易就能进入我吴国,他们何必谋划这多!诸位道友,先别急。” 只是除了庄不凡赞同他的话,其他几人听见了,依旧心里没个底,面色惴惴不安,惶恐至极。 毕竟晴天白日的,居然有星辰闪现,这等白日星现的景象,便是道书中也没有记载过,而且楼船周围的气机森森,众人好似已经被猎食者给盯上了。 许道瞥了五个道宫道士一眼,又冷不丁的说:“诸位可别忘了刚才三个贼人的下场,眼下若是分兵,被人分头斩杀的概率,可比逃脱一命要大的多。。” 许道连哄带唬的,五个道士也都反应过来了,发觉眼下确实是合则生、分则死的局面,毕竟对面可不止两三人。 就在他们为此担忧的时候,七个海外道士那边突地又出现了意外。 一缕缕人魂化作的青烟上升至天顶,没入不可见的高度后,七个海外道士的脸色突地齐齐煞白,特别是当中那头现出了妖躯的银鱼道士。 一阵争吵声响起来:“快快!赶紧把收刮的生魂全都掏出来,别剩下了!之后再搜刮便是。” 骨碌碌!又是一阵凄厉的哭叫声响起,更多的魂魄从他们袖兜中钻出,被当作祭品点燃,升上了高空。 许道被他们的动静吸引,分神数了数,发现七人放出的魂魄早已过万,甚至过十万之数都有可能。 “这些家伙,怎的收集了这多人魂。” 没有等他对此做出过多评价,那七人的囊中不一会儿就彻底空空,所有的魂魄都已经变作青烟焚烧殆尽。 对方沟通天外妖星的青烟柱子也就此变得晃动起来,天顶上的星斗光芒为之一黯淡。 如此变故让许道瞬间大喜,,忙对周遭的人说:“这些家伙气力不足了!恐怕是招不来敌人了!” 与此同时,降落在楼船上的森然星光也确实是暗淡了不少。 而对面的七个海外道士,在手中的人魂消耗一空后,个个心头咯噔一跳,齐齐叫到:“不好!” 其神色慌张,比许道等人想象的都还要紧张。很快,许道他们便知道这是为什么。 原本只是降落在楼船上的妖异星光,突地分出丝丝缕缕,转而往七个海外道士纠缠而去。 七个海外道士立刻神色呆滞,动作也僵硬起来,其身上的灵光迅速暗淡,体内的法力、气血,疯狂的涌出,汇入到了青烟当中。 原本晃动不已的青烟,在有了这七个道士的法力相助之后,姑且稳定下来,但总的来说,依旧没有刚才的声势壮大。 如此绝好的机会,许道等人自然不会只是旁观,他们连忙驱动楼船,撑开阵法,企图驱赶走裹在楼船外的猩红星光,然后逃之夭夭。 只是星光粘稠,楼船行驶的艰难,竟然宛如步行一般,甚至是寸步难行。 “呔!”庄不凡身为当中法力最高强的,他将楼船的操控全权交予许道,然后轻喝一声:“且看贫道剑法!” 嗖的!其人御剑飞出楼船外,先是斩击船身被打上的标记符文,然后是凌空斩向降落而来的星光。 许道也是法力大开,他的身形壮大,风声呼呼的,打出一簇簇雷霆,宛如烈焰横空般,消磨其笼罩全船的星光。 随着他们不惜法力的抵抗,浓浓的星光果真被消磨不少。 瞧见有效果,许道和庄不凡更加卖力的施法起来,另外五个道宫道士,也忙不跌的加入到其中。 庄不凡鼓舞着:“诸位勠力!等返回了道宫,庄某请大伙吃酒!” 滋滋滋! 包裹着楼船的层层星光消融,眼看着楼船就要冲出去,但一阵怪笑声从那七个海外道士那里穿了过来。 “桀桀!”此声刺耳,竟然有夺魂摄魄的功效,让许道等人不由的纷纷抬头望去。 只见七个道士当中,突有人亦是抬头,冷冷的和他们对视着。 这人面色苍白,但是身上的气息不降反增,竟然迅速的壮大起来,从天上垂落下的星光,也不断的融入到这人的体内,使得其气质越发的妖异。 嘎嘎嘎!对方怪异的张着口齿,口中畅声喊道:“好儿郎,终于得召本道,让本道先一步踏入此地。” 另外六个海外道士望着对方,纷纷目光惊骇的叫道:“尊、尊者!” “是尊者降临了!” “桀!这具肉身倒也可堪一用,够我提前探探此地深浅了。”怪异的海外道士打量着自身,并开口:“说,尔等不惜提前召我,可是有大事发生?” 六个海外道士的法力虽然已经被榨干,但是神识还在,他们连忙伸出神识,告知怪异道士。 原来这伙海外道士隔空联系外界,是希望外界的金丹大道士能重创许道等人,或是将许道他们困在原地一些时日。 谁知道他们发出了讯号后,外界的金丹大道士并未如他们的愿,依据请求行事,而是企图直接降临到吴国中。 就如庄不凡当初炼罡时,那三爪金丹妖魔一般。 只是正如许道所料,吴国自有屏障在,七个海外道士的血本又不够,没能给金丹境界的大道士真个打开通道。 但外界的那金丹大道士又不肯放弃,索性就又榨干了七个道士浑身的法力,勉强分出一个念头,灌入沟通自己的道士体内,强行附体,占了对方的肉身。 在剩下的海外道士交代下,附体而来的金丹大道士也明白了场上的情况。 其人站在半空中,目光冰冷的盯着许道他们,开口到:“便是这伙人要妨碍真人的大计?大胆。” 它的身上已经裹上了浓浓的红光,原先海外道士的面容已经不可见,只是能隐约看见一团人形。 这人抬起手掌,狠狠的朝着楼船抓握:“既然如此,尔等便以死谢罪。” 轰!汹涌的法力从对方占据的肉身上升起,几十丈高,隔空便让楼船摇晃起来,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往海外道士一方靠近。 另一边。 许道等人紧盯着,也明白了过来:“不好!这几个家伙还是搬来了救兵!不可恋战,速逃。” “该死的海外妖魔,自己进不来,居然还能占了他人的肉身。” 庄不凡一时间还幸灾乐祸:“哈哈!那几个措鸟,搬起石头先砸了自己的脚。” 许道冷着脸,冲周围人低喝:“对方应是被金丹境的妖人附身了,眼下生死存亡之际,诸位万不要再有留手。” 话说完,许道率先就从自己的内天地中,放出了三只牙将,并让牙将腾飞在楼船的周遭,灌输法力,消磨船外的星光。 其他人瞧见他的动作,先是被三头牙将的境界给吓了一番:“筑基境界!许道友竟然有如此厉害的道兵。” 然后便也都是咬着牙,纷纷掏出法器的掏出法器、嗑丹药的嗑丹药……个个法力暴涨,使得楼船外的星光更进一步消融掉。 咔咔咔! 在许道等人的奋力拼搏下,修船楼船猛烈的抖动,居然真的挣脱掉了猩红星光,猛的一窜,再次往前方飞去。 “咦!” 轻咦声在人形红光当中响起,“嘻!这几个小家伙,蹦跶的还挺卖力!” 它身旁的六个海外道士瞧见,失声说:“尊者快出手,可别让他们跑回了道宫中!” 人形红光并没有再度出手,反而收敛了法力,只是冷笑说:“别急!他们跑不了。” 听见对方如此回答,六个海外道士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可不想自己出血又出力的,结果还让贼人给跑掉,留下大罪。 一时间,几人心中都暗暗后悔起来,悔不该当初听从白纸脸的吩咐,来找许道等人的麻烦。 没等几人后悔几下,他们顿觉毛骨悚然,感觉像是被凶猛饥饿的妖兽正盯着一样。 六人一抬头,便发现中央的那团人形红光分作六团,已然分别贴在了他们的脸上。 “桀桀!将本道如此大老远的叫过来,可要好好招待一番,尔等觉得本道说的对不对?” 咕噜!六个道士面色僵硬,纷纷咽了下口水,不知自己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但是没有等他们回答,现场便有咔哧咔哧的声音响起。 “啊!不要,尊者饶命!” “不要!” 几声惨叫声响起,本来就不拥挤的高空,彻底变得空荡荡一片。 第三百六十三章 食城 许道待在楼船上,龙种躯体现形,其法力运转在双目之中,警惕的望着船后方向。 距离众人逃离海外道士,已经过去了大半日的功夫,他们片刻也不敢停息,埋头直往道宫所在的方向飞去。 除去许道依旧紧张之外,船上的其他道士都略有放松,互相低声议论着半日前的险境,其中还有话声涉及到许道: “许道友,暂且歇息会儿,已经大半日的功夫了,我等应该是已经逃离了险境。” “是极!此番能逃脱一命,多亏了二位道友。” “话说许道友深藏不露,麾下的道兵竟然如此了得!” 虽然同门中人在闲谈,但许道心中依旧有根弦紧绷着,他总感觉那道血色的人形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他们。 不过道友们说的也是,他也不好一直紧绷着精神,一方面是免得弄的其他人同样紧张兮兮,另一方面也是时刻警惕的话,法力的负担不小,要是真有什么状况发生,恐怕还会应对不及时。 于是许道朝着其他人打了个稽首,口中说:“道友们所言甚是,是贫道紧张了。”他与其他人只是闲谈几句,并未过多的搭话,便主动退到了一旁。 眼下依旧算是在逃命中,许道也不便于直接进入静室中歇息了,他直接就在甲板上打坐歇息起来。 其他人瞧见后,并未上前叨扰,话声也都压低了些。经历了一次凶险,原本就交好的众人,关系似乎更加友好起来。 又是逃奔了小半日的功夫后,一座城池出现在众人的眼中。此城其貌不扬,仅仅是一方小城,人数约莫十万都不到,瞧城中的气象,内里应是也无几个修行人。 原本众人是想直接一跃而过,继续赶往道宫到。但是楼船主要是由庄不凡和许道在操控,而之前突围的时候,也恰是两人下了大力气。 其中许道还好,他的修为虽然只是筑基前期,但仙武双修,精神和体魄都尚充足,短暂的歇息了点时间就可继续与人厮杀。 但庄不凡不行,他本就失去了肉身,只是将精神涵养在法器当中才能苟活下去,一场突围以及逃命一整日后,必须得缓缓。 于是庄不凡只是简要的告知了几人一下,便操控楼船往那无名的小城靠过去,其准备借着城的烟火,掩饰楼船的气机。 否则的话,众人直接停留在野外,即便是将楼船的隐匿阵法打开,其依旧有些显眼。而现在靠在凡人的城池边上,城中气息繁杂,最是能够遮掩楼船和众人吐纳的动静。 城池方圆不大,内里灯火盏盏,漆黑一片,偶有鸡犬声冒出。 楼船悄然无息的落下,横在了城池边上,灵光收敛,亦是变得漆黑一团。 这时许道尚在打坐回气,他察觉到动静,略微沉吟后,对庄不凡传音:“道兄要是太过劳累,可以进入静室中一歇,贫道来操控灵船即可,赶路要紧。” “此地人口众多,瞧那海外道士也都不是善茬,惯于收人魂魄,若是有敌人追来,只怕也会连累此城之人。” 庄不凡并没有在意许道说的话,回答到:“无妨,道友先恢复真气,某家歇息完就赶路,操船一事就不用劳烦道友太多了。” “此地不过是一无名之地,城也无其它的道士,真有贼人赶过来了,多半也会无视掉,只会忙着追杀我等。” 庄不凡说的有点道理,要是再多说的话,只会显得许道紧张兮兮的。 而且楼船乃是对方的宝贵法器,其重要的程度只差于庄不凡寄身的飞剑,对方能几次的开放权限给许道,就已经是不拘小节了。 许道若是急切的想要替对方开船,未免就有些不合时宜。甚至换做心眼小的一些人,恐怕会认为他有不可告人的心思,消磨两人的关系。 于是许道也就作罢劝说的想法,他点点头,借着歇息落脚的机会,也开始专心致志的恢复法力。 其他几个道士见楼船隐匿起来,也没有想太多,只以为是逃命暂告一段落,纷纷松了口气,各自的神色放松起来,或是同样的打坐歇息,或是眺望着平凡的小城。 一个时辰过去,周遭依旧安静的很,夜色漆黑浓厚,并无半点异样。 而楼船上的道士们也更加放松,忙里偷闲,还有道士将打杀的一头海外道士妖躯给拿出半块,好生的研究打量起来。 “这些家伙怪模怪样的,瞧样子多走武道路子,灵根也有些奇特,整的都是湿生鳞甲之属。” “西海、西海,莫非这些家伙都是从海里得到了灵根。” 许道被他们的声音吸引,其法力也已经彻底恢复,便走到了一旁听着几个道士研究。有了许道的加入,几人研究的更加起劲,各种想法和猜测不断的冒出。 众人心中都有一个疑问:“那西海之地究竟又是个什么样子,是否比吴国要更加适合修行?” 可是没有等他们真的研究出什么结论,许道的面色突然变化,猛抬头,往他们来时的方向望去。 其他几个道士正诧异,但是脸色也是陡变,目中惊惧起来。 嗡!一股低沉的气机自远方不断的盘旋升起,更有一股红意跳出,驱走了夜色。 但是这股红意并非日出,其如血一般,不断的往许道他们所在的地方蔓延而来,使得空气震颤,天空仿佛在燃烧一般。 有道士失声的叫道:“该死!是那几个家伙追来了!” 许道回过神来,他虽然没有像其他几人一般露出惧色,但面色也凝重,连忙低声说:“勿急,快快将道兄叫起,我等继续赶路便是。” 铮!一声剑鸣声响起。 一旁正在歇息的庄不凡,自个就从修炼的状态退出,其沉声回答:“无须,贫道已经结束修行。” 他只是说了一句话,随即便将楼船悄悄的驱动,紧贴着地面,企图不引注意的溜走。 可是短短的几息时间,天边的那道红意就已经更加鲜艳清晰,已经变作成了一团巨大的模糊人形,站立在半空,仿佛火与血打造的巨神一般。 一股滚滚的冷笑声响起:“尔等受了本道的真气洗礼,还想逃脱本道的视线?” 这话声一落,一股战栗的感觉齐齐出现在许道六人身上,就连已经启动的楼船,动作也是略微滞涩。 此是附体妖魔的金丹神识放出,锚定在了许道他们的身上,让几人再度感受到了当日的惊悚感。 许道他们瞧见对方轻而易举的就将自己寻到,且听清楚了对方的冷笑声,心中各自皆寒。 楼船中神识纷乱:“那家伙应该是有秘法,能追踪我等……这下子分散逃脱的话,更是死路一条了!” 许道自己也将瞄向四方的目光收了回来,压下独自逃命的想法,眉头再次紧皱起来。 好在他们也没有就此认命,庄不凡提声便喝到:“呔!撮鸟!你阴魂不散啊!还敢追着你家爷爷!” 铮铮铮!急促的剑鸣声响起。 庄不凡索性将法剑运起,并同时驱动楼船,不再掩饰行踪,径直就往道宫的方向狂奔而去。 “哼!!”又一阵冷哼声响起。 只见那巨大的红色人形站在天上,俯视众人,挥手一洒,便又有此前星光般的红光落下,宛如珠帘般降落,恰好的挡在了楼船前进的方向。 嗡!修长的楼船一头扎了进去。 虽然许道他们早有准备,不用庄不凡发号施令,就主动的抗击四周,为楼船开辟道路。但楼船依旧再次被浓浓的红光挡住,且席卷向楼船的红光更盛,眼看着就要将楼船再次包裹起来。 许道环顾周遭,适时地提出建议:“道兄!前进不可,后退有余,换个方向突围!” 庄不凡发觉果真如此,楼船的后方却是并无太多的红光,换个方向冲破更加容易。于是立刻的,众人使力的地方连忙变化,只想着先挣脱出去。 而就在他们忙着突围时,半空中的巨大红影却是将目光从他们的身上移开了,放到了一旁的城池中。 “哈哈哈!” 一股癫狂的大笑声在天空中响起:“如此不起眼的地方,竟然就有将近十万的鲜人,这里果真是好地方。大喜大喜!” 这厮竟然见人而喜,其贪婪化作实质,一根根鲜红色的触手从它的身上长出,乱舞的垂落下,然后扭曲着往城池内抓去。 一时间,妖魔也就此忽视了许道他们,并未加力阻挡他们。而借此机会,许道他们也好险不险的,又一次从对方的捕捉中挣脱出来。 嗡!楼船凌空悬浮,飘然欲动,即刻就可以飞窜出去。 但脱离粘稠的红光之后,城池中的变化也被他们瞧在了眼里。 “啊啊啊!”未等许道他们走开,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让已经不平静的城池彻底混乱。 只见一根根鲜红色的触手穿房过街,一个又一个活人被从房屋、瓦砾中揪了出来,无力的挣扎着。 但最终还是被拖进了空中血色的人影中,一口吞没,融做一块,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其中有不少人尚处于睡梦当中,结果稀里糊涂的就被血色人影给吞吃了,也不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如此一幕落在了船上众人的眼中,让大家伙不由的都变色。 许道望着眼前惨烈的一幕,面色阴冷,齿间出声:“好个海外妖魔!” 一旁的庄不凡还没有从挣脱的欢喜回过神来,也瞧见了这一幕,整个人顿时怔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至于另外几个道士也是各有神色,但是并无两个人的反应大,他们瞥了几眼后,略有震撼,但都忙着催促大家伙继续赶路: “好机会!趁着这大家伙对付凡人,道兄,我等赶紧开溜!” 庄不凡被众人的话声叫醒,但是他并没有立刻有所行动,其寄托的飞剑剑身轻颤,似乎在犹豫什么。 而就在这时,船上有略显冷意的话声响起: “诸位道友,不若先提剑试试这食人妖魔的锋芒?” 其他人循声望过去,发现说话的是许道,他站在船头,周身气机凌厉,正紧盯着那城上妖魔。而本就胆寒的几个道士听见后,连忙就有话要说出来。 但是许道似乎早有准备,他收回目光,提着墨鱼剑指着前方,神识蔓延而出: “诸位勿急。” “今日并非昨日,此獠也并非外界得金丹亲临此地,只不过是一具化身罢了,其虽有威能,但未必就有当日那般恐怖。” “况且此獠正在食人,瞧其举动,食人似乎对它大有好处。我等若是直接弃了此城而逃,试探都不试探,以这一整座城池的滋补,对方的实力也只会越来越强,到时候我等逃脱的机会更小。” 以神识说话,一息之间,许道便将自己的打算全盘说了出来。而其他的道士听完,面上倒也露出思索之色。 正如许道说的,敌人的声势虽然不差,且来头是个金丹境界的妖魔,但眼下是在吴国,并非是西海,对方也只不过是个化身。 虽然被对方再度追上了,小命要紧,但好歹也得再试着反抗几下,捅对方几刀子,打不过再逃也不迟。 只是众人虽然思索,但并未就此认同。 恰在这时,一旁的庄不凡终于也出声:“许道友说的不错,贫道发现那食人的妖道每多吞一人,其身上红光便会旺盛一丝。距离它初次现身时,此獠的身形已经壮大数倍不止,应该是一路上已经吞了不少人。” “但和上次相比,这厮的气力却又没有倍增!” 这些话说出后,庄不凡似乎松了口气一样。 而其他的道士更是纠结起来,虽然他们是很想直接溜走,但许道庄不凡两人的话着实是有些道理。 且更重要的是,现场就以许庄两人的法力最为高强,逃命用的楼船也是庄不凡的,五人实际上没甚话语权。 分散逃跑更是找死,不得已,四个道宫道士艰难的点了下头。 短暂时间中,楼船上的众人统一了意见,其行进的方向再度一变,不再只顾着逃窜,而是先猛往城池的上空撞去。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四章 白骨观主 瞧见妖魔吞食城池、吸干凡人的场景,许道率先喊出且试锋芒的话语,一阵不甚激烈的交谈过后,整艘楼船迅速就飞临城池的上空。 修长的楼船和猩红的巨人并列,虽然巨人的声势滔天,手段骇人,但是其所伸出的触手,并非就能将整座城池全都笼罩住。 呲呲呲! 楼船奔来的第一瞬间,船中便激射出众多的剑光雷火,将千百条触手斩碎搅烂。 吼!吞食的正高兴的猩红妖魔,口中发出非人的吃痛叫声。 它瞧见竟然是许道他们冲上前来,打断了它的进食,立刻愤怒的低吼:“虫豸尔敢!” 嗖嗖!那股被妖魔泼洒出去的红光,像布帘一般倒卷过来,再次蒙上许道等人所在的楼船。 好在许道他们现在早有提防,未等红光扑至身前,便齐齐法力大作、阵法大开,切割向红光,并让楼船像大鱼摆尾般,搅动四周的气流空气,干扰妖魔的施法。 同时许道也没有藏拙,他一甩袖子,万千蚍蜉从袖兜中钻出,三头筑基境界的牙将也是阵列在旁,威风凛凛。 赤红色的雷火,在他们的身上滚滚流动,一只只扯电带火的鳞兵飞出,疯狂的往那半空中的红光扑去,争个成功的抵挡了红光。 而另外一边,庄不凡则是身旁剑啸声阵阵,仿佛龙虎交鸣一般,足足七七四十九下,然后便青紫色交融,化作一道寒芒,一往无前的刺向血色妖魔。 此是许道他们倚楼船作为阵地,四人辅助,许道反抗,而庄不凡则是拔剑斩向对方,企图给对方来一记狠的。 互相配合中,先是妖魔的手段成功被许道等人抵挡住了,楼船未被再次囚禁。 后是庄不凡大胆的一击,竟也突至血色妖魔的跟前,狠狠的切割在对方的身上。 滋滋!一阵铁器淬火般的声音响起,庄不凡的飞剑斩上去之后,立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颤鸣声。 但是庄不凡不仅没有神色紧张,反而惊喜的望向那巨大的血色妖魔,口中发出轻咦声:“你这家伙!” 吼、又是一阵嘶吼在城中响起,其中的怒意更甚。但是有心人竖耳一听,便会从中听出痛苦的意味,而痛苦便代表着受创。 立刻的,空中就响起庄不凡的大笑声:“哈哈哈!这厮竟然只是个银样蜡枪头,修为最多炼罡后期罢了!并无金丹威能!” “诸位道友!果如贫道所料,此獠的实力与昨日不等,非是不可抵抗。” 楼船上面,正在抵抗红光的许道几人听见后,纷纷面色动容,喜色出现。 特别是其中的许道,他发现在庄不凡出手之后,周遭的红光也变得稀薄,正在不断的逃回妖魔体内。 许道立刻敏锐地意识到:“诸位道友,此獠似乎并无实体,这阻拦我等的红光并非只是法术,更像是对方的‘手脚’!对方手脚受限,想要收回去了。” 他的话声一落,其他道士先是望着楼船周遭的红光,然后望向庄不凡那边。 包括许道在内,众人都发现他们这边的压力一减少,庄不凡那边的压力就急剧增长来,让原本大笑的庄不凡都停住了笑声。 道士之间立刻响起议论:“好家伙!我就是说这厮为何两次都只是先困住我们,原来就这一个手段!” “许道友说的不错!那妖魔应是没有躯体,只是个血团罢了,其施法的手段也有限!” 除了惊喜之外,这些道士嘴上还懊悔似的说:“早知如此,就不该只是想着逃,应该早点回去反杀了这厮!” 这个发现让许道一方士气大振。 而许道见士气可用,定心思索一下,一挥袖子,提剑指着那妖魔,大喝到:“既然如此,诸位道友,我等再上前数步,斩了此獠!” 话说完,他便率先冲出了楼船,携带着牙将鳞兵,直扑血色妖魔。 而没等其他几个道士应声,整艘楼船也缓缓的向前移动,和妖魔靠得更近,一幅要直接撞上去的样子。只是近庄不凡得了许道的招呼,暗中在催动楼船。 见此,其他几个道士也是一咬牙,纷纷喝到:“拼了!” 霎时间,一道道法力升腾而起,配合着绞杀向妖魔。 城池上空,血色妖魔瞧见如此一幕,它没有五官的面孔扭曲,更加的愤怒:“既然尔等找死!本道今日便成全尔等!” 轰!此獠身上的红光大盛,仿佛岩浆般沸腾起来,汩汩有声。 “死死死!” 空气震颤,一张大手凌空成型,被血色妖魔祭出。 巨手先是狠狠地拍向庄不凡许道,在被两人先后躲过后,其余势不减,猛地撞在了楼船上面,并紧紧的抓握起来。 咯吱!靠近它的楼船当场定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只手握船这一举动,让士气正高的许道他们也为之一怔。 血色妖魔似乎又有了当日隔空入界时的威势,实力强大,能遮天蔽日。 但是许道他们虽然都惜命,却并非真的贪生怕死。眼下既然发现了妖魔的弱点,且和对方争斗起来,自然不会被这个手段给吓住。 楼船虽然被对方抓住了,但他们可没有被对方抓住。 只是怔住了刹那,六人就又齐齐蒸发法力,化作种种法术、伤害,咬向妖魔。其中还有道士不甘心的吐出了精血,妖躯法体大现,凶厉的杀向对方,比之许庄还要狠。 一时之间,在这座不起眼的凡人城池上空,雷霆与火焰变作、血色与寒芒交织,声势骇人。 整座城池的凡人早已经被惊醒,而即便是有许道等人入场,妖魔依旧没有放过这些凡人好像。 嗖嗖!一根根触手不断垂下,急促的捕捉凡人,竟是一刻也不“停嘴”。 城中醒过来的人们,望着身旁不断有人被血红触手抓上上空、不知死活,各个被吓得胆颤心寒,完全不知道该当如何。 哭嚎声、呐喊声、求饶声,处处可闻。 城中无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富贵贫贱,全都像家畜一般瑟瑟发抖,只能任妖魔鱼肉。 渐渐的,许道在和妖魔厮杀的过程中,也意识到了这点。他还发现妖魔每吞下一个凡人后,对方身上的红光就会立刻得到增长,毫无滞涩。 “真如庄不凡说的,这家伙能靠食人壮大自己,且效果明显!” 许道想起庄不凡最开始说的话,暗皱眉想到:“食人对这厮有大好处!想要斩杀这厮,得先让他无法继续食人!” 他立刻就向庄不凡等人传音:“诸位道友,我等应先斩断对方的触手,防止对方继续残害凡人。否则继续下去,我们可耗不过对方。” 其他人听见他的话,也都反应过来,意识到了关键。 于是争斗之余,六道神识交错,迅速的交换意见。很快的,他们便统合了意见,决定除魔先救人,免得对方通过吃人而获得帮助。 接下来厮杀,他们将攻击的重点从妖魔的本体移开了,转而斩断触手,防止对方继续捕捉活人、吞吃下肚。 虽然他们打在妖魔身上的伤害变少了,但是仅仅几个回合,愤怒的妖魔却变得更加怒火滔天,且逐渐在丧失理智似的。 “吼!死死死、虫子虫子……杀了你,先杀了你们再说!” 无需许道他们上前,妖魔便自个扑向他们。而这时的许道等人对此也不恐惧,反而大着胆子,像是遛狗一般,对方每冲上前一段距离,他们便往周围退一段距离。 结果妖魔的几次扑杀之下,要么是扑了个空,要么是打在了阵法上,并未获得战果,反倒耽搁了它捕捉活人的举动。 但只是兼顾着救人,许道一方即便有六个人,妖魔的躯体却是无定形,触手更多,许道一方往往都是分身乏术。 于是许道在思索过后,再次提议:“不若我等将战场拉到城外,换个地方?” 有道士发出疑问,质疑妖魔并不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但是眼下也并无更好的方法了。 稍微交流了几息,嗖的,出船厮杀的众人纷纷的回到了楼船中,其中由庄不凡全力操控楼船,企图慢慢的往城外移动,将战场拉出城。 令众人惊喜的是,他们有意识的遛着妖魔,结果双方的战场真个在逐渐的往城外移动。 当妖魔偶尔反应过来,不肯被众人牵着鼻子走时,许道他们又会折转回去,全力刺激对方的神智,且干扰对方捕捉活人。 几次三番之下,妖魔终于是被彻底的激起了怒火,竟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浑然不再管城中的凡人,而是一心要斩杀许道他们。 “尔等死罪!” 血色滔天,妖魔将所有的触手全都收回,化作了近三十丈高的巨大人型,一举一动风声赫赫。 它的面容扭曲,声色早就没了最开始的志得意满,而是十足的癫狂:“大胆大胆!” 轰轰!对方踩在半空中,气浪翻滚,朝着许道等人所在的楼船直奔。 嘭!楼船一时躲避不过,被对方狠狠的撞上,顿时摇晃不已。好在楼船上有六人坐镇,且是道宫道师经过手的法器,坚固的很,撑住了对方这一击。 但就这样的,许道他们有惊无险,终于将对方拉出了城池战场,来到野外。 等来到野外之后,没有了活人作为食粮,血色妖魔的气焰减少不少,其虽然还是强横,但给许道他们的压力着实是小了不少。 另外更让许道他们诧异的是。 一连数个时辰,处于癫狂状态中的血色妖魔依旧没有清醒,只顾着对他们喊打喊杀,别说逃跑了,连后退一步都不肯。 楼船上有道士发出疑惑:“咦!这厮是怎么回事?失了智了?” 面对这种状况,许道和庄不凡也是面面相觑,只感觉像是碰上了疯子一般。但不管怎样,对方越是没有理智、不知进退,形势就对他们越好。 只是当血色妖魔的神智丧失后,对方的实力竟然也是大开,且悍不畏死。 而几番厮杀争斗的过程中,许道他们也是消耗不小,无法一锤定音的反杀对方。 一时间,双方的争斗便呈现出僵持局面,一连数日如此,你追我赶的。 幸好有庄不凡的楼船作为依仗,许道等人即便是被对方追杀,但并不至于仓皇,偶尔还能恢复一下法力。 但如此追逐之下,却有一个对许道他们不好的因素出现了。 那便是越往洱海道宫方向靠近,就越是吴国的人口繁密之地,村落、小镇不时便可看见,城池中这位妖魔创造了更加便利的食人条件。 不得已的,庄不凡只能先操控楼船往人烟稀少的方向走去,但这也就偏离了原本的航向,背离道宫而去。 而在他们原本的计划中,即便是打不过对方,也可以溜着妖魔,等到和其他的道友会合,或是跑回了道宫,请求道师们,到时候再斩杀妖魔也不迟。 结果现在背离道宫而去,且不提遇到帮手的可能性变小、遇见敌人的可能性变大,双方继续僵持下去的话,庄不凡的楼船也不知能撑多久。 楼船上,只有许道和庄不凡两人还算淡定,其他人却是再度不淡定了,不住有话声响起: “该死,要不我们弃了这家伙,先回道宫中?” 但是和之前的情况不同,先不提他们已经被妖魔紧紧的咬上,想要甩脱也难。 即便是能将对方甩脱掉,因为贼人有追踪他们的手段,还能靠吞噬活人来恢复气力。一旦甩脱对方,很可能对方食人一波后,会实力大增。 到时候,估计不等他们遇见帮手,或是返回道宫,对方就会再度找上他们,情况更加棘手。 一时间,船上的六人都苦苦的思索起来:“诸位道友,可还有其他的法子解决掉这事!” “要是能得到道师他们帮助就好了!” 就在这时,许道望着不断荒凉的景象,脑中突然想起一个“帮手”,对方现在有可能也是金丹境界,且就处在人烟稀少的地界—— 白骨观主! 第三百六十五章 白骨夫人 当初白骨观主,夺了夜叉门主的舍利假丹,便藏进了山中闭关修行。 后来许道在吴都城中加以挑拨,使得荡妖堂派遣道人前去试探了几番,但是都无功而返,反倒折损的人马。 虽然近来几年,白骨观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名声一直不显,让许道都诧异。但是他可不会忘了,自己是从白骨山中走出来的。 想起白骨观主,许道立刻就想起了“驱狼吞虎”、“祸水东引”这两招,虽说并不能保证这计划能成功,但是他们眼下也别无他法。 于是他当即就将自己的想法和其他人说了。 “白骨观主是何方货色?怎的都没有听说过。” 庄不凡等人听见白骨观主四个字,微微有些发怔,并不知对方是哪个犄角旮旯的人物,而等听到对方很可能已经结丹,眼中立刻就都流露出凝重之色。 “除道宫之外,吴国竟然还有这等人物?” “这西南地界,居然还有这等厉害家伙!我等孤陋寡闻了。” 许道对他们的反应也不以为意,西南偏远,消息闭塞,且不知道为何,朝廷和道宫方面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忽略西南地界,同船的几人不知道也并不稀奇。 等了解清楚许道的想法,还没等他加以劝说,庄不凡不假思索的说:“既然如此,我等还等着做什么,道友赶快指路,先跑过去拜拜山门!” 其他人也是纷纷点头:“可。”、“我觉得可行!” 于是许道也不再啰嗦,他望着天空辨认方位,立刻就寻见了西南方向,然后指着呼到:“往这边走!” 嗡! 本来像没头苍蝇乱飞的楼船,立刻将身子打转,然后猛的往西南方向窜去。而追在其身后的血光妖魔,也是传出阵阵嘶吼,死死的追在后头。 接下来又是一连数日,许道他们都在和血光妖魔拉扯,虽然并未落败,但依旧没法斩杀掉对方。 好在随着越发接近西南地界,一路上所经过的村镇人口越少,血光妖魔难以再食人吞魂,增长气力,也让许道他们的压力减少了不少。 再加上有许道指引,他们也避开了可能会有散修聚拢的地方,没有碰上其他的敌人。只是如此一来,他们碰上其他道宫道士的几率也变小了。 这些时日。 许道几人轮流驱动楼船,休息的人则是急忙恢复法力。多日下来,六个人全都很是疲惫,特别是对于没有肉身的庄不凡来说,其魂魄的压力更大。 好在情况并没有变差,在他们疲惫的同时,追杀他们的血色妖魔也是愈加低靡。 那妖魔目中的疯狂依旧,身上粘稠的红光却是散乱起来,且形体比之前几日时,要小了不少。 他们双方的争斗,在离开凡人城池的那时起,就已经变成了一场互相消磨的持久战,只看哪一方最后支撑不了,或是有意外出现,让胜负立刻出现偏向。 但这场争斗,虽然表面上是妖魔在追杀许道他们,可实际上却也是许道等人在消磨、诱杀对方。 其中对他们来说最有利的一点,便是妖魔依旧不知进退、神智癫狂,一直都没有恢复清醒。 这点也总是许道他们感到诧异,楼船上不时便有人调侃:“一连这么多天的功夫,这家伙还是像头畜生一样,死咬不放,莫不是那外界的金丹道师,附体的念头出了岔子?” 还有人说:“可能并非是手段出了岔子,而是对方生性如此,暴躁易怒。” 许道对于这点,却有不同于其他人的见解。他更多的是怀疑那头附体的金丹念头入了魔,一如道人他突破筑基时,被诸多魔念杂念所困扰,丧失神志一般。 毕竟这妖魔竟喜以生人为食物,餐魂食魄的,时不时入个魔的话,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不管怎样,恰是因为妖魔癫狂,并无多少理智可言,其一旦跟着跑到了白骨观主那里,许道他们的困境很可能会得到解围。 到时候,即便白骨观主觉得不对劲,想要和对方联手对付许道几人,妖魔估计也不会答应,而是会将其同样视作敌人。 毕竟白骨观主活了几百年,乃是土生土长的吴国道人,又不是外界的西海道人,应是并无手段和对方沟通。 终于,在离开凡人城池的第四日傍晚。 楼船一路跨山越岭,渡河过江,来到了一座阴森山脉的附近。 此山脉宽广的很,林木苍黑,中有瘴气密布,山巅上不时还可见白雪萦绕,足有几千丈高。 有道士在瞧见此山之后,立刻在船上说到:“前方又有一山脉出现,山巅添白,黑压压不知几百上千里,颇是有些气象。” 而原本正在打坐歇息的许道,一听见这话,突地就睁开了眼睛。他霍然起身,身形闪烁,来到了船首,其眺望着在众人眼中的这方山脉,眼中露出感慨之色。 此山脉,便是白骨观所在的山脉——白骨山了。 话说自从离开白骨山之后,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返回白骨山寻求帮助了。只是不知道山中的白骨观主近况如何,是否还肯认他这个弟子? 没有想太多,许道在其他人期待的目光中,立刻点头说道:“诸位道友,前方便是白骨山,乃是白骨观主的道场,我等速速前去拜山。” 庄不凡等人见已经到达目的地,脸上纷纷露出喜色,稽首呼道:“大善!” “这地方可不好寻,真是费了老鼻子功夫。” 于是楼船略微调整方向,船首压低,径直就往那白皑皑的山顶扑过去。 轰!阴魂不散的血色妖魔也跟在他们的身后,其身上红光闪现,显得楼船好似拉着一股晚霞般,煞是神奇。 不消半盏茶的功夫,楼船便落在了白骨山脉之中。 他们并未直接飞临白骨观的上空,而是蹭着林木,低空飞行,按许道的记忆,自下而上的往白骨观所在的山头飞去。 等见到一片白茫茫的迷雾后,楼船才骤然跃起,在迷雾外边打转,并有声色从当中传出:“敢问白骨观主何在?可否出山一叙!” 此是庄不凡几人动用法术,大声开口呼喊,拜起了山头。因为曾经和白骨观主有些嫌隙,许道便并未做声,反而收敛气息,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但几声呼喊过后,迷雾笼罩的白骨观却并无半点动静,只是雾气之外有些鸟兽被惊起。 船上的众人有些诧异,但喊话的间隙,那紧咬他们不放的妖魔又追了上来,于是众人只能连忙驱动楼船,先飞离白骨观。 好在白骨山脉庞大,他们只需要在白骨山脉的周遭绕个圈子,便可继续溜着血色妖魔,重返白骨观。 等再次绕飞到白骨观附近时,楼船上的众人又换了喊话的方式,自叙门庭到:“某等道宫中人,见过白骨观主,有要事相商!” 并诈唬到:“奉道师法令,今有要事和白骨观主相商,还请观主出山一见!” 但让众人有些失望的是,山中除了有走兽飞鸟的叫声之外,再无半点动静,便是许道也微皱眉头起来。 其余人纷纷望向许道和庄不凡,示意两者快点拿定主意。 其中庄不凡倒也不慌,他一边让楼船在白骨山脉附近继续绕圈子,另一边用神识传音给许道,问:“道友,那白骨观主是否去其他地方了?” 许道皱着眉头,他也怀疑白骨观主可能不在山中,但是附近除了江州和舍山之外,便再无其他修行地界,且前者属于朝廷的势力范围,后者已经残破。 白骨观主真要是外出,许道也拿不准对方会去哪。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可能,那厮炼化舍利假丹不成,已经坐化在了白骨山中。 心中闪过念头,许道面上轻笑起来,他直接开口:“既然敲门不应,我等直接撞门便是,不就能知道内里的主人在不在?” 许道朝庄不凡拱手:“道兄,请直接驱船入此迷雾。其内虽有大阵,但阵法偏向防护,并无多少杀机。” “好!”庄不凡听见,一口就应下:“就听道友的。” 其他的四个道士自然也都没有反对,且跃跃欲试的。 毕竟他们仅仅表面上是来拜山,但实际上却是前来祸水东引,而且道宫中人历来蛮横,敲门不应的话,破门而入的事情实在屡见不鲜。 无需他人提醒。 铮!滋!几声剑鸣声、雷霆声响起,许道等人便齐齐的运转法力,时刻准备和山中的人动手。 等楼船第三次经过白骨观大阵时,船首正对滚滚白雾,猛扑而下,悍然就往其中插去! 轰! 气浪翻滚、灵光涌现,浓浓的白雾立刻就分作两道,往内里不断的退却,露出了阴冷潮湿的场景。 其间许道分心看着雾中的场景,发现内里并无阴鸦乱飞,也无幽魂行走,一副白骨观中无人已久的样子。 他心中暗道:“观中至今还未重开山门么?” 当楼船深入近千步之后,滚滚白雾终究是凝实起来,形成了一方屏障,企图阻挡楼船的插进。 嗡嗡!一方雾气组成的大阵,汹涌着在山脉中升起,眨眼间就笼罩整个山头。 许道等人在半空中望过去,发现其形成了一颗骷髅头的样子,阴气森森,十分诡异。 见到这方大阵,许道心中不惊反喜。有此大阵,便代表白骨观并非彻底荒废,白骨观主很可能还在山中闭关。 其他人也是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得见此方白骨大阵,心中纷纷闪过念头:“好一方阵法!这里灵气非凡,应是有条不俗的灵脉在,许道友所言应是不虚!” “好一块宝地!那叫白骨的家伙,运道不错!” 接下来,众人齐齐大呼:“我等已至,恭请白骨观主出山!” 轰轰! 大呼的同时,楼船也是往白骨大阵硬碰硬的撞过去,对方不开门,挤进去便是。只可惜的是,白骨大阵坚韧,众人一时也撞不开。 且骷髅头式的阵法浑圆,上下并无薄弱点,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寻不见漏洞。 如此模样,有可能是山中的白骨观主瞧见不对劲,并不想和许道几人见面,索性就一声不吭,装死充楞。 庄不凡等人发问:“许道友,可有法子将那观主直接叫出来,省得我们消磨楼船灵力,那妖魔还在船后头追着呢” 瞧见这一幕,许道不得已的,他踏步出来,也大声呼喊到:“恭请观主出山” 其也自爆身份:“逆徒许道,重回白骨观,还请观主出面一见!” “请观主出面一见!” 许道大呼数声,声色震耳,回荡在整个山头附近。但是等到他的话声停止,大阵依旧紧闭,山中也没有动静。 众人失望,对视几眼,一时商量起要不要强行破了此阵,要么逼迫对方出来,要么借助山中的阵法,抵御身后妖魔。 嘎嘎嘎! 突地,骷髅头形状的白骨大阵轰轰然作响,牙关上下晃动,目中似乎鬼火燃起,冷冷的注视向许道他们。 并有一阵轻笑声响起来,其声音重重迭迭,自四面八方而来,莫知具体来向。 “有动静!”楼船上的众人瞧见这个动静,纷纷面色喜悦,再度呼喊到: “白骨观主,我等是洱海道宫中人,今日有要事寻求观主相助,万不要推辞了。” 而许道在听见山中传来的轻笑声后,却是先喜后惊,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皆因在轻笑声过后,山中又响起了话声: “逆徒许道,你还敢回来?!” 此话明显是对许道说的,有所质问于他。但和他本人想象不一样的是,这声音居然是一股女声! 而在此之前,许道和白骨观主打过几个照面,对方所用面貌都是巨大的骷髅形态,狰狞可怖,阴神邪门,且行事狠辣,法力高强,他直接就以为对方的个阴险老道了。 而如今回想起来,似乎对方的声色古怪,一直男女莫变,压根就听不出是男是女。 “白骨观主是个女子……” 许道脑海中冒出念头,没来由的想到:“该称之为‘白骨夫人’才对?” 第三百六十六章 屈服雌威 没有想到自家观主居然是个女道,许道着实是有些诧异,但这也不算稀奇,道宫当中就很有些女子的修为高强,并不逊色于男子。 他的脑中只是闪过几个念头,便整理好了思绪,口中再次大呼:“罪徒惶恐,还请观主赎罪。” 许道的态度极为恭敬,其他人也是立刻配合着呼喊:“久闻白骨观主大名,我等奉道师之令,今日诚恳拜山,还望白骨观主不要推辞。” 几番呼喊之中,白骨大阵中却只是传来清冷的笑声:“道师?敢拿金丹道师来压本道!” 嘎嘎嘎! 骷髅形状的大震晃动,整个阵法猛窜,其竟然张开了口齿,猛往许道他们啃咬过来。 但是许道他们有楼船作为倚仗,并不虚于对方,船身上灵光大放,剑气腾腾升起,竟也不避让,直接让那白骨大阵形成的骷髅啃咬在上面。 咯吱! 白骨大阵果如许道所说的,其擅长防备而不擅长杀伐,只是让楼船晃动不已,并无击破阵法的可能。 瞧见结果之后,庄不凡等人纷纷心中松了一口气。但是许道却没有放松下来,已经紧盯着大阵之内,眼神凝重。 他暗暗想着:“此人如今一点也不畏惧金丹道师,且数年时间过去了,看来多半已经是结丹成功……” 没等他们放松多久,下一刻。 有根骨洁白的骸骨,自大阵头颅的眼眶当中钻出,赫然是一具具人形骷髅,每一具的气势都不俗,鬼气惊人。 眨眼间的功夫,整艘楼船被三十六具森然白骨给包围了起来,具具气息凌厉。 几声呼喊在楼船上响起:“道兵!”、“筑基境界的道兵!怎么可能,整整三十六个?!” 庄不凡等人的面色齐齐变化,不由自主的环顾四周。 许道也是压低声音,急忙对庄不凡等人传音道:“此是白骨道兵,乃是白骨观主手上的大杀器,每一尊都是由筑基道士的血肉骨骼炼制而成,且三十六具道兵似乎还能结成一件法宝……” 其他人听着,惊呼声又起:“法宝?金丹道师所用的器物!” 许道将自己知道的东西立刻说了出来,使得庄不凡等人心中又喜又急。 他们喜的是白骨观主果真不是小角色,单凭这一手道兵法宝,便能帮助他们解决掉身后的血色妖魔,但是对方本身的修为又很可能是金丹境界,收拾完妖魔之后再收拾他们,或许也只是顺手的事情! 甚至就连许道自己也隐隐的担忧起来:“莫不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了?” 不过他定下心神,连忙冲其他人传音:“诸位勿慌,这厮就算是已经结丹,也不过是个假丹罢了。我等乃是奉命伐山破庙,外有道宫撑腰,内里又有楼船,即便对方不怀好意,合力还是能够从对方手下逃脱的。” “毕竟此獠可不疯癫,不会拼死也要追杀我们。” 神识纷乱,几番议论在楼船上响着,其他人听的许道的安抚,也都渐渐定下心来。 其中庄不凡也说道:“正是。白骨观主虽然不可小觑,但其名声不显,不会是太过厉害的角色。况且丹成乃是一道天堑,哪有许道友说的这般容易。这厮多半只是个老炼罡道士罢。” 三十六具白骨道兵已经现身,煞气凛然,仿佛随时都要动手似的。许道他们也是精神紧绷,随时都要抢先下手。 但是还没有等双方爆发,一阵血光涌现,山中顿时想起了嘶吼声。 “死死死!” 只见一几十丈高大的庞然巨物,踏空而行,轻易的便翻过一个山头,往楼船所在之地猛扑过来,正是那追杀许道他们数日的妖魔。 此是许道他们逗留太久,未能及时离去,那金丹附体化作的妖魔寻见味,终于扑了过来,准备斩杀他们。 楼船上的众人又惊:“不好!那疯子追上来了!” 但是他们的脸色都绷着,只是回头顾看血色妖魔,并未惊叫出声,全都是一声不吭。 与此同时,一声冷哼声在阵法中响起:“哼!又是何方毛贼,闯我白骨山?!” 但是扑过来的血色妖魔完全没有理会对方,扭曲的面容仅仅对准许道他们,身子一息也不停的就扑过来。 其率先接触到的,并非是楼船,而是包围在楼船外面的三十六具白骨道兵。 咔咔!将近十具道兵的牙关晃动,眼眶中有鬼火腾起,但被血色妖魔当头一掌就给狠狠拍中来。 妖魔气力强横,且是一言不合就出招,道兵们的围困顿时就被打破,掀翻出去不少。 “好!”望见这一幕,许道等人顿时心中大喜,恨不得拊掌大笑:“好个妖魔!“ 他们不远千里的跑来这偏远的地方,为的便是祸水东引,好让他们自个脱身离去。如今还没等他们弄出一套说辞,使个计谋,妖魔居然就和白骨观主打了起来,当真是让他们惊喜。 楼船上有道士眼珠子一转,连忙叫唤:“呔!你这白骨观主,好生无礼!非要打过一番才肯好好说话。” “既然如此,看你收不收拾得了这没脑子的夯货!” 只可惜的是,没等许道他们惊喜多久,那妖魔掀翻白骨骷髅后,一息也不停,便又扑向整艘楼船,企图击破楼船的阵法,将许道他们掏出来一一捏死。 好在许道和庄不凡都警惕,对方还未冲上来,便提前反击、变换楼船的位置,仓促之间躲过了。 而白骨道兵被妖魔掀翻后,内里的白骨观主也不是一点都没有表示,当中十八只道兵立刻就弃了许道他们,转而扑向血色妖魔,将对方围住。 并具具身形壮大,骨骼隆起,伸出苍白的骨爪往对方狠狠的抓去。 滋滋!血色妖魔受创,顿时就发出嘶吼声,其扭曲的面孔也从楼船上略微挪开,盯向森然的白骨大阵。 只是许道他们小瞧了妖魔的狂意,对方即便被白骨道兵袭击了,也没有忽视他们,吃痛间还是狠狠的轰向楼船。 这一幕,似乎也让阵法中的白骨观主反应过来。 原本围攻血色妖魔的白骨骷髅,纷纷放缓的动作,只是阵列在旁,默默的围观起来。 许道率先反应过来,冲其他人喊到:“不好,白骨观主反应过来了,对方应是已经知晓妖魔并非我们的帮手,而是追杀于我们。” 其他人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去,庄不凡的面色再次凛然,轻喝一声:“疾!”他驾驭楼船,立刻就想让众人脱离白骨山的范围。 而许道也是连忙再站出来,冲着白骨大阵喊到:“观主可知天外有天,这追杀我等的凶物,乃是自国外而来,是西海的某金丹一念头所化。” “观主若是擒拿此獠,定会对金丹大道有所裨益。罪徒今日不辞辛劳,特意为观主送来此物,也算是赎了罪徒当初的无理之举。” 许道他们虽然是准备祸水东引,但也料到了白骨观主可能会不为所动,特意为此准备了一番说辞。 按众人估计的,无论白骨观主成功结丹与否,一旦对方知晓了血色妖魔乃是金丹境的化身,必然会大感兴趣。 毕竟对于此人来说,抓得妖魔后,或可吸干炼丹,或可逼问借鉴金丹经验……都比抓捕许道他们要有价值的多。 如此一来,真不好说究竟是对方被许道他们给利用了,还是许道真给对方送了份大礼。 一番忽悠的话说完,许道又补充说道: “不瞒观主,吴国今有大难,国外正有道人觊觎而来,洱海道宫大动,这妖魔便是其一,还望观主早有准备。” 他这话,一方面是再度释放善意,继续给对方台阶下,另一方面也是暗戳戳的推动对方做出决定。 果不其然,在许道的一番话说出之后,阵法中有轻咦声传出。 原本袖手旁观的白骨道兵们,再次动作起来,其骨骼咔咔作响,又将血色妖魔紧紧的包围起来。 瞧见这一幕,楼船上的众人纷纷暗喜,也不管对方究竟要做下何等决定,连忙就借此机会,准备脱离而去。 吼! 而血色妖魔被白骨道兵所阻挡,愤怒的挥掌,一击之下,气浪横空,山林震颤,让船上的道士不住回头顾看。 众人心中暗想:“如此声势,那白骨观主即便结丹,应是也暂时腾不出手来抓我们。” 但是下一刻,一道身影就出现在白骨大阵的顶上,有冰冷的目光放出,令众人心中顿寒。 冷笑声响起:“辛苦送来了大礼,何必急忙退去?” 此身影落在月光下,如披银雪,连发丝都发白,面孔也不可直视看清,其发梢落在影子当中,几个摆动下,月下影子竟然迅速的壮大。 嗡!骷髅头状的大阵陡然破开,一双巨大的白骨手臂从中伸出来,轰轰摆动,仿佛一爪之下,整座山脉都能被挖穿。 “一并留下来便是。” 冷声响起,巨大的白骨手臂猛的伸出,其形体虽大,但速度并不慢,从其现身到降临到楼船附近,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当许道他们反应过来时,整艘楼船已经咯吱作响,被虚白色的骨爪牢牢箍住,半寸也无法挪动。 “这是……”他们目中顿时闪过惊骇之色。 白骨观主这一击,比之妖魔先前的一击可要强劲,绝非炼罡道士能使出的。 并且同时之间,对方麾下的道兵也聚拢在了血色妖魔的周遭,化作一朵朵巨大白色的骨焰,消磨妖魔放出的泼天红光。 “吼!”血色妖魔受到三十六具白骨道兵合力焚烧,惨叫嘶吼连连,明显不是白骨观主整个法宝的对手。 但血色妖魔终究是某个金丹的化身,它并没有被白骨道兵一击就镇压下,而是怒吼中,竟然再度撕开道兵合围。 而其撕开合围的目的,还是不依不饶地要打杀许道他们。 许道等人眼看着楼船被抓,又瞧见妖魔袭来,纷纷大呼不好。但是不等他们有所反应,现场又有变故出现。 血色妖魔接触到楼船近处,其庞大的扭曲面容与众人只隔数丈距离时,一只赤足踩在了对方的头顶。 充满杀机的话声响起:“就你这畜生,也敢和我抢东西?” 话声落下,便见到远处的三十六具白骨道兵纷纷飞来,骨骼折叠,咔咔的团在赤足之下,叠叠结成了一方莲台,共有三十六瓣,瓣瓣头骨苍白。 而踏空而来,踩在莲台上的不是其他,正是白骨观主或者说白骨夫人,是对方拦住了妖魔。 此人身姿削瘦,着一身寻常黑色道袍,通体白与黑之间,格外摄人,其赤足负手而立,五官冰冷,正俯视着脚下。 “孽畜。” 两个字落下,凄惨的嚎叫声在白骨山中久久回荡起来。 那血色妖魔被白骨观主踩在脚下,身子颤抖,红光溃散,活生生的就被炼化起来,并无多少反抗之力。 这一幕也继续吓坏了楼船上的众人,个个目瞪口呆,脑中发懵的想到:“金丹道师!货真价实的,金丹道师!” 他们面色煞白,即便是早已失去了肉身的庄不凡,也是感觉双膝发软,恨不得当场跪下求饶,只希望对方能看在道宫的份上,先留他们一命。 五人心中齐齐懊悔:“许道友害我矣。” 便是许道自己,他抬头看着高出众人数丈的白骨观主,同样也是面色发怔,心中狂跳。只是他比其他人还稍微有些底气。 许道的五指攥紧,下一刻便准备祭出方块符宝,放出牙将鳞兵,独自一人开溜。 这些正是他的底牌,先用金丹符宝迷惑对方,后用道兵赴死,开辟生路,即便对方是金丹境界,应是也还有一线生机可寻! 但是白骨观主紧接着投来了一道冷冷的目光,让许道的动作僵住了。此并非是他被吓住了,而是对方突然开口:“本道白骨,见过诸位。” 其话声并无杀机,似乎还有商量余地。 但真正让许道错愕不定的,是这白骨精的面容姣好,冷若冰霜,看起来年岁青葱,一点也不像老妖怪。 且怎么瞧怎么看,都有点像他的故人——尤冰。 第三百六十七章 收为男侍 许道看清楚了白骨观主的面容,心中惊疑不定,他半张口,差点就要叫出“尤冰道友”,但好歹是忍住了。 他离开白骨山时尤冰都还只是炼气中期,这短短几年的功夫,怎么可能就已经修到了金丹境界? “是白骨观主长的和尤冰一模一样,还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许道的脑海中念头纷乱,心中一沉,不由得想到眼前这白骨观主是否也只是一具化身。若是对方将尤冰给炼制成了傀儡僵尸等物,眼前倒也说得通。 但他仔细打量向身前的白骨观主,发现对方血肉丰满、气色清丽自然,一点也不像是僵尸傀儡等物,乃是货真价实的活人。 如此一来,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尤冰多半已经被白骨观主夺舍附体! 虽说仙道修士只有在结成元婴之后,才能夺舍转世,长存人间,但在元婴境界之前要是有秘法,或许也能夺舍他人的躯体为己用,保存魂魄,譬如舍诏老蜈蚣便能在蛊虫体内苟活。 只是这些都是取巧的法子,弊端多多,缺漏无数,一旦夺舍他人便是道途断绝,只是保命而无法长生。 就在许道心中波澜四起的时候,那矗立在楼船外的白骨观主已经将目光全放在了他的身上,上下打量着,目中冰冷如斯,充满着陌生的意味。 许道被对方的目光惊住,心中立刻做下判断:“不管是何种变故,眼前这人肯定并非尤冰,而只是白骨观主。” 他下意识的又想急忙逃去,但是在他瞧见对方长着一张尤冰的面孔时,发怔之间,其大好的逃脱时机已经逝去。 眼下他要是走,白骨观主立刻就能出手,即便有符宝和牙将鳞兵拱卫,许道多半也只会栽在对方的手上。 牙关暗咬,许道强自站定在原地,并未轻举妄动,“时机已逝,想要逃脱,得再寻良机!” 他沉住气,隔空朝白骨观主深深作了一揖,口中呼道:“罪徒许道,再次参见观主!还望观主恕罪。” 对方听见他的话,冰冷的目光更冷,阴冷的说:“小道士,你上次来时可不是这般,打了某家的牛、杀了某家的猴,这次来可是要拆了某家的山门?” 先别说许道,楼船上其他人听见白骨观主这话,冷汗立刻就下来了。他们个个大气都不敢喘,心中发悚:“好家伙,这许道友可真是孝敬……和这白骨观主的过节不小!” 但是许道听见后,却是心中略微诧异,他大着胆子再抬头,瞥了对方几眼,发现对方一边炼化着脚下的妖魔,一边只是眯眼打量着他,眼中带着温怒和冷意,但是并无杀机。 “白骨观主对我没有杀机!”许道心中惊愕,立刻就又有一股狂喜升起,但是他一时之间又不敢相信。 要知道他许某人,当初不仅得罪了对方,还特意跑到对方身前叫过阵,差点就害得对方走火入魔。如此大仇,对方如今结丹成功,居然都不想报一报仇? 但是不管许道再是难以置信,他偷瞥着白骨观主,发现对方眼中确实没有明显杀机。而且瞧对方炼化妖魔的轻松模样,也不像是一时空不出手来收拾他。 白骨观主见许道没有立刻回答,冷笑说到:“怎的,想不出好的说辞了。” 许道听见,佯装被吓得一抖,不住的拱手作揖,忙不迭说:“不敢不敢,弟子罪该万死,只是今日遇见了大敌,别无他路,只能前来叨扰观主一番。” “如今观主能不计前嫌,替我等收拾了妖魔,实在是感激涕零,终身难忘。” 顿了顿,许道大着胆子,将自家的神识探出,暗暗朝白骨观主传音,一方更是遛须拍马、反省懊悔的话语说出。 同时他还对白骨观主说道:“罪徒离开白骨观后,如今已是洱海道宫中人,入了门庭,还和道宫中的金麟道师搭上的关系。不敢欺瞒观主,如今吴国中确实有大的变动发生,我等才不得不下山……” 他一边介绍着自己的来头,想让对方投鼠忌器,更是打消心中的杀机,又将刚才忽悠对方的话如实说了一遍,甚至连未曾透露给庄不凡等人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白骨观主冷笑着听他讲述,起初还只是拿他当小丑一般,但是等听见“鲲鲸真人”四个字,其心态顿时就打破,居然反传递出一道神识: “小道士,你所言当真?” 许道收到喝问,悄悄抬头望着对方,发现对方脸色的依旧是半点变化都没,但是眼中却是比先前多出了几丝凝重。 他当即就答道:“当真!”随即更是指天誓地的做保证。 “这些话都是小道活捉一海外道士,搜魂逼问之下才得知了这个消息……我等立刻就要返回宫中报信,但怎料却被妖魔追杀。” 许道暗暗使了点心思,他将自己这伙人之所以被追杀,和自己窥见的消息联系在了一起,如此更加真实,能让对方相信。 这是许道不知的是,他们确实就是如此才被追杀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白骨观主在听完他的一番解释和情报之后,冷淡的神色终于打破,其秀眉皱起,紧盯着许道,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而许道在能说的都说完之后,也已经无计可施。他只能一面暗暗祈祷对方果真并无杀机,另一面随时准备死里求生。 一时间,现场的气氛凝重,只有血色妖魔的惨嚎声依旧大作,平添几分紧张。 突地,白骨观主面上冷冷的一笑,她诡异的看着许道,开口说:“既然如此,本道今日便先留你一命。刚才所言若有半分虚假,定将你挫骨扬灰。” 这话说的……好像是放了他一马? 许道立刻大喜,他忙拱手作揖:“若有欺瞒,甘愿受罚!” 楼船上的其他几人听着对话,并不知晓许道是向对方说了什么,竟能让眼前的白骨观主不计前嫌,但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只是同样大喜,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而这时,庄不凡也强撑着一口气站出来,他向白骨观主行礼,喊道:“拜见白骨观主,祝观主大道有成!” 恭维一番后,庄不凡立刻就说:“既然观主和许道友的误会已经解除,不知我等是否可以退一下……回道宫复命?” 但白骨观主并没有理会他,连多的一眼都没有看,而是垂下目光,将注意力放在了莲台下的血色妖魔。 只见三十六瓣白骨的莲台,骷髅头口齿开合,正不断的吞吐下方妖魔的精气,氤氲在莲台上方,熔炼成了丝丝血红的云雾。 等到雾气积累不少,其纠缠在白骨观主的身子外面,好似给对方添上的一袭红纱裙幛,烟拢雾罩,很是增加了几分娇俏。 但念起对方金丹道师的身份,众人纷纷只是感觉可怖,毕竟对方能将妖魔轻易的吸干炼化,自然也能轻易的将他们变作成人干。 白骨观主不搭话,众人大气都不敢喘,许道也只是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的守候时机,看有没有适合他逃走的空当。 虽然不知道怎的,对方现在没有杀机,但并不代表对方一直都没有。若是有可能,许道还是希望能够赶紧的溜走,将性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对此许道颇为期待,只要对方没有直接要打杀他,那么便代表他逃命的机会很大。 但不多时,许道这个想法却是彻底落空。 滋滋!几个时辰过去了,许道还是没有找到逃生的机会。 白骨观主将妖魔的精气完全抽干之后,其站立在莲台上方,苍白的手指拨动,缓缓将其凝结成了暗红色的血莲子。 血莲子在半空中轻轻的打转,散发出猩红色的光晕,或是耀眼诱人。 楼船上的人都被这一幕吸引了,目光汇聚在血色莲子上方,久久不能挪动。 此莲子既然是由一整具金丹化身所凝炼,其内的灵力定然充沛,价值不菲,若是有手段炼化掉,恐怕至少能增长百年的道行! 但是正如许道之前所说,白骨观主降服了金丹化身,也可以化为己用。对方既然能耐心地抽干妖魔精气,莲子对于她自身来说肯定也是一味大补药,否则就不会费此功夫。 众人就别想了,对方没有将他们也抽干炼入莲子中,就已经是他们的运气了。 嗡!白骨观主虚托着莲子,或者将目光望向的楼船上,目标正是许道。 她讥笑的盯着许道,口中说:“怎么,你想要?” 许道尚不知对方是何意,然后便看见对方脸上的讥笑之色更浓,“观主这是……” 不等他说完话,白骨观主将手一拍。啪的,那颗血色莲子便闪现,猛往许道的口齿飞来。 许道瞧见,立刻便准备避开。但是一股骇人的威压从船外冲来,先一步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如临大敌,身子僵硬。 紧接着,那颗莲子不仅贯穿了楼船阵法,还击破了他重重的护体灵光,跳到了他的口齿中。 好险的,还是许道体内的气血及时勃发,身形猛的胀大,用牙齿将那颗血色莲子咬住,并未吞下肚。 但是船外有厉声响起来:“怎的,本道赐下的东西你不喜欢?” 正是那白骨观主在说话,对方居高临下的盯着许道,面上带煞,且身上气势腾起,莲台转动,缓缓地逼迫向楼船。 明明楼船几十丈长十几丈高,乃是一庞然大物,可在对方的压迫下,浑身都发出咯吱的不堪重负声。 许道浑身鳞甲生出,头角峥嵘,口衔着那颗血色莲子,心中怒意大起,他恨不得一口将东西吐在甲板上,冲上前去,啪啪的掌对方。 但是奈何力不如人,他要真敢如此,且不说能不能出气,小命肯定是不保的。 而庄不凡等人站在周遭,傻眼能看着这一幕,连忙收回目光,盯向自己的脚尖,一语也不发。 对他们来说,如果白骨观主是要直接打杀许道,可能还会有所触动和反应,但现在的形势,明显只是对方要折辱或是控制许道,都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其中只有庄不凡偷偷冲许道传音:“道友忍住,且先服下……若有问题,回到宫中再请金麟道师解开不迟!” 就在许道犹豫的刹那,白骨观主已经踏到了楼船近处,仅仅相隔一方阵法。 对方盯着许道,冷冷开口:“吞下!” 许道既然没有立刻动手,心中其实也已经有了决断,他只是在心中暗暗安慰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然后便闷着头,一口吞下,尖利的口齿还嚼动,咔咔作响,企图切碎那莲子。 但是血色莲子下肚之后,不给他机会,直接就跳进了他的肚子中,形体不散,随着经脉在其体内游走。 “刚才那妖魔颇是凶恶,本道将其精气凝为莲子,凶气未除,你服下后,莲子会随着你的经脉四处走动,缓缓释放恶气,让你痛不欲生。一日就会走遍全身的经络,其间若是没有本道替你安抚,进了你的丹田,便会彻底污掉你的法力,坏你道行,取你性命!” 白骨观主盯着许道,神识传出:“你唯一能做的,便是不断用法力消磨莲子凶气,早一日消磨干净,本道取了,你便能早一日脱离痛苦。” “替本道熬炼好此物,也算是给你的惩罚。” 对方说话间,许道果真发觉体内的经络有针扎式的疼痛,痛可入骨髓,即便他的心智坚定,但面色依旧煞白起来。 这白骨观主当真是想用东西制住他! 对此许道还不算绝望,只是一丸类似于毒丹的东西罢了,并非就没有解决的办法。正如庄不凡所说,一等回到道宫中,他就可以求助于金麟道师。 大胆点的话,许道完全可以在距离道宫不足一日时,就立刻开溜。 但是白骨观主接下来的话,又打破了他半途逃走的计划。 只见白骨观主戏谑的吩咐: “至今日起,你便随侍本道,不可私离。” 对方脚下的莲台晃动,变作丈大,侵入了楼船的阵法中。 第三百六十八章 重回道宫 楼船的护体阵法,遭到莲台的侵蚀,哀鸣声更大。 但即便庄不凡暗中调动楼船的灵力,继续加持阵法,三十六瓣白骨莲座依旧突破了楼船阵法。 许道看着莲台上的白骨观主,心中闪现出犹豫,但是已经到了现在这种局面,他也没有过多的犹豫机会了。 一咬牙,许道便铁青着脸色,狠狠的一蹦,跳上了那丈大的白骨莲座。其依旧还保留着龙种肉身的形态,只是并非十几丈高,而只有三人高罢了。 他猛的一跳上去后,低着头,老老实实地便准备站在白骨观主的身后。 但白骨观主瞧见他这一幅狰狞凶恶的模样,眉头皱起,发话说:“收了你这畜生模样,变回人形。” 许道听见,目光中更有冷意闪过,但还是默不作声的收敛气血,恢复成了人身。 瞧见他变回了唇红齿白的年轻道人模样,白骨观主上下打量着,嘴角露出浅笑,轻挑说: “想不到本道门下,竟有个如此标致的道人儿,此前未曾留意,今日才知道差点错过了。” 观主瞧见许道略显阴沉的面孔,也不在意,她直接伸出自己苍白的手指,勾着许道的脸颊,继续端详打量着,口中还兀自说着: “养个标致的道人儿,可比养些牛羊猴子来得顺眼。从今开始,你便是本道麾下第一弟子了,多听些话,自然有你糖吃。” 面对这般敲打过后的哄骗,许道还能说些什么,自然只能唯唯诺诺的应承。 只是唯唯诺诺之间,他低头看着对方道袍下笔直的双腿,心中不由发狠,脑海中回想着当初在黑山鬼域中使过的招式,直想再齐全的在对方身上施展一番。 让“这厮”再度在他的跟前求爷爷告姥姥,大呼饶命。 胡乱遐想一番,许道最后只在心中暗念三个字:“且等着。”然后他便微闭眼睛,强制卸掉这些杂念。 而在许道顺从的登上了莲台,随侍白骨观主身侧后。 楼船上的庄不凡等人纷纷松了口气,他们大眼瞪小眼,都偷瞥着白骨观主,想要对方赶紧放他们走人,但是并无人敢率先开口。 还是白骨观主环顾四周,打量着庄不凡的楼船,然后面上闪现出沉吟之色。 “道儿,吴国当真是要大难临头了?”她又轻飘飘的问道。 许道已经回答了数遍,但还是立刻点头,“若是海外道士所言不虚,应是如此!” 对方听见之后,也就不再犹豫,一口回到:“既然如此,本道便往你们的洱海道宫走一遭,也好问个详情,看那三个老家伙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一听这话,白骨观主要和众人一起回到而海道宫中。许道心中是微喜,而庄不凡等人则是狠狠的失望。但是对方发话,他们自然不敢抗拒,反而急忙就奉承到: “甚好!有观主同路,我等的安危无忧矣!”、“此行路程不近,还要辛苦观主一番了!” “观主可要回到观中收拾东西?”……五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白骨观主不只对许道没有好脸色,对其他人更是冷淡。 她没有搭理庄不凡几人,只是自顾自的盘坐在莲台上,周身雾气升腾,双手拈起不知名的法诀,打坐修行起来。 其口中只是不耐烦的回到:“聒噪,带路便是。”随即就微闭眼帘,一幅不再搭理任何人的模样。 庄不凡等人见她这般态度,都有些拿捏不准,不由自主望向了在对方身旁杵着的许道。 而许道低着头,以他站立的姿势,正好能够看到对方白色发髻下光洁的脖颈,似乎只要他伸出手,就能轻易将此物捏断。 只是他不敢。 心中惆怅数下,许道强忍着体内的痛苦,他抬起头,面色煞白的看向庄不凡等人,勉强打了个手势,示意对方别啰嗦,赶紧的上路。 “是。”庄不凡等人和他对视着,都正了正神色,齐齐朝着他作了揖。 不管众人之后的境况是好是坏,眼下终究是许道替大家解了妖魔之围,且还以身饲虎的,让自个陷入到了更危机的境况中,却保全了其他人的安危,这是一个恩情! 嗡嗡! 略做感激之后,庄不凡等人丝毫不敢拖沓,连忙就唤起楼船,就着天上的星斗辨认方向,然后往道宫所在的方位急速飞去。 其中白骨观主的莲台则是通体进入到了楼船中,轻轻一晃,顶着楼船的阵法,让楼船拖着它往前行进。 几个呼吸的时间,众人离去。 白骨山中就又恢复了平静,庞大的骷髅头阵法也是偃旗息鼓,溃散成缕缕的白雾,一如既往的笼罩在阴暗的山林间,显得隐秘。 吱吱、鸟兽再度返回。 ……………… 接下来的路程中,白骨观主一直处于打坐修行的状态。 除了笼罩她周身的丝丝白气外,其身上的气机并不明显,一点也没有金丹道师的威势。许道偶尔看过去,感觉就和寻常的女冠差不多,甚至有点像是活死人,呼吸极其微弱。 只有当许道体内的恶气爆发,他肉身颤抖、几近崩溃时,白骨观主才会有些反应,掐诀的手指微动弹,将一丝强劲的法力打入他体内,给那躁动的血色莲子再加点禁锢。 除此之外,白骨观主便再无任何动作,恍若冰冷玉雕。 而对许道来说,他因为体内有血色莲子的存在,每时每刻都感觉体内如有刀绞似的,痛苦不堪,别说打坐修行了,连正常的坐立都难。 幸好他的心智坚定,且修有清静篇功法,可以镇压几丝痛苦。否则的话,他真个就是坐立不安,连身为道士的仪态都无法维持。 只是这样一来,许道也无法分心去关注外界的事物,每日间只是头脑昏沉,终日和体内的血色莲子斗争着,尽可能地消磨莲子中的恶气。 而且不知道怎的,随着他一丝丝的磨掉血色莲子恶气,此物随即释放出来的却是更多更猛,让他所受的痛苦一日比一日增长。 这也让许道的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其明明身为筑基境界的道士,早就已经寒暑不侵,可天天脸上都挂着豆大的汗水,虚的行将就木一样。 “该死!”近十日功夫间,许道早就在心中破口大骂过无数次。 若说刚开始的时候,他瞧见白骨观主长着一张尤冰的脸蛋,心中还有所迟疑,并无杀机。现在则是只要他一逃脱或是得势,定要好好的寻觅机会,报复对方一场! 而在许道与痛苦抗争的时候,庄不凡等人驾驭楼船返航,也遇见了一些事情。 众人本以为返航的路程不会再有变故,可现实却并非如此。仅仅在回程过半后,他们发现吴国到处都动乱起来。 不只是人群聚集的各大城池,就连一些偏僻的村镇都是四处火起,明显是有险恶之人在四处破坏。各地惨叫声、哭嚎声屡见不鲜,青天白日之下都会有鬼魂呼啸。 不用上前去调查,庄不凡等人便猜测这多半是海外道士在搞鬼。 偶尔他们也会瞧见其他的道宫楼船,船上灵光闪烁且追逐着什么似的,只是不知是在追杀散修,还是在追杀海外道士。 唯一让众人感到庆幸的是,动荡并没有达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至少没有海外道士再敢明目张胆的冲到众人跟前,叫嚣着要打杀了他们。 于是庄不凡等人紧绷精神,再次航行十天半个月后,视野中才又出现了吴都城的模样。 黑压压的吴都城依旧像是一只巨兽般沉稳的趴在地上,只是等靠近些了,便会发现这只巨兽身上伤痕累累、甲壳龟裂,气息奄奄一般。 “快看!是吴都城!”、“终于要回到道宫了!” 船上的几个道士都不由的低声欢呼起来。就连许道听见他们的叫声,也是强打起精神,睁眼看的一下偌大的吴都城。 他心中惊喜:“要回到道宫了!” 许道偷偷瞥了一眼身旁依旧在闭目打坐的白骨观主,心神又一沉。 白骨观主此人自从离开白骨山之后,便一直都盘坐着,眼皮都没有耷拉过一下。如今就要到达洱海道宫,对方也是面色不改。 许道在心中暗自揣度:“也不知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这厮看上去像是早有准备一样,并不虚于金麟道师等人……如此一来,即便是回到了道宫,金麟道师又可否救我脱离险境?” 他不由的在心中怀疑起来。 好在他这些时日一直在和血色莲子抗争,除了得到满满的痛苦之外,也渐渐总结出了经验,甚至大胆一点,他完全就可以自个收拾掉血色莲子。 许道强打起精神,期待自己能迎来好运,“回道宫了,不说直接拔除掉我体内的‘毒丹’,好歹也要让我能离开这母夜叉。” 众人心思各异中,楼船“缓缓”的跨过了吴都城,城池中残破依旧的景象,几个晃眼就被略过。 很快,更加庞大的百船水坞,出现在他们的眼中。 庄不凡等人驾驭楼船归来,不等他们出旗号,楼船便自行晃动,不再飞行,从天空落到水面,划出阵阵波浪,驶入百艘楼船当中。 哗啦啦!楼船靠近,勾连其他楼船的巨大铁锁就像是蟒蛇般伸出,主动拷到了众人的楼船上,使得修长楼船和其余的百艘连接成了一个整体。 轰!轻轻一震之后,整艘船只都平静下来,再无半点晃动。百船相互勾连,即便是再不熟悉船上生活凡人,登船后也会如履平地。 停稳船,庄不凡等人的第一个动作并非是奔下船,而是齐齐转过身子,朝着船上的白骨莲座拱手,呼到: “洱海道宫已至,恭请白骨观主入内。” “恭请白骨观主入内!” 他们的呼声不再是先前那般恭敬至极且小心翼翼,而是直冲云霄,响彻周遭十来艘楼船。 呼声响起的同时,白骨观主也睁开了眼睛。但她面色平静,并没有看向庄不凡等人,而是若有所思的望向了百船水坞的中央位置。 那里正是洱海仙园的所在之处,道师居所。 咻!一线金光突地在远方闪现,几个眨眼间便飞到了众人跟前。 此金光赫然就是此前召唤过许道他们的金光卷轴,但是和许道他们见过的相比,如今这道更加庞大且华贵。 上面同时有金色麒麟、银色凤凰、玉色蛟龙三色法力缠绕,透露出森森气机。 包括许道在内的六人瞧见,都心神一震:“是道师法令!还是三个道师一起下令!” 嗡嗡嗡!在众人的瞩目之中,这道金光卷轴也缓缓展开,帛面露出,比最好的二八处子肌肤还要光洁,但上面仅仅书写了一个字: “请”! 一个大写的篆文,银笔勾勒,龙飞凤舞。 白骨观主打量着。 近处的许道可以窥见,这人面色虽然依旧平静,但是眼睛中却流露出了不少的忌惮。对方略一颔首,思忖后平静说出: “贫道今日登门,且三位相邀,自该主动拜访。”像是在和人说话一般。 话说完,白骨观主便伸出手,将半空中的金光卷轴轻轻一卷,化作了一张淡金色的纸帛,然后往身后一递。 许道下意识的双手接过,又听见对方说:“道儿带路。” 嗖!两人脚底下的白骨莲座便猛地腾起,脱离楼船,往洱海仙园所在的位置急速飞去。 咔咔嘎嘎! 腾飞间,两人脚下的三十六颗骷髅头也晃动起来,个个喷吐出妖异气息,显得鬼气森森,威势惊人,在海面上掀起一阵狂风巨浪。 一时间,众人仿佛又回到了白骨山上,女冠气焰滔天时的场景。 等白骨观主彻底远去后,楼船上的庄不凡等人方才面色大喜,心中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五人相互间神识大作:“哈哈!这家伙终于走了?”、“希望金麟道师他们能好好杀杀这家伙的锐气!” 其中庄不凡还担忧到:“也不知许道友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众人松气之余,望着远去的白骨莲座,都为许道捏了把汗,祈祷金麟道师等人愿意为他解围。 第三百六十九章 真龙煞气 许道随着白骨观主,往洱海仙园所在的地方飞去,他的面色宁静如湖,但是心中已然有惊雷翻滚。 微眯眼睛,许道瞥着身旁的白骨观主,不知对方现在又在想什么。 很快,两人便到达了水坞范围的正中央。这一次来到这里,许道并没有感觉周围有道士坐镇,空荡荡的,连阵法都没有。 但是和前几次相比,他感觉周遭给人的感觉更加压抑,海面平静得像丝绸般,一点波折都没有。 无需许道或白骨观主开口,捧在他手心的那张淡金色帛书便自行大放光明,跳出他的手掌。 帛书变大,一扇金灿灿的大门当即从中间打开,露出了内里水墨画般的黑白世界。 亭台、楼阁、栏杆、断壁残垣,还有三团带有颜色的人形墨团,或坐或立,安静的待在其中。 白骨观主盘坐在莲台上,双手从膝上拿起,左手拈花朝内作了一揖:“见过三位道友,叨扰了。” 话说完,她便一甩袖子,莲台推动,带着许道往内里飞去。 再次进入仙园的过程,许道又感觉头晕目眩,双目中仅有金色流光盘旋闪过,一如之前般完全不知自己是如何进入其中的,也不知洱海仙园究竟是否就在海面之下。 更让他感觉发懵的是,与此前的刹那昏厥不同,此番的头晕目眩之感,竟是持久地出现在他脑中,让他完全无法视物、打量四周,如同醉酒之人一般。 许道心中急忙闪过念头:“这是何故?是道师他们在施法,迷了我的神智?” 强定心神,他镇压下心中的不安,默念清静篇法诀:“人神好清……人心好静……人性澄澈!” 颗颗符种在他的灵台中闪烁,相继绽放光明,使得他脑中的晕眩感退却不少。 许道再次瞪大了眼睛观看四周,结果出现在他目中的,并非是以前见过的废墟、也不是亭台楼阁,或者说虽然是,但并非真实的。 一笔笔或浓或淡的墨痕横列在他的眼中,简单几笔点就勾勒出了亭台楼阁、宫殿砖瓦,一如刚刚未仙园时看到的画面一般。 他低头俯视自己脚下,发现脚下的骷髅莲台同样是由浓墨淡笔画出的,就连他自己的双足,以及身上穿着的道袍,也都是水墨画的样式。 旁边有模糊不清的声音响起:“观主不远千里……我等有失招待。” “不敢不敢……” 声音虽然模糊,但许道还是从中分出是不同的人在说话,其中两个主要交谈的,赫然就是金麟道师和白骨观主。 他再一抬头,便发现周遭正有四团颜色不一的人形面对面盘坐,其色彩,有金有银有月白有光亮,在黑白单调的环境中格外引人注目。 “是洱海道宫的三位道师和白骨观主!” 但是许道瞪大的眼睛,但充斥他眼中的依旧是四团彩色的模糊人形,仅有轮廓,完全分辨不出具体的五官。 就连四个人口中交谈的话,也都是含糊不清,仿佛是从极远的地方被风吹过来一样。 听不太清楚,于是许道一边分心打量起自己。 他发现处在这种画纸似的环境当中,自个的身上也是黑白分明,不见半点彩色,一如周遭的亭台砖瓦等死物。 这顿时就让许道心中浮想翩翩:“此地究竟是何地?竟如壁画般……莫非只有金丹道师出现在这里,身上才会有黑白之外的颜色?” 他细细摸索着,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并非仅由黑白二色构成,还有一点土黄色隐隐出现在他的腰上,不仔细观察还观察不到,细微的很! 许道具体看过去,发现这点土黄色所在的位置是他的下丹田,且其闪烁之间,形体虽然细小,但隐约可见钩状的形态。 “这是内天地中的敛息玉钩!?”许道心中当即一惊。 他连忙伸出手,遮挡在了自己的腹部跟前,让这点隐约闪现的土黄被彻底遮盖住,以免暴露了端倪。 要知道周围的白骨观主等人虽是在对话,但四人的目光不时就会放在许道的身上,也在打量着许道的一举一动。 遮住身上的黄点之后,许道的心中念头翻滚:“敛息玉钩乃是舍诏信物,传言中也是仙园钥匙,如今就算是藏在内天地中,也还是有异象,肯定还有其他的作用。” 只是自从得罪了雷诏等部族之后,他便一直和道门中的宗族道士交恶,压根没能弄清楚五诏部族的信物究竟有什么用途。 而且也只是雷诏等部族觊觎他身上的玉钩,金麟道师等人浑不在意,其作用应该也没有达到让金丹觊觎的地步。 但是不管怎么说,许道还是老老实实的遮住了自己身上的黄点,免得被就在近处谈话的四位道师察觉了。 白骨观主等人谈话的过程并不短,期间还有股股神识波动着,气氛也不太和平。 只不过这些和许道并没有什么关系,就算他担心四人谈崩、殃及池鱼,眼下也完全无法做些什么。 其不仅无法做些什么,反而还得继续佯装头昏眼花,免得被对方知道他还保持着清醒。 虽说如此,在许道处心积虑之下,他摇头晃脑的,也将四周的景象纳入了眼。 “咦,除了白骨观主和三位道师外,还有东西有色彩!” 并且有颜色的东西不止一处,仅仅进入许道眼中的便有三处。而且在他的视野尽头,最后一处的色彩似乎不止一点,像是比四个金丹道师的颜色加起来都要大。 只是此物光亮不足,十分黯淡,一动不动,死物般。 许道心生好奇,他大着胆子,准备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扭头看去。 费了一番心思,等许道转过头后,果真如他所想,那团色彩远比他看见的要大得多。只是不等他看清全貌,青紫色的光芒便充斥了他的双眼。 “嘶、”许道口吸冷气,顿觉双目刺痛,不自觉的就流下泪来,止也止不住。 不得已,他连忙扭过头,并用手捂住自己的两眼,好让自己不再直视那团色彩。 许道还感觉有四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似乎对他的动作有些诧异,好在白骨观主等人只是看一眼就收回了,并未太在意。 “此物究竟是什么,竟然让我连直视都做不到,是传闻中的仙园本体?” 当许道准备等泪水止住了,再次尝试扭过头瞅看时,他身旁的谈话声却戛然而止了。 只见那四团彩色的人影相互作了一揖,其中一道金色人影往图画中一指,其所指之处的图画刹那间由虚变实,波浪翻动,从壁画状态化作了真实的场景。 亭台涌现,断壁浮出。 “此地乃是仙园中一处灵气绝佳之地,还望道友不要嫌弃。” 金色人影所指的,是一处略显陈旧的庭院,连厢房大厅都没有,仅有一处回廊算是最完好。但比起四周的断壁残垣,此处无疑已经算是精致。 而在金色人影这一指之后,许道眼中的景象都从图画蜕变为了现实,对方的面孔也被他看清,正是此前与他打过照面的金麟道师。 至于站在金麟道师旁边的两人,则分别是身着银袍的苍老道人,和身着月白色的阴柔道人,前者是众人离开道宫时见过的银凰道师,后者应该是传言中的玉珑道师无疑。 看清了三人,许道也感觉自己脑中的昏沉消去,他不止双目清晰起来,听觉也变得敏锐。几个眨眼,许道就不需要再默念清静篇功法。 于是略微犹豫,许道眼中露出恍然之色,他连忙躬下身子,朝着跟前的三位道师呼喊: “晚辈许道,见过三位道师。”许道一连作揖三次,显得诚惶诚恐的。 三人盯着他,当中有人说话:“嘁!畏畏缩缩,好个没胆色。刚才只是被迷障了几下,居然就双目流泪,一点道宫体统也没有!让白骨道友见笑了。” 说话这人的语气可算不上好。 许道听着声音,辨认出是那银凰道师在说话,他在心中暗暗嘀咕,他可是第一次遇见对方,连得罪对方的机会都没有过。 好在现场还有其他的话声响起: “我观许道小友虽然修行日短,但修为不俗,心性也没多大问题,刚才不仅是处在迷障中,小友心中也有所担忧,畏惧白骨道友呢。” 是金麟道师在说好话,对方笑着:“这样罢,许道听令。” 许道来不及多腹诽,赶紧的就拱手。 “此次你不仅探清消息有功,还请回了白骨道友,功劳甚大,见你立根境界的功行圆满,园中尚有一份真龙煞气充裕,便赐予你凝煞使用,也望你近些日子能多提升修为,助于我道宫御敌!” 金麟道师顾看向左侧的一人:“玉珑道友,你看行否?” 月白色道袍的玉珑道士并未反驳,平淡的点了点头:“可。多一分力,吴国便多一分自保之力。”对方轻抬手,虚点了一下许道的袖袍。 只是说话阴冷的银凰道师并未赞同,而是皱眉说:“金麟道友!你这是赏非罚。” “不急。”金麟道师伸手制止对方,说到:“仅仅失个体统罢了,况且许道小友加入我道宫之前,本就是白骨道友的门下弟子,都是一家人,有何在意的?” “便让他先留在白骨道友的身旁,作为小厮伺候着,并用自身的气血继续打磨道友的药丸。若是有不合白骨道友心意的,让道友随意处置便是。” 三言两语之间,洱海道宫的道师就决定了许道的赏罚和去留,而且轮不到他发言,白骨观主也点头答应后。 银凰道师见状,最后只是淡淡的补充了一句:“若是这小厮不合心意,白骨道友无须在意,尽可以随手打杀了再换一个。” 话说完后,四个金丹境界的道人又用神识交流一会儿,然后相互拱手作揖,化作流光消失在雾气当中。 只有许道和白骨观主没有动身,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金麟道师所指庭院上空。 等人走光了,许道来不及去在意庭院中充沛至极的灵气以及周遭的环境,他捏着手中的一物,心中或喜或悲。 喜的是此番回到宫中,道师们果真将真龙煞气赐给了他。 其手中捏着的东西,就是他原准备用作证据的古怪鳞片。 许道自从回到道宫后,就直接将东西揣在袖中。刚才几个道师仅仅是探出神识,便从中察觉到了东西,然后玉珑道师隔空虚点,直接将鳞片捏成软泥,化作了一方新的令牌。 而令牌中藏的,正是取用煞气的法子! 如此轻易的就得到了真龙煞气,许道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他仔细一想,发觉这番能得到煞气,其实一点也不轻松。 先是伐山破庙,半途又碰上了金丹化身,最后更是身陷囹圄。难以脱离。 “身陷囹圄啊。”许道心中念叨着,他瞥了旁边的白骨观主一眼,心中喜色顿消。 其心中所悲就在于此,金麟道师等人虽然赐给了他宝物,但是并未将他从白骨观主的手中解救出去,反而还发配给对方,打死勿论。 另一边,白骨观主正在自顾自的打量底下,她看了看庭院,又看向周围的雾气,口中说:“此地便是洱海仙园么,灵气倒是十分充足,就是不知其他地方又是什么模样。” 沉吟着,白骨观主驾驭着莲座缓缓降下,落到了庭院。 其轻弹数指,嗖嗖嗖,三十六瓣的白骨莲座就又拆分出来,化作三十六尊道兵,腾空的腾空、入地的入地,分散在周围。 嗡!许道刚一跌脚落在地上,便发现周遭气机变动,一朵偌大的白骨莲花虚影已然成形,将整个庭院都笼罩了起来。 不等他吭一声,旁边的白骨观主又冷淡说:“本道尚有秘法要参悟,你且一边呆着,替本道好生磨炼莲子。” 话音落下,对方也不入房中,凌空就闭眼打坐起来,视许道为无物。 瞧见对方这态度,许道不怒反喜,他暗暗呼出一口气,赶紧的就溜到一旁,自己找了个地方待着。 这时,许道方才有心力打量四周。 他呼吸着院中浓郁至极的灵气,强行让自己忘掉境况,最后五指攥紧令牌,暗骂到: “管他娘的,落袋为安,先采了煞气修炼一番。” 第三百七十章 化丹取煞 有些恼恨地在心中暗骂一下,许道便收拾心神,将些许杂念扫除干净。 虽然受制于白骨观主之手,且未被金麟道师等人救走,但并不代表他就没有办法自行脱身。 只要他解除体内的“毒丹”,并增长实力,到时候一等风云变化,便可以脱困而出。 在许道心思蠢动的时候,白骨观主也已经彻底沉浸入了修行当中,不知究竟在忙活什么。但是对许道来说,对方这个态度最好不过,正好不妨碍他。 他继续佯装身体不适的在庭院中踱步,寻了个灵气浓郁,且和对方相距较远的地方,然后也自行盘膝坐下。 许道悄悄往袖中一掏,放出了三头筑基境界的牙将,让三头牙将默不作声地潜伏在周遭。其并非是要暗害白骨观主,只是摆在身旁用作护卫罢了,以防万一。 而直到三头牙将藏好,白骨观主那边依旧没有什么异动,兀自沉静着。 瞧见这幕,许道松了口气:“看来果真如这几日观察的,这家伙修行时念头都在体内,专心致志的很,若非周遭有异动,轻易不会观察四周。” 同时他瞥了一眼将庭院包围的白骨道兵,也收回了注意。 此三十六具白骨道兵虽然都是筑基境界的修为,而且瞧样子比他麾下的牙将更是厉害,但是并无多少灵智,非是活物的样子,也注意不到他过多的动作。 又悄悄在身旁施了几个静音隐匿的阵法,尽可能的隔绝动静,许道便彻底的收拾好心神,反观内视起来。 他首先要做的,是先将体内那枚毒丹——血色莲子给定住,好让他在凝练真龙煞气时,不会被毒丹坏了修行。 一入定中,许道悄悄的晃动魂魄,让魂魄在体内移动,很快就捕捉到了那一丸在他的经络中流动的“莲子”。 汩汩!首先映入他感知中的,是肉身中汹涌涌动的气血,澎湃不断。 而那颗血色莲子不断的散发恶气,刺激着他的经络,消磨着他的气血,让他的肉身承受着极大的负担。 好在眼下他算是“阴神出窍”,肉身的痛苦暂时影响不到他的魂魄,他可以尽管动手。 此便是许道有信心解决掉此物的依仗! 旁人都只是单独修行一门,而他却是仙武双修,眼下肉身被制,但阴神完好无损,完全可以解救自家肉身,且成功率极大。 通过这点,许道还隐隐的判断出,白骨观主多半没有发觉他仙武双修,否则对方肯定会在他魂魄中也下手脚。 许道的阴神寻见了那颗血色莲子,首先要做的,便是企图将血色莲子直接抓住,然后拖行到身体末端,非要害之处。 可是当他真的开始动作了之后,却发现莲子不仅沉重,且其法力一旦凑上,莲子便会激发出更多的恶气,阻碍他拘禁对方。 又因为是在自家的肉身中,许道的阴神不好胡乱施力,竟然一时拿捏不住对方。 好在他很快的就另外想了个法子:“堵不如疏,那么便顺着经络中的气血涌动,引导它流动便是。” 此前待在白骨观主近处时,许道不敢魂魄出窍,都只是尝试用肉身的气血排挤莲子,少见功效,且体内的经络密布复杂,也难以引导方向。 现在他的魂魄直接钻入其中,多了一份助力,且可以看清经络布置,顿时就让血色莲子按照他的想法,在其体内流动起来。 得见这个成效,许道瞬间就松了一口气。 这十几日以来,他之所以需要白骨观主每日施加援手,便是因为血色莲子不由自主的便会进入他的心脏、脑窍、丹田等处。 这些位置脆弱且精密,一旦被血色莲子的恶气侵蚀,便会有性命之忧。正因此,只要这一点不解除,白骨观主就自信许道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而现在仅仅是神魂出窍一番,稍加琢磨,许道便解决了这点,顿时就惊喜: “哈哈!老巫婆,绝了隐患,等我这就凝煞、实力大增,给你好颜色瞧!” 他推动着血色莲子,准备让其尽可能的远离脏器、躯干,放置于下肢位置。 而就在莲子贯穿下腹时,许道的阴神也恰巧来到了自己的下丹田位置。一团星云状的东西,团在他的下丹田中,法力溶溶,极为玄妙。 正当许道小心翼翼的,想让莲子尽可能的不影响丹田而滑过时,他突地瞅见的下丹田正中心的一点光芒。 此光芒正是内天地的门户,其悬于许道的肉身中,浑圆如鸡子,或大或小而不分明,是比真气还要玄妙的东西。 瞧见内天地的门户,许道心中顿时又闪出一个念头:“与其将血色莲子推到肢体的末端,不过直接推入内天地中?” 这个想法冒出,他心中顿时就蠢蠢欲动起来。 以往用内天地收摄东西,许道都只能收摄身体以外的物品,不能也不敢收摄身体之内的物件,否则一个不小心,便会将自家的血肉、脏器等物收了进去,当场就可以暴毙, 现在许道虽然依旧不敢让内天地将血色莲子主动收进去,但他完全可以自己将莲子推进内天地中! 内天地所显的光点在丹田中缓缓缩胀,吞吐着四周浓郁的黄泉蛟龙真气,并非和其体内没有交流。 想到就做,许道立刻就引导血色莲子往内天地冲过去。当然,他的动作虽然果决,具体做起来却是小心小心又谨慎。 第一下,因为想法来的太过突然,且还没有做好准备,血色莲子和内天地擦肩而过,莲子顺着气血的涌动就往其他方向流去了。 但是许道也不急,他耐着心思,继续引导血色莲子在自家肉身中转悠,大半圈后,莲子便又重新转到了下丹田位置。 这下子,许道全神贯注,且将自家的阴神扑了上去,忍受着魂魄上的痛苦,将血色莲子团团包裹住,隔绝隐患。 “去!” 一声轻喝,在血气的推动和其阴神的引导下,暗红的莲子当即就撞在了鸡子般的光点上。 嗡嗡! 内天地一缩一张,仅仅是闪烁了一下,便一口就将血色莲子给吞没了进去,一点滞涩也没有 刹那间,许道的丹田一空,再无其他异物了,长久压在他肉身上的痛苦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即便眼下许道是阴神出窍,他的肉身也是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呼吸悠长,一直皱起的眉头也是彻底的舒展开。 而内天地中,许道在将血色莲子推进去之后,阴神也顺着钻了进去,顿时就轻笑起来。 “区区一枚毒丹,也想制住我!” 他在内天地中化作人形,打量着那颗血色的莲子,轻叹说:“这些时日,你这东西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解决了这颗莲子带来的桎梏,许道顿时又觉得这些时日的苦头没有白吃。 要知道这颗莲子可不是普通的“毒丹”。 其是一尊金丹化身所凝练出来的精华,即便是对白骨观主来说,也是值得花费些时日等候的“灵丹妙药”! 对方只是想要借助许道熬炼丹药,而今丹药却直接就进了他的囊中,无论如何许道都不想再吐出去。 但他想要立刻消化掉莲子的话,却也不可能。 因为血色莲子上的恶气还没有消散掉,许道依旧得先将丹药拾掇干净,否则不能下肚。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也不是问题,甚至压根就不用自己亲自动手。 其神识在内天地中一扫视,万千只牙将鳞兵便振翅飞起,围绕着他和血色莲子转动起来,声音浩大。 许道一个念头落下:“吞掉此物凶气,尽快!” 嗡嗡嗡! 所有被他豢养在内天地中的蚍蜉,全都舞动爪牙,轰然应诺,其中诞生出了灵智的部分,更是传递出微弱的情绪,以表示自己的决心 “善!” 牙将鳞兵可堪一用,许道亦是神识动弹,安抚了虫群几下,然后才魂魄脱离,返回了自己的肉身中。 外界。 睁开眼,许道目中是一片喜色,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活动起来,顿觉身体通泰,轻松至极。 好生喜悦片刻,许道又迫不及待的从袖子中掏出了那方取用煞气的令牌: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取出仙园中的真龙煞气!”其再次微闭眼睛,立刻就将念头灌入手中的这方令牌。 轰!许道念头刚一落到令牌中,他的脑中便有一股巨兽的咆哮声响起,让他的魂魄都为之一震。 其只觉得有一条修长庞大的身形,忽的从令牌当中跳出,钻进了他的脑海里面。 此物游走而过,白色的须发滔天,身上的气势强悍,鳞甲森森,比之白骨观主伏魔时更加骇然,亦和他在舍山龙宫底下见过的蜃蛟一般无二,是蛟蛇形状! 只一眼,许道就确认了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此物身份:“玉珑!此是玉珑道师的妖躯!玉珑道师所修灵根也是龙脉?!” 其脑中亦有思绪纷呈:“金麟、银凰、玉珑,莫非三位道师人如其名?不知是不是都是武道路线……” 但现在他最要紧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赶紧的听从令牌中道师留下的意志,取出真龙煞气! 许道提起了精神,等着脑海中这条粗壮苍鳞白发的蛟龙“开口”,赐他取用煞气的口诀! 可是他秉气凝神的等了片刻,苍鳞蛟龙依旧只是在他的脑海当中盘旋,释放出森然的气势,并无开口说话的样子。 于是许道心中一动,他当即就震动肉身中的气血,往手中的令牌狠狠镇压,或是灌输过去。 吼!巨大的吼声再次在其感知中响起。 许道顿觉手中的令牌发烫,其明明只是一团死物,但是却挣扎蠕动起来,眨眼间就变成了长虫般的东西,并且摇头晃脑的,嘶吼连连。 无需许道再做什么,这长虫在半空中盘旋数下,然后猛的钻向地下。 许道身前寸许大小的地面,仅仅是像水花般波动了几下,连点土屑都没有掀出,长虫的躯体便没入其中,摆尾消失不见了。 瞧见此物走脱,许道心中也是一惊,手指狠狠颤了颤,但是他微吸一口气,立刻就定下了心神。 此物乃是玉珑道师赐给他的,且现在是在洱海仙园中,那“长虫”跑也跑不到哪去。若是一去不复返了,也只能说道师们在戏耍他。 虽说如此,但他的心情还是有些焦急的。 稍微等了片刻,许道的眼帘猛抬,瞧见身前的地面又波动起来,且他的身体也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一撞,晃了晃。 咻!只见刚才钻进地面的那条长虫,像是鲤鱼跃出水面般飞出,但口中并未叼着东西。 长虫盘旋在许道的身侧,身躯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起来。几个呼吸就变成了碎屑,散落一团,消失不见。 而在许道的周身,也恰好出现了一个圈儿。 瞧见这一幕,许道略微思索,连忙俯下身子,用手按了按地面:“下面有东西?” 他即刻一拂,将土层拂去。仅仅拂去了半指不到,一灰白色石头质地东西就出现在了他的眼中,上尖下粗,颇是有些尖锐。 许道心中大喜,他连忙就站起身子,退到一旁,悄悄运转法术,将圈儿中的土层都轻轻挪开。 只见其刚才所坐之处,底下赫然有一巨大的灰石,扎根土中,越往下越粗,而在此石块内里,正有丝丝浓郁的煞气被封印其中。 许道将手轻轻贴在灰石的表面,他感应着掌下像针芒般刺手、又像是百蛇啃噬的感觉,心中大喜:“此便是真龙煞气!” 他忍不住将真气渡入到了石块中,即便是其仙武融合过后的黄泉蛟龙真气,依旧像冰消雪释般,转眼间就瓦解在其中。 察觉到这一幕,许道心中更是欢喜。 根据书上记载,真龙煞气乃是伴随真龙尸骸所生,乃是天下七十二种顶尖煞气当中的一种,最是阴邪蛮横。若非有着一层不知质地的石层阻隔,其内煞气通通释放出来,只怕当场就能污秽了许道全身,让他重伤。 欢喜着,许道觉得不可耽搁太多,免得旁边的白骨观主醒来。他立刻就将土层完全掘开,准备把蕴含煞气的石块收入内天地中。 据了半丈,灰石方才彻底露出,通体是粗壮的尖锐石锥,根下再无他物。 许道眨眼一瞧,顿觉此物就像是一颗尖牙似的。 第三百七十一章 龙性大发 一块半丈多高的尖石,出现在许道的面前。他打量着这块灰白石头,脑中浮想连篇。 真龙煞气乃是伴随真龙尸骸而生,眼前这块石头又极像是一头巨兽的牙齿,不得不让许道猜想此物原本就是一颗龙牙。 他干脆跳下坑洞中,敲敲打打的,更加仔细的观察起来,以免自己想错了。 但越是观察,许道越是发觉眼前此物真个就是一颗巨型的尖牙,只不过其并非是骨质,而是石质,或许称为“化石”更加准确。 “好家伙,本以为道宫中存在真龙煞气就已经是了不得,没想到竟还有真龙的尸骸。” 许道的眼睛放光。 虽说眼前的尸骸只不过是真龙身上的一颗牙齿,且死了已经不知多少年,但其能完整的保存下来,内里又蕴含煞气,依旧宝贵的很。 也就是托了道宫的福,许某人才能接触到此等宝物。 心中惊喜着,既然已经确定了石中藏有的真龙煞气,且货真价实,许道也就不再纠结、好奇,他直接伸手一点,法力喷涌而出,便将整尊石块收入了内天地中。 收取的过程中,他还发现石块虽然仅半丈多大小,但是重量超过了同等大小的铜铁,估计两万斤不止。 等到龙牙化石落入内天地中时,其直接就在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半埋在里面。 而距离其几步远还有一只尚在种植中的牙将,并未化作虫豸形,依旧是尖牙状,可许道的尖牙和龙牙化石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收好了龙牙化石,许道期盼已久的真龙煞气算是彻底落袋为安,他着实是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但接下来还有他更加期待的事情,那便是凝煞入体,打磨自家的法力! 许道先是将地面的坑洞悄悄补齐,然后卸下面上的笑意,直接盘坐在地上,抿口合齿,双目微阖,反观内视起来。 他调整着体内的法力,将周身的气血远转至最佳旺盛的状况,然后就一心二用,分神进入内天地中,从龙牙化石上细细摄取几丝煞气。 滋滋!仅仅丝毫的真龙煞气,便需要许道用上大量的法力真气包裹取出,但这也是不得不为之。 且他不仅需要将真龙煞气捏在手中,更需要消耗再多数倍的真气,将真龙煞气打散,然后小心翼翼的摄取进自己的肉身当中,顺着气血在经脉中流转,温养六腑。 其实对于一般的道士来说,寻找煞气虽然已经是困难,但是想要突破到凝煞境界,更重要的其实还是如何将煞气融入肉身或阴神当中。 此一步,才是整个突破过程中关键。 一般而言,道士收集煞气需要花费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不一而足,全看个人际遇,而为凝煞做准备,则至少得花费道士三五年的功夫。 其间种种养身养魂的药圭、护身护魂的符咒、加持的法器种种,统统都不简单,零零散散的置办起来也困难。 并且这还是对于道宫道士而言,如果换做是散修道士,准备的时间起码也要十年。 当然了,在收集煞气时,道士们一般也会同时进行准备,总过程并不一定要花费几年加上几年的时间。 只不过许道却不同。 他筑基总共都才五年左右的时间,其肉身的道行达到凝煞的标准更是近期的事情,今日就能得到真龙煞气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因此许道压根就没能为凝煞做下准备。 但是时间紧迫,外有西海群道、内又有白骨雌威,许道不得不想方设法的增加自己的实力,尽快凝煞一番。 如果是事态安稳,情势不这么危急的话,他起码也会给自己一年的时间去做准备。 毕竟煞气此物至阴至邪,乃是天下间第一等的污秽之物。 更别说是许道要炼就的真龙煞气了,更是蛮狠,一旦行功出现差错,他就会面临肉身腐朽、炉鼎倾覆的危险,当场暴毙的可能性也不小。 不少道士明明有条件,却依旧长期受困于立根后期,便是因为惧怕这点,而不敢轻易的下手凝煞。 好在许道在这一方面上,还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其尚处于练气阶段时,就已经开始接触煞气,筑基种灵根后更是经常与凝煞的道士争斗,并不畏惧寻常的煞气。 即便是七十二种顶尖地煞中的真龙煞气,他也已经总结出了清静篇功法,能镇压内外魔念,且还有炼精篇相助,可精纯他体内的龙血,两者相加,应是有不小的保障。 “呼!”许道在脑海中将这些事情转了,轻呼一下:“虽有不足,但已经可以尝试!” 念头落下,他的余光看着正在身周环绕的几丝真龙煞气,心中一定,遂深深的一吸,干净利落的将其吞进了体内。 下一刻,许道立马感觉自己好像是吞入了炙热红炭、针尖刀子般,整个肺腑和肠胃都开始绞痛,但这还只是开胃菜,接下来将煞气融进气血中,灌入经络,再散入六腑,更是难上加难。 好在许道的心性坚定,耐力也还行,其审视几下,确认行功没有出差后,就忽视了肺腑和肠胃的剧痛,强自将煞气融入了气血中。 再等到他要在经络中运转时,其心里也做好了更大剧痛的准备,并随时准备挽救自家肉身。 但是稀奇古怪的是,真当带煞的气血进入经络后,他想象中的汹涌剧痛却并没有出现,完全就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算不上艰难。 这一幕让许道有些喜出望外,他很快也意识到了原因:“莫不是前些时日被那血色莲子折磨惯了,今日吞煞入体,反倒觉得轻松?” 丝丝真龙煞气在他的经络中不断的造反,企图直接打烂他的肉身,但是许道的肉身坚固,再加上前十几日他就总结出了一套护持经络的法子,轻易便将其镇压下去了,消去伤害。 半盏茶不到的功夫,几丝煞气就老老实实的在他体内运转起来。 如此轻易的便度过了开头,许道着实诧异,但他没有浪费时间,连忙就又从内天地中取出几缕真龙煞气,打散后吞入体内。 一连数次。 一个时辰内,许道已经吃下了十几口真龙煞气,且每一次的量更大,消耗的时间更短。其间煞气所带给他的痛苦,最大时也不过是相当于几日前的一次莲子暴动,尚在承受中。 “哈哈,如此看来,本道突破到凝煞已是妥妥的了,只是看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停歇总结时,许道心中欢喜,他感觉或许连牙将鳞兵都不用消耗,只靠清静篇功法,他就可撑完整个过程。 不过虽然是如此想的,其还是胜中求稳,提前做好了让牙将鳞兵们自曝,化作精血被他吞下的准备。 毕竟整个过程还有最后一个关卡没有轰开,那便是当体内煞气充盈后,统统的纳入六腑,以之为寄托,并增强六腑动力,蜕变肉身! 许道再沉下心神,一丝一缕的吞吃起真龙煞气。等到最后,他的真气性质已然发生不小的改变,经络也彻底适应带煞法力的流通。 此时的许道,吞吃煞气就好似吃饭喝水一般简单,随取随用,并无滞涩。 只不过就像人喝水也会喝饱一般,不知多少时辰之后,他也感觉到肉身发胀,是时候停下了。 凝煞的过程,并非是要一口气将整份煞气炼化掉,只需要能完成一套完整步骤就可以,剩下的煞气可以在之后再炼化,时间任意安排。 只不过何时能够炼化完整份煞气,让六腑达到自行产生的地步,道士才算是彻底跨入了凝煞境界。 其自此法力带煞,源源不绝,肉身或魂魄也不用再惧怕阴邪之物,更加阳刚。 许道这边,他在停止吞食煞气后,肉身平静下来。 因是将龙牙化石藏在内天地中,他盘坐在仙园庭院中,周身空无一物,面色也恬静,只是盘膝而坐,称得上是云淡风轻,一点异样都没有。 即便是白骨观主现在就醒了过来,也绝不会想到他正在凝煞,且已经达到了最后一步。而这也是许道敢在对方眼皮子底下突破的原因。 但是最后一步甚是关键,他抽空睁开眼,瞅了几下白骨观主。当发现对方依旧在打坐,并无半点变化后,许道才放下心来。 又检查了一下身上遮掩动静的法术,以及体内体外的牙将鳞兵,许道彻底放下心神,注意力全都放回了体内。 “是时候跨过了!”许道的心中充满着极大的期待感。 凝煞凝煞,突破至凝煞,他在长生路上就又跨出了一步,距离长生更近! 期待中,许道的一个念头在心中落下:“破!” 轰! 其肉身中的气血当即疯狂运转起来,汩汩出声,仿佛有沉沉水银在他体内晃动,若非有法术的遮蔽,只怕白骨观主也会被这怪声惊醒过来。 而这突地一下运转,气血法力又似大江大河决堤般,磅礴汹涌的冲进了许道六腑中,且首当其冲的就是胃、肠。 刀割斧凿,许道感觉仿佛有人持剑捅入了他的肚子,并不断的搅拌着。 幸好如此前所未有的剧痛,许道早就有准备,且他能感受到在此剧痛中,磅礴的生机也随之而生。 道书《灵枢·本脏》有言:“六腑者,所以化水谷而行津液者也。” 一等煞气将六腑锻造完毕,许道的辟谷消化能力将会大增,其不仅可以餐风饮露,耐饥耐渴,也能吞金啃铁,榨干所食之物的灵气养料。 胃、大小肠过后,紧接着又是胆、三焦,煞气一步步侵蚀的更深,剧痛也是一步更胜一步。 即便是有清静篇的镇压,许道依旧感觉六腑俱焚,快要忍不住了。他勉强坚持了几息,让煞气涉及到了最后一处:膀胱。 轰!滔滔真煞涌入了其膀胱中,许道终于忍耐不住,身躯微颤,低吼起来。 咔咔!他的身形胀大,骨节生长,瞬间就窜高了好几丈,将地面都压的凹陷。 眨眼间,许道鳞甲森森,牙齿尖利,双目猩红,已然是现出了人龙状态。 但是这个过程还没有完,其身形继续壮大,股间瘙痒,便有鳞尾生长而出,狠狠的拍到了地上,继续往完全化的龙种形态变去。 前面顺风顺水,结果最后一步的动静这大,即便许道有所提防,终归还是提防少了。 而更不妙的是,砰! 他的鳞尾落下后,地面一沉。且布置在周遭的遮蔽法术也早就被他拱破,动静立刻就在庭院当中大作。 轰隆,这下子,旁边修行的白骨观主直接就被惊醒过来。 睁开眼,白骨观主的面上怒色闪过,“聒噪!” 她阴冷的盯向许道,等望见许道的变化后,顿时微皱眉头:“这厮抽什么疯,是入魔了?” 白骨观主略微一回想,发现距离她上次安抚血色莲子,已然过去了近二十个时辰。 但是白骨观主并未就此理解许道,而是心中更加愠怒。她的身形一闪,飞临到许道的身前,呵斥到:“废物!自己不啃声,落得如此下场,也好打搅本道收拾那贱婢!” 此人举起自己的苍白手掌,狠狠的就往许道的面颊过去。 啪! 丝丝猩红的血迹出现在许道的脸上,对方一巴掌竟然将他的面甲都抽裂开了。 许道也是被这一家伙打的好似醒了过来,双目中的猩红色定住,无声转头望向白骨观主。 “畜生似的东西。”白骨观主冷冷盯着许道,继续呵到:“还不赶紧变回去!” 但熟料许道听见此话后,心中因对方而积攒下的怨恨猛地腾起,即便是有清静篇的镇压,也是一时魔念大生。 更别说眼下他正处于凝煞中,煞气本就难以制住,亦是腾腾的烧起来,焚烧他的理智。 外加一点巧合的是,真龙煞气在他的体内也刚好窜到了膀胱附近,并不知引起了怎样的变化,许道顿觉肉体炙热,体内的龙血汩汩沸腾,理智再也维持不住了! 凶兽与佳人,面面对立。 吼! 许道面露狞笑,张开巨口看向对方:“贱婢,我要你助我修行!” 他目中疯狂,色向胆边生,长满鳞甲的巨爪,一把狠狠的抓向对方窈窕身姿。 而白骨观主本就对许道的鳞甲形态看不顺眼,以为是蛇虫,如今一听此言,更是双眉竖起,面露狰狞。 第三百七十二章内外除魔 “小畜生,活得不耐烦了。”尖利的叫声响起,白骨观主脑后长发飞舞,又是狠狠的甩掌,往许道的面颊打过来。 她的另外一只手法决掐动,周身气劲流转,一朵苍白的骨莲当即展开。 铛!许道狠狠的一握,像是抓在了铜铁大钟一般,庭院中满是激荡的声响。 咔咔、地面上这几块残砖碎瓦都被震荡的裂开。 白骨观主脸上露出冷笑:“就这点气力,也想和我斗?”她凌空站在许道的面孔前,不屑一顾的看着。 但是很快的,她的眼神转冷,因为一道粗壮黑影压在了她的头顶上。 无声之间,许道的身形继续胀大,已经彻底达到了十八丈之高,通体遍布鳞甲,四肢粗壮,身体修长,牙齿尖森白,再无人形模样。 其盘踞在半空中,一方庭院都有点装不下他的身躯。 吼! 许道化作龙种形态,瞳孔冷漠直视跟前小人,嘶吼着便将粗壮的鳞尾摔打上去,直接就要将对方打成肉泥一般。 但白骨观主并不是好对付的,她无需动用自己的道兵,只手便往许道的鳞尾抓过去。 这女道一边动作,口中喊一边喝骂:“爬虫一般的东西,也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今天便给你长点记性。” 轰!两人相接触,空气炸雷般的响起。 白骨观主一把抓住了许道的鳞尾,手上气劲运起,金丹级别的神识大作,当场就想将许道的法力禁锢起来,抡起他的身子砸向地面。 但就在白骨观主的法力侵蚀进许道的肉身后,许道体内刚刚炼化的真龙煞气,即刻就勃然爆发,汹涌的往对方的手掌爬去,想要将对方的肉身腐蚀掉。 真龙煞气阴邪蛮横,白骨观主陡一接触,目中无人的神色也陡然变化,眼睛中出现诧异。 她的神识大动:“凝煞境界!你这家伙,什么时候突破了修为?” 而且白骨观主也认出了许道所练的煞气,发现其赫然就是金麟几人口中所说的真龙煞气,这让她的神色更加凝重几丝。 但白骨观主依旧没有将许道放在眼中,她面上的怒意更甚,也不松手,另一只手上将法诀掐动,簇簇的鬼火冒出,立刻就往许道的身上扔了过去。 “看是你的煞气强,还是本道的鬼火阴寒!” 因为许道的身躯过于庞大,且正和对方肉搏着,他一时躲不开,被对方手中的鬼火扔中了。 那鬼火立刻就好像扎根了一般,在他的体表滋滋燃烧起来,威力能够焚金铄石,且像蛇虫一般要往许道的肉身中狠狠的钻进去,想要直接烧了他的五脏六腑。 此是白骨观主见许道已经凝煞,便想毁了许道的脏腑,灭掉许道的威风。 而许道虽然处于癫狂的状态中,但是和以往不同,他始终有几丝理智保存,立刻就意识到了对方的企图,同时为对方的法术所惊。 于是他暂且放弃了对付此獠,转而回头挥手一抓,刺啦,便将大块的血肉从自己身上剔除出去,直接剜肉祛毒,绝了鬼火的焚烧。 嗤嗤、沾染了鬼火的血肉掉在地上,眨眼间就变成了黑烟,焦炭块块,毫无生机。 瞧见白骨观主手段狠辣,许道不仅没有后退,反而神色更是癫狂,嗖的就将自己所有的手段都拿了出来。 他一挥爪,嗡嗡嗡! 万千只牙将鳞兵,陡然的出现在庭院中,密密麻麻的,霎时间就吸引了白骨观主的目光。 且就在对方发怔的这一刹那,事先被许道安排在庭院中的三只牙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白骨观主猛扑过去,狠狠的咬向她右手。 牙将狰狞,口器尖锐,且身上妖气腾腾。 即便是白骨观主瞧见了,也是一时不敢硬碰,右手当即就松开,让许道的鳞尾挣脱了她的抓挠。 瞧见三头牙将之后,白骨观主惊讶起来,口中说出和庄不凡等人一样的话声:“道兵、还是筑基级别的道兵!” “你这小畜生,先是炼好了真龙煞气,又是放出了筑基道兵,还真让本道惊喜,不愧是本道门下走出去的。” 白骨观主的神识动弹着,讥讽赞叹,语气中似乎有几丝喜色。 很快,她的意图露出了,其盯向了三头筑基牙将,手上法力运转而起,准备将三头牙将直接禁锢起来,却是不想当场斩杀了。 白骨观主环视周遭:“瞧样子,这些道兵是蛊虫类的,小畜生莫非在舍诏那里得到了大好处?看来得收点手,不能出手过重,直接打死了……那便打个半死罢。” 可是她的这个念头刚刚生出,轰的一下,略显喜色的面孔就陡变。 只见冲到白骨观主跟前,被其法力禁锢的三头牙将,其中一头当场自爆,崩开了对方的法力,陡然打断的白骨观主的思绪。 “尔敢!”白骨观主反应过来,面上勃然大怒。她没有想到自己留了一手,许道竟然如此狠辣,连麾下的筑基道兵都敢直接自曝。 要知道在她的眼中,许道自个不过才筑基境界,地位和几只牙将道兵一般无二。 但是很快的,白骨观主就明白为什么了。 因为借着一头牙将的自爆,许道已经重振旗鼓,握剑出爪,且携带着大股牙将鳞兵,疯狂的往她扑过来。 而在这些牙将鳞兵当中,赫然还有几只筑基境界的牙将。 “这小畜生,麾下竟然有这多筑基道兵!还是同种同属的。”白骨观主惊愕。 要知道她想凑成三十六头白骨道兵,可是花费了大半辈子的功夫。 虽说白骨观的弟子们都是散养,但每一只也等上几十年的成长,三十六只一共耗费了两百年左右的时间。 而许道一个才凝煞的,且修行不过二十年的年轻道人,居然就已经积攒下了五六头,实在是让白骨观主难以置信。 但是不管她心里是怎么个想法,许道已经挟带着道兵扑至,一言不合间就让牙将鳞兵们自爆。 轰轰轰!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非是百十道法术,而是千百道法术大作,其就挤在三十六尊白骨道兵形成的几十丈空间中,先不谈威能如何,单单是法术的灵光,就已经让白骨观主眼花缭乱了。 再加上许道杀意大盛,麾下的筑基牙将砰砰又是自爆了几尊。 咔!清脆的声音响起。 白骨观主周身坚不可摧的护体灵光,在千百牙将鳞兵的自爆下,咔咔裂开。她脸上面色大变,咬牙喝到:“小畜生!” 这一时刻,许道终于是大笑起来,再次冲对方喊道:“贱婢!” 在其癫狂果决之下,麾下的牙将鳞兵已经死伤过半,积蓄大减,如此才打破了白骨观主的护体灵光。 此机会难得,可一不可二。 许道扑到白骨观主的跟前,覆盖有墨鱼剑的巨爪再次捏向对方,且口齿大张,若是一击不成,便要直接将对方的肉身咬碎掉。 而白骨观主一看就不是武道中人,肉身虽然晶莹,但未曾淬炼,只要坏掉对方的护体法术等物,当是有斩掉对方肉身的可能。 等肉身一死,即便对方的阴神脱出,威能再大,也将是病虎。 白骨观主的神识敏锐,捕捉到了许道的意图,其心中胆寒起来。因她托大,麾下三十六具白骨道兵正结着阵法,仓促之间来不及救驾,她只能见招拆招。 “滚!”白骨观主眼神阴冷,她心中一狠,一拍自个脑门。 嗡!一点金光便从其脑门中飞出,亮晶晶、光灼灼,大方光明,强劲的气机腾腾升起来。 此是白骨观主在许道的威逼下,不得不吐出了自个的大丹,准备用大丹对敌! 而许道瞧见对方这一幕,顿时感觉此大丹极为眼熟,发现正是夜叉门主的舍利假丹,但他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埋头扑上去,扑杀过去。 可是许道的五爪伸出,却发出咔嚓咔嚓声,寸寸断裂起来,令他剧痛的低吼。 大丹果真就是大丹,其跳出后,即便什么都不做,仅仅盘旋在四周的气机,便自行将许道右爪的筋骨搅烂。 现场血肉飞溅,鳞甲乱甩。 幸好许道的右爪上还覆盖有墨鱼剑,剑身内有辛金,柔韧无比,让他的右爪虽然五根手指断裂、掌骨腕骨磨损,但是并未直接掉落在地,只是骨折。 白骨观主见自己的大丹建功,面上冷笑,其举着大丹,准备将许道全身的筋骨都砸碎掉,让他化作一摊软泥。 “本道今日就让你变成一头脓软爬虫!” 剧痛和舍利大丹的威慑下。 即便是以许道癫狂的神志,他依旧是感到了恐惧,内心理智也被吓得回归了大半:“金丹、再是低劣的金丹终归是金丹!不是我现在能对抗的!” 许道忌惮的望着对方,心中已经生出逃之夭夭的想法,他张开的巨口也紧闭起来,生怕对方将舍利假丹打进他口中,捣烂了他的腹腔。 但是还没等他转过头,许道的眼神又微怔。 只见白骨观主举出舍利假丹后,眼神中突然出现了几丝迟疑,其表情变化,时而狰狞、时而挣扎,也不知在迟疑个什么。 见此状况,许道福临心至的想到:“这厮莫不是结丹时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了?” 想起白骨观主这些天来打坐时,日夜不倦,且专心致志的很,周身又无气机变动,极似镇压魔念之举。 再加上对方长着张和尤冰一模一样的面孔,结丹时也是被许道亲手打搅过,其走火入魔的可能性当真很大。 千百个念头闪过,许道的心一横:“这厮可是金丹,仅仅一击便能将我打烂掉,即便是逃,甚至就算是打烂了她的肉身,等她恢复过来,我又能逃到哪去?拼了。” 虽然理智已经占了上风,但许道比之刚才更加癫狂了。他不管不顾的就朝着对方扑过去,疯狂撕咬。 而白骨观主这边虽然出现了岔子,但是并非无法动作,其面色变幻着,举着手中的舍利假丹,继续一下一下的往许道砸来。 咔咔! 就算她来不及调动多少法力,其每一击依旧能轻易将许道打蒙,擦着皮就能打烂肉、挨着骨就能轰成渣。 若非有牙将鳞兵的拼死救护,许道只怕两息就被她打死了。 啪!白骨观主只是一击,便将一头筑基牙将打成了肉泥,怨恨狰狞看着许道,口中嘶声:“找死!找死!找死!” 可是许道也再无退路,他都已经冲到了对方跟前,索性就横压上去,企图借助自己庞大龙躯的优势,压烂掉对方脆弱的肉身。 他得逞了,白骨观主被逼得从空中掉下来,宛如被蛇盘踞在了中心,周身的空间迅速缩小。 但是对方手中还有大丹,正疯狂的搅烂许道肉身。许道不打开这颗大丹的话,一身气力就施展不到对方身上,无可奈何。 “死!” 吃痛间,许道也是疯狂大吼,他想起了内天地中的龙牙化石,索性就放了出来,抡起来就往对方的舍利大丹砸过去 噔!疑似真龙牙齿的化石砸上,舍利假丹终于不再无往而不利,砰的定住。 但同时的,龙牙化石也被被舍利假丹的气机洞穿,碎裂开。但这并非是坏事,因为内里大股大股的真龙煞气恰巧倾泻而出,浇了白骨观主一头。 “啊啊啊!” 白骨观主尖声大叫起来,她刚升起了护体灵光迅速被真龙煞气腐蚀,且因煞气的影响,她面上的狰狞和挣扎更是交替,虽然肉身还未坏,但是心更乱了。 许道见此大喜:“好机会,贱婢,让我来降服你的心魔罢。” 他大吼一声,陡地阴神晃动,竟然直接弃了自个的肉身,转而让未凝煞的阴神往对方脑中扑过去。好在有一个方块的金光物件也随之跳出,光芒大现,帮他挡住了周围的杀机和煞气。 此物件正是方块符宝,乃是许道手中最厉害的宝物,其最大功效正是惑人心神、乱人道心! 眼下许道正是要举着此物,冒死直入对方的脑壳中,火上添油,让对方彻底的走火入魔,坏了道行。 咻!因白骨观主的脑壳中没有假丹镇压,且对方正心乱如麻,许道当真就冲入其中了。 一入白骨观主灵台,许道便动用符宝,大肆破坏起来。 同时就在这时,他居然在白骨观主的灵台中瞧见了两团性光,其一小一大,宛如黍米和鸡子。 那小如黍米的,正主动撕咬着大如鸡子的一团,疯狂且不惜自身损耗。 第三百七十三章 神魂交融 “两团性光?” 许道进入到白骨观主的灵台中,顿时有些发愣。但是立刻,他的意识就聚集在那黍米大小的性光上,心中大喜。 其心中闪过尤冰的面孔,惊喜到:“莫非尤冰的魂魄还没有被白骨观主灭掉?” 无需他“出声喊话”,白骨观主灵台中的两团性光在察觉到有外敌入侵后,两者都有所反应,其中黍米大小的,立刻就舍弃了白骨观主,往许道奔来。 一股意念传递进许道脑海中,虽然虚弱,但饱含惊喜和开心,并夹杂着担忧:“你……你怎……来……” 虽然其意念散乱,连话都已经说不清楚,但是许道分明地辨认出,此人就是尤冰! 两人相碰,也没来得及过多互动,一旁那鸡子大小的性光魂魄便身形缩胀,释放出惊怒无比的气势,赶紧的往许道他们压过来。 无需多言,此一尊性光方才是白骨观主魂魄的显现,其气势汹汹,瞧模样像是要把许道和尤冰两人的性光魂魄一口吞掉似的。 而许道进入此地,其阴神也变作成了性光模样,大小也就豌豆大小,和白骨观主的压根无法相提并论。 嗖嗖! 暂时还没有摸清楚头脑,对方扑过来,许道自然不会呆立着不动,赶紧的就要扯着尤冰跑动起来。 可是当他准备暂避对方风头时,尤冰那黍米大小的性光却是“转过身”,凶悍的迎面扑上白骨观主,一点也没有要避开对方的意思。 而白骨观主也不知为甚,其魂魄明显比尤冰不知要强大多少倍,且意识清醒完整,但反而主动退了几步,屡屡避开尤冰的撕咬。 “疯婆子、该死的疯婆子,今日怎的发癫了!”白骨观主的性光叫喊到。 它绕着圈子,没有和尤冰硬碰硬,而是瞅准的机会想要往许道扑过来,准备攘外先安内,先灭了许道这个外来者。 但是不等许道有所动作,尤冰显现的那团性光就疯狂扑上前,竭力地阻挡它,不肯让它咬中许道一次。 一大一小的两团性光,再次在这方灵台中捉对厮杀起来,且小的悍不畏死,大的反而处处制肘。 许道瞧见如此一幕,心中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本是冒死进来,要让白骨观主走火入魔的,但尤冰却是将他护住了,瞧模样是要为他创造机会,让他赶紧的溜走。 也正如许道所想,尤冰在和白骨观主的厮杀中,不住的传递出模糊意识:“走……走……”其竭力为许道遮挡,生怕白骨观主伤害到许道的魂魄。 瞧见尤冰刚烈如斯,许道不得不对此暗赞几声。 但他也没有平白地享受尤冰的护持,冷静的旁观中,发现尤冰虽然敌不过白骨观主,性光微小,同时伤痕累累,但是每次受到伤害之后,性光都会自行恢复,只不过恢复的速度隐隐变慢。 那白骨观主被尤冰如此针对着,魂魄化作的性光也是叫嚣:“贱婢,平日里躲躲藏藏的,今日却是敢扰我!既然如此,本道今天便彻底收拾了你!” 它改换了计划,准备先吞了尤冰,然后再将许道收拾掉。 嘎嘎!怪异的波动在灵台中出现,白骨观主鸡子大小的性光变化,陡然就化作了骷髅头的形状,面目猖狂的往尤冰啃咬过去。 瞧其气焰,即便尤冰能够时而恢复伤势,应该也不是对方的对手。但是不要忘了,许道就在场中。 他估摸了几下形势,立刻也就跳了出来,冲白骨观主散发意念:“贱人!你许爷爷还在此呢!” 先吸引了对方的注意,让尤冰的压力一减,许道便举着方块符宝,当即就往对方猛冲过去。 虽然许道的魂魄在此,仅有豌豆大小,可在符宝的护持下,却金灿灿的,是一颗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一粒金豌豆。 再加上方块符宝乃是海外金丹妖魔炼制,最擅长迷惑人的神智、影响魂魄,其立刻就有金光道道放出,企图将白骨观主的魂魄给降了,镇压下。 滋滋! 白骨观主的性光受到符宝的攻击,发出吃痛声: “该死的小畜生!竟然有符宝!道宫的老畜生果真没安好心,害我!”它立刻就辨认出来,许道举着的东西是什么了。 “小畜生!”白骨观主破口叫着,性光晃动,骷髅头上燃起簇簇鬼火,即刻就要施展法术,将许道的魂魄性光打杀掉。 许道瞧见对方动用法术,也是一惊,连忙就要避开。方块符宝虽然能护持它的魂魄,但毕竟不是专门的防护符宝,得小心些。 可白骨观主却是忘了尤冰就待在一旁,并未被它收拾掉。 几簇鬼火刚一出现,整个灵台便猛烈的震动,无形的气机压下,使得白骨观主即便法力滔天,但受限于灵台环境,也是半点都使不住,鬼火立刻就熄灭掉了。 这是因为此处灵台乃是尤冰之灵台,非是白骨观主所有,其举动有限。 即便尤冰的灵智蒙昧,但只要一息尚在,灵台之主便还是尤冰,白骨观主难以在此地调动法力,对方唯一能做的,只是能依靠魂魄之力强行吞食掉尤冰的魂魄。 瞧见白骨观主的鬼火灭掉,许道也是反应过来:“难怪刚才在外斗法时,这厮面上挣扎,动作不协,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看来都是尤冰道友的功劳。” 他心中大喜,既然尤冰的魂魄不仅没有被对方吞并,还能掌控灵台,那么他们两人合起手来,完全可以干碎掉白骨观主的魂魄。 想到就做,许道连忙冲尤冰的性光散发意念:“道友助我,我来帮你灭杀掉这夺舍的魔头!” 虽然其魂魄身处他人的灵台,许道也施展不了法术,但有符宝在,且灵台乃是尤冰的,又有尤冰的关照,他可以任意动用法力驱使符宝。 嗡嗡!当即,许道将更多的法力鼓入方块符宝中,不再吝惜,使得符宝的金光前所未有大现起来。 股股金光涌出,将周遭的黑暗驱走,让此处灵台久违的光明起来,白骨观主就也感受到了浓浓的危机。 一瞬间,她甚至生出了想要抛弃此具肉身,赶紧逃之夭夭的想法。可如果能更换肉身的话,她早就换了,不会在这里和尤冰对歭如此之久。 另一旁,尤冰的性光得到许道的招呼,也是默契的配合起来,主动的朝着白骨观主扑过去。 两相夹击,并且让许道感到惊喜的是,也不知是对方这个金丹境界太过孱弱,还是炼制方块符宝的妖魔非同小可,符宝的威能超过了许道想象。 白骨观主的性光,顿时就像是被渔网网住的大鱼一般,受困于符宝的金光之下。 瞧见得手,许道更是驱动法力,尤冰也是围绕在对方跟前,一口又一口的在对方身上撕咬,摧毁其魂魄。 吃痛的叫声响起:“畜生!贱婢!” 白骨观主虽然法力高强,魂魄强大,但是没有天时地利人和,一时间陷入了危机当中。 几息之间,许道和尤冰两个更是得寸进尺,想尽一切办法的镇压、消磨她的魂魄性光。 其中许道更是心头狂跳,想:“若是方块符宝给力,今日我是否要能得到一尊金丹奴仆?!”他不由得暗暗期待,希望白骨观主赶紧的认命,让符宝将其度化掉。 只是很明显的,他想多了。 白骨观主被两人联手制住,毫无想要屈服的意思,而是怨恨至极的说:“死死死!便是肉身崩坏,我也要杀掉你们!” 很快的,许道便明白对方的意思是什么。因为慢悠悠的,又一抹金光出现在了灵台中! 其成琉璃状,鸡子大小,光色远比方块符宝要纯净许多。 此正是舍利假丹,原本被白骨观主祭出体外,抵抗着牙将鳞兵和许道的肉身,但是当灵台中形势危机后,她却也管不了那么多,悄悄的又调转了回来,准备先保护自己的魂魄,镇压内敌。 嗡嗡!舍利假丹出现后,白骨观主的魂魄大震,疯狂窜动,要往舍利假丹扑过去。 原本只受尤冰操控的灵台,也忽地时而失去控制,让白骨观主化作的骷髅性光上鬼火升起,能够抵御方块符宝的镇压。 许道望着舍利假丹,心中大骇:“快!赶紧坏了这家伙魂魄!”他拼了命的催使符宝,想要度化迷惑白骨观主,且隔绝对方和舍利假丹的沟通。 可是舍利假丹出现在灵台中,一寸一寸的朝着白骨观主滚过来,两者的光亮此起彼伏,相互应和。 嘣!白骨观主拼了老命,终于挣脱了方块符宝的镇压,骷髅性光往舍利假丹直扑过去。她狂喜到:“哈哈!本道这就成全你们!” 许道明白过来,一等这厮的魂魄和舍利假丹结合,即便是在灵台中,对方应该也是有手段对付他和尤冰,只是看代价多少了。 他心中大急,赶紧的出手阻拦,但只是扑了个空。 嗖的,白骨观主的性光成功落到了舍利假丹上,两者立刻就融为一体,让舍利假丹砰砰跳动起来,好似活过来了一般。 与此同时,一股骇然的气机就从舍利假丹上冒出,威能无比。 见此,许道心中挫败感大生,即便他有符宝在手,对方驾驭起大丹,应是也敌不过! 他心头狂跳,退意顿生,连忙环顾周遭,准备先带着尤冰的魂魄性光离去,好歹别当场挂掉,指不定返回外界后,会另有生机。 环顾周遭,许道突地发现一点亮光闪过,也直直的扑向了舍利假丹。 “尤冰道友!” 此亮光不是其他,正是尤冰的魂魄性光,她在白骨观主的魂魄和舍利假丹融合后,竟然也尾随其后,冲向了假丹。 更让许道惊愕的是,尤冰的魂魄性光当真就进驻入了假丹中,而不是被假丹直接焚烧掉。 许道心中有念头闪过:“此是何故?尤冰之所以能和白骨观主僵持至今,莫非不只是白骨观主顾忌损失!” 当尤冰的魂魄钻入舍利假丹后,正要镇压一切敌的舍利假丹忽地就僵住。 “贱婢、贱婢!你敢染指本道大丹?” 舍利假丹当中传出白骨观主惊怒的声音,只见假丹内里有一点纯白光点和灰色光团挤着,相互跳动缠绕。 正是尤冰的魂魄在和白骨观主继续抗争,只是她避无可避,也直面了白骨观主的吞食,魂魄又弱小, 估计撑不了多久时间。 许道微顿,他也扑到了舍利假丹跟前,立刻就感受到假丹中传出一阵阵意念。 正是尤冰的意念,对方回光返照般,意思比刚才清晰了很多:“焚我身躯,灭此大敌……” 许道听着,发现对方竟然也是在争夺对舍利假丹的操控,只是一旦落败便是魂飞魄散,再无转机和苟延残喘的余地。 而她传话的意思,便是让许道赶紧出去,一旦她失败,便趁机坏掉肉身,如此一来,白骨观主有很大的可能也会随着肉身而亡,至少也会重创濒死! “尤冰道友!”许道明了。 可不等他做出任何选择,周遭便出现一股排斥的力度,企图将他驱逐出灵台,此又是尤冰在主动赶他走了。 一股毅然决然的意念充斥整个灵台空间,灵台大现光明,便是舍利假丹和方块符宝也被压得光芒低微。 此是尤冰回光返照,她决心要么夺了白骨观主的舍利假丹,要么焚尽自己的魂魄,玉石俱焚,有死无生! 而灵台终归是对方的,许道也抗衡不了尤冰决然的意志。 但是猝然之间,许道还是做了点手脚,他冒险的将方块符宝给扔了过去,再度镇压在舍利假丹上,让自己魂魄独自被驱走。 嗡!当许道走后。 整个灵台都在颤抖,光暗闪烁,地动山摇般。 尤冰和白骨观主两人的魂魄,在舍利假丹中前所未有的厮杀起来,你死我活。 好在因为有了许道这一打搅,白骨观主的魂魄受创不少,再加上还有方块符宝的镇压。 尤冰似乎也不一定会失败…… 第三百七十四章 亲身相助 嗖的,许道就被踢出了灵台,重返外界天地。 “啊!”他口中立刻就发出痛呼,顿觉自家好像是被置入火中烧烤的鱼肉,疼痛无比。 一丝丝真龙煞气,正弥散在四周,像钢针一般蜂拥刺进他的魂魄中,企图将他整个魂魄都消磨掉。 此是许道将方块符宝留在了灵台中,自家魂魄失去护持,立马就遭到了真龙煞气的侵蚀。而他刚刚只是肉身初步凝煞,魂魄却并未得到任何进展,一下子就受到了创伤。 幸好许道还有清静篇镇压魂魄,肉身距离他也不远,他忍着痛苦,几下就又飞进了肉身中,安定起来。 吼!魂魄归位,庞大的龙种肉身再次活动起来,鳞甲摇动,爪牙摩擦。 只是其气势,一点也不强悍了,凄惨无比。 许道回归肉身后,立马就发现自己手也痛、脚也痛、头也痛、腰也痛……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没个好样,皮开肉绽的,鳞褪牙掉,四肢连骨头茬子都冒出许多。 许道不由的破口大骂:“好个妖婆!” 在他进入灵台的这点时间,那白骨观主依旧没有放过他,想着法打他肉身。幸好的是种种缘由下,许道的肉身还没有衰竭,仅仅是重创,其自有手段恢复。 他抬起眼珠,紧盯向依旧被自己困在中间的白骨观主肉身,目光幽幽。 适才凝煞的最后一步,他惊醒了此獠,即便是手段尽出,依旧是被对方压制得死死。 得亏了白骨观主不仅走火入魔,所结大丹也是个假丹,还是个三手货,再加上许道还有不少手段,这才没有被对方当场打死,侥幸极了。 只可惜的是,即便许道抓住了时机,冒着性命危险冲入对方的灵台中,依旧没能干脆利落的收拾掉对方。 他在脑中迅速回想着和对方的争斗,心中惊悸不已:“不愧是金丹道师,就算我的手段再多,对方再是低劣,也不是轻易就能被收拾掉的。” 思忖过程中,许道忽地将巨大的龙种躯体收敛了,一阵蜃气闪过,他便恢复成了人形,只是并非再是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的形象,而是一副鼻青脸肿的凄惨模样。 许道浑不在意,几个跨步走到了白骨观主肉身的跟前,双目继续紧盯着对方,眉头深深皱起! 眼下的白骨观主,周身只是下意识的撑着几道护体法术,不让四周的真龙煞气、牙将鳞兵坏了肉身,而其双目紧闭,两手掐诀,完全无法顾及其他,一动也不动的凌空盘坐着。 这时的白骨观主能抵挡住煞气、牙将鳞兵,却抵挡不了许道的搏杀。 只要许道下定决心,几个呼吸间就可以打破对方的护体法术,将其脆弱的肉身彻底摧毁,半点渣子也不留。 可是和刚才玩命肉搏的情况不同,许道这时只是手指动弹,犹豫起来,并没有直接出手。 此肉身中,尤冰和白骨观主两人尚在争斗过程,胜负未分,许道若是坏了这具肉身,白骨观主死不死还不好说,但尤冰肯定是会魂飞魄散的。 许道并不愿意看见这一幕。 一咬牙,他攥紧了五指,选择冒风险继续等等。 虽然尤冰获胜的可能性极小,但万一有奇迹发生呢?到时候他不仅会大敌尽除,还会得一个大助力!更重要的是,对方还是他的故人。 不过许道的眼神闪烁几下,心中立刻也有其他的念头跳出。他虽然不能立刻出手,但是也可以为斩杀此肉身做些准备。 略一抬头,许道当即也就凌空闭目,面对面的盘坐在了白骨观主的跟前。 仙园的这一处庭院中,因有三十六具道兵所结成的白骨莲花大阵封锁,动静不为外人所知。 龙牙化石泄露出的煞气也都被封锁了起来,只是在庭院中打转,将房屋、回廊、栏杆全都磨损摧毁,化为了渣子,并未走漏一丝一毫。 许道闭目之后,即刻就大口大口的吞吐周身煞气,竭尽全力将其炼入气血当中,融合为自身法力。 他和白骨观主两人,一黑发一白发,盘坐的距离甚近,因为煞气涌动,发丝都不由自主的搅动在了一起。 许道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的增长法力,彻底地跨入凝煞境界,若最终真是白骨观主的魂魄归来,他手上也好多几分力气。 同时之间,他也聚拢四周的煞气,让真龙煞气不断的消磨对方法力、并压制对方身上的护体法术,尽可能的削弱对方。 滋滋滋!煞气狂舞。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许道的心头始终悬在嗓子眼。 他完全不知道尤冰和白骨观主的争斗,究竟会持续多长时间,是一如此前白骨观主枯坐般,以十天半个月来计算,还是百来息就会结束。 巨大的压力压迫之下,许道咬着牙,疯狂的吞吐真龙煞气,速度是之前的十倍、百倍! 即便他的第一轮凝煞已经成功,肉身适应了真龙煞气,但在如此急促的吞吐之下,不管是他的血肉、经络,还是内脏,全都受到了创伤。 如果换作是一般人,且不说支持不支持得了巨大消耗,即便其能在短时间内凝练完所有的煞气,也会是肉身重创、根基不稳。 但许道不是一般人。 十来个呼吸间,他将自己双倍于他人的法力真气消耗殆尽后,手掌一翻,掌心中便出现了一颗带有血光的莲子。 此物正是白骨观主用金丹化身凝练出的“毒丹”,如今再度出现在许道的手中,已然是恶气消退大半。 虽然时间有限,短短的二十个时辰中,众多牙将鳞兵也没能将其彻底消磨掉,但是也解放出莲子的大半药效,灵蕴充沛,可以供他吞服下肚,转化为法力。 至于剩下的恶气会带来的负面效果,先不说许道现在已经凝煞,六腑的能力大增,可以自行解毒,其和数量众多的真龙煞气相比,也不算是大问题了。 睁开眼,许道盯着掌心中的这枚血莲子,心中冷哼。 白骨观主绝对不会想到,她惩罚许道的这丸“毒丹”,先是为许道度过凝煞打了预防针,后又是成为许道凝煞的大补药,赔了夫人又折宝。 不多想。 许道就将血莲子扔进了口中,带煞的法力动用,不让其窜入经络中,而是禁锢着,接着牙齿用力的咀嚼,将其打散成了一缕缕精纯的血色灵蕴气息,咽入腹中。 汩汩!莲子灵气落肚,已经浸润着煞气的六腑震动,立刻的就从中抽出灵力,转化为真气法力。 有了血色莲子的帮助,许道消耗殆尽的法力迅速恢复,再次大口大口的吞吐真龙煞气,凝煞起来。 随着他法力的愈加精纯,体内煞气的增多,许道的肉身也在变化着,筋骨咔咔作响,血肉膨胀,时而干瘦时而壮硕,头角峥嵘,怪异无比。 滋!其皮膜甚至不时的崩开,从中飞溅出丝丝鲜红的血迹,撒了一地。 “吼!”莲子虽然能够弥补消耗,但是巨大的痛苦消不掉。 即便是心智坚定,许道也忍受不了如此痛苦,不由的低吼起来,声色也非人。此是在煞气的摧残下,他的肉身蜕变速度太快,快要崩解了。 浑身紧绷着,许道又低声喝出:“锁精篇。”他的面目即刻变得狰狞,猛抬头,看向了四周守卫着他的众多牙将鳞兵。 下一刻,砰砰砰的脆响声,响了起来。 许道目光所到之处,无分牙将还是鳞兵,全都自爆开来。 而自曝过后掉落的血肉,混合着一早就死亡的牙将鳞兵,汇聚成形,汩汩的在地面蠕动,然后向有意识般往许道扑过来。 一缕缕鲜红色的血液精华缠绕在了许道的身边,将他上下包裹,迅速结成了一颗大茧子。 这便是许道解决肉身伤势,以及不怕根基不稳的方法,《蛟龙分脉锁精篇》! 万千牙将鳞兵,皆是其血肉分化而来,带有龙血,如今许道取回牙将鳞兵的血肉,回收龙血,便可精粹他自身的龙脉,夯实根基,修复肉身,加速破关! 并且因为有伐山破庙一行的收获,筑基级别的牙将已有数头,其所能回收的龙血不仅数量不少,质量也是不俗。 庭院中。 牙将鳞兵们一只接一只的自爆,血肉飞溅,其所化精血和真龙煞气几乎是融作一团,难以用肉眼分辨,混乱无比。 而在其中心,许道所处的血茧也是迅速变大,并砰砰跳动,就好是巨兽的心脏一般。 吼吼! 许道积攒至今的修道资粮,现在皆数化作了他的助力,其肉身的伤势尽数修复,法力不断精纯,气息不断的壮大。 只是隐隐间,因为步子跨的太大,他体内精纯中的龙血也再度暴动起来,残暴的念头迅速袭上脑海,让许道心中破坏和癫狂的欲望大增。 但今时不同往日,许道老早就明悟了道心一词,且总结有清静篇功法,残暴的念头并未翻身做主,始终都被他压在脑中。 只是血脉灵根太过精粹后,其所带来的影响并非只是有性情残暴这一方面,还有其他的种种方面。 特别是对于种有龙脉灵根的许道来说,最典型的便是他烦躁大增,身形膨胀无比。 此种感觉居然比魔念还难镇压,即便许道脑中的几十颗符种大震,他的双眼依旧还是慢慢猩红了。 隐隐间,许道还感觉堵不如疏。 且真正的猛士,不仅要敢于正视自身惨重的伤势,更要直面内心淋漓的期待,其不仅有助于稳住心神,更有助于他适应蜕变过后的龙躯。 而更重要的是,貌似在他的跟前,恰好就有着供他解决烦躁的途径。 没有立刻做下决定,许道低着头,身子紧绷。 他强力压制着烦躁,并用吞吐煞气带来的刺痛抵抗,但这些刺痛就像是火上浇油一般,让他更想要倾泻,腾腾的烧起来。 许道的脑中不断闪过念头,口中不断的低吼:“修行、修行……”艰难抉择着。 砰砰! 庭院中,偌大的血色茧子闷闷跳动,让人心头发闷。 白骨观主盘坐在血茧旁,依旧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她面上的狰狞和挣扎屡屡闪过,扭曲不已。 就在这时,刺啦一声响,一只隐隐长着鳞片的白手从血茧中伸出,狠狠抓向白骨观主的面孔。 压抑不住的声响起:“助我修行!” 而白骨观主身上的护体法术早就被煞气磨的摇摇欲坠,那白手划拨几下,很快撕开了血茧,抓住白骨观主的脖颈,将其拖进了血色大茧子中。 接下来。 血色巨茧更加猛烈的跳动起来,晃动不已。其内里有一黑一白两团发丝,缠在一起。 沉沉的嘶吼声在血茧中响着,气机震动,巨兽般低吼。 而在嘶吼中,庭院中所有的真龙煞气,也都像是找到了最好归宿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往血茧中涌过去。 本是气液状态的血茧,就此凝结为了实质,并且迅速的膨胀,巨兽血胎盘一般。 噔!四周再无煞气后,大茧突地从半空中掉落在地,滚滚而动,将早已残破腐朽的栏杆、砖石压碎,并吸附了上去。 随着大茧跳动的更加厉害,仙园中几近无穷无尽的灵气,也源源不断的涌入大茧中,推动着它,让它在庭院中滚动。 轰隆隆中,大茧横行无忌,很快就将整个庭院都打烂掉,房屋楼阁、栏杆回廊全都化成了齑粉,四下空无一物,只剩下一颗巨茧跳动。 幸好整个庭院始终都被白骨莲花大阵封闭着,内里动静再大,也传递不到外界。 巨茧中,许道得以安心修行,他顿觉气力大增,修为上涨,法力在精纯,效果陡然提升了十几、几十倍! 同时不知道为何,他脑中残暴的念头也消失干净,特别是不知道为什么,血茧中除了煞气、灵气等物外,另有一股精粹至极、浩大的气息冒出。 此种气息,许道从未见识过。他摄取此气息,真气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蜕变,其境界也迅速巩固。 第三百七十五章 并蒂双姝 仙园庭院中,发生着不为人知的秘事。 当许道沉浸在修行当中后,初时,他还在有意识地吸纳灵气、蜕变肉身,到了后来,便只觉周身暖滑无比,甚是安详。 其中略微有些刺耳的,便是有惊恐的叫声、咒骂声屡屡响起,就像是蝇虫蚊子在人的耳边嗡嗡作响,惹人心烦。 好在对方也干扰不了什么,声音渐渐的越发低下,直至细微不可闻。 等到周边安详一阵之后,又有轻轻的喃呢声响了起来,让许道感到十分的熟悉,且心底里生出几丝欢喜。 如此继续下去。 偌大的茧子终于在庭院中不再滚动,一动不动的定在了正中央。周围皆是泥土碎屑,天翻地覆后的景象。 不知安静了多久,许道的眼皮跳动,然后猛的睁开,目中神光乍现,仿佛白剑出鞘。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层血色的墙壁。 痴愣了一会儿,他方才认出来这血色的墙壁,乃是牙将鳞兵精血化作,只是现在都已经枯竭干掉,遂变成了土块岩片一样的东西。 下一刻,许道的真气在体内流转不定,浩大粗壮,并且六腑强健,时时氤氲着浓浓的真龙煞气,汇入丹田中,融入真气里。 此时此刻,许道已经彻底地跨入凝煞境界,成为了筑基中期的道士。 他细细检查着,发现自己肉身的道行限制也早已经打破,可以继续增长,并且总法力已经增长到了二百余年的地步。 其中魂魄方面无甚变化,依旧只是立根后期,一百年以下;而肉身方面则是超过了一百年,逼近一百二十年。 也就是说,此番突破,他的肉身不仅成功跨入凝煞,还短时间内又增长了近二十年的道行。 惊喜之中,许道连忙沉下心神,细细检查自己的根基,结果发现无论是六腑,还是真气,全都是扎实精纯的很,半点虚浮的样子都没有。 并且除此之外,他还感觉自己的资质增长了不少,体内的龙血程度比之以前,更上了一个台阶! 若说他当初以蜃蛟血肉筑基,灵根资质就已经算是上等,而今则是超过了上等,属于惊才艳艳之流。 其直接的反应,便是许道今后再突破至炼罡境界,或是结丹时,成功的可能性比以往增长了三成不止。 这点和修为的增长不同,虽不能立刻体现,但却是根深蒂固,影响甚大的!应该是许道除了境界突破之外,最大的一个收获。 如此实力大增、潜力大增之下,他一时间惊喜过望: “甚好甚好!锁精篇果真是一方秘法,不仅能够助我突破关卡,还能提升资质,冲击未来!” 当然,除了锁精篇有此功效外,许道之所以能得此收获,也是因为他积蓄颇多、机遇非凡。 此一番突破过程中,他不仅将自己麾下的牙将鳞兵、符钱财物消耗近空,更是私吞了白骨观主的血色莲子,还得到仙园中浓郁近乎无穷尽的灵气相助。 细细回想着,许道心中一惊,他想起除了以上几股助力之外,最后还有一股精纯之极的气息也掺和其中。 正是因为最后这股精纯气息,才让他不仅凝煞完整,又额外增长的将近二十年的道行,其作用比之所有积蓄和莲子等物,恐怕还多一点。 “白骨观主”四个字立刻在许道的心中跳出,他眼帘微跳,当即就要起身做起来,并一伸手,也要唤回墨鱼剑。 但是伸手之后,他立刻握住了一抹滑腻。 许道微怔,心头跳动,顿觉惊悸无比,旋即才又慢慢的放松下来。 在施展锁精篇功法后,他的欲念虽然高涨,但是意识并没有失去,对每一个决策、每一个步骤都清楚的很。其最后伸出手,大胆将白骨观主拖进来的动作,自然也是记得一清二楚。 许道的手指动弹起来,并侧头往身旁看过去,立刻就看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对方披头散发,五官精致高冷,皮肤轻盈而白皙,仿佛一尊玉雕美人般,纵无月光洒下,体表也湛湛生辉,恍若神祇仙女。 而就是这样一尊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美人,现在正蜷缩着,闭目躺在他的身旁,体表上的红痕尚且可见。 许道紧盯着,心中不由冷哼,顿觉十分的畅快肆意。若非不想自己显得有些小人得志,他几乎就要开怀大笑、桀桀出声起来。 一时间,比起境界突破,许道感觉能将这欺辱他放金丹女道摆平,更加让他欢喜快意! 无需思考太多,他也明白了最后那股精纯气息是从何而来,肯定就是白骨观主体内的精元! 在他龙性大发的时候,两人真气交融,对方的气息自然也就被他采补了过来,互相影响。而白骨观主乃是金丹境界的修为,即便只是假丹,其道行也是高出他一倍、真气质地更是他难以企及的。 如此好生交流千百次,自然就是许道获得了大好处。 欢喜过后,许道望着白骨观主的面孔,又皱眉起来。 他掐指一算,略微估摸时间,发现距离自己开始凝煞已经过去了三四天,于是收敛心思,犹豫几下,凑到了对方的耳边,唤到:“尤冰……” 几声唤出,许道定睛看着,一动也不动。 但是让他感到失望的是,白骨观主的眼眸依旧紧闭,五官冷漠,并无半分变化,也没有半点要苏醒过来的样子。 面对如此情况,许道只能在心间叹到:“不知尤冰和这老妖婆的争斗,究竟谁胜谁负?”他以为两人的争斗还没有结束。 就在他准备先收拾身子,穿上衣服的时候,白骨观主的眼睛幽幽就睁开了,紧盯着看他。 许道顿时就感觉身子一冷,全身上下都冷,特别是跨间,格外的毛骨悚然。他猛地扭头,和白骨观主两眼相对。 “不好!” 一股寒芒从对方的双眼中喷出来,瞧其模样冷漠无比,似乎下一刻就要将许道剁成肉泥。 许道面色大变,当即就要一脚将对方踢开,裤子不提的便要跳走。 可是对方强横的神识也透体而出,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的身子僵硬。两人距离过近,其来不及有过多的动作,对方的白手便伸出,轻轻的捏在了他的脖颈上。 嗡嗡! 一股浑厚的法力出现在对方的指间,即便其人的肉身单薄,气力不多,但是在法力的加持下,让许道亡魂大冒,心中叫到:“死矣死矣!”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对方的白手并没有捏下,直接拗断他的颈骨,而是五指挣扎、颤抖,最后只是揪着他的皮儿,狠狠的拧了起来。 嘶!许道倒吸一口冷气,即便以他筑基后的肉身,依旧是疼痛的很,让他的眼皮狂跳。 反应过来,许道怔了怔,随即就是大喜,出声问道:“尤冰?” 对方既然不想杀他,也没有下重手,反而像是道侣打闹一般,自然就不是白骨观主,而是他的尤冰道友了! 可是又出乎许道的意料,长着尤冰面孔的人儿躺着,依旧怨恨且仇视的看着他,咒骂到: “卑贱的东西,狗养的货色,臭驴一样的物件!本道定要将你切成肉泥,腌制起来……” 对方骂骂咧咧的,口无遮拦,半点停住的意思也没有。这下子让许道摸不着头脑了,他眼神变化几下,皱眉望着对方,沉着声音喝到: “你到底是尤冰道友,还是那白骨妖婆?” 听见许道的喝问后,白骨观主口中的骂声戛然而止,面色狰狞的扭曲起来,旋即有眉头舒展,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且温柔起来。 “白骨观主”的眉眼彻底展开,神色忽的就放松。 她定睛看的许道,眼睛里面带着笑意,不说一个字,一动也不动,就只是看着。白生生的面孔上,两丸白水银养黑水银,分外灵动,极其的精致。 许道亦是定睛瞧着如此一幕,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对方见他痴了,轻轻的晃了晃头,眼睛中的笑意不掉半点,虽不是月牙状,但明亮晶莹,更是可人。 血茧中这才有惊喜的叫声响起:“尤冰!” 许道这下子得到确定,不管那白骨观主死没有死,他的尤冰道友肯定是没有消散,反而重新出现在他的跟前。 言笑晏晏间,只见那玉色美人艰难的伸出手,示意着许道,许道心领神会的俯下,将对方的身子抱在了胸前。 两人的面颊靠近,呼吸可以清楚的感受到。 “白骨观主”依靠在许道的身上,闭上了眼睛,她没有冲许道说话,而是选择将头压在许道的身上,呼吸随即变得悠长起来。 此时的“白骨观主”,再无半点狰狞,也无怨恨,安宁沉静的就像是朵苍白睡莲。 与此同时,包裹着两人的血色巨茧也破开,从顶上中间开始,像花骨朵般分成一瓣瓣,向四周落下。 在泥泞不堪、血腥鲜红的庭院中,两人紧密抱着,一喜一静。 ……………… 确定尤冰没有在争斗中失利,许道提起的心也彻底放下。 因不知白骨观主和尤冰两人之间具体生出了怎样的变故,他也只能耐心的守候在尤冰身旁,一边打坐修行,温养真气,一边期待对方早点苏醒。 接下来的时间,尤冰的眼睛时不时的就会睁开,初时还不能说话,并且偶尔也会神色大变,再度冲许道破口大骂,但是渐渐的就能开口说几个字。 等到后来,更是能够自身坐起来,摆开运功打坐的姿势,和许道自如的交谈。 而一番的交谈过程中,许道也知道了对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灵台中的争斗,尤冰奇迹般的没有输,而是赢了,赢回了对肉身的掌控权。 只是白骨观主也没有就此消亡掉,而是继续寄生在了她的灵台里面,当尤冰的意识模糊或是允许时,对方还能出来透透气,施展金丹级别的修为。 之所以会如此,乃是因为尤冰的魂魄和对方魂魄,差距实在是过大。 即便对方夺舍彻底失败,尤冰也无法将对方的魂魄完全吞下,只能继续留着,或是直接打散掉。 和许道想象又不一样的是,白骨观主也并非是普通的夺舍,若是其魂魄彻底散掉了,尤冰自己也会受到不小的创伤,最起码也是道途崩断,沦为一介凡俗之人。 如此结果自然不是尤冰所愿意见到的。 于是尤冰最终得以复苏了过来,而白骨观主的魂魄也得以继续苟活。 简而言之,两人就像是嫁接过后的并蒂花朵,一朵璀璨却无根,一朵弱小却又有根系,极其罕见,就像是天生神魂分裂的人一般。 许道对此感到诧异,细细的追问起来,尤冰也没有隐瞒。 原来白骨观主所使的夺舍手段乃是一方秘法,或者说其不仅仅只是夺舍,另有用处。 此法名为《嫁衣莲花外丹术》。 具体步骤类似于草木嫁接,乃是将施术人、受术人的浑身骨骼抽出,前者植入后者体内,而不损失皮肉相貌分毫,借助受术人的皮囊供养施术人的骨骼。 由此,施术之人能够在肉身枯竭时,继续苟活上几十甚至百年,直到骨髓也枯竭。此法虽然不似元婴转世那般是完全的重活,但也比一般的夺舍手段要好,属于金丹秘法。 更重要的是,施术者施展此法后,还可继续的精进修为,非是道途就此断绝! 只是这秘法的步骤也麻烦,要求施术人和受术人一脉相承,既不可太过强硬,还得缓缓图之,费时颇久。 白骨观主为了在尤冰身上施展此法,先是悉心教导了尤冰数年,后又骗着尤冰用其魂魄和骨骼筑基,如此才勉强掌握了尤冰的肉身主导权。 就算是主导后,因尤冰性情坚韧,她又不得不再度闭死关,水磨几年才可能解决掉隐患,彻底的化肉身为己用。 如此一来,也就让尤冰的魂魄存留至今,并在许道的干扰下,尤冰以小博大,重新夺回了肉身! 第三百七十六章 外道金丹 蒙蒙的雾气当中,庭院中血腥气味依旧。 许道盘坐着,有些惊讶的冲身前的人说:“如此说来,你在白骨观中时,就早已完成了筑基?” 他对面坐的就是尤冰,尤冰已经彻底恢复了对肉身的操控,只是神魂还有些疲惫,正闭着眼睛,一边用真气温养肉身,一边和许道交谈:“并非早就,只两年而已。” “最早时,我虽然被白骨观主发现,但修为低微,距离筑基还有些距离。她只得先培养我之修为,并着手准备嫁衣丹法所需要的条件。直到条件成熟,我才在她的诓骗之下,抽骨换骨,融其魂魄,得了白骨灵根。” 尤冰细细的交谈着,将许道离开白骨山后,她在山中的种种经历都说了出来。 虽然对方自述近两年才步入筑基境界,且步入筑基之后,肉身便被白骨观主窃取了,一直无法修行,其实际的修为才筑基前期。 但即便如此,许道依旧为她的际遇感到惊叹。 许道离开白骨山时,尤冰才刚步入炼气中期,如今只五年左右,对方也已然筑基入道。其所花费的时间,只比许道晚了数年而已。 要知道,许道近五年中,可是转战舍山、江州、洱海数地,出生入死,屡冒风险,再加上还有仙宝在身,这才能在极短时间内就筑基、凝煞。 此等经历恐怕只有十方道脉中的天赋子弟,才能达成如此成就,一般人是绝难想象的! 但许道只是略微惊叹几下,并没有对尤冰产生羡慕。 对方虽然是只待在白骨观中就筑基入道了,但其风险也不比许道小多少。并且说好听点是在家就筑基,说难听点则是被人当牲口豢养起来的。 如今只是运气好,有许道的帮助,才挣脱了被人夺舍的下场。 但即便如此,尤冰浑身的骨骼也已经失却,全被替换成了白骨观主的老妖骨,寿命最多只百年。 现在她更是不得不时刻和谋害她的凶手“同处一室”,比连体婴儿还要紧密,可以谓之凄惨。 许道不由的抚住对方手指,口中轻叹数声,默默安慰着。尤冰得到了他的安慰,轻轻睁开眼睛,看着他,眼底里渐渐的带起笑意。 这女道捏起手指,拂了拂自己的雪白鬓角,俏皮的说道:“道友可是见妾身白发苍苍,,这才出此叹息?” 听这话,许道一时哑然失笑,即刻说道:“非也非也,贫道甚爱妙龄白发妇,况且道友冰肌雪骨,恍若寒宫仙子般,最是惹我垂怜。” 两人谈笑间,许道见她面上并无忧虑之色,心中也是放心下来。 浅浅交谈数句后,尤冰收了功,起身站立着,掩袖望许道,然后深深的作了一揖,口中呼道:“尤冰此番能够脱困而出,多亏道友相助,定铭记在心,终身难忘。” 瞧见对方正色模样,许道猜想可能是数年不见,两人终归是有些生疏。 但对方生疏,他许某人可是一点都不生疏。许道先是起身,也朝着对方作了一揖,然后也不说话,直接脚步走近,伸手抓住对方,将对方扯入了自己的怀中,正声说: “既然如此,何不以身相许,做牛做马!” 白发尤冰听见他这话,当即瞪大了眼睛,刚想说什么,便发觉许道的手指不停,脖颈上攀起了绯红之意。 呼吸紊乱数下,女道低着头,口中暗啐到:“呔!好个没羞没臊的道士。” “哈哈!”许道听见,只是凑到对方的耳垂边说:“道友愿意与我骑马耍子?” 在许道的大胆之下,两人耳鬓厮磨,轻易的就找回了曾经的熟悉感。但就在许道要更加大胆时,突地有不识趣的货色打搅起来。 只见尤冰两靥绯红,整个人像是饮过桃花酒水般,她的面色一变,从娇柔的状态醒来,眼神陡然变得冷厉怨恨。 “尤冰”一口银牙咬紧,立刻骂到:“好个狗东西!快快放开你的狗爪。” 许道瞧见这一幕,眼帘微抬,立刻就反应过来,盯着对方小声问:“白骨观主?” “尤冰”听见他的问题,嘴唇也咬着,像是咬着一口血,呵斥:“正是姑奶奶!” 可许道听见这话后,压根就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他的眼神玩味,并无半点惊惧,面上的笑意更盛。 许道贴着对方的身体,“不知白骨观主出来,有何意图?是见我尤冰道友劳累,想要替她一替?” “替她?”白骨观主听见,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立刻就感觉身子触电般的麻了起来,口中话都说不利索:“狗、狗东西你……” 这时还是尤冰的魂魄及时跳出来,主导了肉身,方才让她从难堪中脱离出去。 瞧见对方的眼神变化回来,许道也知晓应该是对方两人的意识又换位了,但是他动作依旧没有停,反而笑吟吟的说: “道友何故如此大惊小怪,几百来岁的人了,怎能如此稚嫩,莫非还是个雏儿?” 听见许道的话,重新操控肉身的尤冰眼中犹豫,附在许道的那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顿时就让许道眼神诧异。 原来白骨观主所修行的《嫁衣莲花外丹术》,在成就金丹之前,必须保持身子纯净,元气单一,即便是借助此丹法成就金丹之后,最好也是勿要亲近男女色,否则每亲近一次,体内的元气便会走失几分,非是修行者自己能控制的。 其中倒也有些局限,那就是只有嫁衣丹法初次委身的对象,才能次次从修法者身上得到好处,贼不走空。 就是说,白骨观主真如许道所说的,是个雏儿! 这也是为什么许道龙性爆发,借助尤冰修行时,会得到一股精纯的气息相助、修为大增的缘故。 同样也是尤冰之所以能战胜白骨观主,夺回肉身的最大原因。 皆因许道不经意间,破了白骨观主的嫁衣丹法,夺其元气,坏了其法术。 得知这个消息,许道却是更加不肯放过对方了,他抱着尤冰,和对方耳语几句。 许道自言自己才刚刚突破到凝煞境界,现在根基不稳,正是需要好好打磨的时候。而尤冰也是才复苏醒来,正好得趁热打铁,好好敲打一下那白骨观主。 尤冰听着,面上露出几丝迟疑,但是还没等她作出反应,就已然失去了反对的机会。 蒙蒙雾气中,三十六具白骨道兵一如既往的护持着周遭,庄严肃穆。 而在庭院中却是斯文扫地,时不时就有声音响起: “道友可是累了、不若换另一人出来?” “白骨道友,好久不见。”……………… 仙园当中本没有雨,但此方庭院中却是云收雨散。 许道和尤冰修行一番,先不谈后者,他自己是收获颇多,体内法力顿时就增长了数年,只不过这数年道行是长在了仙道修为方面,让其往凝煞越发逼近。 这是因为白骨观主并非武道中人,其所修行的法门更偏向于仙道,泄漏的精元更有助于许道魂魄的滋养, 接下来的几日功夫,许道没有再干其他的事情,就只是在关照着他的尤冰道友。 尤冰在他的招待之下,彻底一改两年来被白骨观主拘禁打压的苦闷,变得肌肤红润,眉眼带俏,浑身都像是在发光一般。 而许道自己也是再次修为大涨。他的魂魄在白骨观主的滋养下,即便没有吞服其他的灵药,短时间内也彻底达到了百年地步,可以凝煞。 如此收获让许道大喜过望,但当他想要继续增长自己的武道修为时,尤冰却是制止了他。 原来几日功夫下来,尤冰无事,白骨观主却是元气大伤,连咒骂许道的精力都没有了。继续下去,只怕对方会油尽灯枯,修为直接掉下金丹境也可能。 虽说无论是尤冰还是许道,都希望对方真个油尽灯枯,但眼下的情形还需要留着对方,却是不可让其修为损失太多。 于是许道也就只能叹息着,让自己的闭关修行告一段落。 这时他回顾起来,发现进入仙园的这大半个月中,可谓是收获多多,远远超乎他的想象。只是其中所耗费的资粮,同样也让他心疼不已。 先不说从白骨观主身上白嫖得来的精元,单论许道麾下牙将鳞兵,九成九就已经被他吞噬殆尽,化作了自身的精血。 如今内天地中,仅剩下一头尚在培育中的筑基牙将,以及百来只具备灵性的炼气级牙将鳞兵罢了。 至于他费尽心思收刮得来的符钱、灵材等物,更是消耗一空,半个也不剩,只剩下一些零零散散,不可吞吃化用的符咒等杂物。 如果再加上白骨观主凝练的那颗血色莲子,许道损失的可就大发了。 此次的突破如果不这么仓促和紧迫,他细致些使用的话,财物足够他十年使用不止,所获道行也将是现在的数倍。 就此感叹了几下,许道便将这点心疼强自抛到脑后。 毕竟他筑基不过数年,却能迅速突破到凝煞境界,还根基扎实的很,靠的可不就是堆积资粮? 许道对于这事已经有点习惯,而且私以为若非他的修为进展颇快,远超常人,以他所经历的种种变故而言,只怕早就已经身死道消。 旁边的尤冰休息着,忽的在许道的脸上看见了叹息之色,就此出声询问起来:“道友何故叹息?” 许道自整理的思绪中回过神,摇头轻叹:“一朝功成,身家具耗,如今又成了个穷光蛋,只怕是养不起道友了。” 他也不隐瞒,简单的将自个凝煞过程说了下,顿时惹得尤冰发笑起来:“能在半月之内就破开凝煞关卡,观主和我都嗤笑道友呢,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尤冰说着话,眼神突然发散,然后恍然回过神,口中说:“差点忘了归还道友的这件宝物。” 她轻拍额头,一点金光便从她眉心中冒出来。 此金光并非是舍利假丹,而是方块形状,是许道留在对方灵台中,帮助其抵抗白骨观主的符宝。 尤冰将手指摊开,虚托着方块符宝,说道:“此符宝助妾身有大功,但灵蕴消耗颇多,本不堪使用,但妾身和观主商量了下,让她将部分法力灌注其中,修补一番,估摸还可以用上一回。” 她顿了顿,红着脸又说:“作为交换,观主让道友近些日子修身养性,万不要再有不好的想法。” 许道听着,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后一句话而羞耻。方块符宝珍贵,持有便相当于能施展金丹级别的法术,乃是可以保命之物,他自然不会不要。 “多谢道友费心了。” 许道口中道谢,大大方方就接到手中。但他将真气喷出,好生检查了几下,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后才收了起来。 如此动作,似乎又惹得尤冰脑中的白骨观主不快了,但他也不在意。 收下符宝后,许道又沉吟几下,突然开口说:“符宝虽然珍贵,但只是死物,而道友的脑中,却有一颗大丹在,不知效用又有几何?道友可否施展出金丹修为?” 许道盯着尤冰,面上颇是期待。 这个问题他其实关心很久了,但此前一直忙于和对方修炼,忘了问,现在正好就此问出来。 对面的女道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面上立刻扭曲,换了个人,直接破口大骂:“狗东西!这关你什么事?” 明显是白骨观主在呛声,但对方只呛了一下,肉身的控制权就被尤冰收回,重新变回了娴静的模样。 尤冰本人凝眸思索,迟疑的点了下头,出声:“可以施展。” “观主所修炼的《嫁衣莲花外丹术》,不是寻常的仙道结丹法门,其所结大丹非仙道大丹,而是更像剑仙所修剑丸一般,是件器物,存储有真气,并不与神魂融合为一。” “如今我和观主神魂共生、真气相融,虽然我魂魄低弱,但也可将其当做法器般操控,调动一二真气。只是若要发挥出全部威力,还得由观主自行操控。” 听见这话,许道瞬间大喜。 尤冰所说,相当于她随身带有一尊金丹级别的道人护身,且对方受制于她。 而她的,现在不就是许道的么? 有此金丹助力,诸多想法立刻就在许道的脑中跳出。 第三百七十七章 仙园密道 许道得到尤冰的肯定,兴奋的站起来,在泥泞的庭院中踱步。他冲对方说:“如此一来,道友与我的安危都有了保障。” 他顿时说起了西海道士入侵一事。 而尤冰此前虽然被白骨观主打压,无法控制肉身,但视听方面并未被阻碍,因此无论是许道给白骨观主说的,还是白骨观主和洱海三道师交谈的内容,她全都晓得。 不等许道发问,尤冰便将白骨观主和三个道师交谈的内容,也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情况没有太出乎许道的意料,四人主要交谈的便是联手御敌,如何阻击入侵吴国的敌人,以及尽可能御敌人于吴国之外。 而在知晓了吴国很可能会被元婴真人入侵后,三位道师自然是对白骨观主极尽拉拢,允诺如果成功,洱海仙园的大门将随时为白骨观主敞开,道宫中自有白骨观主的一个位置。 如今白骨观主之所以能身在仙园中,还被安排了一方庭院,便是金麟等人在展露诚意。 不过许道对此还有些疑惑,他出声问道: “这仙园乃是洱海道宫的地盘,观主就不怕进得此地,被关门打狗么?就算现在没事,等到事情真个解决,道宫方面如何会心甘情愿的分享宝地?只怕会是兔死狗烹。” 他的话刚一说完,现场便有冷笑声响起:“你这狗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需要尤冰进行转达,白骨观主自己便跳出,面上恨恨的说:“怕的应该是那三个老家伙才是!本道有白骨莲座在手,三个没胆的货色,也敢和我撕破脸?” 她冷哼一声,望着仙园中朦胧的雾气:“本道进入此地,打算的就是过些时日离去,只是被你这姘头耽搁罢了。你以为本道像你这没脑子的货色,想着掺和接下来的祸事?” 白骨观主见许道如此惦记海外道人,且面上跃跃欲试,便以为许道是要一心帮助洱海道宫,并想从中赚取好处。 被白骨观主挤兑了一番,许道面上丝毫不恼,笑着说:“巧了!在下想的和观主一样!” 他叹声:“且不说那西海的元婴真人,便是觊觎此番天地的金丹妖魔们,数目也不在少数,并不是贫道能够对付的。贫道之所以返回宫中,只不过是为了收拾家财,得到煞气,好为接下来逃命做准备罢了。” 一番话说完,许道目光炯炯的盯着白骨观主,开口:“既然我等的打算一致,观主可是有什么好的想法?” “这……”白骨观主听见许道的回答,面上一时发怔,她在心中暗恼:“原以为这家伙惊才艳艳,还备受金麟那老家伙器重,肯定是洱海道宫的真传弟子。没想到敌人还没来,这厮竟然就想要开溜了!” 不过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她自己也是打算开溜,便只是冷笑着讥讽了一句:“好个门徒!先是弃了我白骨观,如今又要弃了这洱海道宫。” 女道的态度不好,许道面上的笑容为之一僵,但道宫方面究竟如何,他也懒得向对方解释了,便只是拱拱手,自若的说:“观主还是老实些,你我现在皆是一条船上之人!” “你!”白骨观主当即咬牙,柳眉竖起,恨不得生撕了许道。 只是不等她有动作,旁观着的尤冰就又压下她,将肉身的控制权收了回去,不肯让她和许道的冲突继续。 尤冰组织了一下语言,迟疑着说:“适才道友和观主交流的时候,观主心中屡屡有所念叨,似乎这洱海仙园中是有门户的,可以直接离开吴国……” “当真!?” 许道面色大动,当即出声:“道友请讲!” 原来洱海仙园虽然属于洱海道宫,且被三个金丹道师牢牢占据着,但是其来历和情况,外界并非一无所知。 许道这种年轻的道士不了解,但是白骨观主活了几百年,还在吴国中成就了金丹,自然是知道一些。 尤冰沉吟几下,又说:“妾身问了一下观主,按观主所说的,这吴国就好似囚笼一般,她在没有结丹前就打算着离开这里。” “如今结丹了,自然是更加如此。即便吴国不招此大难,观主她也会择期离开此地。” 一番细细的交代下来,白骨观主为了离开吴国所做的准备,都被尤冰披露。 许道听着,面上的讶然之色更甚,并且眼神也略微有些古怪起来。 他沉吟几下,然后双手一拢,突地从袖子中拿出了一物:“观主此前寻找的,是否就是此物?” 只见在许道的手掌中,一方钩形的玉质器物熠熠生辉,在仙园中的颜色微黄,正是敛息玉钩! 此玉钩乃是六诏之一,舍诏族的信物,也正是白骨观主几十近百年来,暗暗在寻找的东西。甚至为了这东西,白骨观主不惜和舍诏的几个家伙联手,灭了舍诏嫡脉。 敛息玉钩出现,尤冰本人还没什么反应,但白骨观主自行便又跳了出来,惊声叫道:“这东西怎在你手上?” 她的眼神有些发懵,显然是被许道给惊住了! 许道见对方提问,也没有隐瞒,他掂量着手中的玉钩,玩味说:“不瞒观主,此物正是在白骨山中寻得。” “观主可还记得白骨山中有一险地,唤作‘白毛风窟’?窟中就葬着舍诏少族长的尸首,玉钩便是其中一陪葬器物而已。” 这话让白骨观主哑然起来,半晌都说不出话。还是尤冰本人醒转,盯着敛息玉钩,恍然说:“我就说风窟中怎么还有具石棺” 她用眼神询问了一下许道,然后便接过敛息玉钩,在手中摩挲起来,同时继续说:“妾身也正是通过白毛风窟,才进入到了白骨山灵脉中,最后惊动了观主。” 这话让许道好奇起来,他多问了几句,知道了两人遇见的过程。 原来尤冰并非是被白骨观主搜出来的,而是自行撞上去,并且在她出现时,白骨观主一直都处于走火入魔的状态。 等尤冰一出现,白骨观主受惊,真气也就彻底紊乱,再也无法自拔。 而当时的白骨观主为了保命,非但不能当场打杀尤冰,反而还得先压下心中怨恨,假装是被敌人暗害,进而诓骗尤冰,让尤冰服侍她。 最后更是假装要将衣钵传给尤冰,暗中行夺舍之举。 至于对方口中的敌人,就是许道!正是因为许道返回白骨山,干扰了白骨观主的结丹,这才酿成了尤冰和对方的一系列事情。 许道和尤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将各自缘由弄了个清楚。 而白骨观主在一旁听着,先是心中暗恨自己不长眼,宝物在家都能被人给偷走,后又是暗恨许道和尤冰。 就是因为两人,她好好的打算才会横生波折,以至于最终落入了如此境地。 “狗东西!我要你死!”白骨观主又从灵台中跳出,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她面上扭曲、狰狞不已,怨恨的看着许道。 即便是有尤冰的压制,白骨观主依然是浑身颤抖着,金丹级别的法力运起,想要将许道一掌拍死! 嗖!许道瞧见不对劲,即刻面色变化,身子一闪,便挪到了旁边,同时周身气劲流转,种种法术护身。 “死死死!”白骨观主怒目圆睁,却是一掌拍在了地面,未碰到许道半分。 轰隆!整个庭院的土层,齐齐翻滚了一遍,地面更加残破。 徒劳的拍出一掌,白骨观主满脸的不甘心:“孽……孽障!” 她口中本想说“孽缘”二字,但最后换了个词,喃喃中将双眼闭上,魂魄主动退出肉身,换成尤冰现身。 一旁的许道,颇是心惊的看着对方一击,但他心中倒没有多大的恐惧,只是心中觉得怪异,并发笑起来。 仔细思索一下,若非白骨观主的谋划,他许某人也不会得到敛息玉钩,更不会发生之后的种种事情。 即便可能,情况肯定也会不一样。 也就是说,白骨观主如今的下场,简直就是自作自受,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她不仅一番心血为许道、尤冰二人作嫁衣,还将自己也给赔给了两人。 一时间,许道和尤冰两人面面相觑,面上皆是古怪,许道面上更是有几丝唏嘘之色。 等过了半天,当许道再次想和白骨观主搭话时,即便他又是恭维、又是激将的,白骨观主依旧是一声也不吭,好似压根就不存在似的,前所未有的安静。 但是有尤冰在,对方两人现在神魂共生,心有感应,即便对方想要隐瞒什么事情,也是极难做到。 况且白骨观主自己也不想死,等许道多磨了几下,对方终究还是松口,将仙园的秘密告诉了尤冰。 许道手中的敛息玉钩,正是撬开仙园门户的钥匙! 其不仅能让许道偷入此地,更能让他们有机会离开吴国此番天地。 ……………… 等到好生商量一阵子之后,许道和尤冰两人并肩而立,就站在白骨莲花大阵的边上,随时能一脚踏出阵法。 在他们身后,是凌乱破碎的庭院,凄惨颓圮。 而与之相对比的,许道两人脸上隐隐带着期待之色,他们望着雾气蒙蒙的仙园,口中还在低声商量着事情。 从白骨观主那得知了玉钩的作用后,两人立刻就商量完毕,然后各自收拾心情、调整状态,如今已然都是神气饱满,精神旺盛。 就连白骨观主此人,在没了许道的索取之后,她借着中浓郁且庞大的灵气,伤势也稳固不少,真气恢复了大半。 眼下几人正是要依靠舍诏信物,私自在仙园中游走,为之后做打算。 “道友做好准备了么?”尤冰递出一句话,翘头望着许道。 许道面色一正,朝对方拱手:“接下来就靠二位道友了。”顿了顿,他还补充说:“还望白骨道友能不计前嫌,勠力同心。等避开此劫,许道定有回报。” 只是听完许道说的话,“尤冰”的面孔上仅仅流露讥笑,并没有回应。她扭过头,看都不看许道。 一股灵光荡起,尤冰的脚尖轻点,整个身子立刻就轻轻漂浮了起来,她口中轻念:“收!” 嗡嗡!几十近百丈宽大的白骨莲花大阵,当即闪烁光芒,瓣瓣绽开的莲花收起,以尤冰为中心缓缓合拢。 许道站在对方的身边,立刻就感觉有强大的压迫之力降临,让他的面色不由变化。许道心中冷哼,暗暗猜测对方是不是故意给他下绊子。 现在操控尤冰肉身,驱使法器的,正是白骨观主。 而尤冰虽然同样可以操控,但毕竟魂魄弱小,也不甚熟悉法宝,自然是由白骨观主本人操控较为得当。 好在有尤冰在内看管,几人也在同一条船上,许道并不担心对方别有图谋。 果然,压迫力度过后,许道同时感觉周身的气机凝固,不泄露丝毫,并听见“尤冰”说:“速速跟上,本道法宝虽然可以遮蔽气机,但这里肯定被那三个老家伙关照着,趁着他们还不晓得,赶紧离开!” “是。”许道低声应诺,发现三十六具白骨道兵已然又化作三十六瓣头骨,团在对方脚下,结成了实质的白骨莲座。 他一踮脚,也就跳上了莲座。 可能是为了减小目标,白骨莲座仅仅数尺大小,刚好能站一个人。许道跳上去后,便只能挤在边上。 但他自有办法,也不通知对方,直接将手搭在对方的腰上,轻轻一拨拢,便将“尤冰”抱在了身前,双手合起,贴的紧密。 “尤冰”美眸一睁,狠狠地瞪了许道一眼:“你!” 她咬紧白牙,攥紧许道塞入她手中的玉钩,即可驱动白骨莲座,在偌大的洱海仙园中游走起来。 等几人消失在原地后,只过去十息的功夫,就有三道强横的神识落在庭院中,四处扫视起来,钻土搜地。 但这个时候,许道他们早就已经走开。 借着白骨莲座和敛息玉钩的双重敛息作用,几人油滑的藏身在蒙蒙雾气中,难以被寻见身影。 第三百七十八章 敌从天降 洱海的上空,一如仙园当中雾气茫茫。 百船水坞的正中心,水面依旧平静如丝绸,不起一点褶皱。更让人惊奇的是,此处的海水纯净似空,往下俯瞰,能一眼看到千丈以下的海底。 就在距离水面九千九百九十九丈的海底,正有三人面向团坐,各自坐着一方金、银、白的蒲团,模样有老有少。 此三人皆是闭目养神,而意识已经不知道哪去了,似乎一番穷搜猛找之后,三人先后睁开了眼,眉头皆是微皱。 银色蒲团上的道人,目光不善,阴鸷的开口:“果如本道所料,那白骨妖人来意不善,表面是来说好,实则是要趁火打劫,偷盗我等家宅!” 若是许道几人在此,一眼就会认出这人正是三位道师中的银凰道师,还会大松一口气,庆幸他们溜得快,果真没有被对方抓住尾巴。 另外两张蒲团上的道人,分别正是金麟道师和玉珑道师,两人一沉吟、一表情随意,并没有对银凰道师的话语发表看法。 银凰道师见两人都沉默,眼神闪烁,直接站起身子:“既然小贼都偷进家门了,我这就亲自出马,将他们捉拿回来!” “道友且慢!”场中响起话声,是金麟道师摆了摆手中拂尘,不急不慢的说出一句话。 金麟道师身着金袍,袍上绘制着九宫八卦五行等物,手中拂尘金灿灿的,仿佛太阳光丝凝结而成,颇有一派仙真气度。 “我等既然已经商定,放白骨道友进门,何必现在就急着赶人,不成体统。” 听见金麟道师的话,银凰道师面上表情的不变,但是眼睛轻眯几下,终究是口中冷哼,慢吞吞的坐回了蒲团。 这时第三人说话了:“金麟道友所言正是。” 玉珑道师身着月白道袍,身上仿佛披着月光,气质缥缈,他的眼神淡漠,瞳孔放大,仿佛神游天外、有仿佛目不能视物: “我观白骨道友气质清奇,应是从西南地界走出。她虽然刚刚结丹,但手有法宝,并不是好对付的角色。现在若是斗起来,平白伤了和气。我等早就在仙园中摸索千年,该得的好处都已经得了,若是白骨道友再能发掘出什么好东西,也是我等运气。” 说到这里,玉珑道师顿了顿,又幽幽说:“若是白骨道友运气不好,自然也就无需道友亲自动手。” 得了玉珑道师这番话,银凰道士点点头,面上的表情好受了一些,默认了对方口中的话。 而这个时候,突有嗤笑声响起:“嘁!” 金麟道师听着两人的话,面上冷笑不已。但是他也并没有再多评论,而是话锋一转,说到: “如今家宅都要被人打破了,不知道二位道友究竟有何计策?” 金麟道士从在场的两人问着,一边继续冷笑着说到:“若是贼人真个攻破家门,我等才真是连守护之犬都做不到。” 另外两人一时沉默起来。 十几息之后,银凰道师率先忍不住,紧盯着金麟道师:“还能如何!依贫道的看法,自然就是学外界修行之法,先吞了五诏,再吞了吴都,若是还不成,便吞了整个吴国!” “想要杀敌一千,先得自损八百!砸锅卖铁、推房倒柱,搏命便是!” “哼!”金麟道师听见这话,立刻就反对:“我看你银凰并非是想搏命,而只是想砸锅卖铁、败坏家宅,背叛黄天。” 银凰道师听见这指责,当即面色阴沉,冷冷的看着金麟:“胡扯!若说背叛黄天,我看是你金麟最卖力才是。” “嘿!也不知是谁,一直想跑出吴国。刚开始听闻有敌人入侵,更是大喜过望。如今发现敌人来势汹汹,才畏畏缩缩的被吓破了胆子。” 此话说得金麟面上冷意浮现,但金麟也不辩解,只是冷冷的看着对方。 好在一旁的玉珑道师及时出声调解:“二位道友只是意见不同罢了,何必如此相争!” “银凰道友所言并非没有道理,我等若是行外界之法,以生人为畜,自然将会法力倍增,就算不能解决危机,或许也能保下道统。只是一旦如此,我等意志丧失,多半就堕入邪魔,违背黄天了。” “而金麟道友比我等年长,如今寿元无几,自然想速速进取一番,只是心急了些罢了。” 玉珑道师叹声说道:“这吴国终究只是囚笼,未成真正天地,容不下你我长生久视!可惜,我等困守近千年,跨不出下一步,而外界却是已有元婴真人诞生。” 玉珑道师叹声过后,略沉默,终究也忍不住冷笑起来:“看来,浅水终究是养不了真龙!” 此话一出,在场三人都沉默起来,久久不语。 还是金麟道师最终打破了沉默,眯眼说:“道友先别气馁。你们瞧,那白骨道友不就成就了金丹,打破限制么?” 另外两人听见,都是面上不解,其中玉珑出声:“白骨道友虽然手持法宝,实力不小,但她所结大丹不过是颗假丹罢了。观其气度,很可能就是夜叉那厮的。此二者,都不过假借他人之手得丹,并非自行结丹,算不得算不得。” 银凰道师亦是附和:“此方天地除了我等结丹之外,千年以来,是否真有他人结丹……旁人不知,你我三人还不知么? 银凰的话声略带冷嘲,但金麟并未太过在意,而是抚了抚浮尘,思忖着说: “二位道友并不知。那白骨道友虽然气机不凝,算不得真丹中人,但是我观她脚下的法宝和身上气机一致,且其体内的丹气不散,比此前的老夜叉要好。” “就算她和老夜叉一般好运,是挖坟得了大丹,但她手中定有秘法,走的乃是假借之路,可通过他人大丹作粗胚,使用真气锻造,将其渐渐锻造成自个‘真丹’,再得长生之机!” 金麟这话说的精深巧妙,玉珑和河银凰听了之后细细思索起来,虽然两人心中想要反驳,但想起金麟纯熟的炼丹炼器技艺,都熄了反驳找茬的心思,只是出声问: “道友所言当真,那白骨竟能有如此智慧?” 其中玉珑还说:“若是这位道友真能如此,我等接纳她也并非不可,终归都是家宅中人,也算不得外人。” 金麟道师肯定的回到:“贫道所言不虚,此白骨道友有借假修真之能,当是千年罕见,精彩艳艳!不过白骨道友体内似乎还有其他隐患……” 他迟疑了一下,又摇头说:“癣疥之疾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贫道观其气色,白骨道友应是近期就可以气机融合,消除隐患。” 若是白骨观主自己在这,听了金麟道士的话,她定然要大吃一惊!因为对方所说的,是许道和尤冰都不曾知晓的秘密。 其所修的法门不仅近乎器修、剑仙一道,更是将结丹的步骤分成了两步,其中炼化舍利假丹,作为大丹使用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则将全身骨骼也炼入假丹中,蜕假成真,成就一个真丹。 此一点,乃是嫁衣丹法之所以要保留骨骼,占据他人肉身的最大原因! 也是白骨观主想方设法才瞒住尤冰的,可是没想到,金麟此人只是和她见了一面,居然就瞧出了端倪。 这一点上,除了是因为金麟自身精通炼丹炼器之外,恰巧也和白骨观主身上的隐患有关!因为尤冰的魂魄尚在,白骨周身气机不密,方才泄露了根底。 金麟三人聊着,都对那白骨观主感到了深深的好奇: “如此说来,难怪此人身上气息不稳,却敢来拜访我等,她那法宝定然了得!”、“嘿!这家伙一进仙园就能消失了,不可小觑!” 交谈几句之后,玉珑忽的又想起了一人,说:“也不知金麟道友看重的那小家伙,现在造化如何了。道友连我手中的最后一份真龙煞气,都要了过去,应是器重的很。轻易死掉就可惜了。” 银凰听见,略微思索才想起了许道的面孔。他舔了舔舌头,插了一句:“我观白骨道友可不是善茬,那小家伙定是被白骨道友吃干抹净了!” 银凰轻笑道:“就算那小家伙还活着,难不成道友还指望再将他送出去,让他到外界天地搏个前程?大几百年下来了,什么样的天才我们没见过,可曾见过一个结丹归来,继承道统,解救我等的?” 话说间,银凰大笑不已:“哈哈哈!道友认为的天才,放到外界天地了,可就不一定是天才。这鬼地方,千百年间能出个白骨,已经是黄天有眼了。” 他的话夹枪带棒的,怨气有些大。让金麟听见后,面色上难堪起来。另一边的玉珑也只是摇摇头,并未插话,面上也带着一些失望之色。 “好了!”银凰道师大笑过后,冷哼一声,问道: “既然我的法子你们不认,金麟的法子未见成效,那么我们还有另外法子吗?” 金麟道士听见这话,眼皮跳动几下,终究是睁开。他和银凰两人默默的转头,望向了态度一直较为平和的玉珑。 只见玉珑道师面露沉吟之色,拱了拱手,朝着两人说:“事已至此,我等也只有一法。” 另外两人听见,双双对视起来,眼神皆是复杂,他们分不清究竟是谁兴奋、又是谁黯然,两人略一沉默,便都拱手:“道友请讲!” 玉珑道师发言:“无他!杂糅行之,先行银凰道友计,再行金麟道友法!” 玉珑面上目视着自己的两位同门,面上冷意闪现:“外道有言:不入地狱、誓不成佛!如今外界腥膻一片,等也是死、躲也是死,不若先成地狱,再立黄天!” “善!”银凰猛地站起,长吟到:“养国千年,今当国养我!” 他面上贪婪之色大作,喉咙中咯咯作响,“某就不信了,此千万、万万人口,还不能让我等跨入长生!?” 而金麟道师则是枯坐一旁,他手持拂尘,再次将双眼闭上,久久不睁,只是吐出:“可。” 玉珑得到两人的支持,沉声: “古有仙人拔宅飞升、携鸡带狗!等你我三人功成,破枷锁、走蛟龙,自然就不再受困于此了……到时候有我们坐镇,带领儿郎们冲入西海,移山填海,当如衣锦还乡、光照万里!” 若是许道再次,他定会大吃一惊。 金麟三人竟然准备借着外敌入侵的大劫,拿吴国中的万万人口作为赌注,破釜沉舟,企图强行突破到元婴境界,以解决此危机! 并且三人谋划的美满,等得长生后,还要领着道宫中人反扑西海,扩大国境! 只可惜的是,许道并不在此,他正和尤冰游走仙园,寻着通往外界天地的洞口。 ……………… 一阵细细的商量声说完后,洱海底部便再无声音响起。 只有金麟三人身上的法力升起,股股涌动,让平静了千年的洱海底部,暗潮汹涌起来。 海水虽然汹涌,他们三人所坐之处却依旧平滑如镜子,其周身百步外以下,更是蔚蓝无比,恍如另外一片空间! 就是另外一片空间,整个洱海之下,并非海底,有的是另一片海洋——西海! 洱海道宫的山门——百船水坞相结成环,恰似一个井口,上粗下细,通过此井口,吴国中人便能“仰观”西海以上,外界广阔无垠的天地。 此时此刻,正有众多狰狞的虾兵蟹将、凶兽怪鸟,站在这“井口”之外,仰头望着,眼珠密密麻麻,不可计数。 它们皆是觊觎的望着井口内部,垂涎三尺,面色疯狂。 其中占据井口外位置最大的,是一只巨大的眼珠,直接堵了小半个井口,猩红可怖,眨动着盯向内里。 金麟、银凰、玉珑三人,方才就是盘坐在眨动眼珠之上,谈笑自若,渺小如米粒。 那巨大的眼珠中倒映的,却并非三人的身形,而是洱海、吴都城、江州城、白骨山……血火四起、残破不堪的吴国众地。 眼珠如圆月,冷冷的仿佛俯视着整个吴国,一等挤破屏障,其众便要从天而降,吞吃吴国。 第三百七十九章 道宫破碎 茫茫雾气当中,许道和尤冰两人行走着。 他们已经走了四五日的功夫,小心谨慎,且在离开了庭院所在区域后,一路上并不平静,耳中时不时就传来尖利的嘶吼声。 许道明白这些嘶吼声都是谁发出的,是仙园当中被豢养的妖物! 接下来,每每三四里的路程,就会有数头筑基级别的妖物出现,个个身形庞大,面目狰狞。 高耸的妖物行走在雾气当中,搜索着所有可见的活物,企图吞入腹中。 瞧见它们后,许道不仅没有生出担心,反而心中欢喜不已。上次进入仙园历练时,他还没有筑基,而且离开时还要搜身,致使自己错过了大发横财的机会,倍感心痛。 如今他又在仙园当中碰见了这多筑基妖物,实在是心中欢喜,自然就想要多打杀几头,充实自己刚刚干瘪的荷包。 但可惜的是,白骨观主呵斥他:“别想东想西的,赶紧找出路才是!” 他俩虽然暂时逃脱了三位金丹道师的视线,但如果在某一地停留太久,被发现的可能性将会大大增加。 而且仙园中的筑基妖物如此之多,却每一头都神智癫狂,与外界的妖物不同,很难说道宫方面没有在它们身上做手脚。 如果两人贪图财货,打杀了,很可能就是在自曝行踪。 白骨观主说的有理,许道也只能心中微叹,收回了对妖鬼觊觎。 又跟着白骨观主游走了片刻,许道发觉自己无事可做,索性微合双目,继续打磨体内带煞后的真气,只留三分心神注意白骨观主。 洱海仙园中虽然妖物遍地,危险重重,但此危险是对于筑基道士或筑基一下的人而言。有白骨观主在,无论多少头妖物袭来,许道都不用担心。 唯一能让两人受挫的,除了三位金丹道师之外,或许就是仙园当中的几头尸首、金丹血肉的尸首了! 想到这点,许道打磨真气的动作微顿,心中再次想到:“此仙园残破,若说最重要的几处地方,除了三个道师常驻的宅院之外,可能就是金丹尸首所在的位置,或许玉钩开启的门户就和金丹尸首有关?” 接下来,白骨观主自行游走着,又是一无所获。她捏着许道交给他的玉钩,面上越发阴沉。 而许道则是忽地睁开的眼睛,目中所见景象熟悉,应是两人来到了当初他走过的地方。于是他也不再沉默,直接将心中的想法提议一番。 白骨观主听得他的话之后,面上陡地诧异,失声问道:“这、这仙园中有金丹尸首,你莫不是在诓骗本道!?” 听见这话,许道面上不喜,挤兑着说:“道友不是对仙园了解的很么?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若是没有金丹尸首的话,道宫中的那些厉害弟子,如何能得到中上等灵根。” 这话让白骨观主一时哑口无言,她皱眉思索着,口中喃喃说:“此吴国中除了黑山,还能有其他的金丹遗体存在……便是存在,血肉还能用?” 许道见对方口中冒出“黑山”两个字,以及后面的话,顿时眉毛微挑,意识到这白骨观主果真是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知道吴国不少的隐秘。 “黑山?道友此话是何意?”许道试探的出声问。 但是白骨观主依旧没有给他好脸色看,只是扭过头沉默下来,口中说:“依你所言,先去那尸体处看看。” 对方并不想说,许道心中虽然不喜,但也压下了逼问的心思。他们的当务之急还是发掘出离开仙园的门户,准备后路,其他事情且之后再谈。 反正对方现在和尤冰是一体双魂,也逃脱不了他许某人的手掌心,大不了之后废些功夫和体力,软磨硬泡出来问便是。 有了许道的提醒,两人目标明确的往仙园核心区域搜索而去。 因许道记得路线,没过多久,经过一系列的残砖破瓦、颓圮宫殿,两人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根高耸的柱子。 此柱子浑身金灿灿的,落在蒙蒙雾气当中,仿佛火一样在燃烧。 白骨观主瞧见此物,神色大动,连忙就驱着白骨莲座几个闪烁,飞到了金柱的跟前。 在金柱之上,赫然有一个身着道袍的人形,身披枷锁铁链,被牢牢的禁锢在金柱上面,宛如镶嵌其中。 许道瞧见熟悉的道尸,目中颇是感慨。当初他就是从这尸体的血肉中得到了锁精篇功法,又收获了不少其他的好处。 如今看见这具尸体,他并不感觉惊恐,反而有种瞧见了老熟人似的感觉。 但是他身旁的白骨观主却不同的,白骨观主赤足站在莲座上,浑身紧绷的看着金柱及柱子上的尸体,眼神惊愕。 “当真是金丹道人的尸体!” 她的表情凛然,瞪大了眼睛,即便是亲眼瞧见了许道口中说的金丹尸体,依旧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 “究竟怎么回事,百多年前,洱海道宫虽然也有人能成就上等灵根,但用的都是道宫遗物。如今怎的有一整具尸体摆在这里,供人割取?瞧模样,还是货真价实的金丹中人!” 也不知是她自行为之,还是受了尤冰的影响,白骨观主口中自语,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让许道听见。 许道心中一动,出声问:“不瞒道友,贫道也是对这尸体的来历疑惑不解,它是洱海道宫的前人?若是,怎的又被捆在柱子上,好似囚犯一般。” 听见这个问题,白骨观主表情严肃的说:“此尸绝非道宫中人!据本道的了解,整个吴国近千年来,除了那三个老家伙之外,便再无任何一尊成就金丹的道人。” 说着,白骨观主口中冷笑:“况且此吴国,压根也就没有足够的资粮,再让他人自行结丹!” 这话中说的消息惊人,许道趁热打铁,态度恭敬的朝对方请教起来。 白骨观主一边观察着金柱上的尸体,口中也难得的回话,回答着许道的问题。 一番言语之中,许道顿时又对整个吴国增加了不少了解。 此前庄不凡等人的口中,他就已经知道了吴国和外界割裂,是个宛如仙园般的存在,如今在白骨观主的口中,更是得到了确认。 对方面带不甘和不屑的说到:“这吴国就好似个大点的菜园子般,养的都是些家鸡牲畜,但又无人打理投喂,那三个老家伙好运,一早就占据了位置,成就金丹。大部分资粮都被他们夺去了,如何还有机会给其他人结丹得道!” “要本道说,此次吴国暴露在西海贼人的眼中,兴许还是我等的机会,破了此笼子,外界天地广阔,自然有腾飞一日!” 说话中,白骨观主的眼睛中不由自主的透露着丝丝期待和向往。 一旁的许道瞥着,心中虽然也期待见识外界的天地,但却对白骨观主话不太赞同。外界虽然好,但不一定就如对方口中的如此之好! 他还在心中暗暗道:“也不知这家伙究竟在期待个甚,明明都已经沦为附属了,却还作着成仙做祖的美梦!” 许道琢磨着:“看来此獠很可能还有后手,或是能脱离尤冰而独活,或是可以翻盘夺回肉身!” 只是现在还需要用着对方,许道不便于和对方直接翻脸,暗暗记了一笔,脸上笑嘻嘻拱手,感谢对方讲解。 白骨观主手持许道给予的玉钩,没有搭理他的笑脸,只是小心翼翼地凑到金柱跟前,试探感应着外界。 等走入祭拜金柱道尸的范围,对方眼睛微亮,白骨莲座靠近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一旁的许道旁观,也是心中生出期待。在他的眼中,玉钩并无太大异样,但是对方的境界比他高、神识比他厉害,应是能察觉到更多端倪。 果不其然,等跨到了距离金柱只有五步远的地方时,现场陡然有变故出现。此距离之近,是许道此前不敢、也靠近不了的。 哗啦啦!一阵铁锁抽动的声音响起,矗立在地面的金柱晃动,释放出了一种巍峨的气势。 许道和白骨观主两人连忙紧向金柱上的道尸,但是道尸并无太大的变化,它被铁索死死的捆绑着,即便血肉蠕动,依旧下不得金柱。 哗啦的铁索声继续响动,金柱所在的地表翻滚,一条粗壮的铁链从土层中拔出,又缠绕在柱子上,像蛇一般嘶嘶摆动。 但是铁链并没有轰向许道两人,而是其末端缓缓的游到他们近处,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清晰可见,交相闪烁着,中间有一凹槽,暗示着什么。 许道和白骨观主对视,互相用目光示意对方,问着对方是否知晓这一幕。 两人都没有言语,于是定睛打量几眼后,神识只一碰,便决定将手中的敛息玉钩抛出,往铁索上的凹槽扔过去。 那凹槽平平无奇,却是个钩子形状,和敛息玉钩极像! 果然,咔的! 玉钩落在凹槽中之后,铁链当即振动,将敛息玉钩卡得死死的,不留一丝一毫缝隙。 金柱上的光芒大涨,铁链晃动的哗啦啦声音也是响个不停,周遭的灵气盘旋狂舞,疯狂的往此地聚拢过来,立刻就要有大变化生出。 如此变化也许道他们警惕起来,两人脑中纷纷闪过:“不好!动静太大了!” 仙园虽大,且雾气丛生,但只要金麟道师等人不是瞎子,立马就能发现这里的不对劲。 焦急等待中,白骨观主面上狠意一闪,她干脆就撤了白骨莲座遮蔽气机的屏障,伸出自己的手,法力运转而起,凌空聚成一只大手掌,往那摆动不定的铁锁链抓过去,想看此物究竟会有何种变化出现,是否能拉开一道门户! 等她的法力手掌抓中铁链手,白骨观主的脸色又是一变,她顿觉铁链中传出一股吸力,要将她体内了法力摄取过去。 这股吸力虽然强劲,却并非不可抵挡,于是白骨观主犹豫着,还是放开了体内的法力,让此物摄取。 似乎是得到了她法力的支柱,铁索的变化更大,但却不是变长变大,而是极具的缩小起来,一阵浓浓的金光也从柱子上升起,扩散开,将两人彻底的包裹进了其中。 轰!许道二人目中皆白,即便是神识也是一时被晃的怔住,脑袋发懵。 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其周身已然变化,雾气密布,再无金柱和铁索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杆金灿灿的竹竿立在他们跟前,长丈许,挺直而坚硬。 竹竿上捆绑着细密的绳索,黝黑粗糙,分外引人注意,且在垂下来的铁索上,两人清楚看见了他们刚刚扔出去的敛息玉钩。 此时的玉钩,模样和形态并无太大变化,但挂在细小的铁链上,宛如一石质的鱼钩般。 此金灿的铁索竹竿,赫然是一杆鱼竿。 就在鱼竿的跟前,是片平滑如镜的水面,仅仅数尺大小,宛如冰上开凿的井口一般。井中是一片蔚蓝色,像是海水,但不是洱海的海水。 当许道和白骨观主低头,往井口俯视过去时,立刻就从中看见一颗颗眼珠子,正疯狂的瞪着他们,拼命的往水上挤来。 “这是?”他俩心中一惊。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水面晃动,里面的景象突地变化,从满是眼珠子的画面,变为了黑蓝色的海水,是洱海了。 很快,画面跳闪,出现了俯视角度的吴都城。 吴都城形如一只巨大的死龟,静静趴在山峦间,仅剩龟甲,还被一条巨蛇缠着。 许道感觉巨蛇眼熟,但发现其并非是吴都城的龙气大阵,而是一头活物! 一头活的月白色巨蛇,它正覆盖在城池上空,身形扭动,大口大口的朝内吞吐,米粒般的光点不断咽入它口中,城中死寂一片 嗡、水面晃动! 巨蛇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头,一双猩红嗜血的竖眸出现,紧盯向许道和白骨。 此蛇形巨兽猛地摆尾,咔咔击破了画面,使得水面再度变化。 又一只浑身鬼火燃烧的鹰隼出现了在水面中,它飞在高空,正飞跃过一座座城池,所过之处血火一片。 巨大鹰隼身上的羽翎密密丛丛,每一根都镶嵌着蠕动的人头,分外狰狞可怖。 鹰隼冷冷瞥了许道他们一眼,并未搭理,身形一闪便自行消失在了水面中。 水面空白几息后,继续跳闪,又有一头金灿灿的四足巨兽出现。 此巨兽狮头鹿角,威风凛凛,它踯躅的行走在连绵城池中,浑身血污,脚下是如山的尸首,人头如米、白骨如草。 巨兽抬起头望天,金色的双目泣血,它眼带挣扎的看了许道他们一眼,随即无声一吼,也让画面破灭。 三头巨兽过后,数尺的画面中闪现了江州、白骨山、舍山、高原等,吴国的千山万水。 许道和白骨观主两人都明白过来,此井口中的画面是吴国境内各处,只是不知为何出现在了井中。 画面最终又回到了黑蓝的洱海,缓缓移动,然后定住不动。 其中出现了飘散的船只,密密麻麻,不成形状,约莫百只,当中有近半被掀翻,宛如死掉的游鱼般翻在水面,露肚垂死。 此景应是百船水坞,但已然像是被巨兽践踏过似的,破碎不堪。 。 第三百八十章 垂钓 许道和白骨观主两人看清楚了井中画面,面面相觑,目中闪过惊骇之色。 白骨观主的话声迟疑:“那、那三位是,玉珑、银凰、金麟三位道友?”她望着许道,也不知是想从许道的口中得到肯定还是否定。 不管对方心里如何着想,许道只是面色凛然,点了点头。 此三具身躯如城池、顶天立地之巨物,除了能是道宫的三位金丹道师之外,再无他物。但是本来气度飘渺不凡的三位道师,特别是其中颇具仙真气质的金麟道长,为何如今变成了画面中的一幕? 许道回想着刚才的三幅画面,口中低声道:“破城食人,这是要吞吃万里么……” 同时从种种画面,特别是江州城、白骨山的模样看来,画面并非是过往的,而应是近期,甚至是现在进行时。 两人脑海中思绪纷涌,很快就齐齐跳出了一个猜想:“怕不是在西海的威逼之下,这三人采用了什么邪法,或是在炼宝、或是在增长实力。” 但是刚才的画面都是一闪而过,所获信息虽然不少,但也不多,他俩还需要了解更多,才能确定三位金丹道师的意图。 许道和白骨观主看着画面不变的水面,目光又不约而同的落在了井口前的金色鱼竿。 眼前这井口似的水面,以及这杆金色鱼竿,莫不是用来钓鱼用的? 两人细细的打量着,许道发现鱼竿的主体虽然看上去是竹竿,节节分明,但细看又不十分像,倒像是一根笔直且枝节分明的细木,其枝干都被取掉,仅剩竹节般的隆起。 细思片刻,白骨观主尚且拿捏不定,许道则是大着胆子,伸手往鱼竿捏过去,此物不过丈许、朴实无华,单是看也看不出来什么东西,上手一试便知。 其右手抓住鱼竿后,入指光滑微冷,和平常竹木制作成的鱼竿无甚区别,但敲之轻鸣,像是金属。 许道手臂用力,想要将鱼竿抬起,但立刻就发现此物沉重,且焊在地面上一般。他面色一沉,当即真气窜动,气血运转,想要将此物硬拔出来。 可结果却是鱼竿纹丝未动,挂着玉钩的铁索也是静静的,像是嘲笑他似的。 此杆非竹非木非金,且如此沉重,着实有些古怪神奇。 “嘁!”旁边果真传来了一声嘲笑,是白骨观主。 她走到许道的身边,口中说:“这等一看就是宝贝的东西,就凭你也想抬起?等修成了金丹境界再说。” 对方应是在鱼竿未曾出现前,就意识到了什么。话说完,白骨观主也伸手往鱼竿扳过去,她鼓起浑身的法力,往金灿灿的鱼竿灌输。 嗡嗡!鱼竿轻轻的晃动起来,吊着玉钩的铁链摆动,同时水井中的画面也开始出现波动,吸引了她和许道的目光。 许道心中期待,不由的说话:“可否操控那水面,快看看道中宫发生了什么。” 他说话间,窸窣的声音响起,铁链吊着的玉钩往下落,落到了水面上,但是并未进入其中,而是竖立在水面上,激起波澜。 “咦!”一旁的白骨观主口中发出轻咦声,她盯着那玉钩,脸上有些惊奇,然后许道便发现鱼钩随着她的目光动了起来。 玉钩晃动几下,井口中的画面就迅速放大,令两人能更加看清洱海上的景象。 一艘艘翻倒的船只在画面中变大,画面中还出现了残木碎片、浮尸,其中一些翻倒的船上更是人头攒动,幸存者正无声的呼救。 许道盯着这一幕,目中凝重:“这些可都是炼罡级别的楼船,怎的近半破碎,是金麟道师他们做的手脚么?” 白骨观主听见他的话,同样也是面色凝重,但是她没有回话,而是继续操控着井口中的画面,往其他地方移去,让两人对百船水坞的现状有了更多了解。 他们赫然发现船坞所在区域的海面,正在有规律的翻滚,浪潮大作,并有怪异的咚咚声响起,好似击鼓,又好似有人在敲门! 这种诡异的波动在缓缓增强,炼罡级别的法器灵船漂浮在其中,无论好坏与否,全都像是纸船般漂浮不定,惹得船上的活人们惊叫连连。 其中似乎还有一股无声的力道回荡在空中,磅礴如山,能将炼罡法器级别的楼船打翻,以及击破。 许道和白骨观主一连看了小半个钟头,四处检索着,却没能发现诡异波动的源头。 恰在这时,一直安静旁观的许道出声:“等等!倒回去,再放放刚才那条翻了的船。” 白骨观主听见他的话,微微一怔,思量几下后才明白许道的意思是“再看看”,但是她面上不喜,撇撇嘴,并没有理睬。 这时候许道盯着她看了眼,口中唤道:“麻烦尤冰道友了。” 咔!白骨观主捏着鱼竿的手指用力,吱吱作响,她脸色阴沉,终归还是老老实实转动画面,让两人的视线在洱海上空打了个圈,再次来到了一条半侧翻的楼船上。 这楼船的样式中规中矩,有五层高,应是货真价实的炼罡法器,比庄不凡的要高级些,即便是已经侧翻了,周身碎片一堆,但多是船上的店面、桌椅、装饰等物,主体并无太大创伤。 其中飘在水面上的一块木板上,正写有“有间符店”四个字。 白骨观主冷冷地问:“说,什么事?” 许道皱着眉头,指着侧翻楼船的最高点:“看看这里!” 对方没有再做无谓的不理睬,水井中的画面一闪,迅速就放大了许道所指的方向,只见此最高点是楼船中的一间靠窗舱房,门窗里面正挤着一个又一个脑袋,有十来个似的。 这些活人时不时就探出脑袋,面色焦急的打量海面、天空。其中有些人盯着海面,目中恐惧并绝望。 这些人当中,赫然大半都是许道认识的,是他的店员。小狐娘苏玖、刀客老沙、掌柜陈挽,也在其中! 白骨观主看见许道难堪的面色,挑了挑细眉,说:“怎的,这里面有你的老相好?” 许道听见,瞥了她一眼,面色如常的说:“没甚,里面的人都是贫道家底,替贫道看管店铺的。” “那么看完没,本道还要再看看其他地方。”白骨观主手指弹动鱼竿,又挪动起水面上的玉钩,使得画面移动起来。 许道及时出声:“等等,道友可是有办法救上一救?” 白骨观主定住井口中的画面,眼睛微眯起来,她在侧翻的灵船上打量了几眼,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容貌秀丽稚嫩的白毛女子上,嘴角勾了起来。 这女道话声振奋:“啧,尤冰道友!看来这船上,真有你姘头的相好。” 且不提尤冰本人如何作想,许道只能硬着头皮,无视对方的调侃,继续提议:“道友将鱼钩放进去试试?” 他通过旁观白骨观主的动作,已经大致猜测到了如何操控鱼竿和井口中的画面。 许道再次一把抓上去,却并未抓鱼竿,而是抓住了“尤冰”的五指,惹得对方一阵愠怒。 他无视掉对方的眼神,将体内的法力也输入,神识也弥漫进了鱼竿当中,催促着白骨观主赶紧动作。 白骨观主的动作略为僵硬几息后,眼神变化,像换了个人似的,她输入在鱼竿中的真气和神识也服帖起来,顺从着许道。 许道就像是握着对方的手,在教对方写字一般,如意的让水面上鱼钩打起了转转。 哗啦!他的目光一沉,口中轻喝:“道友!” 随即许道就将自己体内的法力,源源不断的往鱼竿输入进去,恍若泥牛入海般,尽数被鱼竿吞了,并转移到细小铁锁链上。 铁锁链猛的往下一沉,玉钩没入水面,果然出现井口画面当中。 这一幕让旁边的女道感到惊奇,她手上动作不停,连忙也将法力大力的灌输鱼竿当中。 晃荡! 画面中的玉钩打了几个摆子,随即猛地往那船只落去。 砰! 井口当中的画面变化,一根粗壮漆黑的铁索,突地从天而降,狠狠的打在了翻船的旁边,将海水激起十几丈高。 侧翻的楼船猛烈的一晃,往旁边漂移了一丈多。 哗啦啦!铁锁继续从天落下,仿佛蛟龙入海一般,将翻船上的活人们狠狠的吓了一跳。 仙园当中,许道和身旁女道面色讶然,连忙抬动着鱼竿,想要将画面中入海的铁索给收回来。 可是鱼竿沉重,即便是有许道的肉身之力和白骨的金丹法力相助,鱼竿都只是略微晃了晃,完全没有要翘起来的意思。 很是耽搁了几息后,翻船中的活人多被吓得从舱房中钻出来,畏惧的望着翻滚不定的海面,惊惧不已。 终于,窜入海水中的铁索像巨蟒一般游动,止住了下潜的动作,并且摆动着,缓缓地向翻倒的灵船捕捉过去。 船上的活人们瞧见这一幕,更加惊恐,其中不少人甚至吓得望向海面,想要跃入其中,游水离开。 可是道宫中的道士们都已离去,水坞内有的只是道童、道徒,虽然他们大多手有符箓甚至法器,能入水或是踩水、乃是飞空都是可以一试的。 但眼下海面翻腾,连百船大阵都糜烂、炼罡灵船都破碎,他们如何能逃得走。 无论是苏玖三人,还是船上的其他活人,齐齐望着跟前从天而降的巨大铁索,面上的绝望之色更甚。 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中,巨大的铁索拷在了楼船上。 哗啦啦的声音继续大作,铁索像蟒蛇一般,一圈一圈,蛇头般的巨大鱼钩又上摇,咔咔卡在了铁索上,将巨大灵船紧紧的捆住。 船上活人疯狂的无声尖叫起来,其中少部人抬起头,死死的盯着天空,目光疑惑且是绝望。 画面内、画面外,仿佛是对视一般。 许道没有在意他们的眼神,面上松了一口气似的。大喜着,他将体内的法力大作,急忙催促身旁的女道,一起将被铁索缠绕住的整艘灵船都抓回来。 灵船沉重,两人好似钓到了大鱼。 他们使出了十成的法力,其中许道的面色都为之发红,这才让铁索缓缓的向上收回。 足足三刻钟过去,没入画面中的玉钩方才又回到了井口附近,只差那么一寸,玉钩抓住的灵船就要破开水面,窜到他们的跟前了。 而这时,许道脑中突地也闪过一个问题: 楼船如此之大,且内里还有十几活人,能从数尺大的井口中钓出来么?钓出来了又放到哪? 他们所在的空间除了井口和鱼竿外,四周便是白毛毛一片,上下四方都像是被纸糊住了一般,严严实实的,虽然不压抑,但肯定并不大。 很快,许道的问题得到了解答。 啵的!水面晃动,他俩眼中的景象也晃动。 鱼竿钓回来的东西并没有出现在井口边,而是出现在了另外一方空间。许道两人眼中的白雾退散,鱼竿已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那高大金黄的金属柱子。 轰!沉闷的声音响起。 一艘巨大的楼船从天而降,侧翻着,狠狠的砸在了仙园地面上,上面正捆着一道又一道粗壮的铁索。 铁索环环回收,拖行着楼船,在地面犁出深深的痕迹,猛地撞上金柱,船体吱呀,金柱却纹丝不动。 锁链继续收紧,它似乎要将楼船捆上高耸的金柱。 但是因为楼船太过庞大,十几丈高的金柱也发生了变化,一阵金光燃烧起来,巨柱拔地而起,往几十丈、百丈膨胀而去。 许道两人就站在它的跟前,不得不面色变化,齐齐向后退。 咔咔! 几个眨眼间,五六十丈大,几十丈宽的楼船,便被捆绑在了几百丈高、几十丈宽的金柱上。 四周雾气震动,金柱高耸如云,火一般在燃烧。 阵阵尖叫声亦从柱子上远远传来。 许道望着此一幕,突地忽视了柱上楼船,他的目光移动,望向了金柱的另一侧。 “我可能明白这道尸,是从哪来的了……” 一具五六十丈高长的狰狞蛟尸,正紧紧的贴在金柱上,案上鱼肉似的。 铁索穿过它的鳞甲,血淋淋,蓝湛湛,其鳞甲缺漏,四肢上的白骨可见,血肉被剐去了一般。 此蛟尸长有鱼头,四爪非爪,而是成蹼状,典型的水生妖物,且面目狰狞丑陋,还是一派深海品类的气质。 第三百八十一章 蛟尸、国破 绑在金柱上的蛟龙尸体,很可能就是从西海中抓来! 许道的话声说完,身旁女道的眼中也闪过恍然之色,明白了这点,她绕着金柱子,细细的打量起来,面上啧啧称奇。 “这洱海道宫当真有一手,仙园中居然有如此宝物,不仅能监察整个吴国,还能摄取内外东西……不过法力应是要消耗不少。” 女道眼中露出沉思,她刚才和许道只是抓起一艘翻倒的大船,两人体内的法力就已经焚尽大半,而这还是半点反抗都没有遇见的。 且楼船虽大,品级虽高,但因要腾空的缘故,并不代表其重量就一定比同等体积的山石要重,反而要轻。 如果换成是金柱上面的蛟龙,先不谈它生前金丹级别的修为,多半要打死了才能抓回,只谈其肉身,对方原形放出后,至少和同等体积的铜铁一般重! 两人打量片刻,许道突地朝对方拱手:“烦请道友将这楼船放下来。” 女道听见他的话,笑吟吟的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几丝揶揄之色。 许道瞧见这神色,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跟前的女道已然是变回了尤冰本人,难怪对方刚才对他言听计从、态度如此之好。 他适才垂钓时忽视了这点,索性继续忽视着,假装没看见,正色的又拱了拱手。 “可。”尤冰笑着,也没有为难他,省得让旁人看笑了。 尤冰目光凝聚,伸出手依照先前的记忆,又捉住金柱上粗壮的铁索链。其隔空站在金柱铁索前,身躯渺小,但却轻而易举的就将铁索扯动。 咔咔咔! 铁索大力摆动,成捆成捆的从金柱上面解下来,盘踞落在一旁,迭成了小山。 轰!巨大的道宫楼船立刻从柱上掉落,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使得站在近处的两人身子都抖了抖。 但他们两人的面色毫无变化,相互望了一眼,便脚下灵光闪动,往那道宫楼船跳去。三四步之间,他们便出行在了楼船的最高处,俯视着向甲板。 整艘楼船落下,已经从侧翻的状态摆正,其船体虽有破损,但是并无要解体的迹象。只是甲板上杂乱无比,窗户破碎,整艘船的装饰摆设应是已经全部毁坏。 那些幸存的活人们,或是摔倒在甲板上、或是躺在了船舱当中,因为受了刚才的猛烈一撞,全都晕晕乎乎的,大半人都已经昏死过去。 幸好这些人都不是凡人,体内至少都有真气在,顶多摔成重伤,并无性命之忧。 许道的神识弥漫而出,扫视几下,便找到了苏玖、老沙、陈挽三人。三人正处于晕乎和惊惧当中,面色煞白,浑然不知自己遇见了什么事情。 他立刻就准备出手,将三个人抓上来,并赐下些真气,帮助他们清醒。 可就在这时,旁边一只白手伸出,轻易打断了他的法术:“道友且慢。” 对方身上的神识涌动,像海浪一般从天而降,席卷打在了幸存者身上,让所有人都踉跄一下,缓缓的摔倒在了地上。 女道笑盈盈的看着许道,口中柔和说:“小家伙们遭此大难,可怜巴巴的,身子都困倦了,索性本道施个法,先让他们歇息一番。” 许道听见对方的话,顿时哑口无言,他瞥着甲板上的苏玖三人,发现三人都是直挺挺的倒在了甲板上。 特别是当中貌似身子骨柔弱、实则筋骨最强的苏玖,是第一个倒下,半点迟缓都没有。 “等到形势安全后,本道再将他们唤醒,与道友相认。” 女道还在说话,一口一个本道,也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为了不尴尬,在假装自己并非是尤冰本人,而是白骨观主。 许道心中腹诽再三,但眼下“形势不如人”,他如何敢违了对方的意,便只是唯唯诺诺的说:“甚好甚好,道友考虑的周全。” 女道笑着给了他一个眼神,也不知是敲打还是满意,然后别过头,兀自说:“甲板上太凉,本道便将这些小家伙收入房中,免得冷了道友的人。” 许道只得讪笑,他干脆也别过头,往四周望去,不再看苏玖几人。 其实尤冰说的也对,苏玖几人的修为低微,连筑基都没有,刚刚才经历过一场危机,现在又身处仙园中,情形也算不太好,干脆都躺下歇息得了。 也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尤冰考虑周全。 她不仅将所有的幸存者收入了舱房中,还落了锁,打出法术将房间封闭起来,其中小狐娘苏玖被单独关了一间。 做完这些活计,尤冰满意的勾起嘴角。 她所使的法术虽然只是白骨观中的小法术,但却是用金丹真气驱使的,就算许道精通此法也难以解开,更别说在她眼皮子底下偷偷解开了。 轻轻拍了拍白手,尤冰扭过头,准备再敲打一下许道,却发现许道的脖子扭向他处,僵了几息,一动不动的还没有转过来。 她顺着许道转头的方向,往上前方望过去,动作也突然定住,睁大了眼睛。 火般燃烧的巨大金柱上,柱上蛟尸继续一动不动,浑身伤痕累累。但是它的头颅,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抬了起来。 不仅抬起,还转了过来,盯着许道和尤冰。。 蛟尸的面孔狰狞而丑陋,一只眼睛黑洞洞,没有眼珠,一只眼睛血丝密布,眼珠有人大,满眼死寂。 许道和尤冰两人脑中齐齐跳出念头:“这东西、活的?!” 其中尤冰倒还好,她和白骨观主两人都是头一遭碰见蛟尸,心中虽然诧异,但并无多少惊悸感。 而许道则是头皮发麻,要知道他当初在这金柱底下采集过“灵根”,还炼化过蛟尸的血肉,如今对方居然从死中变活过来,顿时让许道心惊后怕。 特别是蛟尸打量着他俩,巨型鱼头上露出丑陋的笑容,喉头中咯咯出声:“金丹、龙种……你二人,可是真人使者?” 声音沙哑难听,但宏大如巨钟轰鸣,回荡在金柱周遭,让比人头大的铁索微颤。 哐当、五六十丈高长的蛟尸动作起来,它盘踞在金柱上,耸动鳞甲,蹼爪攀附,将捆绑它的铁链挣得晃动。 凄!一阵尖利刺耳的嘶吼声响起,“哈哈哈!真人果真没有骗某。” 这蛟尸绷紧了铁索,身上大块大块的鳞甲掉落下来,还有蓝湛湛的血水喷溅而出,腥臭无比。 “一甲子、一甲子了!本尊终于要脱困而出!” 它仅剩的一只眼珠中,放出诡异的光:“二位今日来助我,等我成就真龙,也不会忘了二位。” 许道和尤冰两人听见他的话,面面相觑着,脑中轰的意识到:“这东西,是西海真人安插进仙园中的卧底?” 多半没错了! 眼下时节,正是西海即将入侵。 且他俩又没有主动去放开对方身上的铁索,只是动用了下金柱而已,这蛟尸却自动就醒了过来,还说出这样一番话。 而一旦西海入侵时,道宫正与敌人搏斗间,这蛟尸再醒过来,还是在仙园中醒来,到时候立刻就能给道宫来一刀子,还是插心窝的那种! 许道和尤冰两人又惊又愕,好在他俩心智都不俗,面上沉静的很,毫无一点变化。 许道也只是通过神识,隐秘的冲尤冰传音:“好家伙!这东西可真能隐忍负重!” “被道宫绑了足足一甲子,六十年间每隔几年就会惨遭割肉放血,居然还没有死!不过话说回来,金麟道师他们钓对方回来时,怎的不直接打死,是为了保鲜?” 他迅速将自己了解的情况,一股脑的说给了尤冰,一方面能解答对方的一些疑惑,另一方面也能减少尤冰露马脚的可能。 最后许道又说:“听闻道宫中其他地方还有一具金丹尸体,是鬼神类的,适合阴神道人采集灵根,莫非那厮也没死,也是卧底?” 这一点,许道却是不太明白了。 洱海仙园中确实有两头金丹尸体,都是道宫从外界抓捕得来的,但是另外一头所在的区域并没有金柱,只是一方新建的祭坛,当中立有石柱,恍若蛮族的图腾般。 鬼神尸体就被封印在图腾石柱当中,和眼前的蛟龙不同,那鬼神死得透彻,还是道师们花费了不少心思,才延缓了对方尸体溃散的速度。 可金柱上的蛟龙不同,其有秘法,能装死,无论道师们如何检验,都只得出了对方死得透透的结论。 甚至连蛟尸脑中的魂魄记忆,金麟几人都能从血肉中抽出。这也正是许道能得到锁精篇秘法的原因所在。 同时正如许道调侃所说的,蛟龙虽死,但金麟几人发现它的血肉新鲜,压根不用保鲜,颇是神奇。 于是道师们为了简单,也为了谨慎起见,便没有将蛟尸挪到他处,而是继续绑在了金柱上面,镇压于此,随取随用,简单粗暴。 眼下正是一甲期限到达,蛟尸早已从假死的状态中苏醒过来,伺机待发,只是被许道两人的动静惊动,以为友军到来,便睁开了眼睛。 蛟尸似乎因为一甲子未曾言语,有些唠叨到,桀笑到:“小家伙、小美人,别怕!此地虽然是土著道士的重地,但是他们既然没有来拿你俩,必然就是被缠住了!” 它大笑连连:“按照计划,本道得等他们斗的正酣,再出马,大发神威。既然你俩现在就来了,速速助我挣脱,在此地大吃一番。” “桀桀桀!特别是你,龙种小家伙,本道虽然被困此地,但却别有秘法,在这天地中播种了不少血脉,勤劳的很!一些土著肉鸡而已,到时候本尊吃肉,容你喝喝汤。虽不能得到大好处,但也能尝尝鲜味!” 它伸出了一只蹼爪,指指点点着许道。 而许道本来对蛟尸感觉心惊肉跳,现在听完对方的一番唠叨,心中惊跳感顿时消去。 他心情古怪,在心中暗自腹诽到:“好家伙,还播种血脉……这家伙明明是被道宫活剐,次次榨成肉干儿。” 一瞬间,许道也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意思,对方指的应是有道宫道士用了它的血脉,它行锁精篇秘法进行吞食,便可获得好处。 而且道宫中虽然只有少数人才有资格用其血脉种灵根,但个个修为强劲,且一甲子下来,血脉相传,多半早就已经扩散出去,形成了族群。 毕竟此世道人可不如他许某人洁身自好,身具强悍血脉者,多多播撒才是义务,譬如道宫中便常年有此任务。 并且还有相关的秘法能增长子嗣,只是如此传承下去的血脉稀薄,不成灵根,但量大取优,越勤奋越可能有厉害的后辈出现,到时候一个家族就成形了。 蛟尸说完一番话,见许道二人都没反应,不由的怒喝起来:“呔!你俩愣着作甚,还不快快替本尊松绑!” 这时许道眼神一闪,站了出来,面带讨好的说: “见过尊者,真人一日不破界而入,某等也不敢行太大举动啊……话说,这鬼地方进来容易出去难,尊者到时候有何法子破开仙园,重返西海?” 他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想要从对方的口中套话。 蛟尸虽然话痨,但是并不代表它性情好,听见后只是怒意大增,压根没有要回答许道的意思,怒喝到:“费甚话!本尊都已经说了,早点解开某,早点抄家伙拿好处!快快” 许道听见之后,也只得无奈的看了身旁尤冰一眼,朝着对方拱了拱手。 尤冰点头,其目中的神色一闪便换了人,“她”脸色变得冷厉下来,眯眼打量着金柱上的蛟尸,皱眉用神识说到:“这就是西海的金丹么?真丑。” “尤冰”抬起了白嫩的手指,使出法力大手,往地面金柱铁锁链擒拿过去。 金柱上的蛟尸大喜:“哈哈哈!好!小美人今日助了我,等我血脉大增,跨过龙门成就真身,定会酌情给你一个妃位!” 可是在它说话间,是地面的铁索升腾而起,往它直扑过去。 哗啦啦!铁索咔咔作响,在它的躯体上多缠绕了几圈,捆得死死,更加紧密,让它连扭动都不能了。 狰狞蛟尸别着脑袋,立刻就傻了脸,仅剩的独眼中满是错愕。 第三百八十二章 仙器山海图 金属摩擦的声音响动,人头大的锁环连接成蛇,将蛟尸捆绑得服服帖帖。 对方傻眼的看着许道两人。许道则是转过头,兀自和“尤冰”商量起来,他直接出声问:“道友可有法子打杀了此物?” 白骨观主盯着蛟尸,皱起了眉头,没有立刻回答。 这时甭管鱼头蛟龙究竟只是话痨,还是太过狂妄,它也反应了过来,愤怒大吼:“尔敢!尔敢!你二人并非真人的信使!” “某就知道、某就知道!此等严密的地界,除了本尊和土著之外,绝不会还有人能摸进来。”它大叫,似乎想给自己找回一点场面。 许道二人没有理会对方的无能狂怒。其中白骨观主更是目中闪过厌恶之色,当即再抬手指,狠狠地往鱼头蛟尸抓过去。 法力形成的五根白骨手爪出现,好似一幢房屋般大,落到了鱼头蛟尸的身上,要将对方开膛破肚。 刺啦!因蛟尸被困金柱上,无法挣脱抵挡,白骨手爪轻易的就刺入它腹部。 白骨观主面色凛然,厉声喝到:“开!” 她隔空控法,五指并拢,狠狠的向下划动。 噗呲的声音响起,鱼头蛟尸仿佛被钉在板凳上的泥鳅,刀子划开其腹部,内脏立刻就要被挤出来,一命呜呼掉! 可出乎白骨观主意料的是,这蛟尸的腹部打开后,内里脏器早就已经干瘪,块块沾附在皮肉骨骼上,难以被挤下来,像是金铁雕刻而成似的。 它虽然浑身伤痕累累、面目凄惨,但恶狠狠的盯着许道二人,独眼中杀气腾腾:“就凭你们两个、也想宰杀本尊?再修个一千年罢!” 听见对方的嘲讽,白骨观主面色不善,当即将浑身的法力都运起,使出了十成的力道,巨大的白骨手爪再度往对方撕扯过去。 噗呲、咔咔! 霎时间,巨柱上面血肉横飞,金灿灿的柱子都被染得蓝幽幽,平添了几分阴森诡异。 但紧接着又有金属声响起,那蛟尸的脏器、骨骼果真就像是金铁般,敲击间铿锵有声,难以毁坏。 唯有它身上的血肉较容易被撕扯,但是其形体庞大,即便是白骨观主动手,真想要将对方通体活剐的话,少说也得花上十来天的功夫。 鱼头蛟尸被困在金柱上:“吼!本尊定要杀了你们!” 它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只是狰狞且傲气的盯着许道两人,口中不住的威胁,半点求饶的意思都没有。 “哼!!” 白骨观主将对方的妖躯捣烂几下后,终究是冷哼一声,停住了动作:“这臭虫,筋骨强硬,体内生机也勃勃,却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杀掉。” 听见这个回答,许道虽然眉头微皱,但是也没有太过意外。 毕竟此蛟尸乃是西海真人的细作,又是被金麟道师等人捆绑在此,如果真那么容易打杀,只能说西海真人和道宫道师都瞎了眼。 他没有再催促白骨观主,而是安抚到:“也在意料之中,道友辛苦了。” 顿了顿,许道自己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便用神识向对方传音: “这东西不怕痛不怕死,道友再想想还有没有法子……好歹逼问它一下,了解了解那西海真人的底细,以及对方究竟何时会来。” 白骨观主也正有此意,但是她皱着眉头,好生思量了片刻,也没能找出其他法子:“这臭虫多半是被赐下了保命法。元婴真人的手段,你我一时半会儿是难以破解的。” 见白骨观主也如此回答,许道面上轻叹,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放弃打杀对方、白捡一条蛟尸的想法。 他转而拱拱手:“那就劳烦道友将削砍下的血肉,都摄取过来,也算是你我一点收获。” 白骨观主同样暗自可惜着,她没空搭理许道,便不耐烦道:“蝇头小利,你自己取来便是。” 剐肉出力气的是对方,许道也只是客气下。见对方不要,他自然是心中欢喜,当即袖口一卷,将洒落一地的血水、蛟肉、鳞片统统摄进袖中,然后放入了内天地。 这些血肉虽然腥臭恶心,但却是金丹妖精的血肉,珍贵的很,最合适炼丹炼药、养虫。 白骨观主冷眼瞧着,等许道收拾完后,没有给许道再开口要肉的机会,冷声说:“既然这家伙不肯说,你我便再入那金柱中,找法子出去就是。” “跟我来!” 对方话声一落,便往那庞大的蛟尸冲过去,她靠得近近,也不怕蛟尸突然挣脱锁链,将其肉身啪的打烂掉。 许道多打量了几下蛟尸上厚重的铁索,终归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凄!粗重的嘶吼声继续在两人头顶响起,一并还有腥臭的血水不断滴下。 鱼头蛟尸口中骂骂咧咧,疯狂的辱骂着两人。 当它瞧见许道二人又抓起铁索链时,微微一怔,然后没等它继续出声,一阵金光闪烁,许道两人的身形便消失在了它的眼中。 吼……没了敌人的踪迹,鱼头蛟尸一时也没了咒骂的对象,嘶吼声当即萎蔫。 它叫不出声了,免得尴尬。 另外一边。 许道和白骨观主再度来到先前那井口边上,他们看着井中水面,发现挂在上方的玉钩还轻轻晃动,就好似两人并未离开过似的。 无须再多话,两人都走上前,一左一右的站在那金色鱼竿旁。 白骨观主沉声开口:“若是本道估计不错,此井口便是你我离开此地的通道!” 许道也点头,表示赞同。 他俩既然能将楼船从仙园外钓入仙园中,且园中还有着一头海外的金丹,那么便证明他们也可以将西海的东西钓入吴国。 若能如此,两人只需要将自己当做鱼饵,想办法挂在玉钩上放出去,便能就此脱离吴国,进入西海了! 只是其中还需要多做几番尝试,想些办法而已。 两人的神识一碰,眼中都是兴致勃勃:“那么接下来的第一步,便是通过此井口,洞悉西海地界!” 白骨观主招呼了许道一声,让许道关照着点,记录过程以及防止意外发生,她自己则是再次伸出白嫩手指,握上了金刚杵般的鱼竿,使劲攥紧。 嗡嗡!鱼竿微颤,挂着的玉钩很快就在水面上划拨起来。 许道旁观着,瞧见白骨观主的眉头微皱,眼皮都微阖了起来。对方应是在全神贯注,分心不得。 “等等!” 突然,许道眼皮一跳,他不再看白骨观主,转而紧盯着井口,心中惊讶:“这是、山海图?” 井中的水面正迅速的变化着,洱海道宫的山门不断缩小,或翻或倒的楼船很快就变成了水上蚂蚁,渺小似米,直至消失不见。 山峦起伏、江海平铺的景象出现。 井口中的洱海,就仿佛一面雾蒙蒙的铜镜般,覆在土坷间,镜旁的吴都城如细小残破的龟甲,龟甲上正有纯白的长虫扭动。 画面上的其他方位,很快又出现了金和银两道光芒,冲天而起,仿佛要刺破水面,直插许道的双目。 其光色耀眼,夺人神魂,令许道的眼睛也下意识微眯。 几息之间,一张宽大的山海图画已然出现在了井中。 其内有洱海、山峦、巨城、白蟒、银禽、金兽,还有西南边上的一片狰狞漆黑,当中似乎也有巨物显形,在张牙舞爪。 此图上内容,正是整个吴国的地界所化,山川河海通通烙印其中,栩栩如生。 许道瞥着这图,发现其画面内容虽然不一样,但是形制、气度,与他在道宫中观摩过的山海图一模一样! 并且山海图出现后,画中之画还在迅速缩小,几个眨眼间,吴国的全貌就缩的仅比碗大。 正当许道以为它要再次放出整个天地的面貌时,山海图中的画面却是定住了,波动起来,闪闪烁烁的。 咔!丝丝裂缝出现,画面猛地一闪,然后出现了一片蔚蓝色,一颗颗眼珠子出现在其中,猩红狰狞。 许道来不及打量这些眼珠,他面色发怔,脑中回想着刚刚山海图猛闪过的一幅的画面。 其是天地的全貌,虽然仅仅一个刹那,但确实是出现了。 但是此画面和他当初在蚕房中见过的不同,并非是天地的中间存有一块极大的陆地,四海包裹此地,海中岛屿零星如斑点芝麻。 画中的,是中土已然消失,陆地残破、地脉断裂、四海相隔,仿佛有伟物从天而降,一拳砸在了当初的中央大陆上,将其击碎砸塌,坏了天地。 许道继续回顾着,想要看清刚刚一闪而过的画面,却发现闪过的画面模糊,他仅能看个大致的轮廓,无法细看。 就在这时,他的身边也响起轻呼声,是白骨观主收了法力,说:“如何、本道已经打开了外界的窗口,是何景象?” 她还合着眼,在安抚体内汹涌的金丹真气。许道听见后,从一闪而过的画面中回过神来,盯向了井口。 但这个时候,他的神色微僵,并没有直接回答白骨观主的话,而是说:“这……道友请自看。” 白骨观主几下功夫回了气,然后好奇的睁开眼睛,也往井口望去。 井中一双又一双的眼珠子,或大或小,密密麻麻的出现在她眼中。 一阵发毛的感觉立在白骨观主背后升起,她惊叫出声:“这不是进来这里时,那第一个画面么?” 许道点点头。 白骨观主的细眉拧紧,她睁着眼,连忙再晃动鱼竿,想要换掉井中的画面,但是却发现画面一动也不动。如果非要换掉,就只能朝内,窥视吴国内部的景象了。 白骨观主喃喃自语:“该死!对外的窗口只能开这一个,这些眼珠子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不等许道回话,白骨观主面色不愉着,干脆一拍手,武断就将鱼竿上的吊钩打落进画面中,释放金光,想要看看底下到底什么东西。 很快,她和许道的脸色都僵硬起来。 玉钩落进去后,陡放金光,立刻就搅动了密密麻麻的眼珠,就像是给家养鱼池中洒了一把饲料般,尾尾鱼虾疯狂的蠕动摆动,争夺起来。 一头又一头,狰狞且可怖的妖物出现在他们的眼中,其中最大的那只眼珠,全身塞不进井中,只是漏出了大半头颅,独目而苍蓝。 旁边密密麻麻的妖物们,竟然都是围在这巨物的独目周遭,被它顶在额头上。 许道和白骨观主两人明白了,他们所开的窗口,恰巧就开在了西海大军的头顶! 画面的那巨大眼珠,似乎察觉到了他俩。 眼珠透过井口,上下转动,冷漠的打量着许道两人,目中满是残暴。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在他俩身上升起,心中发慌,动作都僵硬,还是白骨观主的法力高强,她连忙一拍金色鱼竿,想要弥补将钩子收回来。 可是轻轻的咔嚓一声,两人便瞧见水中的铁索绷紧,然后猛地一跳,一直无声的水面响起了咯吱声。 噔!铁索收回了,但却只收回了半截儿,只剩残破的锁环死气沉沉垂着。 见此一幕,许道一时傻了眼,心中一股凉气升起:“这家伙、玩大发了!” 白骨观主也是怔住。 只见消失的玉钩还在水面下,而那不见全身的巨妖微抬头,一张就出现,便将光芒黯淡的玉钩一口吞下了。 轰! 许道和白骨观主紧盯着对方,心中凉气已经穿上了天灵盖。 其中许道现在担忧的,不再是钩子断没断,而是瞧模样,那巨妖就要冲进来,吞他们了! 砰砰!猛烈的撞击声响起,巨物眼珠跳动,疯狂的撞向了水面,让许道的耳中又出现了咔咔声,井口出现了裂缝。 其中水面也翻滚,好似即将沸腾。 立在井边的金色鱼竿更是震动个不停,杆上残链被甩来甩去,完全失了此前的高冷。 咔咔咔! 破裂的声音大作,巨物眼珠中倒映许道和白骨观主煞白的面孔。 白骨观主此时也明白了独目巨物的身份——西海鲲鲸真人!此等人物,跳上岸来将垂钓者一口吞下,岂不是轻松至极? 她悔不该将放下鱼钩,在心中没出息的大叫:“吾命休矣!” 好在就在这时,整个垂钓空间轻轻一震,井中山海图再现,压在了那巨物的头上。 吼! 一声愤怒的吼声响起,直接从西海传到了仙园中。 山海图上印出一张模糊且巨大的独目人脸,凹凸可见,但终归是将对方挡住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国死而地分 吼! 吼吼! 诡异的独目人脸从水底挤向水面,竭力的嘶吼,疯狂的想要钻破山海图,一口将许道两人吃掉。 白骨观主被吓得面色煞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只有许道站定在原地,瞪大了眼睛和对方直视: “勿慌,此獠被山海图所阻,跳不进来!” “当真?”白骨观主听见许道的话,眼睛抖动,发现水面上的卷轴图案,果真像封印符文一般将鲲鲸真人给压在了水面下。 她心中的慌意顿时消失大半,生出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大口大口的呼吸,能够让旁边的许道清楚听见。 白骨观主见许道还盯着水面,想起他刚才脱口而出的一词,强定住喘息,问道:“山海图?此图是道宫中的法宝?” “法宝?”许道听见,目中异色闪现,回答:“我想、很可能不只是法宝。” 这话让白骨观主一愣。 法宝者,有先天后天之分,其中后天法宝乃是金丹道师所用,先天法宝则是元婴真人所用。 两者之间最明显的区别,便在于后天法宝不可随着道人转世护道,而先天法宝则可以帮助道人投胎转世,打破胎中之谜。 根据道书中所说,仙道中人若是成就了元婴,得个不死,真要投胎重活的话,至少也得炼就一件先天法宝。 否则的话,没有法宝护持,道人元婴很可能就会迷于胎中之谜、不得苏醒。浑浑噩噩一世下去,有极大的可能会继续沉沦,甚至几十上百世都不得苏醒,魂魄消磨殆尽也是可能。 就算当中偶然有一世又走上了修行道路,到时候是我非我,又会是一个大问题。 所以先天法宝者,其先天之意,非是先天地之前,而是先人身之前,用以护道之用。 至于先天法宝之上,则是三灾炼神境界,地仙神仙之物。许道博览群书,也只知道此类器物有个“神器”、“仙器”的称谓,具体有什么妙效,以及两者究竟有甚区别,半点也不知。 白骨观主听见许道的说话,目中异色大增,开口:“莫非是件仙器?” 她恍然般口中喃喃:“是极!此吴国龟缩于西海之外,近乎仙园,定非是寻常的元婴真人能够开辟,必定是元婴以上!洞天福地耶?” “而此图藏于仙园中,又无需他人操控便能抵挡元婴真人至今,很可能就是神器、仙器!” 许道瞥了一眼白骨观主,继续打量着井口中的鲲鲸真人,他发现那独目人脸冲击水面的力道越来越弱,仿佛渔网中扑腾的鱼一般,终究要力道用尽? 白骨观主还在兀自兴奋,眼神闪烁,口中叨叨:“那三个老家伙,房中居然有这等宝物,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许道冷不丁的给对方泼了一头冷水:“即便此物真是仙器,又与你我有甚干系?” 白骨观主兴奋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住了。 许道说的对,就算那山海图是仙器,和他们两个也没有什么关系。两人连远在西海的鲲鲸真人都怕得要死,此等陆地神仙才能使用的器物,如何是他们可以觊觎的? 想来金麟、银凰、玉珑之所以没有取用此物,多半也并非是三人本意,而是无能为力。 白骨观主的面色扭曲几下,好歹是平静了下来,沉声说:“你说的对,毋说是仙器了,即便是件先天法宝,也不是你我两人能觊觎的,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找条出路。” 她又看着水面中的独目人脸,面上难堪:“外界便是西海大军,你我两人真要是从这里出去,岂不是肉包子打狗了!” 许道附议的点了点头,不过他的脸色并没有对方那么难看。 既然前路一片黑暗,那么大不了就往后走,重新投入道宫的门下。 反正他在道师们的眼中,乃是被白骨观主挟持的,依旧还是道宫的好弟子,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至于白骨观主和尤冰两人,其有金丹级别的修为和法宝,自有一份底气,当场打杀应是不会,多半会秋后算账…… 许道在心中盘算着,又想到了此前井口出现的三位道师画面,皱眉心想:“破城食人,道师们到底是破釜沉舟,还是破罐子破摔?” 此二者,关乎着他俩重投道宫后,下场究竟会如何。 许道立刻就准备和白骨观主商量,并想要让对方将井中画面调回吴国境内,再好生观察观察金麟等人的情况。 可是还没有等他说出口,他的瞳孔就骤缩起来,发现自己并没机会去选了。 旁边的白骨观主也是呆呆低着头,面色再次发白。 咔咔咔! 数尺的井口当中,那被山海图阻挡得死死的独目人脸,突的放弃了挣扎,转而向后退,伏在水面下方。 但它并非是放弃了,而是张开巨口,突地从口中吐出了一渺小之物,其物吊着细小铁链,头部呈现钩形,闪烁着一点黄意,正是断裂在西海中的金竿玉钩! 虽然玉钩连给那独目人脸塞牙缝都不够,但是它悬浮在水面下,缓缓的向上升起,轻轻松松就戳进了牢不可破的水面。 即便是山海图光芒大作,图中云起雾涌,依旧是抵挡不了玉钩戳进水面以上,而底下的鲲鲸真人也在暗暗较劲。 此一幕,当是鲲鲸真人借着能穿梭两地的玉钩,找到了施力之处,得到破开山海图的机会! 许道和白骨观主瞧见这一幕,心中猛地一沉,先前的庆幸瞬间消失干净。 特别是白骨观主其人,她心里腾腾的升起了一股悔意,若非她仓促行事,落下了玉钩,钩子也不会被对方扯断掉,那么对方便无法以玉钩为饵,突破山海图的封锁! 呲呲!古怪的声音在两人的耳边响起,就像是布帛被撕裂一般。 吼! 沉重得让人灵魂发僵的吼声响起,井中那人脸,目露残暴和惊喜,再次疯狂的往水面上顶来。 落在它额头上的密密麻麻妖物们,也是眼中欣喜若狂,肆意狰狞。 当许道两人被这一幕所慑时,噔的一声巨响,陡然在他俩耳中响起来。 但是在并不是从井口中响起的,而是从两人的头顶传来,他俩都迟疑的看了一眼天空。 目中依旧是白茫茫一片,但是两人的脸色更变。 吼!!! 更加宏大,更加清晰的低吼声响起来,正是井口中那独目人脸的吼声。伴随着它吼声的,还有嘈嘈切切的大笑声,呼山倒海,嘈杂不堪。 下一刻,许道又听见了或近或远的三声尖啸。 昂!轰!枭! 他的脑中出现了三尊庞然巨物的身形,白色的巨大蛟蟒、通体鬼火的庞大飞禽、以及抬头望天的高大金兽。 巨大声响当中,两人脚边那数尺大的井口,裂纹更多,金色鱼竿颤抖,四周白纸墙般的雾气呼啸不定。 嗖的!两人眼神一花,脚下便踉跄,被迫的退出了此地。 当他们环头望向四周时,却发现自身并未出现在金柱跟前、楼船旁边,而是左右空荡荡的,云气丛生,脚下踩着软物。 现场立刻响起两声惊叫:“这是甚么?”、“那是甚么?” 许道和白骨观主一人低头、一人抬头,目光在脚下和头顶,不停的看来看去。 原来他们两人已经脱离了仙园,正身处洱海上空不知几千上万丈的高空,举头便是凛冽环绕的罡风。 而罡风层外,则是黑压压一片头颅,蔓延不知多少里,个个目光闪烁,疯狂的投射出觊觎。 吴国的整片天空,便恰似两人刚才脚边的那数寸井口,内里满是眼珠子,疯狂的想要钻过来。 只是天上的眼珠子,个个斗大巨大,似人头、似灯笼、似石磨……猩红幽蓝,杂色不一,数量也比数尺井口中的要多,成千上万。 其中那最大的独目眼珠,如一幢高楼般大,所在的人脸遮蔽了小半天空,狰狞的表情可以清晰瞧见。 原本苍南色的吴国天穹,此时已经是裂纹道道,逐渐破碎的样子。 昂!轰!枭! 三股连续不断的巨兽声响起。 一道优雅纯白的巨大身形,从许道两人的身边冲腾而起,盘桓在空中,不知多少里长,其周身白光点点,吞云吐雾,还在继续不断的增长着。 许道望见,口中低声道出:“玉珑道师!” 此巨大的白色蛟蟒举头望天,它头角峥嵘、眼眸猩竖,口牙张开,大声的冲着天外那人脸咆哮! 枭! 紧接着,又一道浩大的银色鬼火,在许道目中闪现,所过之处,鬼火如晚霞般席卷半片天空。 一头巨大狰狞的鹰隼出现在了蛟蟒旁,同对方一般举头望天。 此鹰隼的羽翎上挂满了人头,密密麻麻、黑压压,重重迭迭不可计数,多达几十上百万、甚至可能近千万人头。 “枭!”它尖啸着,张口吐出人言:“该死!天穹怎的这快就破了,本道都还没吃痛快!” 此獠话声刚落,又有像海浪一般的金光在空中翻涌奔腾。 一头四蹄巨兽,踏空而来,其狮头鹿角,高耸着脖子,目眦尽裂,也是望着吴国破碎的天穹。 此三尊巨物,恰好将许道和白骨观主包围在了中间,各自踏空游走、上下飞舞,威风凛凛、声势赫赫,非是凡人可以想象。 许道数着,发现三头巨物周身的灵光都无限逼近百丈,身上的法力汹涌,绝非寻常的金丹道师可以拥有。 他旁边的白骨观主更是目瞪口呆,口中失神说:“突、破丹结婴了?” 好在三位道宫道师继续口吐人言,解决了两人心中的震惊、疑惑。 高大的四蹄金兽在半空中踯躅,嘶吼到:“银凰,你莫要贪心了!国人已食近半,惨死者不可计数,你我皆有愧,何来痛快一说!” “枭!”庞大的银禽满面狰狞,尖啸着说:“还差还差、还差!你我皆未长生,如何算是功成?只有再吞下剩下半数,才可成就元婴,得享不死!” “到时候,你我携带弟子出国,血染西海,为我吴国子民复仇,岂不快哉!哈哈哈!” “吼!”听见银禽的话,金色巨兽面上觊觎之色也是大作,它挣扎着,也放弃了劝说,只是目中泣血的蹈空,吼叫连连。 这时,那纯白的巨大蛟蟒也开口了,它和金麟、银凰两个目色狰狞不同,而是满眼冰冷,扭头嘶声到: “山海图都已经浮出来了,已无时日,尔等争论这个还有用么?” 蛟蟒的话声说出,刷刷刷! 三道或癫狂或挣扎或冰冷的目光,便落在了许道和白骨观主的身上,让两个人的呼吸都停住。 皆因他俩的脚下的,便是一张宽大不知多少里的卷轴图画。 画中内里,正是雾气蒙蒙的仙园景象,有金柱、有楼船,还有那正奋力挣扎的鱼头蛟尸。 金麟道师三人,就是在环绕着此巨图奔行飞舞。 被三道骇人的目光盯着,许道这时候哪还能不明白,九成九就是因为白骨观主的缘故,使得西海的鲲鲸真人得了机会,提前破界而入,使得道宫的重宝山海图都浮了出来,三位道师也被引来。 果不其然,他刚一理清楚自己的思路,头顶上的西海大军便再次山呼海啸。 嗡嗡嗡! 天穹上的眼珠子,颗颗就像星斗般闪烁,然后摇动晃动,钻过了穹顶裂缝,嗖嗖的就往吴国大地落下。 霎时间,一场庞大至极的白昼流星,出现在了吴国的天空,或红或白或紫或绿……妖异无比。 厉笑声中,成千上万过十万妖物,聚散随性,从天而降,正式进入了吴国。 嘈杂声中,许道仿佛已经看见了这些“星斗”掉落在地上,砸出一片片大火,在吴国当中掀起腥风血雨。 不只是他,山海图旁的三位道师,也被这一幕引走了注意,皆是目中愤恨,不由的嘶吼起来。 那天穹上方,还在钻动的人脸也目中兴奋,其不开口,只是嘶吼一声,整片天空便都吼起声音。 成千上万的妖物欢呼:“破国分地,三日不封口!” “三日不封口!” “三日不封口!!!” 此声响起,山海图的周遭也是响起恨声:“可惜可惜!我等若是能多些几日,这大好食粮,半点也不用施给外人!枭!” 三股怨恨大作:“恨恨恨!” 听见这话,许道猛地回过神来。 他望着身旁的三具伟岸身形,一时目中复杂,也不知这西海的提前入侵,究竟是好是坏。 第三百八十四章 宁为玉碎 心中思绪翻滚,许道望着金麟道师等人,暗自冷笑起来,但是最终却又不由的面上一叹。 银凰道师和玉珑道师两人,他不敢保证,但是金麟道师其人,此前却是颇具仙真气度。且自从许道进入道宫以来,对方无论是对庄不凡等师徒一脉,还是对于他许道,都是极具长者风度,大方友好。 如今一役,金麟道师却变成了如此的模样,实在是让许道心情复杂。 许道抬头,看着巨大金兽的瞳孔,发现对方的目色越发狰狞,口中吼叫连连,非人的意味感更重。 四蹄金兽奔腾在空中,模样疯狂:“恨恨恨!可惜!” 好在它似乎还保留有理智,眼神中的挣扎感也是越来越重,不断和心中的癫狂斗争。 “枭!”一旁银凰道师飞舞着,身上抖落下一捧一捧鬼火,尖叫着说:“列位,既然眼下西海入侵已是事实,我等不若收拾家伙事,赶紧逃才对。”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可!”一声冷厉的叫声响起,却是那巨大纯白的蛟蟒开口。 它环顾着吴国的天地,目中光芒大现。 银凰道师听见了,还以为对方是舍不得吴国中的众多人口,厉笑几声,叫到: “也可!趁着那大家伙还没进来,我等可以多收拾点家什再走。” 它话声一落,便扑腾着翅膀,浑身鬼火汹涌升起,尖啸连连,便准备和降临吴国的大军争夺人口,趁机多吃几口。 可就在它要走人的时候,巨大金兽阻拦在了它的跟前。 金麟道师摇晃巨大头颅,嘶声吼道:“银凰,莫要忘了你我的身份!勿要临阵脱逃!” 玉珑道师所化的白色巨蟒,也是转过头颅,其竖起的瞳孔紧盯着银凰道师,口中尖牙露出,释放出冷烈的气势。 三股无形的气机在空中交锋,使得站在山海图上的许道和白骨观主,面色隐隐变化,感觉脚下的图画都翻滚。 不知为何,几息过后,银凰道士口中冷哼,它冷眼打量的玉珑道师和金麟道师两人一眼,道:“也罢,蒙受黄天之恩,自当报效一二。” 话声说完,它仰天尖啸,重新将目光对准天穹上的庞大人脸。 见银凰道师留在了原地,金麟和玉珑两人方才收敛身上的气势,也只是望向天穹上的人脸。 其中金麟道师大喝:“我等虽然未成元婴,但也只差半步了,今日戮力搏杀,自有一线生机可寻!” “若是无可奈何,到时候再携带着门人远走而去,也不迟。” 呼啸中,它还释放出庞大的神识,和身旁的玉珑银凰两人商量起细则,并将神识落在了山海图上,企图遥遥呼唤回道宫中人。 嗡嗡! 许道两人脚下的山海图变化更甚,颤鸣翻滚之间,一道道灵光从其中升起,结成了光柱。 光柱有几十上百道,其中每一道都出现了道宫道士的面孔,或是持剑长啸、或是驾船飞驶、或是奋爪厮杀、或是躲躲藏藏,种种面孔一一闪现而过。 轰!几十上百道光柱组合在一起,轰的盘旋冲天,结成了一道撑天立地的光柱。 其基底部是洱海中残破的水坞,顶点则是裂缝越来越大的苍穹,仿佛灯塔一般耸立在吴国当中,无论大小生灵皆是抬头便可望见,光照万里。 两道重迭的吼叫声响起,在整个吴国天地中回荡不止: “国破家亡,诸弟子听令,速回道宫,助我等斩杀来敌!” 银凰道师也附和出声:“速回道宫!” 几十上百道光柱中,所有道宫道士的面色都变化,齐齐转过头,望向了道宫所在的方位。 许道旁观着,在其中发现了庄不凡等人的面孔,对方几人正法力沸腾,要扑向几只落入城池中的妖物。 当听见了道师们的召唤之后,庄不凡的脸上闪过犹豫,但终究还是一震飞剑,弃了城中的妖物,赶紧招呼着周边几个道友,往道宫方向奔来。 瞧见这一幕,许道顿时明白过来,为何庄不凡几人明明也随着他回了道宫,却在百船水坞残破时,一个人都没有看到,应是被再度派出去罢了。 他脑中闪过念头:“或许道师们下令伐山破庙,也不只是为了扫清反叛散修,更是为了让道宫道士分散镇压四方,好迎接西海大军的来袭。” 许道这个猜想很可能正确,毕竟眼下西海大军就像雨一般落下,即便三位道士真能突破到元婴境界,也一时腾不出那么多手来收拾敌人。 而一旦让西海大军占领了吴国全境,即便道师们已经“坚壁清野”,一个凡人都不剩。 到时候西海大军也能占领了各地地脉,布下阵法。如此即便是将鲲鲸成功阻击在外,可国内失守,依旧会失败。 只是很可惜的是,道师们的想法虽好,但赶不上变化。 此次西海大军提前入侵,它们不仅没能吞掉全国的人口、突破到元婴境界,还只能先将道士们唤回。 毕竟与其让道士们白白折损于各地厮杀,还不如先叫回来帮助对阵大敌,救急要紧。 霎时间,吴国各地风起云涌,所有的道宫道士,甚至包括尚存的吴国散修道士,全都齐齐的往山海图所在区域奔来。 四方天空上,除了雨般落下的西海道人之外,更有吴国道人一往无前的飞舟飞剑飞梭。 所有人都奋力奔走,生怕迟了半步。 眼下天倾似的灾祸来临,即便是不清楚缘由、无论道宫中人与否,吴国道人都明白,他们只能将希望放在道宫身上,先躲过一劫再说。 而西海入侵的大军们,似乎被各方城池中的东西所吸引,个个贪婪急切,压根就没有想着去阻拦吴国道人的奔走。 双方的气机竟然泾渭分明,你来我往,并未大规模摩擦碰撞起来。 金麟道师几人在召唤了道宫道士之后,口中嘶吼不定的叫声,终于也停息下。 它们也不再奔腾飞舞于山海图的上下四方,而是耸立在山海图的旁,气势沉淀,默默地酝酿起什么似的。 山海图的周遭,诡异的安静下来。 吴国各地道士们,在竭力往洱海方向赶,西海的大军们,则是继续钻过裂缝像流星般落往四方。 只有许道和白骨观主两人,如三位道师般静着。他们站在山海图上,越发的大气都不敢喘。 两人都深知眼下的时刻,只是狂风暴雨即将到来前的宁静,一旦道士们和西海真人做过起来,四周立刻就会天翻地覆、海煮山塌。 可即便知道如此,他们俩又有何办法……仅能默默等待罢了。 虽说如此,许道还是脑筋急速转动,想要为两人找出一条生路。 不得已,他再度将目光望向了脚底的山海图,目中神光大现。 山海图能够仅凭自个,便阻挡元婴真人至今,若是再进入其中,庇佑他们两个免受风波的话,应是轻轻松松。 至于进去之后又该如何,那便是之后的事情了,两人现在还是先活命下来再说。 许道当即神识窜动,将这个想法连忙说给了白骨观主和尤冰:“道友,眼下形势危急,我等还是先回山海图中躲一躲。” 白骨观主收到他的神识传音,也从种种震惊中回过神来,极度担忧自己的处境和下场,其仅仅迟疑片刻,便猛地点头。 可最关键的问题又出现了,他们如何才能走进去? 两人是被山海图踢出来的,唯一的信物敛息玉钩,如今也在鲲鲸真人的口中,即便是许道自己,一时间也想不出踏入山海图的法子,更别说白骨观主了。 就在许道目中焦急的时候,他的面色突然定住了,口中干咽一下,然后动作僵硬的抬头,往身前看去。 一双猩红带血的巨大眼珠,正紧紧的盯着他,目中映出了他全身模样,其中的恶意和挣扎交织不断,仿佛要将许道淹没掉。 沉重的声音在许道耳边响起:“道士许道,尔可有话说?” 是金麟道师,对方低下头颅,定睛打量着许道。 道师的神识也压在许道身上,让他心头沉重,竟然升不起一丝反抗的力度。 与此同时,另外两股神识也落到了他的身上,肆意的打量,但只是一沾即走,然后落到了另外一人的身上。 白骨观主站在许道的身旁,对方的模样比许道还要不堪。 此人的修为虽然比许道高,但在玉珑、银凰有意的打压下,竟然连头颅都抬不起来,只能低着头,浑身战栗,面露狰狞和不甘。 另外一边,许道听见了金麟道师的问话,心中微叹,不知该如何回答。 直到刚才,他心中都还庆幸,三位道师似乎无暇顾及他们,可是现在,这种可笑的庆幸立刻就被打破了。 并且道师们看过来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三位道师眼中的恼怒和愤恨。 很明显,是三位道师在怀疑他俩,以为西海之所以能提前入侵,与他俩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毕竟最近时日,整个仙园就只有许道和白骨观主两个道人在。如今事情突变,除了可能是他们,也不可能是其他人。 事实也正是如此,若非许道的手中有敛息玉钩、若非白骨观主心急,西海真人也不会得到敛息玉钩,突然间就破开屏障。 只是望着三位道师眼中赤裸裸的怨恨、贪婪、不甘……许道心中复杂。 他不知道抛却对自己性命的影响之外,到底该不该为此事而感到懊悔。 突然,许道的眼帘微抬,惊讶的发现金麟道师眼中发现了变化,对方满目的狰狞中,竟然还有一丝诧异和欣慰闪过。 闷声响起:“不错,看来真龙煞气没有给错人。” 原来是金麟道师意识到了他身上的修为变化。对方的话,也将玉珑道师的目光引了过来。 两人就此打量着许道,不知为何,许道感觉对方两人眼里的恶意稍稍减少了那么几丝。 可另外一股不善的话声响起:“二位道友,你们谁先!没意见的话,本道就先吃上一口,将这两个坏了我们大事的家伙打杀掉!” 说话者正是满眼贪婪的银凰道师,对方打量着白骨观主和许道,目中觊觎不已。 好在失去了玉珑的镇压之后,白骨观主的压力骤减,她虽然自知不敌任何一人,心中绝望,但还是坚韧的抬起了头颅,和对方对视着。 金麟和玉珑听见银凰道师的话,两人眼睛都没有眨,只是自顾自的打量着许道,互相用神识交流着。 银凰道师见状,便伸出脖颈,兴奋地张开尖利的鸟喙,嘶叫出声,立刻就要往白骨观主啄下去,先吃掉一人再说。 “该死!”白骨观主浑身寒毛竖起,但她的双眉也竖起,面上凶狠,一口银牙咬紧,浑身的法力动弹,将脚下的白骨莲座升起! 就在两人即将做过在一起时。 哗啦啦、咔咔的声音响起,是锁链被挣脱的声音。 只见所有人的目光中,山海图中的景象在变化,金色柱子上有东西扭动起来了。 那条长着鱼首的蛟蟒,面上眉飞色舞。它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短时间内就将身上的铁锁链给褪了下来。 摇头晃脑中,鱼头蛟尸在山海图中摆头几下,然后就像书虫一般,沙沙咔咔几下,轻易就在山海图上咬出了一点微不可察的漏洞。 它身子缩小,即刻探头探脑的从这点漏洞中钻出了头颅。 钻出头后的第一眼,鱼头蛟尸便望见了许道白骨观主二人,以及他们头顶上破碎的天穹。 鱼头蛟尸先是一愣,然后便是大笑连连:“哈哈哈!缘分啊,可巧让我逮着你们俩了!” “就凭你们两个也想捆住本尊?再修一千年罢!” “死来!”鱼头蛟尸大喝。 它目中杀意大盛,咆哮间便将身体变大,预谋要先一口将许道吞下,再一尾巴将白骨观主打烂。 可是当它的身形变得和人大,其凶悍的气势突然就萎蔫,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因为三道高高在上的目光,越过了许道和白骨观主,齐刷刷落在这鱼头蛟尸身上,被它看见了。 鱼头蛟尸艰难地抬起头,口中卡词:“土著金丹……元婴???” 它本来就丑陋的面孔,霎时间就变得复杂无比,充满了难以置信、怀疑人生、以为幻觉。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不为瓦全 鱼头蛟尸的出现,不仅让许道和白骨观主两人诧异,更让金麟道师等人皱眉。 它们齐齐将神识落在鱼头蛟尸身上,上下打量,目光和神识都快将对方的皮给剥了似的。 不等鱼头蛟尸再开口,金麟道师就将巨大的头颅低下,它人般大的眼珠对准了蛟尸,口中嗡嗡出声:“这位道友,尔还没死啊!” 金麟的话声中带着惊讶和叹息,而另外一旁,银凰道师和玉珑道师的目光则是赤裸裸的怨恨和仇视。 枭! 银凰道师尖啸着,自嘲般大声说:“枉费我等镇守仙园至今,结果被人摸到家里六十年了,现在才知道!” “哈哈哈!可笑可笑,愚不可及。” 嘶嘶!纯白蛟蟒身形的玉陇道师也沙哑着嘶声开口:“不愧是西海真人,竟从六十年前就开始谋划!” 一瞬间,金麟道师三人就从鱼头蛟尸的身份,推测出了对方和西海真人的关系,它们面色虽然不一,但是脸上的恼恨都是越来越重。 而另外一边,许道和白骨观主在发怔片刻后,则是双目对视,两人眼里不约而同的爆出喜色,心中狂喜。 好在他们及时稳住了,并没有大笑起来,连眼皮都没颤。 同时许道两人都明显的察觉到,三位道师对他们的恶意大幅度减少,其中金麟道师那边,似乎又冲许道露出了几丝赞赏之意。 在道师们的叹息、自嘲笑声中,鱼头蛟尸也是身子猛地一颤,陡然回过神来,它下意识的就像再钻回山海图中。 可是三股神识将它上下四方都封锁住了,不留丝毫空隙,鱼头蛟尸立刻就察觉山海图好似化作了一块铁板,即便它动用秘法,依旧是不得下沉半寸。 话说就算真能退入山海图中,那又如何?它也只不过是自回牢笼罢了。 不得已的,鱼头蛟尸面上瑟瑟,露出一副谄媚讨好的奴才相,小声说:“几位聊、几位聊,小道打扰了。” 说话间,它拼了老命的就想往旁边溜,但是才一动作,它的面上又冷汗狂冒,发现自己恰好就被卡在了山海图的中间,退不能、进也不能。 鱼头蛟尸一时欲哭无泪起来,它神色仓皇的望着跟前山三头高大身影,口舌发僵,有心想要胡诌,但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许道瞧着对方,突地想起了在仙园中时,这家伙唠唠叨叨、放肆得意的很。 他心中顿时暗笑起来 但是许道对于此獠却是一点也不厌恶了,毕竟要不是对方“及时”钻出来,他许某人又该如何应付金麟道师几人? 天赐推锅的良机,绝不可放过! 许道当即便站出来,怒视着鱼头蛟尸,口中大喝:“好你个妖物,果真没死!” 他大喝一声后,便只是怒意满满的瞪着对方,目光中也带着觊觎之色,盯着对方身上血肉瞧,然后没有多动,也没有多解释,选择让金麟道师它们自己去脑补仙园中的事情。 果然,金麟道师听见许道的喝声,扫视了许道和白骨观主一眼,并没有搭理他和白骨观主,而是继续盯着鱼头蛟尸,神识和银凰、玉珑二位交流起来。 仅仅一两个呼吸,其中银凰道士就冷哼,对方阴冷的瞥了许道一眼,露出不屑之色,然后便猛的挥出巨大利爪,一字也不说的往鱼头蛟尸抓去。 银凰道师口中冰冷:“快说,尔等可是还有其他诡计?”。 咯吱!鱼头蛟尸落进了对方的利爪中,用力的挣扎,其身形几个眨眼间就变大成几十丈。 但就算它变得如此之大,银凰道师依旧抓得牢固,让对方连喘息半口的机会也无法获得。 鱼头蛟尸亡魂大冒,它就像岸上半死的鱼般,艰难的开合口齿,却只能神识扭动,不住的求饶:“诸位误会了、误会了!” “都是巧合,我可不知道西海的那群家伙,今日就要来打你们,半点也不知晓。” “三位道友先放我一马,我可以在一旁为你们摇旗呐喊、卖把力气。多一个人多一分胜算!” 金麟道师听着对方用神识发出的求饶,好笑的回答:“道友,我等可没有说今天有西海的客人要来,你久居洱海仙园中,又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 “这……”鱼头蛟尸再次面色一僵,口中卡卡的说不出话来。但是很快,它也不需要说话了。 刺啦的声音响起! 凄!! 鱼头蛟尸口齿大张,嗓子眼中发出凄厉的叫声。它腹部的鳞片已经被划开,银凰道师只是一低头,便用鸟喙啄出了丈宽巨木般大且长的血肉。 枭!银凰道尖啸着,迫不及待地引颈,将对方的血肉囫囵吞下肚。 此银禽大笑:“痛快!” 另外一边,沐浴着金光、白光的金麟、玉珑二人,也是目中露出贪婪,急忙将头颅伸到鱼头蛟尸的身上,咔咔的啃噬起来。 霎时间,山海图上血肉横飞,以许道二人所立之处为始,一点巨大的红晕在图上弥漫开,愈发的红艳。 惨遭生食,鱼头蛟尸凄惨的大叫:“三位饶命、三位好汉饶命!” 道师们口中厉笑连连,听着对方的惨叫,个个进食的举动越加饕餮。 “哈哈哈!臭鱼烂虾,你且再装死给道爷几个看看。” 那鱼头蛟尸体内的脏器骨骼虽然远超金铁,但落到了它们的口中,就只是咔咔几下,然后就咽下。整个过程,就好比人吃烹炸酥脆的鱼虾般痛快。 仅仅十来个呼吸,五六十丈长的鱼头蛟尸就只剩下一个脑袋。 它的头颅以下皆是森森白骨,半点皮肉都看不见,就连其最硬坚韧的脊骨,也是残缺不已,形如荆棘长条。 “啊、啊啊!” 鱼头蛟尸难以置信的看着自个肉身,它的面色被痛得扭曲不已,嗓子都已经叫哑了,口中只是绝望呼到:“真人救我、真人救我!” 枭!吼!昂! 金麟道师三人立在旁边,吃的是满嘴血腥,越发肆意的大笑大吼。 “痛快痛快!比起凡人,还是修炼有成的家伙有嚼劲,肉也多,吃起来痛快!” 这话让人心头发寒。 一直旁观着的许道、白骨观主,听见后顿时是眼皮跳动,心中警觉起来。 压根就不用抬头,他们两人便知道有三道贪婪的目光,也在他们的头顶上打量来打量去。 好在彻底吃完鱼头蛟尸之前,对方应是不会碰他们。 正当许道心中惴惴不安时,一只金色的巨爪突然伸出。 啪咔!巨爪从蛟尸脊椎上狠狠扯下了一段,足有二三丈高,然后缓缓推到了许道跟前。 惊惧中的许道发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巨爪的主人——金麟道师,便张开了满是血腥的大嘴,枭笑着说: “嗟!见者有份。”然后便弹到了许道身旁,收回巨爪。 不知为何,如此凶残血腥的举动,却让许道的多喘了几口气,有些安定。 他有些恍惚地望向对方。 那金麟道师在分给许道一节脊骨后,便收回目光,又猛地一拍蛟尸脊骨,将其化作了三份,抓住其中一份就入口,咔咔的有滋有味大嚼起来。 咔咔咔!另外两位道师也是如此,分别抓住其中一份就啃。 虽然蛟尸的脊骨最难吞吃,但也才几十呼吸,金麟道师三人就将脊骨也吃了个精光,渣滓都没浪费。 到最后,鱼头蛟尸就只剩下一颗偌大的鱼头,其头以下已经全部消失,被抓着,连话声也说不出了。 它用自己仅剩的那只眼珠,向上绝望的望着天穹,目中还剩下最后一丝期待。 因为在金麟道师几人分食它时,那天穹外的人脸,也将画面收入了独眼中。 其间金麟道师三人更是时不时的就仰头望天,大笑的看对方,让人脸上除了残暴之外,更多了几丝恼恨。 只是对方的身形巨大,为屏障所阻挡,无法立刻就踏入吴国天地中。 无可奈何间,只剩下头颅的蛟尸彻底绝望,闭上了眼睛。 但就在这时,一声宏大的低吼响了起来: “尔等,当死!” 这低吼声充满着怒意,回荡在整个吴国的天地,让不断落下的西海大军,动作都为之一顿。 天外那张巨大的人脸,终究是忍不住,眼睛都瞪出,癫狂和怒意浮上面孔,疯狂的往下钻来。 嘣!!它的动作比之先前更加猛烈,让本就处于破碎中的天穹,陡的就更加裂开! 这一幕自然也吸引了许道的注意。 许道将目光从道师和蛟尸身上移开,抬头望天,耳中仿佛听见了天穹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下一刻,许道便惊骇的发现,鲲鲸真人真个成功突破了天穹。 对方将头颅伸入到了吴国中,庞大的面孔居高临下,俯视着许道等人,目中残暴且癫狂。 透过天穹上粗大的缝隙,其全身也出现在了许道等人的眼中。 此獠的面孔竟然和身子一般宽,人脸之后并非是人身,而是狰狞古怪的妖身,形如一条大鱼,遍体骨刺横生,两侧鱼鳍就像两双大翅般插在身上。 此鲲鲸真人,是一头长着古怪人脸的鳞甲鲸鱼,身形可达万丈,庞大而苍蓝,仿佛是从亘古游来一般。 吼! 低吼声在对方的裂口脸不断响起,其晃动着庞大身躯,继续往里面挤来。 磅礴的法力从它身上升起,落在许道了目中,就好天河倾泻般,汹涌的往吴国天地来。 许道虽然早已经知道元婴真人的伟力,是他难以想象的,但如此破天声势,依旧让他的心中油然升起“此非人力所能敌”的想法。 而站在他身边的白骨观主,也是被眼前景象给震到了,怔怔的望着天穹,呼吸都忘记。 今日这一遭,是许道和白骨观主两人生平以来,心情起伏最大、最多的一次,着实是震撼。 但是和他俩的惶恐震撼不同,金麟、玉珑、银凰三人瞧见天在塌,却是不惊反喜,宛如就在意料之中。 其中金麟大笑:“果然,那西海腥膻遍地,就算是贵为元婴真人,也是魔念灌脑,一激便中!” “列位!机会来了!” 吼!它所化身的四蹄金兽咆哮奋蹄,然后便踏空行走,一刻也不停息,猛的往天穹上人脸巨鲸奔去。 其余两个道师也是嘶吼尖啸,纷纷振动羽翼、抖擞鳞甲,同步的往鲲鲸真人扑去。 而刚刚还被它们看重的蛟尸,则是像垃圾般,被再度抛入山海图中,狠狠的镇压起来。 轰! 骇人气机弥漫在天穹上,三只巨大的身形,就像山一般猛地撞上了鲲鲸真人。 许道瞧见道师们的动作,面上惊醒。 他的目光汇聚,越过了三位道师的身形,落在破界而入的鲲鲸真人身上。 其敏锐的发现,这鲲鲸真人虽然成功的破界了,但是身体还没有完全钻进来,仅仅将头探入。 而吴国的天穹依旧坚韧,且罡气呼啸、光芒大闪,和许道脚下的山海图交相呼应,死死的挤压鲲鲸真人。 此时的鲲鲸真人就好似刚才的鱼头蛟尸般,恰好被卡住,卡在了天穹上,无法施展全身法力。 金麟道师等人正是要借此机会,打杀鲲鲸真人! 吼!人脸鲸身的鲲鲸真人,也意识到了金麟它们的意图,其目中愤怒大现,口中狂吼: “逆贼!” 它张开巨口,尖牙遍生,艰难的伸出头,想要一口将金麟三人的躯体咬碎。 但是金麟三人已经不是寻常金丹,个个的法力道行达到千年,只差半步就能突破到元婴境界。 它们三人身上的光色涌起,硬扛住了对方的一咬,然后便靠在对方的巨大人面上,奋力的撕咬、啃噬。 嗡嗡! 三人的每一击中都夹杂着不少法术,但是却还是以牙换牙的撕咬,最能给鲲鲸真人造成伤害。 卡着的鲲鲸真人遭到如此痛击,嘶吼声中也不由带起了痛苦。它猛烈的甩动头颅,法力喷薄,勉强才将身上的三只凶禽猛兽甩飞。 但它刚一甩开道师们,霹雳声又大作。 呼呼!层层乌云出现,绵延几十里,转眼间便覆盖在它的面孔上,遮蔽其视线,当中更有道道粗壮的白电生出,狠狠的击打它。 那玉陇道师纯白的巨蟒身躯,就在乌云当中翻滚,每每都扑上,似长虫般要钻入它面庞里。 金麟道师、银凰道师也是在乌云中钻进钻出,身上的大法力大神通使出,拼死的攻击对方。 霎时间。 吴国的天上仿佛有金、银、白三轮明月生出,光芒大现,轮轮都砸向天上人脸,使得天空颤抖,空气燃烧。 许道仰头望着此景,心中第一次对三个道师都有所改观。 不管三个道师的行为、心思如何,单单它们面对此等强敌,却真敢扑杀上前,还想方设法的占了先机,着实是让人心折。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临阵倒戈 三位道师在天穹上,和外界大敌争斗,形如天神,吸气化风,嘘气成雷。 整个吴国天地都处在了震荡中,无论是洱海附近,还是万里之外的边界地区,人鬼禽兽无一不抬起头,仰头看着天穹上方的景象。 正在赶往道宫的道士们,更是将速度再次提升,疯狂的扑来。 吼!巨大的嘶吼声从鲲鲸真人的口中发出,它的脸上怒意更甚,同时浮现出痛苦之色,显然是金麟几人给它造成了不算小的伤害。 轰笑声也在天空中响起,金麟几人得手,手上攻势更是猛烈,肆意的大笑着,极度快意。 “本道还没有享用过元婴真人的血肉,今日多谢道友了!” 枭!尖啸的声音响起,巨大鹰隼形态的银凰道师,狠狠的从鲲鲸真人身上撕扯下一条血肉,引颈便吞入了腹中。 金麟道师、玉珑道师也是相继的从鲲鲸真人身上撕扯血肉,或是咀嚼吞入腹中,或是吸干炼化成灵气。 三人竟然将对付鱼头蛟尸的手段,直接用在的元婴真人身上,不可不谓是放肆大胆! 并且它们也有放肆的资格,其身下的山海图闪烁不定,和吴国的天穹交相辉映,继续将鲲鲸真人死死地卡住。 许道猜测的没错,此山海图并非是先天法宝,而是先天法宝之上的器物——仙器! 眼下金麟道师几人便是在联手驱动着这件仙器,企图擒贼先擒王、以小吞大,直接斩了鲲鲸真人。 三人还希冀着能借此大好机会,痛饮真人血肉,好助它们一举破丹结婴,成就千百年来未竟之事,修得长生! 只是此事也并非简单就能办成,须知鲲鲸真人此次前来,除了它自己之外,更有麾下如云般的西海大军。 轰! 当鲲鲸真人被卡在了天穹上方之后,本是如雨般朝吴国四方落下的西海大军,立刻就调转的方向,笔直的往洱海掉来! 一道道妖异的光芒大现,等到光芒散开,里面立刻就钻出了一头头面目狰狞的妖物,或是鱼头、或是虾尾、或是荆棘身躯、或是螃蟹双钳……模样古怪,种类不一。 且一个个身躯庞大,妖气精悍,仅仅刹那间出现的筑基级别妖物,就多达百余头。 立刻就有妖物大喝:“杀!灭杀土著,建立道功!” 大喝的妖物挥舞手中的一柄钢叉,直指半空中的山海图,然后便猛的冲上。 其他的妖物也都是大喝,全都将身上妖气摆动,猛的踏空扑上。 至于并未到达筑基境界的妖物们,则是落到地面,踏浪而行,迅速的往百船水坞或吴都城中扑去,目中凶光大作。 许道两人站立在山海图上方,立刻就感到像是被千军万马包围了。 好在两人也不慌乱,赶紧沉下心神,四下瞅看,发现扑过来的西海大军中,并没有金丹级别的妖鬼。 这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许道急忙说:“白骨道友,眼下形势危急,还是先放下芥蒂,一同御敌为妙!” 他立刻就掏出了自己的墨鱼剑,身上血气滚动,将剑捏在手中,随时准备搏杀敌人。 白骨观主听见喊话,面色闪烁几下,终究还是冷哼一声,也将脚下的三十六瓣白骨莲座,化作三十六具白骨道兵,分散而去,将两人牢牢的护持起来。 她虽然恼恨金麟几人刚刚的态度,但大家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杀贼也是帮她自己。而且她体内还有尤冰本人的意识在,压根也拒绝不了许道的请求。 两人的神识一碰,便决定一近一远,由许道在内,作为支援,而由白骨观主统摄四面八方,打杀任何冲向两人的敌人。 他们俩刚做好准备,没过几息,便有妖物从四方呐喊着扑来,潮水般扑到了山海图上。 许道两人当即法力运起,斩杀扑至身前的贼人。 轰隆隆。 汹涌的法力波动,在山海图的上下四方爆炸开来,汹涌不断。 得亏许道的肉身已经突破到凝煞境界,法力大增,实力更是倍增,他和白骨观主两相配合着,并未在西海群妖跟前败下阵。 同时山海图自身也有防护之力,其周身自有玄光流转,每每有敌人打出法术、射出法器,山海图都只是表面轻轻一晃,便将对方的法术法器全都吞入图中。 发现这一点,许道和白骨观主不再只是坚守一地,而是立刻在山海图上方游走,借着山海图的玄光抵御敌人。 其间许道发现,山海图虽然能将敌人的攻击、甚至敌人本体都吞入图中,但是图内的景象也是动荡不堪。 内里本就残破的仙园,在收入西海妖鬼后,更是残破,往彻底的废墟变去。 好在山海图上依旧是灵光汹涌,助力着天穹上方的金麟道师三人。 只是山海图尚可支撑,图上的许道、白骨观主二人却是越发感到棘手起来。 四面八方终归是只有他们两人,而西海大军则是在源源不断的降临,并且有数颗巨大的星斗挂在天穹上,疯狂挤着,眼看着就要落下了。 几颗星斗当中有一颗散发着猩红色的光芒,让许道和白骨观主眼熟,正是被他俩对付过的那血色金丹妖魔。 此是天穹的缝隙继续扩大,又因为要卡着鲲鲸真人,天穹外的那几个金丹大妖阻力大减,立刻就要破界而入。 瞧见如此景象,许道和白骨观主心情顿时沉下。 聚拢过来的敌人已经过多,还全都是筑基,就算白骨观主属于金丹级别,他俩也是难以招架。 并且那些扑来的西海妖物们不仅凶恶,还奸猾狡诈的很,对方在发现山海图的诡异之后,便只是隔空施展法术、法器,而不肯靠的太近。 甚至因为攻击山海图没有多少成效,它们渐渐的就将注意力,全都放到了许道两人的身上。 一时间,许道两人竟然反过来替山海图承受了不少压力,陷入重重围攻当中。 有不少妖怪还大声呼喊: “呔!尔等土著,还不快快弃暗投明,给你一条活路!”企图用言语瓦解许道和白骨观主的斗志。 两人虽然没有言语影响,但形势实在是激烈,他们已经陷入了一味的防守中,若是再继续下去,只怕不等法力消耗殆尽,就会先后身死道消。 许道心中紧张起来,白骨观主更是破口大骂:“该死!那三个废物究竟能不能解决上面那个大家伙!” 骂骂咧咧一阵,她咬牙喊到:“姓许的!就算你那三位道师能解决对方,也不知道得花费多长时间。” “听我一言,此地不宜久留,我俩先去其他地方避避风头!” 听见白骨观主的话,许道的心中顿时蠢蠢欲动。 说实话,当西海大军往山海图落下的那一刻,他心中就已经打了退堂鼓。 毕竟他们就两个人,修为也有高有低,就此掺和到如此大战中,实在是凶险多多。 但是不知道为何,许道望着天穹上方震撼的斗争、以及脚下神异山海图,总觉得两人不该这么早就退场。 这不仅仅是风险越大的地方,收获会更大,更是一旦金麟道师几人失败,要跑路了,他们俩离得越近,被带出去的可能也就越大…… 只是白骨观主说的有理,就算许道心中感觉是真,一旦天穹上的胜负分出太晚,他们人死了,那可就什么机会都不会有。 许道一咬牙,冲着白骨观主狠狠点了一下头,对方瞧见后,脸上大喜。 但就在他们联手,准备杀出重围、离开这个漩涡之地时,周遭突有道道流光闪现。 一声剑啸传来:“呔!西海妖人伏诛!” 铮铮铮! 剑鸣声大作,一点青紫色混杂的光芒在周遭闪烁不定,每每出现便会收割几头妖鬼的性命。 此大喝声让许道耳熟,他一抬头,便瞧见青紫色的剑光身后,更有一艘梭形的楼船横冲直撞而来。 此是庄不凡道士以及另外几人道士驾驭楼船而至,也扑杀上了山海图。 因许道和白骨观主被重重围困着,极其引人注意,他俩一眼就被对方瞧见。 庄不凡靠近,确认了许道的身份之后,口中大笑起来,魂魄驾驭着飞剑,身化剑光,更是卖力的斩杀妖魔。 “许道友!久别无恙!” 只几息,那楼船也飞临山海图,船上的四个道宫道士,同样朝许道拱手大喝:“许兄,我等助你一臂之力!” 嗡嗡!四股精纯的法力升腾,推动着楼船横扫山海图上的敌人。 许道和白骨观主两人压力骤减,目中顿时大喜。更加让他们惊喜的是,除了庄不凡一行人之外,天边又出现了其他几道流光和道宫楼船。 许道连忙冲着身旁的白骨观主传音:“是附近的道士们都已经赶回!” 他急忙说:“白骨道友,既然援兵已至,我等何不联起手来,再抵抗几番!不然的话,眼下真个逃走,你我又该逃去何方?” 白骨观主听见,面上也是迟疑,但是正如许道说的,两人退的了一时,退不了一世。他们若是真离了这里,也没有其他手段能离开吴国。 白骨观主只得面上冷冷的道: “那就看你的这些同门,又能坚持得了多久了。”她又默默地运转起法力,将三十六具白骨道兵打出。 有了庄不凡等人的加入,山海图上的战局一下子就胶结起来。 许道一方以山海图为阵,再加上白骨观主,以及数艘楼船助阵,即便是西海的妖鬼不断降临,双方依旧是杀得你来我往,寸步不让。 轰轰轰! 天穹上方的雷鸣声不断,恍若神人相搏。 而下方的山海图亦是,如同绞肉机一般,掀起一阵阵血雨腥风。 因血肉如雨泼下,本是黑蓝色的洱海竟然表面飘红起来,海水混合着残肢碎片,不断翻滚搅动,再无往日的宁静。 许道他们斗得酣畅、寸步不让,援军也越来越多,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吴国的天穹终究是越来越不堪重负。 咔咔!天塌的声音大响起紧接着一股剧烈的嚎声响起: “吼!!!”嚎叫声中带着吃痛,响彻四周。 变故吸引了许道等人的注意,他们抬头一看,发现天上的四蹄金色巨兽仰头大吼,脖颈处正有妖异的红光回旋割过,鲜血大股大股喷出。 不是鲲鲸真人受创,而是金麟道师受伤。 原来鲲鲸真人虽然还在艰难地挤着,但它麾下的几头金丹妖魔,已经紧贴着天穹,踏入了半步。 此时便是几头金丹动用手段,打入了吴国,攻击金麟几人。 银凰、玉珑同样也被金丹级别的妖魔盯上了,冷不丁的受了对方一击,各自吃痛。 好在它们三人都只差半步就可突破到元婴,远不是寻常金丹可以比较,虽然被海外的金丹袭击了,但是并没有元气大伤,立刻就振作精神,再次扑杀向鲲鲸真人,且阻拦海外金丹降临。 可是以这个变故为转折,天穹上的形势迅速恶化起来。 时间推移,一点一滴过去。 鲲鲸真人不愧为货真价实的元婴,即便是天穹困住,埋头吃了不知多少次攻击,依旧是硬顶了下来,并无垂死迹象。 慢慢的,金麟道师几人也回过神来,它们恍然发现,不仅外界的金丹妖魔即将踏入,西海大军的主体也已趁机全数侵入吴国,占了吴国整个天地。 此时此刻,它们已经算是功败垂成,剩下唯一能做的,便是趁对方还没完全腾出手,赶紧带着道宫弟子们开溜。 否则的话,很可能就溜不走了。 不甘的吼声在天穹上方响起,金麟几人的神识疯狂窜动,终究是停住了扑杀鲲鲸真人的动作。 霎时间,山海图上的厮杀也停息大半。 西海的妖物们狂嚎不止,而许道等道宫中人则是面色沉下,目不转睛的抬头。 天穹上,遍体鳞伤的金兽蹈空、纯白的蛟蟒盘旋、阴森的鹰隼窜动。 三只巨兽齐齐望了人脸巨鲸一眼,然后便先后扭过头,往山海图奔来。 其中那巨大的金兽眼中带着黯然,它嘶吼着,眼中又燃起火光,咆哮大吼:“诸弟子听令,国破家亡,我等先……” 枭! 可它话没说完,一声尖啸突然响起,巨大金兽的奔腾忽顿,神识僵硬。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压在了它的头上,并覆盖了山海图上所有道宫弟子的身影。 百丈高大的鹰隼展翅,羽翎大开,羽上千万颗人头齐齐睁眼,鬼火腾腾,遮蔽半片天空。 它低下头,目中厉色大作,狠狠的就啄在金色巨兽脖颈上。 第三百八十七章 群道遁西海 吼! 凄惨的吼叫声在山海图上方响起,金麟道师双目巨睁,脖颈金色的鲜血像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它的眼中透露出惊愕,以及疯狂,随即不管身上的伤势,猛回头便往身后狠狠的撕咬而去。 桀桀桀!冷笑声大作,银凰道师一展翅,将双足落在金麟道师的头颅上,狠狠的抓着,禁锢对方,同时它浑身的法力升腾而起,羽翎化作千万道漆黑的烟气,如触手一般钻进金麟道师的脖颈伤口当中。 咔嚓声音响起! 金麟道师本是三人当中最卖力之人,且脖颈处受过西海金丹的袭击,如今骤然被自家同门捅刀子,即便它口中怒吼,果决的焚烧法力、反扑银凰道师。 但因为银凰道师出手太狠、太快,金麟终归是失了先机,其浑身法力还未将对方包裹起来,气血便僵住了。 银凰拔出尖喙,昂首展翅,羽翼低垂,若垂天之云。 一张黑漆漆的大口在它的身下形成,尖牙合拢,轻轻的就咬在金麟道师脖颈之上,咔嚓声响起。 金麟道师即便是遭此重击,依旧继续扭头,它双目紧盯着近在咫尺的银凰,金色瞳孔中满是不甘,想要最后奋力一搏。 但是当它张开口齿时,口中并无狮子吼作出,而是喷出了大捧大捧金色的血液,“咯咯……” “金麟道友,勿要挣扎了!” 枭!大笑声再度响起,百丈大鹰隼仰天嘶鸣,笑声中肆意张狂。 它扑扇翅膀,触手般的羽翎抬起,身形瞬间比之刚才扩大了五六倍,羽下的双足向下狠狠一抓。 咔嚓!勾起了一尊带血的巨大兽头。 此头长有狮子面目、麋鹿犄角,两鬓鳞甲斑驳,正是金麟道师的头颅。其双目圆睁着,颈口以下已然彻底断裂,和身躯两分。 “银凰!”但金麟的目中怒意依旧,像火一般腾腾燃烧,并未立即死去。 只可惜的是,一场大风从天地间刮过,其颈口喷出金色的血雨,洒落方圆数十里,似乎能把所有东西都浇灭。 许道等人正扬着头,全都怔怔的看着上空。 直到金色的血雨落在他们身上,啪嗒作响时,他们方才一个个瞳孔骤缩,猛然回过神来。 有道人口中喃喃自语,难以置信的望着:“金麟、银凰道师?这是何故?” 许道也目中一时恍惚,直以为自己是出现的幻觉。 但是当他伸出手指,去接天上掉下的金色血雨时,却发现手中炙热滚烫、如同铅汞般,非是一般的血水,乃是货真价实的金丹之血! 一声声愤怒的吼声当即在天地间响起:“道师!”、“银凰老贼!” 轰轰轰!一道道法力、气血在山海图上窜起,虽然细小,仅几丈、十几、几十丈,但直指天上的银凰道师,杀气凛然。 此是庄不凡等师徒一脉回过神来,个个目眦尽裂,咬牙望着袭杀金麟的银凰,直接拔剑怒吼。 与此同时的,还有一阵阵大笑声轰然响起。 是西海的群妖看见了道师们自相残杀的一幕,个个大笑连连,拍掌大吼,幸灾乐祸极了,并趁机想要偷袭道宫一方。 许道听着周遭的怒吼、大笑,也是双眉紧皱,目中杀意勃发。 他完全没有想到,三位道师在攻打元婴真人失利后,居然当场就发生内讧,而且动手之人如此之狠、之利索,直接割下了金麟道师的头颅。 另外一边。 玉珑道师浑身伤痕的竖立在天穹下,身躯也停住,面孔除了冷峻之外,也是难以置信。 眼尖的许道发现,三位道师中,金麟和这玉珑的伤势都货真价实,法力也衰竭,而那银凰则只是看上去伤势惨烈,实则气血充足的很。 许道咬牙冷哼:“银凰这家伙,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玉珑道师也没有料到银凰会当场出手,而且一击即中,但是它疑惑的地方和许道等人不同,其没有贸然出手,迅速传递出神识:“银凰!眼下大敌尚在,你斩了金麟是要找死么?” “就算你与那鲲鲸有所勾连,出了吴国天地,你当它不能一口吞了你!?速速放下。” 一连质问从对方的神识中涌出,怒意勃发,即便是许道等人也能从中听见怒声。 可这时的银凰,却是抓着金麟的头颅,跑都不跑。 它在半空中盘旋一下,单足落在了金麟无头躯体的脊背上,一边提着巨首,一边满脸癫狂的啄食起血肉。 咔咔咔、嗤啦!血肉撕扯的声音大作。 银凰身上的羽翎迅速变黑,化作人头长虫,疯狂的钻入金麟巨大的躯体当中,像蛇虫一般啃食起来。 金麟道师尚未死透,但它沦落于敌人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的肉身被啄食,而无可奈何。 银凰也没有搭理金麟的头颅,它吞食着,含糊不清的回答玉珑:“如何、玉珑道友,你也要一杯羹么?” “哈哈哈!可惜可惜、你只有神魂,肉身虚假,吃了也难以消化。本道索性就替你享用了。” 玉珑道师得到对方如此回答,面上怒意大盛。它身上的鳞甲耸起,张开巨口,嘶叫向对方:“银凰、你入魔了!” 粗壮的白色雷霆随之出现,霹雳大作,重重的乌云在玉珑身下生出,迅速弥漫向银凰道师。 滋!一道庞大白光闪过,玉珑狠狠的就扑向了银凰,杀向对方。 银凰道师依旧满面癫狂,叫嚣道:“臭虫!若非你没有实体,本道今日会将你也一并啄食掉!” “滚!” 它抬起面孔,鸟喙张开,吐出一道道乌黑光芒。 白电和黑光交相缠绕,立刻就在天空中狠狠的厮杀起来。 按理而言,银凰正吞吃着金麟血肉,且还神智癫狂,就算它的气力有所保留,但也应该难以再对付玉珑道师。 可出现在许道等人眼中的场面,却完全不一样。 银凰道师一边和玉珑道师斗法,一边仍旧吞食着金麟的躯体,每过一息,它身上的气息就会变强几分,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恢复和增长。 几个眨眼间,金麟的血肉就被其吞噬过半。 银凰身上妖气腾腾,法力灵光皆数变黑,再无半点从前的仙真气度。 由它羽翎所化的触手,也是像巨树的枝丫般生长而出,将玉珑道师挡的死死的。 如此景象,别说许道等人了,便是天穹上方的那人脸巨鲸,以及西海金丹,全都是目中诧异,死死的盯着银凰打量。 不过它们诧异归诧异,却乐得两人打生打死,并期待看见两人双双暴毙的场面。 争斗了几个来回,玉珑道师连银凰爪下的金麟头颅都没能夺回来,更别说重创对方了。 旁观如此景象的许道和白骨观主两人,心中纷纷惊愕想到:“这银凰竟然有如此手段,为何在刚才攻打鲲鲸时不使出,若是使出,指不定他们真就斩杀了鲲鲸?吃元婴岂不是好过吃金丹?” 现场并没有人为他们解答疑惑。 玉珑盘旋着巨大粗壮的身躯,目中越发的凝重。它看着浑身怪异的银凰,发现随着进食的动作,银凰肉身已然和金麟肉身紧密的纠缠在了一起。 此时的银凰,身形已经膨胀成了一团诡异古怪的四足鸟身巨兽,根根漆黑的羽翎在周身蠕动生长,十足的像是怪树枝丫。 气度颇似许道在西南黑山上,见过的那尊狰狞槐木。 枭!吼! 银凰不在啄食金麟的血肉,而是抬起头颅,它冲着玉珑嘶叫,叫声中带着兽吼和鹰隼两种声音。 其身上法力滚动,居然操控着身下四蹄,在半空中行走了起来。 此时的银凰道师,就好似割了金麟的头,又在金麟的无头躯体当中挖出血洞,将自家的身躯塞入,嫁接了进去。 成功的驱动了四蹄,银凰的面孔大喜起来,它摇摆着脑袋,尖啸不断,啸声中满是欢喜:“哈哈哈、如此秘法,黑山道友诚不欺我!” 与之相对比的,是金麟的头颅沦陷在其腋下位置,双目中痛苦无比,其面上爬满了黑气,就像是陷入沼泽中的人一般,即将被彻底吞没。 玉珑望着眼前场景,它听着银凰的叫声,竖眸大睁,眼中第一次流露惊骇,大喝:“银凰、你跑去了黑山?!” 银凰没有回应,它尝试着驱动了一番变化过后的肉身,旋即目光癫狂的望着玉珑,口中尖声: “还不够还不够!玉珑道友,本道改主意了,你也化作本道资粮罢!” “要知道可是你们妇人之仁,耽搁时机,这才害了本道的长生之机,今日便由你二人亲身补偿!” 它驱使着背生两条肉翅的巨大兽身,踏空行走,吞吐乌云,当即往玉珑道师横冲直撞过来。 银凰周身黑气腾腾,身形已经超过百丈,且继续不断的膨胀着,给许道等人的感觉,气势竟然能和那巨大的鲲鲸真人相提一二。 正旁观厮杀的鲲鲸真人及一众海外金丹,也是如此想法。它们从冷笑旁观中惊醒,轰然议论到:“快快入界!” “不可让这家伙真个破丹结婴,半点都不能!” 天穹上的咯吱声再次大作。 而穹顶下的玉珑,面临银凰扑上,它先是悍然扑杀上去,结果却被对方身上的黑气所扎中,目中透露出痛苦,旋即不得不开始退避。 可十几个回合下来,玉珑的身上就再次伤痕累累,纯白的鳞甲更是像被墨水染黑了一般,开始变灰。 昂!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8 0 8 0 t x t . c o m 面对如此状况,玉珑道师嘶吼,声色中透露出痛苦,眼看就要气力不支,让忧心战况的许道等人面色大变。 意识到不拼命不行,它竖眸中一股决然露出,然后身子就像气力用尽般,主动顿了顿。 “道友、多谢了!”四蹄的银凰道师兴奋大嚎,连忙扑将上去,一口咬在了它的七寸位置,用力吞吐呼啸,吸食对方身上的真气。 恰在这时,玉珑道师明明是被咬住的一方,却主动的盘踞身体,将对方缠绕住。 玉珑道师仰头嘶叫,口中雷鸣声大作:“银凰,你当真入魔了!既知我非血肉之躯、心存忌惮,如何敢吞我!” 话声落下,玉珑身上的白色鳞甲泛起了金光,头顶有鹿角生长出来,面上长出长须,庞大的身躯竟然也迅速膨胀起来,超过百丈、二百丈……甚至近十里,几近山海图大小,已经可以和天穹上的鲲鲸真人能相提并论。 如此相貌,已然是蜕蛟化龙,展现出了一幅真龙气度。 与之同时的,是玉珑两眼中的冰冷淡漠之色更加浓重,恍若要失去灵智般,形如傀儡。 许道望着这一幕,突然意识到对方现在的模样,赫然就和吴都城龙气大阵所形成的巨龙气像,一模一样! 他恍然的意识到:“听其对话,这玉珑道师当真非是血肉之躯,而是仙道魂魄、又或者是吴国神祇?!但蛟龙之属,不是都走的肉身化龙么?” 在玉珑道师变出真龙气象之后,四蹄的银凰道师反倒是被它囚禁了起来,纵使其尖叫奋蹄,依旧挣脱不了。 恍若被泼了头冷水,银凰目中的癫狂这才褪去一些,大叫:“玉珑、你乃是吴国龙脉赋形,灵智难得,当真要坏了自家道行、自毁性命?本道认输、本道求饶了!你我打平,我这就退去。” 可变出真龙气象后的玉珑道师,仅仅低下头颅,目中漠然的回应:“你既知吾跟脚,为何还要坏你我大计、甚至接触黑山?如今吴国崩灭、山海图裂已是定局,本道亦是不能不也。” 它没有看银凰,而是侧头看向对方肋间的金麟,吐声: “金麟道友,可恨你我好坏皆做,却漏了失智小人。今日我重回龙脉,你行你薪火不绝之策,各算对得住黄天了。” 仅剩半张面孔的金麟,艰难睁眼,但尚且说不出话。 玉珑道师旋即俯视着被自己盘缠住的银凰,眼中出现最后的情绪波动: “银凰,今日我也成全你结婴的愿望!” “尔魔根深植,不如化作一颗魔种,帮帮我吴国道儿。”话声一落,玉珑道师猛地震动庞大躯体,昂首望向天穹。 天穹上方,西海的金丹们刚刚才钻进吴国,正悄悄移动着,顿时就感觉一股骇然的杀意袭来,非是金丹可以硬抗,个个身形僵住。 但玉珑的目标并非它们,而是依旧卡住的鲲鲸。 啪!似九天雷霆大作、似大地崩裂,玉珑裹挟着银凰,从云腾起,猛的就冲向鲲鲸真人。 粗壮的龙吟决然低吼,恍若大日升空,一线金光大作。 许道等人顿觉目中刺痛,忍不住的闭紧双眼,并听见那皮糙肉厚的鲲鲸真人,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怒吼,声色惊慌且癫狂。 除了这声惊慌外,四周亦有其他西海群妖的叫声,皆是惨叫:“我的眼睛。” 当它们和许道等人一起再睁开双眼时,整个吴国的灵气都激荡着,仿佛哀鸣。 天穹上。 那庞大的鲲鲸真人颤抖,其独目挣扎,瞬间血肉模糊,被人硬生生的挖出一巨大坑洞。 坑洞中,赫然多出了一颗漆黑的狰狞肉瘤。 此肉瘤上长着一颗狰狞禽头,以及半张金麟道师的面孔,还长出丝丝漆黑触手,不断的往鲲鲸真人脑内和钻去,占据半张脸,并迅速填满坑洞。 禽头的银凰不甘尖叫:“好个玉珑、好个玉珑!” 它奋力的挣扎,想要将身躯所化的肉瘤从鲲鲸真人的额间拔出。但不知为何,其血肉自行便纠缠在鲲鲸真人的血肉中,完全不受它的操控。 而鲲鲸真人也在这个过程中,目中癫狂更甚,难以自抑。 金麟道师落在两者当中,它紧闭双目,长叹到:“我等蒙恩修道,享国千载,却偏偏屠戮众生,败坏道统。 ”纵有千由万语、并以身偿还,然我三人,实有愧也。” 顿了顿,金麟怅然:“罢了,国破山河亡,舍家入西海。” “诸弟子,去休去休……” 轰!话声一落,许道等人便觉脚下的山海图异动,呲呲的崩裂。 整个吴国的天空、整块吴国的大地,皆数也崩裂开来。 第三百八十八章 仙器分裂 金麟道师的长吟,不止回荡在山海图上下,亦是回荡在整个吴国天地中,浩浩荡荡,如同大风般刮过所有人的耳目。 轰隆隆!天地颤抖、大地震动。 本是欢欣鼓舞的西海大军,瞬间惊惧,茫然望向天穹那鲲鲸伟岸的身躯,不知何事发生。 只有许道和白骨观主等一批人低下头颅,亲眼看着庞大玄妙的山海图,其上出现了道道裂痕,玄光斑驳黯淡,整张图都轰然震动,画面闪烁不定。 残破的仙园、倒塌的吴都城、倾覆的江州、黑气大盛的西南地界。 垂死的凡人、走失的孩童、浴血的吴国道人、桀骜狰狞的海外妖鬼。 种种场景、千万张面孔,无一不轮换着在山海图中出现。 这些场景、面孔,相互组合凭借,一副血火滔天、妖鬼如云的吴国动荡之景,栩栩如生的出现在了图中。 其中处处有玄妙的黄气,极细极微,或大或小,但蒸腾而起,眨眼间就在图中形成了一条浩大的垂须巨龙,龙眸中空洞淡漠,鳞甲齐备,但残缺不堪。 此巨龙形似刚刚奋力一搏的玉珑道师,但气度不一,远比玉珑道师要震撼人心。 它仰头望天,目光穿过了山海图,看向天穹上卡住的鲲鲸真人。但它看的并非是鲲鲸真人本身,而是已经寄生于鲲鲸真人面目上的银凰、金麟道师。 其中银凰依旧面目癫狂、死也不悔,大吼大叫着,而金麟道师则是双目紧闭,面色挣扎,再说不出一致字。 昂吼!!! 黄气巨龙张口大吼,宏大的声音响彻整个天地,比金麟、鲲鲸所有人的吼声都要大。 低头看图的许道等人,齐刷刷猛回头,看向身后的天空,目中再次骇然。 只见整个真实的吴国天地中,亦是升腾起浩大粗壮的黄气,丝丝缕缕,累累贯串,充塞在整个天地当中。 一条庞大无比,将近万里长的巨大黄龙,身躯盘动,已是横亘在天地间,其正微昂头,动作和山海图中的一模一样。 如此巨大的黄龙,气机磅礴无比,压力宛若实质般沉甸甸压在每个人身上,令人难以动弹。 先不说鲲鲸真人是否被吓到了,其身旁那些刚刚钻进吴国的西海金丹们,是货真价实的被吓到。 它们刚从玉珑的搏命中回过神来,正准备帮鲲鲸真人处理面上的肉瘤,可黄龙一现,个个都身子僵硬在半空中,不知自己该不该动。 让它们庆幸的是,此黄龙的目中一直空洞,并不似刚才的玉珑一般具备意识,仅仅是无意识的散发着威压,没有针对任何人。 龙吼过后,许道众人以及西海的群妖们,都恍然回过神来。 赫然发现整个吴国天地已经是大地崩裂、江河滚走、山脉翘起,分裂成了一块一块,而他们脚下的山海图,更是裂缝丛生。 立刻的,所有人面色都大变,明白过来:“这吴国天地,要破碎了!” 许道等人是难以置信且震惊,西海群妖们也是又惊又愕,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幕。 即便当中有人心生阻止之意,但个个茫然四顾,完全不知该如何下手。 万里巨龙目中漠然,没有理会所有,它继续的吁气成雷、呵气化风,呼啸声喃呢空洞,让人听不出什么意思,仅仅如泣如诉般。 每一个呼吸,吴国上下四方的罡气就淡薄一丝,大地崩裂加剧。 刚进吴国的西海金丹们率先回过神来,它们身上的灵光此起彼伏的闪烁,个个神识窜动:“该死!此方天地怎的就破碎了?” “我等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真人、真人何在!” “真人还被卡着,动不了啊!”…… 但西海金丹都是狠人,它们很快就又沉下心神,脑中轰然一动,其不约而的瞄向了处于崩裂中的山海图,一股觊觎之色在它们脑中腾起:“就算此方天地破碎,本尊的好处也不能少” “此图乃是镇压整片天地的重宝!仙器!该当有我一份!”、“若是能得此宝,本道岂不是就有长生之机……” 欲念让它们彻底的摆动了震慑,旋即一个个也不再看卡在天穹上的鲲鲸真人,当即光色大闪。 或红或绿或紫等妖异光芒,抗衡着巨大黄龙的威慑,齐刷刷的就往山海图降临而来。 许道等道宫中人瞧见,也是面色大惊,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但是旋即,他们一个个的都低头,连忙或是看向自己的袖口、或是看向自己的心口。 其中许道顿时觉得自己的袖口中滚烫无比,好似装着一颗火炭。他连忙就伸手,将袖中那物掏了出来。 只见是一张符咒,符咒上黄气蒸腾,金灿灿般,上面的符文就像蛇虫一般在扭动。 “这是、伐山破庙的符咒!”许道认出了此符。 此符咒是道宫的百道出行时,由道师赐下的一张符咒,具备分辨敌我、庇护道人、威慑贼人的功效,且按那银凰道师的说法,每多采一贼人精血、多斩杀一贼人,符咒的庇护功效也更大。 许道此前,仅仅是将这符咒当作了分辨敌我的用具,因此不甚关注。但是现在,这符咒突然间跳出,明显是具备大用。 他身旁的其他道宫中人,诸如庄不凡等,也都认出了符咒,目中又是惊讶又是疑惑。 刺啦一声响,符咒无火自燃,其上的符文脱离,游动在半空中,直扑每一个道宫道士的面庞。其速度甚快,即便是许道等人想要躲开,也未能成功。 当他们再回过神来时,手中的符咒上都已经空白,再无扭动的蛇虫符文,只剩一张符纸兀自燃烧着。 许道一抬头,又发现身旁的道宫道士无一不是额间闪烁,出现了一点黄意,其大小不足一寸,似扭动般的蛇虫。 即便是早已经失去了肉身的庄不凡,其魂体额间也是如此。 许道迟疑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额头,顿时就摸到了一点温润痕迹,似疤痕一般,正闪烁不定。 所有道宫道士心中都想到:“此是何物?” 很快的,他们便知道此符咒烙印有何用途了。 轰! 倏忽间,西海的金丹们已经跨过万丈高空,降临到了山海图附近,但是图上一股玄光再次升起,宛如薄膜般,刷刷的将它们阻拦住。 不止降临的西海金丹被阻拦,原本扑在山海图附近的西海群妖,无论大小,全都被这玄光给掀翻了出去。 唯有额间刻有黄气烙印的道宫道士,一个个都还安身地站在山海图上。 其中许道身旁的白骨观主,同样也差点被掀翻出去,还是许道眼疾手快的抓住她小手,这才拉住了她。 两人双目对视,顿了顿后方才松开手,各自看向周遭。 西海金丹被阻,各自发出嘶叫声,它们都将头颅从灵光中伸出,面目古怪狰狞,纷纷运转法力,继续疯狂的往山海图挤着。 一堵堵庞大的巨兽巨鬼,将山海图团团围在中间,谁也不肯让开。 整张山海图就仿佛一张巨大的餐桌,这些巨兽巨鬼则是急不可耐的食客们。它们一边挤着,还一边回头往天上看,打量着天地间那庞大的黄龙,显得既贪婪又胆怯。 道宫道士们渺小如蝼蚁,矗立在崩裂山海图上,一群巨兽巨鬼围观,顿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只有许道和白骨观主两人,恍然的生出想法:“这是要主动送火种离开吴国。”他们的目中顿时都一亮。 两人之所以在仙园中打转多日,便是为了寻找离开吴国、避开大战的机会,如今兜兜转转,此机会竟然主动跳到了他们跟前。 果然如他们所料,每一个道士手中的捏着的空白符纸,忽然主动跳出,落到众人的脚下,倏忽就变大,团团叠起,叠成了一只淡金色的纸船。 此纸船样式,恍若许道第一次进入仙园时所乘纸船的样式,仅仅一人大小,能承载一人。 纸船上黄气蒸腾,将每一个道宫道士都笼罩住,当即就开始晃动。 昂吼! 吴国天地间的庞大巨龙,也还在呼啸吞吐,其声色愈大,使得每个人的耳中都风雷赫赫,听不见任何话声。 就在这时,一声碎裂声却响起,清晰的出现在每个人脑中。 咔! 整个吴国天地前所未有的晃动,彻底崩裂了。整张山海图也终于彻底裂开,其化作了一块块残破布帛,上下沉浮。 每一块布帛上,都承载着一处吴国的地界景象。 其碎片的裂缝间,则是处处苍南浩瀚的海水,众人仿佛站在另一片天地的万丈高空、又仿佛潜藏在另一片海域的海底。 不断的有碎片沉沦,跌入裂缝,掉落向那苍南浩瀚的海面。 许道等人脚下的纸船,也是无风自动,跃跃欲试的就要飘出,向山海图间的裂缝钻去。 “吼!”瞧见如此景象,围在山海图周遭的西海金丹们面色焦急,个个切声嘶吼不断:“不可走、不可走啊!” 所有的道宫道士,自然也都明白过来:“这是、道师他们要送我等离开吴国!” “道师!”立刻就有人仰头,看向了天穹上那闭目挣扎的金麟道师。 其人虽然是已经闭口无言,但“去休”二字仿佛还在道宫众人的耳边回荡。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幻不定,立刻就有人一咬牙,朝着天上拱手:“多谢道师!” 大喝之后,其人便盘坐在淡金色纸船上,法力鼓动,催动着纸船往山海图裂缝中钻去。 只见咻的一声,这道人便乘着黄气,已然消失不见,应是成功的离开了吴国。 有了先行者,其他的道士或是目中茫然,或是咬牙不定,或是环头四顾、瞅看他人,但他们都是筑基履道之人,性情坚定,知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咻咻声不断的响起,不断道士在拱手拜谢天上之后,或是一言不发,或是冲着西海金丹大笑,都乘着纸船遁出了吴国。 其中还有人想要携手同行,但身形一入裂缝,便像是被大风吹乱般,不由自主的就分散开了。 同时此大风从山海图的裂缝,吹动纸船,让部分道宫道士即便不想走,也被吹走了。 几个呼吸之后,尚且还悬浮在破碎山海图上的,就只剩下许道、庄不凡等少数几个定力强的人。 其中庄不凡是对天上的金麟道师眷恋太深,其人屡屡抬头低头,纠结犹豫着。而许道则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迟迟做不了决定。 此原因便是他身旁的白骨观主并无纸船,即便他想要将对方拽上纸船,对方依旧踏进不了半步。 白骨观主也是发现了这个情况,其面色阴沉的打量裂缝和许道,不知其心思如何。 甚至当许道不惜暴露秘密,准备将对方收入内天地时,又发现淡金色纸船周遭的黄气强横,将他和白骨观主隔绝的死死,一丝真气都穿透不了。 破碎后的山海图,不断的片片的坠入裂隙,掉向苍南海面,且速度越来越快。 如此景象,使得西海的金丹们急躁不已,但山海图周遭的玄光依旧在,它们就算再是急躁,依旧是无计可施。 更加让它们痛惜的是,整个吴国的天地,同样在不断的消失、遁走。 每有一块山海图碎片掉入裂隙,便会每有一块地界遁走,消失于众人眼中。就好似整个吴国天地,都是被山海图承托包裹,其下便是浩瀚的海面,纷纷随着山海图远去了。 “可恨!可恨!”西海金丹纷纷大叫:“三个老贼,宁肯家破人亡,也不肯送与我等!实在是无耻” 但它们此时的叫嚣,就好似小丑一般无能。 许道听着西海金丹的叫嚣,突地又听见耳边传来一声长叹。 庄不凡在纸船上踯躅良久,终究是正色的朝着天上深深一揖:“弟子、拜谢师尊!” 作揖完毕,他又望了许道一眼,轻轻稽首,然后便微低头,怅然端坐在纸船上,身子随大风而去,遁入了西海。 就此,现场便只剩下许道和白骨观主两人。但山海图还在不断的崩掉,四周玄光也在暗淡,眼看着就要挡不住西海金丹。 一等玄光崩溃,西海的金丹立刻就会涌上来,分食剩下的山海图。 第三百八十九章 黄天已死 许道尚且沉得住气,但是“白骨观主”却是沉不住气了,她扭头看向许道,定睛瞧了几眼,语气故作轻松的说: “道友先行一步。” 许道听见对方的声音,只是瞥了对方的眼神一下,便认出来对方控制的意识已经替换,现在是尤冰本人在和他对话。 他面色沉下,没有回应,而尤冰本人则是在旁边继续说:“本道乃是金丹修为,且自有白骨莲座护体,道友勿要担忧,先行一步,西海再见便是……” 对方冷静的劝说着许道先走。许道听见后更是眉头皱了起来,他意识到就算白骨观主脚下有着淡金色的纸船,两人都能通过纸船离开吴国,可一旦遁向西海,他们立马也会被大风吹散,分别行路。 这时,许道轻叹,意识到两人的分别是肯定的了。 一旁的尤冰口中还在劝说着,声色柔和,他侧过头,只是轻声叫了一句:“尤冰道友。” 许道并没有说太多的话,也没有用神识传递念叨,仅仅是静静的看着对方。 听见他口中的四个字,尤冰本人也停止说话,抬起目光,默默的和他对视着。 相顾无言,两人并未拥抱在一起,也没有互相挽着手,而是不约而同的都打了个稽首,对拜一般,面色怅然。 稽首过后,他俩同时看见了对方抬头的动作,目光微怔,皆是相顾着笑了起来。 尤冰莞尔,眼睛里都带起了笑意。许道则是轻笑着,说了几句俏皮话:“我家道友法力高强,自是不需要我这个筑基道士来担忧。” 他驱动着脚下纸船,往对方靠近一步,伸出手想要挽住对方,但纸船周遭的黄气升腾,宛如铁幕一般,让他探不出一根手指头。 看着近在咫尺的尤冰,许道眉头再锁,感觉自个就好似被困在了囚笼中一样。 不过他也明白,此黄气应是道师们专门准备,方便道宫的道士们安然脱离吴国。若是太过脆弱的话,指不定反会害了众人性命。 忽地,许道眉头微挑,脑中蹦出一个念头。 既然道宫道士是靠纸船作为保障,飞离吴国。尤冰也只需要再乘坐一条好船,并依靠其金丹境界的法力,应是同样能安然离去。 “这想法可行!” 许道的脑筋急速转动:“西海大军都能直接破界而去,吴国道人自然也能。甚至正如尤冰所说,纸船是为筑基道士所装备,以她金丹级别的修为,有可能什么都不需要!” 不过许道心中不放心,觉得还是得给对方增添一点保障,让其乘一条好船离开才是。而这条好船也是现成的! 他的目光立刻盯向了一块山海图的碎片。 在这块山海图碎片中,所显示的画面并非吴国地界,而是部分洱海仙园,仙园内金柱铁索之所在。 其中除了金柱之外,还有一船只停歇着,正是被许道他俩钓入仙园中的道宫楼船,其乃是炼罡级别的法器,设有阵法,当中还藏着苏玖等人。 若是尤冰乘坐此船离去,不仅其本身的安危有些保障,还能将苏玖等人也一并庇护下来,简直是一箭双雕。 许道心中大喜,他也不犹豫,立刻就神识动弹,将这个想法告知给了尤冰。当然,其言语过程中,着重突出了楼船保障之用。 尤冰听见之后,面色微怔,也是连忙低头看向的那块山海图碎片,心中大动。她略微沉吟,便吐声:“道友所言正是。” 只是尤冰旋即就皱眉:“你我又该如何进入其中,将那船只取出来?” 她踮着脚尖,试探着想要跨进去,但却是被阻挡在了图外,又担心强闯的话会有危险发生,一时间就此纠结起来。 许道瞧见了,直接就鼓动纸船,扛着大风,也艰难的凑到那块山海图碎片跟前。 他目光闪烁,没有吭一声,便一咬牙鼓动纸船,继续往那山海图中撞去!旁边的尤冰瞧见,面上顿时一惊,连忙就要伸出手将他抓住,以免有危险发生。 但是让两人惊奇的是,许道鼓动纸船靠过去,纸船上的黄气扭动,山海图碎片的表面即刻晃动,变成了水面似的。 许道乘着纸船,轻易便驶入其中了。 如此结果让许道心中惊喜,他暗想到:“果然不出我所料,这纸船和我当年初入仙园时所乘坐的纸船相似,也是进入仙园的工具!” 他刚才之所以大胆试探,一方面是时间紧迫,为了尤冰考虑,另一方面也是心中有此猜想,并非胡乱的莽撞为之。 先不提尤冰的惊讶和担忧,许道在成功进入山海图碎片内之后,他立刻就发现此碎片中的仙园残破无比,灵气在迅速的流失,就快沦为一块寻常灵地。 并且四周有大风回荡,几里之外便是悬崖一般的景象,下方苍蓝无比,应该也是海面。 许道来不及注意太多,他连忙驱使着楼船,动用神识往金柱边上的楼船扫视过去。令他松了一口气的是,楼船中的苏玖等人尚且存活着,并无一人死去。 于是他赶紧的跑过去,准备驱动起楼船。好在他的身体虽然被囚禁在纸船当中,但是神识和法力都可以作用在外,应是可以为之。 很快,他又遇见了最后一个问题,他该如何将楼船带出此地,并送给尤冰。 许道沉下心神,目光转悠一下,放在了旁边的金柱,以及那残破铁锁链上。他心中思量着,当即就奔过去,将法力灌输进的金柱当中。 令他惊喜的是,不知是因为被鲲鲸真人咬断过,还是又被鱼头蛟尸破坏了,抑或是仙园现在残破无比,原本扎实无比的金柱竟然能被他推的晃动。 并且当许道动手的时,他眉间那点黄意闪烁,轻而易举的就将金柱控制在了手中。 更加让他惊讶的是,他压根不需要向之前那般,进入一方白茫茫的空间。他的法力一输入,整条金柱就在他的手中动弹起来。 本是百丈高的金柱子,当场金光大作,铁链动弹。只是现在的金柱,早已经是钩子失去,铁索也残破大半了。 “希望能用。”许道心中期待着,他也来不及管太多,立刻就顺着此前垂钓的记忆,隔空操控金柱,法力疯狂输入,将锁链打出。 啪! 残破铁索飞出,哗啦啦的就落在楼船上,团团缠绕,直接将其捆绑起来。 许道额头间的黄色烙印更加闪烁。 嗡!陡地,附近仙园中所有的灵气,全都疯狂涌入了金柱当中,竟然在四周形成了灵气漩涡,以帮助他驱使铁索金柱。 但即便是有此灵气相助,许道的法力仍旧在疯狂燃烧,“坚持不了多久,得快快将着楼船甩出去!” 山海图之外。 尤冰透过画面,将许道的动作一五一十的都收入了眼中。她实在是没有料到,许道不仅能轻易进入仙园,还想到了法子出来。 其惊喜的看着,目中同样也是担忧:“那金柱只有金丹境界的修为才能驱动,许道如今只是凝煞,强行驱动会不会伤到自己?” 呼呼呼! 山海图破碎之后,裂缝中钻出的大风疯狂吹着,其中甚至渐渐的夹杂了高天罡气,最是能够消磨人的法力、吹杀人的肉身。 两人一内一外,皆是身形晃动,紧张不已。 许道在内竭力驱使着鱼竿,也是面色发白,冷汗滴下。虽然有仙园中的灵气相助,他的道行也是寻常道士的两倍,但此金柱果真不是他能轻易动用的。 许道牙关咬紧,浑身的肌肉紧绷,面上的鳞甲都生长了出来,气力全用,他低声大吼:“起!” 轰!金柱晃动,铁索摆动,果真将楼船给抓起。 大风当中,楼船悬浮在半空中摇摆不定。 成功抓起楼船之后,许道立刻就将目光对准了几里开外的裂缝,但他看的并非是裂缝之下,而是裂缝之上。 哗啦啦! 许道没有丝毫的犹豫,铁索捆绑着楼船,猛的一摆动,便往裂缝之上甩过去。其上正是吴国的天穹,并且隐约可以望见颗颗庞大狰狞的头颅。 在他甩杆的同时,山海图外的尤冰也是面色凛然,身上的法力涌起,口中轻喝。 尤冰脚下的白骨莲座转动,骷髅头咔咔作响,一只庞大的白骨手爪立刻出现在她的身旁,狠狠狠的往裂缝中捞取 其手爪刚一伸出,裂缝中便有巨大的声音响起,一首几十丈宽大的船首便露出,好似至虚空中驶出一般,跳了出来。 咔咔!手爪和船首相触。 尤冰目中大喜,她身上的法力疯狂燃烧,使出浑身的气力,将那楼船往自己身旁拽过来 “起!!” 当其力道通过铁索传递到金柱上之后,破碎仙园内中的许道顿觉金柱晃动,铁锁绷紧,意识到是尤冰抓住了楼船。 他立刻就“抓牢”铁索,并且使出法力,想要将金柱从地面拔出,口中大喝:“快抓!” 仙园外的尤冰,同样默契的没有接下楼船上的铁索,也是用力拔取。 轰隆隆! 金柱早已经能被许道推动,如今在两人的驱动之下,更是晃动不已,一节一节的便要从地面冒出。 其周身金光大作,仿佛火焰一般在熊熊燃烧,跳动不定。许道不知的是,其额间那点黄意同样也在跳动,两者相互应和。 事情在顺利的按着许道意图进行,并且超乎了他的想象。但是这个时候,时间再次过去不少。 山海图碎片不断坠向西海,其四周的玄光大幅度减退,西海金丹们已经能够将手爪伸入其中。 咯咯!怪异的嘶吼声甚至通过大风窜入山海图内,进入了许道的耳中。 陡地,他心中生出了一股不好的感觉。 咔!一阵破碎的声音忽然响起,随之便是桀笑嘶吼声大作。 诸多念头在许道脑中闪过,他立刻就意识到:“不好!是西海的金丹们要冲进来了!” 立刻又有尤冰在外的厉喝声,随着大风刮入:“畜生!尔敢!”彻底的佐证了许道猜想。 紧随其后的,是两人之间的铁锁链疯狂抖动,金柱向上升起的趋势减缓,是尤冰那边的力道变小了。 更多的念头浮现在许道的脑海中,他顺着铁锁链望去,虽然望不见外界景象,但是能够想象尤冰的处境不好。 此时的金柱,虽然已经被拽出了地面,但是沉重无比,想要再拽出仙园,还要费上不小功夫。 许道的目光落在了残破铁索上,即可就大声呼到: “尤冰,敌人已至,你我就此分别。若是再行拖延,反倒会误了你我性命。” 他心中微叹,惋惜两人不像上一次,未能好好告别。好在其目的已经达到,楼船已经送出,有其作为屏障,对方的安危更有保障,并且苏玖等人也有了比较妥善的处置。 喊话完毕,许道不再拖延片刻,他直接就驱使金柱,要让铁索收回。 但是让许道微怔的是,上面传来喝声:“起!” 铁索未能解开,且依旧紧绷,并继续传来力道,一寸一寸的要将他拽出去。 见此状况,许道哑然失笑,他的目光落在金柱的最上方,瞧见了一圈打结的铁索。此金柱铁索,两者并非融合为一,而是就像鱼竿鱼线般捆在一起。 许道轻轻挥动法力,咔咔声响,金柱顶上的铁索立刻蛇虫般扭动,主动盘结开来。 哗啦啦一声,铁索便猛地窜向裂缝之上。 许道旋即望着裂缝之下,大笑:“道友!西海再见。”他立刻驱使着纸船,苍蓝色的海面窜去。 临了之时,许道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赶紧打出法力,将那早已被拽出了金柱拨动,也随着他往裂缝外掉去。 呼呼呼! 大风刮过,最终将所有的声音都淹没。 而仙园之外的尤冰,再抓出一条光秃秃的铁索后,站在原地怔了片刻。 随即目中坚毅,她朝着底下的仙园碎片打了个稽首,便落到楼船上,亦是朝着苍蓝色的海面坠落而去。 咔嚓! 当尤冰离去没多久,山海图残破无比,玄光微乎其微,西海金丹们彻底扑入了其中。 “桀桀!我的、我的!”颗颗狰狞的头颅晃动,手爪伸出,拼命的捞向山海图碎片。 最让它们注意的是,西南方向的一块碎片最大最完整,内里黑气腾腾,定是大有秘密! 于是当金丹们伸出手,你争我夺。可在它们碰到后,碎片中的黑气居然主动钻了出来,缕缕蔓延在空中,凝聚成形,仿佛树木的枝丫在生长。 金丹们发愣。不多时它们又感觉顶上视线一黯,仿佛天黑了一般。 唏呼! 而此时吴国天地中,万里巨龙继续吞吐呼啸,其浑身愈加残破,但口中的呼声却是早已清晰: “苍天已死、黄天不灭……苍天已死、黄天不灭。” 八字滚滚回荡在破碎的吴国中。 这时,鲲鲸真人面上的银凰和金麟齐齐动容,其中紧闭双目的金麟更是猛睁眼,紧盯向万里黄龙。 只见在西海金丹扑进山海图的同时,万里巨龙苍黄色的身躯,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黑起来。拿吴国的西南区域,更是黑气蒸腾,宛若浓墨。 一颗庞大的狰狞怪树,通体漆黑,便从中摇曳飞出,洒洒的飘在半空中,惬意无比。 仅仅几个眨眼,此怪树便闪烁着,飞临洱海,树冠虬曲弥漫,为西海金丹们遮挡日光。 金丹们迟疑抬头,立刻就瞧见了此可数里庞大,可比鲲鲸的巨木,其上一颗颗人头晃动,宛若风铃般沙沙作响。 它们瞳孔骤缩,个个心中惊惧。 与此同时,那万里巨龙也是震动,变得更加残破,通体灰黑,不再发黄,其呼啸吞吐间,彻底化为乌有。 天地间依旧有大风声回荡,却变成: “呜、呼呼、黄天已死、黑天当立……” 下部 跃渊 第三百九十章 星落西海 凛冽的罡风,在许道的身前疯狂刮过。他乘着条淡金色的纸船,宛若枯叶般,在罡风中不断的打转。 许道往身下看了一眼,眼皮便猛的一跳,“果然,吴国之所在,乃是在万丈高空!” 而且很可能不止万丈,因为四周的罡风浓烈,缕缕都好似刀子法器般敲击纸船,幸好纸船上的黄气坚韧,这才护得许道周全。 否则的话,即便他已经凝煞成功,依旧眨眼间就会被吹成血沫渣子。 略微恍惚,许道立刻回头往身后望去,眼中出现了海市蜃楼般的景象。 庞大的吴国天地便悬浮在他的顶上,绵延万里,像是一块浮空的陆地般,但是略显得单薄虚浮,且闪闪烁烁的,似泡沫一般脆弱。 一块又一块的陆地碎片,正在脱离吴国天地当中,当中有山有河、有城池田地,自高空中落下,渐渐的由虚化实,变成了真实的天地碎片。 其上黄气蒸腾,光色闪烁,撕裂空气,腾腾的往下方海面掉去。 一道道流光拉过,许道也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他身不由己的就四散而开,和其他碎片就像捧炸开的烟花般,将已近暮色的天空炸亮。 强烈的失重感出现在他的心中,即便平日里御剑飞行时习惯过,可整个吴国天地都在他身前碎裂,许道依旧感觉不适。 好在他心志坚韧,脑海中仅仅闪过吴国中的几幅画面,便目光一定,将心中的失重感压下。 许道旋即盘膝坐在纸船中,为自己加持护身法术,同时恢复真气起来,以免待会儿不测出现。但是他并没有合上眼睛,而是分心在高空中是处处瞅看。 突地,许道又猛抬眼皮,往自己的左侧方向望去,其目光中出现了一点金灿灿之物,也在迅猛的往下方掉落。 此物周身的光泽亮丽,像火一般在燃烧着,并无黄气包裹,万丈高空的罡气也吹不动它。 比之周遭缓缓落下的吴国天地碎片,它更像是天外而落的流星,于空中拉出一道金灿灿的火焰,狠狠的砸向西海,粗暴野蛮。 瞧清楚此物之后,许道的目中瞬间大喜。 这东西不是其他,正是仙园中用来垂钓的金柱! 许道脱离吴国的时候,一并将此物也拉了出来。只是他被黄气隔绝,无法亲手抱住这金柱,万丈高空中的罡气也强横,轻易就能将他的法术打碎,因此一人一物没能结伴同行。 但是许道心中还是存在着期待,想着在脱离罡风层之后,再主动凑过去,将金柱捡到手中。 他望着那迅速往海面掉落的金柱,再也不想着恢复法力了,而是卯起了力气,往金柱靠去。 “此物可是仙园中用来垂钓的宝物,金丹级别才能动用,肯定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法宝!” 许道将真气鼓动于纸船的之外,奋力拼搏,勉强让纸船在高空掉了个头,然后慢吞吞的往金柱所在之处靠过去。 在他靠拢的过程中,一人一物仍旧在不断的往下掉,并且因为金柱身上没有黄气包裹的缘故,它掉落的速度比之许道要快很多。 几个呼吸之间,其在许道的眼中便由一线粗壮的金色火蛇,化作了一点香烛头大小,猛坠入西海。 而这个时候,许道和金柱的横线距离,至少还有五六里远! 可是周身有黄气隔绝,他无法撕开黄气跳出。甚至就算他能撕开,身处于万丈以上的高空,四周罡气横行,他也不敢。 许道还是腾的就从纸船上站起来,探着头,目光紧盯着那金柱,眼睁睁看着金柱由香烛头大小,迅速化作一点火星大小的金柱。 焦急的守望中,许道连连向着头顶打出法力,企图在不断靠拢金柱的同时,也加速纸船的往下掉落。 同时他心中生出想法:“这里绝对不止万丈!” 在不知焦急的等待多久之后,许道终于感觉脚下纸船震动减少,抬头往四周一看,他发现纸船上的黄气已经稀薄大半,同时也稳定下来,并无罡风再吹打。 “已经脱离罡风层!” 许道心中瞬间大喜,他连忙施展出法术,推动纸船横跨数里,来到了金柱消失掉走的地方。 但是立刻的,他心中的喜色就消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举动就好似刻舟求剑一般。 适才在罡风层中,金柱的影子一消失,他也就失去了正确的方向。即便他的记忆力惊人、方向感极强,可罡风也凛冽,干扰极大,他和金柱本来的距离也不小。 只要是点滴差错,都会让他和金柱之间的距离继续变大。 很可能他现在横跨数里,反而和金柱的距离又增加了几十上百里、甚至是千里之远。许道的心情低沉起来,“该当如何?” 要是事先知道有眼前这个情况,他想方设法的也要在金柱上做手脚,方便自己离开吴国后寻得。但可惜的是,他哪会料到整个吴国都将破碎,金柱这等宝物能被他从仙园中取走…… 意识到这个情况之后,许道一边猛地加速往下掉,让自己的速度比刚才的金柱还要大,另一边又将法力灌注于双眼,目光像鹰一般,居高临下的四处打量。 他现在不求能直接追上金柱,只求能将金柱寻见,甚至只求能瞧见金柱掉落后的痕迹。 “此等庞然大物,极其坚硬,且周身又无黄气隔绝,从天而降的话,即便是海面,肯定也会造出极大的声势。” 心情焦急之中,许道的目光突然跳动,他的视线中终于又出现了一点金灿之色!其光色虽然渺小,闪烁不定的,有云气隔绝他的视线,但许道肯定那是金柱无疑! 只是正如他所担忧,一人一物间的横向距离已经增加到了几百里以上,许道想要在空中就扑到金柱跟前,已经是不可能。 而且更让他暗道不好的是,他意识到金柱所落之处将会是一片海域。 一旦金柱沉入海中,虽然此物沉重,海水估计推动不得,但是茫茫大海之上有无参照物,许道将再次如刻舟求剑一般,难以寻见。 “不管了,能靠近多少就靠近多少!”他心中咬牙,鼓起全部法力,驱使纸船往金柱扑去。 嗖嗖嗖! 一缕一缕云气从他的身旁划过,很是烦人。但是他还没有拉近几里,眼瞧着金柱就要落在空旷海面上。 如此情况,让许道心中不由微叹:“得之我幸,失之再寻。” 他刚叹息完,那远远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异动,本是空无一面的海水,陡地就震颤,其中咻得就有一尊几十丈大的身形跳出。 巨物周身云气蒸腾,隐约可见鱼鳍、又可见触手,妖气腾腾,一看就不是好物,而且气势凶悍,许道远远望着,依旧感觉微惊。 此物跃出海面后,游动在半空中,它望着落下的金柱,居然嘶吼一声,然后往那金柱猛扑过去。 同时它将法力蒸腾,水汽凝结,凌空化作了一堵桥般的绳索,横跨不知多少步,要将下落金柱牵引到它身旁。 金柱虽然没被巨兽牵住,但也被它拨动了,从笔直下落变为斜向,朝着它所在区域坠落。 “吼!”巨兽嘶吼,欢喜的声音远远传来,使得几百里开外的许道都能清晰听见。 吼吼! 巨物腾空,更加急不可耐的扑向金柱,其浑身模样也出现在了许道的眼中,原来是头长着章鱼般触手的怪鱼,比船大。 瞧其身形和大小,应当是炼罡级别的妖物,比之许道妖高出一个层次。 许道瞧见这一幕,眉头皱起,但眼中却并无太多遗憾之色,而是看的更加仔细,且目中带着玩味之色。 几个眨眼间,那海面的怪鱼和金柱距离拉小,已经只有百步。双方一飞一落,好似都在主动地扑向对方。 当距离仅仅几十步时,一阵更是猛烈的嘶吼声响起,凄吼! 紧接着,噗呲的声音响起! 轰隆! 一层本是厚重的灵光,在海面上如泡沫般脆弱的闪过,然后滔天的水花从海面上腾起,溅起之处不知多少步远,亦不知多少丈高。 在许道的眼中,海面上好似绽开了一朵庞大的“白莲”,其掀起巨浪,横空而绽。 此朵“白莲”水花,估计只有金丹才能打出,实在是让人心神摇曳。 而刚才那只迎面扑向金柱的怪鱼,其身形早已经消失不见,吼声不再,就宛如没有出现过一般。 当几个呼吸过去,海面上溅起的水花纷纷落下,一摊艳红也出现在了海面当中,并不断的扩散,极为耀眼。 许道看着这摊红色海水,心中失笑:“金柱坚硬,就算缩小了,也还有十丈高,又是从万丈以上的高空落下,未有减缓。这怪鱼,居然还敢不知死活的迎头扑上,真是找死。” 但是他也欢喜起来,连忙驱赶着身下纸船,往几百里开外的那摊血水赶过去。 虽然金柱没入了海水,不见踪迹,但是其砸出的这摊血水,恰好成了极其耀眼的标记,能让许道在茫茫的大海中,笔直扑过去。 “得快!”他心中闪过念头。 恰在这时,许道发现随着高度的降低,纸船四周的黄气又是散走大半,便稀薄无比,他尝试的伸出手,往黄气抓去。 几下试探,许道的臂膀变大,生出鳞甲,巨力运用间,竟然成功的将黄气撕开。 他目中露出几下犹豫,终究是双手作爪,滋滋的将黄气撕出大口子,然后躬身跳了出去。当他回头打量纸船,看能不能将其收入内天地时,纸船上的黄气噗呲乱作,形成了黄火般的景象。 风声呼呼间,整条船就在眨眼间变成了飞灰,消散干净。 许道目光微怔,立刻就又扭过头。他的目光沉下,墨鱼剑从袖中跳出,滋滋剑气在身边升腾而起。 咻的! 许道在空中拉出乌色剑光,迅速的就往金柱掉落之处飞去,其目中满是期待。若是运气好,他此次将不仅能得到金柱,还能白白赚得一头炼罡妖躯。 “希望那怪鱼的身子坚韧些,别被砸的太碎!” 可是当扑出百里后,远方的血迹没有消散,许道却自行停住了飞行。他还一并的收敛气息,蜃气和法术使出,遮蔽自己在半空的身形。 许道藏身半空,面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因为就在远处那摊血迹处,突地有一头又一头巨物出现在了海面之下,攒动不已。 许道仅仅粗略的打量,就在其中发现了不下三头筑基妖物。 并且他又忍不住的往周遭看过去,方圆大几百里,正有条条白线在海面窜动,也朝着那血水所在扑去,赫然都是气势强大的妖物。 其中一头,许道估量再三,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气势比他高强,应是和那怪鱼一般,属于炼罡级别的妖物。 许道面色难看,环顾四周:“这鬼地方……方圆千里,竟能有如此多筑基妖物?” 更让他诧异的是,那些妖物看上去也都邪气蒸腾,像是入了魔、失了智的妖物,和洱海仙园中的那些妖物一般,只是种类不太一样罢了。 猩红海面上,接下来的景象也证明了他的感觉。 一头头巨兽从海面拱起,脊背露出、尖牙露出,口中正疯狂嚼动,都在那血水翻涌之地扑腾,吞吃着东西。 它们还一言不合的就残杀起来,巨大的眼珠中疯狂,一点也没有妖修迹象,比之低等的野兽还要癫狂无智。 吼!凄! 嗜血的吼声,或是尖利,或是低沉,在海面上腾腾涌起。 许道松开了眉头,他瞧着那已经化作血肉餐桌的海面,终究还是放弃立刻跑过去的想法。 环顾四周,他在相隔那里三百里左右的区域,发现了一方小小的礁石小岛,方圆只有几十步大,周边并无强大妖物。 许道小心谨慎的飞了过去,然后踮脚落在一方礁石上,他遥遥望着依旧混乱撕咬的海面,发现那里的血水越来越多,不知何时才会停息。 许道摇摇头,心想:“宝物虽贵,但还是等风险小些再去。”其将心中的焦急和紧张强力镇压下,呼出几口气。 许道正准备再排除一下礁石周遭的危险,但是他刚一抬头,目光便怔住了。 阵阵海腥味中,海水在无序的翻滚,早已经变得深沉黑蓝。 海天愈渐模糊黯淡。 块块最后的吴国碎片,横行在西海的上空,变成了一颗颗缓慢而从容的流星。不知何故,它们或红或白、或黄或青,显得愈加耀眼夺目。 许道怔怔的望着,仿佛能听见它们掉落海面时,会发出熄灭的滋滋声。 此时此刻。 庞大的西海,波涛中、礁石上、树梢上……一张张青涩、坚毅的面孔亦是先后抬起头颅。 他们望着陌生的天穹,瞳孔中划过了一道道妖异而熟悉的光芒,目光闪烁不定,面色不一。 第三百九十一章 鱼竿法宝 接下来的时日,许道便静静的坐在礁石上,不眠不休,等待着前方三百里左右的海域平息下来。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海中的筑基妖物真如不知恐惧、不畏生死一般,在那里疯狂的搅动、厮杀。 整整六七日,金柱所落下区域的海水并未澄清,反而愈发的浑浊,血色不断扩大,已经有了最开始时的十倍大小。 仅仅许道亲眼所睹的筑基妖物,赫然不下于十头。这绞肉机一般的食场,让他又是皱眉、又是庆幸。 许道得多谢自己当时稳重了些,否则的话,他轻易参与到其中,不仅可能拿不到金柱,还可能在其中力竭而亡。 这并非是许道不相信自己的实力,而是在这些时日当中,他已经知晓海中的妖兽为何会疯狂、无智! 六七日里,许道不眠不休的观战,已经对海底巨兽的实力,以及四周的环境都有了新认识。 这日正午,天气晴朗,几近万里无云。 金灿的日光直射如海水中,能让人的肉眼清晰看到十几丈以下的海面,一尾尾鳞鱼游走其中,并有水母、海龟、海马、蜉蝣等物,纤毫可见,景色精致美丽。 但是许道盯着这透明发蓝的海水,却是双眉紧皱而不语。 他忍不住再次伸手,隔空掬出一捧海水,化作一颗淡蓝色的水球悬浮在中间,里面还有一尾小巧透明的虾米,正一抖一抖的弹尾移动。 无论是海水还是虾米,单从肉眼看都是并无什么出奇或异样的地方。 但是当许道眼帘微抬,真气遍布瞳孔时,他以灵眼瞧过去,便见淡蓝水球正释放出丝丝血色的气息,妖异美艳。 此血色气息虽然稀薄,可赫然就是一种煞气,难以察觉,但却又能沾染生灵的神魂,扭曲心智,让人发狂走火入魔。 当许道收回目光,再往一望无际的大海看过去,其眼中的海面皆是发红,蓝红相交之间,比之区区一颗水球更要妖异。 许道再次在心中诧异:“这西海究竟怎么一回事,怎的整片海水都弥散煞气?莫非是我恰好处在一处煞脉,只有附近的海域才如此?” 眼前景象,和他当初偷偷潜入舍诏龙宫时相似,水中煞气弥散,常人难入。 但不同的是,此处西海海域的煞气更奇特,似乎对小鱼小虾无甚影响,而独独对妖物有所影响,且作用范围更大,许道放眼望去,目所能及之处皆是被煞气所笼罩。 他又忍不住的往海底瞧了一瞧,若是他估计的不错,海水越深之处,则诡异煞气的浓度更高,腐蚀人魂魄心智的作用也更大。 许道在心中反复的咀嚼着,心中暗道:“海中妖物被此煞气所影响了,毫无理智,该称作是凶兽凶物,而非妖兽了。” 妖兽虽然非人且残暴,但也有灵智,知进退,自有一套处事方法,和野兽不同。 未至西海时,许道对西海存有诸多的幻想和期待,一并也做好了多加适应的准备。可是没想到真过来之后,所见第一面就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他的眼神也闪烁起来,并无失望之色。 适应不适应的了另说,但是这西海海域的修道资粮,应是充沛至极,远非吴国所能比较。 许道的眼睛微眯:“区区千里之内,便能有如此多的筑基凶兽。若这里只是一处寻常海域,吴国与之相比的话,真就是穷乡僻壤、井中浅水。” 井中是养不了真龙的,如今人在西海,他许某人不求一步登天,但结成金丹,应是可以畅想一番。 沉下心神,又是焦急的等待些时日后。 许道突地从礁石上站起,惊喜眺望那金柱所落区域,其目中那久久未散的血色,已经开始淡化。 并且海面也平静,再无巨兽在海底厮杀争斗的迹象。 许道目中思忖,终究还是踮脚飞起,重重灵光叠加,主动往那里靠过去。 “虽然水中有煞气,且煞气诡异,但我如今不仅筑基,还已经凝煞。就算是在水中和巨兽厮杀,一日内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他心中期待着,虽然忌惮海中煞气,但并未因此而止步。 挡许道小心谨慎的行进一二百里后,更是放松,他持着墨鱼剑器,周身剑气嘶鸣,潇洒肆意。 最后一百来里。 许道轻松跨过,然后在金柱所落区域驱巡了好一阵子,神识不断扫视,都没有发现筑基级别的妖兽。 他这时不再犹豫,直接就用剑气裹住自己,纵身跃入了海水当中。 进入海水后,溶于水中的煞气不断往他侵蚀,随着下潜的越深,煞气浓度也果如许道所料,愈加浓厚,好在真龙煞气强横,轻松就将其挡在外面。 等到光线暗淡,四下漆黑后,许道不得不现出半个龙种形态,以竖眸打量着水中景象。 这一海域不仅没了活的筑基凶兽,也没有半块凶兽的尸体。许道在好一番搜索之后,心中惋惜:“这帮畜生吃的可真干净,渣滓都没留点。” 他心中也微微一凛,在此地厮杀的凶兽不下十头,炼罡级别的就有两头以上,而如此多的筑基血肉,应是能让吞食者获利颇多。 许道在心中不善的暗想:“若只是一头,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撑死?” 他压下杂念,继续在海中搜寻起来。 随着时间的过去,凶兽气息消散,一头一头小的妖兽又循着血味扑来。 许道在海中四处转悠的,他早已经深入到了不知多少丈的海底,龙种肉身也彻底现出,一如海中巨兽一般,掀起阵阵暗流,惊走跑来的小妖兽们。 出乎许道预料,他的龙种形态极其适应海活动,即便水里面有煞气,依旧如鱼得水般,坚持一整个日夜没问题。 漆黑海水中,他不断掀起泥沙,倒是发现了些不少骨头碎片,可就是没有发现金柱。 “莫非是整个砸入了海底?”许道忍不住的想。 虽然有着海水作为缓冲,但金柱本身就沉重坚硬,若是海底泥沙过厚,或是有裂缝,金柱确实可能陷入、卡进其中。 一时间,许道暗道:“要是还有众多的牙将鳞兵就好了。” 他的内天地中虽然还有百来只,但都是炼气级别的。且海底周遭的煞气太过浓郁,炼气蚍蜉若是落入其中,不消几息就会沦为野兽虫豸,发疯狂走,脱离他的掌控。 至于最后一头筑基牙将,许道前不久才将鱼头蛟尸的血肉喂给了对方,尚在种植中,期待着能收获一头厉害牙将。若是现在动用,就太过得不偿失。 不得已,许道只能继续闷头,独自一人在海底摸索着。 虽然金柱庞大,足有十丈大小,但他依旧感觉自己像是在海底捞针一般。 一连数日苦工,许道不断地往返于海底和海面以上,就宛如需要透气的鲸鱼一般。 终于,当他将搜索的范围扩大到近三十里,且愈发深入泥沙层时,神识中终于出现了一金灿灿之物。 许道当即目中激动,他鼓起法力,将泥沙一层一层的掀开。 金柱露出,即便是处在黑沉沉的海底,但只要有灵光落在其上,整根柱子就像火般腾腾燃烧起来,绽放金光。 果如他所期待的,那些海中巨兽并非妖修,而是凶兽,无有灵智,没有收走此物。 许道大喜过望,他忍不住低吼一声,摆动鳞尾,即刻就扑了上去,巨爪使用,要将金柱从泥沙中拔出。 只见他轻轻一拽,整根柱子居然顺随他的心意,抽了出来,比之在破碎仙园中时更要听话! 许道潜在海底,就此抱着金柱,在手中挥舞摆动起来。 汩汩!海底当即暗流汹涌,泥沙掀起,变得杂乱一片。 舞动当中,许道不由自主的就将法力输入到金柱内,心中念头闪过:“大、大、大!” 嗡! 只见金柱吸纳了他的法力,即刻就变化起来,其形体变大、重量也变大,让许道一时有些抱不住。 许道来了兴趣,他干脆就将柱子放在原地,不断的输入法力,想要看金柱究竟能变大成什么模样。 结果一番试探之后,此柱最高可以长到百来丈,一如捆绑鱼头蛟尸般;而最小时,则可以收缩到数尺尺,变作一杆小巧而精致的鱼竿。 摆动着金色鱼竿,许道心中更是大喜,此等变化如意的法宝,他虽然并非第一次接触,但金柱可不同,其疑似仙人钓竿,至少也是法宝之物,至坚至硬。 如今有此物在手,许道便相当于有了兵器在手,今后与人争斗时能得到不少助力。 不过让许道略微遗憾的也在这点。 他好生研究几番,发现金色鱼竿除了至坚至硬、变化如意之外,再无其他神异,也不知是此物本就如此,还是已经残破,抑或是他的修为不够。 思索着,许道忍不住摸了摸额间。 一点蛇形扭曲的烙印长在那里,仿佛他的第三只眼睛一般。 摸到这点烙印之后,烙印心有灵犀般的闪烁起来,一股黄意跳动,其光色落到了金柱上,使得整根柱子更加闪烁。 许道一手持鱼竿,一手抚烙印,心中顿时明白。 “果然,无论是在仙园中,还是在这里,我之所以能轻易搬动金柱,并将其纳入掌中,靠的就是额间这点烙印。” 这点烙印乃是道师们提前所赐,且散发黄光,还能助许道收得金柱法宝,多半是道师们对道宫道士的一点帮助。 许道忍不住想起了玉珑道师口中的“薪火不绝之策”,他暗道:“莫非这点烙印关乎着道宫的道统,今后能将吴国道士都聚集起来不成?” 他心中揣测万分,杂念升起,但因为所知甚少,对几位道师口中屡屡提及的“黄天”二字也是不甚清楚,心思便熄灭了。 但不管怎样,这烙印已经出现在他的额头上多日,许道也感应过千百遍,并未发现不妥,应当是有利而无害的。 许道将其放下后,转而继续研究手中的金色鱼竿。 此物现在光秃秃的,说是鱼竿还有些牵强,一无鱼线,二不柔韧,上细下粗,节节分明,但不似棍棒也不似权杖。 许道将其持在手中,感觉更像是一根简单打磨过的长矛,笔直而粗陋。 他已经恢复成了人形,手中把玩着此物,忽觉其不太符合自个仙道中人的气质,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鱼竿模样更入眼。 许道心中动弹,便将袖子一甩,丹丸状的墨鱼剑滚了出来,落到鱼竿跟前。他回想着竿上之前铁索捆绑的模样神识动弹,当即揉搓墨鱼剑。 墨鱼剑乃是以太白西金剑丸法炼制,内里蕴含辛金,颇是柔韧,可以随意的塑形。 许道准备将其拉长,化作丝线般,打圈相结,捆在金色鱼竿原本的挂绳之处。 只是实验几番下来,他发现墨鱼剑的质地还不够,无法化作既纤细又坚韧的丝线,只得又仿着金色鱼竿最初模样,以铁索作为鱼线。 一圈细细密密的铁索,似蛟蛇般缠在金色鱼竿上,乌色一团,恰好还将鱼竿金灿灿的表面给遮掩几分。 再加上墨鱼剑本来就具备隐匿的特性,整根鱼竿落到许道手里,突然就变得朴实无华起来,光色内敛。 但他举着此物,却是更加欢喜。 金灿灿的鱼竿实在是太过神异显眼,且此竿品级过高,许道无法将其收入内天地、也无法收入蚍蜉幡等储物法器,只能随时拿捏在手中。 独处时还好,但要是给他人瞧见了,百分百会引起他人觊觎和提防。如今这幅光华收敛的模样,正好合适,也契合许道的性子。 他摩挲着金铁相间、但又古朴如墨竹的鱼竿,心中喜意浓浓,吴国带来的郁气彻底消去: “好法宝,且看我这几日好好温养你,让你彻底变作我之宝贝。” 许道大笑,他旋即一震袖袍,往海面冲去。 既然已经拾得金柱鱼竿,且做好了处理,他也该离开这片无人的海域,见识见识西海土著! 第三百九十二章 菜人船 许道获得金色鱼竿之后,在歇脚的礁石上又驻足片刻,恢复好法力,然后便负手持着鱼竿,辨认日光,沿着东边方向,在茫茫的西海上驱巡起来。 本来他还有些担忧路上会出现筑基级、甚至是金丹级的凶兽挡路,但行走一两日,却并未出现意外。 当然,这可能和他飞的老高,不轻易靠近海面有关。 这一日,许道的视野范围内依旧没有出现岛屿,但是却出现了一粒小黑点。 这粒黑点在海面上慢吞吞爬行,好似蚂蚁一般,他目光微闪,立刻就认出其实一艘通体乌黑的船只。 船有五六十丈长,中间有船帆,帆面并非白色、灰色,而也是乌黑颜色,明显并非是寻常船只。 许道眼中露出惊喜:“终于碰见西海土著了!”他在空中略微思忖,然后一掩面,并散下头发遮住额间,往那黑船直奔而去。 不消几个呼吸,许道便飞临到乌黑船只跟前,他没有遮掩身形,船上的人同样也发现了他。 只见三个漆黑斗篷的人急忙跑出,站在船上,严阵以待的望着许道。 这三人身上有法力窜动的迹象,但是并未无人直接腾空飞起,遥遥便有话声喊出:“不知何方道长飞来,可有我等效劳的地方?” 喊话声恭敬,三个黑袍人一边喊话,一边还作揖行礼,整艘黑船也停了下来。 许道没有直接回话,他的目光一扫,随即就往船上的舱房、桅杆等处瞧去,也望见了一个个探出来的脑袋,皆是面黄肌瘦、面带惊恐的模样。 这些躲藏的人并无法力,都是寻常凡人,且四肢上还戴着枷锁,个个身子壮硕,气血异常旺盛。 至于那三个黑袍人,也只是炼气道徒层次,中间那个大腹便便的倒是已经炼气圆满,或是濒临筑基。 许道心中暗想:“此地屡有筑基级别的凶兽出没,这船上没有筑基道士坐镇,也敢来这地方?” 他琢磨着,因为对西海不甚了解,谨慎起见,索性就释放出了神识,蛮横的往黑船席卷而去。 若是船上有道士却不现身,正好将其逼出,而若是没有,对方整船人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许道的神识一出,黑船上的三个黑袍正低声议论着,面色都一怔,顿觉身子毛骨悚然,面上惶恐至极。 他们咬着牙,心中纷纷叫到:“神识!是货真价实的筑基道士!不是假冒的。” 认识到这点之后,三人脸上的恭敬之色更加浓郁,弯着腰、低着头,几乎就要趴到地上去了,比之躲藏着的凡人好不到哪里去。 许道仅仅是瞥了三人一眼,并未将对方的表现放在心上。 一番神识扫视下来,他的眉头先皱后舒,又绕着整艘黑船飞行一番,然后大大方方的便落到了船上舱房的最高处,将神识一收,仅仅团在周遭,不再压迫他人。 三个黑袍人察觉到身上一轻后,心中的惶恐稍微消去,来不及多想,就像狗般打转,面向了舱房,连忙朝着许道作揖。 其中修为最高的一人,犹豫着走出半步,再次恭敬的喊道:“这位道长,小的姓赖,是这艘船的主事,敢问道长有何吩咐?” 许道微低头,仅露出的双眼中淡漠无比,随口回到:“本道追捕凶物多日,偶然来此,又闭关多日,此地是何方海域,速速招来。” 听见话声,赖姓道徒不敢露出丝毫的迟疑,连忙就答道:“这里乃是鲛人岛周遭,往西南方向再行二三千里,便是鲛人岛。” “想来道长法力高强,一时走多了路,不识得附近罢了。” 说话间,他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忙从怀中掏着东西:“小道也是第一次来这,但是为了做买卖,特意购了一方海图,道长请看!” 赖姓道徒拿出了一方淡黄色的皮质卷轴,恭敬的捧在手中,还特意的摊开,让许道远远就能望见。 许道眼帘微抬,发现对方手上东西果真是方地图样式,其神识窜动,略微检查一下后,便将海图直接卷了过来,悬在身前打量。 将整张海图都看完,并且记在了心中,许道的目中了然,便随手一打,将海图掀飞出去,打回了赖姓道徒的手中。 对方忙不跌的收下海图,揣入了怀中,依旧恭敬的站着。 正如对方所说,许道如今的所在之地,乃是整个西海海域中的一块犄角旮旯之地,不算偏僻但也远离核心区域,周遭最近的一方岛屿被唤作“鲛人岛”。 此岛何况,图上并无记载。 但海图上有轻微的勾勒痕迹,那赖姓道徒似乎是从另一个叫“寒铁岛”的地方跑来,两岛之间的距离大几千近万里,已经不算遥远,可放在整张海图中却相隔最近的。 图上其他芝麻绿豆大小的岛屿,都在更几千里、或是万里之外,数目十几罢了。 弄清楚自己所在区域,且知道二三千里外就有一方岛屿后,许道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有了点底。 这几日来,他继续不眠不休的飞在海面上,便是为了搞清楚自己的处境,现在得偿所愿,心中略微欢喜。 稍微让许道有点遗憾的,是赖姓道徒手中海图低劣,仅仅有方圆几万里的区域,以及一节模糊的西海大图,上面连标注都没有。 许道若是想要知晓整个西海的情况,多半还得登上一方有人烟的岛屿,再打听打听。 不过这个应该也不难,他眯眼望着那三个黑袍道徒,心中暗暗诧异。 许道身处吴国时,因为西海大军给予的印象,他还以为整个西海中已经是妖魔横行,活人无几,如今区区三个道徒就敢在海面上行走,船中也有不少凡人在,情况或许没有他想的那么糟。 许道目的冷意稍稍减少,他继续居高临下的冲三人问话:“既然如此,本道便随尔等一起,走走趟那鲛人岛,如何?” 赖姓道徒听见,先是一怔,立刻就是大喜。他将头上的斗篷都揭下了,恭恭敬敬的朝着许道作揖,露出了肥头大耳之相:“甚好甚好,此行有道长在,小的也就不怕海里凶物了。” 许道心中微动:“看来这几人也知晓附近有筑基凶兽,应是有特殊法子应对?”他没有直接问出疑惑,而是不咸不淡的问: “尔等自述是跑船做生意的,做的是什么生意?” 听见这话,赖姓道徒肥脸上更是笑的油腻,他搓着手,有些小得意又拘谨的说:“不敢不敢,谈不上生意,做的点小买卖罢了,只是贩点菜人去鲛人岛,赚点辛苦钱。” 赖姓道徒继续谄媚说:“小的船中虽然只装了三百来口,但都是精挑细选的,牙口不老,能配种,最是合乎那伙鲛人的口味。” “其中还有两个异国道徒呢,道长可是要尝尝?”赖姓道徒面上略带肉疼之色,但还是眉飞色舞的走出几步,瞧模样是要将许道带入船舱中参观。 许道听见他的话之后,眉头微挑,他本是轻松下来的眼神又沉了起来,顿了顿后,只是淡淡开口: “带路,本道看看成色。” “是。”赖姓道徒赶紧应下。 另外两个黑袍道徒听见,也是忙不迭的走到船舱边,打开舱房门,恭敬邀请许道入内。 第三百九十三章 道宫道徒 许道瞧见他们的动作,甩了甩袖子,便从船舱顶下跃下,转过身,望向黑漆漆的舱房内。 那两个尖嘴猴腮的道徒站在道旁,一高一矮,具是瘦的像竹竿一般,谄笑连连的都不敢直视他。 许道已经事先用神识扫视过整条黑船,对内里的景象布置虽不算清晰,但也有模糊的认识,并不担心几人害他。 肥头大耳的赖姓道徒,用袖子拂了拂门槛上不存在的灰尘,“道长,请。” 许道没有回应,负手便往内里走去。 进了舱房之后,当即传出几声磕碰,是藏在舱房中的凡人慌忙躲闪之间发出的,引得赖姓道徒几人呵斥连连,“去去去、都给我机灵点,要是扰了道长,我当场剥了你的皮!” 他的话声一落,地板上便响起咕噜噜一阵叩头的声音,精壮的凡人们连呜咽声都不敢发出,魁梧身子一抽一抽的。 许道暗皱眉的瞥了此场景一眼,口中不耐烦的呵斥:“快快带路便是。” 赖姓道徒慌忙点头,哈着腰在前面引路:“是、是。” 咚咚咚的声音响起,对方三人踩在地板和阶梯上,径直就下到了黑船的底部船舱。此处更加漆黑,一盏油灯也无。 许道进来,身后带出了暗淡昏黄的灯光,灯光艰难射入,仅仅能够照清他脚下数尺之地。立刻的,他便感觉有刷刷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满是畏惧的盯着他,麻木不已。 许道明白这不是自己的错觉,早在他释放神识,席卷整条船时,他就已经发现了底部船舱中有三百多人口,数个一堆,纷纷被安置在格子间中。 可如今他走入舱房,才发现神识中感应到的并非是什么格子间,而是一个又一个木质的球笼。 昏暗压抑中,一口一口长条似大棺材的笼子,就堆叠在许道的跟前和两侧,那三个黑袍道徒站在旁边,都得侧着身子,才能不挡住他的视线。 其中赖姓道徒手上一挥,放出了一点惨绿微光,他吸着肚子,像提着灯一般继续往前走:“这第一层养着的虽然是好货色,但都只是菜人,畜人被我安置在了第三层,最底下。道长慢些!” 继续有咚咚咚的声音响起,赖姓道徒在前面领路,手中绿光很快就没入了木笼下方,像是提灯挖坟的肥老鼠一般。 许道将目光从四周收回,眯着眼睛,继续跟随对方往下走去。 刚到第二层,赖姓道徒就捂着嘴巴,赔笑说:“道长快些施展法术,免得污了你的鼻窍。” 更加拥挤的木笼出现在几人身前,里面密密麻麻的挤着一个又一个人头,骚臭恶臭的味道扑面就来。 许道扫视看过去,立刻发现这些人的目光麻木呆滞,全都蜷缩在木笼中,像是一只黑漆漆的老鼠,饮食排泄物全都堆在笼子中,一动也不动。 他的眉头不由拧了起来。 这艘黑船有三层之分,层层分明,许道仅用神识簇簇打量时,还以为是分为了寻常舱房和下等舱房,分别用来载客或是装载劳工使用。 可现在走进船中一看,哪是载客载人,而分别是运输家禽宠物的,不仅拥挤,压根就没有将甲板之下的活物视作为人。 不过许道没有立刻说些什么,他一言不发地,随着赖姓道徒来到最下层的船舱。 最下层船舱,诡异的宽敞且没有恶臭气息,但是阴冷、压抑的感觉,却嗖嗖的要从人衣服缝间钻入。 许道自是不会被其影响,赖姓道徒三人更是不会,他们谄笑着,笑嘻嘻蹦跶到边上,几下操作间,最下层船舱中出现了亮光。 几根骨头样式的火把插在角落,顶上蹭蹭冒出惨白火光,忽明忽暗,却是将整个船舱都照到了。 这里没有木笼了,但代替的是粗壮精铁栏杆,横在整个舱房中,分割成几个大块,其既像是黑船的骨架,又像是特意打造的监牢。 许道几人就踩在精铁栏杆之上,脚下空洞,不时响起晃动的声音。 咔!一阵机关声音响起,只见赖姓道徒凑在旁边操作了几下什么,他们脚下的铁柱铁网晃动,又传来铁锁链绞动的声音。 两个货真价实的铁棺材,从铁杆铁网密布交织的底下冒了出来,许道抬眼望去,发现这两个铁棺材还制成了粗糙的人形,上窄下宽。 两个尖嘴猴腮的道徒,立刻就凑上去,想要解开两口铁棺材上的锁链,但是铁棺材上却是嗤嗤的冒出了细小电光,烫的两人惊呼连连。 赖姓道徒听见,慌忙就呵斥:“急什么急,别扰了道长的兴致嗯。” 对方举动引起了许道的注意,他略一打量,便意识到此处应是融合了机关和阵法,将监牢和整艘船结合在一起,无论是精铁栅栏还是铁棺材上应是都布了符文,能囚禁其中的犯人,让对方毫无反抗和逃跑的机会。 如此了得的机关船只,单论其精巧和思路,恐怕都已经胜过了道宫中的炼罡楼船。虽然不是法器,但胜似入流法器。 许道又不由的瞥了赖姓道徒一眼,心中好奇如此宝贵的器物,也是一个道徒能够拥有的? 很快的,几个道徒那边处置好,咔咔咔的打开了两口铁棺材。 他们站在旁边,恭敬的望着许道。其中赖姓道徒走到了左边那口,双手一邀,口中说到:“道长请!还请尽管享用,千万不要和小的客气。” 许道闻言朝两口铁棺材中看去,他的目光微怔,然后眼中立刻就露出了冰冷之色。 两个身着遍体鳞伤的道人正躺在其中,基本上算得上是衣着寸缕,但是其破烂道袍上,特制的色泽和纹路久久不褪色,一眼就能让熟悉之人认出。 此道袍不是其他,正是洱海道宫之道袍,炼气道徒所着。 黑船上并没有厉害人物,连一个筑基道士都没有,许道也懒得伪装的,他直接脸色铁青的望着那三人,就像看死人一般。 赖姓道徒触及其目光,当即打了个摆子,牙关打颤,他又回头看了看铁棺材,面上露出恍然之色。 “该死的家伙!”赖姓道徒直接跳起来,狠狠甩了手下各一个巴掌,口中厉叫到:“叫你们两个不要玩、非要糟蹋货物,如今可是恶了道长心情!” 他打完后,哈着腰谄笑,搓手说:“道长老爷勿要生气,这两个畜人只是身子脏了污了,洗洗就好,小的这就给它沐浴更衣。” “但说老实话,小的们诚信公道,从不贩卖病弱,其魂魄一点也没有损害,无论是炼丹、炼兵、喂给鬼兵……效果都是不打半点折扣的。” 说话间,铁棺材中的道徒也醒来过来,她的五官精致而苍白,目中一片麻木,比之第二层中鸡鸭般的凡人,更是绝望。 其面孔和肉体上,皆是遍布红痕、青紫、污垢,白红相间。 第三百九十四章 黄天遗民 两个洱海道徒被囚禁在铁棺材中,一绝望,一狰狞,旁边的赖姓道徒依旧唠唠叨叨,口中说着:“道长,这两个可不是货色,您瞧瞧他俩的气色,魂魄都是精纯的很,半点污浊也无,用来修炼是再合适不过的。” 许道听见,面上的神色依旧冷峻,口中轻声吐出:“哦?怎么个非同寻常,说说。” 赖姓道徒见许道没有动手,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急忙就要继续开口解释。 但是下一刻,赖姓道徒就发现自己的身子动不了,口齿也不听使唤,他颤抖着冷汗直冒,仿佛身子上压了万斤重物。 旁边的两个干瘦道徒同样如此,皆是面色惶恐,只有眼睛能够动弹。 许道没有再理会西海道徒,他踩在铁笼上方,走到了两个洱海道徒跟前,面上轻叹。 其伸出手指,轻轻一划动,滋滋剑气切割间,两个道徒身上捆绑的锁链就皆数断裂,并有一乌色细线从许道的背后伸出,落到了铁棺材上,像蛇虫一般啃食起铜铁。 哐哐!两阵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一男一女从棺材中摔出,狠狠的砸在许道的脚前。 他们目中的神色晃动,有些反应不过来,其中那女道徒抬起绝望的面孔,目中渐渐恢复了神色,她仰头望向许道,旋即目中又发愣,像是认出了什么似的。 另外一名男道徒在解开束缚后,没有望向许道,他挣扎着爬到了女道徒身旁,紧紧抱住对方,口中想要说什么,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嘴里猩红,沙哑的吐出了几口血水。 许道瞥了此人一眼,发现这人的舌头早已经被人剪掉,无法开口说话。 许道随手弹了弹指,两道去污安神的法术便落在了对方身上,无论两人神智清醒与否,都是立刻眼皮沉重,要缓缓睡过去。 其中那无舌的男道徒尚且面目狰狞,想要抵抗许道的法术,但是在听见几个字之后,顿觉一阵久违的安心升起,紧绷的精神彻底松懈。 叹声响起:“好生歇息便是。” 许道一挥袖子,从袖中放出了几十只鳞兵,让鳞兵们扯着布匹,将两个洱海道徒裹住,抬到甲板上好生照料。 处理完这些杂事后,他转过头,将目光对向了那三个西海道徒。 其面上浮现冷笑:“你们,现在可以说话了。贫道问一句,便答一句,若是回答有差,后果自负。” 三个西海道徒的喉咙中纷纷发出咯咯声,他们的瞳孔骤缩,立刻就瞧见一股白气涌上,将他们团团裹住,其耳中杂声顿去,只有许道冷漠的声音继续响起。 立刻的,黑船底部便响起惶恐不安的大喊声,以及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啊!道长尽管问、尽管问!”三个道徒像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就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全都说了出来。 许道通过三人之口,顿时对整个西海,特别是附近的几万里海域,有了更加清楚的了解。并且他的所见也并非虚假,对方三人正是将人当做畜生贩卖的行商。 此类行商往来于各个岛屿之间,偶尔倒卖稀缺之物,低买高卖,但所经手最多的,还是活人货物,其也有个专门的称呼——牙人。 至于对方口中的菜人、畜人,情况则完全不同。 前者指的是没有法力的凡人,对于修行而言味同青菜萝卜,仅有魂魄可用,所以被称之为“菜人”。 后者则是指具备法力、妖血的落败修士,无论修为高低、人形与否,他们除了魂魄可供利用之外,血肉筋骨等物亦有嚼头,比起青菜萝卜,更像牛羊猪狗,所以被称作为“畜人”。 而赖姓道徒之所以驱船赶往鲛人岛,便是想通过贩卖活人赚上一票,好为自己积攒出筑基的资粮。 为了这一票能赚大,他变卖了所有家财,从原本的坐商下水,亲自领着两个伙计,购置了这条黑船出来跑单帮。 但他也不是鲁莽行事,而是早早计划了十来年,只是今年瞅着风向、航道正好,西海中还有大事发生,赖姓道徒这才狠下心来,迅速砸钱收了一批货物,急忙出岛走海。 其人运道也不错,在遇见许道之前,一路上顺风顺水的,偶尔碰上了海中凶兽,也都靠花了大钱的黑船成功解决。 这让他心中欢喜,以为往日里那些走海的行商,都夸大了海中风险……直到今日遇见许道。 被许道教训了几番,无论是赖姓道徒还是他的两个伙计,都是颇为痛快的吐出东西,丝毫不敢在许道的跟前拿大,只是一味的求许道留他们一命,必定会做牛做马。 如果只是寻常的行商,许道在逼问完后,真会考虑放对方一马,但是对方所贩卖的货物乃是活人,还涉及到了两个道宫道徒,许道想都没有想过这点可能。 其中让许道还有些在意的,是对方谈起活人买卖,半点隐瞒的意思也没有,大大方方,言语中真如谈论牲口一般,丝毫意识不到他们自己也是一个“活人”。 这让许道心中怀疑,索性好生逼问一番后,又抽出对方的魂魄,置入内天地中,好生翻阅起对方的记忆。 三个“牙人”的道行低微,即便是其魂魄好像被人做过手脚,但许道废些功夫,也就成功的搜魂起来。 他先是检验了一番逼问内容的真假,然后又通过对方的记忆,更加生动地了解起西海环境。 黑船的底部。 许道凌空盘膝,双眉紧皱,一幅幅画面正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让他的脸色比之逼问西海道徒时,更要难看几分。 通过亲眼所见、以及搜魂所得,许道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便是西海中虽然不是活人无几,但是人之处境更是艰难。 整个西海早已是腥膻一片,修道中人虽非妖魔,但也是其中一环。 这让许道不由想起了在白骨观中时,所听闻的“十八层地狱”,其在心中默默道:“食人修法,已成产业乎?” 他有些不信邪,想通过三个道徒的记忆,翻找出造成此种局面的蛛丝马迹,以及西海中是否还有正统的道宗玄门存在。 但许道毕竟只是在搜魂,而非食魂,无法做到事无巨细的翻找出来。 其在犹豫了几番后,也彻底按捺住了食魂的冲动,道心不可破。 几次三番,三个西海道徒的魂魄已经折磨的不成形,没等许道看出个什么端倪,便先后破碎于内天地中,化作了虚无。 轻叹之中,许道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望着阴暗的船舱,又往脚下的铁笼看了几眼。 除了被囚禁的两个洱海道徒之外,下方铁笼中还有活物,也是具备法力的“畜人”,但并非是出自于吴国,而是西海本地所产。 他打量几眼后,收回了目光。 许道没有朝底下的“畜人”出手,也没有将其直接放出,而是负手往船舱以上走去。 …………………… 逼问并非是眨眼间的事,其后的搜魂,更是花费了许道一番精力,历时三日不止。 这些时日里面,黑船一直暂停在原地,那两个被他救下的道宫道徒,也早早的在甲板上苏醒过来。 只是因为鳞兵的阻挡,两人不敢下到第三层,只能在甲板上一直等着,一并管理整艘黑船,给一二层的活人制备食水。 但他俩也并未就此忙碌,船上的具体事物都有那些奴工在负责,他们所做的只需要镇住人心罢了。 当许道经过一二层时,赫然发现木笼中虽然还是拥挤,但是环境和之前相比已是天差地别,不再是如猪圈般脏乱,内里活人的气色也好了很多。 其中空间最大的第一层船舱,更是新住进不少人,瞧面孔都是瘦弱一些的,偶尔间还会有话声响起,只是依旧都怯怯的很。 一路走过,等许道出现在甲板上的时候,外界刚好是午间,海面上蓝天如镜,金灿灿的日光洒在黝黑发亮的甲板上,锃亮丝滑。 许道一出船舱,便感觉像是跨入了一副油亮的画中一般,外面的蓝天白云与甲板下的拥挤压抑,互相格格不入。 这时他已经束好头发,露出了整张面孔,索性就仰头沐浴着日光,想要将脑中的种种画面都洗去一般。 恰在这时候,两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身旁,呼喊响起:“参见道长!” 声音一男一女,让许道陌生,但是又有些熟悉,正是被他从船底救出的那两个洱海道徒。许道继续扬着面孔,没有立刻回应对方。 那两个道徒又分别恭敬喊道:“弟子吴碧洗,叩见道宫道长。” “弟子梁峡,叩见道宫道长。” 两人直接跪在许道跟前,咚咚咚地就叩起头来,行三叩九拜大礼。 许道这时睁开了眼睛,目中有些诧异。他诧异的并不是两人叩首而拜,而是两人喊出的话声。 “你二人,认得贫道?”许道低头看向对方。 其中自称“吴碧洗”的女道徒,依旧低着头,有些迟疑的开口:“回禀道长,弟子皆是道宫弟子,初入道宫时曾有幸望见道长,为道长风姿所服,故记下了道长的模样。” 另外一名自称梁峡的男道徒亦是出声,其声色沉闷怪异:“弟子亦是。” 许道发现对方口齿未张,是在用某种法术振动气流,如同凡人腹语一般说话。 他扫视两人,一一对比面孔,也从脑海中翻出来一段记忆,恍然开口:“原来是你二人。” 遂又笑声说:“巧了,当年也是贫道初入道宫,你我算得上是‘同年’!” 这两人是许道当初打杀雷诏道士后,赶赴道宫参加入门典礼时,于水坞外偶然遇见的一男一女。 虽只是一面之缘,其后也并无什么交集,但道士的记忆力惊人,许道也没有将两人忘掉。 许道只是因为记忆非凡罢了,而两个道徒则是当年货真价实的暗羡、甚至妒忌于许道,被他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所触,这才深深记得,一眼就认了出来。 时过境迁,如今的两人,无论是男是女,都是叩首伏在甲板上,慌忙回到:“不敢不敢,弟子区区道徒,今日有缘得见道长,实是感激涕零。” 言语间,男道徒梁峡虽然激动,但声色闷闷,听不出来什么,女道徒吴碧洗则是已经泣声连连,让人感叹。 许道瞧着两人激动的模样,再想起对方被囚于船底多日,心中一叹,便法力使出,将两人虚托了起来。 他没有立刻安抚对方,而是声色一正,喝到:“你我皆是道宫中人,跪着作甚,起来说话便是。” 两个道徒身子一抖,以为是恼了许道,口中的泣声顿时就僵住了。但是两人随即又听见: “此地已是西海,非是吴国,你二人沦落此地,所历之事都可给贫道说道说道。”许道温声说着。 吴、梁二人被他的法力扶着,各自面上的神色不一,但终究是一言一语的说起了经历。 原来大半个月之前,吴国天塌地裂时,非只是道宫的道士们被送出,其余的道宫弟子、奴仆,乃至整个吴国生灵,都被送了出来。 只是他们被送出的方式不同,非是乘纸船自行飞出,而是身处于吴国碎片中,随着一块块吴国天地,一并来到了西海。 那些从天而降的吴国碎片,并未直接坠入海中,而是或被西海道人收去,或在海面上变成了岛屿。 整个吴国大地,以零散破碎的状态重回山海界,统统融到了西海当中。 其中越是靠近道宫的地界,分裂的就越细小,几乎是将整个洱海都搅和了一遍,然后随机抛洒一般。 吴、梁二人便是身处于道宫的一艘楼船上,同其他人一同来到了西海。但落入西海后,立刻就被附近的西海道人所捕,直接沦为了货物。 许道听着两人的述说,赫然意识到,吴国当日的天崩地裂,果真不只是玉碎之策,更是薪火相承之策。 他看着跟前两人,心中尚未琢磨出什么意味,但额间的烙印却是跳动起来,让其神魂一并震动。 第三百九十五章 洞天符箓 神魂震动中,许道眼中的景色变化,世界变得黑白分明,苍天大海变作了泼墨般的图画,只是各处的颜色有浓有淡。 站在他身前的两人,更是变作了人形墨团,仅仅隐约可以辨认出模样。 此情此景,恰似许道和白骨观主一起,进入仙园时的情况类似。 许道的脑中思绪万千,他环视着上下四方,然后目光最终落到了吴碧洗、梁峡二人的身上,紧盯着他们的头顶打量。 此二人身上并非是纯粹的灰黑色,其头顶有色彩,正升腾着淡淡的黄气,一如组成吴国万里巨龙的黄气般,只是比较淡薄,也不成形体。 许道不由得使了个法术,反观自己,发现自己和对方两人一样,但不同的是他头顶上的黄气更加浓郁粗壮,且黄气中还有虬曲的符文样东西在蠕动。 略微辨认几眼,此符文样东西赫然就是烙印在他额间的那点,其半尺左右,仅仅形如一张寻常符咒大小。 许道恍然观之,发现黄气似纸、烙印成文,自个头顶上就好似长着一张虚浮符箓般。 与此同时,身前两个道徒顶上的丝丝黄气,正慢慢的朝着他靠拢,被他顶上的符咒摄取,聚拢在了自己的身上。 黄气氤氲垂绦间,许道仿佛顶着一张冠冕、又似撑着一把华盖,颇是神异。 很快,吴梁二人顶上的黄气就像是割草一般,几个呼吸间就被收割了大半,只剩一点根子留在顶上,似乎能重新生长出来。 两人顶上黄气被摄取完后,许道额间跳动的烙印,也渐渐平息下来。其目中一晃,海天景色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 吴碧洗和梁峡二人见他发怔,都不由得叫出声:“道长?” 许道回过神,压下心中的诧异感,他面色不变,沉声对两人说:“无事,贫道方才在修行上有了些感悟。” 咻!许道抬起袖子,从内天地中取出了几张符咒,以及赖姓道徒的海图。 “此是几张凝神静气、有助修行的符咒,算作见面礼。此船原定的计划,是要赶往一处叫做‘鲛人岛’的岛屿,这是先前那道徒的海图,你俩驱使船工继续赶路便是。贫道先去闭关一下,有事再唤。” 他扫视的两人,又鼓励说:“船下活人处置的不错,继续好生养着,但也不要乱了船上规矩。” 话说完,许道便将手上的东西往两人一抛,然后周身剑气撕扯,纵身跃向甲板以上的船舱。 吴碧洗和梁峡听见,两人先是微怔,然后立刻躬身应诺,口中到:“弟子领命!” 他们抬起头,身前已经不见许道,只剩下许道留下的物件。两人瞧着符咒和海图,眼中无一不闪现着喜色。 符咒乃是许道此前亲手绘制,录有筑基级别的法术,相当于筑基道士的一击,对两个道徒来说已经是好物。 赐下了海图,更是证明两人被许道纳入了眼中,有驱使的价值,暂且抱上的大腿。 吴梁二人双目对视着几息后,方才互相拱手,开始分配符咒和任务,以完成许道的吩咐。 另外一边,许道在甲板以上的船舱游走几下,直接就选了最高处的一间,占据下来,并放出鳞兵在外,以免有人打扰了。 他钻进舱房后,当即就凌空盘坐,返观内视,并不住的打量自己头顶。 越是检查自身,许道就越是感到惊奇。 刚才出现在他头顶上的那道符咒并非虚幻,也没有再隐藏,其只要沉下心便能察觉。 当他遁出魂魄,行走在外时,头顶符咒并不会转移到他的魂魄上,似乎锚定的是其肉身而非魂魄,但也可能是还没有被他炼化而已。 早在今日之前,许道也城多次琢磨额间的烙印。 但烙印玄妙,就只是安安静静的待在那里,偶尔才闪烁,并未让许道察觉出异样。如今救了两个道宫的道徒,烙印才终于生出变化。 许道略微检查几下后,魂魄返回了肉身,他心中暗想:“此烙印乃是道宫道师说赐,且帮助我收服了金柱鱼竿,又是得逢道宫中人才异变……可以确定是有益而无害。” 他微吸一口气,然后便沉下心神,让自己的法力、神识齐齐上涌,灌注进额间的烙印。 轰!一股震动再次从虬曲烙印中传出,许道的视野变化,目中顿时变得通黄,屡屡黄气在他眼前不断流淌,直冲头顶。 一股玄妙的意念也从其头顶的符咒中传出,进入了许道的脑中,让他一时恍然大悟起来,知晓了这点烙印究竟为何物。 其乃是一道符箓,而非单纯的符咒,黄天符箓! 领悟之中,许道额头间的符箓本体也在继续变化,其从明显的疤痕样变淡,仿佛在朝他的脑中钻入一般。 实际上,这是许道一边在领悟符箓、一边也在炼化它,使得此物渐渐的被他纳入体内,不再那么显眼。 符箓本就是道宫赐下的,早就认了主,其中传递出的意念也并不复杂。 约莫几十个呼吸,许道的眼帘就跳动,然后睁了开来,已然将这道黄天符箓彻底炼化,纳入体内。 今后即便是金麟道师等人亲自前来,也休想将这道符箓从他的体内分出。不过若是有人真的觊觎此物,也并非完全没有手段能夺取。 此黄天符箓,一共一百三十余道,每一个道宫道士都领有一道,乃是黄天道统之传承烙印。 其上有黄气,可以庇护道宫道士,陆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特别是对于神魂、奴役等手段,免疫作用更大。 但有一丝黄气在,即便是元婴真人,也休想对道宫道士进行附体、迷魂等操控。 并且黄气的数量并非恒定,其能够随着道士的法力增长而增长,还能够从吴国子民的身上摄取。 这是因为吴国天地之前身,非只是一座仙园,甚至也不是福地,而是一座洞天,其名为黄天! 即便黄天残破,道统断绝无几,洞天中的每一智慧生灵,也都是沐浴于黄天道统之下,秉承黄天之庇护。 许道等人身为道宫道士,乃是黄天之道的正统传人,各自领有洞天符箓,自然有义务去庇护黄天的遗民。 如今洞天破碎,所庇护吴国遗民越多者,所符箓的庇护力度自然也越大。 许道刚刚正是因为救下了吴梁二人,蒙受对方感激,被二人顶上的黄气主动倾附,这才触动了他领有的黄天符箓,使之活跃起来,被他得到了炼化契机。 琢磨着黄天符箓之用,许道心中感叹:“道师们果真是好手段。” 他估量了一下自己周身已有的黄气,发现其庇护之效,足以让他承受高他一层次之人的全力一击。 再加上他的法力强横,乃是寻常道人的两倍,初入炼罡之人得两次全力击打,方才可能消磨掉他周身的黄气。 而黄气被消磨掉之后,等许道的法力恢复,其体外黄气也会自然而然的恢复。 也就是说,不止许道,道宫所有活下来的道士,相当于全都被施加了一道防御法术,时刻护卫着周身,日日更新。 并且这道法术还可以成长,不只是和道人的修为有关,还能通过庇护黄天遗民提前增长。 若是有人庇护的移民多,其黄天符箓甚至可能提前成长到符宝,乃至于能抵挡元婴真人一击的地步。 想到这里,许道微眯起了眼睛。 其实除了庇护黄天遗民之外,还有其他方法能增长黄气。此法不像摄取遗民之黄气般,可以日日摄取,但一次性摄取的量又很大。 此法便是斩杀宿敌! 凡是入侵吴国天地之人,其身上、魂魄上皆已被黄天标记,道宫道士若是杀之,对方浑身的精气、真气,都将被黄天符箓转化为黄气,庇护于道宫道士。 无论大小强弱,杀的越多,则黄气越多,并无上限,灭敌方休! 如果说收拢、庇护黄天遗民,对许道来说还有些嫌麻烦,那么斩杀入侵的西海大军,则是再合适他的心意不过。 不过两者各有优劣,二者兼得才是最好。 而这样一来,即便吴国天崩地裂,黄天道统再次倾覆,所有的传人都分散四方,但只要有一道黄天符箓尚在,整个吴国和道统便不会亡! 甚至就算一百多名道宫道士相继身亡,此黄天符箓也将通过血脉不断的流传,次第传递在诸道士的血脉之中。 如此薪火相承、绵绵不绝之策,深谋远虑,实在是让许道惊叹。 他的脑中不断闪过金麟、玉珑二位道师的面孔,其面上轻轻一叹后,终究是按捺下心中的感慨,再度揣摩起黄天符箓的意义。 许道思忖着:“除了能庇护门人,凝聚吴国遗民之外,此符箓肯定还有更深的含意,否则如何能承担传承黄天道统之功效?” 甚至他大胆的猜测,也许金麟、玉珑、银凰三位道师,都没有彻底参悟此黄天符箓。 这三道符箓也并非是三位道师制备。许道脑中念头纷呈,左思右想着,越发的感觉此种可能性最大。 毕竟,黄天道统,究竟是何种道统? 许道本就生长于吴国,又拜入道宫,如今更是成了黄天传人之一,可他对于“黄天”二字,依旧是陌生的很。 他细细思索着,发现无论是整个吴国,还是洱海道宫,抑或是口赞“黄天”的三位道师,都未曾具体解释过“黄天”二字。 很可能不只是所有吴国之人,即便是三位道师自己,也都不甚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 不过许道在绞尽脑汁之间,记忆从这一世直接翻找到了上一世,他在心中咀嚼着:“此‘黄天’二字,是否和我记忆中的那个黄天有关?” 许道低着头,轻眯起了眼睛,细细思忖。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他口中突地轻轻的念出了此句。 八个字落下,没等许道尚未反应过来,只听轰的一声! 他顶上的黄天符箓便轰然震动起来,让他整个头脑都空白一片,比之刚才更加剧烈,思绪完全僵住。 庇护在许道周身的黄气,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疯狂的舞动,上下冲撞。 其领有的黄天符箓跳动不已,其中扭曲的符文更是颤抖,咔咔咔之间,居然溃散开来。 许道周身的黄气同样也是溃散,唬得他大惊失色:“这是何故,符箓要散掉了?” 出乎他意料的,溃散后的黄天符箓,并未化作虚无,而是像许道第一次凝练真气一般,打成了一片玄之又玄的事物,似光非光、似水非水,氤氲一团,极其神异。 许道望见此物后,不管是他的肉身还是他魂魄,全都像是第一次睁开眼看见天地一般,处于一种无可诉说的震撼中。 他并不明白此种震撼,但就是怔怔望着,久久难以回神。 与此同时,许道心中又生出一种贪婪、渴求、大欢喜之感,他不由自主的就伸出手,捧住了黄天符箓溃散后的玄光。 呼吸之间, 这团玄光就像不存在般,滑过他的真气、皮肉、筋骨,然后忽的消失在了其下腹间。 许道下丹田中的某物吞吐着,主动将这团玄光吞入其中。而此物不是其他,乃是他的内天地! 玄光一入内天地,便高悬于内天地之巅,形如一轮小巧昏黄的太阳般,洒下屡屡黄光,贯穿整个内天地。 许道在其中用法力化作的光源,比之相比真如萤火一般,但此种并非是光亮程度上的差距,而是本质上的差距。 许道感知到自己的内天地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具是甚,他又不太清楚只知道对他有利而无害。 许道依旧处于震撼中,等不知道过了多久,内天地中的变化停止,他方才回过神,再次打量过去。 整个内天地的大小、形状、布置,皆无半点变化,但是冥冥之中,许道感觉自己的内天地不再只是区区一存储空间了。 它好似活过来了,有了一丝生气。 第三百九十六章 真箓、小黄天 许道的意识投入于内天地中,他四下打量,想要找出内天地中究竟出现了何种变化。 没等他察觉出内天地的变化,他发现有一个物件却是大放光明,露出了前所未有之状。 许道瞬间惊讶,心底里更是露出喜色,因为出现异样的物件乃是他身上最为宝贵之物,无字符箓! 一个念头动弹,许道的神识就将无字符箓抓在“手”中,其魂魄也直接遁入,化作人形。 本是寻常黄纸状态的无字符箓,此刻是黄光大现,其上有扭曲如蝌蚪般的文字出现,共八个,正是许道刚刚低声吟出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八字浮现于无字符箓的表面,闪烁成形,如同刷了金漆一般,熠熠生辉。 许道的脑中轰然,立刻明白过来。 黄天符箓之所以会生出变化,很可能不只是因为他口吐八字,还是因为是他口中的八个字触动到了无字符箓,这才引起黄天符箓的变化。 “此符箓跟随我多年,一直都没有过变化,如今突然异动,不知是好是坏?” 许道心中疑虑着,但私以为好事的可能性更大,心中颇是有些期待。他直接探出了阴神,往无字符箓接触过去。 下一个,许道的阴神为虚,但是摸到无字符箓后,却发现好似在用肉身的手指触碰一般,真实无比。 他心中微动,试探着输入了一点真气,看能不能将此物炼化掉。 果真和以前不同,符面出现八字的无字符箓立刻就将他的法力吞入其中,并且和他生出了一种紧密的联系。 这种感觉正是祭炼法器才会出现的。 许道心中顿时大喜,以前他百般试探,无论是从肉眼还是神识,此物都宝物自晦,形如寻常的黄纸,毫无出奇。 如今终于被他找到契机,愿意被炼化了。 许道的大半心思直接从内天地上挪开,落到了手中的无字符箓。 他当即沉下心神,调动所有真气,紧张又谨慎的往无字符箓中输入,企图尽快在其中打上自己的烙印,温养成功,彻底化为己用! 而无字符箓也好似放下所有矜持,百般不拒,任由他温养祭炼。 只是无字符箓的胃口也大。 许道阴神所携带的近百年真气,竟然一点一滴的,全都被对方榨干了。好在他眼下身处于内天地,外面还有他肉身所存储着的百多年法力。 呼呼!许道当即调动剩下大半真气,皆数灌输进无字符箓当中。 消耗不知多少时间,当真气又是消耗大半之后,整张无字符箓方才轻轻一震,变得和许道心意相通起来。 许道现在虽然是真气亏空,但他打量着悬浮于阴神跟前的无字符箓,目中丝毫不见疲惫,而是满满的欢喜。 “好宝贝、好宝贝!” 他口中喃喃自语,然后仰头看着内天地最上方的那团玄妙黄光,轻轻一弹指,悬浮于他身前的无字符箓便抖动,悠悠往上飘。 其轻易就落到了玄妙黄光之中,整张纸面上的八个符字,也随着许道的心思一动,其便默默消去了。 许道环顾着周遭,目中已是恍然之色,明了自家这内天地,刚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又转过头,打量悬于最高空,心中暗暗想:“不如我这内天地,从此便叫做小黄天?” 其心思一落,三个玄妙的符文立刻从无字符箓的表面浮现而出,虬曲闪烁,颇是神异。 而此三字出现之后,无字符箓悬于黄光中,也是收敛其了周身灵光,重新平和沉静起来,仅仅形如一张竖起牌匾,随着顶上黄光的波动而波动。 在成功将无字符箓祭炼之后,许道也终于明白了这件宝物是甚。 其也恰好和黄天有关,而且是天大的关系,名为“黄天真箓”!乃是道宫道士们所拥有的符箓,黄天符箓的更上一层。 许道仰头望着此真箓。 “符箓、真箓……我得到此物已有近十年光景,此物却一直自晦,虽能利用,但终不彻底的属于我。直到我拜入了道宫,又吴国破碎、继承一道黄天符箓,还机缘巧合的吟出了一句黄天道统的真言,此物方才启用,认了我为主,甚是艰难啊。” “或许我手中的这一物件,才是黄天道统真正的传承宝物,具备继承黄天之道的最大资格!”许道继续思索着。 黄天崩塌,道师们分出一百三十余道黄天符箓,每一道都有着一分继承黄天道统的资格。 他在继承一道黄天符箓后,身份已然从道宫弟子,转变为了黄天道统的弟子,乃是黄天传人,有了继承黄天的资格。 正是因为有此资格,他一口述黄天真言,就如咒令一般唤醒了黄天真箓,让他有机会将此等宝物收为己用。 符箓、真言、真箓者,三者互相影响,缺一不可! 而将真箓成功祭炼在手后,许道也已经明白了此物真正的功效。 和黄天符箓有所不同,黄天符箓虚,是一丝资格和法术,而真箓实,是具体的器物,其效用也仅仅一个,“悟道”而已。 便如许道之前通过此物修炼法术一般,持有真箓者,能通过消耗灵气、妖兽血肉等物,将法术道理具现成纹,结成一枚天生的符箓种子,让人炼化即可掌握一门法术。 整个“悟道”之用,便是许道持有此箓,自此以后就能通过消耗灵气等物,随意解析、具现天地间的任何道理规则,剖析且直观。 除了需要消耗资粮以外,其唯一的一点缺憾,还和许道自己有关。 或许为了防止过于揠苗助长,黄天真箓所能解析道理的深浅,下无所限,但上有限制。 具体而言,许道目前最高能参悟的天地道理,最高只可达到金丹境界,高他一个大境界后就不可再高。若是再高,则真箓将无法直接具现,仅仅能如同洱海蚕室一般,辅助他继续参悟。 这一点是许道从前所不知道的,并且也没有遇见过。 毕竟无论是炼气时,还是筑基后,他所能得到的功法,最高也才高出他一个大境界,压根就没有获得过直通大道的法门。化龙一道例外。 默默梳理着,许道心中更是欢喜:“从今而后,再不用担心真箓走失,或是被人窃取了。” 除此之外,他今后凝结符种时也更加方便,再不用点火焚烧灵材,只需要将血肉灵材收入内天地中,便可动用真箓“悟道”之用。 并且真箓根植于他的内天地中,其只要魂魄遁入内天地,即可让真箓洒下黄光,沐浴其中,享受曾经洱海蚕室一般的待遇,凝神静气、辅助推演。 其间倒是也会耗费灵气,但具体的花费,还是逊色于直接凝聚符箓种子,颇是实惠划算。 思索着,许道心中暗暗道:“这点用处或许不用再严密的保守,可以考虑惠及他人……” 真箓能具现天地道理这一作用,实在是太过骇人,即便是成就为元婴真人了,他也不准备对任何人说道。 仅有其能辅助推演、参悟的作用,可以考虑透露一二。毕竟洱海道宫中就有蚕房此物,两者的功效相同。 想到这里,许道又眉头微挑:“蚕房,莫非金麟道师等人也得了一道真箓?” 不过仔细思考一阵子,他认为这个可能十分之小,若是金麟道士等人也具备真箓,多半早就破丹结婴、长生不死,重振黄天道统了。 哪里还会让他许某人和一众同门,担下继承黄天道统的重任? 琢磨着,许道的心思也就此悚然一惊,很可能他手中的这一道黄天真箓,金麟等人其实也知晓存在,只是并未得之。 亏得他许某人口风紧,即便是枕边人也从未透露过分毫。否则的话,但凡有一点蛛丝马迹出现,道师们必然闻风而动,大索吴国,竭力寻找。 甚至于屠尽吴国天地中所有的道人,也是可能。 一时之间,许道心中又犹豫起来,其眼神闪烁数下,将刚才考虑分享真箓的想法压下。 虽然今非昔比,金麟三人死的死、残的残,可他终究还只是一个筑基道士,稳妥点、悠着点比较好。 即便是真箓的推演之用,也还是等他彻底拥有了自保之力,连元婴真人也不惧后,再行考虑罢。 轻轻一叹,许道望着顶上的真箓,略一挥手,便让真箓彻底的隐没于黄光中,半点踪迹也不见。 此后即便是有外人来,也只能瞧见一轮黄光,而瞧不见其上有写着“小黄天”三字的真箓,唯有许道自己才能时刻感应的到。 梳理完真箓一事,许道又看向自己这内天地,心思从后怕中恢复过来,变得依旧是欢喜。 此番除了知晓无字符箓的来历,彻底的收回己用,他另外的好处便是这变化过后的内天地了。 根据真箓中传递出的消息,那团镶嵌在他头顶的玄妙黄光,便是真箓从黄天符箓中解析出来的一丝黄天道理。 每一道黄天符箓,其实质就是一丝细小的黄天规则道理,其乃是构成整个黄天、且让黄天运转自如的关键所在。 若无此种道理存在,则吴国天地不可能长存如此之久,且能生养万物,还仅凭金麟三人,就阻挡了元婴真人近百年的窥视。 便拿许道的内天地来说,其内天地在此之前,其实质只不过是一能存储东西的空间罢了,形如无灵的牙将鳞兵。 只有在消化这一丝黄天规则之后,他的内天地方才具备真正的生机,活了过来,与之前再不相同,而和仙园、福地、洞天、乃至于此方山海界,有了一丝本质的相同。 这正是许道敢将自己的内天地,命名为“小黄天”的缘故。 这些道理都是黄天真箓提点的,也更加证明了这道真箓和吴国洞天本身有着密切的关系。 除此之外,得到了黄天规则,许道的内天地也变得更加牢固,唯有元婴真人及以上,方才能强行打开他的内天地。 金丹级别的道人,或可勉强伤到内天地内里的东西,但只要许道心思一动,内天地便可隐没至极其细微的地步,让对方捉摸不到。 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或者说对于许道目前而言,并非最重要的。 他目视着内天地,其神识突地落到了内天地中的一物上,那是一颗颗细小的光点,肉眼不可见,唯有阴神才能看见。 光点们或聚或散,沉浮整个内天地,能穿过土壤、岩石诸物,形如一片虚幻的萤火虫。 这些光点正是被许道唤作“生机”、“灵性”、“香火”的光点,乃是人之魂魄消亡后生出,能赋予牙将鳞兵以灵性。 内天地演变为“小黄天”后,这些生机光点也有了用处。 许道目视着,他心念一动,颗颗光点便沉入内天地的泥土中,其依附在铁屑、石块、砂砾等物上,缓缓的沉淀起来。 光点在发生着变化,不同于钻入蚍蜉体内演变出灵性、魂魄,而是如同酿酒一般,融合起大地之气、矿石之精、日月精华,往另外一物演变而去。 等到这些光点中依旧蕴含的残存杂念等物,被大地、矿石、日光等物彻底消磨后。 此物之存在,便是灵气! 许道恍然间明白过来,猜测:“看来非只道人体内的真气,是由灵气演变得来,凡是生灵之魂魄,亦是由灵气组成。” “当活物身死,其魂破灭之时,也是活物的魂魄返还天地时,重生为灵气之时。” 虽只是许道的猜测,但真说得通。不过,其中似乎也还另有玄妙。 他眯眼打量着小黄天,心中蠢蠢欲动:“从今往后,我也不吞服什么香火,完全可以等他人的魂魄,消亡后再消亡,自然演变成各种灵气后,再行吞服!” 内天地尚未演变为小黄天之前,消亡于其中的魂魄,其实碎末很多,但是大部分都直接隐没、逸散出去,重归山海界了。 只有几粒疑似香火的精纯魂魄碎末,方才会出现于许道眼前,并一直停留在内天地中。 而今演变为小黄天之后,但凡是死在内天地中的活物,其所散出的魂魄碎末,都将被许道固定截留下,而不会重归山海界。 也就是说。 许道掌握了一条能通过寻常的魂魄,制造灵气的路子,还可以不伤天和! 第三百九十七章 鲛人岛 在许道修炼、参悟宝贝的过程中,他身下的黑船,飘荡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上,慢吞吞朝着海图上的“鲛人岛”驶去。 碧蓝色的海水,从黑船的两侧翻涌而过,景色近乎美轮美奂。但是时不时的,船体四周便会有狰狞的妖物浮现,狠狠的往黑船冲撞而来。 砰! 这日午时,船上的众人尚在未用完午饭,黑船船体便轻轻一震。立刻的,两道身影在黑船甲板上闪烁,出现于船首位置。 “嘤!”古怪的声音响起,两道白线在船首交错游走来去,时不时便会像剪刀一般咬向黑船的船首。 吴碧洗盯着海面上那白线,几个呼吸后松开的眉头:“不要紧,只是两头炼气妖物。” 她紧捏着黑船泛乌光的栏杆,松了口气:“幸好不是筑基级别的。” 旁边有沉闷的声音响起:“吴妹勿忧,此船甚是奇特,按船上那些船工的说法,即便遇见了的筑基妖物,只要妖物不是死缠着,也能有法子想办法逃脱掉!” 说话人是一个面上阴柔,且整张面孔被一道疤痕贯穿的男子,此人正是另外一个道宫道徒,梁峡。 对方望着吴碧洗,柔声说:“我已经问过船上的奴工,此西海中的妖物,都无甚灵智,应是被海水中的煞气冲昏头脑,个个走火入魔了,其行为举止如同牲畜一般,不足为惧。” 但是吴碧洗听见,清秀的面孔上依旧没有彻底放下疑虑。其人扶着栏杆,眼神不由的瞥着海中妖物所释放的气息,目中深处还透露着恐惧。 虽然她身为炼气中期的道徒,且只差一两年就可突破到后期,单论实力,是完全不畏惧水中两头妖物的任何一个,但如今的她,已经没有胆子去厮杀争斗。 妖物尚可,如果换做是人形甚至是道人,眼下她就算是扶着栏杆,身子也会颤抖哆嗦起来。 梁峡站在旁边,将吴碧洗的种种表现都收入了眼中,他目中闪过怜惜和痛色,但为了不伤及对方的尊严,其人默不作声,只是假装着没有看见。 突地一声笑声响起:“梁哥,你我都多虑了!船上有道长在,就算是筑基妖物来临,又有何惧?” 吴碧洗口中说着话,整个人都亮了起来似的。 她眼底的惊惧被一种神情压到几乎看不见,有些过于激动的说:“你忘了我二人在道宫中打听过了吗?道长当初拜入道宫时,便亲手打杀了雷诏中的一个道士,听闻对方还是凝煞修为!” “如今数年过去,你我都已经是快要步入炼气后期,道长他指不定也要凝煞了!有道长在,我二人还怕什么?” 听见对方口中说着许道,梁峡的面孔上也是出现了几丝松懈和安心的感觉。但是吴碧洗持续兴致勃勃地说着,口中“道长”两个不断的重复来重复去,让梁峡的眼帘微垂下, 他只是默默的听着,看着午饭前才又梳洗打扮过一次的吴碧洗,发现对方不仅换了衣服,衣服的领口也竖起、遮挡严实,其人心情颇是复杂。 想起数日前的种种不堪,梁峡面上的阴柔顿时变成阴鸷。他低着头,内心里不断的重复对自己说:“是啊、多亏了道长。” 在两人交谈的过程中,甲板中的船工们正探头探脑的看着他们。 当发现两人并没有严阵以待,也没有受到妖物袭击时,船工们都是暗暗松了一口气,隐隐有轻呼声响起。 一个筋肉虬结,身高近乎一丈的“老头”,其人活像是一头大猩猩,藏于船工中,块头比其他人都要大,还是他一直躬着身子,这才显得不太冒头。 “老头”在舱房中扒拉数下,举起了一个大桶,然后闷声招呼身旁的另一凡人:“看来不是什么厉害的妖兽,但也不能任由它们跟着黑船。蛋仔,你我去耍些买路钱。大家待会儿也使把力气,赶紧开船跑路,不能让海里的畜生缠上了。” “好嘞,壮哥我随你去。”一个矮壮的凡人当即就应声。 此人也从舱房中扒拉,抱出了一个木桶,和“老头”并肩站在一块,高低分明,颇是有些惹人注意。其他船工落在周遭,各自口中吆喝一句,也都忙活事情起来。 船舱处的变动,引起了吴碧洗和梁峡两人的注意,当看见高矮壮汉朝他们走来时,两人都不由的抬眼望去,停止了交流。 他们收敛了神色,面上变得毫无表情。 当高矮壮汉走到他们身旁,直接趴下行礼时,吴碧洗不语,梁峡则是沉着面,点了点头说:“劳烦诸位了,还请妥善解决,不要打扰到道长的修行。” 话声说完后,船工都只是静静的跪在地上,丝毫没有刚才的雀跃,他俩不敢看一眼,闷闷的磕着头,表示自己晓得。 等两个道徒离开船首几十步后,两个船工方才爬起,利索的搬出木桶,用木棍搅和桶子中蜡封过后的东西。 一股腥膻的气息从桶子中散出,极其似活人鲜血。他俩在船首忙活着,准备利用桶中的东西引开海中妖物。 周遭彻底无人,那个被唤作蛋仔的矮船工,又忍不住活跃起来,开口说:“壮哥,我听其他人说,刚刚两位道徒老爷都是从船底出来的,之前是畜人。但不知怎的就被道长老爷放了出来。” “换了老爷之后,这船上的日子真是好过不少。你说那位道长老爷如此好心,会不会赐给我们法术……” 哗啦! 矮汉说话之间,高状汉子已经将一桶血水猛地甩出,皆数倾倒进海里,而没有半滴粘在船的表面。 汩汩!海水中的妖物立刻躁动起来,发出尖利的叫声,直扑对方倾倒出的血水。 高壮汉子听见矮汉说的话,他打量几眼海面后,目光落到了矮汉的身上。他瞧着对方同样面黄肌瘦,可却筋肉粗壮的身形,面上的神色顿时无比复杂: “蛋仔,还记得俺们二人的生辰么?” 矮汉瞧见对方已经将手上血水倒出,他加速搅和着自己跟前的木桶,有些喘息的说:“当然记得,再过一旬便是俺的生辰,可给俺准备好了东西没?” 高壮汉子听见,苍老的面孔上挤出僵硬的笑容:“俺也一样。俺还是记不起生辰,到时候俺们俩继续一起过。” 话说完,他沉默几息,说到:“不过话说回来,俺记得这是俺的第十三个生辰,你应该也差不多。” 矮汉听见,哈哈一笑,他跳着将木桶中终于搅好的血水,狠狠往西海一泼,“俺可比你多过两个,这次是俺的第十五个!” 哈哈大笑间,矮汉头顶上冒出汗水,其发茬极短,形如光头,被日光一照显得有些油腻,还有些斑驳。 高壮汉子望着对方,目光聚拢,落在对方的发茬上。一根根稀疏且花白的发茬闪烁,在他的眼中极为碍眼。 高壮汉子的面色再度变得木讷,他摸了摸自己同样稀疏的发茬,一边听着对方抓紧时间的唠叨,一边闷头忙活起来,不再说话了。 在他们两个人的身后,黑船上的各处地方都有船工在忙碌,个个任劳任怨,但偶尔也是低声交流,神情生动似少年,完全不似他们的声音或长相一般木讷而苍老。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 是甲板以下一二层的菜人,这些人个个面容年轻,甚至算得上是娇美,可或是木讷、或是惊惧,完全没有船工们灵动。 他们所在的木笼,其实并无枷锁,只有一把木卡,轻轻划拨就可以打开,但菜人们却没有一个人敢伸出手,尝试打开笼门出去透透气。 依旧压抑的氛围中,黑船持续不断的按既定路线行驶。 而西海之上,风云变化无常。 不多时,海面上便波涛翻涌,整艘黑船也晃动起来时,使得一张张面孔在船上晃动不止。 许道安静的盘坐在最上层舱房中,因为他是凌空盘坐,船只的晃动完全影响不到他,其任何一根发丝都没有颤抖。 但是这场风云来得急促,不小,且还有电闪雷鸣的声音,终究是惊动到了他。 许道的眼皮抖动,默默的睁开眼睛,神识当即弥漫整艘船只,并伸向了海中波涛,以及天空大风。 “并无妖物作祟,仅仅是寻常风雨,看来要到鲛人岛了。” 许道的脑海中闪过念头:“按照那三个西海道徒脑内记忆,鲛人岛上有灵蚌,而灵蚌喜于风雨中张口,甚至会浮出水面吞吐云雨。整个鲛人岛的周遭风雨骤急,恰好适合灵蚌的豢养,其乃是西海中灵蚌产出最多的一处岛屿……” 略微估量几下之后,许道确认船只并没有遇见危险,便收回了注意,不再理会外界。 他盘坐着,眼睛里面闪过思索,又陷入到了琢磨和思考中。 许道在祭炼完黄天真箓,且内天地演变成小黄天之后,一直都在琢磨着小黄天能诞生灵气的功效。 小黄天虽然能够将人之魂魄碎末消磨,转化为灵气,但是他发现这个过程太过缓慢,真就如酿酒一般,是缓缓质变。 而好一点的凡人酒水,便需要数以年计的功夫来沉淀,灵气这东西更是如此,变化太过缓慢了。 许道这几日正是在尝试着各种手段,看能不能加速这个过程。 种种尝试让他有悲有喜,因为他发现灵气产生的过程,只和他的修为,以及小黄天的魂魄碎末浓度有关。 其中最为立竿见影的,是许道在尝试用带煞真气温养催熟过后,忍不住将煞气精纯,单独使用。 紧接着他发现煞气这种东西虽然污浊,最是能够坏人魂魄,但只要控制程度,让它像风般一阵又一阵的刮过,而不持续侵蚀魂魄碎末,反而能够加速魂魄碎末的消磨,使之转变为灵气。 许道现在除了继续尝试种种手段以外,便是着重在研究着这一点。 除此之外,他还在琢磨中发现,内天地并非是能将一个魂魄完整的截留下,只能部分,目前最多五成左右。 且内天地之所以能够截留住五成,也并非是因为单纯的有了一丝黄天道理,演变成了小黄天。 而是在这丝黄天道理的驱使下,组成内天地的气血、神魂、真气等等诸物,周行密布,构成了一张大网,网住了魂魄消亡后所生碎末。 其中最关键的,乃是许道凝练过后的真龙煞气,煞气是否充裕,直接关乎着内天地三层的截留效果。 也就是说,如何动用煞气,才是小黄天产生灵气的关键。 有了突破点,许道苦苦思索着,先是放弃其他的尝试,专攻煞气,然后又放弃了时刻分神,主动的操纵煞气想法。 他灵机一动,直接以阵法的形式,将煞气布置成一处处节点,让其自行涌动,以对魂魄碎末进行打磨和催熟。 经过多方调整,一处处煞气节点布置在小黄天中,精致巧妙,形如人体的窍穴般。真龙煞气自处处节点,从许道的肉身涌入,又涌出到许道的肉身,周行密布、循环往复,渐渐的契合。 如此一来,虽然节点的周遭无法产生灵气,或者说产生的灵气不可用,但是整个小黄天内却可以自行的运转煞气,加速其余地区灵气的诞生。 其不用许道时刻分心,偶尔照看,调节一下即可。 并且随着他修为的进步,小黄天扩大、其体内所能存有的煞气数目增多,整个过程将会更加圆润自如。 彻底安排好煞气后,许道心中还暗想:“若是能我的阴神也凝煞,新增加一种上等煞气后,不知对灵气的生产效率又会有多大提升?” “要是炼罡功成,内天地中具备了罡气,罡气是否也能如煞气一般,催熟灵气……”他默默的思索着。 就在许道梳理完收获后,几乎是翌日,他所在的黑船又驶入了一阵风雨中,并有海雾生出,视野迅速的狭窄、模糊。 咯噔! 突然,已是缓缓滑行的黑船彻底定住,船身传出了晃动和吱呀声,像是触礁了一般。 无论是许道,还是船上的道徒、船工,乃至菜人们,心中都冒出了同一个念头: “鲛人岛,到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魂税 船外风雨细细,并不躁动,柔柔的发腻,整艘黑船就好似被细雨给黏住了似的。 许道心中一动,他当即收拾好心神,结束了修行,其身形一闪,带着剑气便跃到了船首位置。 他刚一出来,身后也响起其他人的脚步声:“是道长!”、“参见道长” 吴碧洗、梁峡,还有一众船工都跑到甲板上,往黑船的外面探头探脑。其中吴梁二人,在朝着许道遥遥作揖后,赶紧的小步快走,跑到许道的身旁恭敬站着。 这些时日里面,许道虽是专心致志地休息,但偶尔也会关注一下船上的事务。他背对着对方两人,平淡开口:“这几日船上安排的不错,辛苦你们了。” 吴碧洗、梁峡听见,面上纷纷都露出喜色,一人倩笑着、一人沉稳出声:“为道长效力,在所不辞!” 两个人低头拱手,面上更是恭敬。 许道的神识落到两人身上,轻笑一声:“好了,不必如此恭敬,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你二人先替我出面一番,免得出了误会,难以回转。” 他抬头望着水雾蒙蒙的前方,在其感知中,赫然有一方岛屿藏于水雾中。这水雾不仅仅是因为鲛人岛独特的地理而生,也是被人因势而为,布置了阵法,能够颠倒四方、迷惑道人的感知。 即便是以许道筑凝煞级的神识蔓延出去,竟也是找不到一条直通岛上的路子。或许他多加揣摩,也可能强行开辟出一条道路。 但这样势必会惊动、得罪鲛人岛上的势力,惹来对方伏击。 许道在心中暗想:“如此阵法,瞧范围比之白骨观、舍诏的可要庞大许多,就是不知具体威力如何。” 水坞阵法除了能够迷惑来人外,自然也能够隐约侦探四周,辨别来人的规模。 不一会儿便有窸窣声从雾气中传出,其声音越来越近,像是有人在大声嚷嚷似的。 许道听见后,神识当即就往声音传出的方向出去,发现是一队活物在朝着黑船靠近,其分列成两列,总共七只。 对方还没瞧见他们,便大声喝到:“来者何人,前来做甚,快快登记禀告!” 许道没有掩饰自己的修为,他的神识一动,直接落在那七个活物的身上,释放出威压,但并未折辱对方,一放即收,就像是瞥了一眼般。 咔!那队大声嚷嚷的活物,嘈杂声戛然而止,但让许道几人的耳中清静起来。 立刻的,来人喊话的声音变了,变得小心谨慎,颇是恭敬:“是哪一位道长路过了?小的们这就来为道长带路!” 哗啦!一阵水花激荡的声音响起,在许道的感知中,那七头活物踩在水上,加快了速度,忙不迭的朝着黑船奔来。 许道这时微阖眼帘,他直接凌空盘坐起来,并未和对方见面,而是冲身旁的两人说:“劳烦二位了。” 其神识一并放出,在吴梁二人的耳边交代了一些事情。 吴碧洗和梁峡听得一番话,立刻知晓一些和鲛人岛有关的事情,他俩面上纷纷露出讶然和紧张,连忙拱手:“遵命!” 话说完,两人急忙从黑船上跃下,法术用出,踩在了海面上。 哗啦的水声更是响起,那喊话的七个活物尚未从雾气中钻了出来,一股妖气便袭来,让吴梁二人的脸色微变,“不是人?” 但是他们想到许道就在身后,心中颇有底气,并没有露怯。 “道长、道长!小的们过来了!”粗俗的声音响起,一个丑陋的鱼头突然从雾气中钻出,探头探脑的望向黑船,然后带着身后另外六个鱼头脑袋也钻了出来。 这伙七个活物都是半人半鱼,上半截是鱼,形如鲨鱼头,下半截更像人,长有四肢,手上虽有蹼爪,但并不妨碍它们抓握兵刃,个个身上的妖气浓度都是炼气级别的。 瞧见船只跟前站着的吴梁二人,七头鱼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其中领头的那个,低声嘟囔:“还好这位道长有仆人,俺们几个不用直接和道长打交道。” 它仰头看着黑船,因为视角的缘故看不见许道,便只是装腔装调的朝着黑船作了一揖,口中恭敬呼到:“某等鲛人岛护卫,恭迎道长来岛!” 鱼人作揖时,吴碧洗和梁峡两人正打量着对方,瞧见妖人的长相如此生猛,两人面上更怔。 尚在吴国时,吴国中虽然也有妖孽,以及身具妖怪特征的道人,但是前者不知礼仪,更像野兽一般,而后者则是更像人一些,最多有两分像妖。 而眼前这七头鱼人,五分是鱼、五分是人,在吴国中是少之又少,更别说还会拿腔拿调、主动鞠躬行礼了。 七头鱼人丑陋,即便是知晓了许道的存在,其态度很是恭敬,但让人一眼看过去,还是会觉得凶恶。 吴碧洗望着对方,目中顿时有恐惧生出,手指有些颤抖。好在她身边还有梁峡在,对方及时的走出,面不改色的说:“见过诸位道友,我等初来乍到,未免有些唐突了,还请道友们见谅。” 有梁峡出面,吴碧洗站在他的身后,好歹没有露出丑态。 两个道徒便和鲛人岛的来人站在黑船跟前,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起来。吴梁二人虽然懵懂,但有着许道附耳说的东西,倒也没有和对方发生太大的冲突。 一番交谈过后,双方互相作揖,齐齐松了一口气。 其中吴梁二人返回黑船之上禀告许道,七头鱼人则是持着兵刃,钻入了海水中,化作鱼形游动起来。 它们环绕黑船一圈,隔空喊道:“还请诸位道友跟着,某等这就带你们入岛!” 刷刷刷! 几条白线出现在黑船跟前,形成了箭头一般的水花。黑船也几乎是闻声而动,船下抵住的东西挪开,继续缓缓的往浓雾中驶去。 不快不慢,约莫百来个呼吸后,黑船前头的雾气更是浓重,紧接着就像是穿过一层灰墙般,浓雾突然截断,仅仅有细密的雨水滴落而下,啪啪打在船甲板上。 一方宽广的岛屿出现在众人的眼中,雨水当中,仿佛一头静默的巨兽趴在海面上。 许道这时也睁开了眼睛,眯眼打量着整座岛屿。他已经进入了鲛人岛的阵法之中,突地发现这方岛屿的气象已经超过了白骨观或是舍诏,岛上气机颇是浑厚。 但好在这岛屿的气象还比不上洱海道宫,更让许道松了一口气的是,眼前这鲛人岛颇大,但整个岛屿并未被一股强力阵法全部笼罩,甚至可以说岛上并无阵法时刻运转着。 他不由的回头往身后看去,发现身后的浓雾更多也只是迷踪作用,现在穿过了,处于内部想要再穿出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一来,即便这一鲛人岛非是善地,许道也不算是自投罗网,还是有机会直接遁走的。 黑船上的三人打量着鲛人岛,旁边不时的还有其他船只驶入,并有浮空的道士只身从水雾中窜出,直扑向岛屿的上方。 其间有不少目光落到了黑船上,当发现船上盘坐着的许道时,都及时的挪开目光,并未放肆。 这时一头鱼人站在黑船跟前,已经招呼自己的小弟们搬来浮桥,安放在了船只旁边。它招手呼喊:“二位道友、道长,可以下船了,此船放在这里便是,等离去的时候再缴纳费用即可。” 鲛人岛乃是一座被类人妖物占据的岛屿,但按照赖姓道徒脑中的记忆,并非是十足的穷凶极恶之地,其贸易往来只比寒铁岛那边差了点,岛上自有规矩。 许道看向身旁的吴梁二人,说:“贫道要进入岛中看看情况,但船上还有几百口活人,为免意外出现,需得留人看守,你二人可有人要主动留下?” 听见这话,吴碧洗和梁峡看着鲛人岛,一人瑟缩、一人意动。 许道的目光落在了吴碧洗的身上,说:“那就劳烦吴道友了。此地虽有规矩在,但也不是良善之地,勿要轻易离开船只。若是有事,等贫道回来再说。” 吴碧洗低着头,松了一口气,低声应下:“是,道长。” 许道转过身子便准备下船,但那梁峡却没有跟上,他咬了咬牙,忽地冲许道说:“道长,吴妹她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此地鱼龙混杂,真要是有意外出现……” 梁峡躬身弯着腰:“不知弟子能否也留下。” 许道微挑眉,他并无不可,直接就回到:“可以。” 话说完,他打量着对方,摇头轻笑了下,“贫道只是问有没有人愿意主动留下,又没有要人作伴。” 梁峡的面上先是惊喜,后是松气,他眼中带着露出感激之色,拱手说:“多谢道长成全。” 许道没有再理会对方,直接踏空而行,只是在半空中顿了顿,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船旁鱼人,然后便独自一人,潇洒的往鲛人岛上飞去。 船下的鱼人见许道没有搭理它们,领头的面上有些尴尬,但也只是嘟囔着,没敢多嘴,连忙就领着自己的手下钻入海水,跑回去禀告上头有陌生道士来了。 许道纵身飞向鲛人岛,几个眨眼便来到了一处热闹的地方,不少修炼中人来往着,应是岛上交易用的地方。 往来的道人多半是人形,但还有小半则是模样怪异,身上妖气浓郁,仅仅是比刚才的鱼人要好些。 许道仔细打量,发现这些模样古怪的道人,气息并非是纯粹的妖气,而是人气妖气混杂,应该是和鱼人不同,属于修炼了某种法诀或是血脉,才变成了这个模样。 此种情况就如同许道麾下的苏玖、刀客老沙一般。 他的打量还惹来了几道凶光,但是对方都只是炼气境界,一见许道踏空行走,立刻就偃旗息鼓,快步走开了。 眼前这处坊市还有一点让许道诧异,那边是他走入其中后,街道上也出现了阵法,但是空气中居然依旧没有几丝灵气,空荡荡的和凡地没什么区别,丝毫没有身为修行坊市的体面。 不过岛上坊市热闹,比许道所见过的坊市、鬼市都要接地气,不少道人直接盘膝而坐,摆放着一堆血淋淋的东西,还不时就开口叫卖: “勿要错过,刚刚剥皮的鬼目三翅鱼,滋味最是鲜美!” 又有道人放着瓶瓶罐罐,身前木牌上写着:“各色药材,可供验货。” 形形色色的,多是摊位,没几个店铺,也没有多少秩序,和凡间的菜市场并无不同。 许道兴致勃勃的打量着,将坊市中买卖的东西,和赖姓道徒脑子中的一一对比,好让自己尽快熟悉西海的修行环境。 等路过几间石头屋子样式的店铺后,许道的脚步停了下,他眉头微皱,目光紧盯向一处围栏。 那处围栏颇大,占地有数亩,还有一头头鱼人在围栏的周围杵着,就像是看管牛羊的牧人一般。 围栏当中黑压压一片,头颅攒动,赫然都是衣衫褴褛,抱膝坐在地上的凡人。 仅仅这一处围栏,估计就有几千上万人。有木牌挂在栅栏外,上面用扭曲的血迹写着四个大字:“菜人集市” 就在围栏的后边,还有一堆堆白花花的尸山砌着,血水汩汩的流下,将围栏周遭的地面染得血红一片,泥泞不堪。 许道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发现即便距离尸山血水还有几十步远,地面也是暗红色的,其土壤红到一尺余深了,也还是微微红。 一个又一个道人,从许道的身旁擦肩走过,或是走向围栏、或是从围栏中走出,面色皆是习以为常。 许道还听见有人侃侃谈论着:“听闻这鲛人岛上不准备圈养菜人了,而是打算放养?” “正是,岛上的鲛人正四处招买人种,收购的价钱不错!” “说的也是,圈养太过麻烦了,养出的菜人都呆滞,魂魄质地不行,还是放养的好。再等菜人们自给自足,养成几个部落或城池了,就可以直接收取魂税,来得还方便。” 许道默默听着,脑中跳出了“魂税”这词。 第三百九十九章 客卿邀请 “魂税”二字,意如其名,乃是一种以魂魄作为税款,缴纳给修行中人的行为,或者说义务。 整个西海中妖孽横行、道人们也丧心病狂,凡人之所以还没有死绝,并非是因为道人脱胎于凡人,仅仅是因为凡人的魂魄能供给道人、妖人们使用,这才如同家禽一般活了下来。 许道搜魂赖姓道徒时,就已经知晓了“魂税”此事。但是眼下亲耳听见旁人议论,以及亲眼看见了“菜人集市”的惨像,其心神依旧沉重。 但他没有当场发怔太久,仅仅是瞥了几眼,便走动起来。 一声又一声的议论响起,有在评估菜人牙口的、有在讨价还价的、还有当场抽魂检验货色的……往来道人络绎不绝。 许道隐约间也看出来了,“菜人”、“畜人”对于西海的道人来说,不仅习以为常,也已经成了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 他压着心中的寒意,继续在集市上面走着,并企图采买一些书本,好多多了解一下西海的风土人情。搜魂毕竟不是吞魂,察看的东西多有疏漏和错过。 但是许道失望了,地摊上的多是妖骨妖血、矿石、活禽等物,还有一些符咒和低劣法器贩卖,但就是任何功法典籍存在,游记见闻也没有。 他走了几百步,依旧没有在地摊上看见任何和文字有关的东西。 这让许道心中讶然,他略微思索,直接神识涌出,落在了街上一个炼气道徒的顶上。 那人身着灰色斗篷,面孔掩在帽檐下,但是可以辨认出是纯正的人形,而且还是仙道中人。 “筑基道士!”对方顿时就神情惊慌,杵在大街上四顾起来。 许道没有和对方客气,直接喝问:“本道问你几句,这鲛人岛上怎的都是些鳞甲碎末、不堪入目的小玩意儿。若是想要买些好物,譬如丹药、法器、典籍之类的东西,该到哪去?” 灰袍道徒听见,面上的惊惶稍微褪去,连忙压着心神,低声说:“回禀这位道长!” “小道也是刚来这鲛人岛,岛上的情况不太清楚。但是道长若是想要买好东西,还得去那些鲛人开办的店铺中去。这附近买卖的都是零散货物,往来多是散修,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岛上鲛人也严禁大家伙私下交易好东西和大批量的货物。” “真有需求,大家也都是先谈好买卖,再暗地里私下交易。这样能避免鲛人岛抽税,但是有黑吃黑的可能……” 道徒慑服于许道的神识,噼里啪啦就像倒豆子似的,将自己对鲛人岛的微末了解全都说了出来,好在能比赖姓道徒的全些。 问完话之后,许道也没有为难对方,神识直接从对方的身上抽离,并扔下两字:“多谢。” 灰袍道徒顿时受宠若惊,他感应到压迫感消失,先是大松一口气,然后四下探看着,也不顾周围人来人往的,当众就深深作了一揖,这才转身往来时的方向快步走去。 许道正站在一个摊贩跟前打量着材料,打量完之后,他也就继续在街道上溜达着,感受四周环境。 没过多久,他就按照“好心人”给予的消息,转过几条街道,来到了一方山谷跟前。此处山谷有鱼人在把守,当中炼气后期的不在少数,使得进进出出的道人少了很多。 山谷中便是鲛人岛的核心坊市,专供大宗货物,或是炼气后期以上的道人往来。 而书籍一物,鲛人岛上更是只有山谷才有贩卖,其余的地方一律禁止,即便是凡人所用的也不行,察之必重罚。 不只鲛人岛如此,海上的其他岛屿也是如此。这点让许道纳闷,但他稍微一想也明白过来: “看来西海的修道资粮虽然丰富,势力也零散,但每一岛屿,仍旧选择竭力打压散修,甚至连书籍都禁止私下交易。” 尚在吴国时,吴国的各方势力虽然也打压散修,但是并没有达到这个程度。 这西海却不一样,各方势力的嘴脸着实是有些丑陋,亏得西海散修们还忍耐得住。不过许道也明白,散修之所以能忍耐,原因无他,力不如人罢了。 他摇摇头,很快就走进山谷,目中出现了一方方水池,仿佛蜂窝状铺开。 每一方水池中都储满了碧蓝色的海水,其中还有一朵朵磨盘大小的水母漂浮于水面,像是供人踩踏的浮桥。 进入到这方山谷中,许道终于感应到了细微的灵气存在,但是让他面色古怪的是,这灵气的浓度竟然还不如吴国山野间,偶然会出现的低劣灵地,更别说白骨山、舍山,甚至是洱海道宫了。 即便是对于炼气道徒来说,在这种灵地修行,持续打坐一年也难以积攒下一年道行。筑基的道士更是艰难,很可能连一月都攒不下。 许道没有掩饰自己的气势,仅仅是遮掩了面容。他刚一进来,立刻就有道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其中不少是路人,纷纷一沾即走。 而几间水池中有活物,都是直勾勾的盯着他,口中发出丝丝魅声:“哟!今日儿岛上又来了稀客,这位道长瞧着面生,快快来奴家这里做做客,解解乏。” “奴家这里的生魂种类齐全,不管是菜人还是畜人,应有尽有。年轻的、年老的,统统都可以现杀现宰,当场验货。” 说话的活物是半人半鱼,但是她和引导许道登岛的鱼人不同,非是下半身为人、上半身为鱼,而是恰好颠倒了,或许该叫做“人鱼”,更像人。 尾尾粗壮的鱼鳞尾巴正垂在水池中,搅动得池中蓝光晃荡,水花溅起,落在这些人鱼的身上,分外诱人。 更加特别的是,许道放眼望去,发现人鱼们都是长的女子模样,而且面容姣好,眉眼妩媚,言语浅笑间就像是能滴出水来似的。 这些妩媚的人鱼,正是鲛人岛上真正的统治阶层,其名也不叫人鱼,而叫做“鲛女”,族群中只有女性而没有男性。 至于那些丑陋的鱼人,则是鲛女和鱼类妖物、乃至活人交尾后产下的男婴,天生血脉就有缺陷,不被鲛女看在眼里,也没有突破到筑基境界的可能。 不过许道刚才又听路人说了,鲛人岛上的鱼人近年来也有了突破的法子,乃是吞服一种化阳为阴的丹药,先将性别从雄性转变为雌性,然后再着手突破到筑基境界。 除了鲛人的吆喝声之外,一阵阵嬉笑声也进入了许道的耳中,他低眼看过去,发现不少水池中都有白乎乎的躯体在蠕动。尾尾人和鱼交杂缠绕,不知是人是鱼。 正是鲛女们在和客人忽上忽下,嬉戏打闹,时不时还将头颅穿出水面,引吭高歌,弄得水花四溅,场面极度的不堪。 许道好似没有进入一方交易之地,而是进入了寻欢作乐的地方。 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脚旁边的一处水池中也冒出了一个轻熟的鲛女,对方发如水草、肤如珍珠,言笑晏晏着,虽只是炼气道徒,却也大着胆子勾引许道: “这位小道长,来呀,奴家替您洗一洗身上风尘。” 鲛女妩媚,果真不似她们丑陋的同族鱼人,言语之间竟是颇为知书达理,只不过知的是床帏书籍,懂的是床榻礼仪。 许道看着活色生香的画面,挑了挑眉毛,没有搭理对方,径直往一间有几分书香气的木屋走去。 进入木屋中,又是有一尾鲛人出现在他的眼中,对方身上不再是光秃秃,而是衣着寸缕,披着丝绸等物,还梳了发髻,营造出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许道虽然不是初哥儿,在吴国中也算是见多识广,但今日瞧见一尾又一尾美艳的妖物,着实也算是开了眼界。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打量几眼穿衣的鲛女后,便挪开目光,落到了店中的货物上。 这木屋贩卖的主要是兽皮、符纸、符墨等物,像是文房四宝的铺子,但许道打量几眼,无须出声询问,也找着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几册书本正摆在一迭符纸旁边,封皮上分别提了数个大字:《西海志异》、《廿四年来海上见闻录》、《天工岛器物图解》…… 许道来了兴致,跨步走过去,伸手就想要将其中一本《西海志异》给拿起来。但是几本书的表面立刻就有层水泡屏障冒出,将他的手指挡住。 那鲛女也站在了他的跟前,正笑吟吟的看着许道,张开红唇,轻点着书本说:“本店先付后取,不可私看。” 说话的鲛人不过炼气后期的修为,但是说话间顶多有妩媚,并无瑟缩之色。 许道被打断了兴致,还见对方如此不客气的说话,顿时就眉头微皱起来。他冷哼一声,手指轻轻一弹,便将笼住书籍的屏障都击破。 几本书籍纷纷自行飘了起来,落到许道跟前。 这一手精细且浑厚的法力,让本是镇定的鲛女面色微变。 许道翻动着三本书,头也不抬的问:“作价几何?” 鲛女回过神来,再不如刚才那般随意,连忙说:“这两本是百钱,中间这本《海上见闻》载有一些修行感悟,价值三百钱。” 她说话间,还弯腰行了好大一礼,胸前白皙完全露出。 听见价格,许道的眉头又暗皱起来,有些咋舌:“些许修行感悟,仅仅些许就能抵得上两百钱?这西海的物价真是离谱。” 而且他拿的还不是法术或功法,仅仅是通识类书籍。许道瞬间懂得了禁绝书籍交易的一大好处。 好在身为筑基道士,这点钱也不怎么被他放在眼里,没有放下三本书,他还冲着对方喝到:“店中还有没有未摆上台面的,无论稀罕与否,统统给贫道拿出来。” 鲛女听见他这话,脸上喜叫到:“有的、有的。”其鳞尾甩动,往下一划拨。 店中顿时有水声响起,一颗颗人头大小的水泡冒出,里面托着一本本书籍。 几十近百本西海的书籍,错落的悬浮在许道跟前,还有规律的缓缓挪动着,以便于许道查看。 如此精妙的法术,绝不是一个道徒能够操控的,应当是店铺或山谷中早就布置好了的阵法,驱动即可。难怪许道刚才轻易戳破水泡时,对方的态度会微变。 许道打量着,目光很快就收回。他轻点上几个水泡,收拢到身旁,问:“总价几何?” 鲛女更是惊喜:“总共一千零七十钱,给道长抹掉零头,算作一千符钱!” 听见这个价格,许道的眉头微挑,他一甩袖子,一迭猩红色的符钱就从袖中跳出,叮铃铃敲响,迭成一堆一堆,共计九堆。 这些猩红符钱,是他从赖姓道徒三人身上搜刮的,总共八百余枚,但是眼下并不够支付几本书的价钱。 而许道自己的符钱也早已经在仙园中消耗完毕,即便是还有剩余,他也不会轻易的拿出来。 思忖着,许道正考虑要不要以物易物,他的身后突有笑声响起: “你这小婢子,筑基道长也敢怠慢,平日里真是宠坏了!该打。” 啪的!鳞尾摔打木板的声音响起。 许道的神识往后一扫,便感知到一鳞尾修长,身着宫装的鲛女正朝他款款走来。对方模样丰熟,眉眼带波,气势也不容小觑,属于筑基境界的修为。 宫装鲛女游走过来,轻轻指着店中书籍,随手划拨一堆,便送到了许道的身旁。 她欠身行礼,说:“道友初次登岛,妾身们怠慢了,这些典籍便作为欠礼,还望道友能收下。” 许道转过身子打量对方,毫无受宠若惊的模样,猜想应该是鲛人岛见他面生,终于前来试探一番了。 他也不客气,一卷袖子便将厚实数倍的书堆给收下了,口中称:“多谢解乏之物。” “若无事,贫道便先回去歇息了。” 话说完,许道甩甩袖子便往店外走去。而那宫装鲛女瞧见,有些发怔,连忙出声:“有事有事,道友请留步。” 许道回头,眯眼打量对方。 那宫装鲛女再度欠身,丝毫的不恼,媚笑着说:“鲛人岛穷苦,愿与道友结为燕好,恭请道友担任岛上客卿。” 第四百章 鲛人风俗 “岛上客卿?”许道听见这词,心中诧异。 他以为对方拦下他,是盯上了他身上的什么东西,譬如黑船上的几百口人种,抑或是别有所求。结果没想到,对方是想要让他干脆留在岛上。 宫装鲛女见许道皱眉思索着,主动走近一步,解释说: “妾身们的鲛人岛,虽然属于西海一百零八岛之一,非是无名小岛,也非偏僻之地,但岛上并没有多少特产,全靠贸易往来维持着生计。这偌大的家业,妾身们守着可是艰难,若无道友这等义士相助,西海哪里有我等的容身之地……估计就只能日日哭,夜夜哭,全靠一把眼泪过活了。” 她娇滴滴的说着,口中说的理由让人可怜,但许道怎么可能就此相信她的话,甚至应下此事,加入这劳什子的鲛人岛? 只是宫装鲛女的接下来一番话,让许道心动起来: “客卿乃是我族中尊贵之位,仅次于长老,但道友只要愿意留下,我鲛人族也当奉全岛之力供养。若是道友能在岛上安生待着,期间还广播子嗣,只要十年,我鲛人岛便会心甘情愿的推举道友充任族内长老一职,再无区别。” 许道听见,心中暗想:“十年不离岛,就可以晋升为长老……也就是说,即便担任了客卿,也并非一定就要留在岛上,还可以中途离去?” 若真是如此,他暂且应下这鲛人岛的客卿之位,也不算什么麻烦事,反而还能通过鲛人岛这处势力,更加迅速的融入西海中。 若是到时候事有变化,他及时抽身离去便是。 不过许道还是没有松口,仅仅面上带着浅笑,像是有些意动的朝对方询问起来:“道友再细细说说。” 宫装鲛女也没有想要三言两语,就让许道应下。 她见许道主动出口询问,眼中便带出一抹喜色。其身姿摇曳,丰满诱人的走到了许道近处,鳞尾勾起,求偶般的将许道虚缠。 宫装鲛女附在许道耳边,嘶声说:“道友若是不介意,可否随妾身到雅间一叙,吃上几杯茶水?” 许道并非君子,但他瞧见对方的姿态,也没有立刻色从心头起,而是不动声色的掐起法诀,一股真气当即涌动在体表,煞气也透体而出,冷峻将自己和对方隔开,作为屏障。 宫装鲛女瞧见许道的提防手段,眼中却是不惊反喜,她低声道:“没想到道友不只是立根境界,而是已经凝煞功成,步入了凝煞境。当真是年少有为!” “妾身亦是凝煞,还稍微痴长了几年道行。道友和我更有话题了。” 许道略一拱手,“那么,劳烦道友带路便是。” 他一侧身,悬在身旁的一堆书籍也是沉浮晃动起来,书页就像树叶般在抖动。 其实在和对方对话之间,许道还一心多用,分心用神识翻看着刚买的书籍。 结果当真让他在里面找到更多和鲛人岛有关的消息。《西海志异》当中有一则: “西海有人鱼,或称鲛女。小者四五尺、大者九尺近丈,容貌娇美,皮肉白皙无鳞,发如海草马鬃,或长或短……其阴与女子无异,海上道人常取得,养之于池沼,滋味湿冷,与人稍异。产女则美,产子则丑,多杀之。 东岛刘志极,高尚士也,闻之欣然前往,得入鲛人岛。” 在这一则志异中,写书人还借道士刘志极的口吻,描述了一番鲛人岛上的风情人土,习俗礼仪。 其中岛上客卿一职,便正如许道猜想的那般,并不太限制道士的自由,完全可以做到随时抽身走人。 只是道士走人可以,岛上的产业却是不可带走,特别是子嗣方面,更是严加看管,不可走漏一个。 而鲛人岛之所以会有客卿这个规矩,除了宫装鲛女口中的理由之外,更重要的是鲛人虽然像人,鲛女更是像人,但它们相互之间却不可产子。 或者说所产的对象,九成九都将是丑陋鱼人,以及毫无灵智的鱼类。 鲛女们只有和能化出人腿的筑基妖物,以及更接近于人形的外族通婚,方才能提高产下鲛女的概率。 其中最受到鲛女青睐的,自然就是纯正的人族道士了。 因此鲛人岛除了做买卖之外,最重要的便是通过招待往来的道人,索取精元,方便生育鲛女。 除了《西海志异》外,许道还在另一本见闻录中瞧见了相关的信息。 撰写见闻录的道人文笔精炼,但修为不高,只是炼气道徒的层次。 这人无法做到像道士刘志极一般,行舟几万里,专门跑来鲛人岛耍子,就只能四处采风,通过他人之口打听消息。 对方写的比《西海志异》多、杂,将平生所打听的消息都写在了书中。 譬如里面说,即便是个凡人,只要生得貌美,能让鲛女们喜爱,也会一亲芳泽,甚至还可能得传道法,实乃入道的第一快活门径。 又说鲛女的伦理和人不同,她们习惯父死子替、母女齐取。对于寻常道人来说,一只鲛女往往可以享用子孙三代人。 更有说,鲛人岛虽是一方寻常岛屿,但所产鲛女却是遍布西海众岛,背后有靠山,曾经有金丹尊者想要霸占全岛,将所有的鲛女都收入宫,最终却是无功而返。 此书比之《西海志异》要细致很多,许多消息更是颇值得玩味,透露出了作者对鲛人岛的种种向往。 许道一边默读着,一边也忍不住的打量身旁鲛女,心中暗自嘀咕: “话说这两本书都是摆放在柜台上的,有没有可能被她们做过手脚?” 忽地,刺啦一声响! 两人不多时便来到隔壁一厢房中,鲛女拉开房门,房中一半是水,一半是软塌,还有小茶几,放有香炉,焚烧着勾人的熏香。 许道踏入此房,仅仅吸了两口,便察觉体内的血气躁动起来,但好在他细细评估一番,发现香气只是有催情的作用,并无坏处。 而且那宫装鲛女甩动着鳞尾,又将香炉中的香料换了一份,使得厢房中的灵气增加了些许,格调更生。 对方没有招待许道坐下,而是盘在门前,倚着纸制的门框,从下往上的引颈望着许道,缓缓的将背后纸门给拉上了。 “还请道长允许妾身,让道长先亲身体验几番客卿之妙。” 她拉上房门,仰视着,无骨般娇滴滴靠向许道,“等道长体验过后,再做决定不迟。” 此獠身为一个筑基凝煞的道士,虽是异族,但姿态放的如此之低,宛如丫鬟婢女一般,且身材姣好,又不是纯粹的人形,着实是让人感觉有趣。 不过许道依旧是从容的打量着,对方再是妩媚,他也没有撤掉体表的带煞真气。 他许某人又不是没有尝过伏低做小的女道,即便是金丹级别的恶女,也是好生把玩,享尽过温热。 区区一个凝煞女道,就算是异族,也休想让他升起贪恋。若是一对儿的话…… 许道想着,忽的听见有哗啦的水声响起。 就在他身旁的水池中,一尾稍小的鲛女探出头,缓缓的游动到水池边上。 此鲛女,赫然就是刚刚兜售书籍的那只,只是对方身上的丝绸衣物已经褪去,换成了一条裹身披头的红巾。 红白相间中,丝巾在池水里晃动,显得霞光粼粼,美感十足。 宫装鲛女及时出声:“此是小女,尚为处子之身,适才多有得罪道友,还请允许小女和妾身一起,给道友赔个不是。” 那小鲛女低着头从水池中爬了出来。她爬到了许道的跟前,呼吸吞吐有些紧张。 嘶!许道瞧着这一幕。 如此诱惑,便是他许某人见多识广,也是得怦然心动起来啊。 瞬间,许道懂得了。难怪那刘志极和无名道徒,会对鲛女、鲛人岛如此的欣然向往。 书中部分所言,应是不虚! …… …… …… 虽然鲛人岛的这对母女鲛人,对许道是百般诱惑,但许道终究没有撤下身上的防护,只是和对方商谈一番,又在山谷中逛了几下,然后便潇洒离开。 见许道如此的油盐不进,宫装鲛女脸上的笑容也是僵硬起来。 若是寻常的道士,她指不定就威逼一番,同女儿一起强行占了对方。 反正她们也不是心存恶意。即便事后有人不满,因为没有损失什么东西,反而是对方占了便宜,也不会就因此结下仇怨。 可惜的是,许道同样是凝煞境界的修士,威逼不得。 而且宫装鲛女在近距离靠近许道时,还被许道身上引而不发的煞气,好生给震慑了一番,并不敢有所放肆。 她站在厢房中,暗自想到:“这道士的气血青涩,毫无老态,年纪应是不超过一甲子,而且瞧这气度,来头肯定不小……不可急躁,只可徐徐图谋。” 小鲛女站在她的身旁,瞧见许道离去后,心中除了怅然之外,也是松了一口气。 她虽是宫装鲛女的女儿,但并不是唯一一个。只是有些受宠罢了,再加上她年纪最小,容貌、资质都不错,这才被留到了现在,而没有像其他的姊妹一般早早接客。 但是母亲让她接客,她也是丝毫不敢拒绝。适才再加上许道的模样年轻、修为还高,她心中更是屈服了。 小鲛女偷偷瞥了一眼桌几,桌几下正放着一本书。 她想到自己先是恼了客人,紧接着又是不得不卖身,结果客人还忍住了,从容离去,着实是让人难以想象。 “这事儿要是说给姊妹听,恐怕姊妹们只是会笑话,笑我才子佳人话本看多,徒生魔障。” 但是小鲛女望着洞开的厢房纸门,脸颊不由的微红起来,比之刚才强装的采撷模样,更是诱人。 一旁的宫装鲛女有所感应,瞧见了自家小女儿这幅模样。 她不由在心中暗骂道:“看来真是宠坏了!这痴魅勾引不成,反倒是被别人给勾引去了,还算是鲛女么!” “咦!”但她紧接着又想到:“那小道士的来历不俗,瞧举止就知道不缺普通皮囊。听闻这等人物的喜好都独特,调调和常人的不同。” “她若是一心贴了上去,不用心计,反倒得手的概率会大些。真要走上狗屎运,成了真正的道侣,不说成正室,只要能成侧室,也是赚大发!” 宫装鲛女望着自家的小女儿,没有想到自己的懒得管教,反倒还养出了这么个“好东西”。 想了想,她将女儿招过来,附耳说:“此子见色而不动,颇有古道人之风,很可能是某大岛的嫡亲血脉,出来历练的。” “我瞧对方喜欢游记、见闻类的书籍,你平日里也爱看些杂七杂八的,便由你来负责招待对方。船只就停泊在甲字十八号港口。” 小鲛女听见母亲说的,脱口而出:“大岛嫡脉?”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冒星星似的,脑子里一时间满是各种才子佳人话本。 宫装鲛女瞧着小女儿如此痴态,心中嗤笑,想着: “蠢货,莫不会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要是本道没有生过她们几个,以本宫的手段,即便是假装蠢笨,也定能将那小道士拿捏得死死的。” 只是她老早就明白,凡是大岛出身的道士,特别是纯正人族一脉,对某些毫无价值的玩意儿,都看的十分要紧。 如今江河日下,人族倒是已经不太在乎异类与否。但是异类想要和对方结成道侣,不说有没有生产过,只要是失了完璧之身,便是难上加难,基本上不可能。 想到这里,宫装鲛女望着自己的小女儿,脸上虽是笑着,心底里却是忽地生出了妒忌。 另一边。 许道因为谨慎,刚拒绝掉了一次难得的艳福,心中正有些怅然。 但是当他原路返回,再次瞧见了岛上的菜人集市,其躁动的心神瞬间就冷下。 集市中的道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而栅栏里的活人数目,依旧黑压压一片,未增未减。 但砌在围栏边上的尸山血水,早已经多出了好几堆、好几摊,并在持续的增加。 此处的血池肉堆,同样也是红白相间,“霞”光粼粼,刺目的很。 第四百零一章 鲛女泣珠 许道携带着一堆书籍,返回了黑船。 船上留守的吴碧洗和梁峡,两人见到他回来后,全都松了一口气。只是两人察觉到许道的脸色并不太好的样子,心中都瑟缩,行为举止也变得谨言慎行起来,生怕触怒到了许道。 许道登上黑船,略微问了几句:“可有鱼人或其他人过来打探情况?” 吴碧洗和梁峡急忙回答:“有的。但是弟子谨记道长的话,只是说等道长回来后再作处理。” “甚好。”许道点点头,“等一下如果有人再来,可以通报。” 话说完,他便准备往最顶上的舱房走去,但是脚步顿了顿,忽从袖中甩出几本书。 “你二人沦落西海,尚未接触外界,这是几本书都和西海的风土人情有关,且看些,免得在外人跟前漏了底细,惹来麻烦。” 这几册许道已经在路上看完,记在了脑子里,现在送给两人也无妨。 吴梁二人瞧见几册书,目中纷纷惊喜,他们两人虽然没有下船,但实际上也对鲛人岛上的情况极为感兴趣。 如今许道送书给两人,着实是让两人心中高兴,立刻拱手说到:“多谢道长!让道长费心了。” 许道点头,又指着几本书:“这西海的环境古怪,仅仅这几册书籍,就要花费千钱不止。此地的功法典籍少有,而你二人乃是道宫正统弟子,平日里法术应该学了不少,记得今后都收着点。” 这话让吴梁两人惊讶起来,有些不明所以。但许道已经提点了两人,便不再解释,转身就往顶上舱房走去了。 “恭送道长!”吴梁二人来不及多想,连忙作揖行礼。 等回到了舱房当中,许道盘膝坐下,收拾心神,将岛上的种种见闻都甩在了脑后。他倚在一张床榻上,静静地翻着书册,像书虫般一点一点的啃食起书册。 沙沙声音响起来,舱房中一时间只有翻书的声音。 屋里的光线从明亮渐渐地变得黯淡,直到最后披上了一层银纱。 许道恍然抬头,便发现窗户外面已经是昏黑,仅剩下一轮苍白色的银月挂在天边。 其月悬浮于海面之上,上下一光,颇是神异。他不由得起身,直接推窗出门,站在栏杆前,打量起苍白银月。 不知何时,包裹着鲛人岛的雾气突然低垂下来,伏在海面上仅有丈高,黑船突出于其上,仿佛行驶于云间一般。 整个鲛人岛,也仿佛变成一座空岛,非是浮于海面,而是浮于月空。 嘤!有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落在空灵的场景当中,清丽而悠长,似女子的泣声、又似婴儿的笑声。 许道目中灵光一闪,他环顾着周遭的海面,立刻就发现有一尾尾鲛女游出,跳到了突出于海面的礁石上,纷纷引吭高歌。 这些礁石星罗棋布的落在鲛人岛的周遭,明灭点点,并且随着鲛女们的歌声,天空中的月华如同银色的丝线一般,遥遥的垂落而下,落到了鲛女赤裸的身上。 许道瞧见这一幕,明悟过来:“今日雾退月出,正是鲛人岛采珠的好时节。” 他忽的发现就在距离黑船不远的一处礁石上面,正有一尾略眼熟的身影也趴着,对方衣不着缕,浑身银光闪闪,像是在以月光洗澡。 粒粒不知是露水还是海水,亦或是汗水的东西落在她身上,像是银豆子一般在滚动。 这鲛女正是白日间和母亲一起,勾引诱惑许道的那个小鲛女。对方歌声婉转之间,也隔空注视向许道,眼中情欲婉转,雾气蒙蒙生,口齿轻扣间,如泣如诉,仿佛在诉说着心中酝酿颇久的情愫。 但是许道望着,只是觉得趣味,并没有觉得对方是被自己勾动了心弦。毕竟他嫖都没有嫖成,怎么可能将女妖迷倒到这个程度! 此只不过是鲛女们在勾动自己的血脉,吞吐月华,如同道人采集帝流浆一般,并企图摄取天地间的灵机,杂糅合一,凝结出鲛人泪珠。 此珠乃是一味颇具灵机的药丸,拥有增长道行、明目解毒的功效,算是鲛人岛上除了鲛女之外,最出名的一种特产了。 传闻上好的灵株,都有辅助道人打破境界的功效,千金难求。 但是许道打量四周,想起刚刚从书籍册子上面看见的东西,心中一动:“鲛珠的凝结除了需要月华之外,还需要灵气。可这鲛人岛上的灵气稀薄,海中更是有煞气时刻涌动,这些鲛女身上也无他物,如何采集灵气?” 鲛女泣珠须得浑身无物,贴身的融入天地和月光之间,特别是不能被法器等物坏了灵机,否则灵珠难下,只能等到下一期月出。 下一刻,许道便知晓了她们的“灵气”从何而来了。 鲛女们坐在礁石上,忽地伸手勾入水中,像是拔菜一般,伸手一勾,就从海水中摘出了一颗头颅。 礁石周围的水下潜藏着凡人,黑压压的一片,头发绞缠间,活就像是栽种的水草。一颗人头出水后,周围的海水也迅速变得艳红。 摘出的人头都还没死透,颗颗面部惨然,眼珠子在动弹,恐怖的很。 而鲛女们双手捧着人头,含情脉脉的,目中哀伤,眼里水雾更是生出,张开了红唇,凑到了手里人头跟前,摩挲耳鬓起来。 血水滑落在她们的锁骨、胸膛上,分外艳红。 只只鲛女精致的面孔同样也染上了血迹,竟然生出了几丝凄美的感觉,让人感觉仿佛是一位位妙龄的女子在为自己的情郎、姊妹哭诉。 可是如此场面落在了许道的眼中,却是颗颗人头被敲开,当中的魂魄尚未消亡,便被她们主动吞入了口中,呼吸之间,仅仅逸散走少数的光点。 绝大部分的光点,都混合着落在鲛女身上的月华,相互融合,缓缓结成了货真价实的银豆子,从鲛女们的双瞳之中掉出。 许道瞧见这一幕,目中发怔,他突地想到了什么,连忙从袖中取出一本书籍。 哗啦啦!书籍的页面迅速翻动,很快就定在了他要寻找的页面: “天灵地坏,有道之士寻诸上古,习古天地神祇之法,焚香火以继,道统不绝。” 这段简要的话夹杂在该书随意的一节当中,不甚出奇,只有寥寥的一句,单看不出太多东西。 但许道对西海的修道环境好奇,又因为内天地而对“香火”一词颇有注意,便记下了这一句。 如今得见鲛女们生产灵珠的方式,所用灵机竟然是采之于人魂,立刻就让他心中生出了更多想法。 海面上的鲛女们还在如泣如诉,场景颇是唯美、凄美,不只是许道在围观,吴碧洗和梁峡两人也是如此。 只有船上的一众船工们,躲在船只的个个角落,全都瑟瑟发抖,不敢看海面上美轮美奂的一幕。 许道没有再看夜景,他将袖中所有的书籍都翻了出来,悬浮在上下四方,法力使出,顿时有狂风乱作般,书的页面迅速翻动。 很快,一段又一段语句,被他用法力勾了出来:“昔者神明食香火,实乃吞人魂也。” “四海倾覆,水脉污浊,寥寥岛屿有灵,不堪重负,唯有豢人一道可活……有智者皆生灵,其魂秉灵气而生,少受地气水气污浊,食之可也。” “畜生禽兽者,魂魄少有;鳞甲湿滑者,魂魄亦是少有;唯有人之一物,天生有灵,无需修炼而有魂。” “食肉者凶猛而悍,食魂者神明而妖!” 种种句子出现在许道的脑海,其中部分篇章所披露的东西更是赤裸,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写着两个大字:吃人。 许道口中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西海,不仅仅是他所在的海域已经被煞气所侵蚀,滴滴带煞,而是整个西海,甚至是整个四海都是如此。 海中的灵脉同样被无名煞气所冲,全都不堪使用,即便是金丹、元婴级别的道人,也不敢直接在海中修炼,否则发狂只是眨眼间的事情。 而千年以前的山海界,天地灵气本就在稀薄衰退,此种情况一出现,顿时就要了道人们的大命。 情况更糟糕的是,道人们尚且有着理智,能忍住不从海中灵脉抽取灵气使用,但是飞禽走兽们却是不会有这个顾虑。 由此导致海中的妖兽在吞吐灵气之后,个个狂性大发,半点智慧都生不出,全都变成了凶兽。 如此一来,海中的妖兽数目不仅不见减少,反而因为失去智慧的缘故,个个凶悍无比,不知进退,战力一下子比之从前强了不少。 无论是人修还是妖修,面对如此情况都是节节败退,只能退守于西海仅存的岛屿上。 因为各地岛屿的灵脉直接和地壳相连,不与海水相通,因此灵气只是在日渐萎缩、逸散入海中,而没有被大海给污浊。 在几本书中记载的,当时的道人们惨呼“末法时代”已到,个个如丧考妣,或是有力战而亡、或是同归于尽、或是不相邪,吞服海中灵气而堕入邪魔。 圣唐以来本就残存的大小道脉,纷纷再次断绝无数;种种海上的奇异生灵,也是不断的堕入凶恶,失去了智慧。 真如传闻中的末法时代一般,灵气枯竭,道业崩塌。 终于,道士们从故纸堆中翻出了“香火”一词,并同许道一般,知晓魂魄的本质便是灵气。 于是便有了许道刚刚瞧见的一句句吃人话语。 一个个活人,变成了西海道人们源源不断的灵气矿藏。 如今的西海,纯正的天地灵气早已经是稀罕中的稀罕,整个西海就只有一百零八条灵脉存在,分别布在一百零八座岛屿当中。 其中三十六座岛屿被金丹尊者所占,七十二座由炼罡道士所据,零零散散,忽东忽西,不成体系。 并且一百零八座岛屿中的灵脉多细小,还日渐萎缩着。便拿鲛人岛的来说,其灵气的浓度已是降到了和许道的白骨观洞府一般,濒临断绝。 无论西海的道人们想或不想,他们都无法再靠吞服纯正的天地灵气做功,而只能靠日精月华,以及从人魂、凶兽血肉中压榨出灵气。 其中日精月华勉强能不饿死,但如果想要精进修为、修炼法术、炼制法器,而不沦为他人口中的血食,道人们便只能求之于后者。 并且和活人魂魄压榨出的灵气相比,凶兽血肉又因为早已经被煞气给污秽,往往不适用于修炼而用于其他方面。 许道将目光从身前的纸堆中抬起来,再次望向了海上明月、鲛女泣珠的美轮美奂画面。 眼前此幕,正是鲛女们在咀嚼生魂,将之强行磨成粉末,变作成香火,然后炼成一颗颗灵珠,作为上好的精进丹药。 忽地,许道手中一翻,一枚猩红的符钱出现在他的身前,正嗡嗡颤动。 如今的西海,已经没有了三等符钱的划分,只剩一种,便是他手中捏着的这种猩红符钱。 “难怪此钱猩红,又被唤作‘血钱’。还以为只是炼制的方法不同,浸染了道人们为之争夺所流的血。” 但它的实质,比许道想象的黑暗要很多。 每一枚血钱,都至少是压榨了一道凡人魂魄,以及掺杂部分凶兽血肉炼制得来。 其中成色越好的血钱,则掺杂的凶兽血肉越少,而使用的魂魄灵气分量越多。成色最好的,则无疑是以道人的魂魄和道人的血肉杂糅而成,所炼制出的血钱。 正因此,西海中的凡人、道人,才有了“菜人”和“畜人”之分。 并且西海上下割裂,炼制血钱的技艺也并非人手都会。 就拿赖姓道徒来说,对方只知花钱,而完全不知血钱真正的来历。否则的话,这厮定会大呼亏了亏了,自己居然不知道一个凡人魂魄,就能炼出一钱! 一念至此,许道仰头望向夜空中皎皎明月。明明月光轻柔,可他却感觉像是被可怖的巨物注视着,彻骨发寒。 本以为西海残酷便残酷些罢了,最多是妖物比吴国多,道凡比吴国割裂。 可谁曾想,整个西海、乃至于整个山海界的修行体系,都已经是建立在了抽魂炼钱之上。 如此天地,非是以活人为鱼肉,而是鱼肉为活人。 第四百零二章 拓荒、新岛屿 轻柔缥缈的歌声,还在鲛人岛的四周响起,一尾又一尾的鲛女手捧人头,耳鬓厮磨,将其中的魂魄吸出来,嚼碎榨干,然后再将僵硬的头颅随意扔在海水当中,扑通一声便沉入海底消失不见。 月光发寒,让低伏在海面的雾气都变得僵硬起来,迟迟未动。 许道望着眼前唯美而又血腥的场面,目中虽然平静,但是脑中却是念头翻滚,种种洪流一般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奔涌。 仔细梳理再三,阴沉之色终究是爬上了他的面孔。 吴国洞天虽然破碎,西海妖孽虽然盛行,但是今日以前,许道都不甚在意,只以为是需要多杀一批妖魔、多斩一批道人罢了。 可现在了解了西海环境的根源,他顿觉棘手起来。 如果只是礼崩乐坏、人心丧乱,尚可有救,但现在是天崩地坏、灵气枯竭,仅仅荡妖除魔的话,如何能救之。 恐怕西海如今的场面,也不是西海道人所愿意看见的。毕竟不少的书籍当中,都略微记录了当初道人们的绝望和叹息。 思绪翻滚着,许道暗想:“想来千百年的时光下来,这些道人都已经身消道死,再无一个存活。” 绝望和叹息,都只是遗言罢了,仅存于书中。 他甚至可以想象,千年以来,特别是在圣唐破灭的初期,必然有无数的道人秉承着各种道脉的余韵,竭力抗击妖魔、斩杀吞魂炼钱的妖道。 其中也必然有道人,真凭借着道脉的底蕴,成功在各方岛屿中荡清妖魔,坚持道义。 可惜的是,灵气枯竭中,等此种道人的伟力衰败,其要么沦为凶兽口中的血食、要么被部下噬杀、要么就不得不也堕入抽魂炼钱的境地。 三者都不为者,必然是玉石俱焚,整条道脉连同麾下的活人,皆数自焚而亡了。 在时代的残酷和洪流面前,个人之意志终归是难抗天意的。 许道心中默然,他侧过头,目光幽深,落在了黑船角落中的船工身上,并仿佛穿过了甲板,注视着船底的几百口菜人。 “或许对于凡人来说,如此一条路径,看起来虽然是残酷了一些,但它总归是一条活路。” 想到这点,许道的眼睛微眯了起来。 山海界的生灵众多,鲛女、狐女、蛇女、精怪妖灵种种,数不甚数,但唯独人,天生有造化,出世即有灵性,长大成人既可形成完整的魂魄。 而人之以外的智慧生灵,非得凝练出了妖气,才会逐渐诞生灵性,又只有在步入炼气境界之后,方才会诞生出魂魄,具备完整的灵智。 其中出世即具备妖气者,更是少之又少。 在此末法时节,灵气枯竭,人族虽然沦为了家禽,但却不用担心彻底绝种。毕竟世间仅此一种上好的灵气肉矿,有点脑子的都会豢养,而不会斩尽杀绝。 甚至许道可以断定,只要山海界存有最后一个修士,那么无论他是人修还是妖修,至少在其身亡之前,必定会有一批凡人继续活着。 至于其他的智慧生灵,则是在这场劫难中雪般消亡,数不胜数,难以估量。 但是感慨几番,许道望了望月空,又是皱眉起来。 他忽地想到了自己,其离开吴国之后,唯一期待和欢喜,便是西海中的修道资粮丰富,能让他结丹! 可如今许道却意识到,西海的资粮虽然丰富,但全都带毒,顿时心塞起来。 要知道,不只是从凶兽血肉中压榨出的灵气,被煞气所污秽了,有毒。从凡人魂魄中压榨得出的灵气,同样也有毒。 当今道人所炼制的符钱,除了“血钱”这个称呼之外,恰好还有另外一个词:“香火符钱”。 正如许道尚在吴国时就顾忌着的,香火真的有毒! 香火者,乃是生灵死亡,魂魄消亡时,所遗留出的精纯念头,或者说精纯的魂魄碎末。如此念头,生灵死时的执念越强,则所能获取的越多。 上古之时,只有天地神祇享受生灵活物的供奉,方才能享受此香火。后来道人们得了神祇权柄,同样也能享受此种香火,吞魂食灵。 天地神祇之所以消亡,道门中之所以禁绝香火,便是如此灵机虽是精纯。 但恰是因为它是念头,当中蕴含着生灵死前的执念,神祇和道人在炼入体内后,会不可避免的被影响,直至自身的意识出现异化。 从书中,许道现在已然知晓了上古神祇消亡的原因:那便是成也香火,败也香火。 被香火缠身的神祇们,或是为凡人们的七情六欲所挑动,越是强大就越是失去自身意志,逐渐道化,或是一不小心招致了凡人们的怨恨,转眼间就分崩瓦解。 再加上还有道门的存在,道士个个伐山破庙,夺取灵根,神祇中苟延残喘的也是一一消亡,逐渐的陨灭于天地之间。 等到道门意识到了香火的危害,在禁绝香火的同时,也按灭了神祇复苏的可能。 如今天崩地裂了,道士们又抢先从故纸堆中翻出了“香火”,天地间恐怕依旧不会再有神灵的位置。 有着神祇血淋淋的例子在前,道人们绞尽脑汁,千年以来想了不少压榨魂灵的法子,并且改良无数,最大成果就是在符钱基础上,钻研得来的香火符钱。 每一枚香火符钱,其钱币本身就像是一个酒坛子,流传世间,得以经受时间的沉淀和红尘气息的打磨,如此能让符钱中的香火变得精纯,杂念消退,愈加接近于灵气。 只是黑船上,许道正摩挲着身前一枚血钱,他对比着,心中微叹: “这法子窘迫的很,虽然将香火炼制成了符钱,但道人们依旧是饮鸩止渴,只不过是换成慢性毒药罢了。” 钱币能在世间所流通的时间,终究还是太短。 若是想要其内的香火彻底化作为无毒的灵气,时间依旧要按千年万年来计算,并且最好是日晒雨淋、土埋火烤……越是糟践脏污就越好。 但符钱本身也会腐朽的,当其彻底化作灵气符钱时,早就是锈蚀殆尽,无有形体了。 如此一来,对道人来说就是鸡飞蛋打,毫无价值。并且年份达到几十、上百年的老钱,也并非是每一个道人都有资格享用。 可以说血钱者,其本质依旧和神祇们曾经所享用的香火,无甚区别。既是香火,那么它所具备的负面作用便依然在,只是每一枚中有多有少罢了。 而靠着血钱炼气的道人们,所服用的血钱自然不会只是区区一枚两枚,而会是成千上万,上十万百万……道人们越是修为进展,灵智污秽越大,自身念头越是杂乱,心魔丛生。 当今仙道虽然目前没有落到和上古神祇一般的惨况,但是与圣唐时期相比,可谓人人都是旁门左道,无论仙武皆是偏执而可怖,一不小心就会入魔癫狂。 想到这里,许道的心神却是并未愈加低沉,他反而又想到了什么,心中暗暗振奋起来。 “魂魄、香火、灵气,三位同源!” “从魂魄变为香火,当今仙道已有符钱法术可以用,但是想要从香火转变成灵气,彻底的返璞归真、杂念顿消,就只能依靠天地本身。” 此法依靠天地中的雷霆、风火、土木等百般万物,风吹雨打,并用时间沉淀,彻底的打磨掉香火念头中的杂念,使之精纯,比符钱要彻底,且融合了自然的造化,所形成的灵气将会各具奇效,还会衍生出灵铁、灵铜等种种奇物。 琢磨至此,许道心中更是感慨生出,他伸手拍着栏杆,不由长吟: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此声悠长,且带着一股庆幸。 黑船上的吴梁道徒听见,纷纷望向了他,面上又惊又愕,以为他是在感慨海面上鲛女泣珠的过程。 而许道自己在吟诵完此句之后,则是双目微阖,将心神放在了内天地——小黄天当中。他之所以会知道香火转变为灵气的关键,除了本本书籍中的蛛丝马迹之外,更重要的是小黄天的启发。 只见在小黄天当中,一粒粒被他从吴国就带出来的香火,正沉淀在土层中,日夜受着煞气的厮磨。 其依附在小黄天中的草木土石等物中,又融合外界引入的日月精华,转变为灵气的速度极快。 比起符钱中香火的转变,此过程可谓是一日千里。许道估摸着最多三个月,他便可以享用到第一批灵气了。 如此速度,已经足够他周转。并且等到他的修为进步,小黄天扩大、煞气增多,其每日所能转化的灵气将会更多。 望着自家浑圆的内天地,许道想着: “比起香火符钱,似乎用内天地打磨才是正道。更重要的是,使用内天地还无须抽取生魂,不用伤天和。” 他若是想,完全可以在内天地中豢养活人,等到对方自然老死后,魂魄破碎于小黄天中,被小黄天拦截,自然而然的就在其中重归于灵气。 其他道人炼制符钱则不然。 凡人一死,其魂魄就会消散,道人们想要将其拘于成香火,要么当场就炼制符钱,要么就得先将其炼制成鬼物,然后储存。 炼鬼之举不仅残酷,而且损耗太大,若非有其他原因的,并不如道人们直接搬运活人划得来。 许道脑中就此蹦出一个念头: “如此说来,香火符钱这玩意儿,从其根子上来说,所使法子和内天地差不多……准确来说,是和小黄天差不多。” 他的小黄天,乃是他夺取了某山鬼的权柄后,魂魄勾连肉身开辟而成,其后又承蒙真箓,抽取得到了一丝黄天规则,这才终于演变得来。 如此过程虽然有些机缘巧合,但是从内天地变作小黄天,然后往仙园、福地、洞天发展而去,过程清晰、条理分明,肯定不是偶然。 许道顿时又是惊喜、又是讶然。 这不仅代表着他的性命双修之路,乃是一条康庄大道。很可能还代表着他并非是独自一人,依旧是走在前辈们开辟过的道路上,只是走的比较快、起点比较早,似乎另有突破。 许道心中振奋,其念头在小黄天中化身成人,不由的面带微笑起来。 他意识到,不管西海腥膻如何,有此小黄天在,他许某人就还有一线生机可得! 并且若是真如他所料,内天地和香火符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也就是说仙道前辈们留有后手,仙道依旧非是邪道。 即便西海腥膻、道德沦丧、天地已坏,此世的道人也会有改天换地的可能!如此一来,算他许某人一个也不无不可! 一时间,许道心中的颓意尽去,胸中意气也翻滚。 他轰然意识到,真要重立黄天,似乎并非只是为了吴国的子民,也是为了天下的无国之人。 心潮澎湃间,许道忽地发觉外界有人来临,他得赶紧出去。但他顿了顿,并没有立刻遁出,而是挥手一招。 嗡!外界那枚血钱也跳动着,出现在了他的小黄天中。紧接着,储存在小黄天中的所有血钱,都破碎了。 一缕缕血色香火释放而出,其沉入小黄天的土层中,也被煞气所侵蚀,加速往灵气打磨而去。 许道再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他也清楚,自己的当前目标,依旧是积攒资粮,快点增长道行!因此他得尽快的放入一批香火,以求小黄天中能尽早的出现灵气。 至于血钱脏污与否,此物一不是他抽魂所炼,二就算没他,该出现的依旧会出现,一个子也不会缺。 将血钱用在小黄天中,不仅无损于许道的道心,反而有益于外界环境。 处理好了手中的血钱,他的意识当即一晃,便重回肉身,睁开了眼睛。 黑船边上正有身影游动,是那小鲛女。对方已经是采珠完成,脖子上挂着一粒粒银豆子般的灵珠。 小鲛女来临,许道没有回避,几番交谈下,其微挑眉,讶然说出: “拓荒,新岛屿?” 第四百零三章 吴国碎片 许道目中露出沉思,当即就琢磨起来。 小鲛女站在黑船,小脸有些微红,低声说:“今日我和母亲在店中,对道长多有唐突之举,还望道长谅解。” “不满道长,正是因为有新的岛屿出现,母亲方才如此急切的想要与道长结盟。” 一番话从她的口中继续说出,让许道对于事情有了更加清楚的了解。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中嘀咕道:“原来如此,还以为是我自个的魅力不错,竟引得这对母女见色起意了。” 不过他瞥着小鲛女脸红的模样,隐约辨别出了对方此时的心思,心中又自信起来。 鲛女低垂着脑袋,手指交叉,她忽地从脖颈间取下了一串珠链,双手捧着:“道长初来鲛人岛,小妹还未送过道长礼物,此珠链有七颗灵珠,正是刚才月下采珠所凝。” “虽然比不上其他姊妹的,更比不上母亲所凝,但也能增长修为,帮助道长恢复法力,还望道长不要嫌弃,直接收下。” 她囫囵的说出一番话,气息有些急促,舌头都差点咬住。 许道瞧着小鲛女这模样,面上顿时失笑起来。 根据赖姓道徒脑中记忆,以及种种书籍中的记载,鲛女们虽然貌美,但是身处于鲛人岛这种环境,且天性如此,天生就是妓女、甚至婊子,少有如此单纯的货色。 他的目中露出玩味:“不知家伙是真个如此天真,还是演技出神入化,竟然令我也能蒙骗过去。” 但是无论怎样,许道都是不会将她收到身边,毕竟此女刚才月下采珠的血腥模样,给他留下了深刻影响。 逢场作戏着,许道打了个稽首,口中称:“多谢道友,那么贫道就却之不恭了。” 鲛女羞涩:“道长客气。” 许道复问:“不知道友可有芳名?” 见许道询问姓名,小鲛女连忙吐出:“道长唤我四眉即可,母亲姓尹,小妹随母亲姓。” “尹四眉。”许道咀嚼着,口中笑道:“四眉的上头可是还有一、二、三眉么?” 尹四眉有些不好意思:“是的、但大姊二姊三姊她们的名字中,又是另外三个‘眉’字。” 许道心中轻笑:“那尹道友取名可真够随意的。” 他随口又问起对方母亲的姓名,更是面色古怪,原来那个筑基凝煞的鲛女,名字叫做“尹铛”,手中还有个厉害的银色铃铛法器。 压制着心思,许道继续和小鲛女交谈,并确定自己会好生考虑,不管答不答应,都会在三日内给个准话。 尹四眉欠身,说:“那么四眉便不打扰道长歇息了,近日是四眉在附近当值,道长的船上若是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找四眉,不用去找那些粗陋的家伙。” 行完礼,她娇滴滴的抬头看了许道数眼,心中暗喜:“许道长果真和一般的筑基道士不同,竟然如此好说话,如此客气。” 若不是许道也流露出了送客的意思,她真想直接在船上住下来。 虽然尹四眉不舍,但她还是跃入了海水中,“一步三回头”的,脑袋时不时就在海面上冒起,直到消失于许道的视野。 黑船之上。 许道把玩着对方留下的七颗灵珠,感受着其中的灵力,发觉鲛女泪珠和血钱中的大致不差,但是经过了鲛女的揉搓和吞吐,其质地果真比之血钱更加精粹,也具备月华之气。 此一丸灵珠,应是相当于十个血钱左右,七丸便是七十枚符钱。 而西海中的资粮虽然比吴国“丰富”,但是炼气后期道徒的平均月俸,也才一百钱。 七十钱对于尹四眉来说已经是少,就算这是对方自己采珠而得,但每月间也就那么一次机会能采珠,若是每月所采灵珠不够,还得自己另掏腰包上缴。 书读了不少的许道,也对西海中的物价有了不少的了解。 如果他加入鲛人岛,依照他筑基中期的境界,月俸能达到一千五百钱左右。另外,筑基初期一般是五百钱,筑基后期则是三千钱。 当然具体的俸禄都会根据实际情况而谈,并且这俸禄只是平常的供养,若是另有大差事,诸如鲛人岛邀请许道前去拓荒争岛,便需要再分润好处给许道。 特别是对于筑基境界来说,道士阶层已经是西海中的统治阶级,只要没有金丹级别的大佬压制,一般都是被各大势力所拉拢,非得拿出实打实的利益才行。 许道琢磨着,眉头又不由得深深拧了起来。话说每一枚血钱的背后,都是一条性命。 而筑基道士每月俸禄就以千钱计算,传闻中金丹道师更是万钱,如此月费之下,真个是一堆又一堆的尸山血海。 轻叹数声,许道并没有升起拒绝鲛人岛的想法,反而心中一定,更加清晰起来。 正如他在小黄天中所想,无论他花不花血钱,整个西海中的血钱数目都不会有半枚减少。 炼制血钱并非是一种买卖,即便没了交易,也会有杀害。只要能让世间多出一枚血钱,西海的道人们就会不遗余力的压榨,甚至是包括压榨他们自己。 血钱此物,乃是西海之上除了法力之外,唯一的通行标准。 并且和吴国中不同,西海除了地盘更大、道人更多之外,种种手段也超过了闭塞的吴国,特别是某一技艺的发展,使得血钱充沛者,往往能轻易实现跨层次,甚至是跨境界对敌。 这在吴国中是难以实现。 许道思索着,眯眼按下了这些杂念,再度关注目前所面临的问题。 他思忖再三,终究是做下决定:“书中内容虽然不少,但是想要真正了解整个西海,必须加入到其中。眼下鲛人岛正缺人手,此岛人员流动颇大,往来消息风闻颇多,正是我融入西海的好选择。” 除此之外,许道的目光又瞥向了那些怪异的船工,以及舱中至今都没有放出过的菜人们。 他不仅决定要加入鲛人岛,担任客卿,还准备接下拓荒的任务。若是可以,许道打算获得一处小岛,或是在新的岛屿上获取一块领地,用来安置船上的凡人。 否则的话,船上这些凡人,要么变成一枚枚红澄澄的血钱,要么成为他的累赘。 此二者,许道皆不想选。他打算先占个地界,一边融入西海,一边修行。 至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谈,反正他现在既不用四处“寻仙访道”,也不可能直接扛起旗帜,重振黄天。 “慢慢来、慢慢来。” 做好决定和规划,许道瞬间轻松,他面上恢复了从前那般惬意的模样,其伸了个懒腰,然后往舱房当中走去。 新得的几十本西海书籍,虽然都已经翻阅一遍,但是还有不少值得细看。特别是其中几本和法术、境界有关的,值得他沉下心好生琢磨琢磨。 至于回应鲛人岛一事,此事不能急于一时,最好也拖延上两三日,免得对方待会儿在待遇上杀价。 接下来的三日。 许道一直都在房间中翻看书籍,足不出户的。 三日中,小鲛女屡屡前来,都是吃了个闭门羹。但是这不仅没有磨灭掉她的小心思,反而让她心中急色起来,“道长莫不是打算三日后就走人?” 心中虽然焦急,但许道乃是筑基道士,还是和她母亲一样的中期境界,尹四眉万万不敢得罪,她只敢在安排食物饮水上问东问西,尽心尽力,彰显出了自己的急切。 这让吴碧洗和梁峡两人刚开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后来,两人才明白过来:“这异类想要钻进道长的被窝!” 见面时,吴碧洗差点就破口大骂起来,还是梁峡已经打听到了小鲛女的来头,及时拦住了她。 等到小鲛女离去,梁峡安抚着吴碧洗:“此女好歹是道长的客人,而且她母亲可是凝煞道士!再说了,若是没有此獠,船上凡人的饮食淡水补给,可有的你我烦恼了。” 即便如此,吴碧洗的面上依旧是愤愤不平,她咬牙切齿道:“区区一个风情岛上的烂婊子,连人都不是,也配和道长为友?” 听见这话,梁峡默然,他低着头思忖一会儿,突地从袖中掏出了一丸灵珠,笑着说:“不说这些了。这珠子是那鲛女赠给你我的,我打听了一番,此物有突破境界的功效。你我本就快突破到炼气后期了,正好用用,能加快速度。” 吴碧洗瞧见灵珠,面上露出迟疑,她出声:“仅仅一丸罢了。梁哥你的道行已满,小妹却还差上一年半载。既然此物有助于突破境界,你一人使用才是正事。” 两人推辞半天,珠子终究还是回到了梁峡的手中,他握着珠子,朝着吴碧洗拱手。 见梁峡收下,吴碧洗思忖几番,又小声说:“一丸珠子若是不够,小妹可以再去求求道长。就算道长恼了,应该也不会和我一般见识。” 听着对方的话,梁峡拱着手沉默住了。他顿了好几息之后,方才扬起面孔,轻笑着摇头。 吴碧洗望着对方,眉头先是一皱,然后又舒展开,捏了捏发丝笑说:“那梁哥可要加把劲了。” 梁峡只是回到:“是。” 两人又低声交流许久,便一人盘坐在甲板上,一人在周边护法。 梁峡手持着灵珠,面上镇定而从容,并无一丝的阴郁。而后者吴碧洗则是尽心尽职的看护,时不时就会瞅看对方,面带祈祷。 丝丝灵光进出于梁峡的鼻窍之间,他头顶上又有法力蒸腾而起,光照两丈半,其光芒跃跃欲试着,随时都要突破界限的样子。 黑船最上的舱房中。 许道捧着书,目光忽地从字里行间抽回了。他沉吟几下,终究还是微摇头,然后继续低下头,好生的揣摩书中内容。 终于。 当第三日时,小鲛女再次来临,她发现黑船上的情况出现了变化,有些适应不过来。 那个昨天还只是炼气中期的男道徒,居然已经破关进入了炼气后期,只是气息还不稳罢了。而甲板上更是黑压压蹲着一批人头,应是船里的菜人被放了出来。 一见面,梁峡便对小鲛女说:“道长不准备贩卖这些菜人了,而是打算留作人种,繁衍使用。还请尹道友多照看些,免得有不开眼的盯上。” 鲛女尹四眉懵懂的点了点头,然后才惊喜反应过来,说:“许道长这是准备留在岛上了?” “道长正是此意。”梁峡拱手,“若是可以,烦请尹道友现在就回去禀告,道长今日会过去详谈。” 尹四眉在惊喜中,急忙从自己的发髻中取下一盏小巧的银色铃铛,她摇晃起来,铃铛发出了叮铃铃的声音:“不用不用,我现在就能禀告母亲。” “善。”梁峡拱手,“贫道也去回禀道长。” 结果还没等他跨出步子,一阵轻笑声便从自海面上传来,只见是一尾高大丰满的成熟鲛女,席卷着海水,直接往船上飞来。 “巧了,妾身正好也要来找许道友。” 此鲛女正是尹四眉的母亲,尹铛。其实她这几日时不时就在黑船周遭打转儿,企图将许道的来历和底细多看清几分。 比如,此成熟鲛女一眼就认出了,许道脚下的黑船并非他所有,而是他打家劫舍所得。 吱呀一声响! 筑基鲛女来临,闭门不出的许道也终于从船舱中走出,站在顶上,遥遥的朝着对方拱了个手,“见过道友。” 两人寒暄片刻,便直接进入许道的房中,细细详谈起来。 费了些口舌,两人先是敲定了客卿期间的待遇,许道还保证了一下,承诺三年内不会离岛,并以此提出私人领地的事情。 尹铛鲛女略微考虑后,同样应下,只是有关具体的法子,还得许道亲自见过岛主再说。 但许道应下来了,有关拓荒开岛的具体事情,尹铛鲛女也就不再保留,直接告知了许道内情。 原来鲛人岛所准备开拓、争夺的岛屿,乃是从天而降的,甚至海上有传闻,上面可能会有灵脉存在! 这顿时让许道的眼皮微跳。 此种岛屿,岂不正是吴国破碎之后,碎片所化而成?只是不知究竟是大是小、具体是哪一块罢了。 第四百零四章 鱼人道兵 “咦!”听见和吴国有关的事情,许道瞬间就来了不小的兴趣,但是他还是不动声色的问:“从天而降的岛屿,可是一月前的那场天降流星?” 鲛女尹铛妩媚的笑看着他,柔声说着:“道友所言正是。” 许道假装皱眉,出声:“那场天降流星虽然神异,但流星此物,坠入了海水当中,应是会立刻的沉下才对,怎的还化作了岛屿。” 鲛女尹铛拂了拂自己鬓角间的长发的,她又是靠近了许道数寸,吐着气儿到:“道友应是近日都在海面上飘着,消息不大灵通。传闻此流星乃是天上某一大岛的碎片,落水即生根……” 此獠吐气间如麝如兰,也不知抹了什么香粉,比之在书铺中的催情香料还要带劲,但是香气并不迷糊他人,而是像勾起馋虫一般,让许道的精神微振。 许道在心里暗道:“这鲛女,有备而来啊。” 他并不知对方只是想与他耍子一番,拉近拉近关系,还是心里正在图谋他身上的什么东西。 于是谨慎起见,许道运转了法力,强压下心中的躁动,同时一弹指,将门窗都洞开,令窗外的海风刮入,又让房中的场景可以让尹四眉、梁峡等人能够瞅见,示意鲛女注意点。 鲛女尹铛瞧见他的动作,面上露出了笑吟吟之色,嘀咕说:“道友何故如此不解风情,妾身今日前来,除了有正事商量之外,也是想和道友正经交流一番呢。” 她酥声颤颤,尾音拖得很长。 没等许道回话,鲛女尹铛轻掩着红唇,目中晶亮,勾引着说:“瞧道友阳气浓郁,气血精干,年岁青葱,完全一副少年郎的模样……莫非道友还是个雏儿?” 许道听见对方说出了这么一番话,面上顿时有黑线闪过,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虽然元阳巩固,未曾沾染一点污秽,但靠的纯粹是自家定力和法术,并不是没有尝过猪肉的雏儿。 见许道没有说话,鲛女的心中有些诧异,于是她将法力运转在了两眼之间,直勾勾的往许道盯过去。 紧接着,此鲛惊喜的说:“好个道友,当真是精气圆满,元阳如一!” 她脸上的笑容更盛,兴奋起来,有些合不拢腿了。 鲛女尹铛急声:“道友忍着做甚?都已经筑基了,若是不知床笫之乐,可是人生一大憾事!若是道友瞧得上妾身,妾身保管让道友满意,另外还有体己的物件相赠。不过道友乃是初次,妾身就算再给好处,也还是占了便宜。” 她想了想,咬牙说:“不如这样,妾身遍邀好友,齐齐和道友谈法论道,便是岛主,妾身也能帮你给请了过来。” 听到对方又说出这番话,许道咋舌起来,同时心中也砰砰的跳了起来。 他在心中暗道:“这鲛人岛果真是惯常于风月之事,应是有秘法能够辨别人之元阳与否。同为凝煞境界,我身上有煞气干扰,这厮居然也能一眼就确认我身上的元阳未曾失却。” 但他也就此犹豫起来:“想来其手中的欢喜秘法定然也是非同小可,单单一只还可应付,但真要按她提议的……我占不占便宜犹未可知,可是她们肯定会沾上大便宜。” 许道如今已然凝煞,元阳还尚在,若是与她人修行一番,其元阳对于她人而言便是一味宝药,不仅有益于修行,甚至能帮助突破境界。 便好比许道在仙园中再取“尤冰”时,一不小心取了白骨观主的元阴,因此便法力大增,当场凝煞完成,且根基夯实。 另外许道还有所不知的是,在西海修行界中,此种元阴元阳的“价格”比之吴国中更加贵重。毕竟西海的灵气污浊,元阴元阴比起那些污浊的灵气已经是精纯至极,别无害处,特别是修为高深的对方,其本身就是天下间头排的宝药。 因此鲛女尹铛在发现许道的元阳尚在,顿时就将客卿、乃至拓荒开岛一事,齐齐抛在脑后了,一心关注起许道。 她娇滴滴的望着许道,舌头舔舐着红唇,就差当场把许道给吞吃了。 本来许道心中跳动,还想着要不要尝试一下,看是他的金刚杵法门厉害,还是岛上的欢喜技艺高强。胜了,他可以白嫖一波,赚点好处。败了,也无甚干系,无损于大道。 只是瞧见鲛女眼中的欲望和贪婪着实明显,宛如把许道当成了一只肉鸡在打量。因此许道的面色当场就沉了下来,冷声道:“怎的,贫道若是不愿,道友可是想要用强?” 其神识当场涌出,身上的真龙煞气也勃然愈发,气势刚强森然,威压四周。 黑船上的小鲛女、梁峡吴碧洗、船工等人,齐刷刷的心头沉重,升起了一股惶恐感觉,都觉得自己好似被巨兽给盯着了似的,一动都不敢动弹。 鲛女尹铛的脸色也凛然一变,脸上的欲色僵住,目中微惊,连忙将贪婪给压了回去。 此鲛强笑着,讨好地说:“哪里的话、哪里的话,实在是小郎君长得太过俊俏,妾身被迷住了眼,挪不开罢了。” 她甚至还用手娇羞的拍打脸颊,赔罪似的暗啐自己:“好个痴魅,真是让道长见笑了。”其毫无筑基道士的仪态, 许道冷哼一声,端起桌几上面的茶水,呷了一口,淡淡说:“事情商量完了,就劳烦道友同岛上的其他人通报一声。贫道对岛上不熟,近些时日会继续待在船上,有事儿再来船上找我便是。” “若是没有太大的事情,出海开岛的那天再会。” 瞧见许道摆开姿态送客,鲛女尹铛脸上的笑容更加勉强,她颇是幽怨的看着许道,作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此是尹铛心中暗骂着自己:“你这该死的老婊子,急躁了急躁了!若是徐徐图之,以老娘的手段,指不定今日就能独吞这小道士。” 她脑中转过诸多念头,有点想凭借自己的三寸温热之舌,打消掉许道的送客之意,但是一望见许道那平淡且从容的目光,只得将心中的想法按下。 鲛女不舍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三回头的,足足走了十来息才走到房门外。 等出了房门,这成熟鲛女还提溜着自家女儿,再次返回房中,比之上次更加赤裸裸的暗示起来,但许道依旧不为所动。 如此一幕落在了梁峡和吴碧洗两人的眼中,顿时让两人目中异色连连。 他们虽然对许道颇具信心,但也想象不到鲛人岛的凝煞道士,竟然会对许道如此的殷勤! 两人齐齐暗道:“不愧是道长!” 母女上阵都没能奏效,于是母女俩只得携着手,慢慢吞吞的走下黑船,往鲛人岛上返回而去。 一路上,小鲛女也是对自家母亲的态度诧异。她活了这么大,后爹换过一茬又一茬,却从未见过母亲如此讨好。 小鲛女尹四眉心中诧异:“为何才见了第二面,母亲就变得比我还上心?” 尹铛没有发现自家女儿的异色,她正沉浸在刚才的发现当中,虽然吃了闭门羹,但她的内心依旧兴奋:“此事先别透露出去!若是我能独自睡服那小道士,借助其精纯阳气厮磨几番,指不定老娘我就能突破炼罡境界!” 她遐想着,目光一转,落到了自己女儿尹四眉的身上,当即眼睛亮起,伏在对方的耳朵边上小声交代起来。 此女起初只是觊觎着许道可能的来头,现在则是直接觊觎起了许道本人,因此更加不遗余力的撺掇女儿,并传授起了诸多妙招,想要用让女儿为她在前开路。 小鲛女虽然感觉母亲古怪,但也是小脸红扑扑的听着,心中期待至极。 而另外一边。 许道等对方走了之后,则是端着茶水感慨,想着:“这西海的道人果真怪异,堂堂筑基道士,竟然也会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摸了摸自家的脸颊,还是感觉有些古怪那筑基鲛女的举动有些古怪。 细细想着,许道突地从袖子中又摸出来一本书,他翻看着上面夹缝间的注释小字,这才隐隐明白了筑基鲛女刚刚失态的原因。 许道再次咋舌起来,恍然间以为自己像是回到了白骨观,且修为尚未晋升炼气。 他心中暗想:“如此说来,我在西海道人的眼中,堪比一丸能行走的宝药?看来得多多提防提防西海中的女妖怪!” 顿了顿,他还在心里补充到:“不男不女的妖怪也要提防。” 不过除此之外,许道心思也蠢蠢欲动起来。 按书上讲的,正因为纯阴纯阳有助于破镜,导致西海中除了气氛糜烂之外,也有道人谨慎的守护着,不想轻易失去,而是准备用在刀刃上,譬如修为停滞时靠双修来突破境界。 而这些道人少之又少,但都是一方势力的嫡脉,且上头往往会有金丹尊者庇护。否则的话,这种人无论男女,无论长相再是丑陋,其百年修行下来,元阴元阳总会某一日被人给索了去。 依照许道现在的修为,他倒是不担心被金丹以下的道士强索而去,因此心里的想的是:“若是有朝一日得罪了大敌,或可依此投靠这类大岛,多半能讨个庇护。” 双修并未只有第一次时才有用,若是双方都干净,阴阳交融的效果是可以长久的,属于细水长流的好事。只可惜的是,西海市面上流传的尽是些急功近利的法子,属于鏖战采补,劣币驱除良币,早已经坏了氛围。 因此那些谨守身子的道人,往往也面临着道侣难寻的困境。此类人又不想因小失大,便一直都单着了,甚至有人在筑基时候就在招婿,等到已经结成了金丹,还是在招婿。 许道瞄准的目标,便是此种人物!不过他也只是胡乱想着,思绪发散罢了,若非真个迫不得已,他也不会再次想到这一招。 摇头嗤笑几声,许道还轻叹到:“书上的东西,也不可尽信。” 说罢,他放下了手中的书籍,盘膝而坐,收拾起心中的杂念,准备开始日常的真气打磨。 接下来的时日。 小鲛女尹四眉依旧常来,且风雨无阻,态度比之以前更加亲昵。她似乎也完全不用照看书店,有时候一连半天都会待在黑船上,连吞吐真气也是。 在小鲛女的厮磨之下,船上的吴碧洗和梁峡两人,甚至随着她下了一回船,在鲛人岛上走了几趟,三人关系拉近不少。 倒是小鲛女的母亲尹铛,在上次失态打扰后就一直没有再来,只是通过小鲛女传话,让许道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欲擒故纵。 其实他猜对了一半。 鲛女尹铛除了是忍耐着,想要消解许道的戒心,有点儿欲擒故纵之外,也是在岛上忙活着拓荒开岛的事情,其中最主要的,便是将许道划拨到了她的这边。 如此过了小半月,许道虽然还谨慎着,没有过多的和其他道士往来,但是对鲛人岛上的事情已经更加清楚。 这日。 他正在房中做着日常的功课,突地就睁开眼睛,看向了手中的一块鱼鳞,其鳞正闪烁微光,示意着。 许道慢吞吞的收了功,拾起鳞片,便准备往鲛人岛上某处地方赶去。但是他刚一来到甲板上,发现自己可能不用赶去岛上了。 砰砰砰! 一个又一个鱼头人身的妖物,正结队成型,像是潮水一般从鲛人岛上涌出,扑向黑船。其数目多达千余,并且举止森然,比之同等数目的妖物或道徒,更有几分沉稳凝重的气质。 此非鱼人大队,而是鱼人大军。 其中还有旌旗、幡鼓、罗帐等物,千余鱼人拱卫之间,正有一尾丰熟的鲛女挺胸而立,她身着镂空甲胄,妩媚而精干,别有风情。 此鲛女正是尹铛。她驱使着大军,涉水如履平地,并站在鱼人头上和船上许道对视。 鲛女尹铛笑吟吟的打了个稽首,毫无前些时日的发骚模样,问到:“许道友,我鲛人岛之道兵,气势如何?” 许道微挑眉毛,他凝视着动作如一的鱼人们,心中暗想:“这些不是弟子道徒,都是道兵?” 第四百零五章 兵戈、土著 一尾又一尾的鱼人站立着,身上透露出凛然的杀气,和许道前些天所见的鱼人颇有不同。 他朝着鲛女尹铛拱了拱手,脚下踏空而行,飞身过去和对方并列站在了一块儿,随口赞叹着: “道友岛上的道兵,真个气势森然,非同凡响。” 其中最让他感到惊讶的,便是鱼人道兵的数目上千,且个个都是炼气层次,若是能够依靠阵法统合到一起,兴许筑基道士都能抗衡一二。 当然,在许道看来。 真要对上了,筑基道士自然会有法子从容击溃这些道兵,毕竟对方并非是整体,容易被分而制服。 鲛女尹铛听着赞叹,脸上轻笑起来,口中说:“让道友见笑了,此次出海拓荒,还是有些危险。眼前这只道兵便是归妾身所管,用于开垦使用,这还是妾身第一次领兵作战,若是有什么纰漏和不懂的地方,还望道友多多指点。” 她娇滴滴的说着,但是许道瞥了她几眼,其举止从容老练,瞧不出半点生疏的样子。 并且许道发现,鲛女的甲胄乃是一件法器,虽然瞧上去有些华而不实,但是细细一看,便会发现其上每一道纹路都是符文显现的,能够和周遭千余只鱼人的气机隐隐相勾连,似乎另有用途。 许道眉头微挑:“此鱼人道兵,可以随时形成一方大阵?” 他顿时更加来了兴趣。尚在吴国道宫中时,他就知晓道兵最好和法坛、阵图等物相互配合使用。 其中法坛者,可以增长道兵的气力,恢复道兵的伤势,只是移动甚是缓慢,而且和寻常法器相比,容易被击溃。 阵图者,许道目前没怎么接触,只是在书中偶尔瞅见,听闻乃是用凡间排兵布阵的方法,将道兵作为一个个节点,变作成一方可以移动的大阵,能随时可以困住敌人、增益道人自身。 他的目光在鲛女身上的甲胄和千余鱼人道兵之间打量来打量去,便是猜测对方手下的道兵是不是就是如此。 同时许道回想着书上的记载,暗想:“道兵强盛与否,关乎西海各岛的强弱,不少书中都提及一二,但是具体有何用处,却是并无提及。” 他心中轻叹,明白这是因为西海修行环境的缘故,很多东西都不会写在书上,而都会通过口口相传,秘而慎之。并且他在鲛人岛山谷中所得到的书籍,内容层次也不太高。 正当许道心中计较着的时候,旁边的鲛女尹铛突地出声:“不知道友手下的道兵,能否拿出来,让妾身也见识见识?” 她看着许道,面上带着笑意,也不知只是随口一谈,还是有所试探。 许道听见后,心中迅速想到:“和吴国不同,道兵此物在西海中乃是身份的象征,凡是地位高点的道人,手下都会豢养上一批。” 也正因此,畜人的买卖盛行。 因为它们除了也能被抽魂炼钱之外,还能被炼制成为道兵,作为驱使利用。 并且炼成道兵之后,同样也能再用于抽魂炼钱,价值并不会折损,甚至多养养,反而可能让魂魄得到提升,所能炼出的血钱价值更大。 如此手段,和许道从鱼头蛟尸那得到的《蛟龙分脉锁精篇》,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层次低劣很多。 面对鲛女的问话,许道并不慌张,他微微一笑,便一甩袖子,突地飞出了一头牙将鳞兵。 其身子苍白,爪牙尖利,缠绕在他的身旁嗡嗡响动,身上散发出凶厉的气息,让四周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许道拱拱手:“贫道手上暂且就这一头,让尹道友见笑了。” “这是!”鲛女尹铛脸上的笑意定住,口中惊呼起来:“筑基级别的道兵!还是凝煞层次的!” 被许道放出来的这头牙将,正是他唯一残存的那头。其前不久才在内天地中长好,气息没法再继续增强,便钻出了土壤,化作一头成熟牙将。 因为被许道喂养了鱼头蛟尸的血肉,且精心培养,它也艰难的突破到至凝煞境界,身上具备几丝煞气,勉强可以算作是筑基中期,但属于最弱的一等。 还因为许道自身实力的限制,这头牙将也再没有增强的潜力,实力只能止步于此。 不过它虽然只是一头,但正如许道所料,其气势强横森然,一头便能抗衡底下的千只鱼人道兵,丝毫不露怯。 鲛女尹铛的目光,在筑基牙将和许道的身上看来看去,她眼中晶亮,想到:“果然如我所料,这小道士大有来头,手下居然能有筑基级别的道兵。” 她妩媚一笑,忽地将身上英武气势收敛,重新用娇滴滴、风骚的姿态,问:“敢问道友,此道兵叫甚,妾身怎的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面对这个问题,许道却是笑而不语,拱了拱手,转移话题说:“不知岛上大军何时开拔,目的地又是在哪?” 鲛女尹铛幽怨的白了他一眼,方才面色一正,交代说:“现在就可开拔!道友与我先行一步,前往东北方一趟,速速前去支援便是。” 许道听见,心中微怔:“看来这鲛人岛上的鲛女们,早早就已经派人过去了,现在只是增派兵马罢了。想来那新岛屿上,肯定也有争斗出现!” 不过谨慎起见,他还是又问了一句:“那么此番同行的其他道友呢?” 鲛女尹铛没再出声回答,而是放出了自己的神识:“不瞒道友,岛上有细作存在,出兵动静不小,很难瞒过他人,妾身们这次是各领一支道兵,分时段出发……” 她细细的解释了一番,让许道心中的疑虑消失不少。许道便不再多问,只是一点头,示意自己随时都可以出海。 恰在这时,黑船上突地跑出了三道人影,正是尹四眉,以及吴梁二人。 尹四眉身上也穿着了一身甲胄,但并非是法器,只是用些特殊的鳞片兽皮制作而成,遮掩住了身上的软肉。 她张口便叫到:“娘亲,我也跟随你和道长一起,出海一趟!”吴梁二人站在甲板上面上,同样也是拱手齐呼:“烦请道长带上弟子!” 许道和鲛女尹铛听见,相互对视一眼,两人面上都浮现出了笑意。鲛女直接出声:“小孩子家家,上阵杀敌作甚,去休去休。” 许道也是一甩袖子,点了点跟前的黑船,冲吴梁二人说:“不用了,此船尚且需要尔等照料,忙活这个便是。” 尹四眉和吴梁二人还想请命跟上,但是许道和尹铛都没有再理睬他们。 其中尹铛直接就驱使身下的千余道兵开拔,列阵往鲛人岛外的雾气走去,缓缓消失在了三人的眼中,许道也随着对方一起。 瞧见许道他们已经离去,尹四眉三人也只得就此罢休,返回船舱中。 其实他们三人心中也很清楚,就算他们真的跟上去,以他们的实力也只会造成拖累。不过,态度是需要表现一二的。 千余鱼人踏水而行,慢吞吞的走着,等到走出了雾气,来到一望无际的西海海面。 啪啪的声音响起来,鱼人立刻就钻入了海水当中,密密麻麻的,整齐划一的往东北方向游动而去,其速度飞快,宛如箭矢一般。 许道飞在海面上,他低头往下看,仿佛看见了一头由这些道兵所形成的庞然巨物,“真能布成阵法,宛若一体!” 虽然鱼人们气息低微,大多是炼气初期,但是千余只结合起来,给人的感觉已经达到了筑基级别。若都是炼气中期,应是可以比筑基中期;若都是炼气后期,甚至达到比拟筑基后期的地步。 隐隐之间,许道明白过来:“看来这西海中的道兵,果真可以依靠数量来弥补境界上的差距!” 下一刻,更加让他惊讶的事情出现了。 当千只鱼人的气机凝成一股后,此气机居然腾腾升起,然后落在了海面上的鲛女尹铛身上。 此时鲛女尹铛身上的法力正涌起,一百多年的法力已经彰显无疑。但她的法力不断上涨,自身气机一摆,竟然就将鱼人道兵的气机给吞下了,两者融作一体。 噌噌噌的! 鲛女尹铛一百多年的法力道行,眨眼间就又增加了将近百年,已然和积年的炼罡道士一模一样! 此并非对方藏拙,而是叠加了鱼人道兵的法力。 许道的瞳孔顿时微缩:“此西海道兵,竟然能将法力融入他人的体内,凭空增长他人道行法力!” “哈哈哈!”鲛女尹铛口中发出了肆意的大笑声,她再看向身旁的许道,眼中底气增加了不少,口中兴奋的说着: “若非天降岛屿,老娘想要从岛上独领一兵出海,可是困难的很!” 似乎鱼人道兵此物,对于鲛人岛上的筑基鲛女来说,也并非轻易可以触碰的东西。 鲛女尹铛大笑着,她当即舞动身上多达两百六十年的法力,在西海上驰骋飞行,掀起阵阵惊涛骇浪。 她身子底下的鱼人道兵们,在进法力灌输进她的体内后,也并非自身失去了法力、不可动弹,依旧是整齐划一的在惊涛骇浪中游动。 许道瞥着,目光落在了鲛女身上穿着的甲胄。 他发现鲛女甲胄上放出了道道灵光,气息垂下,将千余只人鱼都给庇护了起来,让它们能够承受海中更大的压力。 鲛女尹铛、鱼人道兵,两者好似嫁接结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头可以媲美炼罡道士的巨兽。 许道在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同样也在打量着他。 鲛女在心中兴奋的暗想:“老娘现在拥有将近三百年的法力,不如先强占了这小道士,快活完之后,再去那新的岛屿上厮杀!” 她目光炙热,杵在惊涛骇浪当中,气势很是张狂,正紧盯着许道。 许道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他微皱眉头,直接让筑基牙将跳出,挡在了跟前。 瞧见狰狞凶厉的牙将,鲛女尹铛眼里的炙热冷却了不少,她遂收回了目光,哈哈大笑说:“许道友!不如你我比试一番,且看谁的速度更快,谁先赶到目的地。” “若是谁输了,便任由对方处置一番,不需赖皮!”她风骚的扭过身子,当即往东北方向直扑而去。 许道听见后不以为意,面色平静踏空,袖中有剑气飞出,当即将他和牙将裹在一起,然后不疾不徐的缀在对方身后,距离也不近不远。 很快,鲛女便恼恨的发现,她始终无法和许道拉开距离,便只得放弃找回场子的举动,和许道一边赶着路,一边闲谈起来。 西海之上,海浪翻涌不定。 两人奔走着,偶然碰见了海中凶兽,也是丝毫不避讳,选择直接冲撞过去,仅仅没有停下和凶兽缠斗厮杀罢了。 许道在路上旁敲侧击,也从鲛女的口中获知了更多和西海道兵有关的消息。 果真如他所见,此西海之上,道兵最大的作用并非是充当奴仆或是护卫,而是充任部将,其能将气机凝成一股,加持在道人身上,增长道人的法力。 甚至连道人在争斗中所受的伤害,也能想办法转移到道兵身上,分担下伤害。 即便是一个炼气道徒,如果能拥有一只如臂驱使的厉害道兵,他也将能轻易的跨越境界,打杀没有道兵的筑基道士。 如此情况,正是西海中的散修之所以卑微,各方岛屿的势力之所以蛮横压迫的原因所在。无他,散修没钱没人,很难对付各大势力。 许道就此生出感悟:“在西海上,除了自身的修为之外,当真血钱也是衡量实力的一大因素!” 道兵大军拥有如此大的好处,其炼制、豢养、驱使起来自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其不容易之处,大抵可以用钱粮二字概括。 其中粮可以用钱买到,归根结底就落在了血钱上面。 发现这点后,许道如果想要纵横西海,除了不断的提升修为之外,他也得从豢养道兵、赚取钱财一事上入手。 但许道丝毫不为此感到棘手,反而惊喜起来。 毕竟无论是他手中的牙将鳞兵,还是他体内的小黄天,每一个都能让他在西海之上方便许多! 正思忖间,旁边的鲛女突地叫出声音:“许道友,前方便是天降岛屿了!千万不要大意,岛上可是有土著道人存在。” 许道闻言抬头。 第四百零六章 吴国散修 “岛上有‘土著道人’?” 许道听见这话,瞬间心中一惊,他本以为帮着鲛人岛出兵,遇见的敌人会是西海其他道人,可没想到第一要注意的是岛上原有道人。 微惊之外,许道心中也一并的生出了惊喜。 天降的岛屿乃是吴国碎片所化,此前他还担心碎片从高空落下后,其上所残存的活物会承受不了冲撞,当场化作血沫而亡。 而今根据鲛女尹铛的话,代表吴国的碎片虽然是从天而降,但却是比较平和的融入到了西海中,并不激烈。 许道脑中念头闪过:“应是黄天破碎时,丝丝缕缕的黄气缠绕着,护住了天地碎片中的万物!” 道宫道士们离开吴国时,除了有淡金色纸船作为承载之外,更重要的就是有着神异的黄气作为庇护,其刚强凛冽,即便是万丈以上的浓浓罡风也无法击碎。 想来块块吴国碎片,也是被这种黄天余气给庇护了。 心神微跳着,许道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头趴在海面上的巨物,一眼望去,宽广有数十里、甚至可能达到百里,而且巨物的另外一面也不知道有多深。 此巨物,正是一方巨大的岛屿,其横亘在海面上,波涛和海风席卷着,边缘飞溅的海水可达数丈高,仿佛岛屿在吞吐呼吸一般。 更加让人感到惊奇的是,此巨大的岛屿似乎还在缓缓的移动,只不过移动的颇是缓慢。 鲛女尹铛瞧见后,目中顿时惊奇且大喜,叫到:“好家伙!果真是天降岛屿,竟然还能移动,若是占了此岛屿,想法子拖到鲛岛边上,好处可就大了!” 许道的目中同样惊奇,但是他主要是盯着岛屿上的植被在打量,心中呼出了一口气:“岛屿上的花草树木都还在,其上的活物就更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他的心神瞬间振奋起来。 虽然三位道师入魔,吞食了吴国子民,但是根据它们的对话,三人都未尽全功,导致还有一半的吴国子民存活着。 如今吴国的碎片化作岛屿,且上面的环境无损,这剩下的一半活人应该都还在。 不过眨眼间,许道心中的振奋感就又消去,脑中响起一个词: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这西海,可并非什么善地。 瞧见岛屿轮廓后,十几里的海路一晃而过。 飞到了岛屿上,鲛女尹铛立刻就从手中掏出了一方鳞片,其上灵光闪闪的,摩挲起来。而许道则是打量着岛屿上的植被,并大胆的飞上半空,企图眺望整个岛屿的全貌,辨认地形,看是不是自己熟悉的地界。 此岛屿宽大,他放眼望去,发现纵深足有数百里。 岛上有着连绵的山丘,中央似乎是一处盆地,只是眼下盆地当中有不知是瘴气、还是云雾的东西生出,遮挡了他的视野。 身旁的鲛女传出惊喜的声音,口中呼到:“有了!许道友随我来,岛上已经开始筑城,我等先过去汇合一番,然后再清理岛上的土著。” 她持着手中的鳞片,指间法诀掐动,灵光从中钻出,迅速的激射向岛上。 许道点了点头,口中说:“烦请尹道友带路。” 咔咔的声音在岛屿边缘响起来,一千鱼人道兵也纷纷钻出了海水,登上岛屿,列成了几条长蛇形状的队伍,徒步在岛屿上行进起来。 许道注意到,如此过程当中,鱼人道兵身上的气机一直都加持在鲛女的身上,久久未散,其队伍四周也有气机流转,庇护着整只队伍。 它们虽然变化成了长蛇形状,但是依旧如同整体,若是有人想要从中间将它们冲撞开,却是不可能。 不过登上岛屿之后,鱼人道兵行进的步伐缓慢,远远逊色于海中时。即便鲛女施展了法术,它们也只会步行,而无法蹈空而行。 许道见此,心中暗道:“看来西海的道兵虽然神异,能让道人和道兵形同一体,实力叠加,但道人也会因此受困于麾下的道兵。此鱼人便是一个证明,累得鲛女动作也慢了下来。” 不过他心中转而想到,若是能有巨大的飞空楼船,或是厉害的法器,鲛女也就能将道兵们席卷起来,而不用它们自行奔走了。 鲛女尹铛驱使着道兵行走在岛屿中,举动肆意,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会有敌人从两旁跳出,伏击两人。许道也只能落在其中,自己暗暗警惕着。 好在一连行进了几十里的路程,山林当中并没有埋伏着的敌人跳出。 鲛女一路上还在和许道谈笑:“看来传闻所言不虚,此岛屿多半就是一方庞大的空岛分裂而来。” 许道接过话茬,问:“何以见得?” 鲛女自信的说:“你瞧瞧咱俩一路走来的花花草草,这里的草木和西海中的草木完全不同,特别是那些已经衰败、甚至枯死的,明显极为不适应海上的气候。” 她侃侃而谈,对西海的花草树木颇是了解,并且做出判断:“妾身瞧着周围的这些草木,虽然陌生,但可以肯定,其原先所处地界,必然是风调雨顺,气候宜人,甚至谈得上是沃土百里。” 鲛女突地往前一指,眼中亮起:“瞧!那里土地平整,就是一方平原!哈哈哈!如此岛屿,不知又能够养活多少口人。” 许道如对方所言的环顾四周,并且往两人的跟前看过去,意识到他们是走到了盆地中。 与此同时,一片连绵的村落也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在山丘的边上,层层的梯田向下落去,其中的稻苗都青嫩,稀疏得当,颇是有种田园风光的美感。 只是梯田当中空荡荡的,并无耕牛、走狗,也无农夫农妇,周遭的屋舍处于淡淡的雾气当中,仿佛被抽干了生机,变得灰蒙蒙一片。 许道的神识弥漫过去,在当中并未发现有任何一个活人存在,只是发现了不少支离残破的尸块,上面满是尖牙痕迹。 他留意了一下牙印,目光立刻就落在了旁边的鱼人道兵身上。 来到此处村落之后,本是安静的鱼人道兵们,隐隐鼓噪起来,就连鲛女尹铛自己同样也是躁动不已,它们身上的气机摆动,面目都是变得兴奋。 鱼人们低吼:“人、人味儿!” 鲛女尹铛同样兴奋,她低声道:“没想到这新的岛屿不只地盘大,上面还有这多活人存在!” 她娇美的面孔变得狰狞起来,突地暗骂:“该死该死!难怪那群家伙一入此岛,便甚少回信。还以为是岛上的那群婊子遭了危险,现在看来,是一个个来这里后都快活的不得了,故意藏着掖着!” 鲛女又出声:“许道友,你这次可是来对了,要谢谢妾身带你发财!” 许道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不外乎一只凡人一条魂魄,一条魂魄一枚血钱罢了。 大呼着,鲛女通过神识扫视,也知晓了眼前村落中并无活人,于是她连忙催促着手下的千只鱼人道兵出发,再往岛屿的深处赶过去。 哗啦啦之间,本已经宁静下来的无名村落,再次被打破,千头鱼人道兵走过,活像是有一头大蛇蜿蜒而行,压出了泥泞不堪的痕迹。 沿着地面上旧有的痕迹,鲛女和鱼人道兵们急不可耐的飞奔着。许道低垂着眼帘,只是跟在它们的身后,默默进行。 他心中正犹豫着,思索着待会儿碰到了岛上的“土著”,也就是吴国遗民,他该当如何处置。 淡淡的雾气弥漫在盆地当中,许道和鲛女两人都意识到这雾气有些不对劲,但是其并非是有毒的瘴气,也无法阻止他们的神识,仅仅是能够遮蔽视野罢了。 如此行走在雾气当中,又是走了几十里路,出现在两人眼中的村落越来越多,地上的尸块也是越来越多,并出现了残缺的尸体。 就好似有一头饥饿的巨兽,早他们一步走过,已经逐渐吃饱,就开始糟践血食了。残留着的人味儿也是越来越多,让鲛女和她手下的鱼人道兵都是兴奋不已。 就在这时,更加新鲜的人味儿进入了它们的鼻窍当中,埋头跋涉的鱼人们抬起头颅,口中发出古怪的嘶吼声。 许道和鲛女两人齐刷刷的探出神识,目光紧盯向正前方。 鲛女急不可的的便驱动法术,唤来一股大风,狠狠的往身前的几里之地吹拂过去。呼呼!薄薄的雾气涌动,众人的视线顿时穿过迷雾,瞧见了一座隐约可见的城池模样。 其城池矗立在雾气中,颜色灰扑,僵硬不动。但迷雾散去后,内里一股冲天的气血,当即就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浓郁且新鲜的人味儿,正从城池中不断的传出来。 “吼!”鱼人道兵们个个口中都兴奋的叫出声音来,鲛女也是眼睛冒光。 恰在此时,一声厉喝从那城池中传来:“来者何人,胆敢窥视我城!” 此声是女子声色,立刻便有一股同样强劲的大风往许道他们刮过来,其中杀机暗藏,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动起手来。 鲛女尹铛兴奋的面色当即一变,口中喝到:“呔!小婊子,瞪大了你的狗眼,看看老娘是谁!” 城中有轻咦声响了起来,那女声继而传出大笑声:“失礼失礼!原来是你这荡妇过来了,那么入城便是!” 落在许道他们身上的凝重杀机,盘旋数下后,方才散去了。 鲛女尹铛阴沉着面色,她眼睛微眯,不动声色的冲许道交代:“让道友见笑了,此城确实是我鲛人岛所有,只是刚刚说话的那人,和我不太对付……此人阴险狡诈,道友得多多提防点。” 她狠狠地攻讦了一番喊话那人,并且在言语中暗示着许道,要是有冲突出现,他俩才是一路人。 许道微点头,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他初来乍到,其实并不太想理会鲛女们之间的冤仇,但是他现在也只能站在尹铛这边,如果真有冲突出现,自然是帮近不帮理。 鲛女尹铛见许道果断应下了,眼底里生出窃喜之意。这正是她想要提前离开鲛人岛,来到此地的原因,其想的是拖许道下水,让两人实打实的变成同一阵营。 喝声从鲛女的口中传出:“出发!” 鱼人道兵们当即迈开步子,跑着冲向了雾气中的城池。等走进之后,斑驳的墙面出现在它们的眼中,约莫二三丈高,残破不堪,但有了修补,且城墙上已经有了阵法布置,正闪烁着灵光。 更是赤裸的神识从中弥漫而出,落在一众道兵和许道两人的身上,好生盘旋着,直到鲛女尹铛的脸色再此阴沉,那神识方才收回,阵法破开了一个口子。 于是鱼人道兵们,踩着残砖石块,艰难的爬向城墙,而许道二人则是纵身一飞,便来到了城墙之上。 一尾丰满成熟的鲛女,已经凌空站着,居高临下的等候着他们。 此鲛女身着丝绸,尾上的鳞片是暗青色,面目精致,生得一双丹凤三角眼,身上的气息凝实,竟然也是个筑基中期——凝煞境界的道士,并且绝非寻常的凝煞。只是对方不处于斗法的状态,许道也辨认不出对方究竟有多少道行。 她笑吟吟的打量着许道二人,口中说:“稀客稀客!尹大姐终于来了,哟,还带来个生面孔,奴家见过这位道友。” 鲛女尹铛没好气的回到:“尹尖尖!此城怎的只有你一个,其他人呢?” 许道隔空朝着对方打了个稽首,记下了这城中鲛女唤作“尹尖尖”,听语气,对方两人的血脉还挺近,很可能是一对姊妹。 他没有太过留意两人夹枪带棒的谈话,目光略过那鲛女尹尖尖,落在了身前的城池当中。 城中的房屋倒塌,街道残破,一个又一个人头,正密密麻麻的挤在其中,黑压压一片,相互蠕动着,男女老少无法辨认。 本是保护凡人的城池,俨然变成了一个特大号的鸡笼,里面关满了新鲜的菜人。 鱼人道兵们趴在城墙的边子上个个,垂涎欲滴看着城内。 在城池的半空中,还吊着几十来个人形之物,个个血肉模糊,处于濒死的状态,当中甚至有一人的气息衰而不弱,竟是个道士! 在许道的眼中,这几十口道人的头顶,都有丝丝黄气竖着,只是瞧衣着不是道宫打扮罢了。 第四百零七章 率兽食人 除了被吊在半空中的道人之外,满城中瑟缩的凡人们,头顶上也有丝丝缕缕的黄气升起。 在许道的眼中,整座城池都黄气氤氲,其额头正中间似乎都跳动了起来。他沉着面色,不经意的摸了摸额头。 这有些奇怪,明明在黄天真箓的作用下,烙印在他额头上的烙印已经被抽出了核心之物,进而导致他失去了黄天符箓。 可如今乍逢众多黄天遗民,其额间依旧触动起来。 很快地,许道知晓这并非是自己的幻觉。因为在他的小黄天当中的,已经化作一轮日光的黄天法则,正隐隐跳动着,就连其中的黄天真箓也传递了触动。 此触动是希冀着他能够庇护、收取眼前的黄天余气,但也并非是强制着要求他去做,只是一种催动,似乎有所好处,能够反补他。 这时许道明白过来,道师们赐下的黄天符箓虽然了破碎,但是其效用还在,他若是选择庇护黄天遗民,聚拢黄气,依旧能得到一定的好处。 微眯起了眼睛,许道的目光在城中鸡鸭一般的活人身上一一扫过。他身旁的那两个鲛女正在谈论着城中人口的数目。 鲛女尹铛兴奋地问:“这里究竟有多少人?” 尹尖尖面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不多不多,目前也就十几来万罢!” “什么!十几来万?”鲛女尹铛失声叫了起来:“居然有这么多,而且瞧模样,不是精壮就是孩童,这岛屿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尹尖尖话声带着几丝鄙夷:“少见多怪!”随即她的话声中同样带起了兴奋和狂热,“你可知道眼前这岛屿究竟有多大,其上活人又有多少?” 鲛女尹铛急忙出声:“快说快说!” “哈哈!”尹尖尖大笑着,“此岛屿足有五六百里,凡人众多,你我跟前这一城,并非是岛上最大的,最大的还在另一头!那里村落的数目更多,单单那一大城,当中就能有三三十万之数!若是将活人都抓到一块,数目估计能达到百万!” 听见对方口中的“城池”、“百万”几个词,鲛女尹铛的面色先是一怔,目中放出光芒,然后又有些迟疑的瞥向半空中的几十个吴国散修。 鲛女尹铛皱眉说到:“此岛屿如此之大,岛上的凡人还建有村落、城池,那么此地土著道人的实力究竟如何?” 许道旁听着,也来了兴趣。他虽然清楚吴国散修的实力,但是却不太清楚鲛人岛的实力,且听鲛女们对比几番,好让他心里有个底。 尹尖尖面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但是依旧并无棘手之色,她转过头,伸手指点着被吊在半空中的吴国散修,口中不屑的说: “嘁!勿要如此担忧,这岛上虽然有土著道人,还有筑基道士,但也只是土鸡瓦狗罢了。” 尹尖尖口中嗤笑着说:“其中筑基道士就只有三个,并且这三个道士手中连法器都没几件,所使的法术倒是别有趣味,但是又无道兵加持,斗法也就三两下的事情罢了。” 她努了努嘴,示意两人看向半空中:“瞧!这家伙就是老娘亲自抓下的,另外两个姊妹正在岛上追捕另两个土著道士,等抓到手中了,此岛屿定会纳入我鲛人岛的麾下。你我之后棘手的地方,并不在岛上的土著,而是在于那些正从海上蜂拥赶来的人。” 此处岛屿非只是鲛女们发现了,其他的道人同样如此。估计要不了几日,一等消息彻底传开,附近的道人都会跑过来掺和一趟,企图分杯羹。 听到这样一番话,鲛女尹铛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她说到:“那就好,土著方面单靠你们三人,就已经可以轻松对付。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姊妹过来,到时候再加上我等携带而来的道兵们,方圆数千里内应是无有对手。” 尹尖尖面上思索着,她瞥了一眼安静的许道,妩媚的笑着:“若是再算上这位道友,以及其他的客卿,我等实力还会更强。” 两人继续谈论着的,互相交流消息,关系比之刚见面时要热情不少,面上都带着笑意,显然认定了自己这一次要发大财。 而许道听着,也对鲛女这边有了底。 他心中一沉,暗暗想到:“根据打听和收集的,鲛人岛在西海中并不算多么大的势力,其岛上虽然有炼罡级别的道士坐镇,本岛的鲛女道士却总共才十几。如今一次性就派出了十人,再加上客卿,以及道兵,不容小觑啊!” 许道的法力虽然深厚,还有底牌,即便是炼罡道士都敢硬碰硬一下,可面对如此多的道士和西海道士手下的道兵,他着实是心里没有底。 并且正如两个鲛女谈论的,岛上的吴国道士就只有三人,其中一人还已经被鲛女尹尖尖抓住了,即便许道想要联合岛上道士,也是势单力薄。 不得已,许道瞥了一眼满城凡人之后,只得暂时当做视而不见,继续沉住气。 又是一番谈论,他也参与进了两个鲛女的话中,并对岛上的情况又多了一些了解。按他观察和分析所得,眼前这岛屿的前身应该是吴国中的一处人烟稠密之地,筑有一大一小两个郡城。 此处被鲛人岛已经占据的,是其中较小且靠近山丘的,至于另外一个大的,则是方圆千里内的人口最密集之地,并有官道勾连吴国其他的郡城。 当然,现在两个郡城所处的地界只有方圆六百里罢了,官道断绝,又曾经历过道师们的屠戮,人口很可能已经腰斩,或许不足百万,或许勉强百万罢了。 三人谈论完之后,鲛女尹铛开口:“如此说来,我和许道友的任务,只是想办法打退那些闻着味儿跑来的人?” 许道也是望向尹尖尖,目中透露出询问之色。 尹尖尖点头回答:“正是。此岛屿如此之大,而且颇是古怪,竟然还处在缓慢的漂浮当中,我等不仅要提防海上的鬣狗们抢夺人口,更要提防他们企图分走此岛。” 鲛女尹铛听见,面色微怔,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但她看着城池当中的十来万人口,目中又是流露出了觊觎,舍不得挪开,惹得尹尖尖鄙夷的笑了她一笑。 许道同样也是拱手,表示自己明白了。但是他心中却是在琢磨起来:“分走岛屿?” 眼前的岛屿足有五六百里大小,以筑基道士的法力,想要将其分裂成数块然后带走的话,只是玩笑话。 但是此岛屿乃是由吴国碎片所化,漂浮在海面上而未曾固定,似乎也不是绝对不可能。而且按照鲛女口中所说的,此事多半另有机巧,不然鲛人岛也不会生出这个忧虑。 如果真能将眼前岛屿分裂成数块,许道不说占据其中最大的,肯定也能从中捞上一笔,占据一块。 并且按着他之前和鲛人岛约定过的,对方的反应也不会太大,如此一来,他就有了一处落脚点,还能庇护下一些黄天遗民。 谈话完毕后,鲛女尹铛和许道在守城鲛女的邀请下,步入了设在城墙上的营帐当中,由对方接风洗尘起来。 那被鲛女尹铛带来的一千多头鱼人道兵,直接被分散着安置在了城墙上头,恍若一根根火把插着,作为看管活人、警惕周围的走狗角色。 这些道兵,聚则可以加持道人的法力,散则又可以作为奴仆使用,自有灵智,使用起来着实是方便。 许道对此更加心动起来,并开始期待着,等他将牙将鳞兵炼制成此种道兵后,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助益。 接下来的时间。 如鲛女尹铛所言,分批就有另外的鲛女携带着道兵,登上岛屿,并最终寻到了他们所在的城池附近。 一晃眼间,许道的周身就出现了十来个陌生的道士,以及又六支鱼人道兵,再加上鲛女尹铛麾下的,岛上鱼人道兵的总数已经近万。 如此数目让许道心惊,他更加低调起来,虽然也和众多的道士热络交谈,但只是想混个脸熟,并没有想着出风头。 不过他已经是凝煞级别的道士,身上的气息幽深,实力就放在那里,压根没人敢忽视他。 人员到齐之后,许道发现守城的鲛女尹尖尖,其修为最高。 此人的道行已有一百八十年,属于凝煞圆满、濒临炼罡,而且在分得一堆鱼人道兵,作为爪牙之后,此人的实力也当场就已经倍增。 于是岛屿上的众人便以她为首,开始分配各自的任务。 主要的任务无外乎是驱逐登岛的其他道士,以及搜捕岛上的活人们,先统统抓来,放入城池中先豢养着,等到将岛上彻底的清理一番后,再根据众人功劳的大小进行好处的分配。 只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登岛的众人除了是完成鲛人岛任务之外,也是为了发财而来。 即便是分配任务的尹尖尖自个,她在众人到来后,直接就取了城中小半的凡人,现场抽魂炼钱,先是赏赐了近万数目的道兵,剩下的则统统用作接风洗尘宴会的开销。 在道士们的谈笑间,城中的凡人当场死了六七万,其所遗留下的痕迹真个是尸山血海,腥气扑鼻,景象远比鲛人岛中的菜人集市更要震撼。 抽魂炼钱所留下的尸山血海也没有浪费,一边是道士们在营帐中饮酒作乐,另一边则是鱼人道兵们则是在营帐外大快朵颐。 无论道人还是道兵,其举止之熟稔,远比许道曾经见过的舍诏道士,手段更是云淡风轻、习以为常。 这也让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的许道,心底里发悚起来。 一场接风洗尘,就让暂时豢养凡人的郡城空荡不少,登岛的道士们也都开始奔出城池,兴奋的在岛屿上活动起来。 许道同样是心情低沉的奔出了城池,不过他并没有选择去搜捕活人,而是接了勘探全岛的任务。 鲛女尹铛没有忍不住,在大把大把赚钱机会的引诱下,她反倒是乐得和许道分头活动,省得她的好处被许道给分润走。 至于岛上隐含着的危险,在这些鲛女、客卿们看来并不值得太在意。 最起码在活人数目变得稀少之前,岛上会的冲突都不会太大。毕竟大家都忙着找“钱”炼“钱”,压根没有多少功夫去理会其他人。 即便是当中想要霸占全岛的鲛女,同样不会在这个时候傻乎乎的完全执行任务。 如此一来,许道接下了勘探全岛,而非抓捕活人的任务,反倒是显得有些出奇,但大家也不信他真个会一味的勘探全岛,而不会中饱私囊。 在“同伴”们带着麾下的鱼人道兵,奔走于岛上的各处,并逐步推进向盆地深处时,许道则是穿梭于雾气当中,走过一个又一个残破的村落,用眼睛记下,感受着天倾过后的凶险。 他已经不再纠结,直接放弃了掀桌子抗衡鲛人岛,毕竟对方人多势众,不得不耐心等待。如此等待下来,当真让他发现了可能会有的转机。 许道游走于岛屿的内外,但主要是逡巡于盆底外侧、海岸附近,他发现随着时日的过去,偷偷潜入岛中的外来道士越来越多,防不胜防。 其中甚至还有船只划了过来,并未飞天,仅仅是划了过来,船上的道人都只是炼气级别的小家伙,因为知晓了天降岛屿的消息,个个认定是自己的大好机会,纷纷跑了过来,企图喝点汤。 面对这些道人,许道只是时不时的通报一下鲛人岛方面,压根就没有想着挡住对方。 而在如此过程中,他也发现了和鲛人岛争夺岛屿的一个大好选择。 鲛人岛虽然强大,且养有鱼人道兵,但是它们的道士数量并不占优势,比起岛上越来越多的散修来说差远了。 许道的目光便是落在了这些西海散修的身上,他若是想要尽可能的救下岛上活人,所能依靠的并非土著道士,而是这些前来“淘金”的西海散修们。 第四百零八章 煽风点火 长长的海岸线边上,许道独自一人立在某处礁石上面,天上有流云移动而过,光线两分,他的左边是暗淡的海岛,右边是苍蓝色的海水。 他正低着头,心中正思索该如何利用西海散修的力量。 要知道他初来乍到,不仅在西海之上没有什么名气,甚至连认识的人都没有几个,如果想要靠着他自己就将散修们联合起来,用以对抗鲛人岛,除非他具备金丹级别的实力,否则无异于痴人说梦。 突地,许道的眼帘抬了抬:“金丹级别的实力?” 微眯眼睛,他当即轻点自己的眉间,一点金灿灿的符文便从他的灵台之中钻出的,方块状,在其手中缓缓旋转起来。 此符文正是他当初夺自欢喜女尼的符宝,经过几次的使用,又经过白骨观主的消耗和炼制,已经只剩下一击金丹之力,但也更加顺遂他的心意,能够被他轻易的使用。 有此符宝在,即便是被鲛人岛的鲛女们围攻,许道也会有逃脱、甚至是反击的力气。 而方块符宝最大的效用在于度化,亦能迷惑他人的心神,让人当场做火入魔而亡。如果他使用的好,按道理上来说甚至有机会收服金丹境界以下的任一道人。 但是现在将这一枚符宝掏出来,许道心中所想的,却并不是要靠着这枚符宝去弄险,也不是刺杀或和收服某一鲛女,而是思索着另外一种用法。 他细细思索着,目中的亮光越来越盛。 有此符宝在,虽然他根基未立,无法号令西海散修,但是煽风点火还是能够做到的,也能有机会在岛屿上掀起一场大波澜。 只要他持着符宝,在岛上四处散播鲛人岛准备“洗岛”屠杀散修的消息,保管鲛人岛一方的行动会大打折扣。 除此之外,也可以尝试分裂鲛女和客卿们的关系,以及勾起散修们自立为王的野心……种种念头在许道的脑中冒出,他的思路顿时畅通起来。 不管何种举措,只要挑起了散修们的怨恨和怒火,到时候即便鲛人岛一方有所察觉,依旧会是大势难挡。 细细一想,许道还惊喜的发现,即便他手中没有方块符宝,只要他依着这个想法去做,游说的功夫了得,依旧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事! 要知道在西海之中,各岛的势力压迫散修已久,散修们早就已经苦不堪言,只是因为是一盘散沙,实力也不如人,反抗不得。 如今在吴国碎片所化的岛屿之上,附近海域的散修大多会被聚拢过来,又有大利益可以图谋,如此好的时机,只差有人振臂一呼。 而鲛人岛一方也料到了情况,否则鲛女们也不会齐齐奔赴此地,还携带来了近万道兵。 许道捏着手中的方块符宝,心中更是想到:“不仅要通过符宝的效用,刺激散修们,更需要通过符宝这一物件,来给散修们撑气!” 虽然方块符宝只剩下最后一击金丹之力,即便他分散用之,也用不了几次,但是散修们可是不知道。 许道完全可以用宝作本身为信物,一如之前在假冒金鸥尊者的门徒一般,再次假冒一番。 唯一让他犹豫的,是他现在身处于西海当中,假冒后有引起金鸥尊者注意的风险。不过也没几个人知道他拥有这颗符宝,待会儿使用时他再谨慎些,风险还会更低。 权衡着利弊,许道目中一定,口中吐出一词:“做了!” 他站在礁石上,当即换了一身行头,身上的气息也变了变,不再是一副精悍的武道中人模样,而是变作成了气质阴森的仙道中人。 失去了敛息玉钩,他的手段虽然已经大大降低,但是尚有墨鱼剑、清静篇等手段在,只要他不同时动用仙武修为,筑基道士们也很难分辨他的底细。 便如在鲛人岛上时,鲛女尹铛就只认出了他凝煞级别的武道修为,而没有认出他同时修行的仙道。 当然,若是有人神识敏锐,眼里毒辣,依旧可能瞧出一点端倪。所以许道最好还是别与人动手,动手也不要消耗法力,如此一来,金丹以下绝难认出他仙武双修的底细。 许道不由的摸了摸一直被他拢在袖子中的鱼竿,心中想到:“若是敛息玉钩尚在,也不用考虑这么多。” 准备好了之后,他当即就顺着海岸行走,往散修们接触过去。 ……………… 接下来的数日当中。 一则又一则的传闻,出现在天降岛屿上,使得散修们近乎人人自危。 其中刚开始只是炼气级别的道徒们惶恐,等到传闻在他们口中彻底散播开来之后,筑基道士们也不由自主的被影响了。 即便他们当中的不少人,始终对种种传闻保持着警惕,但其实所有人早早就有了一个共识,那便是鲛人岛会霸占整个天降岛屿。 如今随着传闻四处掀起,本来只是如同淘金客一般,只是想要捞一票就走的散修们,猛地也反应过来,对鲛人岛蛮狠的作风越来越不满。 其中诸如阴谋家、野心家之流,也正如许道所料,自行便出现在了岛屿之上。 更重要的是,随着海上散修们不断地往天降岛屿汇聚过来,方圆六百里大小的岛屿也变得拥挤,零散的活人资源越来越少,散修们发现非鲛人岛的道人也越来越多。 而这个时候,许道一边和鲛人岛一方虚与委蛇,一边继续充当着自己点火人的角色,竭力挑拨西海散修和鲛人岛的冲突。 因为身处两大阵营的缘故,他比一般的野心家要更敏锐,更能清楚地意识到岛屿之上的形势的变化。 其中鲛人岛一方,也并非没有人瞧不出端倪,总管事务的鲛女尹尖尖,便开始勒令外出的鲛女和客卿们,齐齐两人一伙,并且让大家将注意力从收集活人上,转移到提防散修之上。 可是情形并非是她下令就会得到改变的。 已经尝到过甜头的其他人,即便是明白她所说的道理正确的,但是在私利和大利面前,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个人私利。 其中和尹尖尖不太对付的鲛女尹铛,更是大说风凉话,对尹尖尖口中的吩咐嗤之以鼻。 许道为此还旁敲侧击的问过鲛女尹铛,得到一番回复之后,他方才意识到鲛人岛内部也有矛盾在,并非真个和和气气一片。 对这些筑基鲛女而言,即便鲛人岛最后成功的霸占下了整个天降岛屿,此岛未来几年、甚至十年之内能够带给她们的利益,也远远不如眼下开荒过程中所能吞食的多。 至于对于客卿身份的几个道士而言,情况更是如此,捞到手中的才是自己的。 这日。 许道身着黑袍,正游走在丛林当中,他突地停下脚步,听身边之后,迅速的往左边方向飞奔而去。 阵阵惨叫声,紧接着就出现在他的耳中,一座着火了的村寨出现在他的眼中。 正有数个炼气级别的散修道徒行走其中,驱动着手中的傀儡等物,像是捉拿鸡鸭一般,捉取村寨中的凡人。 凡人们早已经死绝,其尸体遍地,魂魄都被当场抽出,正折磨着,散修道徒们企图将之炼制成鬼物好方便储存。 许道瞥了一眼,当即就飞身过去,出现在炼气散修的眼中。 对方的人数为四,听见动静后立刻就扭头,但是一股神识从许道的身上弥漫而出,让他们的脖颈僵硬,压根反应不了。 “道、道长饶命!”有个散修道徒似乎有保命的手段,激发了一道符箓护住自己,但是一根乌黑的铁索伸出,当即就打烂了他的头颅。 哗啦啦。 许道站在半空中,手持金竿,墨鱼剑所化的铁链从袖中窜出,挂着四颗人头,缓缓的收了回来。 人头当中有两个散修的面目狰狞,没死透,但也直接就被他扔入内天地中,让煞气搅成碎片,连人头带魂魄一齐消亡了。 至于地上正痛苦咆哮的凡人魂魄们,在许道的轻叹之中,他缓缓的驱动法力,竭力让法力尽可能的柔和,化作甘霖一般的灵雨,落在凡人魂魄的身上,为之消除对方的痛苦。 本是狰狞的凡人魂魄们,接受了灵雨的洗礼,面色顿时变得不再痛苦。 但是它们仿佛鬼火一般在半空中环绕而飞,望着村落的驻地或哭或笑,等许道撤掉法术,又会陷入到痛苦当中,或是互相吞噬,或是继续变成鬼物。 但是当一线黄色的光芒出现在它们的头顶之后,情况便不一样了。鬼魂们从黄光之中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温暖,面孔彻底的平和下来,全都不由自主的就往黄光中飞去。 嗡嗡!几个眨眼之间,现场的近百只凡人魂魄便消失不见,转而出现于小黄天当中。 正是许道施法打开了口子,迎接这些凡人入内。 进入小黄天的凡人魂魄们,虽然终究是逃脱不了消亡的结果,但是整个步骤乃是自然而然,且有着黄天余气的庇护,并不会感觉到痛苦。 几乎是眨眼之间,当许道将意识投入体内小黄天时,一粒粒香火自行便出现了,小黄天中还隐隐回荡着“多谢道长!”的话语。 一块块魂魄碎片便在如此呼声中,缓缓的沉入小黄天地面,被煞气打磨。 但是它们所主动留下的香火光点,许道却并未将其也置入底层,而是唤来一批新种植而出的牙将鳞兵,让每个凡人缩留下的香火光点都飘入其中,一一化作牙将鳞兵的灵性。 与整个魂魄相比,这些自行凝结而出的香火,属于极少部分,许道并不差这点滴的灵力。 相反的是,他想要让牙将鳞兵诞生出灵性,要么塞入整只魂魄,要么就得塞入自凝的香火,通过此两种手段点化牙将鳞兵,其诞生灵性的效率最高。 忙活完了之后,许道看着真正活过来了的百只鳞兵,心中暗吁一口气。这些牙将鳞兵的气息低微,连炼气境界都不是,但也已经算是生灵,不是傀儡也不是死物。 意识回归外界,许道看着残破血腥的村落,沉着脸色,便在现场制造起鲛人岛大军出行的迹象,等布置完了之后,方才转身离去。 等岛上的其他散修路经此地时,便会为之所慑,将怨恨落到鲛人岛的头上。 如此一个村落,只是许道随手布置的一处罢了,他一边散播着谣言传闻,一边还假扮双方下黑手,连筑基级别的都差点栽在他的手中。 其间除了收取亡魂度化之外,他也救过不少活人,但只能先藏在于深山,待之后时局在说。 整个天降岛屿上,波澜持续的推进、翻滚,散修们人人自危,鲛女们发现手下的道兵不断折损,弱小的凡人们则是藏在洞穴默默祈祷。 终于,岛上情形来到了即将迸发的前夜。 许道身披散修服饰,他站在一处林中,身边满是鱼人道兵的尸首,泥泞无比。 其身旁还有一队战战兢兢的散修,正朝着他叩首作揖:“多谢道长!多谢道长从伸出援手!” 许道背对着他们,这一次并没有说出准备好的话术,以图在对方心中种下仇恨的种子。因为就在他的左手当中,那枚方块符宝,依然是暗淡无比,无法释放出金光。 咔咔、不等许道捏动,它便自行破碎,化作了一阵金沙,从其指缝间落下,然后消失不见。 但就在这时,许道从袖中取出了一方鱼鳞,其光芒正闪烁着的,前所未有的传递出急促消息。 “召集令。”许道眯眼辨认着,面浮现出了笑意,“终于忍耐不住,准备对清场子了么?不过现在清场,代价可就大了。” 他于是不再管身后救下的一伙散修,直接身形闪烁,消失在了幽林当中,让散修们恍然以为是山中鬼怪一般。 不过当许道走后,散修们回过神来,个个面色或是后怕、或是惊惧,但是眼底里都出现了一抹振奋:“刚才那位道长,定然就是金鸥尊者麾下的使者!” “真有大能瞧上了此地,鲛人岛要倒霉了!” 第四百零九章 兵争、夺岛 从鱼鳞上得到了鲛人岛方面的信号,许道当即就往鲛人岛控制的城池奔赴过去。他没有花多少时间,就赶到了城外。 许道并没有立刻进城,他站在城外,仰头看向城池的上空,目中有蓬勃的气血升起,其混杂着丝丝缕缕的黄气,交杂一片,使得他眼中的景象都为之扭曲。 许道心中暗叹:“如此蓬勃的气血,关押的凡人应是达到二三十万之众。” 瞬间,他的眼神阴沉下来。城池中装了二三十万,再加上已经被抽魂炼钱,以及被个个道士私藏下来的,落在鲛人岛手中的凡人早就已经超过了五十万。 轻呼出一口气,许道压下心间种种情绪,将身上的气息一摆,然后往城池的上空飞去。 城上有人,对方一瞧见腾腾气血,立马就辨认出许道的身份。几个鱼人道兵连忙高呼:“恭迎道长回城!” 也有鲛人岛的鲛女转过头,向着许道点头:“见过道友。” 许道也向对方一一回礼。不用他在人群中寻找,鲛女尹铛在瞧见他后,自行便排开人群,娇滴滴的跑到他身旁,熟络说:“道友可算是回来了,妾身可找了你半天。” 许道假装不明缘由,持着手中闪烁不定的鱼鳞,问:“发生了何事,怎的如此着急呼唤我等?” 鲛女尹铛撇了撇嘴巴,往城中半空一指,示意说:“是那小贱人将大家都给招了回来。依我看,这家伙是见岛上的活人不多了,生怕大家吃的太多,她自己不好交差。真是的,平白搅和大家发财的机会。” 其手指所指之处,一尾暗青色鳞片的鲛女正悬空而立,对方身上煞气腾腾,手中持着一抹长鞭,身前悬挂着一浑身血污的道人,正狠狠的抽打着。 此鲛女正是负责总管事务的尹尖尖。她虽然在抽打着半空那道人,但是面上瞧不出多少暴戾,有的只是阴沉和凝重。 许道认得被鞭打的道人,正是他初次来到这里时,就已被吊着的那个吴国散修道士。对方悬挂至今,无食无水,身旁的几十个炼气道徒都已经暴毙而亡,魂魄血肉也被抽出制作成了鬼物、血钱。 只有这个道士因为法力深厚的缘故,一直都没有死去。 许道旁观着,他竖起了耳朵,但依旧听不清尹尖尖到底在逼问什么,只得问起身旁的鲛女尹铛。结果鲛女尹铛近些时日也是一直在外,压根就没有理会过城中事情,一问三不知的。 许道索性收回注意,同鲛女尹铛寒暄闲聊起来,闲聊之后,便在城中游走,同其他的鲛女、客卿打照面,混个脸熟。 足足小半日的时间,尹尖尖一直都在拷打那吴国道士,直到十六个筑基道士,一一都返回到了城中,她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啪啪的拍手声音响起,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这鲛女,先是笑靥如花的目视众人,她一边将手中的长鞭变化缩小,挂在了自己发丝间,一边欠身行礼,说:“既然大家都回来了,妾身也就不卖关子,直接讲明事由!” 尹尖尖指着身下,点着一一颗有一颗凡人头颅,口中说: “诸位登岛已有数日,这数日间不管是山林,还是泽地,只要能存有活人的地方,想必大家都已经搜刮过。如今岛上的活人数目已经不多,可是闻风而来的豺狼鬣狗却是越发多了。” “损失些人口还只是小事,来年配种过后就可再度长出。但要是被海上散修们坏了大事,损坏此岛,可就是我等罪过,要被岛主问责的!” 她口中说着,讲的东西不外乎是要大家收心,别再专顾眼前的私利,得忙活正事了。 除了许道之外,其他的鲛女客卿们听见,面上虽然若有所思,但是并没有表态,只是瞅着城中羁押的凡人们,露出贪婪和索求之色。 尹尖尖瞧见众人的表现,脸上的笑容变冷,她的目中闪过阴冷。 咔!突地有声音响起,只见其身形瞬间壮大,下身的鳞尾变得粗长,丝丝煞气从鳞片中渗出,让现场弥漫起一阵寒意。 许道身旁的鲛女尹铛,当即面色一凛,忌惮又羡慕的盯着对方,低声到:“寒水冰魄煞。” 其口中所说,应该就是尹尖尖身上释放出的煞气。 许道闻言,细细辨认过去,发觉对方身上的这股煞气果真阴寒,其质地虽然不如他身上的真龙煞气,但也绝不是桃花煞气一类的低劣煞气能够比较,很可能同属于七十二种地煞之一。 他传出神识:“敢问道友,此寒水冰魄煞有何异效?” 鲛女尹铛听见,回答到:“此煞乃是从三千丈以下的海底取出,且唯有极西冰寒之地,方才可能出现。用此种煞气凝煞,身上会寒气逼人,连人的魂魄都能给冻住,并能将真气化作牛毛般的冰针,细微坚韧,不知不觉就可刺入他人的体内,继而能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是折磨人了……” 一番解释从鲛女尹铛的口中说出,果正如许道猜想的,此种煞气非同小可,同样也属于七十二种地煞。 但这也更让他疑惑,许道是思忖几下,试探着问:“极西冰寒之地?鲛人岛距离极西之地恐有十万里甚至二三十万里的路程,此人莫非万里迢迢,往那极西之地游历过一番?” 鲛女尹铛冷嘲一声:“她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只不过是七八年前海市召开时,运气好,岛主替她拍得一份罢了。” “海市?”许道听见这一词汇,心中一动,想起了在书上看见过的一则传闻。 西海当中虽然妖孽横行、凶兽遍地,一百零八座岛屿往来不便,平常的贸易往来都只是邻近的几个岛屿互通有无。 好在海中每隔十年,就会有巨大的暗流涌动而起。 此暗流粗壮,最宽处能达百里,最细也会有数里,好似巨大的活物一般,能在一百零八座岛屿间周行不止。 即便是凡人,若是乘坐上一则木筏,顺着暗流也能到达西海中任一岛屿。但可惜的是,这只是按理而言,因为并非只有修士们知晓此巨大暗流的存在,西海中的凶兽同样晓得。 暗流涌动时,也是海中的凶兽躁动,巡游整个西海时,其中不只是会有炼气、筑基级别的凶兽,甚至还有金丹级别的凶兽沉浮,凶险至极。 寻常的道人若是混入当中,身消道死只是等闲。只有西海中最厉害的行商们,方才敢结伴而行,随着暗流往来四方。 而鲛女尹铛口中的海市,应该指的就是此种依靠暗流而现的海上坊市。 许道细细的思索着,心中大感兴趣。他记得还有传闻说,此种暗流并非只是在西海中涌动,而是横跨四海,能让人随之通往其他的海域。 只是现在并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半空中的尹尖尖在释放出煞气之后,当场就震慑住了众人。 特别是尚未凝煞,只是筑基前期的立根道士,这些鲛女和客卿纷纷色变,赶紧压下眼中的贪婪和觊觎,听起尹尖尖接下来的话。 只有鲛女尹铛瞧见,目中依旧不服,她暗骂到:“好个贱人,只不过是道行多了几年,煞气厉害些,也敢在姑奶奶面前如此拿大!要知道当年,这贱人在老娘面前战战兢兢的很!” 但她也没有说出声,而只是用神识传递,且只骂给了许道听。 这些时日以来,许道对两人之间的嫌隙早就有所了解,他并不想掺和进去,就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偶尔回应安抚几句。 暗骂几句之后,鲛女尹铛突地像是不经意,问道:“对了,不知道友所凝煞气,又是那种?” 许道眼帘微抬,他细细思索了一下,并未直接回答对方,而是面上微微一笑:“无甚,不知名的煞气罢了。若是贫道所料不错,接下来必然会有大战,到时候道友就会知晓。” 真龙煞气比寒水冰魄煞的层次要高些,许道思忖他还是藏着点比较好,指不定待会儿吃他煞气的,不是西海中的散修,而会是他身旁的这些鲛女、客卿。 鲛女尹铛见许道卖关子,面上露出不愉,但她想着正如许道所说,等待会儿斗法时,许道藏也才藏不住,便按住了心中的不快,只是扭过头,不再和许道热络的交谈。 轻笑声在城池中响着,尹尖尖肆意的打量着众人,口中道: “好话已经说完,接下来就该说歹话了。即刻起,诸位姊妹、道友勿要再私自外出,我等合兵一块,赶紧平了这座岛屿,将散修们赶走才是!” 众人听着,都只是默默的望着她,并没有人立刻回话。 尹尖尖面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的神色,她伸出手指,突地勾在了身旁那吴国道士的脖颈上,轻轻一划,将对方面目全非的头颅给摘取了下来。 此吴国道士并非武道中人,而是仙道。肉身一毁,他身上的束缚也破开了,阴神当即就从脖颈处钻出,嘶吼着便扑向鲛女尹尖尖。 吼!厉喝声响起:“好狠的女妖,吃我子民,杀我弟子,纳命来!” 腾腾的黑气盘旋升起,一张巨大狰狞的人脸在黑气中挤出。可是它尚未完全展现形体,口中就又传出阵阵的痛苦声,“女妖、妖……” 只见鲛女尹尖尖取下了发间长鞭,她啪的一打,便将对方阴神的形体打碎,周身并有白毛风刮起,将吴国道士的阴神冻成了一块又一块冰渣子。 啪啪!劈头打了数下,她伸手一揽,将阴神冻成的冰渣子全都拢在了身前,缓缓收到胸前的一把小巧银壶当中。 收吴国道士的阴神,尹尖尖望着众人开口:“这土著道士宁死不屈,妾身便先将其魂魄抽出,免得浪费了。事成之后,我再同大家分分,诸位觉得可行?” 如此行动,明显就是在阵前祭旗,威慑众人。 其套路虽然老套,但是祭旗之物乃是一名筑基道士,且她的举止云淡风轻,还是成功的唬住了众人。 即便是许道,心中也是一凛,暗道:“若是再加上鱼人道兵,此女的道行和实力还要再增长,能达到慢慢三百年!” 现场很快就响起了一片呼声:“道友所言正是!”、“尹道友大法力,当依道友所言!” “哈哈哈!此獠乃是道友独自擒下,何必分给我等。”…… 还有人当即就在言语上奉承起来,即便是和对方不对付的鲛女尹铛,也是默认下了对方的吩咐,没再吱声。 许道扫视一眼,混杂在其中,自然也是点头应下。 又是笑声响了起来,尹尖尖的语气和善不少,她扭动身子,挥鞭直指身后,喝到:“既然如此,我等现在便提兵启程,一路压过去,占了此岛核心!” 很快地的,近万鱼人道兵都摆好了阵型,由包括尹尖尖、尹铛在内的鲛女统领,身上的妖气蒸腾的,气势强横。 许道和其他的客卿则是零散的站在其中,辅助压阵。 临了就要出发时,突有人反应过来,问:“我等都离去了,这城中的几十万菜人该如何处置?” 鲛女尹尖尖听见,并未从众人当中点出几人留守,而是轻轻一挥鞭,轰然打塌了一面城墙。 她头也不回的道:“一并驱赶过去便是,此岛也并非轻易就能占下,到时候事态有变,正好用作大军的军粮,补充消耗。” 说罢,此鲛女便率先驱使自己麾下的道兵,拔石开路,往盆地的更深处赶去。其他人也按着商量过后的阵型,领兵拱卫在周围。 蒙蒙雾气中。 哀嚎声起,凡人们如鸡鸭般被赶出城,蹒跚举步。路上凡有倒毙而亡的,其魂魄立刻就会被收取,或是当场炼成鬼物、或是喂养给兵刃。 许道混杂在其中,只是默默的随行着。他并没有瞅看凡人们的种种惨像,而是计较着接下来的大事。 鲛人岛一众的目的地,便是岛上唯二郡城中的另外一座。 此城并非已经空荡荡,而是被一股黄气包裹着,受着岛上所有道人的觊觎,它的附近已有数不清的散修驻守着,只等大家伙忍不住,齐齐攀附攻城。 而此城,也是夺取脚下岛屿的关键之所在。 第四百一十章 残片、孤城 十七个筑基级别的道士随行,近万道兵拱卫,二三十万凡人蹒跚行走在岛屿上,嘈杂不堪。 众人一路沿着东北方向行进,因声势浩大,自然遇上了不少散修道人。但只要这些散修不上前叫阵,鲛人岛一方也不理睬,全都无视掉。 即便是散修当中的筑基道士出没,鲛女或客卿们也都只是蔑视的瞥看过去,并不将他们放在眼中。 但其中还是有人出声议论:“这些散修当真麻烦,大总管,何不让我带着一支道兵在外驱巡,免得这些散修冲撞了大军,且泄露我大军动向?” 最前方的尹尖尖回声到:“宵小虫豸罢了,无需在意,等占了此岛,再一一清理便是。” 得到回答的鲛女们,面上露出可惜之色。其实她们真正的目的,也并非是为了大军考虑,而只是瞧上了散修身上的财物。 此前在外抓捕活人时,众人就眼馋散修们的魂魄和身家,只是因为各自在外,还有所谨慎,也不敢朝扎堆的散修下手。 如今随着岛上活人越来越少,她们对散修们的觊觎自然也是越大,现在鲛人岛一方更是全部聚集在了一起,有着众人作为靠山,这些人心中的贪念就此大为勃发。 不过尹尖尖说的也对,她们的当务之急还是占领整个岛屿。 等占领全岛之后,大局已定,到时候岛上的散修便会任由他们打杀,只不过会跑走一批、以及还要上缴一批罢了。 随着出没于大军附近的散修越来越多,其中不少散修看上去都身家厚实,鲛女和客卿们个个面生期待,皆希望赶紧的斗一场,好分润好处。 唯有许道一人,他往四周看去,除了在散修们的眼中看见忌惮和畏惧之外,更多的是看见了怨恨。 一路上,每一次他抬眼,都能敏锐的察觉到散修们眼中的杀意在积攒。更加让他惊喜的是,每次碰见的散修们,其相互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有着抱团结伙的趋势。 此前他在岛上煽风点火时,岛上散修们虽然怨恨鲛人岛,但是互相都心生顾忌,并不敢和陌生人结伙。 如今鲛人岛一方的大军聚齐,在此威压和逼迫之下,散修们要么及时抽身离去,要么就得汇聚起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等走到半道上的时候,鲛人岛中也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其中鲛女尹铛就问许道:“咦!岛上的散修这么多?二三里就能看见一堆。” 许道眯眼打量四周,随口搪塞了几句,只是说自己初来乍到,也不知晓其中缘由。但其实他已经猜到了,应该是散修们也在齐齐的往另外一座城池汇聚。 毕竟鲛人岛大军的声势太大,其妖气蒸腾、气血汇聚、鸟兽起伏,早已经将整个岛屿都惊动。 对此,许道为散修们感到庆幸,若非鲛人岛一方如此拿大,散修们指不定就会被打的措手不及,然后像鸡犬般被碾压。 鲛人岛一行人,各怀心思,心中全都带着不同的期待。 因凡人们步行缓慢,即便是有着生死危机,他们日夜不休的,也足足花费了三日功夫,方才赶到了第二座城池的附近。 其间倒毙的凡人不计其数,称得上是横尸遍野,走一路死了一路。本是二三十万之多的凡人,尚未被鲛女、鱼人道兵们主动杀害,就已经死掉近半。 许道待在其中,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早已经对种种惨像麻木了。 浓浓的雾气当中,当一座更加庞大的城池出现于众人眼中时,鲛女、客卿们纷纷眼冒精光,凡人们也是不由的呼了口气。 相隔数里,因为有着雾气的阻隔,城池的真正面目看不太清,影影绰绰的,仿佛垂死的巨兽藏在雾气中一般。 大军中响起讶然的呼声:“我就说岛上的雾气怎么如此之怪,久久不散?原来是眼前这城在作怪!” 其中不少鲛女和客卿反应过来,他们发现弥漫整个盆地的雾气,便是从前方城池中涌出。 鲛女尹尖尖听见身旁人的惊呼声,面上冷笑,说:“这还只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罢了,驱走便是。尔等要在意的,是那城上的黄色怪气!” 她张开手,身上的法力运起,张口大呼:“风来雾散!”其真气涌去,在周围掀起阵阵狂风,逆着往那城池吹打过去。 其他的鲛女和客卿瞧见,也都运转起法力,催动狂风,往城池周遭的雾气打去。 呼呼!周围浓浓的雾气,立刻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许道落在其中,也是动作起来,但只是出工不出力。 几个眨眼,一面古朴厚重的城墙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仿佛龟壳一般,堵在他们的跟前。 其上正有丝丝缕缕的黄气,从城池的中央位置垂下,庇护在城墙周遭,凛冽刚强,众人掀动的大风吹打过去,连半点波澜都没有惊起。 瞧见这大城之后,不管是鲛女还是客卿,又或者他们麾下的鱼人道兵,个个惊喜起来:“如此大城,其内的菜人数目,肯定不少!” “哈哈哈!要是附近的菜人已经躲进去,还不用老娘费工夫去捉了!” 他们并没有太在意城池上方的黄气,口中议论着,面上露出贪婪和渴求之色。只有鲛女尹尖尖一人,其目光并未落在城池内里,而是抬着头,紧盯着城池的最上空。 那里有一轮落日般的黄光,庇护城池的黄气正是从这轮黄光中涌下。鲛女尹尖尖的目光闪烁,明显是在谋划着什么。 许道站在一旁,他没有同其他人一般惦记着城中凡人,而是和尹尖尖一般,目光也是落在了城池上空的黄光之上。 “此物必然是重宝!”、“此物究竟是甚、莫非是法宝?” 两人心中冒出种种念头。 众人盯着黄气庇护之下的城池,都好似打量着一头待宰的羔羊。但就在他们评头论足时,城池的四周又升腾起了一道道灵光。 其自未散的雾气中涌出,仿佛火炬般举起,将周围照的通红通黄,颜色不一,立刻就吸引了鲛女、客卿们的注意。 当中最为汹涌的,是将近二十道真气柱子,最低矮的一道也是高六七丈,最高的,达到了十八丈,其真气柱子外还有森森的煞气缭绕,赫然也是一个凝煞圆满的道士。 许道眼皮微抬,他连忙清点过去,发现彰显出法力的散修道士一共有二十一个。 已经现身的散修中,筑基道士的数目比之鲛人岛足足要多出四个。只是不知道周遭的雾气当中,是否还有散修道士潜伏着,没有显露声势。 但即便如此,散修们也已然可以和鲛人岛分庭抗礼。 鲛女尹尖尖、尹铛等人也看清了对面,她们的目中顿时惊愕,有人脱口就说道:“岛上怎么会有这多筑基道士?” 无需他人解释,这些人很快也就反应过来,肯定是近些时日附近聚拢过来的,指不定寒铁岛那边的道士也跑了过来。 鲛女尹尖尖眯眼盯着散修们,面上冷厉,她先是冷笑着:“瞧,老娘说的不错罢?若是再迟上几日,指不定岛上的散修就更多了!” 其他鲛女听见,面上都是讷讷无言,顿时就有客卿皱眉叹道:“早知如此,登岛之后就该聚拢过来,快刀斩乱麻,干净利落的占据此岛。” 】 其中还有鲛女嘀咕着:“早知道,那何不与大家伙讲清楚呢,也省得现在麻烦变大!” 尹尖尖听见这些话后,她面上的讥讽之色更盛,斜睨着那鲛女,目光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对方,吐声:“你当这些散修聚拢在这,没而有攻城,是也不知道我们会来么?” 那鲛女被她这样一说,张着口不知该如何回答,面上顿时羞愤难当。 一旁的许道听着,倒是心中一动,他将目光从城池顶部的黄光挪开,落到了被鱼人大军包围的二三十万凡人当中,面上若有所思。 和内部众人闲谈几句之后,尹尖尖收敛了面上冷笑,她转而放声大笑起来:“诸位道友,想必已经恭候我鲛人岛多时,可是有事请教?” 其势升腾,并加持上了鱼人道兵的法力。 尹尖尖顶上的妖气直接窜到了三十丈高,彰显出三百年整的法力。 如此一幕落到散修的眼中,顿时惹得人惊呼:“我的天!这厮灵光高三十丈,有三百年法力!是快要结丹了么?” “无知!那是道兵,是鲛人岛的鱼人道兵。” “桀桀!”嘈杂声中,一股厉笑响起,是散修中法力最强的那人,对方出声:“不敢当不敢当,尔鲛人岛兵多将广,我等如何敢请教。” 厉声中,一个头戴铁冠的道士突从雾气中走出,其人面上枯槁,眼睛如鹰隼,长着阴沟鼻,一百八十年的法力也滚滚涌动,目光忌惮的看着鲛女尹尖尖。 尹尖尖听见铁冠道士的话,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口中嗤笑的说:“也对,我鲛人岛共有十万道兵,单单我等手下就有一万,若是斗战起来,尔等百年的修行,可就会一日间损失殆尽,那可真是可惜可惜。” 散修们听见他的话,炼气道徒还无甚反应,筑基道士们则是忿恨起来,特别是其中大部分人并非纯粹的散修,只不过在鲛人岛附近是“散修”罢了。 “黄口小娘皮!嘁,十万道兵?我看把你们岛上的小娘皮一起包起来卖了,也养不起十万之兵。” “诸位道友,休要听她恐吓,鲛人岛上不过一两万道兵而已!我等跟前就有一万了,嘿嘿,兴许她们岛上连三千都没有了。” 鲛女们听见散修道士的话,面上虽然没有变化,但是眼神都闪烁起来。 许道在一旁瞅看着,心中立刻明白散修们说对了,他的眼睛微亮:“道兵仅有一两万,如此说来,鲛人岛那边正空虚,也不怕被人攻其不备?” 不过许道转眼就将这个想法按下,虽然鲛女、客卿、鱼人道兵近乎倾巢出动,但是鲛人岛的岛主还在鲛人岛上,且鲛人岛被鲛女们经营多年,岛上阵法重重,并非什么人都可以图谋。 被散修们叫破了虚实,尹尖尖脸上难堪,她挤出声音到:“一群废物,逞口舌之利罢了。瞧尔等难得的聚拢在一块儿,想必也不会心甘情愿的离去,做过一番便是!” 她将手中的长鞭变大,身上煞气蒸腾,挥鞭直指对方:“诸位,清场子了!” “是!”站在她身后的鲛女、客卿,全都口上应诺。许道混杂在其中,也升腾起自己身上的法力。 嗡嗡! 鲛人岛蓬勃的气势升腾,近万道兵摇旗呐喊,仅仅靠着呼声,便将周遭快要聚拢的雾气重新震散。 铁冠道士瞧见,目中露出棘手之色。他们散修这边虽然有二十一个道士,但是除了他和暗中藏着的一人之外,其他人都只是筑基前期,法力不多。 而鲛女们得到了道兵法力的加持,每一只的法力都在两百年以上。 只是事到如今,大家伙难得聚拢在了一块,自然不会轻易的退去。 铁冠道士当即散出神识:“诸位,重宝在前,给这鲛人岛一番教训瞧瞧。” 沉闷的呼声、兽吼声、尖啸声,当即在雾气中响起,一个个道士变化出了妖躯,从雾气中挤出来。 那些藏在雾气中的炼气散修们,也是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法器、符咒,准备随着散修道士们进攻。 轰的一声!也不知谁率先出手,两股人群当即冲撞在了一块。 冰风、火雨、石块、巨木……一一横飞。 黄气庇护的城池处在大战中央,其上黄气屡屡都被殃及击打到,波动连连。 只是双方争斗着,却并非真的像是两股势力在角力,除了如许道一般出工不出力的人之外,其余道士也都并非是在搏命,反而像是在联手消磨城池外的黄气,想要先破阵而入。 其中炼气散修们倒也胆大,他们混杂在战场中,盯上了鲛人岛携带而来的二三十万凡人,正趁机大肆的劫掠人口。 鲛人岛一方,尹尖尖也是暗中用神识传递:“一旦城破,务必拦住散修们,千万不可让他们率先进城!” 她屡屡望向城池的顶上,目中炙热无比。 只见城池顶上的黄光不停波动,已经黯淡下来。渐渐的,当中露出了一块布帛般的物件。 许道抬头一看,发现那布帛的样式残破,不成方圆,但仅仅这一眼,他所有的心神都被勾住。 第四百一十一章 入城、三老 许道紧盯着城市上空已经浮现而出的那块残片,他心头跳动,脑中当即出现出一个想法: “这是、山海图碎片?” 心脏砰砰直跳,许道内心中的起伏和波涛,比之一早就盯上了残片的尹尖尖,还要大、还要汹涌。 他细细思索,眼中的亮光越盛大,“应该就是了!” “整个吴国天地,都是以山海图作为屏障、被山海图承托着,如今山海图碎裂、吴国天地碎裂,此方岛屿乃是天降,属于吴国碎片中的一块,其上应该藏有一块山海图的残片!” 山海图者,仙宝也,无疑是黄天道统最为宝贵的物件,如今出现在许道身前的,虽然只是一块残片,但也让他惊喜不已。 许道原本只是想来瓜分一方岛屿,以作为庇护黄天遗民的根基,结果现在有如此重宝出现,他的干劲顿时腾腾升起来。 惊喜之余,许道也连忙回过神来,关注自己周遭的战况。 现场种种法术和符咒胡乱飞舞,即便他已经凝煞,总道行还达到了两百年,但是身处其中也是心惊不已。 毕竟鲛女们麾下有着道兵作为驱使,个个的法力都达到两百年以上,斗战起来丝毫不比许道低。 散修那边即便人数多,也是感到了吃力,他们的声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入下风。 好在鲛女们并非是想当场打杀对方,而是意图借着散修们的法力,消磨城池上的黄天余气。 如此拉拉扯扯之间,双方彻底的混作一团,散修一方更是施展出了种种毒烟毒雾,想要的迷惑鲛人岛一方的人员,以及毒杀鲛女们麾下的鱼人道兵。 其间更有声声惨叫响起来,散修道徒们趁乱袭杀着凡人,手段皆是凶残可怖。 许道混在其中,一心就想着要浑水摸鱼,还搅和着浑水。 现场越发的混乱,道人们相互间已经是看不见对方的身形,只能凭借神识来辨认。 并且散修们所释放出的毒雾,其居然有蒙蔽混淆神识的作用,使得双方距离太远之后,便压根无法分清敌我。 这是散修们的招式,他们企图打散鲛人岛一方的阵型,然后依靠自己这边的人数优势,合而围之,进而占据上风。 鲛人岛一方也不是好对付的,鲛女尹尖尖当注意力从城墙顶上彻底收回,她当即厉声喝出:“皆以道兵为阵,不可私离!” “是!” 一声声呼声响起,先是客卿们以就近的鱼人道兵作为目标,且战且退,缓缓地向其靠拢,接着又是十只鲛女,各自驱使着麾下的十支道兵,以尹尖尖为阵眼,向其靠拢。 散修一方见鲛人岛要重新聚拢起来,当即更加卖命的冲击,意图再次打坏她们的阵型。 而许道藏身其中,却是没有退入鲛女们的阵型当中。 他靠在城池的边上,四处游走,打算找到一个空荡,先退避一波,等到城池即将破开的时候,他再返回跑来。 如此一来,虽然待会城破的时候,他很可能会就此失去先机,但将近四十个道士,数千散修道徒、近万鱼人道兵的战场,许道觉得自家还是先节省法力,保全性命要紧。 宝物重要,但他也不想为王前驱。 当许道避开了两个散修道士,错开一头鲛女,终于寻见了一个空隙。他顿时心神大振,即刻就要远离城池,退至众人的身后。 但恰在这时,因为他绕道、退避的缘故,其距离身后的城池极近,只需跨出两三步,便可伸手摸到城墙的表面。 其上的黄气丝丝,晃动不已。 这些黄气比之先前,已经是淡薄不少,估计最多小半日的时光,城池表面的黄气便要被消殆尽。 许道心中一动,他压住立刻退走的心思,大着胆子,迈步往城墙靠过去,并且直接伸手触摸。 滋滋!丝丝黄气当即落在了他的手指上,针扎般的刺痛感当即出现,并且坚韧无比,除非将城市表面的黄气统统消磨掉,否则想要突入进去是难上加难。 许道将神识探出,钻入土层中,立刻发现城池下方的土层当中同样有着帘子一般的黄气垂下,将整个城池庇护的严实无比。 但是他并没有放弃,心中念头动弹,当即调动藏在自家内天地中的黄天余气,裹住自己,然后再次往城池内抓过去。 “这城池上方的是黄天余气,我身上的也是黄天余气,同属于黄天,不知可否接纳我进入?” 可让许道失望的是,当他身上的黄天余气和城池上方的黄天余气相互触碰时,虽然两者的颜色相同,但却宛如油和水一般,完全的互不相融。 他也无法采摘此种黄气,只是城池上空的黄天余气,不会再对他造成创伤了而已。 当许道将自己身上的黄天余气全都从内天地中放出,裹在身旁,想要硬挤进去的时候,城池表面的黄气依旧坚韧,死死地将他拒绝在外。 见到如此景象,他也只得心中轻叹:“看来虽然同属于黄天遗民,甚至就算拥有黄天符箓,也无法轻易破开此种黄气庇护的城池。” “不过这样也好,我进不去,其他的黄天遗民、黄天传人同样也进不去,这样对于内里的人来说反倒是一个好事。” 眼下是紧要关头,许道若是再耽搁上片刻,退场的大好时机便会失去。 但是他强定住心神,并未就此死心,其心间暗想道:“寻常的黄天遗民、黄天传人进去不得,那么持有黄天真箓的我呢?” 刚才他只是用黄气裹住了周身,模拟出了黄天符箓,并未拿出自己真正的宝物。 心间思索着,许道手中一晃,便将自家内天地中的黄天真箓给取了出来,他藏在袖中,手持着,法力运转,然后再度往城池表面的黄气伸手过去。 嗡嗡! 丝丝缕缕的黄气涌动间,城墙表面上原本密实无比的黄气,突地就像是冰消雪释的美人,小脸从冷峻变作成了热情奔放。 许道顿时就惊喜:“咦!成了!” 他连忙躬身一跃,手持黄天真箓,咻得就像是米缸旁边的松鼠般,偷溜进入了眼前城池当中。 而当他的身影刚刚消失的时候,便恰有两个散修道士和一个鲛女混战着,打到了这一处城墙边上,其神识弥漫涌动,气机森然。 但是许道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城墙之上,他们的神识又被黄气所挡,连许道的影子都没有瞧见。 孤城之内,许道成功撬门而入,立刻就将手中钥匙般的黄天真箓,给收回了内天地当中,但是他体表的黄天余气并没有收回。 此气乃是一种庇护,落在他的身上便相当于一道炼罡境界的护体法术,眼下城中情况不明,正好用作提防。 许道的谨慎用对了地方,在他成功溜进城之后,还没有等他站稳脚跟,其耳中便传来一阵厉喝声: “谁!?” “糟糕,城中还有道士!”许道的心神瞬间紧绷起来,他急忙运转身上的气血,同时身形窜动,要往旁边退去,远离那喝声。 因为紧接着喝声飞来的,是一线灰色的流光,又快又猛,狠狠地往他戳过来。 灰色流光是一根箭矢,许道避之来不及,当即就戳破了他体表的层层护体法术,临近他身前三尺余方才力道用尽,定在半空中。 可是不等许道松一口气,此箭矢表面当即红光大冒,一闪烁,整根箭矢都碎裂开来。 轰!一声巨大的爆炸响起,方圆数丈范围内皆是通红一片,地苗焦黑,并有青烟冒出。 许道落在其中,也是顿时感觉被人痛击,脚步都晃动。他体表仅存的一两道护体法术,早就已经破碎,只剩下一层稀薄的黄天余气护住了他。 这一击将许道吓了个够呛,若是他刚刚将黄气也给收入了内天地当中,此爆炸虽然不会将他当场打死,但是也能将他炸出伤势,落入下风。 如果他的肉身并未筑基,则会当场肉身死亡,道业崩塌。只不过如果肉身没有筑基,许道也不会亲身前来,而只会选择阴神出窍而来。 但不管怎么说,许道发现自己刚一进城便被人迎头一击,心中那点欣喜瞬间消退,他打起了万分精神,身形当即壮大,面上鳞甲生出,准备迎接来敌。 又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城内半空中,紧接着传出了轻咦声,而并非接连的攻击。 一声音叫到:“黄气、你这贼人,可是我吴国道人?” 许道没有理会,他先将龙种身躯完全显出,鳞甲森森,并且再度加持上层层护体的法术,指爪间有赤红色的雷霆酝酿,这才抬起头颅,紧盯向半空中。 一身着灰袍的精壮道士,正踮脚悬浮在十丈的高空,面上惊愕的打量着他,其手中持着一柄弯弓,另有两根暗沉色的箭矢,绕着他的身子游动。 持弓道士身上的气血蒸腾,有十丈之高,道行达到了百年,但是并无煞气,应是筑基前期圆满,且尚未凝煞。 许道目中讶然,他没想到自己是被一个还未凝煞的道士,给痛击了一番,其目光随即落在了对方手里的弓箭上。 那持弓道士细细打量着他,口中居然惊喜叫到:“你是、许道道士!” 叫出此话之后,持弓的道士目中露出恍然之色,喃喃说到:“道宫中人!难怪你能破开黄气,进入城中。” 许道听见对方不仅一口叫破了自己的身份,还以为他许某人是靠着道宫道士的身份才进入的城中,心中一时古怪。 他眯眼打量着对方,口中低声喝到:“尔是何人?” 持弓道士听见许道的问话之后,眼中居然生出了几丝恭敬之色,他当即将手中持着的巨弓一收,然后躬着身子,遥遥冲许道作揖: “某家并州中人,罗家观道士,见过道友!眼下形势危急,适才见城池黄气破碎,有人突入,情急之下便动了手,罪过罪过。” 这道士面容方正,外貌瞧上去三四十岁,实际岁数不知,浑身透露出一股精悍豪迈的气质。 许道听得对方的话,口中咀嚼着,“并州,原来岛上这两座城是并州的。” 并州和江州并不相邻,且距离颇远,一方靠近膏腴之地,一方属于偏僻山野,所以许道并不认识并州的这两座郡城。 但是他在道宫中读过不少书,当即也就记得起来:“并州有着一大一小姊妹郡城,小有名气。如此看来,这人口中并未说假话。” 紧接着,他又想起了“罗家观”又是哪一方势力,其乃是并州中的一伙散修,是一处子孙观,观中有着罗家三兄弟,三人都是道士。 只不过这三人也并非是一母所生,相互间的年纪差距,最大达到了一二百年,属于家族道脉。 因为罗家观服从王化,虽然三兄弟都未能加入道宫,但当地的荡妖堂被分派给了他们打理,在吴国散修圈子当中也小有名气。 “据闻这姊妹郡城,便是罗家观的老巢,是其祖上两个兄弟闹分家时所建,后来家没分成,郡城倒是留了下来。” 许道博闻强记,心中暗道:“罗家观中的三兄弟,在并州又有着三老称呼,此人手持强弓,应当是三老中的‘弓老’。” 他也明白过来,为何对方会叫破他的身份。正如他细细一想,便想起了对方的来历,许道在洱海道宫中也不算是无名之辈,其具体的面孔或许并非所有人都知晓,但是他筑基所得的妖躯——龙种形态,却是早已经流传开。 而罗家观亲近道宫,自然会对道宫中人有所关注。 其实不只是许道,道宫中的筑基道士也就一百多个,其一百多号人,即便是常年闭关、少有外出的,吴国散修们也都会将之姓名记下,只是看各自的消息灵通与否,知道的东西有多有少罢了。 许道的声色不变,继而低声喝道:“尔,可是罗家观三老中的弓老?” 持弓道士大喜,扬声叫到:“正是某,某就是弓老!” 许道恢复成了人形,他冷着脸,一边审视着对方,一边屡屡打量城池上空的山海图碎片,眯眼细思着。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举城而投 山海图碎片悬挂在城池上的上空,它不断地垂下黄色气息,将整座城池都庇护的严实。 许道心中暗想着:“碎片如此显眼,我刚一入城就被此人发现了,莫非碎片已经被城中人给炼化了?” 他的心情微沉下,但是旋即就又提起精神。 持弓的道士并非道宫道士,身上虽然有着黄天余气,但是并无黄天符箓,应是无法主动利用黄天余气,即便是炼化了山海图碎片,也不一定能完全驱使。 否则的话,以仙宝级别的山海图,即便只是一块碎片,对方也不至于被一伙筑基道士围攻。 许道怀揣着别样的心思,他面上的神色缓和,和对方细细的交谈起来。 持弓道士见许道敌意减少,顿时大松一口气,此人连忙从半空中降下,奔走到许道的跟前,再次作揖行礼。 许道这时也分散注意力,开始观察城中的其他的景象。 眼前这城,虽然拥挤混乱,但是并不残破,靠近城墙的边上,是一个又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棚户区,里面藏着一颗颗脑袋,几乎所有人面上都带着饥寒之色。 还有的直接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只有眼珠子还在转动,以证明他们并非是死人。 此城池中的凡人处境也不怎样好,但是相比于外边朝不保夕,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许道轻叹了一口气,冲持弓道士问:“看样子,附近的凡人多被收入了城中。现在城中大概有多少人?” 持弓道士见许道和他寒暄过后,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和凡人有关。此人方正的面孔上,双眼盯着许道好生打量几眼,然后才喉头蠕动几下,说: “道友眼力不凡,天地大变后,未有几日,便有妖人四处袭杀凡人,手段凶残可怖,我兄弟三人先是与之周旋,后来能力有限,便只能收拢百姓退守城池,以作自保!眼下此城中,尚有三十多万人口,其中大半都是青壮……” 许道听得对方口中的这番话,眉头微挑,突地想起了被尹尖尖所斩杀的那个道士,他顿了顿,方才说: “如此说来,不知你那两位兄弟,现在身在何处?” 持弓道士的神色当即一正,拱手说: “某正要和道友说此事。” 他一侧身子,冲许道往城中一邀,然后咬牙说: “不瞒道友,因城池有两座,某兄弟三人乃是分别镇守。大哥实力强,便一人去了另外一城,庇护那里的百姓,依城镇守,同时可以和某与二哥,互相守望。” “但怎么料登岛的妖人越发势大,某等闭城而守已经半月,先是和大哥失了联系,前几日更是察觉到大哥的命牌已灭,应是已经身亡。” 持弓道士目光炯炯的盯着许道: “大哥身亡之后,那伙半人半鱼的妖人便率领大军前来攻城了,眼下道友能来,正能解决我等人手不足的境况。” 但是旋即,他的目光也黯淡,口中说: “便是无法救下整座城池中的凡人,你我三人联手,应是也能勉强庇护下几万人口。” 许道细细听着,心中明白过来:“原来当日被那尹尖尖祭旗的道士,是他们的大哥,想来修为也是三兄弟中最高的,还是一个仙道修士,只是不知为何会被尹尖尖活捉。” 他胡乱猜想着:“当日祭旗时,罗家老大的肉身也在,莫非是肉身所在之处暴露了,这才被尹尖尖活捉?” 持弓道士所展现的性情如其外表一般爽快,口中继续说着: “二哥尚在城中央参悟宝物,道友且随我过去,我等一齐商量对策!” 听见这话,许道忍不住目光讶然的看着对方,此人口中居然直接说出了“宝物”两个字,也不怕惹得他心生觊觎。 许道若是猜得不错,对方口中的宝物多半就是城池顶上的山海图碎片了。许道没有忍住,继续旁敲侧击的问起是何宝物。 而那持弓道士依旧毫无隐瞒的意思,当即伸手便指向城池顶上,说:“便是此物!道友别看它残破,而且只巴掌不到的大小,但是整座城池之所以能坚持如此之久,靠的完全就是此物。” 得到对方如此爽快的回答,许道心中的警惕依旧还在,但是心中被对方攻击的怒气,却是消去不少。 等两人踏空而行,跑到郡城的正中央位置后,他看向这持弓道士的眼神又是友善不少。 因为持弓道士并未骗他,郡城的正中央临时构筑了一个土丘,周遭的泥土都还新鲜,土丘有三亩地大小,上面正有一个黄须的道士盘坐,其周身盘旋着一大一小,两柄解腕尖刀,瞧上去气质幽玄。 这道士顶上的灵光腾腾冒起,有十丈之高,瞧修为和持弓道士一样,也是筑基前期已经圆满,濒临凝煞了。 对方的真气正透体而出,在土丘上的简陋阵法加持之下,缓缓升腾至了城池的最上空,在山海图碎片的周遭打转。 而在土丘之外,还有跪了一地的凡人们,头颅黑压压一片,正在不断的朝着土丘上的道士磕头祈祷,口中嚅嗫嘀咕不止,不停的祈祷。 许道随着持弓道士登临此土丘,他并没有即刻踏入其中,而是转悠着,先将神识透体而出,仔细的扫了一遍。 再确定土丘上的阵法粗陋简易,且没有陷阱后,他这才一拱手,踏了进去。 而许道刚一踏上土丘,正中央盘坐着的那个黄须道士,便张口出声:“贫道罗黄,这位道友前来,有失远迎了。” 黄须道士不急不躁,慢吞吞的将自家真炁收拢回了体内,然后两只袖子一甩,将身旁悬浮的两柄解腕尖刀咻得就给收入了袖中,飞刀灵动的如同两尾细蛇。 许道瞧见,心中暗道:“此人居然是个剑修,修的是剑仙一道,本命剑器竟然还是子母飞刀,有两个。如此说来,这罗家三兄弟各自走的道路都不同,仙剑武都齐活了,也是稀奇少见。” 他略一拱手,见了个礼: “贫道许道,见过罗黄道友。” 旁边的持弓道士本名唤作罗青,人如其名,他的须发虽然不是青色,但是两臂却是纹着暗青色的符文,自手腕一直向下到手肘都有,可能两臂、胸膛上也有。 罗青道士也没有闲着,当即神识就传出,眨眼间就将许道的身份,以及两人的谈话说给了二哥罗黄听。 罗黄道士听完后,他的身上涌起一股锋利气机,似是刀气,此人也不站起,刀气直接将他的身子抬着,然后飞到了许道的跟前。 此人面色动容的说: “竟然是道宫中人,我兄弟二人怠慢道友了!”他的面上带着喜色,一并在暗暗打量许道。 而许道审视着对方,突地发现对方身下道袍所垂落之处,竟然空荡荡,并无双腿,此罗黄道士赫然是一名双腿具失的残疾,难怪对方没有站起身,始终盘坐着。 罗黄道士抚着自己的黄须,口中继续欢喜的说: “有了道友的加入,外面的妖人虽然多,我等三人也能有自保之力!” 许道和对方寒暄片刻后,抬眼打量悬挂在城池顶上的山海图碎片,发问: “敢问两位道友,此物究竟是甚,又有何用途,二位参悟出什么没有?” 黄须的罗黄道士闻言面上惭愧,其口中说: “惭愧惭愧,贫道已经尝试着用真气日夜打磨,七日七夜不止,但真气就是没能融进去一丝。” 他用手指着许道头顶的黄气: “反倒是你我三人,以及满城人头顶上的这古怪黄气,轻易就能融入进去,颇是神奇。就这此气,贫道倒也钻研出了一些东西。” 罗黄道士似乎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就将山海图碎片和众人顶上黄气之间的关联和作用,给说了出来。 根据对方所说的,吴国天地大变之后,方圆几百里黄气冲天,塞乎人之视野。 他们罗家三兄弟登临半空颇久,一直到快要降临西海时,方才发现所在地界变化成了一方岛屿,且落入茫茫大海当中,随波逐流。 随后便是海上的道人、以及鲛人岛势力登上岛屿,他们通过抓捕逼问了一些人,方才得知众人竟然已经不在吴国,眼前所处的海域名为“西海”,圣唐年间的西海! 而城上的山海图碎片,也是在岛屿形成时,由黄气自行凝结,交织形成的一团黄物。 原本三兄弟丝毫触碰不了此物,但是当西海道人侵犯后,岛上的凡人死伤遍地,裹着碎片的黄气日渐淡薄,其形状终于显露出来,并被两人勉强琢磨出了一点端倪。 罗黄道士说: “我等可以将自己顶上的黄气融进去,然后便可勉强碰碰那宝物。西海的妖人们头顶上没有黄气,则是连靠近都难。” “我等和那宝物通了气,也就能随意进出其他黄气所形成的屏障,亦能隐约察觉到整座城池中黄色气息的涌动……。” 默默听着,许道心中大松一口气,并暗喜起来。 果如他所料,因为罗家观的三个道士无有黄天符箓,即便他们能够占下这块山海图碎片,也无法炼化。 许道的心神怦然跳动,几乎当场就想冲着两人说“此物与我有缘”。 但他好歹忍住了,佯装不知的带着可惜之色叹息不已: “此等宝物,必然是我吴国重宝,虽只是残片,但也不能落入外人手中。现在海上的贼人大军已到,虎豹环伺,二位道友打算如何处置?” 罗黄和罗青两个道士对视一眼,并未立刻应下,而是说他们困守城中已有半月,烦请许道介绍一下城外的形势。 许道略一沉吟,也不好意思糊弄对方,免得破坏了双方现在的平和关系,便一五一十的将城外形势说了,并点出了西海散修和鲛人岛一方的冲突,直言外面的道士们并非都是一伙儿。 罗黄、罗青两人听完,或是闭目沉思,或是眼睛睁大,目中振奋。 罗青舞着刺青的双臂,口中呼喝到: “好!道友这个消息甚是重要,我就说城外两伙人怎么就打起来了,果真如此!” 但是罗黄抚着胡须,皱眉说: “一方二十来个道士,另一方十六七个,但有道兵这种物件……无论哪一方赢了,我们三人也是难以抗衡。” 他面上带着悲天悯人之色,说:“这满城的百姓,难了。” 罗青闻言,目中的振奋之色顿时黯淡,他取下背后强弓,对准城外的呼啸声,拉动弓弦直到最大,然后又缓缓的放开,如此反复消耗自家的气力。 其身上的筋肉因此虬曲,如蛇狰狞,他咬牙切齿着,脖颈也为之发红,几近怒发冲冠之状。 许道瞅见两人的模样,遂不动声色的指着山海图碎片,提议说: “眼下还有些时间,不如我等三人联手,再尝试炼化一下?或许三人齐心协力,可以炼化此宝。” 许道话音刚落,现场就有声音响起:“不用!” 罗黄道士揪着自己的黄须,眼皮跳了下,他抬起头,苦笑的看着许道,说:“不用劳烦道友了,我等兄弟三人早就已经尝试过,没用的。” 对方摇着头,还主动说起自家的大哥,讲明大哥的修为也是凝煞境界,并隐晦的表示他大哥比许道的道行要高,言语中很是照顾许道的面子。 但许道还是从中琢磨出味道:“这罗家观的老二,并不想我过多插手!莫非他另外知道一些东西,生怕宝物被我拿走了?” 被对方拒绝了,许道继续提议几下,对方又是扯开话题。他见对方不愿意,便按捺着性子说: “也罢也罢。那么二位道友,究竟准备如何应对?” 罗黄和罗青两人沉默下来,数息后,现场方才有声音响起: “降。” 精壮的罗青道士吐出一字,随即一口白牙咬紧,面上露出羞愤之色,不再言语。而他的二哥,罗黄道士则是面色阴郁,缓缓的给出理由: “与其负隅顽抗,不如等到外边的战况初分,择其中之一降了。虽然凡人在西海中的处境堪忧,但是有我等在,终归能救下一些,也好过完全的失地又失人。况且……我等的安全也能有一定保障。” 这话说的在理,许道不由的点头。即便是他自己,其实心中的打算也是这个。 占下整座岛屿、救下岛上所有的凡人,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只能退而求其次,尽可能的削弱鲛人岛、提升自家的底气,如此能护下更多。 现在三人汇聚,联手起来,不止各自的底气更足了,再加上许道的客卿身份,对方两人和鲛人岛也能更好的转圜,实在是大好选择。 只是……许道打量着悲天悯人的罗黄道士,却有点不信对方。 第四百一十三章 突变 这两个散修道士虽然属于吴国中亲近洱海道宫的散修,其身上也有庇护当地凡人的义务,但说个难听的话,即便是道宫自己,对于麾下的凡人也是颇为冷漠。 罗家观此等小门小派,虽说不一定就比道宫差,但即便是好过道宫,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许道打量着跟前的罗家兄弟,心中暗思:“罗青此人看上去豪爽,行为举止也不似作假,但是罗黄此人却是不同。” 他不由的瞥了一眼精壮的罗青道士,对方面上的羞愤之色尚有残留,口中正说着自己的想法,还叹声:“二哥说的有理,便是我等三人葬身于此,也不可能救下满城的人。” 此人瞧模样,并没有对他二哥罗黄道士的提议,察觉出任何不对劲。 许道瞧着,也只能在心中想到:“要么此人大智若愚,要么真如表现的这么豪爽,压根就没有怀疑过的自家兄弟。” 细细思索一会儿,因为目前的线索太少,许道也找不出端倪,便不动声色的应下了投诚的提议,也参与到商讨当中。 罗家兄弟见许道同意,面上都露出喜色。三人互相寒暄着,索性在称呼中将“道友”一词都给省略了,直接用“许兄”、“罗兄”、“罗青兄弟”来称呼。 其中许道也将自己在鲛人岛上的客卿身份,给透露了出去,然后果然不出他所料,对方两人听见之后,先是惊讶,然后便是振奋。 罗家兄弟二人先后都说:“甚好!接下来就得多多依仗道友了。” 许道闻言,先是回到:“二位兄弟客气了,我等皆是吴国之人的,理应互助。不过……” 他做出了一副沉吟之色。 等到两人都疑惑的望着他时,许道才缓缓出声:“关于贫道的身份,还希望两位兄弟不要对外透露了,以免横生波折。待会儿再想个更加巧妙的方法,让我能不动声色的将两位引荐给鲛人岛。” 他打了个稽首,口中说:“罗兄、罗青兄弟,你们觉得如何?” 罗家兄弟两人听见,面上微怔,但是他们也都不是愚笨之人,立刻就明白了许道的顾忌,而且许道说的在理,若是让鲛人岛提前知晓三人的关系,事情只会不美而不会有半点帮助。 罗黄道士揪着黄须,立刻哈哈笑道:“当然当然,还是许兄考虑的周到。” 罗青道士也是拱着手,两只花臂露出,沉声:“许兄所言正是。” 如此一来,三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和谐,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也就定下了一个计划。 这计划也并非多么精妙,不外乎在城外的黄气将要破碎之前,先让许道出城,然后再演戏一番,让罗家兄弟二人自称要加入鲛人岛中,也想担任客卿职位。 这两人都是筑基道士,还是濒临凝煞的老道士,不仅来历奇特,还清楚岛上的情况。而鲛人岛虽然是一方势力,但岛中并无金丹道师坐镇,一直也都在“招兵买马”。 罗家兄弟二人若是愿意服软,鲛人岛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其中许道试探着还提了一嘴,说他们要不要考虑加入散修道士一方,并称若是加入了,一旦打退鲛人岛,他们三人联起手来,必然能够占据更大的地盘,庇护更多的凡人。 罗青道士闻言,面上露出思忖之色,明显他也考虑过这个选择。但是罗黄道士听见,则是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 并且让许道微挑眉毛的是,对方所用的理由不是三人会遭到鲛人岛的追杀,以及散修一方的势力弱小等等,而是一旦不成功,他们三人倒是可以离去,城中的百姓们却是会全都沦丧于妖人之手,如此风险不值得冒。 听见这话,许道更加确定此人心中有鬼,正在图谋着不可告人的东西。 至于具体是甚,许道瞥了一眼城池顶上愈加暴露的山海图碎片。碎片外的黄气稀薄,表面的纹路都已经能被他看清楚。 在三人商量的过程当中,罗青此人有些沉默,言语本来就少,但是罗黄道士此人不同,其人考虑周全,可是在言语中,却是一直都没有提及到碎片宝物的下场。 恰好商量完毕,许道也就不刻意回避了,免得反倒引起对方的怀疑。 他举头望着城池上空的山海图碎片,口中叹到:“可惜可惜了,此碎片定是我吴国的重宝,应当和吴国天地的破碎有着关系。只恨天地破碎时,贫道不在道宫中,竟不知具体的缘由。” 许道摇头:“如此宝物,如今却要落入西海妖人的手中。” 罗青道士闻言,目中也是露出怅然,他捏着手中的强弓,同许道一样举头望着碎片,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有罗黄道士听着,面上并无太多的怅然和失落。此人打量着山海图碎片,眼睛眯起,安慰两人说:“既然是我吴国的宝贝,那些妖人就算拿到手了,也不一定就有法子参悟其中的奥秘。” 罗青道士闻言,闷声应下:“希望能如二哥所言。” 许道站在旁边,也是捧哏说:“罗兄所言正是,这宝贝我等都炼化不了,更何况区区的海上妖人?” 罗黄道士顿时抚须大笑:“哈哈!许兄所言正是!” 言罢,三人周身的真气都流转起来,身子当即悬空,结伴往城池边上靠拢过去。 距离许道入城已经过去了不少的时间,垂落在城池表面的黄气愈加稀薄,而城外的争斗却是依旧是处于热烈当中。 道士们的妖躯巨大,只只都比城墙要高,身形时不时就晃过,面目狰狞,凶厉无比。 城墙边上,凡人们瞧见了城外恐怖的景象,个个吓得心惊胆颤、面色苍白。 他们瞧见许道三人之后,纷纷跪地叩首:“道长救救俺们!” “妖怪妖怪啊!道长救命!” 三人听见底下凡人的哭嚎,都往下瞧了几眼,其神色各不相同。 这时许道突地想到了一事,他扭头看向罗家兄弟,出声问:“城中的道徒呢,可得护着些,免得待会再次折损。” 但是罗黄道士的回答,让许道默然起来。 对方一脸可惜的说:“不瞒道友,罗家姊妹城只不过是并州中的郡城罢了,并非州城。城中的修道中人本来就不多。再加上岛上有妖人肆虐,早就损失惨重。而在迁入凡人时,更有筑基级别的妖人围杀。就连我兄弟二人若不是运气好,指不定也已经不在城中。” 许道闻言,顿时咋舌。虽说在他登岛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过、也听尹尖尖说过,但还是没有想到吴国道人的下场会如此惨烈。 这也让他忍不住怀疑其中有问题,但是城中都已经没有其他道人了,他摇摇头,也就懒得再理会这事儿。 谈话中,三人就杵在城墙上,并绕着整个城池转悠,将城外战场的全部场景都纳入了眼中,并很快的发现,外边的争斗已经达到了白热化,且胜负已经初现端倪。 散修对阵鲛人岛。 即便有着许道在做手脚,还假装有金丹尊者盯上了这个岛屿,但散修们依旧是散修,其不只是整体的实力敌不过鲛人岛,战斗的意志也都不如。 争斗一旦激烈起来,散修们就开始为各自的身家性命着想,特别是当中筑基级别的道士。 道徒一流的还恐惧被鲛人岛派兵清洗,因此卖命的很,而筑基散修们则是不太惧怕,认为自家大不了一走了之。 枭! 许道三人旁观中,一凄厉的嘶吼声响起。 一头巨大蝾螈般的妖物,狠狠地撞在了城池上,压的黄气涌动不已,其身上的伤痕见骨,气息衰败,身子都泄气似的缩小起来。 紧随着它的,是女子的厉笑声,一尾粗壮的鱼鳞尾巴狠狠的抽来,猛打在了蝾螈巨物的头顶上。 被如此一幕所惊醒,许道三人交流一下眼神,都点头回应,然后许道就拱手:“二位兄弟,见机行事!” 罗家兄弟也拱手:“劳烦许兄了!” 吼!许道身上的真气一摆,他当即窜出,从一处暂时无人的地方冲出了城池。没有走多远,他就在城外彰显出自己的龙种形态。 一尾鳞甲森然的巨兽,轰然出现在了城外,其身长十丈,周身的气息强横。 罗家兄弟两人瞧见,罗青捏紧了拳头,双臂上的刺青闪烁,面上露出振奋之色:“许兄的实力果真强劲!” 罗黄道士则是紧捏黄须,目中微惊,并缓缓呼出一口气,眼神中有几分庆幸。 许道在显露出自己的龙种形态之后,直接趴就在了城池上,法力皆数运起,狠狠地轰击城上黄气,连周遭的争斗都不顾忌了。 丝丝雷火在他的鳞甲和指爪间啪咔生出,电光闪烁、火光晃动,声势浩大,竟然将整个战场都给惊动了。 不管是散修还是鲛女,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望向许道,目中露出诧异。 这时因为在场的道士们虽然使出了全力,但主要还是在提防他人、攻击他人,至于攻打城池一事,都只是顺带为之,尽量的在用余波消磨城池上的黄气。 可以说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如许道这般,全心全意的攻打城池。 至于一下子就惊动了所有道士,许道自个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会出现,他只不过是想要制造一些声势,好方便他假模假样的和罗家兄弟“碰头”。 谁知道其他道士都精明,一下子就显得他冤大头。 鲛人岛一方反应过来,有人吃惊、有人继续冷眼,鲛女尹尖尖则是大喜,笑道:“许道友!妾身还以为你已经溜了,没想到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想建下大功!” 她厉喝一声:“道友继续,妾身来为你掠阵。” 尹尖尖当即就驱使着麾下的道兵,往许道扑来,可因为道兵们的修为不高,其行动迟缓,远不如筑基道士般灵动迅猛。 散修道士们也反应过来,无须有人号召,立刻就有数个散修往许道扑来。 在散修和鲛人岛双方看来,他们的共同目的虽然都是要尽快的打开城池,但也不能让对方率先破城而入。 散修中有厉喝响起:“桀!愚笨的家伙,下去罢!” 两头巨物冲到了许道跟前,其中一头的身上还带着煞气,它们身上法力涌起,夹击着便要打中许道。 可就在这时,许道狠狠的拍打城池黄气,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恰好”拍出了裂痕。 然后许道回头一望,露出一幅惊愕的模样,然后竟然没有选择回身抵挡,而是选择了一头往城上的黄气裂缝撞去,狠狠的。 咔、滋滋声响起! 有着罗家兄弟暗箱操作,许道连黄天真箓都不用拿出,他成功的钻入城中,恰好避开了两个散修道士的联手一击,也让散修们围攻他的想法落空。 而如此一幕落在其他人的眼中,却是许道胆大心细,且走了大运,居然成功的敲开了城池的龟壳! 吼!嘶吼声响起,散修们惊怒,而鲛人岛一方则是又惊又喜。 紧接着,罗家兄弟按照商量好的戏码,他们在城中显露身形和气息,和许道对峙着,摆出了一副不甘、惊悚的模样。 许道大笑连连,呼喝对方两人为土著,喝令两人快快放弃抵抗,何必为了凡人和外物而害了自家性命? 三人给城外的人演了一番好戏。 罗家兄弟中的罗青立刻大喝,并呼喝起鲛女尹尖尖的名号,闷声说降了降了,还质问鲛人岛是否愿意收他们当客卿。 面对许道“制造”出来的大好机会,尹尖尖等人自然是大喜,也不多想,一口就应下了:“愿意愿意!” 见岛上的土著道士在和鲛人岛勾搭,散修们更加惊怒,但是它们也无可奈何,除了怒意之外,个个心中的去意大增。 现场的形势就此突变。 罗家兄弟也立刻就做出表示,他俩在内朝鲛女们撬开了黄气,使得鲛女们不仅能轻松的突入城中,还能依仗着城池打杀散修。 第四百一十四章 血祭碎图 鲛人岛一方中,法力最高强的尹尖尖率先进入了城池当中,她连道兵都没有来得及带入,实在是艺高人胆大。 这鲛女此时的身形巨大,浑身都布满了暗青色的鳞片,仿佛身披铠甲一般,和龙种形态的许道有得一拼。 尹尖尖手中的长鞭像触手一般环绕而动,上面穿刺着一个又一个头颅,当中甚至还有一个散修道士的脑袋。 那道士还没有死透,可怖的面孔上满是狰狞伤痕,其双目巨睁,口中不断地发出无声嘶吼,给尹尖尖增加了一股强势而恐怖的气质。 “嘻嘻!”她站在城墙边上,先是打量了一眼许道,眼眶中跳动着感兴趣的火光,然后目光落在罗家兄弟的身上,发出轻笑声:“尔等颇是识时务,只要真心俯首,鲛人岛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罗家兄弟当中,罗青手中紧捏着强弓,面上还带着警惕之色。而罗黄的脸颊上已经堆满了干笑,他拱手回到:“这位道友说笑了,贫道几人可不敢戏弄道友们。” 在他们的谈话当中,许道默默地改变位置,退到了鲛女尹尖尖的身旁,摆出一副站在鲛人岛立场的模样。 恰在这时,本就对罗黄道士有所怀疑的许道,忽地发现罗黄道士面上的谄媚之色有些虚假,对方眼中也并没有什么决然或是愤恨的意味,有的是一种就该如此的平静。 这道士和鲛女尹尖尖交谈着,也好似并非是第一次见面,而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他们俩的神识也涌动着,即便嘴上说着寒暄的话,但是两人之间也能通过神识单独进行交流。 许道的眉头微挑:“不对劲。” 他将注意力看向身后,对比起来。 即便城池的黄气洞开,即便他和尹尖尖成功进入城中,外面的鲛女全都在观望,没有一个敢立即踏进来,更也没有人敢直接甩下自己的道兵。 与之相比,尹尖尖却胆敢如他一般单枪匹马的入城,也不怕遭了埋伏,已经不是单纯的“艺高人胆大”能解释。 许道的脑中就此跳出一个念头:“这家伙莫非和我一样,早就和罗家兄弟有过联系!” 他的眼皮狠狠跳动了几下,在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惊愕之后,方才面色如常的望向对面,却更加觉得罗黄道士的举止可疑。 只有那持弓的罗青道士,许道再怎么瞧、再怎么打量,依旧没有找出不对劲的地方。 这下子,他心中除了惊愕之外,又多出了一抹感叹,更想知道这两兄弟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不过他也不着急,反正他现在近似于双面间谍,无论是对哪一边来讲,他都没有什么威胁,有的只是用处。就算两伙人当场干架起来,矛头也不会先对准他。 三言两语后,尹尖尖收回了望向罗家兄弟的目光,她悬浮在半空中的,抽打着长鞭,狠狠的甩动,呼喝:“既然如此,二人何不助我大军斩杀来敌,也好算作是一番投名状!” 罗家兄弟在微顿之后,轰然回应:“是!”、“可!” 尹尖尖一挥臂膀,长鞭上就涨起暗青色的火焰,一直燃烧到了她的臂膀上。 随即她面向城外正在奋勇杀敌的鲛女、客卿们,口中尖啸:“入城、组阵,杀敌!” 吼吼! 见城池真个被许道和尹尖尖打开,有了营盘作为倚仗,鲛人岛大军齐齐呼喝起来,气势大盛:“杀敌、杀敌、杀敌!!!” 先是场上重伤的客卿和鲛女,立刻退入城池中进行休养,剩下的人则是不再吝啬法力,手段全开,狂舞着法器,凶悍的往散修们扑过去。 罗家兄弟二人也站在城墙上,他们或挽大弓,激射出一根根狂暴的箭矢,或是驱动飞刀,飞刀像是毒蛇般在战场有蜿蜒游走,不断的收割散修们的性命。 如此扑杀之下,炼气散修们当场就死伤了一地,剩下立刻作鸟兽散,胆寒的朝着四面八方逃奔而去。 至于那些散修道士,他们望着尚有黄气阻挡,但已经被鲛人岛一方占据了的城池,纷纷不甘心的嘶声怒吼起。 具具庞然大物在城池的周遭晃动,每一只的气力都能够开山碎石,可这时候却只能发泄似的倾泻在无力的凡人身上。 战场上的胜败已分。 散修道士没了和鲛人岛僵持的动力,它们就此横行在城外,尽可能的攫取凡人,或是生抓、或是抽魂,急忙的捞着好处,弥补心中不甘。 二十几万的凡人,先是在刚刚的大战中被鲛人岛主动消耗了一批,眼下又被散修们尽情的糟践着,活像是被割去的稻子般,成批成批的倒在地上。 即便鲛女们乘着这个机会,想要将筑基散修多留几头下来,并阻止对方抢食的动作,可还是让散修道士们将剩下的凡人,一个不留的全都收割走了。 这时候,许道也和罗青道士两人站在城墙上,都是有些发怔的看着城外的尸山血海,其中有几堆尸体垒得和城墙一般高,上面一颗颗枯槁而绝望的人头,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无数人头的脸上,眼睛中都带着怨恨的质问,质问苍天为何如此不公。 好在无论是许道,还是罗青道士,两人都是不是一般人,而是筑基有道的道士,虽然心有戚戚,但转眼间就镇定下来。 可是紧接着,让他们的目光再度凝聚的场面出现了。 鲛人大军在驱赶走了散修之后,连战场都没有打扫,就在尹尖尖的号令下,急忙的驶入了城池中。 城中的鲛女尹尖尖已经褪掉了浑身暗青色的鳞甲,只有修长的鱼尾还垂在她姣好身姿的下方,鳞片幽光闪闪,手中长鞭上还挂着颗颗人头,彰显着其刚刚的血腥残暴。 啪啪! 尹尖尖用长鞭手柄拍打着手掌,她的红唇轻轻张开,吐出几字:“屠城,不封刀!” 无论是正疲惫不堪的鱼人道兵,还是刚刚痛失二十万凡人的鲛女们,在听见尹尖尖的话声后,全都疯狂的欢呼起来。 “屠城屠城!”鱼人们举着手中粗陋的兵刃,狂舞双臂,牙口大张。 鲛女和客卿们,也是娇滴滴的朝着尹尖尖行礼:“总管吩咐的是,儿郎们、大家伙的都累了乏了,正是需要放松放松!” “尹尖尖道友大气!” 欢呼着,尚存的大几千鱼人道兵,疯狂的涌现了城池中的棚户、街道、坊市,个个面目癫狂,喜不自胜,全都运用其自己简陋的法术,大肆屠杀凡人,摄取魂魄,炼化血肉。 鲛女、客卿,也都是身子摇曳的行走在城池中,御空而行,吃相比之鱼人们可是要优雅不少,但是胃口却是奇大。 种种手段、般般器物用出,也像是割麦子般,将城池中扎堆的凡人们成批成批的割倒。 因为凡人众多,且凡人的血肉无甚大用处,一片片红白色的尸体倒在城池中,让本是灰暗的城池,霎时间增添上了色彩。 浓墨重彩的屠城行为,在许道和罗家兄弟的眼中,拉开了一副鲜艳刺目的画卷。 其中罗青道士看着,浑身筋肉虬曲,一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面目凶厉的望向尹尖尖,口中低吼出声,手中强弓也是绷的发颤,似乎立刻就要出手,打杀对方。 尹尖尖察觉到了杀机,她优雅的转过身,绰约的半立在空中,面上言笑晏晏:“这位新见面的小哥,可是想要吃了妾身?” 罗青道士终于忍耐不住,口中吼出声音:““妖人……” 但是下一刻,他的二哥罗黄道士便挡在了他的身前,双目严厉的盯着他,压制他的气机。 罗黄道士口中干笑出声:“贫道三弟是说,妖人都已经被打走,鲛女阁下们正是享受胜利果实的大好时机,还请不要客气。” 他拱了拱手,口中犹豫后又吐出:“只是此地凡人和我等有缘,可否……分给我等一杯羹?” “哈哈哈!”尹尖尖听见对方说出的这话,当场就大笑起来,她啪啪打着长鞭,甩了甩城中,示意着说:“自然,尔等是功臣,自然能够分润一部分,去罢。” 听见了自家二哥和尹尖尖的这番话,罗青道士的面色通红,眼睛瞪的如铜铃,但却是硬生生压下了心中怒意。 他缓缓的吐出一口白气儿,口中发出了野牛般的低哞声,然后低头不语。 在此人看来,眼下已经投靠了鲛人岛,且早就做好了损失凡人的准备,他的确不能意气用事,免得坏了局面,酿成大错。 罗家兄弟二人先后拱手,然后便往惊恐的人群奔去了。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是位于城池东面的富人区,那里是罗家宅邸的主要所在,居住着他们的凡俗族人。 两人离去后,城墙上方顿时只剩下许道一人。尹尖尖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笑着说:“许道友更是大功臣,这种好处怎么能少了道友,为何不去?” 许道听见,面色如常的拱了拱手,回答到:“求之不得。” 他顿了顿,望着对方精致的双眼,又说:“贫道正好乘此机会挑选一批人种,以作为拓荒之后的养殖使用。” 尹尖尖笑容不变的点头,说:“也是,道友请随意。” 朝着对方点点头之后,许道脚下窜动,也就离开了城墙,往城池的西面飞去。西面的凡人多是孩童,气色和精神比之其他地方要好些,只是也好不到哪里去罢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也飞离出去之后,城池的“入口”位置已然只剩下鲛女尹尖尖一人,再无任何一人盯着她。 尹尖尖站在空中,望着血火滔天、红白鲜艳的城池,口中嗤笑一声,她突伸手在自己胸间取出了一物,此物不到半个巴掌大小,形如残破的手帕 上面织就点点黄色的光点,但是已经零星不成形,通体黯淡,无有一丝黄气缠绕。 尹尖尖紧紧捏着此物,抬头看向了城池上空中的那方碎片,她的目中立刻有一阵亮光闪现,口中低声到:“我的、这也是我的。” 城上的那块碎片,周遭的黄气已经稀薄至透明,但是它的布面上还是黄意十足,中间有一块方块形状的图案,像是倒映着底下的城池。 但是阵阵嘶吼之间,黄色图案迅速的缩小,仿佛星光一般湮灭,图上灵光也是加速退去。 城中丝丝血腥的气息,随着灰黑的烟气,穿过了屋檐、瓦片、钟楼、高塔……如同烧给死者的香烛纸灰般上浮,最终氤氲在碎片的周遭。 让人看去,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层层血雾。此情此景,恰似在以满城的哀嚎、鲜血,以及绝望,祭祀着这一宝物。 鲛女、客卿,以及鱼人道兵们,仍旧沉浸在兴奋的杀戮和屠宰当中,即便是当中面容最娇美、最方正的人,此时的面目也是开心到爆炸,狰狞如斯。 它们已经忘了岛上的果实并非它们完全所有,还得分润给鲛人岛上的岛主和众人一份,尽情的杀戮掠夺,毫不收敛。 只有许道和罗青、罗黄三人并没有陷在屠城的情绪当中,他们或是面色冷静,或是面色悲愤,但先后都将目光上移,也对准了城池上空黯淡的山海图碎片。 渐渐的,三人都发现了不对劲,异口同声的道出:“这是?”、“这是!” 其中许道目光微怔,然后立刻反应过来,瞳孔骤缩:“原来如此!” 而罗黄道士则紧捏着自己的黄须,目中癫狂,露出浓浓的期待之色:“果真如此。此宝和岛上的凡人们气机相连,所产生的黄气能辟易他人,但只要将岛上的凡人屠戮干净,它就失了根基,能被夺走!” “哈哈哈!大哥,你死的可真冤枉啊!” 在几人的注视当中,城池四周的黄气早已经消散一空,碎片上的黄色也是迅速褪掉,只剩下了三处小斑点,一一对应着许道、罗家兄弟所在的位置。 其中罗黄道士低下头,面色暗喜,轻轻勾了勾手指。 嗖、嗖! 两柄飞刀当即从他的袖中窜出,切入东城两处坊市中,带起了一捧又一捧的血水,以及连续不断的嗤嗤声。 第四百一十五章 决裂惨烈 罗黄道士弹指之间,便开始屠戮身旁仅存的那些活人。 无论男女老幼,全在辗转的死于两柄飞刀之下。其中不少人临死之前,脸上的神情未能反应过来,怔的就死了。 只有人群较多的地方,后死的人瞧见身旁一颗颗头颅掉落下来,惊惧的失声大叫:“死、死了!老祖、老祖救命!” 罗黄道士率先听见了自家族人的惨叫声,其中有几道声音他还很熟悉,正是他的几个晚辈,但是听着这些晚辈的哭嚎,他的面上更加狰狞,眼睛中的光色更亮,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之色。 很快地,凡人们惨死的情况便引起了罗青道士的注意,他先是惊惧,厉声喝到:“尔敢!何方道士,胆敢杀我族人!” 附近正大快朵颐的鲛女、客卿们听见罗青道士的怒吼,面上都是惊愕起来。 其实罗家兄弟以及许道,在占据坊市庇护活人时,已经和这些鲛女客卿们发生了冲突,但是因为城中活人多,他们来得及杀都来不及吞食的,再加上有着鲛女尹尖尖的吩咐,便各自及时的止步,并没有直接发生冲突。 如今瞧见有人杀上了罗家兄弟的族人,鲛女、客卿当中,立刻就有人轻笑起来:“哟!终于有道友忍不住了。” “嗤!两个土著道士,能让他们活命就已经是好不过的了,还想分肉吃?” 虽然罗黄道士在尽可能的速战速决,手下飞刀杀人的速度也是快的惊人,还特意的收敛到了气机,但是罗青是他的兄弟,怒吼过后,仍旧是认出了四周族人的惨死是自家二哥在下手。 罗青道士持着强弓,弓上已经挂上了一只赤红的箭矢,其口中难以置信的叫出:“二哥?”弯弓射箭的动作顿时就僵硬住了。 “桀!”东城中立刻就有桀笑声响了起来,罗黄道士闻言,也就不再藏头藏尾,直接升上了半空,身上的气机和法力大作,隔空驭使着两柄飞剑,法力大开的斩杀四周族人。 风云呼啸,此人的发丝狂作,身下空荡荡的道袍摆动不已,他面带狰狞之色的望向罗青道士:“三弟唤我,有何贵干……是想要杀我?” 在其现身的这一刻,罗青道士手中捏着的箭矢,不由自主的就对准了对方。但是罗青完全不明白自家的二哥究竟想要做什么,他浓眉紧锁,目中惊愕难言,难以置信的望着对方。 但是就在他迟疑的这几个呼吸之间,罗黄道士口中的桀笑声更大,变成了哈哈大笑。 此人的气机成龙卷一般盘旋,两道袖子一甩,飞出去的两柄飞刀便倒飞至他的身旁,犹如两条白蛇般在他的周身转动。 浓浓的刀气托举着罗黄道士,继续的往高空腾飞而去。 罗青道士见状,当即悚然一惊,往自家的四周望过去,发现东城的大小罗宅中,已经是横尸遍地,一个活人也不存了。 他的二哥就在十几个呼吸之间,杀光了数万罗氏族人,一个也不剩。 被说罗青道士了,就连附近的鲛女、客卿瞧见之后,也是都是发怔,不明白那黄须的土著道士究竟想要作甚。 有客卿拍着大腿,惊奇地说:“这家伙杀人的手段,挺利索的,可这不是浪费么?人杀了,魂魄咋不收掉??” 附近的鲛女、客卿当即按捺不住的,连忙就冲入罗家道士的地盘,开始“抢救”凡人们的魂魄,抢着收入囊中。 只有许道远远的望见,目中了然。他的视线正盯在城上山海图碎片中,随着罗黄道士举起屠刀、收回屠刀后,碎片中唯三的两处黄点,已经似烛火般被吹掉了,仅仅剩下最后一处。 山海图的碎片已经摇摇欲坠,灵光黯淡到了极点,随时都要如门上的旧春联般,被风给吹下。 罗黄道士正兴奋的扑向此碎片,他轻易的就穿过了此前难以穿过的高度,愈发的靠近山海图。 这时许道又发现对方所选择的落脚点,也是经过考虑的,恰好就是三人中最为接近城池正中央的地盘。 但许道依旧没有急着跳出去阻拦罗黄道士,他的脸上露出冷笑,目光挪动,落到了半空中的另外一道身影。 “嘁!”城池的上空响起了女子的轻笑声。 鲛女尹尖尖晃动着自己的鳞尾,笑着说:“罗黄道友,为何不在城中享用羹汤,反倒火烧屁股似的跳上空中?” 说话之间,她手中的长鞭已经劈打而出,当头的就往罗黄道士的脑袋抽打过去。 罗黄道士本以为自己的行动迅猛,结果突然遭遇这一击,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神识激荡,失声到:“你这妖女,怎的在这里?” 鲛女尹尖尖回答了对方:“妾身不在这里守着,就得眼巴巴的看着你取走宝物了。” 她口中啧了一声,目光不知为何的瞥了一眼许道所在的位置,说:“也亏你想的出来,居然还将计就计,让许客卿留着最后一大批活人,使得宝物不彻底黯淡,用以麻痹妾身,然后自己提前动手!” 两人的对话发生在高空,且主要是以神识在交流,眨眼间就结束,让底下的其他人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许道虽然也没有“听见”,但他大致不差的猜出了两人的动作意图:“看来这两个家伙,果真提前就有一腿,都盯上了山海图碎片。” 他目中露出沉吟之色,琢磨着自己要不要现在也跳出去,免得失了掺和争夺山海图碎片的机会。 但是下一刻,许道便按捺住了自己的动作,止步在原地。因为一声怒吼响起,城池的地面一震:“二哥!你只是为了这劳什子宝物?” 许道只是听着,他收回目光,望向了自己所在区域的凡人,立刻从袖中掏出了蚍蜉幡,冲了出去。 眼下形势危急,变化不断,而城中的活人已经只剩下这点,他得趁着机会都收起来,免得待会儿就全部死光光了。 许道急忙的动作着,在蚍蜉幡和内天地中尽可能的塞着,拥挤、惹人注意,他也来不及在意这些。 而另外一边,那罗青道士已经反应过来。他低吼着吐气,猛跺脚,身形膨胀,眨眼间变化成了十丈高大的巨人,遍体生长出了黑色的牛毛,身体的气血法力开始沸腾、燃烧! 罗青道士手中的弯弓也一并变大了,并且巨弓的两角尖锐,似牛角一般,正嗡嗡的颤抖着,如同号角低鸣。 黄须的罗黄道士听见吼声,扭头一看自家兄弟,发现罗青手中的弓箭已经牢牢对准了他,再无半点偏移和游动。 罗黄道士当即就骂出:“该死!” 他紧接着向下传递神识:“兄弟别动手,听二哥向你解释,你我现在要做的是联手起来!” 这时半空中的尹尖尖掩着嘴,轻笑着说:“没错!你家二哥就是为了宝物,处心积虑引我等入城,斩杀了这满城的凡人。” 罗黄道士吃惊又怨恨的看了尹尖尖一眼,急忙喝出声音:“不是、别听她瞎说。”并绞尽脑汁的编撰起借口和谎言,通过神识一股脑的传递到下方,企图说动自家的兄弟。 但可惜的是,罗黄道士为了提前动手、好出人意料,当着罗青的面杀了族人,如此图谋中断,但两人的情谊也就此中断了。 再加上罗青其人只是直爽了些,并非蠢货。他打量着自家二哥、鲛女尹尖尖、以及城池上空那摇摇欲坠的山海图碎片,咬牙说出了一个许道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 罗青目眦尽裂,瞪着罗黄道士,眼睛都瞪出血了,他齿冷道:“二哥,大哥之死,是不是也和你有关,为了另外一城的区区宝物?” 罗青的声音中透露着难以置信以及最后一丝期待,其手上动作也晃动,法力涌动,似要撒手放箭射杀对方。 而罗黄道士听见,心急之下,他指着尹尖尖,失声叫到:“不是我,都是这妖女!射她!” 可罗青听见,顿时就面若死灰,眼中露出一股惨然,口中哈哈大笑起来,牙齿和双目中都渗出血水。他当即就移动弓箭,手中粗壮的血色箭矢,对准了城池上空的山海图碎片。 “哈哈哈!如此宝物,害人性命,不要也罢!” 罗青手指一撒,身上法力涌入,其手中巨弓发出了巨牛吼动的声音,一道血红的粗长弓箭霹雳射出,仿佛红色雷霆般,自下而上的击打山海图碎片而去。 抓紧机会收纳凡人的许道,也惊动,他抬头一望,发现罗青所用的这一根箭矢,比之先前射杀他的那一根,威力更猛,瞧声势已经相当于炼罡道士的一击了! 此箭矢射出,不管是罗黄道士、还是半空中的鲛女尹尖尖,全都是面色一变,立刻伸出手想要阻挡罗青的这一箭。 可是血色箭矢的速度甚快,即便是他们的神识都难以捕捉,顿时就落空。 眨眼间。 粗长的箭矢便穿过高空,撞向了山海图的碎片,并当即碎裂开,噼里啪啦的泄露出血色的火焰,此火焰当中竟然还混有煞气、罡气,真个可以媲美炼罡道士的全力一击。 而山海图碎片早就没有了黄气庇护,立刻就陷入火焰的焚烧中。 大火在城池顶上燃烧着,与城池中满地的鲜血交相呼应,比之晚霞更让人感觉刺目。 城中的鲛女、客卿们,望着天上争斗有些迷惑,他们只是看出了罗家兄弟、尹尖尖三人因为宝物发生了纷争,看不出更多的东西。 其中不少鲛女和客卿,旋即就又埋下头,沉迷于抽魂发财当中,个个神智兴奋。他们来不及在意空中的纷争,或者说正忙着,都懒得去在意,更别说去帮助鲛女尹尖尖了。 少数几个也目露觊觎,盯上了山海图碎片的,也都顾忌着场中已有尹尖尖,并未跳出来。 罗家兄弟、鲛女尹尖尖三人,都望着大火中的山海图,其中两人还驱动法力,急忙的想要吹开裹住山海图的大火。 随即一阵惊喜的笑声响起:“哈哈哈!” 是罗黄道士在喜笑颜开,旁边的鲛女尹尖尖也是面露轻笑。 因为罗青射出的一箭,尽管威力刚猛,带煞带罡,但大火过后,没有伤到山海图碎片的半根毫毛。 罗黄道士大笑说:“三弟!刚才那一箭可是大哥花了一百年,苦心为你炼制的保命血箭,仅此一只,或可媲美传闻中的金丹一击。” 他叹着声音,摇头:“有着这箭,我都不敢惹你,浪费了、浪费了!” 听见罗黄道士这话,旁边的鲛女尹尖尖先是悚然一惊,然后摸着自己的胸口,精致的双眼变得更加明亮。 “受了这一击却毫发无损,果真是好宝贝!”他俩心中都不约而同的冒出了同一念头,目中更是觊觎。 唯有罗青望着无损的山海图,猛地喷出一大口血水,倾盆般落下,显然刚刚射出的一箭,除了消耗一根箭矢,他自身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罗青持着巨弓,怅然的杵在在城中,仿佛一尊巨大的雕塑静立不动,唯有其手中的两只弓角还在兀自颤抖。 空中红火消散中,许道也是呼出了一口气。他刚好趁机收完了活人,于是抬头看着半空,又赶紧的收敛气息,悄悄的往场中移动。 等到他快跑到场边时,天空中的红火终于彻底溃散,逼人的煞气罡气走失干净,山海图碎片也彻底暴露出来。 受了罗青一箭,这碎片也被敲下半空,正像枯枯的树叶般往下掉落。它已经和眼前这座城池彻底的脱钩,再无一丝关联。 罗黄道士和尹尖尖见此一幕,心神一振,急忙出手往碎片夺去。两人飞刀见飞鞭,法力互相倾轧。 可是还没等他们俩斗成一团儿,枯枯碎片上的最后一点黄意,亮了亮,仿佛火星在迸溅。 咻的! 刚偷偷赶到场中的许道,身形突的顿住了。只见那山海图碎片,轻易的撞穿了罗尹两人的层层法力,然后轻飘飘的落在了他跟前。 碎片绕着蚍蜉幡,正不停的打着转儿,像是寻味而至的小狗。 第四百一十六章 渔翁之利 山海图碎片出现在许道的身旁,他手中的蚍蜉幡里面当即生出了一丝丝的黄气,纠缠在山海图碎片上,相互融为一体。 许道瞧见这情况,立马就明白过来,心中惊喜到:“好人有好报!” 整座岛屿上百万多人,死伤已经达到了九成以上,现在剩下活人最多的地方,可不就是他手中的蚍蜉幡里面么! 但是当蚍蜉幡落在他的身前后,浓浓的杀机一并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鲛女尹尖尖、罗黄道士,以及罗青、附近的鲛女、客卿,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向了他,个个眼神不善。 其中鲛女尹尖尖目中惊疑,杀机闪过,然后大笑着说:“许客卿来的正好,你为我鲛人岛夺得此物,立下大功了!” 她急忙就飞奔向许道,口中还叫到:“速速将此物交给我,妾身必定会替道友向岛主表功。” 罗黄道士也是反应了过来,脸上杀机大盛,口中喝到:“呔!小贼,还我宝贝!”随着他声音响起的,是两柄飞刀嗤嗤的刀气声。 惨白的两道流光,狠狠地就往许道戳过来,半点回转的意思都没有。 许道听见两人口中的喝声,心头一惊,他瞄向了那罗黄道士,“好个妖道,半分情面也不讲。” 而鲛女尹尖尖在瞧见罗黄道士出手后,面上异色闪过,她也没有要护住许道的意思,反而动作顿了顿,想让罗黄道士的两柄飞刀飞在跟前,她随后再至。 如此被两人盯上,本如路人一般的许道,顿时就陷入了危机当中。 特别是他现在身处城池当中,除了罗家兄弟、鲛女尹尖尖之外,身旁也都是鱼人道兵以及其他的鲛人岛道士。 许道面色凛然,他盯着那小狗绕圈子的山海图碎片,心中叹到:“你这宝物,跑过来的时候也不晓得隐秘些,若是能悄无声息的落到我手中,那该多好!” 虽然为自己的处境而感到担忧,但在许道看来,这烦恼终归是幸福的烦恼,他可不会将山海图碎片给让出去。 因此面对着威逼,许道面上哈哈一笑,他一甩动袖子,便将蚍蜉幡和山海图碎片全都拢到了袖子中。 然后笑看着对方两人,身形闪烁,当即往旁边避去,口中并说:“天意如此,此物便先由贫道保管,二位道友自行商量着,等商量出来一个归属,贫道自然会奉上!” 罗黄道士听见大怒,身上法力更是涌起,两柄飞刀加速往许道飞来,如同大剪刀一般,企图将许道的身子切成两半。 但是许道连龙种肉身都没有现出,只是反手一弹,漆黑的锁链从他的袖子中窜出,哐当打在了一柄飞刀上面。 锁链乃是由墨鱼剑变化而成,本身也是一柄筑基法器级别的飞剑,而且还是用上等的剑丸法祭炼而成,并非俗物,骤然打出,一下子就将对方的飞刀被蹦了回去。 至于剩下的一柄飞刀,许道则是没有耗费自己的法力,他疏忽一闪,直接寻了个空子,继续往旁边闪去。 罗黄道士看见自家飞刀被许道轻易弹飞掉,目中露出惊讶,眼神狠狠暗想:“不愧是道宫的道士。” 结果不等他去想如何再将许道留下,让他惊喜的事情出现了。 许道虽然躲开了罗黄道士的两柄飞刀,但是鲛女尹尖尖却是眼尖,她瞅准时机,加快速度闪到了许道闪避的方向。 这鲛女飞在半空中,摆动鱼尾,手中持着狰狞的长鞭,体表的鳞甲节节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在她姣好的身姿和面孔上。 尹尖尖气势凌人,出声:“不劳烦许客卿费心,将手中物件交给妾身便是,保你一场富贵!” 她口中虽然说着客气话,但是手中的动作却是丝毫的不客气,当头便是一鞭子往许道的脑袋抽打过来,其气力之足,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若是许道被抽中,指不定就会打成重伤,若是身子骨差点,当场暴毙也是可能。 许道刚一转过身子便察觉到了对方的动作,他经验丰富,立刻就调转法力,没有选择硬抗,企图先行退避,以差之毫厘的间隙躲过了对方的鞭打。 他在心间暗想:“好个毒妇,原来这厮才是最不讲情面的。” 许道一边心间暗骂,一边寻找着机会,再往另外一个方向溜过去。 可是另外一边,罗黄道士却是又反应过来,他瞧见许道被鲛女拦下,面上顿时惊喜,赶紧的就又驱动飞刀,狠狠地往许道戳过来。 许道本是躲避着鲛女尹尖尖,顿时就此僵硬,不得不躲避罗黄道士的偷袭。一时之间,他便陷入了两人的围攻当中,特别是对面两人的修为都不低。 那鲛女尹尖尖凝练的煞气精纯,修为是濒临炼罡,其手下有鱼人道兵的气力还没有使上。而罗黄道士则是剑修,最善杀人夺命,两柄飞刀瞧上去也不是简单的法器,即便还没有凝煞,他的刀气就已经狠辣,削铁断金容易得很。 在两人的围攻当中,仅仅几个眨眼间,许道的躲闪就变得拘束起来,他被对方两人逼着,距离两人也越来越近。 周遭的罗青和其他鲛女、客卿们,望着半空当中的这一幕,面上的神色各异。 罗青持着弓箭,他眉头紧锁,目光时不时就瞥着他那面目狰狞的二哥,像是在纠结着什么。 而众多的鲛女、客卿则是面上啧啧称奇,他们都在揣测许道三人争夺的究竟是个什么物件。这些人心中贪婪,但是修为低微,并不敢直接冒头,只敢继续站在一旁围观和瞅看着。 缠斗当中,许道在意识到自己无法从容的退去后,他面色凛然,先是果断的放出了自己的煞气,指爪中雷火闪闪,狠狠地往罗黄道士的飞刀打过去,企图污秽了对方的法器。 其煞气一出,凛冽刚强的感觉立刻出现在罗黄道士和鲛女尹尖尖的神识中。罗黄道士面色沉下,此人驭使飞刀的动作微僵,不敢继续强硬的逼杀许道。 “咦!”鲛女尹尖尖口中更是轻咦出声:“好生精悍的煞气!” 但是她并没有露出棘手之色,而是笑着说:“许客卿果真如尹铛那贱人说的,大有来头。既然如此,道友现在将宝物交给妾身也不算迟。妾身可以承诺,等打杀了那土著道士,与你一起参悟岛上这宝物。” 许道可不会相信尹尖尖这话。但是他并未一口回绝,而是呼到:“甚好!那便依道友所言,我先助道友一臂之力,斩杀了这人。” 他身上的真龙煞气涌出,遍布在身,鳞甲森然耸动,仿佛燃烧起来了一般。 在几次搏斗当中,许道已然变化出了龙种躯体,他目标正是那罗黄道士,柿子挑软的捏,企图从罗黄道士这边突破。 更重要的是罗黄道士并非武道修士,其乃是剑修,即便淬炼过肉身,肉身比之武道中人也还要远远不如,是此人的一大要害。 果如许道所料,当他疯狂往对方扑去时,罗黄道士的面色大变,面上露出棘手之色。 而鲛女尹尖尖则是微眯起了眼睛,她瞅看着,想着要不要让许道先和罗黄道士斗法,等到两败俱伤时,她再上前收拾残局。 可罗黄道士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鲛女尹尖尖的面色也变化。 罗黄道士盯着尹尖尖,嘶声叫出:“兀那妖女,我可告诉你,这家伙也是你口中的‘土著’,并且他的确大有来头,不仅仅是我吴国中人,还是我吴国道宫的传人!” 许道听见罗黄道士的话声,心中暗道不好,他当即喊道:“哈哈哈!你这狗东西,居然还凭空污我清白了。” 但是罗黄道士备好了回话,头也不扭的叫喊:“哼,妖女!这家伙定是掌握了秘法,能将宝贝给收走!若是不斩杀掉此人,你还想收走宝物?做梦!” 其人眼神闪烁,明显是根据许道的身份和山海图碎片的行为而胡乱推测的。许道听见之后,也是心中滋味古怪,他这一次可真是被冤枉了。 虽然他拥有黄天真箓、小黄天,真可能轻易收走炼化山海图碎片。但是碎片之所以会扑到他的手中,纯粹是因为他护下了最后一批活人,而和黄天真箓、小黄天没有半枚符钱的关系。 不过这个时候许道也解释不了这么多,甚至压根就没法解释,还是不管不顾的速逃为妙。 毕竟他“吴国余孽”的身份已经被罗黄道士叫破,迟早会被坐实。 鲛女尹尖尖那边,此女在听见罗黄道士的呼声之后,面上惊疑不定,她心中暗想:“确实!宝物主动跑到那姓许的手中,定然是大有缘故!” 尹尖尖一并还想起了许道的来历,她记得许道是最近一月才来的鲛人岛,因此更是怀疑许道。 但是和许道所料想的不一样,此女并未对许道生出更盛的杀机,反而眼神闪烁的盯着许道,心间暗道:“最好是生擒此獠!若是那残废说的不错,姓许的身上必然还有其他秘密,抓住他,也能让我更好的炼化宝物!” 鲛女尹尖尖心思一定,她也不再管周围的人是否会看她笑话,当即啪啪的打响长鞭,炸裂的声音在整座城池当中回荡,呼喝四周的其他鲛女、客卿: “所有道士、道兵听令,列阵擒敌!” 鞭子的声音响起,城中的鲛女、客卿们纷纷抬起了头,望向此人,一并也有“是”的呼声回应。但是出乎鲛女尹尖尖意料的是,并无鲛女或是客卿立刻就领兵奔来。 她皱眉看向四方,怔的发现是因为屠城的缘故,所有的鱼人道兵都陷在屠城的欣喜若狂当中,忙着吞吃血肉魂魄,快活的不得了。 不少鲛女、客卿也是如此,少数回应她的,也得先忙着收拢麾下的道兵。 鲛女尹尖尖见状,口中怒吼:“速来速来!”并招呼自己麾下的那批鱼人道兵,企图先将自己麾下的这批道兵掌握在手,立于不败之地。 可即便是她自己的那批道兵,在得到她的命令和威胁之后,依旧是难以聚拢,无法列阵,乱糟糟一团。 尹尖尖顿时就意识到,她放任众人屠城乃是做了一个大大的错误决定。 “糟糕!老娘这是自乱阵脚了,不该入城后就屠城,而应该缓缓屠杀。” 她心中懊悔起来,却是忘了她起初之所以纵兵,也是意图借此不动声色的斩杀所有凡人,防止其他鲛女怀疑她,好方便她私吞宝物。 桀桀!!! 在鲛女尹尖尖连呼数遍后,城中突的又有厉笑声响了起来:“鲛女、你爷爷我又回来了!” 数股吼声在城池的四周响了起来,一颗颗狰狞庞大的头颅冒出,就晃动在城墙的边上,目光觊觎的盯着城中。 它们正是先前被打跑的那些散修道士,“哈哈哈!可惜可惜,满城的菜人竟然被你们一口气都杀了。” 又有散修道士轰然吐声:“不可惜。若非如此,我等如何有机会再回来反将她们一军!” “既然菜人没有了,我等也就不要挑剔了,将就吃些小鱼罢了,哈哈哈!” 嬉笑声、哄笑声在城池外响着,数个散修道士扒开城墙,妖躯上抖着砖石、土粉,贪婪的就往城中散乱的鱼人道兵扑来。 此是鲛女尹尖尖召集道兵而不得,窥视的散修道士们发现城中纷乱,心中的胆怯消去,又急忙涌过来,想要报仇雪恨、趁火打劫。 只几个眨眼,城中不成阵型的鱼人道兵就被散修道士们打杀无算,道兵们的魂魄、包括它们先前抓去的凡人魂魄,全都落到了散修道士的手中。 袭杀而来的散修道士们,个个喜笑颜开,而鲛女们则是纷纷惊醒过来,口中厉叫:“尔敢!” 尹尖尖发怔的望着城池中的乱象,她完全没有意料到,自己本是想招呼鲛人岛的众人并肩子上,结果反倒是引起了大乱。 如此阵势,对鲛人岛来说是乱子,对许道、乃至罗家兄弟二人,则是大好时机了。 正缠斗中的许道看见,顿时就目中惊喜。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大显身手 城中大乱,突然变化的形势不只是惊讶到了许道,罗家兄弟两人也被惊讶到了。 罗黄道士正在和许道缠斗,脸上惊喜,暗道:“好个变化,瞧模样是城外退去的其他道士又回来了。这两伙海上的势力相冲突,正是我突出重围的大好时机!” 他的目光狠狠落在了许道身上,杀机大盛:“突围之前,得将宝物先夺到手中!” 恰在这时,许道的目光也收了回来,落在罗黄道士的身上。 两人目光如炬的对视着,仿佛无形的刀剑在铿锵敲击。 许道的眼中也是杀机大现:“得先杀了这厮!” 许道的心中不再犹豫,他将仙道法力也释放了出来,顶上的灵光陡地就窜起,直接翻了一倍。 强横的气势出现在许道的身上,一阵云雾在半空中出现,他低吼着,从蜃气当中钻出,身形已然变得巨大,踏空横行,龙种躯体赤裸裸的放出。 对面的罗黄道士正要再动手,当场就惊住了,其人瞳孔骤缩:“两百年道行?!这家伙、怎的就翻倍了?” 更加让罗黄道士吃惊的是,许道的周身还涌现出了种种法术,几十上百道,密密麻麻的出现,压根就不像是武道中人。 重重叠叠的法术灵光,首先便将许道的全身护持个遍,旁人若是想要击杀他,得先击破他的重重护体法术才行。 紧随着护体法术之后的,许道摆动着龙种躯体,面容冷峻,他体表浮沉着的赤红色雷火,猛地就化作一粒粒球形的雷火,往罗黄道士击打而去。 光有雷火,许道还觉得不够,龙种躯体上还缠绕着漆黑色的锁链,晃动着整个妖躯,横冲直撞的就往罗黄道士的肉身撞去。 这下子,即便罗黄道士及时反应过来,但是这厮手中只有两柄飞刀,急忙打出,飞刀一和球形雷火相撞击,立刻就陷入到了浓浓煞气当中,刀身都发出哀鸣般的颤抖声。 许道手中的赤霄雷霆,在其凝练了真龙煞气之后,威力早就增长不少,更别提他眼下是全力施法了。 罗黄道士的脑中顿时警钟大鸣:“不好!姓许的不愧是道宫中人!” 其人面上惶急,眼里的杀意都还没散尽,惊悸之色就生出,他拼着法器受损,也要把飞刀唤回来护卫自己。 可是一阵哗啦声音响起,许道手中墨鱼剑所化的锁链,窜动而出,将两柄飞刀咔咔就缠绕住了,让罗黄道士的动作不及时。 许道自己化身苍白色的鳞甲巨物,则是已经腾飞到了罗黄道士的肉身跟前。他冷着脸,口中低吼: “死!” 许道狠狠的伸出手爪,往罗黄道士的肉身按压过去。 罗黄道士瞧着朝自己天灵盖打来的巨爪,面上立刻浮现出惊恐之色,亡魂大冒,他的神识疯狂动弹:“饶命饶命!道友饶命!” “贫道错了,还请道友看在同为吴国中人的份上,饶我一命!我必定鞍前马后,做牛做马!是贫道眼瞎,居然敢和道友抢宝贝,贫道错了错了……” 罗黄道士一边用神识狂吼着,一边从战战兢兢的调动起全身的法力,想要硬扛下许道的这一击。 但正如许道先前判断的,罗黄道士身为剑修,其人虽然熬炼过躯体,但功夫都在两柄飞刀上面,肉身无甚强大的,即便他能在许道的肉搏之下活命,也会经络破裂、重伤在场。 到时候,罗黄道士估计就只能将自家魂魄钻入两柄飞刀之中,苟延残喘。 不止如此,罗黄道士本人更是心中惨然:“以眼下的情形,我一旦重伤,姓许的这厮就算不杀我,其他人又怎会留我一命?除非有人愿意护下我。” 他心中懊悔着,悔不该当初让自家大哥死的太早,也懊悔自己不该亲自出手斩杀城中凡人,让他的三弟和他生了嫌隙。 罗黄道士心中哀叹:“不该见利而忘义……心急了心急了,得考虑的再周到一些才是!” 但是下一刻,罗黄道士的眼睛瞪大,愕然的看着出现在自己跟前的一道巨大身影。 此身影并非是许道的龙种肉身,而是罗青。 对方的周身长有黑毛,正气喘如牛,伟岸的挡在了罗黄道士的跟前,恍若一堵坚实的山壁般,岿然不动! 轰! 许道汹涌澎湃的一爪,狠狠的就拍在了罗青的身上。 罗黄道士惊喜叫到:“三弟!” 他的神识动弹:“哈哈哈!好弟弟!多谢你救了二哥一命,刚才是二哥错了……” 罗黄道士不住的感谢起来。 而许道在一击未中之后,龙眸微眯,他直视着挡在自己跟前的彪形巨汉,神识涌出:“罗青兄弟,你家二哥负了你罗家全族,救他作甚?” 罗青举着强弓,和许道角着力。此人口中喷气如烟,大喝一声:“哞!” 汹涌的灵光从罗青暗青色的双臂上涌出,硬是将许道的扑击给顶了回去。 罗青传出神识,怅然道:“此人终究是我二哥,虽心怀叵测、屠戮族人,但百年情谊不是假的,某如何能让他死在面前!” 罗青继续护着罗黄道士的肉身,大声喝到:“许道友,烦请宽恕我二哥一次!” 许道听见了,却是一边回气,一边冷冷的传出神识:“那你可曾猜到,罗黄此人和那鲛女有着勾结,你那大哥,多半就是被他坑死的。” 这话响起,罗青听见后静默不语,只是将强弓握着,然后默默的对准了许道。 而在罗青的身后,罗黄道士逃过一劫后,这厮乘着机会,急忙将自己的两柄飞刀唤回了身旁。 飞刀返回。罗黄道士心有余悸的喘息着,松了一大口气。他已经唤回了法器,就算罗青现在直接离去,他也不甚惧怕了。 并且罗黄道士刚平定下心神,眼珠子就一转,冲自家的三弟传出神识: “该死!刚才是二哥我一时疏忽,没有料到姓许的这厮居然如此阴险,藏着掖着还有百年的法力没有使出。 现在二哥有了警惕,你我一起联手,速速斩杀了姓许的,然后离开这鬼地方!快,事不宜迟,否则旁边的妖女就要掺和进来了!” 这厮刚刚逃过一劫,对山海图碎片的觊觎之心就又翻起了。 但是罗青不仅枉顾了许道挑拨离间的话,也对罗黄道士的话听而不闻,其人只是闷闷的传递出神识: “二哥,收手罢。” 这话让罗黄道士听见了,心中大急。罗黄道士忙传出念头:“眼下形势变化,你我二对一,收手作甚?” 另一边,许道瞅着对方兄弟俩的脸色,对此冷冷一笑。他不置可否,也不再搭理对方俩人,直接摆动身形,往旁边的空隙处奔腾而去。 山海图碎片已经在许道的手中,岛上仅存的大批活人,也被许道装在了蚍蜉幡中,岛上已经再无许道在意的东西,他的当务之急自然是速速抽身离去。 腾云驾雾的,许道陡地就窜上高空,一往无前的往战场外溜去。 罗黄道士看见,惊叫起来:“休想走!” 这厮身形晃动,驾驭着飞刀便想追赶许道。 可是让罗黄道士再度愕然的是,刚刚救下了他的罗青,竟然运转法力,箍住了他的动作,将他拖在原地。 罗黄道士不解的用神识叫到:“三弟,你这是作甚?” 罗青回答到:“二哥,你我害了满城凡人,该当赎罪!且同弟弟一起,为我并州子民效最后一番力罢。” 罗黄道士顿时就气急败坏,神识回话到:“效屁的力!姓许的那厮可不是我并州之人,我并州的宝贝还在他手上咧!” 罗青回答:“弟弟刚才看见了,许道友之所以能得到宝物,是因为他趁着城中动乱,及时收拢了城中剩下的凡人,给了一条活路。” 原来罗青在朝山海图碎片射了一箭之后,并没有干杵在原地。这人时刻注意着场上的变化,瞧见了山海图碎片和蚍蜉幡之间的黄气,还猜出了具体缘由。 罗黄道士一惊,也反应过来,一时失声:“竟是如此?!” 这厮顿时知道自己的一番苦心谋划,竟全都为许道做了嫁衣。 罗黄道士失态的尖声叫出:“不可能,那厮收了凡人,定是也想杀人!三弟你被骗了,速速随我追他,救下他手中的那批凡人。” 可是罗青并未理会自己的二哥,其人举着强弓,默默的将一根箭矢搭上,对准了许道的身后。 罗青深吸一口气,不再用神识传话,而是陡地大声道:“国破家亡,我罗家观三人皆有愧! 呔!妖女,与我兄弟二人一战。” 他所对准的对象,正是企图追赶许道的鲛女尹尖尖。 适才许道、罗青、罗黄道士三人之间的言语交锋,乃是用神识说出的。现在距离许道扑杀罗黄道士,其实只过去了几个眨眼而已。 鲛女尹尖尖不仅来不及插手,还在惊愕于许道的实力:“姓许的这厮究竟是何来头,身上的法力好生古怪,会的法术还多,压根就不像是武道中人……” 惊愕中,尹尖尖的神识一花,发觉自己被一个罗家道士给盯上了。她猛地扭头,便瞧见一根遍布血纹的箭矢对准了她,已经射出。 想起罗青射击山海图碎片时的威力,尹尖尖的瞳孔骤缩,其追赶许道的动作顿止,连忙就要避开、护住自己。 可是罗青射出的弓箭就像是长了眼睛,疏忽一转,便落在了尹尖尖的身上,并轰然炸开,散做一团红色的火焰。 “啊啊啊!”鲛女尹尖尖吃痛,若非她已经将鱼鳞覆盖在全身,仅仅这一箭,便能将她射出个好歹来。 尹尖尖的脑中念头闪过,杀机大盛,她顿时意识到,如果她不管不顾的追杀许道,势必就会变成一个活靶子,被射箭的罗青不断射杀。 如此一来,先不说能不能追上许道,她自个就有很大的可能重伤。 发现自己完全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尹尖尖心中抓狂起来,她疯狂的望着罗家兄弟,挤出声音:“你们找死!” 呲!半空中甩过一条粗壮的鳞尾,狠狠的往罗青、罗黄道士摔打而来。 鲛女尹尖尖只能压着怒火,弃了许道,转而冲向罗家兄弟,她选择先将对方两人打杀,然后再追杀许道。 罗青瞧见鲛女的动作,毫不畏惧,反而畅声大笑: “哈哈哈!来的好。妖女,还我大哥命来!” 嗡嗡! 巨大的强弓颤抖,罗青举在手中,仿佛两只犄角般,狠狠的往鲛女尹尖尖撞过去。 罗黄道士躲在罗青的背后。 这厮看见尹尖尖来袭,面上又惊又怒,暗骂:“愚蠢!竟然要为外人断后!” 罗黄道士悄悄的就要弃了罗青,自个前去追赶许道,但他的三弟罗青却并未丢掉对他的关注。 不等罗黄道士动作,罗青背部的黑色牛毛就疯涨,陡地缠在了罗黄道士的身上,一扯,将对方狠狠捆绑在了背上。 一个眨眼,罗黄道士不仅没有离去,反而像是婴儿一般被罗青背在身后,被背负着和敌人作战。 罗黄道士当即就傻了眼。 即便他想要唤来飞刀,将自己从罗青的背上解脱出去,但却发现他已经身不由己的陷入了争斗中。 只要他的飞刀动弹,鲛女尹尖尖的长鞭就会抽出,唯恐飞刀是杀向她的。 更让罗黄道士气极的是,他的三弟罗青还有意为之,将他用作盾牌一般,屡屡背对鲛女尹尖尖,逼他使出飞刀自卫。 罗黄道士气的太阳穴跳动,他屡屡想要背刺罗青……但又唯恐罗青死了之后,他一个人对付不了鲛女尹尖尖、更别说逃出城池了。 如此微妙的局面成形,使得城池的中央位置,充满了抓狂、愤怒的嘶吼声,以及慨然的大笑声。 许道在脱离战场后,一回头,也望见了此种局面,目中顿时愕然。 如此愕然之中,他一路飞窜,竟然没有一个道士冲上来追杀他。 散修们是不明缘由,鲛女们则是未收拢道兵,不敢。 其中有鲛女名叫尹铛,此女望着许道潇洒离去的背影,妩媚的脸上别提有多震惊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离岛 许道成功夺得了山海图碎片,且从他人的纠缠中脱离出来,忙不迭的就往战场之外远遁而去。 且惊且愕之间,当和城池拉开到一定的距离之后,他方才有机会好整以暇的顾看身后。 此时的城池,周遭的雾气已经全部消散掉了,整个盆地中央的雾气也在迅速的消散。 一只只魁梧且巨大的道士妖躯,正在城池中蛮横的行走,原本凶残无比的鱼人道兵落在它们的指爪之间,如同最寻常的鱼虾一般,轻易的便被嚼碎、捕获。 吼!凄! 愤怒的嘶吼声音响彻了半个岛屿,鲛女们和散修道士继续大打出手。 许道眺望着,注意力从其他人等身上迅速略过,然后放在了城池的正中央,鲛女尹尖尖和罗家兄弟两人的斗争! 他望着罗青壮士举弓怒射的动作,眼中的冷色削减不少,特别是当听见对方口中的“国破家亡,罗家观三人皆有愧”一句时,眼皮更是不由的跳动了一下。 这个吴国道士,虽然刚刚阻止了他斩杀罗黄小人,但现在又是在用实际举动为他断后,着实帮助了他一把。 许道脑中电光火石的闪过:“罗家观三兄弟,老大生擒就戮、老二反叛、老三力战……吴国散修中竟然还存在了此等人物,难得难得。” 他暗暗诧异着,就此联想起了道宫中的三位道师。 可惜的是,罗家观三兄弟都只是筑基道士,当中连个凝煞圆满的都没有,其修为不高,沦落西海后更是连自家祖地上的人口都护持不下。 但凡三人当中能有一人是个炼罡境界的道士,情况都会不一样。 只是想到这点,许道的心神一沉,叹道:“就算三人当中有一个是金丹境界,那又能如何……” 西海如此,洱海道宫的三位金丹道师,同样也是死的死、残的残,其下场不一定就比罗家观三人要好。 轰隆隆! 剧烈的嘶吼声依旧在城池响动,动静越来越大,岛屿的大地都为之战栗起来。 许道在战场边上只是顿了几息的时间,他的眉头就皱起,察觉到了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正从周遭投射过来。 其中有在城池中眺望他的鲛女,有城池边上跃跃欲试的散修道士。 按理来说,许道现在理清了现状,他应该乘此时机飞速离去,一刻也耽搁不得!但是望着城“负兄”而战的罗青,他的面上却是犹豫起来。 除了部分道宫中人外,好不容易才碰见个不错的道士,还同是吴国遗民,若是如此一走了之,着实是有失风度。 没有犹豫太久,几乎是下一眨眼,许道便轻轻叹了口气:“三位道师之战,我无法干涉,但此筑基级别的争斗,却是可以。” 不过许道也没有直接调转身形,重新回到战场当中。他能够从中脱离而出,就已经是机缘巧合,哪能再身怀重宝的重投险地? 嗡! 只见他牙口微张,白气吐出,一物便出现在半空,其浑身鳞甲苍白,气息狰狞,还沾染有几丝真龙煞气。 此物正是许道目前仅存的一头筑基牙将,因为消耗了他手中的金丹血肉,此牙将的妖气浓度无限的逼近于凝煞境界,只是因为先天桎梏的缘故,无法彻底的突破罢了。 牙将一出现,立刻就在半空当中抖擞起来,并将身上的妖气腾腾放出,其凶厉之气毫不掩饰的充斥在天地之间,并且身形膨胀,变得有数丈之高。 那些暗暗窥视许道的目光,纷纷一凝:“筑基妖兽?”、“筑基傀儡?”“这道士果真不凡!” 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全都阴沉下来,眼中更是犹豫。 特别是城中正在和罗加兄弟二人缠斗的尹尖尖,她瞧见许道的身形顿在城外,心中本是惊喜,以为是许道大意了,她若是加把劲速战速决,或许在岛上就能将许道给拦下。 结果许道刚出战场,不吭声的就又放出了一头筑基级别的妖兽。 这让尹尖尖在心中破口大骂起来:“这个泼才,既有如此帮手,刚才怎的不直接放出来!看来收拾完了两个土著,还得将鱼人道兵全都收拢好了,才能再去追赶这姓许的,否则一不小心就会阴沟里翻船。” 许道在战场外,将指爪按在筑基牙将的身上,心中念头一动:“去!” 簌簌!枭! 筑基牙将当即摩挲鳞甲,发出了刺耳的尖声,朝着许道一点头,随即便转过身子,毫无畏惧的往城池中混战扑去。 许道给它下达了指令,让它尽量护住那罗青撤退。若是有机会,一并暗中除了那尹尖尖和罗黄道士。实在是难以为之的话,被擒之时即当自爆,以重创贼人、防止暴露。 牙将的智慧虽然不如常人,但是它们灵性也远非阿猫阿狗能够比较,其不仅对许道的命令言听计从,也能较为妥善的执行。 许道自个则是站在半空中,周身拖曳着的铁索当即蠕动,咔咔的落在了他的鳞甲身上,将其团团捆了起来。 一阵白雾蒸腾,蜃气滚滚当中,他当即便恢复成了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模样,墨鱼剑所化的锁链继续镇压着他身上的气机。 当一阵腥风吹过,空中的蜃气消散时,许道早已经收敛气机、运转法术,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取而代之的,是那头被他放出后愈加张牙舞爪的筑基牙将,立刻吸引了所有道士注意。 嗡!吼! 凄厉的嘶吼声更是猛烈的响起,现场愈发的惨烈起来。 本是将要力疲的罗家兄弟,瞧见狰狞牙将后顿时一怔,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而许道,则是已经默默的退出了战场。 只是三个濒临凝煞的,对付一个凝煞圆满的,依旧是力有未逮,只能看其造化了。 许道彻底的脱离战局后,并没有就此飞离岛屿,而是在岛上急速的周旋,以混淆、解掉身上的追踪法术,并防止有道士在暗中跟踪于他。 结果当真让他发现了不少手脚,并一一摆脱掉。 在此周旋过程中,他也一并的将苟活在山林中的凡人收拢,统统塞入了囊中。 处置好手尾,许道又岛边不同的方向放出了数股牙将鳞兵,然后才悄悄的遁出了这尊岛屿。 第四百一十九章 绝地天通 许道之所以在天降岛屿的各个方向都放出了一股鳞兵,不仅仅是为混淆自己的去向,同样也是因为梁峡和吴碧洗两人尚在鲛人岛上。 现在形势变化,他已经把鲛人岛给狠狠地得罪了一番,自然不可能自投罗网的再返回鲛人岛,只得尽力知会一下两人,好让两人早早的离开鲛人岛。 鲛人岛和天降岛屿相隔着一定的距离,且岛上战况焦急,在许道踏出岛屿时,岛上的动静依旧是半点也没有减弱。 若是运气好,梁峡两人应是能够提前得到消息,有脱身离去的可能。以及为了保险起见,许道还在信中教了对方一计,或可让两人即便没能离去,也能暂且保下性命。 天降岛屿外,苍蓝色的海水翻滚不定,波涛如怒。 当许道离岛后,为了遮掩住自己的身形,他当即敛息定气,没入到了海面以下,在海水当中潜水而动。 如此比之飞行于半空中,虽然要缓慢,且海水中还有着煞气、妖兽等物,但却能防止许道被鲛女们轻易追上。 “咦!” 结果还没有走出十里路,许道就在海水中突然定住了身形,惊疑的转过身,他往岛屿所在的方向回头望去,眼帘跳动起来。 轰隆隆!一股连续不断的波浪,正从天降岛屿的所在方向蔓延而来,使得海水中的他不由的身子随之沉浮。 许道敏锐的察觉到,这股持续不断的波浪越来越大,心中一惊:“莫非有金丹来了,正在岛上施法?不可能啊,我这也没有跑出多少,若是有金丹道师来临,必然会将我捉住。” 他细细回想着,发觉海水的波动其实在他入水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存在了,但是刚开始颇是细微,海水即便动荡,他也分辨不出来,知道现在已经习惯了水中情况,且波浪的动静越来越大,许道这才察觉了出来。 心中一个想法冒出,许道按捺不住心思,他随即鼓动剑气,嗤的就从海面下跃出,周身银光闪闪,好似一尾银鱼跳到了半空中。 驻足在半空,许道眺望着天降岛屿,仔细分辨着,顿时明白了。 轰!噼里啪的声音响起,隔着老远,依旧钻进了他的耳中。 这声音并非是筑基道士们的斗法声,而是海量的泥沙、岩石不断的垮入海水中,已经波及了岛屿表面,正在将方圆数百里、乃至千里的海域都搅动。 许道眼中的这座岛屿,在以缓慢而又骇然的动静沉没着,仿佛海底有一尊数千里大的巨兽,正在一口一口的啃食它。 瞧见这一幕,许道的眼中颇是感慨。 眼下的还只是开头,再过一段时间,岛屿沉没所掀起的波浪,将达到几十上百丈,甚至是千丈高都有可能。岛屿上那些筑基道士的斗法,也正在加速、加剧这个过程。 如此一尊吴国碎片所化的岛屿,就此消失掉着实是有些可惜了,但是它所制造出的动静,却也完美的掩饰了许道的踪迹。 有此动静,不管是鲛女还是散修道士们,全都休想弄清楚许道的去向。至于岛屿之所以沉没的原因…… 许道沉吟着,他从袖中取出那块山海图碎片,打量起来:“此岛屿本就漂浮于海上,如今山海图碎片失却,分崩离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轻叹着,庆幸自己将岛上幸存的凡人们也收入了囊中。否则的话,岛上凡人都难逃一死。 忽地,许道的神识也动弹起来,他扭头看了看四周,发现此种动静还吸引了附近的海中凶兽。 一头一头狰狞的海兽,正摇头甩尾、疯狂的往岛屿沉没的地方扑去,目中嗜血。 许道见此不惊反喜,轻笑着暗道:“这岛屿的直径达千里,一旦沉没,所能波及的海域又将是几千里,数千里内的凶兽都会有所察觉,岛上的道人们惨了。” 但是岛上的道人多是西海散修和鲛人岛一方,和他无甚干系。 许道窃喜着,一甩袖子,“诸位,先行别过。” 眼下海面上的动静甚大,海中凶兽奔来,他也不能再钻入海水中,直接就用剑气裹着身子,贴着海面往外窜飞而去。 当许道的身形彻底消失之后,岛上争斗的道士们,也逐渐发现脚底下的地面在震动。 有道士登高一望,顿时就意识到整座岛屿正在沉没,当即面色一惊。 等又发现海中凶兽在齐齐往岛屿聚来时,不管是散修道士,还是鲛女、客卿,全都绷不住了,一些离场追踪许道的鲛女,也退回到了岛屿的正中。 “住手!这地方要塌了!”、“打甚打!快点收拾家伙事走人。”…… 鲛女尹尖尖刚要成功脱身,听见如此消息,顿时惊怒无比,恨得直咬牙。 “竖子!”她疯狂的摆动鳞尾,将在家的鱼人道兵都打死打伤一堆儿。 ……………………………… 另一边。 许道一路直行,他在茫茫大海上飞行着,一口气跑出二三千里,等到附近不再受天降岛屿沉没的影响之后,他方才缓住了脚步。 又是在海面上驱巡许久,直到一轮金日从东边升起,海上重泛银光时,许道方才找到一处突出于海面的礁石。 他杵在礁石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目中恍惚,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时许道低下头,抬脚一看,发现自己的鞋履早就不知扔到哪里去了,他也不从袖中取出一双新鞋穿上,而是安然坐在了礁石上,并将脚探入冷冷的海水中,清洗起来。 许道轻声唱着:“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面上莞尔,丝毫没有逃奔千里的颓意。 不过他也确实不该有丝毫的颓意。 其人虽然是从岛上逃出的,但却是有惊无险,还救下了一批凡人,并夺得山海图碎片。如此结果,除了和他原本的计划完全不同之外,他压根就没有吃亏。 玩着水,许道一甩袖子,先是放出一群低微的牙将鳞兵,散播出去作为预警,又取出一套简易的阵法,将方圆仅几丈的礁石给团团遮蔽住。 紧接着,他忍不住掏出了山海图碎片,持在手中好生打量着,目光异色连连。 不过许道还是按捺住心思,他将碎片和蚍蜉幡插在礁石上,盘膝而坐,先行默默的恢复法力起来。 黄泉蛟龙观想图立刻浮现于他的脑海中,天空中升起的今日洒下一缕缕日光,化作金灿灿的火蛇般,被他一一吞入腹中。 只是日光中的灵气熹微,几近无有,海水中的灵气更是被无名煞气污浊了,许道的囊中也羞涩。 单单只是恢复大战中消耗的法力,许道就吞吐了数日之久。 等到他彻底补充好法力,再睁开眼时,其轻呼一口气,手掌一张,低头看着掌心中血红色的妖异符钱,皱眉不语。 许道现在算是切身感受到了西海道人们的窘境。 山海界中灵气断绝、稀薄,若非有日光、月光可供道人们吞吐使用,恐怕道人们饿都要饿死掉。 但单单吞吐日月精华,道人们的修为增长太慢,并且大海之上也会经常性的无日也无月,道人们近乎饥一餐饱一餐。 如此状况,西海道人如何能不使用血钱中的灵气?就连许道刚才的打坐,脑中也是时不时就会蹦出使用血钱的想法,但被他按捺住罢了。 若是与人斗法时,法力消耗的迅速,手中又只有血钱在,许道自己也不知道该当如何抉择。 许道叹声着:“道业艰难。” 他已经算是好的了,其能在数日内恢复所有法力,已经是取用了内天地中的一些灵气,要是换成其他人不用血钱,至少还得多耽搁上七日。 心中琢磨着,许道的眉头拧得愈加紧了,其面色阴郁,又想起了菜人集市、以及天降岛屿上的种种惨像。 灵气来源于魂魄,百十万口凡人也是割草一般就没了……如此境况如何能够改之? 许道现在身处于西海,已经变成了西海道士。就算他有着小黄天在,自己可以继续不沾“血腥”的修行,但是其余的吴国道人,恐怕也只能同流合污,食魂而修了。 到时候,本是应该庇护黄天遗民的道宫弟子,也只是一批新的豢养凡人的道士罢了。 脑中思绪一团乱,许道微眯眼睛,他将杂念全都按下,目光移动,忽地落在了身旁插着的蚍蜉幡上。 山海图碎片依旧悬在蚍蜉幡的尖尖上,兀自沉浮打转。许道深吸一口气,立刻就将蚍蜉幡和碎片捉到了手中,眼中带着几丝期待之色。 此碎片乃是仙宝碎片,且是黄天遗物,或许道师们另有手段,能够帮到他们这些黄天传人! 许道盘着膝,当即双目微阖,一手持幡,一手捏着山海图碎片,缓缓的沟通起来。 同仙园中的金柱一般,他无法将山海图碎片收入内天地中,只得耐着性子,先将自家的真气、体内的黄气齐齐打在山海图碎片上,尝试着。 等磨了些时间之后,许道的眼皮微跳,他体内的黄气突然轰然震动,山海图碎片也是轰然震动,陡地就放出大股大股的金光。 许道猛睁开眼睛,目中惊喜:“成了?” 噌噌!一股股金光射出,若非他已经用阵法遮住了四周,金光能射出十多里去,其耀眼夺目,金灿灿至极,一看就是不凡。 而许道持着山海图碎片,神识与之交融,脑壳当即也是轰然一震,仿佛被人用木棒敲了脑壳一般。 铮! 一颗颗珠玑的文字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一一闪现,传递出讯息:“苍天已死,黄天不灭!” 许道目光发怔,脑海中念头汹涌,直到几十息后,他手中的碎片方才收敛金光,黯淡下来。 又是好半晌后,许道这才慢慢的回过神来,他细细思索着脑中所见的文字,目中神色异样,于是以手作镜,紧盯着自己头顶上的丝丝黄气,口中吐出两字: “龙气?” 原来笼罩在每个黄天遗民顶上的黄气,其名并非是许道胡诌的“黄天余气”,而是唤作“龙气”! 此气乃是从人之血肉魂魄中生出,如同武道中人的血气、仙道中人的神气一般,但其作用又和血气、神气不同,凡是有魂魄者皆可生出,无须自身有无修为、凝练与否。 且此气刚强凛冽,有庇护人之魂魄的效果,能让人免受妖鬼的侵害,只是凡人的魂魄太过孱弱,能诞生的龙气又弱又少,往往不堪使用罢了。 但更特别的是,龙气能聚众而成,一人之气孱弱、百人之气微弱、万人之气不弱……千万、万万人之气,凛冽刚强,可以汇聚成江河湖海,笼罩千万里,塞乎天地,横压世间。 吴国的数万万百姓,便是在山海图的庇护和滋养下,生长于斯,血肉魂魄能生出龙气,且万万人的龙气汇聚,结成了大网,笼罩着整个吴国天地,供给山海图,这才使得吴国内的妖鬼远远少于西海,恍如世外桃源一般。 许道压着心中的惊愕,他梳理着自山海图碎片中所得的讯息,想起来什么,目中惊疑起来。 他皱着眉,犹豫着暗想:“此‘龙气’……是否应该叫做‘笼气’?” 许道并非是胡乱想到了这点,而是他的思绪翻滚,回想起了舍山之下的那个残破龙宫。 彼龙宫当中,所刻之字实为“笼宫”,而非“龙宫”。 且按山海图碎片传递出的讯息来看,龙气此物除了能庇护凡人之外,其对煞气邪气、阴气鬼气,以及所有的灵气灵物,统统都有镇压封禁的作用! 山海图搭配上龙气,真如一个囚笼一般。 除此之外,碎片所载的文字当中,还有一句:“黄天之下,莫非黄土;率土之滨,莫非道臣”! 许道揣摩着这一句,顿觉自己隐隐窥见了黄天道统的大志: “此黄天道统,当真是想要横压天下,镇压所有的妖灵邪祟,一言封神,一言绝灵,调理阴阳,统摄四时……以至于改天换地,绝地天通?” 此绝地天通者。 非是上古之时的神人分离,互不相干,而是绝灵断道,唯龙气是存! 第四百二十章 独善其身 上古之时的绝地天通,乃是道人们分割了神祇的权柄,让神祇退守山泽,可以受着人间的香火,但却不可干涉人间事务,人神两分。 而黄天龙气的意图,则是统领麾下的一切人神妖鬼,以至于达到封禁灵气,禁绝邪魔妖道取灵气修行的地步。 如此气魄,称得上是世间头等的刚强霸道了。 许道得见这等秘闻,心中别提有多惊愕。 他用手指抚摸着这方山海图碎片,再度用神识勾连其中,打量着其中所记录的文字,加以推敲,想堪破更多的深意。 推敲几番后,许道发现山海图碎片中不仅记载了部分黄天历史,其本身也像是专门为道宫中人准备的,好方便他们继承此物。 一念至此,许道不由自主的幽幽叹气。 他的叹气,一是为了黄天道统而叹息,二则是为手中的碎片而叹息。 虽然碎片中所记载的“龙气”神异,黄天道统的谋划也宏大深远,但事到如今,其中的种种,显然都已经快沦为过往,皆已功败垂成。 不管是吴国天地,还是龙气本身,前者是破碎成片,后者则是即便还有所残留,也是难以拯救麾下的吴国遗民。 叹息着,许道的眉头微挑,他心思一转,突地想到: “不知黄天道统制造出了‘龙气’此物,究竟是只想独善其身,庇护自家的洞天,还是想要将这法子推广到外界,更改整个山海界?” 碎片中主要是记载了山海图的作用,其中有关“龙气”的方面只是简要提了几句,并未过多的涉及,不少语句也还缺词漏字的,颇是杂乱,因此许道知晓的不多。 但许道结合着三位道师的言行,以及自家在吴国中的所见所得,细加推敲,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当是后者!黄天道统企图改换整个山海界的天地。” 他在心中暗想:“若非如此,这样一方道统,怎会沦丧到如此凄惨的地步?必然是遭了大灾难!” 眼下圣唐破灭,天地灵气枯竭,如果黄天道统的志向不只是独善其身,而是想要重定整个山海界的阴阳,改天换地,一切或可说得通! 如此志向对黎民百姓来说有益,但对于其他的妖鬼神异、其余的道脉来说,无异于是大灾,必然会群起而攻之。 有可能黄天道统之所以困局于吴国天地,不显于世间,其也是在避祸。 许道思忖着,目中不甚唏嘘,他不由的摇头:“既然黄天道统都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了,几近湮灭,我现在考虑这些也无甚用处了,等以后有机会得到更多的消息,再行琢磨罢。” 只是根据碎片中所言,想要获得更多的消息,乃至于获得整个黄天道统的传承,黄天传人们必须收集更多的碎片,乃至于要将整张山海图都收集在手。 面对如此情况,许道的脸上也露出了难色。 仅仅是夺得其中一方不起眼的碎片,他就已经得罪了整个鲛人岛,而且这还是因为他的运气不错,碰上了鲛人岛在开荒。 等到随着时间推移,吴国碎片所化作的岛屿全被西海中的修行势力所占据。到时候再想得到新的碎片,将会更加困难。 并且到时候所要对付的,将不再只是鲛人岛这等修行势力,还会有金丹级别的势力,乃至于鲲鲸真人所领有的虞渊势力! 毕竟碎片此物,乃是由仙宝山海图分裂而来,不管是筑基还是金丹,任何道人见了都会心生觊觎,绝不会轻易让给他人。 唯一有利于许道和其他道宫传人的,乃是山海图碎片并非什么人都能炼化,得是持有黄天符箓的道宫中人才行。 即便西海的道人别出机杼,取巧将其炼化了,它们也无法将碎片用于为非作歹。 可这点,也正是许道刚才叹息的第二个原因。 许道原本以为山海图即便是破碎了,但因其品质的缘故,他得到的就算只是一个碎片,也必然会给他带来极大的帮助。 但很可惜的是,情况和他预想的并不一样。碎片无法对他的修行起到帮助,也无法被他作为底牌使用。 因为根据其中所言,每一块碎片都相当于整张图的子体,作用一致,只是大小不及全图的千百分之一。继承者持之,可以占山为王、可以据岛称霸,再立一方“黄天”,但无法私用在身。 它的作用只在于能庇护麾下的生民,统合生民的气机,拧成一股龙气为持有者所用,镇压周遭,庇护四方。 除此之外,山海图及其碎片,便再无多少用途。就算是有,也不是许道可以觊觎的。 拿洱海道宫的三位道师举例子,三位道师曾拥有过一张完整的山海图,但是近千年的时间下来,他们也没能将山海图拿作他用,仅能作为藩篱镇守吴国。 因此就算西海的妖人炼化了山海图碎片,妖人们除了能用其庇护生民之外,便只能密藏于匣中,不可使用。 许道几番琢磨、推敲,将手中这块山海图碎片弄了个一清二楚,心中更是暗叹几番。 如此碎片,其作用和道宫中人已经拥有的黄天符箓相辅相成,极是相得益彰。 道宫中人领有黄天符箓,能庇护自身;持有山海图碎片,则能庇护麾下生民。且龙气取自于麾下的生民,生民不绝,则龙气不绝。 此二者,皆是在敦促着道宫中人去聚拢吴国遗民,庇护凡人,能加速在西海中重建道宫的进度,乃至于再立黄天。 如此心思,黄天道统也称得上是处心积虑、费尽心思了。 但是了解了如此内情之后,许道却是眉头紧锁,觉得手中碎片烫手且鸡肋起来。 原本他的打算,也是想在西海中重聚道宫,庇护凡人,自立为一方势力,可如今窥得了黄天秘事,心中的这个想法顿时化作乌有。 依照黄天道统过往的实力,其不仅整个道统都败亡了,继承者洱海道宫,也是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到,落了个图破家亡的下场…… 种种结果,都在证明此举行不通,或者说依照黄天道统的路线,行不通。 并且最关键的一点,山海图碎片虽然能用龙气庇护凡人,但是它无法转化出灵气。其所凝聚的龙气还和灵气相抵触,每当凡人身死之时,即是凡人魂灭之时,让人极难抽魂炼钱。 这点也不知是龙气的缺陷,还是黄天道统故意为之,倒是能约束门人,减少妖鬼为害的程度。 可如此一来,道宫中人的处境便会极难,他们无法从凡人身上获取灵气,而西海的妖人们却可以。此消彼长之下,必然会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局面。 即便许道有着“小黄天”,其能勉强不受此桎梏,但是其他道宫中人却不行。 甚至在许道看来,整个大黄天都已经破灭了,他的小黄天又能如何?顶多独善其身罢了。 真要是选择在西海中再立黄天,除了有可能会被群起而攻之,还可能引来意想不到的大敌,让他提前夭折掉, 凝视着山海图碎片,许道目光低垂下:“黄天道统都失败、三位道师也失败,我不过区区一筑基道士,如何能担此大任?况且世道艰难如斯,此计也是真的行不通。” 他纠结许久,终究叹气到:“‘再立黄天’一事,便不做考虑了。” 做下决定之后,许道的心情黯然起来。或许只有有朝一日,他真个成仙做祖了,才有机会再去继承黄天之遗愿,庇护生民。 眼下的时节,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先顾着自家,努力修行便是,最多做些目所能及、力所能及之事。 只不过,许道终究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弱小道童,而是筑基得道,还得了黄天恩惠的道宫道士。 他一想起吴国的破灭,天降岛屿上的百万亡魂,心头就像是梗着石块,种种郁气横生,脑中念头十分的不快。 捏了捏眉头,许道又捏着山海图碎片,狠狠的往旁边掷去,泄气的低声道: “如此宝物,若是彻底损坏倒也罢了,能绝了黄天的念想,也省得贫道对此感到愧疚……为何偏偏就想要死灰复燃呢?” 他豁然起身,心中更是生起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他很想将山海图碎片扔在礁石上,直接走人。东西待有缘人,反正也只是个鸡肋。 但是还没迈出半步,许道的脑筋一转,他的目光突地亮起,惊疑道:“咦!破罐子破摔?” 心生一计。 第四百二十一章 破立、绝根 许道望着礁石上的山海图碎片,目光精亮,他的脑海中轰然想到:“黄天一破再破,既然难以挽回,不如彻底的破而后立!” 山海图此物,能庇护凡人,其意在是帮助黄天道统的继承者们重建黄天,具体的作用则是通过“龙气”镇压妖灵邪祟,能防止魂魄被压榨出灵气。 许道自觉在如今的世道,想要将龙气推而行之,其太过艰难,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但若只是取其中之一,禁绝抽魂炼钱,或可为之! 想到这点,许道脑中种种念头都跳了出来,越发的觉得此计策大有可为。特别是当他直视着苍蓝的大海,感应着海中无处不在的煞气时,更是觉得如此计策行得通。 他微眯着眼睛:“如果是用强力去号召道士们不抽魂炼钱,实乃痴心妄想,自取灭亡。但要是暗地里用手段,破坏掉魂魄转化成灵气这一途径,大有手段可以为之!” “黄天道统的山海图,就已经具备了此种作用,只是并未着重罢了。” 许道所考虑的,乃是既然当今的世道灵气枯竭,道士们只能从凡人的魂魄中榨取灵气,用以修行,进而导致凡人们生不如死、民不聊生,纵使有想要挽天倾的,也都敌不过滔滔大势。 那么索性就破罐子破摔,直接破坏掉这一途径,让凡人的魂魄无用化,绝了道士们从中压榨出灵气的念想。 一旦凡人无用,道士们自然也就没了压榨凡人的需求,只能去斩杀海中的凶兽,自凶兽的血肉中汲取灵气。 甚至若是全天下的凡人都无用化,世间的邪魔妖道将会被大批大批的淘汰掉。 到时候,如许道这般无须压榨活人的道士,所面临的压力将会大大的减少,能出现良币驱逐劣币的情况。 当然,其中还有一大大的弊端,那就是凡人没有了用处,也就失去了被豢养的必要。 整个人族也将面临大批大批的死亡,甚至会因为凶兽的挤压,有可能陷入亡族绝种的境地,一如其他已经消亡的非人族群般。 想到这点,许道皱起了眉头。 若真如此,行此计策,他将不仅仅是修行界的罪人,也将会是整个人族的罪人。 区区罪名倒还罢了,毕竟罪名不一定就会落在他的头上。但真要是亡了人族,可就和他的初衷相违背了。 不过许道并未就此放弃这个想法,他继续凝视着苍蓝色的西海,面上哂笑一下,从袖中摸出了一枚血钱,抛持起来。 血钱此物,炼制的手法不甚出奇,但它的产出地却只有一百零八处,即一百零八岛屿。散修们即便会炼制手法,想要炼制血钱,也得前往各大势力的地盘。 这是因为炼制血钱的时候,难免会出现灵气逸散。一旦在海水中或海面上炼制,将会引得海中的凶兽蜂拥而至。 而海中的灵气远比地上浓郁,凶兽横行,即便是筑基道士,也不敢在大海之上进行大规模的血钱炼制,只有在修筑有完善阵法的岛屿上,能借助地气进行遮蔽,方才能勉强为之。 就算如此,西海的一百零八岛屿,每隔几年、甚至年年都会遭到凶兽的围攻,有着“兽潮”之称。 若只是炼制零星的血钱,或许不会引动凶兽,但零星的血钱远远不足以道士们修行使用。 由此可以得知,某地如果没有灵气,其不一定会引得海中凶兽的注意,甚至有可能会更加的安全。 许道发散着思维,脑中记忆翻动,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在山海界中,唯有人族得天独厚,无须修行就具备智慧,而其他的智慧生灵都是先得灵气,再得智慧。 他暗暗想着:“如此想来,西海中已经绝种的生灵,应当不只是遭了兽灾,更是因为灵气枯竭,生存环境恶化,自行便消亡或堕落了。” 这点并非许道强行找来的理由,而是西海中的岛屿数目,其实远远超过一百零八,只是唯有一百零八座岛屿上存有灵脉,并修筑有大型的法阵,能抵御海中的凶兽。 其余的零散岛屿上,并非没有活物,稍大些的还会有活人繁衍。 而发现并争夺这种岛屿,就被西海道士们称之为“开荒”、“拓荒”,一如鲛女和散修争夺天降岛屿。 许道细细梳理着。 在他看来,就算凡人没用了,不再被普遍性的豢养,凡人也并非就没有了去处,依旧可以苟活于绝灵之地。 况且还有如许道这般的人族道士,他们为了后代着想,必然依旧会进行豢养,不会亡族灭种之忧。 许道杵在礁石上,好生推敲着想法,生怕有所考虑不周。 他从日出一直推敲到了晌午,再三确定没有大漏洞,这才彻底放下担忧,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既然并不会造成亡族灭种,那么就得考虑如何施展了。” 许道的目光一定,脑中念头再度纷涌,跳出一个接一个的想法。 按他思忖的,最好的方法应是让凡人能自行抉择,譬如传下一方法门,每当凡人身死之时,默念咒语,即可让自家的魂魄溃散掉,灵气不予他人,直接回归天地。 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传遍整个人族也将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并且或可倒逼西海的各大势力善待凡人,既能改善凡人的处境,又不至于让凡人们彻底无用,失去了庇护。 只是如此法门、咒语,许道还从未听说有过,他也只是脑子转了转,不做多想。 至于亲自钻研这等法门……他虽然有黄天真箓,勉强可以自创功法,但还远没有厉害到这等地步。 恐怕也只有等他成仙做祖了,才有底蕴去创立如此神咒。 除此之外,还可以采取“投毒”的法子,主动去毒害各地的凡人,让凡人们死时魂魄会当场消亡,不可被利用。 此举对各大势力来说,称得上是狠毒了。 而许道的心思,便落在了这一法子上。 自建势力难以为之,但四处搞破坏,毒害其他势力,可就简单多了。 他的目光挪动,落在了跟前的小小山海图碎片上。 此山海图碎片,便是许道准备用作的毒药,舍此为毒,能绝了西海妖道们的根。 第四百二十二章 参悟 既然皇皇正道难以回天,那么便釜底抽薪,彻底的破而后立! 许道站在礁石上,心中大计定下,其心中一直提着的气儿,突地就顺畅了很多。 他抚着山海图碎片,目中神光闪烁数下,随即就捏着山海图碎片,盘膝坐在礁石岩面上,其双目微阖,平心静气,准备另辟蹊径,将山海图碎片此宝,化作一方“毒物”! 按照山海图碎片中所透露的消息,此图可以自发的采集麾下生灵的精气神,凝练成为“龙气”,用以庇护生灵、镇压妖邪。 而许道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的借用如此过程,但却让它变作成仅仅作用于魂魄,让凡人的魂魄在死时即破碎,不予他人机会压榨。 按照山海图碎片所透露出的消息,这一作用完全是可以实现的。而且因其品质为仙宝仙器,即便已成碎片,也是远超寻常的法器法宝。 一旦真将此物种在了各方岛屿势力之内,别说筑基道士、金丹道师了,恐怕连元婴真人都难以将其解决掉。 而在西海当中,总共也就一头元婴真人级别的妖仙,而且还遭了创伤。 眼下唯一的问题,是山海图碎片究竟能否按照许道的心思,彻底改换用途,被另作他用。 平心静气中,许道唤动了体内的黄天真箓。 黄天真箓乃是黄天道统的另外一方仙宝,具备悟道的功效,能解析世间的功法口诀、法术道书,再加上山海图也是黄天道统的物件。 许道不求能将山海图完全炼化在手,但有真箓在手,他开发碎片的成功率不小。 只是究竟能否实现,还得看实际的结果。 ……………… 接下来的时间。 许道便恍若一尊石雕般,静静的落在海面上。当西海的海水涨落,淹没了他半具身子,他依旧没有挪动半点。 此间过程,他以十分的精力灌注在山海图碎片当中,只求能堪破此物,化为己用。 与此同时,他在天降岛屿上得到的灵材、妖物尸首,也一点一点的焚烧,在内天地中化作了黄天真箓的燃料。 斗转星移,数日过去。 当许道身上的灵材灵物再度消耗一空,他又是枯坐了几日,这才终于眼皮抖动,睁开了双眼。 铮的! 只见许道的两眼神采奕奕,仿佛能喷吐出白光般,他参悟了近十日,居然半点倦色都没有。 并且的脸上也浮现出了轻松之色,先是缓缓松了一口气,然后眼中便是露出喜意。 果然如他所料了,山海图碎片正能用作庇护凡人的宝物,逆则也能用于破碎凡人魂魄的利器。 这些时日里面,他头几日没有耗费多少精力,轻易就堪破了山海图碎片运转的机制,勉强达到能化为己用的程度。 后面之所以继续枯坐了更长的时间,一是因为他心有不甘,想以水磨的功夫,看能不能将碎片彻底炼化掉,二则是继续完善着对碎片的处置。 只可惜的是,此物不愧为仙器级别的宝物,即便他有黄天真箓在手,日夜参悟不休,也没有让此物彻底成为他的东西。 许道低下头,打量着自己一动不动手持了近十日的碎片,心中暗道:“若是想要将此物彻底的化作己物,洞悉所有,恐怕真的只有等将所有的碎片都集齐,并满足了一定的条件才能成功。” 有黄天真箓在手,他或许能规避掉其他的条件,但是集齐完整的山海图这一步,却是无法避免的。 此结果让许道有些失落,但也让他确定,其他人无法轻易的炼化和篡夺掉此物。 此物一旦动用,便可长期的沉在地底,似虚似实,游走四方,默默的“庇护”该地,让凡人死后不至于再遭压榨。 许道现在有了十足的把握,一旦他将此物种在各方岛屿中,即便岛上的道士们发现了不对劲,也绝难将此物移走。 甚至别说是移走了,对方连探明原因都难。只有许道持着黄天真箓,亲自登临岛屿,方才能寻见此物的踪迹。 默默思忖着,许道也在心中暗暗想到:“如此一来,这宝物碎片用出之后,对我而言也不算完全的得而复失,等有朝一日需要它时,还可以花些时日再寻找回来。” 想到这里,他微眯起了眼睛,目中还酝酿着几丝喜意和琢磨。 参悟山海图碎片,除了达成他的构想之外,他还有另一个意外收获。 近十日的使用黄天真箓,许道虽然没能将山海图碎片完全解析,但也堪破了其中的几点玄妙,特别是蕴藏在碎片中的九颗玄妙符文,他已然字字洞悉。 只可惜的是,山海图上的符文皆是深奥晦涩,带有玄奥的天地道理和自然规则,因为境界低微的缘故,许道对此参悟不了、也明白不得。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借助真箓的神效,将这些符文死记硬背下来,藏在脑中。 许道现在便是一边摩挲着山海图碎片,一边眯眼回味着脑中记下的符文,顿觉觉得这些符文颗颗珠玑,蕴含有大道理。 等到他有朝一日功行圆满,够资格参悟这些符文了,肯定会得到不小的好处。 许道回味片刻,依旧未能从中得到收获,便只能将心思从山海符文上收回,轻叹出一口气,安慰自己到: “如今既有法子缓解凡人之苦,遏制邪道;又得了九颗玄妙符文,可以增长底蕴,也不算白费我在天降岛屿上的辛劳。” 他打量着寻常布帛模样的山海图碎片,面上轻笑一下,便将此物收拢进了袖兜中。 收好东西之后,许道却并没有直接起身此地,而是继续盘坐在礁石上,从一旁拿来了蚍蜉幡中。 他双目微阖,默默动用起法力。 许道并非是要沟通幡中的凡人,万余凡人都被他喂了蜃气和灵水,睡得死死的,对外界毫无知觉,并不会有安全问题。 许道盘算的是:“虽然我境界低微,参悟不了山海图中的符文,但是并不妨碍我照虎画猫,将玄妙符文刻画到其他东西上……” 他所打算的,正是要将九颗山海符文,一一烙印进蚍蜉幡中,以观成效。 第四百二十三章 山海符文 许道所得的山海符文颇是玄妙,即便他靠黄天真箓将其死记硬背下,但想要烙印进蚍蜉幡中,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距离天降岛屿一役,也才过去了十来日,他正好多藏一些时间,避避风头,免得在海面上胡乱晃动,惹来鲛人岛的追杀。 埋头在礁石上参悟、尝试着,又是十来日过去,许道这才费尽心血,将九颗山海符文都烙印进了蚍蜉幡当中。 只见他盘坐着,手持蚍蜉幡,展着幡面,凝眸打量着幡面上涌动的灵机,目中还闪烁着思忖之之色。 蚍蜉幡此物并非他亲手炼制的,而是他在炼气道徒时期,从敌人手上抢夺得来。如今此物依旧是一件不入流的法器,粗胚而已,算不得贵重物件。 之所以许道在筑基后还拿在身上,主要是因为蚍蜉幡其他的用途没多少,但却极适合用来装东西,作为储物使用。只不过在拥有了内天地之后,蚍蜉幡储物的功效也不怎么用。 现在许道将九颗山海符文烙印上去,一是想借助此物试探一下符文的用途,二则是希望蚍蜉幡也能得点好处,提升其品质。 心中思索着,许道暗想:“若是此幡能够具备山海图的几万分之一妙效,我也就知足了!” 念头落下,他旋即目光一凝,直视着幡面上的九颗符文,伸出手指,在九颗符文的正中心狠狠的一点! 嗡嗡! 当即有颤鸣的声音响起来,已经祭炼进蚍蜉幡的九颗符文,在许道的真气的催动下,狠狠的再往内里一撞,当即挤入了蚍蜉幡旧有的祭炼符文当中。 此举犹如画龙点睛一般,九颗山海符文也活过来了似的,在蚍蜉幡中像蛇虫一般扭动,闪闪发光。 它们钻入旧有符文堆当中,立即就鸠占鹊巢般,将其他的祭炼符文排挤到一边。整柄蚍蜉幡也颤鸣起来,好似立刻就要崩塌掉。 许道瞧见如此阵势,虽然心中早就有所准备,但也是暗道:“不好。” 特别是蚍蜉幡中还装着万余口的凡人,若是整柄幡子崩坏了,里面的凡人虽不至于当场化作齑粉,但也会从中暴露出来,许道得赶紧的做些准备,以免凡人们掉入海水中淹死掉。 他立刻掐动法诀,大肆消耗法力,释放寒气,冻住周身的海水,以作为承托。可是还没等冻出几丈,晃动的蚍蜉幡就忽地稳定住了。 咦!许道抬眼打量过去,发现幡中的九颗山海符文,真恍若活的蛇虫般,正张开口,咔咔的“吞吃”着蚍蜉幡本有的符文。 仅仅几个眨眼的功夫,旧有符文就被吞吃一空,整柄蚍蜉幡好似被蛀空一般,内里空荡荡,仅剩下九颗山海符文大放光彩。 但让许道更加惊奇的是,幡中的空间并没有坍塌,万余凡人都活的好好的,一根汗毛都没有少。 蚍蜉幡并未崩化。 紧接着,九颗山海符文凸显于漆黑幡面上,苍白点点,周遭则是一张张模糊的凡人面孔,云雾般。 整张幡面,恍若黑云黑夜中的星空,神异无比。 许道瞧此状况,更是感到惊奇,他再仔细打量看去,突地意识到这九颗山海符文恰好形成了一道符文经络! 经络者,法器之血脉,只有祭炼出了经络的法器,方才是入了品级,合乎筑基道士使用,贵为筑基法器。 若是法器当中的经络数目达到了九条,一旦再多一条,则是相当于筑基道士结丹成功,蜕变成金丹法宝,从器变成了宝。 眼下的蚍蜉幡,虽然旧有的祭炼符文已经消散一空,但是却生成了一条符文经络,不仅没有变化,反而是从不入流的法器粗胚,蜕变成了货真价实的筑基法器! 而筑基法器难得,即便是许道,他直到刚才为止也才只有一柄墨鱼剑,并且他都已经步入凝煞境界了,但墨鱼剑却还没有得到大的提升。 许道持着蚍蜉幡,大喜道:“山海图上的符文果真神异,仅仅是打入蚍蜉幡中,竟然就将蚍蜉幡提升成了筑基法器!超出我之意料!” 他本以为的,最多能扩大点蚍蜉幡内部的空间,或是多出新的用途。 如此收获,实在是让他既意外又开心。 只是如同道人突破筑基一般,法器的蜕变也并非是立刻就能完成,九颗山海符文还在蚍蜉幡里面晃动,改造着整张蚍蜉幡。 许道一时半会儿使用不得,也就无法检验蚍蜉幡蜕变之后的作用。 好在他检验了几下,发现幡子中藏着的万余凡人不会受到影响,其也不会影响到蚍蜉幡本身的蜕变,倒也省得他将凡人们都腾出来。 捏着幡子,许道静下心神,又在暗暗想着:“既然山海图中的符文有如此妙用,我还得再试验试验,看能不能融入到其他的法器当中。” 他准备趁着眼下有空,再多尝试几下。 很快,他就将蚍蜉幡卷起,小心的插在了身旁,然后将墨鱼剑所化的锁链自金色鱼竿上取下,持在手中,尝试祭炼起来。 可是没过多久,让他惋惜的情况便出现了。 墨鱼剑乃是他根据一门剑丸法祭炼得来,其本身质地奇特,曾经的曾经就是一门厉害法器,内里的符文也严密,远超蚍蜉幡。 且不说他能否在其中安插进山海符文,便是真插进了,整柄墨鱼剑也可能崩溃掉。保险起见,许道放弃了这个想法,他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剑丸法祭炼墨鱼剑为妙。 不过他也并非没有了其他的尝试对象。 天降岛屿一役,许道斩杀了不少西海散修,虽然没有得到入品的筑基法器,但不入品的还是得到了几件,只是品质都没有先前的蚍蜉幡要好,仅仅被他储藏着,准备之后变卖了换钱。 几声轻响,许道就从内天地中掏出了三件形式不同的不入流法器,分别是针、刀、罗帕。 他一一捏在手中,又开始埋头尝试起来,想在三件不入流法器的内部,也祭炼出山海符文。 第两百二十四章 牙将鳞兵山海幡 这一次埋头尝试,许道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仅仅两三天的功夫,他便抬起头,看着散落在身旁的法器残渣,摇头不语。 经过多番的尝试,许道已经更加清楚了九颗山海符文的作用。 这九颗符文虽然神异,能祭炼进法器之中,提升法器的品质,但是对法器本身的功效和形态也有着要求。 首先就需要法器法近似于山海图,或为图画类法器、或为帷帐类法器,不可纯金纯木。 许道尝试的三件法器当中,针形和刀状的金属法器,在祭炼进山海符文之后,先后都破碎掉了,只剩一团渣滓。 他连挽救都挽救不了,白白浪费了两件器物。 只有第三件罗帕形状的法器,其没有当场崩坏掉。但是这件器质地并不如蚍蜉幡优质,许道勉强在其中塞入了三颗山海符文,便再也塞不进去。 等到三颗山海符文将罗帕中的旧符文消融一空后,结果法器的功效不进反退,也算是浪费了。 许道现在便是捏着半废的罗帕法器,皱眉细思,考虑着一件事情。 不一会儿,他轻叹一口气,手中法力涌动,将真龙煞气打入了罗帕法器当中,几个呼吸之间,就将这件法器彻底腐蚀毁坏掉。 单手轻轻一扬,罗帕法器当即就化作尘埃飞起,散落在四周的海水当中,海波翻涌,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道在心间暗道:“这九颗符文源自山海图,来头不小,此物既然已经残缺,而且也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就不要拿去变卖或是传给他人使用,以免泄露了机密。” 毁掉罗帕法器之后,他将目光放在了硕果仅存的蚍蜉幡之上。 此幡之上的气机,现在已经凝实如一,浑厚不动,俨然是蜕变完全,彻底晋升成了筑基级别的法器。 许道将手一伸,隔空就将蚍蜉幡摄取到了手中,他持着小巧精致的幡旗,心中不甚欢喜。 他已经决定了,今后便不再在其他的法器中祭炼山海符文,而只在这杆幡旗当中施展。 这一方面是为了保密,免得山海符文泄露出去,招来灾祸,另一方面也是他意识到山海符文的祭炼也不易,真想要靠山海符文将法器提升至筑基级别,颇是艰难。 蚍蜉幡之所以能如此,除了此幡本身的质地优良以外,还和他从炼气阶段就开始温养此幡有关,蚍蜉幡常年得了他的真气,两者的心意也相同,远超寻常的法器。 再则,若是其他的法器烙印了山海符文却仍旧不入流,对于许道来说也无甚用处,只会平白消磨他的精力,得不偿失。 思量清楚,许道将蚍蜉幡持在手中,轻轻挥舞了几下,然后就微闭双眼,将心神沉入了幡子当中,勾动蚍蜉幡的灵性。 晋升为筑基法器之后,此幡旗的灵蕴更足,更加方便他使用了。若是传给剑修中人使用,或许还能有人靠此物晋升为筑基道士。 一股玄妙的感觉出现在他脑海当中,蚍蜉幡晋升为筑基法器后的种种变化,全都一一展现。 仅仅几个弹指,许道就睁开了眼睛,其目中的惊喜之色更重。 他抚着蚍蜉幡,开口到:“好符文!好宝贝!” 得了山海符文的帮助,此幡子竟然真如他先前所妄想的,具备了山海图万分之一的功效! 如今的蚍蜉幡,虽然形状和作用都与原先相似,可以储物、可以封禁、可以镇压,但实际上旧有的功效已经全部被洗掉,妙用完全是从九颗山海符文中衍生出来的。 而其最大的妙用,便在于此幡能够摄取幡中活物的气机,凝聚在幡子周遭,能用于降服敌人、庇护自身。 只是此幡子毕竟是许道模仿山海图残片祭炼得来,无论是内里的符文数目、还是外在的材质品级,都远远比不得山海图碎片本身,其作用的范围,以及能够凝聚的气机强度,都有着极大的限制。 而且蚍蜉幡所凝聚出来的气机,也并非龙气,其不如龙气那般辟易妖邪、凛冽刚强,仅仅如同阵法或法术罢了,在使用上也有所局限。 安卓苹果均可。】 比如装在幡子中的万余口凡人,就无法为蚍蜉幡做贡献,非得是具备妖气或是真气,且服帖顺从的活物才可以。 许道在脑中琢磨着,他眼帘微抬,暗道:“如此作用,倒有些和西海中的道兵法器相似,能将妖兵道兵的气机凝成一股,收为己用!” 他的眼睛当即亮起了。 西海中的道兵,许道老早就开始觊觎了,如此妙用正合他的心意。 并且和散修不同,他的手上早就拥有一批上好的道兵,个个都和他心意相同,顺从服帖,气息妖气也是同出一源,进退如一。 许道当即就挥袖一甩,放出了内天地中残存的所有牙将鳞兵,然后摇动幡旗,将它们统统收纳进去。 蚍蜉幡漆黑的幡面上,悄然出现了一头头狰狞的牙将鳞兵虚影,其比之凡人虚影更加凝实。 果如许道获知的,蚍蜉幡在收入牙将鳞兵后,立刻就吐出了一股浑厚的气机,垂落在幡旗周遭,拱卫四方。 此气机,远比幡中的牙将鳞兵强横,若是数量再多,定能和筑基妖物相较量。 “哈哈哈!” 许道轻笑起来,他持着小幡,畅声:“打今儿起,贫道麾下的牙将鳞兵,也能如鲛人岛的鱼人道兵一般,拧成一股绳,而非散兵游勇了!” 他已经决定,将蚍蜉幡作为牙将鳞兵今后的巢穴。两者凑在一块,简直是相得益彰,如虎添翼。 并且蚍蜉幡都已是筑基法器,按理而言最高能驭使筑基前期的活物,一旦在其中再豢养几头筑基级别的牙将,威力将会更甚! 许道持着精致幡旗,心中欣喜:“如今脱胎换骨,也不好再叫‘蚍蜉幡’,得趁此机会改个名字。” 他沉吟几下,暗道:“便叫做‘牙将鳞兵山海幡’!”对外叫‘牙将幡’,掩人耳目;对内则可以叫‘山海幡’,讨讨仙器的彩头。”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下毒计 许道拿着山海幡,好生把玩后,方才将幡子收进了袖兜当中,和那块山海图碎片放在一起。 他从礁石上面站起来,眺望着跟前波光粼粼的海面,面上怡然自得。 眼下许道不仅疗伤完毕,对西海的困境有了破局之法,还额外得到了一件利器,心中别提有多欢喜了。 他脑中升起了念头:“现在万事俱备,只差将山海图碎片化作‘毒物’,种在一方岛屿上,以解凡人之苦,并对西海势力起到釜底抽薪的作用……” 至于他第一个准备动手的对象,无需多言,自然就是鲛人岛! 此岛屿不仅是距离他最近的一百零八处岛屿之一,而且已经和他结下仇怨,越早的坑害对方,越能一解他的后顾之忧。 并且现在距离天降岛屿一役,也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时间上不算太早,鲛人岛的警惕性应该大大减少,正合适许道前去探探风头。 稍作思量,许道便做下了决定,他还在心间暗想到:“虽然此前已经让鳞兵传信给吴梁二人,但也不知道两人究竟逃脱了没。” 吴碧洗和梁峡都只是炼气阶段的道徒,期间但凡有些差错,两人就可能身陷于鲛人岛之上,许道此次前去探底,正好也能打听打听两人的消息。 一并的,许道还想到了天降岛屿上的罗家兄弟,他也不知这两人的下场如何,同样可以打听打听。 整理好了思绪,他不再犹豫,当即跨步,飞离一个多月以来寸步未离的礁石。 茫茫大海之上。 波涛翻滚,海中凶兽屡见出没。 许道换了身打扮,并遮掩着气息,踏浪而行,顺着脑海中的海图,兜兜转转的往鲛人岛扑出。 他的速度并不慢,也没有躲躲藏藏的,反而希冀在海面上碰见往来于鲛人岛的商船,甚至是鲛人岛派出来捉拿他的道士。 但也不知该说他运道好,还是运道不好,一直到鲛人岛附近的几百里,许道才在海面上瞧见了其他道人出没的迹象。 于是他干脆就在鲛人岛的近处蹲守了几日,远观鲛人岛的虚实,并使了些法子,靠上几艘离开鲛人岛的船只,上前打听消息。 幸好这没有惊动到鲛人岛,也没有惹来岛上的喊打喊杀,许道轻松就弄清楚了鲛人岛眼下的状况。 原来一个多月前,天降岛屿沉没之后,岛上的事情离开就在附近的海域哄传开来,特别是鲛女们在岛上的蛮狠举动,以及可笑结局,都被西海散修们议论纷纷。 整整一个月,鲛女们在方圆三千里的海域内拉网式搜捕,甚至派遣人员赶往近万里外的寒铁岛等地方,通缉许道,鲛人岛上的生意也因此清冷的很。 直到一个月过去,鲛女们大张旗鼓的动作才有所收敛,并且后知后觉的开始消弭影响,招揽商户往来于鲛人岛。 可是附近的散修们都被她们得罪完了,虽不至于断了贸易,但也不是那么好修补的。 因此鲛人岛上最近半个月的生意,相比于从前,称得上是门可罗雀,清冷的很,登岛的门槛也因此一降再降。 从前不怎么被她们放在眼里的道徒散客,现在也被礼遇很多,连检查都不用,只求能有船只前来登岛做生意,尽快恢复她们昔日的热闹。 了解到这些情况,许道心中暗自冷笑:“果如我所料,鲛女们搜捕些时日就不得放弃。”倒是鲛人岛眼下降低了登岛门槛,广招来客的举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但是经过许道的分辨,鲛人岛这一举动最多是有些外松内紧,而不像是暗藏了什么毒计。 于是他乔装打扮着,好生检查了几下身上的装饰,并以墨鱼剑缠身,又动用了刚刚得到的山海幡,其摇身一变,立刻变成了一个脚步虚浮的仙道阴神道士,气息阴惨惨,毫无之前的模样。 如此敛气藏息的手段,虽然比不得从前有敛息玉钩在手的时候,但只要不与人动起手来,许道自信没有筑基道士可以轻易识破。 就这样的,他现身在鲛人岛几十里的海面上,然后大摇大摆的往岛屿上走去。 等来到环绕鲛人岛的浓浓海雾阵法当中,果如他远观所知的,并没有人试图盘问他,比之上次登岛要方便不少。 成功登上了鲛人岛,许道再由内而外的往岛外望去,发现鲛人岛的防守果真不严密,只要他不深入鲛人岛的核心要地,便是强冲,他也能冲出去。 这对许道的图谋而言,已经算是成功过半。他只需要再在岛屿上待些时日,启用手中那块山海图残片,就能绝了鲛女们“抽魂炼钱”的营生! 许道的精神倍增,他只在岛上已经不甚热闹的街道中走了走,并没有去更多的地方,然后就在外围找了间客栈,安定的小住下来。 接下来,许道毫不吝惜最后的百来只牙将鳞兵,全都扔了出去,作为耳目。 反正这些牙将鳞兵尚未成气候,即便有山海幡统摄其气机,也不太堪使用,但胜在它们已有灵智,也能作为探子使用,寻觅那两个道宫道徒的踪迹。 许道自己,则是赶紧的温养起山海图碎片,梳理步骤,想尽快的启用此物。 ……………… 另外一边。 在许道登岛后,鲛人岛内部的动作却是甚大。 岛屿的核心区域,一伙又一伙的鱼人道兵行走往来,披鳞戴甲,随时都要发兵斗战的模样。但是这番模样并非是为了对付许道,鲛女们也压根就不知晓许道已经登岛。 而是因为不同的鱼人道兵之间敌视着,剑拔弩张,并隐隐分成了两派。 就在众多道兵拱卫的一方水池处,池中的水面碧波如洗、安静如镜,但旁边的祭坛上,一尾尾鲛女却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各自议论纷纷。 这些鲛女同样也分成了两个派系,或者说正是因为这些鲛女分成了两派,才使得岛上的鱼人道兵严阵以待,互相敌视。 祭坛上的鲛女数目超过二十,除了闭死关的之外,筑基境界能来的都已经来了,甚至连暗地里不被允许来到此地的客卿们,也都被鲛女们拉拢到了附近,就待在祭坛外围的石屋当中,泡着温泉、饮着灵酒。 一间石屋中,正有客卿道士口中咯咯的尖笑,吐声:“这都多少回了!别说修炼了,连一天三餐都不顾,净想着吵架……果真是些臭婆娘。” 它旁边的另一客卿听见,闭着眼睛,想也不想的回答:“管他呢,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咱们就看着她们吵呗。越晚分出胜负,咱们就越能安逸些时候,多享些福!” “唔、道友说的对,为了拉拢俺们,这些鲛女可真是下了血本,灵酒血食管够、未成气候的小鲛女也送了过来!哈哈哈。” 最先说话的客卿大笑着,从温泉池子旁边伸手拽过来一尾鲛女,当场就按在池水当中享用起来。 水花响动。 除了这一方池子之外,其余的几间石屋中,也屡屡传出嬉笑的声音,衬托得远处祭坛上的情形越发紧张。 若是许道在此,他定会发现祭坛上对峙的二十余尾筑基鲛女中,尤其以两个鲛女突出,并且恰好是他认识的人。 其中一鲛女的下身青鳞鳞,面容冷峻且带有戾气,她手持着一根长鞭,并不与人争论,而是由身旁的鲛女上前说话,目光时不时还会打量向旁边无比平静的水池子。 此鲛女正是尹尖尖,虽然站在她身旁的筑基鲛女较多,但她的面色并不善,毫无得意之色,眉眼间总是带着一股烦躁,想要发泄却又发泄不了。 而在她的对面,被少数几个鲛女簇拥着的,则是许道的另一熟人,鲛女尹铛。 半老徐娘的鲛女尹铛舞着臂膀,面带悲愤和激动,屡屡大声呵斥:“尹尖尖你个贱货、明明是你害得大家伙损失惨重,却倒打一耙,诬陷起老娘了!” 尹铛身旁的几尾鲛女,也都面带怨恨的盯着尹尖尖,附和到:“对,就是你这贱货,遮掩军情,还想私吞宝物来着!” “嘁!”尹尖尖见她们说的悲愤,终于忍不住嗤笑一声,不屑的回到:“本道和众人勠力同心,好不容易才占领了那从天而降的岛屿,若非尹铛不知从哪引来了那贼人,怎会功亏一篑?” 她紧盯着尹铛,微眯双眼,露出杀意:“尹铛,就是你勾结外人,想要图谋不轨,现在都还想着继续欺瞒大家!” 尹尖尖环顾了一下身旁,冷笑道:“好在多数人的眼睛雪亮,至于少数人,尔等也只不过是被尹铛欺瞒了,现在醒悟还来得及!” 听见这话,对面的鲛女尹铛恼怒更甚,尖声叫到:“好个贱货,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她大声呼喝到:“诸位姐妹,这人乘着岛主闭关,趁机独断专行,今日是她诬陷于我,明日便是她诬陷大家!” “不可放纵这贱货,得夺了她的兵符,等候岛主出关处理!”鲛女尹铛继续大声呼吁着。 尹尖尖见鲛女尹铛无能且狂怒,不屑的吐声:“等岛主出关?那不知还得多久。” 原来这群鲛女班师回岛后,面对天降岛屿上的失败,争论不休,特别是在放弃搜捕许道后,更是三天一大会,一天一小会,争论到了现在,目的就是找人出来担责。 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是因为原本首当其冲的尹尖尖,顺着许道的由来,直接将责任都甩给了鲛女尹铛。 鲛女尹铛面对如此重责,自然是不肯承担,并且因为尹尖尖独断专行,确实有过要私吞宝物的行为,不少鲛女也对尹尖尖有所意见,想要趁机将尹尖尖从岛上二把手的地位上拉下来。 如此一来,鲛女们就闹到了需要公论的地步,各自拉帮结派、拉拢人马,只等着最后齐齐进行表决。 而公论的结果也绝不可能只看口舌之争,要么是岛主闭关而出,一锤定音。 要么还得看各自的实力如何。后者正是鲛人岛上暗流涌动,道兵阵列,客卿也齐出的最大原因,搞不好就得火拼一场。 现在多日功夫下来。 岛上的局势也愈发明显,因尹尖尖的修为高、手段毒,局面逐渐朝着她偏移而去,鲛女尹铛的处境则是愈发的堪忧。 甚至因为面临如此大事,岛主迟迟没有出关,那尹尖尖的思绪还从这场论战中抽出,目光闪烁着,心中屡屡升起别样的心思。 只是无论如何,她都得先炮制了鲛女尹铛,然后才能再去琢磨更多。 尹尖尖见祭坛上嘈杂不堪,似乎还要一直争论下去,更加不耐烦了,低喝着:“多少天了,吵来吵去有甚用。” 她旋即肆意的望着鲛女尹铛,厉笑着说:“我听闻那小贼还有两个手下,被你抓到手了?识相的话,就快点交出来,否则明日便拿你祭旗!” 威逼一番,也懒得利诱,尹尖尖冷哼一声,甩脸就走。 只剩下鲛女尹铛杵在祭坛上,脸色僵硬的看向身旁目光闪躲的其他鲛女,她可没有对外透露她抓住了两个道徒。 这两人是她准备等岛主出关了,用作证明自己清白,和锤死尹尖尖的重要证据。 如今事不密而泄,局面对她而言更加不好了。 并且很明显的,尹尖尖一旦知晓了两个道徒的存在,只要不想迟则生变,定会尽快解决掉两个道徒,方便她更好的栽赃陷害。 “该死的!”鲛女尹铛在心中暗骂,她先是埋怨了一下许道,然后心中咯噔的想到,她很可能明日就会是得到凄惨下场。 “不行,我得赶紧收拾收拾。这贱货的手段毒辣,惯会小题大做,指不定还有更毒的想法。我得做好走人的准备,等岛主出关后再回来。” 尹铛强笑着和身旁的几尾鲛女打过招呼,然后才镇定的退下了。单从表面上看,旁人一点也瞧不出她已经决定跑路。 岛中的争论又告一段落。 另一边,许道的准备工作也做完了,随时都能将山海图种在鲛人岛上,坑害鲛女们。 他待在客房中,举着仙器碎片,面上颇是舍不得。 第四百二十六章 趁火打劫 此碎片,终归是仙器级别的宝物。 好在许道也没有犹豫太多,他轻轻摇头,立刻就将巴掌大小的残布扔下,口中念叨起了法诀:“苍天已死,黄天不灭!” 一股真气从他的身上涌起,形成了复杂的纹路,结成了一道符箓,摇曳生辉,仿佛火在燃烧一般。 而山海图碎片在脱离许道的手指之后,嗡嗡的颤动,悬浮在半空当中,其上本来仅有豆点的黄意,突地就变大,直至将整块碎片都侵染完。 几个眨眼,许道就瞧见碎片恢复了光泽,褶褶生辉,流光溢彩,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是凡物。缕缕龙气浮现于山海图碎片的周身,凛冽而刚强。 许道盯了半晌后,他忽地躬下身子,朝着碎片作了一揖,言语到:“烦请宝贝归位,庇护此地生人,永不再受抽魂拔魄之苦。” 其实他能做的准备都已经做了,眼下只等山海图碎片自行舒展开,此物便可深入地脉之中,游走四方,笼罩岛屿上的所有生人。 但不知怎的,许道就是福临心至般的多叨扰了一句。 也不知是山海图碎片恰好舒展开,还是许道多嘴的话有所效果,整块碎片当即轻轻一震,旋即就向一道火焰似的,猛地往地面扑去。 噗!火光迸溅,黄气弥散。 许道再一眨眼时,跟前已经是空荡荡一边,地面上也毫无痕迹,他不由的走过去,在山海图碎片没入的地方踩了踩,口中暗道:“这就种下了,怎么也不出现点大动静?” 轰! 结果他的话声刚刚一落,鲛人岛就狠狠地一震,仿佛地底有一条大蛇在翻身般,他所在的房屋更是发出了咯咯的不堪重负声音。 地动来的突然且猛烈,岛屿上甭管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鏖战的还是闭关的,全都猛睁眼,脸上流露出惊愕:“地龙翻身?” 特别是些修为不高的道徒,个个都跳脚,翻窗的翻窗,跳墙的跳墙,急忙就要跑出所在的屋子。 如许道这般修行有成的筑基道士,也是个个真气上涌,嗖的就飞出居所,凌空横行,环视周遭,唯恐是鲛人岛上出现了凶险之事。 许道察觉到地动之后,在房中踱着步子,听见了屋外的一阵嘈杂:“快起快起!地动山摇了!”、“可是有大事发生!?” 稍加犹豫,他也走出了房间,来到庭院中四顾,露出一副诧异和惊奇的模样,并佯装不知的跟周围人打听:“敢问这位道友,刚才是发生了什么,可是附近?” 一刹那,整个鲛人岛都从沉睡当中惊醒过来,簇簇火焰和灵光在岛屿上升起,斑斑点点,或大或小,从高处望去,竟显得烂漫灿烂,有几分美感。 除了外来的道人处于惊恐之中,并在担心鲛人岛心怀叵测,岛屿上更是惊恐的,其实还是鲛人鲛女们。 特别是白日间论战过的尹尖尖和尹铛,她俩分别脸色一沉、心头咯噔一跳,都怀疑是对方忍不住了准备动手。 即便是奔出石屋后,她俩意识到是整座岛屿都在摇晃,并且过了一会就停止,两个鲛女依旧心中警惕。 其中尹尖尖面上阴沉,眼神闪烁着,眯眼盘算到:“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值此动荡,正是清洗的大好时节。” 不过她扭头忘了一眼祭坛边上平静的水池,眉头皱起,似乎顾忌着什么,心中有所迟疑。 而鲛女尹铛那边,则是小脸煞白,脑中千回百转,一个劲的在心中告诫自己仅仅是场地动,来得快去得快,最多压塌一些房子,但是她的身躯却是不由的发颤,怎么也安心不下来。 再加上白日间她在论战时落了下风,又被身边人走漏了消息,更是惊恐起来。 鲛女尹铛在自己的屋前徘徊再三,一咬牙,心道:“既然已经心生去意,迟者生变,眼下山摇地动,岛上混乱,正好借此机会走人。” 她旋即不再犹豫,赶紧的掏出一块鳞片,口中念叨几句,然后一把捏碎。 掐碎鳞片后,鲛女尹铛却是没有立刻逃走,而是强自定住心神,和周遭出来的鲛女们打起招呼,以免漏出了马脚。 她现在身处于岛屿的重地,周边又都是其他的鲛女,轻易脱身不得。好在她已经事先做好了安排,先传讯给自家的女儿,再等抓住机会离开,便可同女儿一起卷了家财,全身而走。 时间流逝。 当地动完全消失,也没有反复时,岛上依旧是人心浮动,动乱不堪,但鲛女们也都反应过来,连忙带领手下的兵卒巡游四方,镇压躁动、安抚众人。 其中让许道心安的是,一直到他估摸山海图碎片已经深入地脉,彻底扎下根来,都没有人怀疑到他所在的附近。 与此同时,一个被鲛女们完全忽略的群体,却是悄然出现了大变化。 无数囚笼中、旷野上的凡人,全都昏昏欲睡,脑中轰然的响起一句:“苍天已死,黄天不灭!” 此声如风云呼啸,咯咯涩涩,在凡人们的脑壳中回荡不休,震动魂魄。 个别病重的凡人,因地动山摇而一惊,已经是处在了弥留之际。而他们迷迷糊糊中,听见了脑壳中的这句话,不由自主的就嘴皮嚅嗫,念叨:“苍天……已死、死……” 咒语尚未念完,这些凡人便感觉视线中一阵亮堂,出现了一轮黄光,仿佛有太阳照在了他们的眼皮上,让他们沉沉的病躯霎时轻松。 一切对死亡的恐惧、对魂魄将被折磨的恐惧,都在凡人的心中霍然消失。 这些个凡人睁大了眼睛,目中冒出亮光,想要看清黄光的来源,但是眼皮却越来越重,睡意昏沉。 旋即,他们陷入到了一场自以为的好梦中,纷纷嘴角含笑,口鼻中的气息停止,默然死去了。 死亡的同时,凡人们的魂魄也当场崩碎掉,缓缓的消失在了天地之间,顶多有一丝常人不可见的黄气生出,在周遭盘旋几下后,就投入地底,被山海图碎片所摄,以作运转使用。 不多时,死去的凡人被身旁其他人发现。 “阿爷阿爷!阿爷……呜呜呜!” “快捂住她的嘴!别哭了,要是引来了妖怪,你就害了阿爷!” 压抑的抽噎声,在岛上各处响起。 与此同时的,也有诧异的声音响起:“咦!这家伙五大三粗的,只是病了些时日,怎的魂魄就脆弱不成形?莫不是俺被奸商坑了!” 仅仅有少数人注意到,无论这些凡人身前遭遇了什么,死去的时候都是嘴角含笑,没有半点痛苦。但因为岛屿地动山摇的缘故,这些人的心思也放不到几个凡人身上。 ……………… 一片混乱当中。 许道意识到事情大功告成,他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哈哈哈大笑几下,然后转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从今往后,此鲛人岛便不可再产血钱矣! 旁人并不明白他的大笑为何,只以为许道是笑岛上的鲛女,便只是瞥了几眼,任由他去了。 走回了自己租住的客房后,许道尝试着不借助黄天真箓,看他能不能感应到那山海图碎片的动静。 结果试验了几番,他发现不用真箓,他还有道师们赐下的黄天符箓,持此符箓,也能冥冥之中感应到山海图碎片,“苍天已死,黄天不灭”八字会久久回荡在他脑中。 好在黄天符箓带来的作用,仅仅是能感应到罢了,想要找到山海图碎片的具体所在,非得让黄天真箓出马。 这样一来,即便其他的道宫传人来到这里,最多也就能判断出岛上的异样和道宫或山海图有关,而无法做出什么。 许道多加审视,确定除了他之外,无人再可逆转山海图,就此彻底放心下来。 他也没有再找找山海图碎片目前的所在,而是睁开眼,准备吹灭了鲸油大灯,直接躺下歇息。 值此大功告成、敌人内部骚乱之际,正是他酣畅一睡,好生冷眼旁观的时候。等到醒来后,他还能瞧见鲛女们更加精彩的面容。 “咦!” 但是还没等许道吹灭油灯,突有飞虫扑到了油灯跟前。他定睛一瞧,发现飞虫在油灯上灵动的绕着圈子。 此虫非是凡虫,正是他放飞出去的牙将鳞兵! 仔细分辨出鳞兵带回的消息,许道的眉头一皱,准备偷懒歇息的心思顿时全无:“是遇见其他的牙将鳞兵了!” 而世间可能存在的其他牙将鳞兵,除了一头不知生死的筑基牙将之外,便只有许道报信给吴碧洗、梁峡的牙将鳞兵。 眼下是鲛人岛,又根据打圈的鳞兵回报,当是后者无疑! 也就是说,吴梁两个道徒,很有可能并未成功逃走,而是还在鲛人岛上。心中思索片刻,许道当即就对返回的牙将鳞兵下令:“带路。” 他本来就有着捞一捞吴梁二人的打算,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已经办妥,自然要前去探看一番,纵使是遇见敌人,大闹一番也无所谓的。 有鳞兵引路,许道咻得就遁出了客栈,他遮掩着气息,往其他牙将鳞兵所在之地直扑而去。 在半空中飞行着,即便许道有所收敛,但他难免被人给注意到了。 好在许道紧接着就发现,居然有不少的道士道徒在借机劫掠,四处放火、四处偷盗。鲛女们的领兵出行,非但没有起到安定的作用,反而因此产生了不少冲突。 混乱中,许道纵使是形迹可疑,也没人太过在意他。 就这样的,游走几番,许道轻易就来到了岛屿的内部,而且是靠近那方山谷灵地的一处密林。 他本是有所警惕,担心遭了鲛女们的伏击,或者是惹来围攻。结果等他来到目的地,瞧见一道人影后,顿时面露惊奇之色。 只见密林当中,一绰约的身影站在林下,月光洗身,其人正徘徊不定,走走停停,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紧张和惊慌。 此人不是其他,而是和许道有过多面之缘的小鲛女,尹四眉! 许道飞来了,因他的修为高于对方,还遮掩了气息,小鲛女压根就没有察觉到动静,她紧张兮兮,口中一个劲的念到:“母亲怎的还没过来?” 窃听着,许道的心思跳动,他注意到小鲛女身上大包小包的,单单腰侧的储物袋,就挂了四个,十足一副倒卖黑货,或是要跑路的样子。 而结合对方口中的母亲二字,多半就是后者了。许道在心中纳闷:“这小妮子和她娘,为何要跑路?” 结果下一刻,尹四眉口中又念叨:“那两个道徒近期还没有饮食,要不要将他们放出来,喂养一番?” 尹四眉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但她想了半晌,还是犹犹豫豫的解下腰间一个囊袋,咻得从中倾倒出两具尸体般的道人。 许道眼帘一抬,立刻发现这两人一男一女,正是被捆绑住,限制了行动的吴梁二人。 对方两人气息低微,但是身上并没有伤势,从袋子中放出后,他俩立刻就睁开了眼睛,环顾四周,但是口中说不了话。 很明显,这两人是被封禁了修为,但却没有封闭五觉,被当作牲口一般关在了活人袋中。而小鲛女放出了对方,立刻就开始忙碌起来,她取出了一只葫芦,喂养起酒水。 尹四眉口中还叹声到:“娘亲的处境越发凶险了,我已经将你们给的小虫放出,也不知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许道杵在一旁窃听着,恍然意识到,吴梁二人虽然落在了尹四眉的手中,但是处境并不凄惨,而且引他过来的牙将鳞兵,居然还是尹四眉亲手放出! 只见尹四眉自顾自的说:“娘亲真要和道长有所勾结就好了,带着我们离开此地便是。只是不知,道长何时才来……再迟些,可就找不到我们了。” 许道听着,眉毛微跳。 他哑然一笑,索性等对方的话音落下,就从阴影处转出。 许道踏空而行,出现在林中,周身泛光,他朝着小鲛女打了个稽首,笑吟吟道: “贫道许道,应道友招呼而来。” 第四百二十七章 月下降妖 许道出现在林中,身上泛光,仿佛玉人一般,他没有撤掉身上的掩饰,但是却将自己本来的面容给露了出来。 小鲛女听见许道的声音,又瞧见模样,顿时一惊。 她难以相信的望着,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随口念叨几句,许道当真就出现了,而且现身正是好时机。 尹四眉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迟疑且惊喜的叫出:“许道长!” 许道点头示意,他朝着对方笑了笑,然后目光转向,落到了旁边被捆绑定住的吴梁二人。顿了顿之后,许道一弹指,手上真气窜出,便想解了两人身上的禁制。 而吴碧洗和梁峡,看见许道现身,眼中的不可思议之色比尹四眉更甚。他俩眼睛都放出光来,若非是被捆住了,当场就能蹦跶起来。但即便如此,两人还是激动的晃动了身体。 可是下一刻,许道却是皱起了眉头:“这禁制……”他的真气打过去,并没有当场解掉两人身上的禁制。 许道当即将神识放出,落在对方身上,上下探视。他很快就意识到,即便是以他的真龙煞气,想要解开两人身上的禁制,少说也得花个把时辰。 好在旁边的尹四眉瞧见,开口说:“道长,这禁制是母亲特意布置的,为得就是防止被人轻易破开。” 许道听见,口说:“原来如此。”他沉吟下来,想着要不要让两人继续受些苦,禁制就暂时先别解开了。 尹四眉说完话之后,她的小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在心间暗暗琢磨着:“母亲既然已经传信给我,让我收拾好家什,等她一起离开鲛人岛。那么便代表岛上的形势已经水火不容,容不下我母女二人。现在道长来了,若是能够修补道长和母亲的关系,对母亲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尹四眉虽然是尹铛最小的女儿,也是最受宠爱的,但她并非是纯粹的花痴。否则她也不会直到尹铛传信给她,才大着胆子放出了牙将鳞兵。 心中思忖几番,尹四眉小声的说:“道长误会了,母亲防备的不是道长,而是岛上的其他人。我这里有钥匙,现在就可以解开。” 许道微微一怔,他心中闪过一些想法,但立刻就退开半步,拱手道:“那便劳烦四眉道友了!” 不管这小鲛女心中是何想法,能当场解开吴梁二人的禁制,自然是最好,也能让许道问问吴碧洗和梁峡,方便他决定对这鲛人母女的态度。 得到许道的请求,尹四眉不再有丝毫犹豫,她重重的一点头,欠身回了一礼:“诺。” 小鲛女游走到吴梁二人的跟前,从私密处掏出了一枚精致的鳞片,鳞片上带着筑基鲛女的气息,多半属于她的母亲尹铛。 然后小鲛女突地咬破了舌尖,吐出一口血箭,落在鳞片上滋啦一响。她的小脸一凝,身上的妖气当即盘旋而起,汩汩的灌注进精致鳞片当中。 噔!鳞片嗡嗡颤抖,陡地就从指甲大小变成碗盘大小。 尹四眉持着镜子一般的鳞片,往吴碧洗和梁峡的面孔照射过去。 咻的!鳞片当中又飞出了两道蒙蒙的白气儿,倏忽落到两人的身上,当即瓦解了他们体表的禁制,并遁入二人的脑壳当中。 当即又有“啊”的两声轻呼响起,吴碧洗和梁峡双双瘫软在地,却是身子已然可以活动,只是控制不了,摔倒在了地上。 许道站在一旁瞅看着,顺手就打出一道法术,将二人扶正,并温养他们的身子,让两人迅速的恢复过来。 同时他的眼中也露出啧啧称奇的神色,原来吴梁二人不只身上被下了禁制,其三魂七魄也各自被取走了一道,这才是他们身子麻痹的最大原因。 若是没有尹四眉的主动帮助,许道即便是将两人夺走,并用法力水磨般磨掉了禁制,二人依旧会是动弹不得,并且因为失去了禁制的压制,魂魄也会因为残缺,迅速的消亡掉,当场死去。 如此处置手法,换做其他的筑基道士前来,一不小心也会着了道。 许道正色的朝着尹四眉打了个稽首,复说:“多谢四眉道友!” 小鲛女尹四眉站在旁边,面色微红,她连忙低着头,羞涩的回道:“不敢不敢、本就是母亲囚了两位道友,还望道长见谅才是。” 接下来。 吴碧洗和梁峡得到了许道的帮助,身体迅速的恢复,但是因为三魂七魄缺失太久,眼下完整后,反倒是神智迷糊,当场犯起困意,几乎站着就能睡着。 他们强打起精神,双双伏身大拜,高呼:“见过道长!”并朝着旁边的尹四眉露出感激之色,也低声道谢。 许道见二人困顿,便没有和他们寒暄,直接就神识涌动,落在两人的耳边问起正经事。 吴梁二人面上的表情微顿,他们又强打起精神,认真的将自己近些时日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给了许道听 因为他们两个不是筑基境界,没有神识,只能选择口述。旁边的尹四眉也听见了,对方的脸上还因此带着惴惴不安的表情,唯恐吴梁二人说出不太好的话。 好在让她大松一口气的是,吴梁二人的话,不说对她们母女俩都有利,但是对于她尹四眉自己而言,却是很有帮助。 原来在许道的牙将鳞兵到达鲛人岛后,吴碧洗和梁峡得到了传信,立刻也就拔锚起航,驶出鲛人岛。 并且他们所规划的路线,还特意绕开了天降岛屿,其没有往最近的寒铁岛投去,而是往另外一侧的更远岛屿投去。 只是他们所乘坐的船只,仅仅是件低劣的法器,二人的修为也不足,终究还是被鲛女们拉网式的搜捕咬到尾巴。 即便两人当机立断的弃船逃生,但仅仅躲藏了数日,他们便在海面上被鲛女给擒获。甚至若不是被及时抓住了,以他们不熟悉西海的情况,很可能过几日就会被海中的凶兽所杀。 幸运是,他们俩是落在了尹铛一派的鲛女手中,还被尹四眉及时通报给尹铛。鲛女尹铛果断就以筑基境界的身份威压,将两人取到了手中,并勒令抓捕到的鲛女们严加保密。 而后虽然被逼问过,但鲛女尹铛似乎顾忌着什么,并没有对两人进行严刑拷打,只是选择将两人囚禁住,并让女儿尹四眉兼顾着照料一些,万不要被其他人给夺去了。 这些时日里面,有尹四眉在,吴梁二人虽然形如牲口,但托尹四眉的福,两人时不时还能离开活人袋透透气,得到一些酒水喂养。 如此境况,比起他们当初被关押在船舱下的铁棺中,简直是要好太多。因此两人对尹四眉不仅没有怨恨,反而颇是感激,还能理解尹四眉的做法。 得到吴碧洗和梁峡的回答,许道看向小鲛女的眼神更加柔和,他先是温言的冲着吴梁二人说:“是贫道考虑不周,拖累二位了。” 虽然他已经及时的派出鳞兵示警,但对方两人之所以会落到如此处境,关押至此,终究还是被他给牵连了。甚至一个不小心,两人的性命很可能就会在期间没掉。 好在对方的性命本就是许道救下的,两人压根就不敢怪罪许道,再加上又从许道的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知晓许道是迫不得已才和鲛人岛闹翻,其心中更是没有脾气。 吴梁二人口中连连回到:“不敢不敢,道长严重了。” 交谈完毕,许道见两人的睡意昏沉,便指了指自己的蚍蜉幡,说:“眼下岛上的情况不妙,劳烦二位继续受罪些,一并好生的歇息。” 他不等两人同意,便吹出了几缕蜃气,使得两人当场昏睡过去。然后许道将两人一裹,直接装入了蚍蜉幡中,和幡中的万余凡人一并放着。 有蜃气在,即便两人的精神完全恢复,也不会中途醒来,因此不会如同被关小黑屋一般,满目漆黑却又意识清醒。 安置好了两个道徒,许道顿觉又一件事情被解决了。他的表情更加轻松,笑着看向身旁一直等候的小鲛女。 小鲛女尹四眉虽然听见了吴梁二人的好话,但是依旧是不住的缠着手指头,显得有些紧张。好在许道接下来的句话,当即打碎了她心中的紧张。 “也是贫道拖累了四眉道友和尹铛道友,” 许道洒然笑着说:“既然如此,岛上若是有贫道可以帮上的忙,道友尽管开口!” 他已经知晓鲛女尹铛正和尹尖尖争锋相对,并且所争执的事情恰好还和他有关。 虽然在天降岛屿上,鲛女尹铛也并非是什么良善人物,其手中的无辜性命亦是难以计数。但不管怎么说,许道初次登岛时,终归是得到了对方的热情招待,而吴梁二人也是机缘巧合被对方所庇护下。 再加上眼下的危机也是因为许道而起,许道还是愿意帮助对方一把,至少十分愿意帮小鲛女尹四眉从中解脱出来。 同时他盘算着,只要能保证自身的安危,他越是帮助尹铛,则尹尖尖那里越棘手。 帮助敌人的敌人,便是帮助朋友! 小鲛女得到了许道的承诺,脸上立刻就露出惊喜之色。她心中所有的惴惴不安,统统消失了。 尹四眉本来还担心自己私放小飞虫,会带来额外的麻烦,是背叛了母亲,但眼下许道的表现,明显证明她是做个了正确的事情。 尹四眉在心中喜悦的想着:“许道长果真没有让我失望!” 她红着脸,露出激动之色,连忙就将尹铛不久前给她发的讯息,也告诉给了许道:“岛上的敌人势大,母亲已经让我带好财物,在地等候,速速随她离开。” 许道听见这个消息,先是眉头微皱,暗道自己煽风点火的想法落空了,但也是立刻就舒展开。 既然尹铛母女选择退走,那么他帮助两人离开此地,危险更小,安全上则是有了保障。反正他的登岛目的都已经达成,不节外生枝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许道肯定的答道:“可,贫道与你一起等待。一旦尹铛道友回来,就立刻离开鲛人岛。” 尹四眉见许道没有半分的不愿之色,脸上更加欢喜,她低着头,偷瞥许道的眼神也更加温婉和仰慕。 时间过去,林中惬意。 两人一边闲谈,一边等待着。 可是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密林的附近依旧没有出现鲛女尹铛的身影。 尹四眉本是安定的心情,逐渐就惊慌起来。 特别是当两人耳中的噪声变大,远处的天边又冒出火起红光时,尹四眉熬不住,忧虑的望向许道,口中叫到:“道、道长!?” 许道也是眯眼看着天边的火起红光。 他无须蹿上半空,便知晓鲛人岛上已经一片的喊打喊杀,只是他并不知道是因为外来道人们在趁火打劫,还是因为尹铛和尹尖尖大闹起来,抑或是两者皆有。 但是不管怎样,鲛人岛大乱,许道欢喜都还来不及。 不过他没有在尹四眉的面前显露分毫,反而略一沉吟,当机立断的说:“不可再等!先在此地留下标记,然后你我速速去寻找尹铛道友!” 尹四眉大喜:“多谢道长,便依道长所言。” 她连忙从怀中取出一物,掐动法诀,低声言语几句,然后安置在跟前的一颗树上。等她做完,许道微颔首,弹指间就放出了剑气,呲呲出声。 许道搂住了尹四眉的腰部,入手一阵冰冰凉且滑腻,应是对方腰间的鳞片。 “勿慌,贫道携你登空,乘风而去” 尹四眉被他搂着,且咻得的就被带到了半空中,口中“啊”的一声惊呼,好半天才镇定下来。 她趴在许道的身侧,勉强指路,并一边介绍到:“族中最大的议事点,是祭祀用的天坛,族长也在天坛附近的灵池闭关,但是近些年都没有离开过灵池。” 许道心中闪过计较:“族长?此岛上并无金丹道师,且对方是长期闭关,不慌此獠。”他没有在意太多,顺着尹四眉的所指,直扑而去。 夜空中的明月浑圆,光色雪白。 眼下本是鲛人岛采珠的时节,但现在却是四处火起,不堪入目。 许道携带着尹四眉一路横行,偶有鱼人、鲛女挡路,都是被他随手打翻,切割成鱼块。 第四百二十八章 假丹鲛女 许道携带着尹四眉往所谓的鲛人天坛接应而去,他依旧是对自己的身份进行了掩饰,仅仅动用着仙道修为。 同时他心中有所计较,虽然他乐意于在鲛人岛上煽风点火,但并不代表他就要深入险地,真个去救救那鲛女尹铛。 否则一旦深入过远,且步入阵法密布的地方,他自身的性命都会遭到威胁。 火光四起。 半空中,小鲛女靠在许道的身旁,目光不住的四下打量,双目中灵光泛起,想要寻找见到属于她母亲的气机。 可惜的是,路过不知道多少重地,小鲛女依旧没有瞧见尹铛的身影,她心中一凉:“莫非母亲已经被贼人给抓住了?” 这时,许道带着她又掠过一片山丘,目中突地出现了层层阵法笼罩的迹象。 前方是一处高耸的丘陵,周围呈现峰峦汇聚、众星拱卫的模样,而其百来丈的最高处被一片浓浓的雾气所笼罩,翻滚不定。 许道适时地止住了脚步,同时掐动法诀,收敛自己和小鲛女的气机,没有直接凑上前。 而他身旁的小鲛女瞧见此大阵,口中失声到:“阵法被开启了!此地乃是族中的重地,天坛大阵有利有弊,轻易不会开启的,往常都只是有道兵站在这里把守!” 她声色急促的说:“更何况娘亲和岛上的筑基大人们都在天坛附近,有这多厉害人物,即便是岛上刚刚地动山摇了,也不用着开启大阵……” 许道听见她所说的话,立刻就明白了。 既然一场地动不足以让鲛人岛开启大阵遮蔽重地,那么自然是鲛女们内部出现了问题,这才导致开启了大阵。 无须多想,问题多半就出在鲛女尹铛和那尹尖尖两人之间。 许道驻足站在半空中,望着雾气翻滚不定的阵法,眼中露出思索之色。而小鲛女尹四眉靠在他的身旁,脸上则满是担忧和惊惧。 许道心中闪过不少想法:“难怪岛屿外侧会乱成一锅粥,看来正如尹四眉所说的,岛上的厉害人物都汇聚于此岛的重地,没有筑基鲛女现身,外来道士们贪心打起,这才真正引发了鲛人岛的混乱。” 他心中暗笑,其没有想到自己种下山海图碎片的时间竟然如此巧合,恰好撞上了鲛人岛的内乱时刻。 否则区区一场地动,纵使声势浩大,但又造成不了太大的伤亡,绝难让鲛人岛混乱起来。 “怪只怪鲛人岛得罪了散修们,而且岛上还没有筑基鲛女出马。” 思索着,许道心中一动,跳出了另外一个的念头。 他突地有些后悔,或许他不该赶来这里,而是应该同其他的外来道士一般,趁机在鲛人岛上劫掠一番,大发横财。 反正筑基鲛女都在阵法当中,岛上又还有其他的道士作乱,简直是毫无风险啊。 正当许道越来越心动的时候,尹四眉扯着他的袖子,突地指着前方雾气汇聚的丘陵,大叫:“道长,快看!” 呜呜!只见大阵当中,云雾盘旋鼓动,突地有点点红光出现在了两人的眼中,细细看去,是一头头鱼人顶上的道道灵光。 正有数条或长蛇、或蛤蟆阵型的鱼人道兵,陈列于阵法当中,互相撕咬,大肆的杀伐。而其之上的,则是速度极其迅疾的筑基鲛女身影,相互缠斗着。 盆状的丘陵,仿佛一洼浅水坑般,内里装着为数不少的凶残鱼类,正互相残杀吞食着,还不断的从雾气中冒出,血肉横飞,模样凄惨。 因为阵法笼罩的缘故,内里竟然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传出,这才使得鱼人道兵和鲛女们被雾气全部罩住的时候,仿佛里面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许道和尹四眉双双都明白过来,果真如两人所想的,是阵法里面出了问题,并且敌对的双方已经打出了狗脑子。 尹四眉的小脸上更是焦虑和惊惧,而许道瞅看着,想去劫掠其他地方的心思也暂时放下。 其他地方已经有道士先他一步,他这时赶过去,估计也只能吃别人剩下的。而且鲛人岛外侧的店铺,恐怕也没有多少值得筑基道士出手。 而眼前的鲛人岛重地却是不同,先别说财物,只说鲛女们打出了狗脑子,若是许道能够浑水摸鱼,捡拾到一具筑基鲛女的尸首,他便是赚大发了! 于是许道定下心神,沉住气,冲身旁的小鲛女说:“勿慌,眼下阵法当中的斗争激烈,但还没有分出胜负,尹铛道友的安危应是不成问题。” 他提醒说:“你若是有和尹铛道友联系的信物,快快用了,尝试提醒她或是沟通她。若是形势危机,让她赶紧退出阵法,贫道可在外边接应她。” 尹四眉听见,脑中慌乱的想法终于有了依靠,她连忙说:“对对对,听道长的。” 她连忙从自己的胸口掏出一物,正是之前用于解开禁制的鳞片,只见她鼓起身上的法力,往鳞片当中注入进入,银牙咬紧,狠狠的一捏。 咔的、鳞片破碎掉,而其中露出一道灵光,以许道都难以捕捉到的速度往阵法当中扑去,并且轻易的穿过了阵法屏障。 尹四眉这时脸色微白,对许道说:“此鳞乃是母亲身上之鳞,乃是以母子精血手法炼制而成的一件独特法器,用此物传递消息,不仅能防止被人窥视,还能咫尺天涯,穿穿透重重的阻隔……平日里,我都是用此物作为法器使用,现在却只能捏碎它,传递一下消息了。” 她将鳞片的作用对许道说了一番,虽然声音中压住了慌意,但此时此刻一口气说出这多的话来,明显还是惶急的很。 许道听着,仅仅是点头,沉声说了句:“甚好。” 消息传出。 阵法当中,正在和人斗法的尹铛,当即就眼神微闪,感觉耳中出现了声音:“母亲,我已在天坛阵法外等候,许道道长就在我身旁,可以接应母亲!” “四眉?许道?”尹铛目中惊愕。 雾气当中,庞大身影屡屡闪过,而她的身躯却已经缩成了数丈大小,体表上的鳞甲也大片脱落,一侧的脸颊都是带血,显然情况不好。 尹铛读完了尹四眉的传信后,面上微怔,但随即就是大喜。 “哼!” 可恰在这时,一尾粗壮的青色鳞尾趁着她发怔,狠狠的往她的肉身劈打而来,有凶厉的女子声音叫出:“贱货!和我斗法都敢失神?” 鲛女尹铛承受了一击,嘴角闷哼,露出丝丝的血迹,急忙回过神,提防对方。 她深吸一口凉气,大喝到:“尹尖尖,你这是叛乱,擅自兴兵,等岛主出关,你必然不得好死!” 刚刚抽打她的那人,赫然是鲛女尹尖尖。 然而尹尖尖听见了鲛女尹铛的喝声,语气不屑的说:“岛主?你觉得她还出的了关么?” “我等先是在天坛上争执半月,刚才又出现了一场地动,整个岛都有所惊惧,可她却是半个字都没有吭声,你觉得她现在还会出的来?哈哈哈,做梦!” 鲛女尹铛听见尹尖尖的大笑声,心头咯噔,她不由的望向了浓浓雾气的深处,目光凝聚,仿佛能穿透雾气,看见那方水波不兴的灵池。 雾气深处另有声音响起,且是高呼:“岛主岛主!岛主?” “尹尖尖作乱,还请岛主出关!”是其他的鲛女在灵池上空的呼喊,恳请岛主出关。 鲛女尹铛刚才也是在灵池的附近大叫,若非是被尹尖尖盯上了,恐怕她还在那里苦苦叫门。 毕竟此时的状况,不仅超出了其他鲛女的意料,同时也超出了她的意料。 虽说她和尹尖尖不对付,尹铛明白自己接下来的处境不好,尹尖尖一定会收拾她,可她以为的,会是她逃跑不成,落入其人之手,兵权被夺、财物被夺、甚至修为被废,然后才会被杀掉。 万没有想到的是,尹尖尖居然直接就在岛内纵兵行凶,大肆的杀戮其他道兵,甚至已经斩杀了两个筑基前期的鲛女。 特别是鲛人岛上的那些客卿,这些人被尹尖尖一说,竟然多数都加入了此獠的阵营,唯恐岛上不乱,最是下狠手。 诸多念头在鲛女尹铛的脑海中闪过,她一咬牙,心中暗道:“那贱货还有个理由没有说,她都已经闹成这个样了,岛主却是依旧还没有出关,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鲛女尹铛忧心忡忡,众人本以为岛主之所以闭死关,仅仅是因为得了一宝,要专心突破。可如今看来,当初有关岛主夺宝而身受重创的说法,恐怕不是虚假。 想到这里,她脑中的想法顿时只剩下一个:“贱货早就有所准备,老娘还是逃命要紧。”反正财货都早已经收拾好,此刻还有人在外接应!” 于是鲛女尹铛鼓起身上的气血,面部有鱼鳞生长而出,她大喝一声:“贱货,吃我一记!” 雾气中的尹尖尖听见喝声,且神识感应到了尹铛身上的气势,当即就动作一滞,往后缩去。而就在尹尖尖收力的这一刹那,鲛女尹铛突地就调转身子,背离对方,往阵法的边界猛冲而去。 尹尖尖后知后觉,知晓自己被耍了,其神识激荡而出,冷声到:“想逃?看你如何冲破大阵。” 两人一前一后,穿梭在浓浓的雾气中,仅仅几个呼吸,便来到了阵法的边缘,且恰是许道两人所在的方位。 一大一小两具硕大的半人半鱼,从雾气中翻滚而出,颇是声势骇然。 而站在外边等候的许道和尹四眉,自然是立刻抬头,注意到了冒头的这两巨物。 无声中,许道清晰的瞧见那鲛女尹铛的眼中冒出了惊喜,口齿张合,指着跟前的一处阵法屏障。 对方身后追赶而来的尹尖尖,则是在瞧见许道后,一时间没有认出来,只是瞥了一眼,双眉竖起,口中骂咧,加快了手上动作。 两头鲛女在阵法的边界大打出手。 “道长!” 许道的身旁响起尹四眉的叫声,对方正以祈求的目光看他。于是许道眼睛微眯,便带着她往前又靠近数丈,然后身上法力涌起,冒出腾腾灵光,示意阵中人自己做好了接应准备。 瞧见许道的举动,鲛女尹铛且战且退,退到了阵法的最边缘位置,被一层薄薄却坚韧的阵法灵光所阻。 她并未惊愕,而是一边狠狠的拍打着阵法,一边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什么东西,粉末状,倾倒在阵法屏障上。 滋滋! 如此粉末使出,许道第一次听见大阵的内部响起声音。他立刻就调动法力,对准那滋滋响动的地方出手,帮助尹四眉消磨阵法。 两相消磨,滋滋声更是大作! 而且天坛大阵本是用于对外防御的阵法,其对内虽然也可以防御、禁锢,但最主要的还是抵御外界攻击。 此时有许道在外攻击阵法,大阵的机制顿时就察觉到外部有敌人,转而不再一味的禁锢内部。 滋滋! 两个筑基道士一同消磨阵法,并有不知名的东西辅助侵蚀,他俩出手的尺许位置,阵法屏障即可就波动起来。 很快,内里传出鲛女尹铛的大喜声:“道友,再加把劲!” 她身后的尹尖尖则是厉喝着,趁机杀向她的后背:“贱货,想逃?没门!” 但这个时候,阵法屏障已经是晃动不止,无法能阻挡筑基境界从中出逃。 鲛女尹铛回头看向尹尖尖,哈哈大叫到:“想要老娘的命,你才是没门!”她也不抵抗对方的攻击,连忙缩小身子,以头狠狠的往阵法外撞去。 噗呲一声! 尹铛的脑袋艰难的挤过阵法,但是阵法晃动,企图卡住她的半具身子。尹铛立刻哇哇大叫:“道友快快拉我出去!” 许道瞧见钻狗洞一般的这人,面上不禁露出愕然之色。形势危急,他也没有发怔,即立刻施展法术,箍住尹铛的脑袋,狠狠的往外面拔。 差之毫厘的,鲛女尹铛成功钻出阵法,来到了外界。而尹尖尖狠狠的一记甩尾,则是拍打在了阵法屏障上,落空了事。 阵法外,鲛女尹铛面上狂喜,她站定身子,望着近处的许道和尹四眉,其脸上满是劫后余生之色。 三人目光交汇,然后齐齐的望向了阵法内部,和阵中满面狰狞的尹尖尖互相对视。 目光仿佛能擦出火花。 恰在外面的人琢磨着要不要赶紧逃走,里面的人琢磨着要不要追出阵外时,突地有喃呢叹声响起。 其声轻柔,忽高忽低,如泣如诉,竟然将争锋相对的几人,心思全都吸引了过去。 所有人惊愕并循声望去:“这是?”、“这是!” 阵中竟然跳出了一粒明月,皎皎雪白。 其拨开云雾,自下而上,悠悠飞升,最终悬挂在鲛人岛的几百丈的高度,照耀四方。 第四百二十九章 逆转、追杀 一粒雪白的明月,突兀就出现在天顶上,立刻就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许道怔怔看着,刚刚逃脱一劫的尹铛怔怔看着,就连阵法之中的尹尖尖,同样也是抬头看着顶上,面孔僵硬。 在场的几人除了小鲛女尹四眉之外,全都是筑基境界,见识不凡,自然一眼就认出了飞升到高空的雪白明月是何物。 此物非是丹药、非是法器,其中灵蕴非凡,蕴含着强大的神识,特别是周身流转着一股玄妙的气机,见之辄让人心生顶礼膜拜的心思。 赫然是一颗大丹,金丹道师所凝结而成的大丹! 几人当中,许道率先回过神来,他眼帘颤动,连忙扭头看向身旁的鲛女尹铛,以目示意,问对方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鲛人岛上居然有金丹道师?有没有可能是幻术? 许道不由自主的体寒。 而鲛女尹铛依旧怔怔的望着月空下的雪白大丹,她一时间来不及理会许道,面上难以置信、惊喜等神色逐一闪过,口中喃喃到:“金丹道师?岛主出关了,还真的晋升为金丹道师了?!” 听见对方口中的喃喃自语,情况得到确定,许道心中的退意大盛,当场就想扭头而走。 但恰在这时,现场有一尖叫声想了起来:“不可能!” 是尹尖尖,此人仰头望着夜空,脸上满是不相信,双眼睁大,眼角几乎都要裂开了。 她面目狰狞,口中嘶叫到:“这不可能!你不过是夺了一颗残破大丹罢了,而且深受重创,十几年无法走出灵池,怎么会法子修复妖丹,还用它步入了金丹境界!?” 尹尖尖的声音尖利刺耳,毫无刚才胜券在握的样子,极度的失魂落魄。 许道在听见对方的尖叫之后,却是心中一动,及时按捺住了心中的退意。他的脑中有种种念头动弹:“妖丹?” 许道凝眸,往月空底下的那颗大丹望过去,眼帘当即微抬。 突兀出现的这一颗大丹,其色虽然雪白、光泽耀眼,远比他当初在夜叉门主身上见到的舍利大丹要精致、要气质恢宏,可细细打量过去。 许道眼尖的发现这颗雪白大丹,气机上有不和谐的地方,给人一种并非浑然天成的感觉。 他在心中立刻就做下判断:“是一枚假丹!” 意识到这一点,许道心中的紧张顿时泄掉大半,他不急着当场跑路了。 其心神回归,和一并生出了更多的想法:“鲛人岛的岛主即便凝结的是一颗假丹,并非自行成丹,但也是晋升成了金丹道士,为何她现在才现身,又为何恰巧在此时才现身,是否有别有隐情?” 于是许道的目光落在旁边的鲛女尹铛,以及阵中鲛女尹尖尖的身上,眼中带着疑惑,同时也生出了一种猜测。 在三人做出种种反应的时候,自阵法当中跳出来的那一颗假丹,在月空之下显得晶莹剔透,而与其相伴生的喃呢叹声,也更加的清晰。 呜咽般的声音,如同萧管丝竹,让动荡的鲛人岛平添了几分美意。 可随着这声音和美景的,却是一声又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在天坛阵法的内部响起来。 “啊、救命!”、“何人杀我!” 只见悬浮在半空中的明月假丹抖动,其上立刻有雪片般的白光掉下,落进了雾气当中。 每有一块雪片落下,便有一道惨叫声音响起来。 许道因为不太熟悉阵法中的人员,他听见了乍起的惨叫声,没能立刻反应过来。而站在他旁边的鲛女尹铛和尹尖尖两人,却是脸色齐齐一变。 因为传出来的惨叫声中,赫然有不少她们极其熟悉的人,而这些人无一不是筑基境界的鲛女或者是客卿。至于鱼人道兵的惨叫声,更是繁多。 “岛主这是作甚?”鲛女尹铛脸上的惊喜凝固住,眉头紧锁。 她有些茫然,不明白岛主出关后,为何要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杀族人们。而阵内的尹尖尖,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表情瞬间变化了数下。 尹尖尖瞳孔骤缩,竟然一个字都不再说,转过身子,猛地将身子也缩小,然后往阵法外面扑来。 可是她刚一动作,就有一道雪白的灵光,也盯住了她。倏忽间就跨过千百步,猛地落在她的身子上,铡刀般狠狠的斩下。 噗呲的声音响起! 尹尖尖布满鱼鳞的坚韧肉身,在此雪白灵光之下,仿佛被热刀划过的猪油,滋啦间就被破开大半,其体表的灵光和法术好似都不存在一般。 得亏她的身姿也矫健,千钧一发之际将身子狠狠的扭动一下,挪开了大半。 否则的话,天空降下的这一击,能直接剁掉她的半具身子。 即便如此,尹尖尖的小腹处依旧是肠穿肚烂,盆骨都被劈开了小半,伤口处的血水哗啦啦的流下,脏器都垂着,模样极度的凄惨。 如此一幕吓到了鲛女尹铛。 她痴愣愣的看着对方,没敢上前阻止对方往阵外爬过来。而许道眯眼瞧着,算是半个局外人,心中镇定,能够腾出手来。 可是他为何非要上前,阻拦对方往阵外爬来呢? 许道的心思一转,他不仅没有选择上前阻拦尹尖尖,反而选择收敛气机,并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退至鲛女尹铛的后边。 如此一来。 尹尖尖拼着身受重创,虽然惨烈,但成功的从阵法当中爬了出来。 她捂着自己被划开的半边身子,一时连腾空的力道都没有,爬出阵法后就狠狠的摔倒在了地面上,闷的一响! “痛痛痛!”这鲛女在地面上疼的打滚,血水与泥土混合在一块,彻底没了刚才盛气凌人且桀骜的模样。 而当尹尖尖也成功逃过一劫之后,一声幽幽的叹气声响了起来:“可惜、可惜……” 阵法顶上的那颗雪白假丹,并没有趁胜追击,反而收敛了光辉,突地一暗,滴溜溜的转动起来。 许道等人立刻惊骇的发现,他们跟前蔓延数里的大阵,其内雾气也随之变化,猛地旋转起来,好似有龙蛇在其中游动般。 更是凄惨的叫声,源源不绝的在阵法当中响了起来:“啊啊啊!” 与惨叫声一同响起的,还有皮肉被撕开、筋骨被折断、血水汩汩响的怪声。 好似许道他们跟前的这一阵法,并非是防御用的,而是专门用来研磨血肉骨头的妖邪大阵。 而其内原本发白的雾气,也变得粉红、绯红,最后猩红起来,如此过程仅仅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并且雾气的颜色还在不断加深。 得见如此场景,许道的心情依旧正常,同时更加明悟,隐隐猜到了眼前场景究竟是何意思。 而他身旁的尹铛和尹四眉母女二人,还是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鲛女尹铛更是嘴皮子哆嗦,变得浑身毛骨悚然。若是底下的尹尖尖此时有空,乘其不备杀她一招,此妇人必然会被击中。 好在有许道在,许道及时的提醒了一下母女俩:“二位道友,现在可不是发愣的时候。”并拉着两人往后退了退。 刚刚退出不到十丈,猛地又有风雷般的声音响了起来,阵法中的血色雾气转动的更加剧烈。 瓮的一声巨响! 一尾庞大的巨兽,突地从血色雾气当中跃出,气势恢宏,咬住了阵法上空的雪白假丹,一口吞入腹中,然后掉下,将血雾砸得四溅。 这头巨兽披鳞戴甲,长着鱼的脑袋,人的头发,满嘴的尖牙,其腹部竟然还有两条粗壮白皙的人手,仿佛鱼鳍般贴在腹部,狰狞而怪异。 许道扫眼过去,还注意到这头巨兽的身上超过三十丈,多半就是雪白假丹的主人,鲛人岛的岛主了! 巨鱼在吞了假丹,掉入血雾中后,阵中又想起了咯咯的咀嚼声,呼啸不断。 连绵的血雾在丘陵之间蠕动,恰似一尊盛满了鲜血的碗盘般。 此情此景,明显尚且还在阵中的筑基鲛女、客卿、鱼人道兵,无一不是惨死,化作了血水,融入大阵当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阵法外的许道啧啧称奇。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本来只是想来煽风点火,让鲛女们内斗的更加激烈一些,结果却见证了鲛人岛如此一场大事。 许道在心间暗道:“不必多想,必然是鲛人岛主下了黑手,在用整个岛屿上的筑基道士、妖人作为养料,反哺自身。否则的话,岛上的重要人物哪会恰好都聚拢在阵法中。” “或许此獠虽然已经凝成假丹,但是正如那尹尖尖所说,其所获得的假丹残缺,必须依靠某个法子,方才能将假丹弥补完全……当然,它也有可能早就已经弥补好,眼下只是为了更进一步。” 月空清冷,雪白假丹消失之后,月光依旧皎皎,不假颜色的落下。 鲛女尹铛、尹四眉母女两人,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她们也意识到了此时是何情况,尹铛的心中又是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感:“若非我逃了出来,恐怕也变成阵法中的一股血水了!” 只是她怎么也不明白,为何会出现眼前这一幕,但就算不明白,她也不得不信。 在尹铛依旧惴惴不安的时候,尹四眉倒是压着惊惧,说到了正事儿。她低着头,强压着恐惧,提议道:“道长、母亲,我们既然已经汇合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若是再迟疑,只怕、只怕会有危险生出……” 这话说出,鲛女尹铛彻底清醒,猛点头说:“对对对!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此刻距离她逃出阵法,其实还没有过去多少时间,仅仅十来个呼吸罢了,只是因为形势变化的太过剧烈,让几人都觉得时间缓慢。 她们要是现在抓紧机会,赶紧的开溜,丝毫不晚。 鲛女尹铛抓住了尹四眉的手,也来不及和许道说什么,只是神识一甩,急忙道:“许道友,事变突然,具体的缘由容我稍后向你解释,你我先离开这里要紧。” 许道正目光如炬的望着血色大阵,但听见鲛女尹铛的传音,他立刻就点头,回到:“甚好!” 他朝鲛女尹铛点头,并拱了拱手,顺手将小鲛女尹四眉交给了对方,由对方携带着。 虽然鲛人岛岛主所凝结的大丹只是假丹,其仅仅比当初的夜叉门主要强一些,远不如金麟道师等人,甚至还有可能不如得了舍利假丹的白骨观主。 但是许道依旧不敢在这里耽搁太久,更别说图谋对方的假丹了。 须知当初聚众围杀夜叉门主一役,若不是有白骨观主出手,白骨观主的手中还有金丹法宝,他们的围杀也不可能成功。 而今的鲛人岛岛主,其威势更盛,且没有厉害的角色能威胁到它。 修为远在许道之上尹尖尖,更是当着许道的面,被对方随手一击便打残了大半个身子。 如此威势或许是有着阵法的加持,但是不管怎么说,绝不是现在的许道可以招惹的。 他毕竟还只是一个不上不下的筑基道士,能长长见识就已经很不错了,不可奢望太多。 决定退走之后,许道和鲛女尹铛的目光,又双双落在了地上。 只见地面上的尹尖尖,依旧趴在泥土当中,口中嘶声的痛叫,很可能还没有缓过劲来。 许道只是瞥了一眼,便将目光从尹尖尖的身上收回,不准备搭理对方。但提议跑路的鲛女尹铛,却是心思活泛了起来。 鲛女尹铛咬牙传音到:“这贱人肯定还知道一些内情,不能让她也有机会跑走。” 许道听见,微眯眼睛,并没有作声。 鲛女尹铛所言其实有理,只是许道担心着尹尖尖有余力,不想自己上前碰了霉头、横生枝节。但如果尹铛愿意上前一试,许道绝对乐意于旁观。 不然的话,平白漏掉如此一大收获,也怪是可惜的。 许道微点头。 只是鲛女尹铛刚一扑过去,尹尖尖就抬起了头,其面孔上闪过冷意,哇的喷出一口血箭,然后埋头往外逃奔而去,片刻不耽搁。 尹铛见状,立马叫到:“贱货、休走!”顺手打出一记寒光。 第四百三十章 降服安置 尹尖尖深受重创,往背离天坛阵法的方向狂逃而去,许道和尹铛母女两人,自然是齐齐杀在对方的身后,想要将对方阻拦下。 只是尹尖尖似乎动用了什么秘法,她在吐出一口血箭之后,其逃奔的速度也似上好的箭矢般,飞快无比。 这人浑身散发着猩红的光芒,口中还阴冷的叫到:“就凭你们,也想捉住老娘!” “做梦!岛主都没能将老娘留下,你们是个什么东西。”她的声音肆意且桀骜。 鲛女尹铛在瞧见对方身上的血光之后,脸上的眉头皱起,口中惊叫到:“秘法?遁术?” 她连忙用神识对许道传音:“听闻上次海市盛会时,这家伙不仅购得了一方上好的煞气,还获得了一门上好的法术,只是从来都没有见她使用过……没想到所谓的保命秘法竟然是一门遁术。定是这门遁术邪门,贱货这厮才不敢平日里使用。” 正如鲛女尹铛所料,尹尖尖眼下所使的乃是一门消耗气血元气的秘术,其能够在灵气枯竭或是身受重创的时候强行逼发出潜力,让身体恢复行动能力,且能以远超常人的速度逃离。 至于后果,则是肉身的本源受创,先天寿命方面将会受到摧残,用的多了,必然会影响到结丹,称得上是在燃烧寿命。 但是对眼下的尹尖尖来说,区区损失一些寿命,远比落入他人之手彻底的丢掉一条命,要划算得多! 只是许道听得了鲛女尹铛口中的“遁术”二字,他眯眼打量向尹尖尖,却是表情略微怪异起来。 遁术这种东西,他并不太陌生,无非是一种擅长行走的法术,有助于逃命,而其中的最上层的,莫过于剑修们所掌握的种种御剑飞行之法。 许道的手中虽然没有专门的御剑飞行之法,但是却有一门剑丸炼制法,依此法炼制出来的剑器,本身就能让驾驭者行动迅捷,来去无踪。 这也是许道在突破筑基,甚至于进一步凝煞之后,依旧喜欢动用手中的墨鱼剑,引动的剑气驭气飞行的缘故。 无他,使用墨鱼剑的速度和灵巧程度,都远比他自己踏空而行要好。即便是龙种形态的飞行,也是逊色不少。 而此时,许道还没有施展出墨鱼剑全部的威力,就已经和旁边的鲛女尹铛持平了。 他估摸着自己若是将墨鱼剑的威力全部发挥出来,不说能立刻追上尹尖尖,但必然不会让对方有逃走的机会。 在这时,旁边的鲛女尹铛,眼瞅着尹尖尖靠着遁术以远超寻常的速度离去,正急的连连大叫起来,一口又一口“贱货”的辱骂着对方。 而尹铛的修为本就远不如尹尖尖,她还带着自己的女儿尹四眉,速度因此受到了拖累。 鲛女尹铛顿时心生挫败,面上露出了可惜之色,她懊悔无比,有点恨自己刚才没有早点动手。若是早点,兴许就能当场留下对方了。 尹铛突地想起自己并非单独作战,她立刻大叫到:“许道友、许道长!你有没有法子留下那贱货!?” 许道这时也不好再继续冷眼旁观了。 他思忖着尹尖尖既然已经动用了保命的遁术,那么对方应该是接近于油尽灯枯,不会再有多少底牌了。 许道在心中暗道:“既然如此,贫道无须顾忌太多,也该大显身手了!” 他当即就驱动着周身的剑气,嗖的一下就感到了鲛女尹铛的身旁,并朗声叫到:“二位道友勿慌!” 说出四个字,他并没有再言语太多,而是超过对方,并甩动袖袍,周身陡地发出一股剑啸声。 他已经用不着再掩饰身份,仙武双修的道行齐齐运转而起,将真气狠狠的贯入手中剑器里。 咔咔! 墨鱼剑所化作的铁锁链从他的袖中伸出,刹那间将他的周身缠绕紧密,浓浓的剑气将他全部裹住,立刻在夜空中切割出了嗤嗤的响声。 嗖的! 许道即刻就化作幽灵般,忽闪几下,跳跃着便消失在了原地,其紧追尹尖尖而去,留下尹铛和其女儿尹四眉“慢腾腾”的追着。 鲛女尹铛听见了许道的长啸,没能立刻反应过来,直到许道的身影消失了,她才心中千回百转的想到: “这人不愧大有来头,手上法器竟然如此了得!” 尹四眉正靠在母亲尹铛的身旁。她瞧见许道的身影消失之后,不由的小脸焦急。 好在许道在临走时除了说出四个字外,还留下了一道神识,附在尹铛的耳边交代了一些事情。 尹铛见自己的女儿面带焦急,哪能不明白这小妮子是在担忧许道。她先是在空中调息几下,然后就靠在尹四眉的耳朵边上,将许道刚才交代的事情说给对方听了。 “勿慌,许道长只是前去追杀那贱货罢了,你我二人现在先离开鲛人岛才是最要紧的。若是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道长也和娘亲也约定了一处见面地点。” 听见这番话,小鲛女尹四眉这才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焦急之色散去的大半。 但是没等两人轻松多久,“轰”的一声! 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出现,尹铛和尹四眉齐齐回头一看,两人的脸上都露出惊惧之色。 此地动山摇和许道之前弄出的不同,它的来源是鲛人岛的核心位置,天坛阵法。 距离众人逃离天坛阵法,已经过去了数百息的时间,各自都跑出了不少里路,那血池般的阵法,终于被里面的东西撞碎、或者说主动打开了。 吼! 一阵凄厉但是高亢的吼声,隔了不知多少里路,依旧清晰的传递进了众人的耳朵之中,并隐隐的响彻整个鲛人岛。 而鲛人岛虽然叫做岛,但其面积也是方圆大几百里,最长处甚至达到了一千三百余里。能发出如此吼声的对象,必然非同小可。 只见一头庞大的血色怪鱼,张着两条白皙的人臂,从峰峦汇聚的地方飞去,头颅上人发纠缠,盘旋在夜空底下,正大肆的吞吐着圆月精华。 浓浓的月华从天而降,甚至形成几十丈粗细的纯白光柱,将其全身都笼罩住。 此是结成假丹的鲛人岛岛主,在将自家的筑基族人、岛屿客卿、几万鱼人道兵,全都搅碎吞入腹中之后,转而又索取起了天上的月华。 一边吞吐着月华,庞大的鲛人岛主口中发出了既像是女子的笑声,又像是婴儿的啼哭叫,它动作慢吞吞,但是速度极快的往岛上火起之处挪动而来。 它饿极了,单纯的月华远不足以抚平它的饥饿。 而岛上除了有筑基鲛女、客卿之外,还有不少其他的筑基道士,或为散修、或为其他岛屿的行商。虽然鲛人岛主不可能再像刚才那般瓮中捉鳖,将所有人都一网打尽,但是能抓到一头,便代表它能多填饱一分肚子。 尹铛母女俩抬头看着身后场景,遍体生寒,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逃!” 鲛女尹铛口齿哆嗦着,“速逃、速逃!”她赶紧的拉扯着自家闺女,笔直的往鲛人岛外飞去。 此刻的尹铛,若是她拥有和尹尖尖一样的秘术,只怕她现在也会用出来。 而另外一边。 天崩地裂且喃呢的叫声响起,许道同样的忍不住回头望去,然后看见了鲛人岛主“脱困”,从所谓天坛阵法中飞出来的场景。 他的心头也是狠狠的一跳,心中暗道:“如此声势,果真比夜叉门主要厉害!莫非此獠并非只是结成了假丹?” 心中思来想去,许道又赶紧的收回心神,将目光放在了前方的血色遁光之上。 默契的,不管是追杀的许道,还是被追杀的尹尖尖,全都将飞行的方向变得笔直,不再有半点兜来绕去。 幸好他们已经跑开数百里,并不在鲛人岛主的眼前,否则的话,他们可就凶险了。只是他们依旧是在鲛人岛之上,得赶紧的离开此地,遁入大海之中才是。 其中尹尖尖还在心中暗暗地祈祷,她宁肯被许道给抓住,也不想被鲛人岛主追上。前者或能留下半条命,后者则是为奴为婢也活不了。 嗖嗖! 一红一乌,两道流光在鲛人岛的上空迅速划过,以极快的速度凿开鲛人岛外围的雾气,然后消失不见。 而岛屿之上正劫掠兴起的外来道士们,虽然听见了地动山摇和莫名的怪声,但却多以为是之前的余震,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只有少数人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的开溜。 其余的人,在抢完了附近的鲛人岛产业之后,又开始相互之间争夺。 ……………… 许道紧咬着尹尖尖,在飞出鲛人岛之后,并继续紧紧地跟随在对方身后。 大海之上空无一物,视野开阔,再加上他的目力惊人,也不被黑夜所影响,环境开始变得有利于他,即便是偶尔落下,他也不至于跟丢掉。 但尹尖尖这边,则是在出了鲛人岛之后,情况却是愈发的不好。 她体内本就不多的灵气,更是枯竭,其身上被打出来的伤势,也是疮口崩裂,加速着身体元气的流逝。 面对如此恶劣的身体状况,尹尖尖在确认自己远离鲛人岛后,心中升起了放缓速度,趁着自己有余力,拼死和许道斗上一场的想法。 可许道也是一个斗法经验丰富的道士,他没有等尹尖尖做出这种行为,就在有意的改变追杀速度。 当他快要追上尹尖尖的时候,他会主动的放缓一些,让尹尖尖略微提气就能逃离。 而当尹尖尖的速度慢下,其以为自己已经成功逃开时,许道又会赶紧的逼近上前,吓得尹尖尖丝毫不敢停下喘气。 许道手里抓着金竿,竿子上又缠绕着墨鱼剑化作的铁锁链,真个就好似钓鱼人一般,在和前方的“美人鱼”较劲。 只等对方精疲力竭,他就会跑上去,一把将对方抓捕到手。 面临如此状况。 尹尖尖虽然不是愚蠢之人,仅仅数次,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意识到许道很可能是在故意消磨她精力。 但是每次面临差一点儿就能逃出生天的机会,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无法不去提速。而每次差一点儿就要被赶上时,她也是控制不住自己,无法死死的保持匀速。 如此的过程并没有反复多次,仅仅两三回,尹尖尖就心生绝望的发现,她体内的精气彻底濒临枯竭,即便她现在想要和许道硬碰硬,也完全没了把握。 真停下来,她只会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敌人宰割。 终于。 当尹尖尖体内的最后一丝精气被榨干,灵气也枯竭,她彻底跑不动了,速度降下,在半空中摇摇晃晃,打起了摆子。 “熬不住了!” 许道轻咦一声,他依旧没有趁机上前,而是同步的降缓速度,最后看着尹尖尖再也支撑不住,倒栽葱般,一头扎向海面。 这时,许道方才面上一惊,飞窜上前,赶紧的抓向对方。 尹尖尖身受重创,且浑身血污,不可让她扎入海水中,以免引来了凶兽,徒增波折。 但是抓捕尹尖尖的过程,许道依旧不是亲自上前,他挥舞着手中的金色竿子,将铁索往前狠狠的一甩。 哗啦啦!铁索伸出,立刻将对方紧紧的缠绕住。 脱力的尹尖尖艰难抬起头颅,只来得及暗骂一句“非人哉”! 她体内暗藏的最后法力,当场就被铁索给打散了。 紧接着有闷哼声响起,尹尖尖不仅浑身被捆,铁索还穿过了她的琵琶骨,直到扎入她的尾部。 当一股白气钻进她的鼻窍时,尹尖尖当场昏死过去。 炮制完毕之后,许道方才好整以暇的将对方拉到身边。 他提溜着的这尾筑基鲛女,轻呼一口气,开口:“好家伙!居然重伤之下逃了半日之多!” 而当许道准备将对方收入蚍蜉幡中时,他诧异的发现,蚍蜉幡居然收不动对方。 心中一动,许道转而尝试动用内天地,结果还是收摄不了。面对这个状况,他不惊反喜,心中立刻冒出一个想法。 许道不再矜持,一把摄过尹尖尖的躯体,亲自动手的搜找起来…… 第四百三十一章 海市仙客 能够回避蚍蜉幡,或者说如今的山海幡的,必然是凭借超过它的宝贝。而又能违抗内天地摄取的,则是宝贝当中的宝贝。 许道现在为止,也才发现手中的金竿和山海图碎片,能够达到这个地步。因此他顿时心中欢喜,急忙将尹尖尖身上的东西都给掏了出来。 一笔并不算丰厚的血钱进入他的眼中,被他打量几眼后,收入了内天地里。 紧接着,又一批质地不错,但是少有筑基材料的灵材,也出现在他的眼中,许道微微摇头,同样也收进了内天地。 他将尹尖尖浑身都给剥干净,杂七杂八,诸如亵衣肚兜检查了一遍,但是并没有找到符合他所想的宝贝。 面对如此情况,许道不死心,又将杂物检查几遍,还尝试着都收入了内天地,确定宝贝并不在对方的身外物件当中。 于是他将目光落在了对方的本体上面。 许道微眯眼睛,暗想到:“莫非这家伙将宝贝祭炼成功,收入了腹中?” 此前他在炼就墨鱼剑之后,也曾将墨鱼剑团成球状,装在肚子里面,以求和人斗法的时候能给人一出其不意的效果,后来用的多了,才转而将墨鱼剑覆盖体表之上,更能出其不意。 生出这个想法之后,许道不动声色的按压对方的腹部位置,企图探查对方的肚子里面究竟有没有货。 但尹尖尖乃是鲛女,妖属,其淬炼的是肉身,即便眼下油尽灯枯,肉体的材质依旧致密,且蕴含妖气。 除非她死透了,否则外人绝难探查到内里的状况。 不过这对于许道来说也不是难题,巧妙的法子他用不了,最直接的法子他还是可以用的。反正对方是敌非友,现在也仍由他鱼肉、宰割。 但尹尖尖走运的是,许道心中忽地一动,他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转而仔细检查对方体表的皮肤和鳞片。 世间凡人藏匿东西,有一招便是将东西埋入肉中,或贴在体表,伪装成刀疤、皮肤。许道在未曾炼化黄天真箓之前,也曾用过类似的法子。 结果这么更加仔细的上下倒腾,许道当真在尹尖尖的体表一处肌肤,发现了不对劲。 对方腰侧的几块鱼鳞,和周遭的鳞片显得并不太致密,他轻轻往下一一扒,便翻出一块皮纸的毛边,顺着揉搓,费了些力气,就成功将该处的表皮解开,让尹尖尖免去了一场开膛破肚。 取下对方暗藏着的东西之后,许道定睛瞧着,面上顿时有些诧异,同时也恍然大悟起来。 因为出现在他手中的物件,赫然是一块山海图残片,此残片远比他种在鲛人岛上的要小,同时暗淡无比,宝物自晦,宛如寻常的破烂布条般。 他拿着这块偏小的山海图碎片,怔了怔,面上不由的轻笑:“这倒也对,这世上哪来那么多能够媲美仙园金竿、山海图仙器的宝贝,更被说区区一个鲛人岛旮沓之地了。” 他左右寻思片刻,估摸着尹尖尖手中的这方山海图碎片,多半还是从天降岛屿一役中获取的。 天降岛屿上恰好有两座姊妹城池,由罗家兄弟分别镇守,其中镇守较小城池中的罗家老大,在许道登岛之前就已经被尹尖尖擒下,后来更是被杀了祭旗了事。 而山海图碎片和聚拢的黄天遗民有关,大城当中有一块,小城当中很可能也有一块。 许道在心中暗想到:“难怪尹尖尖这厮,一早就盯上了大城中的山海图残片,还晓得山海图的功效和凡人息息相关……也难怪她在动身占领整个天降岛屿时,将小城中的所有凡人都驱赶出城,后来更是置之不顾,仍由凡人们在城外死光了。” 霎时间,天降岛屿上的种种事端,以及尹尖尖的举动,全都得到了合适的解释。 但许道捏着手中新得的山海图碎片,突地默然不语起来。 活也此物,亡也此物。 偌大一块吴国地盘,如今不仅土地全部沉没进海中,其上原有的百多万人口,也已经只剩下他幡子中的万余。 默默思量着,许道突地又想到了天降岛屿上另外两个活人,罗青、罗黄。 “尹尖尖和罗家老二有所勾结,双方都觊觎着山海图残篇,想来罗家老大之所以惨死,老二罗黄此人,九成是出了力气,甚至有可能是他主动找上了尹尖尖……不知这两人下场如何,是否已经化作血雾,被鲛人岛岛主吞入了腹中?” 一念至此,他低眼打量了一下跟前的尹尖尖。想要知晓其中的原因,以及罗青二人的下场,等待此鲛女醒来,可以从容问出,不必心急。 如今成功找到了宝贝,还梳理清楚缘由。 可许道的心情却完全不似刚才那般激动。这倒也是,山海图残片非他一人所有,迟早也会被他用出去,并不太值得他激动。 许道轻叹一口气,转而将这些心思全都压下,抬头看了看身后来时的方向。 已经耽搁了一点时间,他得抓紧时间继续赶路了。毕竟他也不是只在追杀尹尖尖,自己同样也是在逃命。 纵使眼下已经距离鲛人岛超过千里,但鲛人岛主势大,许道仍旧觉得不太保险,以为还是距离的越远越好。 他没有选择将尹尖尖镇压在内天地,而是随手放入了幡子当中,然后纵衣甩袂,周身剑气立刻滚滚大作,紧贴着海面,拉出一道粗长的白痕。 海波滚动,当许道的身影消失之后,水花也逐渐沉静,转眼就消失干净,半点痕迹也不留。 ……………… 接下来的时间。 许道成功的远离鲛人岛,他并没有再赶往其他的岛屿,而是跑到了附近一处人烟稀少,极其荒芜的海域。 这几日逃命的时间里面,他无法修行,也无法参悟功法,并对幡子当中的万余口凡人进行了一番考虑,心中已经有了安排的法子。 如今的西海,一百零八处存有修行势力的地方,不仅不是安生之地,反而还是凡人的屠宰场,他自然不可能将凡人们安置到其他修行岛屿上。 但他的内天地目前太过狭小,也安置不了过万的凡人。毕竟人不是单纯的活着就可以,圈养或是一直迷晕对方也不是事儿。 因此许道按着附近的海图,来到了一处凶兽较少,也不会有多少船只经过的地方。 此地的灵气比之其他地方更是荒芜,处于空荡位置,其对道人来说不算友善,但对于凡人来说,却是极其适合生存的地方。 而且许道还留心选了岛屿稀少且小的海域。 因为岛屿繁多的荒芜之地,虽然不会有道人无意经过,但是上面可能存在“野生凡人”,因此会有道人专门搜捕岛屿上的“野人”。 一些荒岛对于远不如鲛人岛的小势力,诸如二三散修或是小家族之流,还是他们的“人田”,放养凡人的地方。 只是相比于鲛人岛来说,这种“人田”的收成不大,全凭天意,一点儿旱涝都不保收,还因为没有道士驻扎,会面临着被其他道士截胡的可能。 为了能够较为妥善的将救下的万余凡人安置好,许道也算颇是费了一番心思,算得上是尽心尽力。 他继续在荒芜的海域游荡,摸索了小半个月,还新种出不少牙将鳞兵辅助他搜寻,足迹遍布数千里。 这才终于在海面上找到了一处合乎他心意的落脚点,其并非是礁石,但却也比礁石也大不到哪里去,上面连较大的活物都没有,仅仅有着蛇鼠海鸟,以及简单低矮的植被。 这种岛屿一眼看过去,就会让人知道上面不可能会有“野人”存在,颇是安全,不会被人特意标记过。 至于岛屿的面积狭窄,明显是不够一万多人活动,承载不了给养……这个倒是正正好有解决的法子! 许道盘旋在小岛上下,再三确认岛上没有道人活动过的迹象,绝不会有什么海上洞府后,他便落座在了小岛的正中央位置。 下一刻,刚从尹尖尖身上摸来的小块山海图残片,便被他从袖子中掏出,握在了手中。 许道就此盘膝坐下,一如之前那般,耐心且静静的参悟山海图碎片,并通过黄天真箓,烙印其中的符文。 很快,一股神念从碎片中释放出来,其中蕴藏的信息和之前那块大差不差,倒是当中的几颗符文完全不同,让许道十分惊喜。 新符文的数目不足九颗,仅仅五颗,许道借助真箓的功效,花费了不多的时日就将其牢牢记下。 其中若不是也刚从尹尖尖的身上收获到了一笔灵材,他估计还得抽空离开小岛,在海中猎杀一批凶兽,以作为参悟新符文的消耗。 但如此一来,许道刚刚到手不久的钱粮,顿时就又消去大半,他暗骂自己守不住财,并暗道: “这尹尖尖也真是的,明明是鲛人岛上好大一个人物,怎的囊中还如此羞涩,加起来都抵不过一具筑基妖尸的价值。” 既无钱财,也没有太多的时间。 许道在参悟完新符文后就及时收手,没有尝试去将新符文也祭炼进牙将鳞兵山海幡之中。 这时的小块残片,也终于不再内敛,其表面上灵机充盈,已经又有丝丝缕缕的黄气冒出,恢复了功效。 许道立刻将它抛在半空中,随即一指地面,喝到:“去!” 嗡嗡! 小块残片当即轻轻颤抖,当即就钻入到小岛的内部,深深植入地脉中,和在鲛人岛上的场景类似。 整个小岛也是紧接着就轰隆隆的震动起来,并且比之鲛人岛要剧烈持久太多。岛屿上的蛇鼠都齐刷刷的从洞穴中跑出,唯恐被压死。 足足大半个时辰过去,小岛的震动方才停止了。 与此而发生的变化是,小岛的边界升腾起了一层薄薄黄气,恍如天降岛屿上的一幕。 此气既是龙气,万口凡人说凝聚的龙气。它笼罩在海面上,顿时就将岛屿和西海隔绝开来,能隔绝煞气,还能隐蔽岛屿自身。 而这些作用其实本就是山海图碎片的功效,许道如今只是把它重新启用罢了。 唯一被他动了手脚的,是自此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捉摸不到碎片的具体所在,也控制不了碎片。 瞅看几眼,许道干脆起身,亲自在小岛上转悠起来。 他面上不由的露出喜悦之色。 和天降岛屿不同,此地远离各大势力,尚未进入道人的眼中,如今有了山海图碎片的庇护,定会是凡人们的一处世外桃源。 并且它的大小方面,也不只是局限于现在的模样。 岛上的人自行就可以取沙造陆,扩充岛屿的面积,山海图碎片会牢牢的吸附住沙土石块。至于最后能够扩充到多大,至少是宛如一城,足够几万人、十几万人的生活给养,甚至还能移动。 不过岛屿目前而言,依旧是太过荒芜,须得许道出手打理一番。 紧接着,他首先就将吴碧洗和梁峡两人,从蚍蜉幡中放了出来。 对方二人悠悠醒转,一环顾四周,不用许道解释,就知道他们已经离开了鲛人岛。 吴碧洗和梁纷纷面上大喜,撑着身子骨,再次大拜,高呼:“多谢道长!”、“道长大恩大德,实在是难以报答!” 许道瞧着两人,虚托起对方,面带笑意的说:“无须难以报答,现在即可。” 吴梁二人面上一怔,但经过许道解释,两人看着周遭神奇的“阵法”,面上更是惊喜,口中直说:“如此说来,我等有一安生立足的地方了!” “正是。”许道并未太过隐瞒,他唤两人出来,就是为了派遣两人收拾岛屿,营造设施。 有了两个道徒的帮忙,许道自己则是变化出龙躯,在岛屿的四周掀起波涛,逐一取来礁石、泥沙,由山海图吸附着,快速的扩充着岛屿面积。 当达到一村之大小,他就将凡人们也从蚍蜉幡中放出。 一番哭天抢地后,万口凡人既悲且喜,但在许道的安排下,这些人很快就投入到了开垦岛屿的过程当中,来不及哀愁太多。 有着法术伟力,仅仅月余的时间,岛屿的面积腾腾翻倍,并出现了农田、桑树、鸡犬、鱼池等物。 许道几乎是将自己好不容易才经营妥善的内天地,搬了个空,连不少阵法,都被他给拆除掉,挪到了岛屿上,以作引水、育种使用。 一个崭新的凡人村镇,或者说集市,就此悄然出现于荒芜海面。 而事到如此,许道也应该功成身退,去赶往真正的海上集市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拍卖品 在鲛人岛上,许道为了追杀尹尖尖,不得已和尹铛母女两人暂别,好在他已经和对方约定了再次会面的地点。 而这个地点,便是西海中几十年一遇的水路海市大会! 此会并非是在一方岛屿或是陆地上,而是西海的各岛屿行商,驾驭巨大海船,乘着海中几十年一轮回的海流,仿佛行走在快速且通畅的大道上,周游整个西海。 每当海市举办的时候,西海中的道人,不管是大是小,全都会齐齐的赶往最近的海陆大会地点,称得上是西海中的一场盛宴,远远胜过区区一岛之中的集市。 许道在听闻水路海市大会之后,还特意找人打听过,据传此会原本不只是局限于西海当中,而是通行四海。 只是圣唐崩灭后,不知道怎么回事,西海的水路海市大会,便只负责西海中一百零八座岛屿的互通有无,不与其余的三海相通。 不过即便如此,这种海市大会上,依旧时不时就会出现西海之外的修道中人,货物还是来自四方。 甚至还有传闻,曾有幸运儿在海市中被东土过来的仙人瞧见,收为弟子,带回了地大物博、物华天宝的东土神州。 此种传闻不太可信的,但是许道特意找人询问过,东土神州中各大宗门下山行走的传人,倒是真个会出现在海市当中。 毕竟此种海市大会,对于游历天下,搜罗奇珍的道人来说,绝对是不容错过的。 上面有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法术典籍,非只是西海中一百零八岛屿的产物。 而距离最近的一次水路海市大会,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就在近两年之内。 许道需要最好是在一年之内,就先赶到“水路”所行之地,等候着,以免错过了头场的海市盛宴。 一旦错过,虽然后面的时间,依旧会有其他的商家商团沿着水路而来,整个海市持续时间会达到一年之久。 但是头一场的海市方才是精华所在,其后举行的远远比不上。 这是因为西海水路也并非是一条十分安全的道路,其中甚至会有逼近元婴境界的凶兽,按着古水路行走四海,其余的筑基凶兽、金丹凶兽更是繁多。 而头场的海市商团,便兼顾着驱赶凶兽,分水开道的作用,其人手实力、货物资源,都不是其后的商家所能够比较的。 许道和尹铛母女两人所约定的,主要就是这头场的海市。 当然,若是他们能够提前就在水路海市的附近碰头,那自然是最好的。如果错过,估计就只能海市之中见面了。 之所以如此约定碰面的地点,除了是因为许道老早就对海市感兴趣之外,也是因为西海庞大,没有办法之下的选择。 他许某人目前孤家寡人一个,尹铛母女俩也将要流离失所,双方都没有一个固定的居所。择一双方都愿意赴会的地点,已经是许道匆忙之中所能想出来的顶好法子。 至于都已经如此着想,要是双方最后还是没有碰到一起,便只能说是没有缘分,对此许道也不强求。 偏僻岛屿上。 许道在脑中思量着“水路海市大会”,比起最开始听闻此盛事的时候,更加要期待。 他沉下心神:“这场海市大会,就是我收集资粮,勇猛精进的大好机会!” 许道还暗暗告诫自己到:“沦落西海已经大半年了,如今修为方面却是寸功未进,绝不可以再如此的茫然惫懒。” 他的心情又沉重下来。 好在许道环顾着周遭,看着本是荒芜的小小岛屿,在他的处置之下壮大了数倍,俨然村落,心中别有欢喜生出。 残存的万口凡人虽然主要都是青壮,病老皆无,但是小孩子还是有着一批。 少年们在跟随青壮一起忙活,而不能行事的稚童,则是在海岛的边上尝试捕鱼采蟹,笑声屡屡的传来。 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有了此岛屿,稚童们就已经将先前的恐怖忘却大半,实在是难得。 突的,海风刮起,开始变大了。 许道站在海边,发丝被吹起,衣袍也动荡,仿佛随时都要羽化登仙一般。 下一刻,他哑然一笑,一甩袖袍,身子真个就随着海风,窜上了高空。 紧接着,霹雳一声大作! 风云急速的在偏僻岛屿之上汇聚,岛屿上正在劳作的人齐齐抬起头颅,仰头看着天空中迅速乌黑的云气。 此云气低垂。 距离地面不足千丈,给人一种逼迫威压的感觉,但是岛屿之上,无论是青壮还是孩童,都没有惊恐之感。 只见一颗冰冷森然,但却神采非凡的头颅,从云气中钻出,口中吞吐着雾气,巨大身形在海岛的上空翻滚不定。 此巨物正是许道的龙种肉身,他变化成形,拨动着四周的水气,操纵雷霆,立刻就结成了一大片积雨云。 噔!巨大的雷鸣声响动。 方圆十数里霎时间就变得嘈杂,几个呼吸间,雨滴就从云气中淅沥沥的落下,砸在岛屿上,溅得人满身都是。 岛上的凡人一边避着雨水,一般口中欢呼着,显得兴高采烈。 当中有两人身着道袍,也从繁忙从抽空出来,瞅看着天地间的雨水大景。他们望着在云雨中出没的许道,眼中都是仰慕之色。 吴碧洗低声说:“第三回了,道长当真法力高强,一举一动就能够兴起十几里内的风雨。” “是极。”旁边的梁峡听见,眼中也是敬重。他沉默几下,还开口到:“如此举动,闻所未闻也。” 新建起的岛屿上,植株多为从许道内天地当中移栽,虽然是连同土壤一并取了出来,但是新种之物,还是需要及时有雨水浇灌。 而眼下时节并非是雨水多发时节,许道便一等海风兴起,水气大涨,就耗费法力,趁机兴风作雨。 今已是第三回,有此三雨水,岛上的植被当是会茂盛无虞。 在他降雨的过程中,凡人们除了欢呼歇息之外,不住的有人对他顶礼叩拜,口中欢呼着:“仙师!仙师!” 另有人口中则是欢呼着“龙神”、“龙王爷”等字,不一而足。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仰面对着云雾高呼,次次面目激昂,水底从其面孔落下,浑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许道飞临在高空,竖眸冰冷的俯视着岛屿上一切,顿觉此方小小的地界,事物都是操之于他的手爪,特别是那些情绪激动的凡人,任其掌控。 但是他心中的感觉,又截然不似豢养笼舍中的鸡鸭,颇是玄妙和神奇。 许道的心神一时陷入了沉浸中,对这种俯视天地、拨风弄雨的感觉很是沉浸,久久不能自拔。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他方才收了法力,驱散团聚在岛屿上空的云雨,以免异象持续太久,引来麻烦。 这时候,在底下众人的眼中,云收雨霁,一个道袍飞舞,黑发黑眸,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飘飘然的从天空中走下。 许道身侧的云气迅速消散,背后空无一物,先前那尊威严庞大的形体,早已经消失不见。 诸多凡人崇敬,口中低呼:“仙人!” 即便是梁峡和吴碧洗二个道徒,得见许道如此风采,也不由的开口轻呼:“谪仙人乎!” ……………… 饱饱的下了一场雨,许道体内的法力自然也是消耗一空。 他在登下高空后,便落在岛边的一处礁石上,静静的盘坐调息,也免得影响到岛上凡人紧接着的耕作。 许道这时依旧沉浸在刚刚的那场兴风作雨之中,心底里莫名的感悟愈加的深沉,其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沉淀在了他的心神深处,仿佛酒水般,越酿将会越加的精纯可玩。 只不过他现在的境界太低,无法从这种不可名状的感触中琢磨出东西,仅仅能以之调节身心,舒畅心神罢了。 良久过后,许道方才从其中抽神而出,虽然其体内法力空荡,但是面上神采奕奕,一点儿也不像是法力枯竭之人。 他的目光思忖:“必须抓紧时间修行了,否则即便心有所感,境界不到,也抓不到好处!” 此次意外的感悟,结合起先逃出鲛人岛一事,让他对增长修为、提升境界的欲望,更加紧迫。 特别是他近来的大半年皆已荒废,仙道阴神方面至今都未能凝煞,武道肉身则因为灵气匮乏的缘由,也是道行停滞,未得寸进。 如今施了三回雨水,他体内的法力已经三次耗尽。 还多亏了自尹尖尖手中得到的那笔血钱,许道糟践着在内天地中使用,这才补充上了消耗,否则他都没有力气去施三回雨。 如此一来,许道再次变得身无分文,囊中空荡荡的,几无存粮。 并且比起从前更加过分的是,他的内天地也是空荡荡一片,泥土都无,处于前所未有的穷困。 这让许道不由的暗皱眉起来。 他并非是后悔帮助岛上施雨,也不是后悔“拆了”内天地,而是发愁他本就囊中羞涩。 如此窘境,真要进了水路海市大会,面对万种灵物、千般宝贝,他该如何做想。 并且许道还听说,水路海市大会上真正的稀罕宝贝,都是采用竞价拍卖的形式进行。 这样卖出的物件,远比海市中道士们私下交易的要有保证。 纵使有人暗中想坑骗,也会被积年的老道士,或是海市中的金丹道师用神识一扫,洞悉真假残缺,直接逐出海市。 可拍卖竞价的东西,其价格自然会更高昂,甚至会超出道士们的想象。 如果“水路海市大会”名过其实,倒还罢了,但真要是在大会上见着了他想要的宝贝,结果却因为钱粮不足而错过,那许道可就要懊悔死了。 比如“黄泉煞气”! 此煞气乃是七十二种地煞之一,位格和真龙煞气等同,属于可自凝上品金丹的精纯煞气。虽然许道的肉身现在已经凝结真龙煞气,但是他的阴神却还没有,缺的就是一份“黄泉煞气”。 想要在“水路海市大会”上直接购得黄泉煞气,也并非是许道的妄想。 因为尹尖尖身上所凝的煞气,其也位属七十二种地煞之一,是种上等精纯的煞气,仅仅比许道的真龙煞气稍微低那么些,但同样有自凝金丹,乃至长生的可能。 尹尖尖的煞气名为“赤鱬煞气”,得名于仙秦时期的一种奇鱼。 奇鱼名为“赤鱬”,状如鱼而人面,其音如鸳鸯,食之不疥,可活于该种煞气之中,食煞气而生。 可惜的是此种奇鱼早在神汉年间,就已经稀有,而在圣唐时期,更是绝迹四方。 此鱼绝迹后,道士们自古以来通过该种奇鱼的引导,进而采摘煞气的路子也就断了,“赤鱬煞气”因此变得举世罕见。 但“水路海市大会”上,便出现了该种煞气,并被尹尖尖成功采购得手! 许道琢磨着,他所需要的黄泉煞气虽然也珍惜,但是黄泉煞气产出于九幽之下的泉眼中,是众所周知的。 只是因为九幽黄泉太过幽深,元婴仙人或是厉害的金丹才敢步入其中,筑基道士们无法亲自采摘,因此才变的难得可贵,只有仙门之中才有。 但它比起赤鱬绝迹而寻觅无方的“赤鱬煞气”,可算是要简单易得的多。 毕竟九幽黄泉之宽广绵长,周行整个山海界,任何一方陆地都可直下九幽,实力足够就不虞寻找不到一处泉眼。 许道对买得此物的期待很大,因此格外担心自己到时候没有符钱。 思来想去一番,他将变卖法器的想法抛开,画符赚钱、猎下凶兽的想法暂时按下,心中突地一动,想到了一个法子: “既然海市中可以拍买物件,贫道自然也可以寄卖,供他人拍买,又或者是直接以物易物。” 而他现在虽然身家空荡,但手上正有一物,是西海中的俊俏货物! 许道定睛思考着,他将山海幡从袖中取出,轻轻一摇,便放出了一物。 哗啦!墨鱼剑所化的铁索响动,即刻窜上去,将对方紧紧拷起,生怕跑脱了。 此物正是尹尖尖,其鲛女也,身姿姣好,濒临炼罡! 更重要的是,它是活的。 第四百三十三章 奇货可居 鲛人者,海上之异类,非妖非人,自有几丝奇妙。 而鲛女作为鲛人中的精华,非为鱼人那般笨蠢,且个个容貌艳丽、身姿姣好,声色动人,素有海中歌伎的称呼,当属于西海珍宝之一。 西海中不少的金丹境道人或妖怪,都会以豢养上一堆鲛女歌伎作为炫耀。而金丹以下的道人,也多以蓄养一鲛女婢子,作为好事。 特别是对于人族来说,有不少道人喜好与鲛女双修,而不愿与同族之女性双修,往往为求得一欢,不惜耗费万千符钱,并作为佳话谈资。 因此许道虽然没有从尹尖尖的身上搜刮到太多的钱财,但是尹尖尖其人的本身,便是一桩稀罕贵重的“货物”,奇货可居! 只是此种货物,可以亵玩而不可珍视。 因为鲛女作为异类,伦理和常人不同,皆以放荡奢华为荣,个个从小就是纵情声色的好玩客。 甚至许道还打听到,鲛人岛本身就并非是自古以来就有,而是鲛人岛主在炼罡圆满后,方才成功建立起来,距今近百多年而已。 在此之前,鲛女们甚至都没有家国族群的概念,专好依附于他人强者,零零散散。 反倒是鲛女岛上的鲛女们卖身不卖艺,颇是有自主的风度,在整个西海的鲛女中算是异类,还隐隐被其余的鲛女排挤。 即便如此,在偌大个鲛人岛上,许道也只见到了尹四眉一尾处子鲛女。其余者无论炼气还是筑基,皆是气息污秽,只可亵玩。 便好比许道从幡子当中取出来的尹尖尖,其气质虽然精纯,身上严格说来也没有其他人的气息,算是处子。 许道在此之前瞧见对方时,也是见此獠威风凛凛、性情跋扈,以为对方纵使心性残忍,但不会是淫贱、卖身为荣的货色。 可就在一月多以前,他在对方的身上搜摸,取下山海图残片时,竟然在对方的小腹处发现了奇特花纹。 当时他不以为意,只以为是尹尖尖个人的爱好,没怎么去想。 但是后来在岛上无事可做,他便又翻阅了尹尖尖的杂物。其中有不少春宫秘籍、双修技巧,和尹尖尖的外表不相符合。 更让许道感觉诧异的是,尹尖尖所拥有的春宫秘籍中,还全都和常人的不同。准确来说,是其所记载法子,不走常道。 譬如一本秘籍当中,专门论述了如何在不失处子之身的情况下,以纵情享用,服侍他人。寻常女子可服食香油,以保清洁,修行者则是可以种种种种。 到这时,许道方才彻底的恍然大悟,此鲛女小腹之处的花纹,乃是一道淫纹! 他后知后觉的,也才明白尹铛对尹尖尖称之为“贱货”,并非是虚言,对方果真是一淫贱货色。 甚至比起那些大开方便之门,大大方方享受的鲛女而言,此种道貌岸然、虚假之辈,更是让人轻视,乃至于恶心。 好在许道一早就和此女不对付,他所交好的鲛女只是尹铛母女两人,并不是此獠。知晓了尹尖尖的真实面目,他只是觉得庆幸和可笑。 但这倒也好,也让许道彻底定下了要将此女作为拍卖品,卖出以换得一笔钱粮的想法。 “货物”自轻自贱,又残暴凶残,屠戮百万人口,许道将其卖出,禁绝其修行,让其终身为奴为婢,供人采补。 对于一个大有潜力的积年道士而言,更是折辱! 并且许道现在穷困如斯,此法也能缓解他在钱粮上的困窘,不得已而为之。 说了这么多,许道之所以犹豫,其实是有点担心的是“贩人为奴”这一举动本身,会有违他的道心、损害仙道大业,而和货物是男是女没有关系。 但既然在底线之上,不会损失道心,又是为了增进道业,许道自然就是百无禁忌,以搞钱为上了。 他给自己好生梳理了一番,心中暗道:“善。” 并希望若是冥冥之中有天意的存在,他生出了贩卖鲛女这个想法,也不会让老天爷们因此取掉对他的垂青。 不过思来想去,保险起见。 许道觉得单凭杂物和淫纹,就此断定其人本性淫贱与否,还是有些草率了。他决定诈对方一诈,好确定真实与否。 并且他得摸个底,要想好妥善法子炮制对方,或是下禁制,或是废了修为,或是灭掉对方的神智……免得卖出后,反倒生出一个大敌。 小岛边上,许道的目光落在了尹尖尖白皙的身子上,心中琢磨起法子,很快就想到一点。 于是许道挥动幡子,将自己的周身团团包围住,并封禁气息,隔绝内外。 他的这一举动,不仅仅是为了防止尹尖尖反扑,发生不测,更是为了防止小岛上的虚实被对方瞧见,不给岛上的凡人埋下祸根。 除此之外,许道又是打出重重的法术,罩在了自个和对方身上,作为万全准备。如此之后,他方才轻轻开口,往对方的面上吹了一口气儿。 此气儿吹出,瘫软的尹尖尖面上一冲,其口鼻中当即走出一丝丝的白气儿,其身子也是下一刻就抽搐动弹起来,好似砧板上还能挣扎的死鱼。 但过了一会儿,尹尖尖本人依旧是没有“醒转”,连眼皮都没有眨动一下。 许道端坐在一旁,瞅看着对方。 他面上冷笑,也不扭捏,果断的伸出手掌,按在了对方的小腹位置,而在他的手掌碰上去之后,尹尖尖立刻就有反应。 此獠白皙的身子,刷的一下就变得通红,而许道这时都还没有做什么,手指都没有动弹。 对方的身躯颤抖着,口中嘶声颤动,彻底的假装不下去。如此情况让许道大为诧异,拿捏不准对方究竟是太过羞涩,还是太过敏感。 对于尹尖尖来说,是后者。 她感受到小腹处传来一股温度,顿觉羞耻。 此种感觉远比她苏醒后意识到自己身上无物,还要刺激激烈,她甚至连自己藏在小腹处的宝贝丢了,一时间都来不及在乎。 睁开眼,尹尖尖立马就瞧见了身前笑吟吟的许道,她的双眼迷离且痴迷,竟丝毫没有从前的半点刚强狠辣。 许道瞧见对方如此反应和神情,明白自己的判断没有失误,他在心中嘀咕:“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他并没有结束试探,而是冷笑着,肆意的把玩,冲对方问起了问题: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速速将你所知道的,老老实实说出来。” 尹尖尖终归是个筑基道士,虽然心尖儿的地方被许道给把住,一时间心神失守,但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板起了脸,振作起精神,并露出了不屑且刚烈的神色,冷眼瞅着许道,一副宁死不降服的态度。 见此,许道微眯眼睛,他的态度则是不仅没有变得温和、软言好语,而是更加的强硬、蛮横无礼,并冷冷道: “你这贱货,即便不说话,贫道知道的,以及对你的了解,可比你想象的要多。” 尹尖尖听见这话,脸上不相信,依旧是一字不吭。她神色也变得坦然,甚至还享受起来。只是许道接下来的话,终究是让她眼睛惊愕。 “你之煞气,其名为‘寒水冰魄煞’贵为七十二种地煞当中的一种,旁人只知此煞气取自北海的极北之地,寒气逼人,中招者会如有万千牛毛冰针进入体内,寒冷且痛苦。” “但你是此煞气的主人,应当明白此种煞气其实还有个古名,唤作‘赤鱬煞气’。” 听见“赤鱬煞气”四个字,尹尖尖终于忍不住出声,她冷哼到:“你这道士,果真大有来头,此等秘闻你竟然也知晓。” 西海中修行的资粮远比吴国天地丰富,筑基道士如过江之鲫,但是许道沦落西海大半年了,却发现西海的道统传承,远不如吴国。 这个“不如”指的是历史传承方面,颇有断代,而非指功法典籍的高深程度。 比如说,西海之中居然有不少道士,对“圣唐”这一名号都不知道,而只知道“东土神州”四个字。 如“赤鱬煞气”这种古名,一般人更是不会知道,只会知道此煞气如今的名号——寒水冰魄煞。 许道继续侃侃而谈:“不仅如此,贫道更知道此煞气究竟为何被叫作‘赤鱬煞气’。” “赤鱬者,食此煞气为生。相传古人采煞,便是剖开鱼腹,取之鱼泡内的煞气。越是年岁久的赤鱬,鱼泡中所储的煞气越多也越精纯,因此煞气也是赤鱬御敌的重要手段。” “赤鱬状如鱼而人面,你身为鲛人鱼属,颇是相近,凝煞采用如此煞气,倒也是相得益彰!” 尹尖尖听着,心中更是惊奇。 即便是她在鲛人岛上的亲近姐妹,甚至是鲛人岛岛主,都只知道她的煞气是从一块千载寒冰中取出的。却没有人知道,她的煞气来源并不是来自于那块千载寒冰本身,而是冰封在当内的一头血肉模糊的怪鱼怪人。 尹尖尖取煞,也正是从怪鱼的鱼泡中,才取得了“寒水冰魄煞”此种上等煞气。 虽然千载寒冰本身,再加上其中的怪鱼就已经算是稀罕物件,但比起一味罕见可贵的煞气,前两者都属于便宜货,她是捡漏了。 这当中的不少内情,尹尖尖自己还是在凝煞过后的数年间,方才一一收集打听得到的。 她还暗自欣喜,觉得是自己福泽深远,自此以后不仅仅是以结丹为目的,而是将目光放在了结成上品金丹之上,颇是瞧不起其他人,包括鲛人岛主。 可是现在,她的秘密被许道三言两语,就说破了大半,导致尹尖尖心中别提有多震惊了。 许道并不急于一时。 接下来的几日,他偶尔才将对方放出,一一施展,没有费多少功夫,就从对方口中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首先是有关鲛人岛和鲛人岛主的,尹尖尖此时回想,说自己可能就是被鲛人岛主顺势利用,中了对方的圈套。 其次是有关“天降岛屿”的,果真如许道猜测的,尹尖尖和那罗家老二狼狈为奸,各有图谋。 唯一出乎他意料的,并非只是罗家老二主动找了上门,也是尹尖尖色诱对方,两人奸夫淫妇一拍即合。 至于尹尖尖如何让罗家老二相信她,甚至卖了自个的兄长,除了有利益许诺之外,尹尖尖也下了不少的本钱。 听见这儿,许道不由的瞥了眼对方的身子,他在心中暗暗称奇:“罗家老二虽然双腿具废,但是第三条腿却是完好无损,可以使用,身残志坚啊。” 有关罗家兄弟二人现状如何,尹尖尖则是说那两人多亏了许道留下的一头筑基凶兽。她没有料到世间竟然会有自爆的筑基凶兽,猝不及防之下,便让两人逃脱了。 只不过当中的罗家老二,被她泄愤的重创,她已经将对方的第三条腿也打烂,喂了鱼人。 许道听见,心中一时莞尔,暗想:“得了,老二苟活,老二却无。” 除此之外,有关对方小腹处的淫纹一事,许道也问了出来。 尹尖尖小腹处的淫纹并非是寻常刺青,而是一道枷锁,可以辅助她锁住元阴,让其在胡乱施展之余,也不用担心一不小心岔了道。 并且也不知是尹尖尖恫吓许道,还是真有其事。 此獠坦然自述:“若要取用我,请自便。但劝你别想着取了我的元阴,你也知晓我之煞气现在被叫作‘寒水冰魄煞’。” “老娘这一道膜,百多年的功夫,捅穿之后至阴至寒,恐怕你是消受不了的……若你是金丹尊者,大可一试。” 许道听见后又是啧啧称奇,不知对方是故意在卖弄,还是激将于他。 但不管怎么说,许道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对方,就只是当做笑话一样听了听,没做回应。 其余另有不少的杂事,诸如许道从对方的口中,得到了水路海市大会的准确路径,太过细小琐碎,无需一一赘述。 几日盘问的功夫中,尹尖尖的态度也是越来越服帖,好似被许道炮制成功。 甚至当许道次次问完话后,当场翻脸不认人,将对方囫囵捆住,收入幡子中关禁闭。 尹尖尖对此也是服帖,平静的受着,习惯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赶路、纷争 几日功夫之间,尹尖尖的态度变化十分之明显,从最开始的桀骜不驯,到见识到许道的不凡之后,愈加的能够忍受。 许道差点就以为自己已经将这鲛女降服,可以作为奴婢驱使了。但他细细一思,尹尖尖越是这个模样,他就越是警觉。 “这认命认得也着实是快了些,丝毫不见当初的桀骜,必然有诈。” 许道在心中计较着,然后轻轻一叹,心中定下一条毒计。 尹尖尖毕竟是个毒辣厉害的人物,为了免得将其卖出去后,反倒是纵虎归山,甚至出现话本中靠着主人而报仇雪恨的情况出现,此女的神智不可留! 并且仙道诡异,单纯的封禁对方修为,烙印下奴隶禁制,且不说许道手中目前并没有此等秘法,即便是有,这等秘法也并非就没有破解的法子。 除非尹尖尖是被他收用在身旁,时不时的监管、加固。 而直接坏掉对方的修为,毁了根基,要么会导致鲛女的价值大打折扣,要么会是摧毁不完全,依旧有着修补的可能。 此举不上不下,还不如一刀砍死对方,贩卖其尸首来的简单。 因为一头全须全尾的筑基鲛女,必然会有擅长炼尸的道士青睐上,也不愁卖不出好价钱。 所以思来想去,许道发现炮制尹尖尖最好的法子,乃是抹掉此獠的灵智,仅仅留其躯体活着。其中封印记忆也不可取的,最好是直接让对方魂飞魄散,变成活死人般。 如此一来,纵使尹尖尖今后有再大的机缘,也活不过来,活了也不是原来的她。 许道心中一定:“废其魂,留其身!此獠残害了百万生灵,如此下场也算是报应了,算是为我吴国子民报仇雪恨。” 并且一具活死人的筑基鲛女,价值虽然也打了折扣,但依旧会是有价无市,不愁没有买家。 甚至可能有些道士会和许道考虑的一样,觉得活死人更加方便,也没有威胁。 心中定下计策之后,许道所面临的唯一问题,就是如何炮制对方的魂魄,而不损害对方的肉身。 但这也不算是一件难事。 对于修道中人来说,修补魂魄是件难事儿,可摧残魂魄却是简单,就连鲛女尹铛都能将吴梁二人的三魂七魄抽出一道,封印在法器当中,许道自然是也可以。 再加上他曾经修行过三尸舍身术,又擅长清心法术,许道仅仅是一思索,便想出了种种炮制的可行法子。 毕竟此事说起来玄乎,但想要的结果却很简单,无外乎把对方打成傻子而已。 就在许道琢磨着如何辣手摧花的时候。 尹尖尖待在幡子中,她的五感并没有被封闭,四下一片漆黑,但又沉睡不了,整个人极度的煎熬。 在如此一种黑暗中,仅有寻常的虫豸方才能熬得住,即便会换做是阿猫阿狗,被如此关着,要么得陷入沉睡,要么就会发疯发癫。 可尹尖尖睁着眼睛,目中神色狰狞,她强自让自己进入半入定的状态,听着自己呼吸声,以排遣思绪,记录时间。 “两千六百三十七息、三千六百三十六息、五千……” 一吸一呼间,她对许道的恨意也愈加的深沉、浓重,但身为一个活了百多年的筑基道士,她明白自己应该做的是什么。 并非是现在就想着仇恨,而是抓住一切、放弃一切的求活。 只要能够从敌人的手下活下来的,不管是被下毒、下蛊、种下禁制了,依旧还会有所转机。 尹尖尖不断的告诫着自己:“活着就有机会。”而且让她感到欣喜的是,许道这几日迟迟没有对她动手,代表她活命的可能性很大。 一念至此,尹尖尖赶紧的将心中恨意压下,免得坏了大好局面。她待在黑暗当中,继续默默的等候起来。 ……………… 很可惜的是,许道虽然不知道她心中的所思所想,但性情谨慎,已经定下了她魂魄的死刑。 许道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行刑,仅仅是还需要借着她的见识,在西海上赶路,节省时间。 两人心中都有定计,接下来的接触,居然显得颇是和谐,主仆交融。 其中许道的态度温和、随意的驱使,尹尖尖的态度则是服帖,颔首低眉。 若非不想暴露了凡人岛屿,许道甚至都想将对方从幡子中放出,一直放在外边,省得进进出出颇是麻烦。 接下来的数日。 许道在岛屿上出手的频率也越来越低,仍由岛屿上的凡人们自行劳作,甚至连面都很少露。 等到他确定岛上没什么大的问题,山海图残片也运转顺畅,其将梁峡和吴碧洗两人唤到了身旁。 两个道徒踩水而来,恭敬的站在礁石边上,等候许道的吩咐。 这些时日以来,许道不仅给他们留了个新家,还一并传授了修行经验、法术功法,其中不少甚至还是道宫中的秘传,筑基道士才有资格接触的。 因此梁峡、吴碧洗二人近段时间虽然忙碌的如狗,但是两人的兴致勃勃,一直都充满干劲,丝毫不觉得疲惫,特别是期待许道的训话。 可这次见面,许道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们心中的兴奋凉了大半: “今日之后,此岛屿便交给你二人照看,由你二人全权负责,随意施展,不要屠戮便是。” 梁峡和吴碧洗面上惊愕,没忍住,当场就开口呼到:“道长!”、“道长要走!?” 但是他俩还没有说出请求,许道就开口:“无需多言,贫道去意已决,这是贫道交给你俩的任务!” 他顿了顿,安抚说:“西海凶险,贫道接下来的所行,都将是不甚安稳,也不好再让你俩跟着,免得连累你俩再受折辱。况且此地安定,正适合你二人潜心修道。” 听着许道的吩咐,梁峡和吴碧洗的心中其实早就有所准备,他们都明白许道不可能在小岛上会待太久。 并且岛屿新建,上面还有不少的阵法需要人维护,而许道的身旁又只有他们两个道徒,肯定会留他们在岛上照料阵法、统率其余凡人。 并且正如许道话中所说,西海凶险,他俩已经遭遇了两次不测,确实需要好生的休整,两人心中其实也是乐意的。 只不过,梁峡和吴碧洗见许道亲口说出“去意已定”的言语,依旧是心中惶恐,惴惴不安起来,不知该当如何行事。 许道见两人惶急的模样并非虚假,又是安抚说:“这些时日以来,贫道也没有瞒过你二人,吴国天地破碎,道宫也破碎,我吴国之人现在皆是丧家之犬,亡国之人。” 他指了指岛屿上:“百多万的凡人,割草一般没了,仅仅剩下这些种子。你二人若还自诩是道宫弟子,便好生照料剩下的凡人,繁衍生息,并传下道统。” 吴梁二人听见,顿时明白许道近两个月以来,为何会对他们言传身教,其不仅仅是赏赐二人,更是方便二人之后在岛上寻觅道种,传道讲法。 他们心中的惶恐感并没有消失,但是感觉有重任压在了他们的身上,即便是当中的女道徒吴碧洗,也是面色一正,朝许道长揖拱手: “弟子听令!” “善。”许道笑着轻叹,他随后又招手,说:“你二人再凑近点,贫道这里有一妙法,乃是贫道此生专研之集大成者,会对你二人今后有所帮助,好生听着。” 吴碧洗和梁峡快步上前,双双竖起了耳朵。 “此妙法唤作《清静篇》,乃是一门清心静气之法术,可镇压心魔、排遣煞气,在西海之中正好合乎尔等使用。” 许道当即开口,将自己融炼自创的《太上雷霆清静篇》,凡三十六颗符种,大致讲了一遍,并从中挑出九颗符种,逐一讲解,传授给两人。 此一讲法,许道竟然就讲了三日,一日才传授三颗。 其实如此速度非但不慢,反而是快急了。须知他的清静篇功法,乃是数百门法术熔炼而成,三十六颗符种便相当于三十六道法术。 他一日传三颗,便相当于一日传授三门法术,对吴梁二人来说,已经是课业繁忙。 幸好两人都是道宫弟子,本就是吴国道徒中的精英,是有望筑基入道的,再加上有许道辅佐,二人进展颇快,三日间就掌握了精髓,可以自行锤炼。 许道在给他们讲解、答疑的过程中,也经常是灵感迸然,温故而知新,收获不小。 最后他说到:“西海中灵气低微,海水带煞,此岛屿所在之地更是荒芜,你俩今后估计只能靠吞吐日月精华,以及猎杀凶兽,自凶兽血肉中汲取灵气了。此法子可以缓解煞气邪气之害,定要多多勤加练习,不可荒废!” 吴梁二人听见这话,皆是当即跪下,沉声到:“弟子晓得!” 许道先前传授了道宫中的条例、秘闻,对他们而言早已经有了师徒之实,只是许道不主动开口,他俩也不敢胡乱称呼,担心忤了许道。 如今许道连独门秘法都传下了,两人不约而同的心中一横,跪下叩师。 许道见二人自称弟子,且行着三叩九拜大礼,他面上仅仅一怔,随即就洒然一笑,道:“诸弟子起身便是。” 听到许道口中的“诸弟子”三字,吴碧洗和梁峡面上大喜,口中呼到:“谢师尊!” 许道回到:“既已拜师,为师所言,定要好生遵从,特别是不可残害凡人,否则贫道定会清理门户,将尔等挫骨扬灰!” 吴梁二人连连叩首:“谨遵师尊法令,弟子万万不敢。” 许道轻笑起来:“无须惶恐,为师这儿的规矩也不多,只是还算是个人罢了。好生修行,下次再遇,若是不曾携带,贫道可以考虑将你二人收为内门弟子,还会有拜师礼赐下。” 听见这话,吴梁二人更是欢喜。 他们虽然口称许道为师尊,但其实都明白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个外门弟子,只够格叫“老师”。 现在许道发话,点出了下次会收两人入内门,他们连连再三保证:“弟子谨遵教诲!岛上杂事有弟子在,师尊尽管放心。” 有了名分,两人心中的惶恐都消去大半,打定主意要看好岛屿,不能错失如此良机,辜负了许道的信任。 三人接着又是言语几番,许道还问了问两人在吴国时是哪的人,家中几口,他拉了拉家常,寒暄片刻,气氛十分和谐。 末了,许道留下一些书本玉简,记载了龙气大阵中的禁忌,并供两人在岛上传播道统所用。 他还叮嘱到:“贫道所传九字清心法术,尔等不必私藏,大开传播出去,传的人越多越好。特别是岛上,凡人们纵使不通道法,平日里多念念,也是极好的。” 他从《清静篇》中所选出的九颗符文,特意照顾了音律上的和谐。对凡人来说,诵之可以震动头脑,清爽怡人,好比佛门的嘛呢诵经。 这是他企图在岛屿上防微杜渐,尽可能的驱除煞气对人的影响。 并且这一考虑,也并非是许道近日才琢磨出来的。早在钻研山海图碎片时,他就已经开始琢磨凡人咒语的事情。 虽然进展不大,完全达不到他的初衷,但是也算有了点成果,可以勉强保持凡人们头脑的清静。 除此之外,许道还有一点儿没有说,此九种法术也方便他检验吴梁二人的心神。 再加上岛屿上有山海图残片放出的龙气,两相迭加,一旦两人在岛上入魔残暴,其必将会受到冲击,到时候两人浑身的法力被镇压, 遣一凡人即可打杀。 种种交代和处置都已经做完,许道也就不再留恋岛上,他在吴梁二人的长揖中,洒然一笑,便背身离开了岛屿,并没有和岛上的凡人们打招呼。 只不过没几日,岛上的凡人就发现仙师不见了,个个都惶恐不安。 岛屿的岸边跪了一圈的人,无论男女都是悲声大哭,请许道现身,千万别抛弃他们。 好在有吴梁二人在,他们及时现身,安抚了众人,并趁机传下许道的九字秘法,言仙师告诫他们,众人只要日日诵念,不仅会家宅平安,还会心诚则灵,仙师也会闻声而回。 有吴碧洗、梁峡两个小仙师以身作则,岛上的人甚至每逢碰面,都会学着道人般稽首,口诵九字秘法,好似全岛都是修道中人一般。 而在这时。 许道已经是在赶往水路海市大会的途中,并且和岛上的安宁不同,他已经遇上纷争。 第四百三十五章 百里浮槎(一) 苍茫的西海上,云气蒸腾。 许道没有楼船那般的法器,只能是独步走在西海中,披风带雨,其间屡屡还有凶兽在海面上冒出,企图将他吞食。 好在他的法力高强,每每遇见凶兽,若是炼气级别的,随手打杀掉,收入内天地中用来培养牙将鳞兵,若是筑基级别的凶兽,他也不恋战,直接驱动剑气,裹着全身直接飞走。 但是他此行也并非是独自一人,尹尖尖便被他从幡子当中放了出来,锁链捆着,如同婢女般服侍着他。 让许道有些惊奇的是,尹尖尖的态度发生改变后,伺候人起来竟然是一点也不生疏,熟稔的很,将他服侍的极为妥帖。 此鲛女还炮制的一手好鱼羹,滋味鲜美得很。 若非心有忌惮,许道一时都想将此獠真个收用在身旁,作为丫鬟驱使。 毕竟尹尖尖乃是资深的筑基高手,所凝练煞气还是上等,如此奴仆可是难寻!但是他转念一想:“那么肯定也能卖个大价钱!贫道的黄泉煞气更有戏!” 有着尹尖尖的带路,两人无须赶其他的岛屿,或是在西海上瞎转悠,许道径直就往水路海市大会必然会经过的地方赶过去。 经过两个月左右的跋涉,他俩已经是彻底远离鲛人岛所在的海域,进入一方空荡,方圆五千里里内皆无其余岛屿势力存在的地方。 此处便是附近的一段水路之所在,因为水路环绕西海,洋流兴起的时候,海中的凶兽同样会乘着涌动的洋流迁徙,此地的凶兽比起其余的海域也要繁多。 长年累月下来,即便是洋流不兴的的时节,本地凶兽之密度和境界,也远非其他地方所能够比较。 即便是有人想要在附近寻找礁石,如许道前段时间构建出一方岛屿般,企图以之作为在这片海域的固定落脚点,但年年都会遭受到海中凶兽的袭击,不久就会亡于兽潮之中。 “咦!”有惊讶的声音响起,尹尖尖身形晃动,扯得她脚尾上的锁链响动。 她望着远处,诧异的说:“距离水路海市大会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这里怎么就出现了据点?和往常时节相比,这可早了很多啊!” 十年、十几年才轮到附近一回的水路海市大会,已经将方圆几万里的道士引来不少,有东西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而自从靠近水路所在的地方,许道也不再飞在半空中,以免在其他的道士眼中暴露了身形。 他在海面上截取了一段不知从那里飘出的浮木,正盘坐在上面,由新养出的牙将鳞兵作为驱使,推动着浮木在海面行行驶。 如此的速度虽然缓慢,但是能够节省许道的法力,还能让他一边赶路,一边打坐修行。 听见了尹尖尖的话声,许道眼帘微颤,收了功夫,睁眼往前方看过去。 相隔几十上百里的地方,正有数个黑点凑在一块,其漂浮在海面上,如同许道身下的浮木般,缓缓的往前飘荡。 许道凝眸细看过去,发现黑点是几艘凑在一块的海船,大小不一,或高或低,相互间似乎是粗壮的锁链捆绑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块仿佛岛屿的移动建筑。 隐隐还有流光在楼船上出没飞行,并有凶兽的身形在楼船的附近起伏,波涛涌起,澎湃作声,两者似乎较着劲。 许道打量片刻,开口说:“看样子,或许是猎捕凶兽的船只。” 尹尖尖望了望,谦卑的回答:“老爷所言极是,可能并非是提前来参加海市大会,而是专门跑到这片海域猎捕凶兽,讨生活的。” 她口中啧啧称奇了几下:“洋流将至,此地的凶兽会比其他时节更要繁多,我等能提前赶来,凶兽们自然也能提前赶来,只是这段时间的凶兽也会不好招惹,这些人委实胆子不小。” 西海的凶兽虽然和妖怪不同,无有智慧,但也并非是纯粹蠢物,只是灵智仅如同寻常的野兽般,空有强大的法力,却沉溺于厮杀、交配之中,不知天地道理。 而游鱼走兽飞鸟皆有迁移的习惯,海中凶兽自然也有,并且比道人们更加准时、频繁,一次也不会落空。 许道心中思量着,随即就吩咐:“既然如此,你我便凑上去叨扰一番,打听打听近来的情况。” 他先是在凡人岛屿那一共逗留了近两个月,如今又是在海上赶路消耗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其间因为寒铁岛等岛屿距离鲛人岛太近,未免节外生枝,他每次都是绕道而行。 如今已经到达目的地,且距离鲛人岛甚远,他也该和其他的道人打打交道,了解一下近半年以来的西海情况。 尹尖尖在听见许道的吩咐后,她的眼底里露出几丝窃喜,但是面上依旧是恭敬的很,不敢流露任何过多的情绪,连忙低声应到:“是,老爷。” 许道没怎么搭理对方,他一振袖袍,喝令正在推动浮木的牙将鳞兵飞去,替他远远的侦查一番。 而他自己则是周身有剑气盘旋而起,凌空盘坐着,衣袂飘飘的往那几首海船飞行而去。 尹尖尖被铐着锁链,身上的法力遭受禁锢,体内伤势都没有恢复,她使不上劲,顿时就被扯的踉跄,只得硬着头皮在海面上踏水狂奔,否则她就会像鱼般被铁索吊着。 一人仙气飘飘,一人狼狈不堪。 就这,还是许道看在对方最近的态度不错,也用得上对方,才将尹尖尖从幡子中放了出来,没有经常性的关她禁闭。 否则如今遇上了其他人,许道一言不发就会将她收入幡子中镇压,免得碍了眼。 而让对方踏水狂奔,其实也是许道在有意识的敲打对方。他自忖没有让这鲛女拉动浮木,充当畜力,就已经是很好了。 在海上,几十近百里的距离并不遥远。 不一会儿,两人就出现在几艘海船的附近。 许道也适时的从半空落下,同尹尖尖一起站在水面上,安静的打量着远处海船猎捕凶兽的活动。 他们赶到这里的时候,几艘海船将相互间的铁索解开,四散开,仿佛狼群般将海面底下的一只凶兽困在了中央。 一道道锋锐的法力从船上掷下,打入海水中,击打那凶兽。 几艘海船上还有弩炮一般的东西,射出人腰粗细的金属箭矢,尾部带着铁钩和锁链,狠狠的插入那凶兽体内。 昂! 愤怒的嘶吼声响起,凶兽大如一船,奋力的挣扎,鲜血染红了二三里的海域,并将围捕它的几艘船只扯动得摇摇欲翻。 许道好整以暇的旁观着,他注意到被捕凶兽的气息不弱,赫然是筑基级别的凶兽。 对面船上有流光闪烁,厉喝声不断响起:“快快结果了它!血腥气大作,小心其他东西赶上来。” 对方口中的“东西”二字,也不知是在说海中的其他凶兽,还是在说已经赶到附近,且没有遮掩身形的许道。 紧接着,许道便亲眼见到其中一艘海船上,有触手似的粗壮藤蔓从船舱中伸出,迎着日头摇曳着,然后狠狠的扎入了凶兽的体内。 他仿佛能够听到吮吸般的声音。 触手藤蔓迅速的变红,而海中凶兽的叫声也是凄厉,声音并且迅速的降低,很快就一动不动,从海面以下浮起,翻了肚。 嗖嗖! 几首海船上立刻就飞出一道道身影,落到凶兽的尸体上,快速切割材料,收入囊中。 而捕杀凶兽之后的触手藤蔓,从凶兽的体内抽出,留下了一个个黑洞洞的孔洞,内里的血水应是已经被抽干,喷不出血来。 海船上立刻响起声音:“何方道友,为何举止鬼祟!?” 这声音带着冷哼声,让许道的眉头当即微皱。 尹尖尖站在他的身旁,连忙低声解释:“对方见老爷赶来,只怕是担心老爷想要截胡,分一杯羹。” 原来西海中猎捕凶兽一事,特别是筑基凶兽,风险颇大,而西海修行者又多狡黠,个个都喜好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许道在对方捕猎的时候凑上来,便被对方下意识的以为是不会好意了。 许道刚想朗声解释一番,告知对方自个并没有恶意,但是他立刻就感应对面的视线颇是不怀好意。 其中几道目光,落在他身旁的鲛女尹尖尖身上之后,更是给人的感觉晦涩。 尹尖尖又低声解释:“捕猎凶兽的船只,若是碰上了落单的道人,或是实力不如的,往往也会愿意变成捕猎道人的船只。只有各岛之间固定的航线,各大势力才会时不时的清扫,方安生些。” 她的潜台词是此处海域靠近水路,远离各大岛屿,自然就是混乱之地,全靠实力了。 而许道如今孤身一人,且还携带着一条貌美身翘的鲛女,自然就也引动了对方的邪念。只不过对方还在评估许道的实力大小,拿捏不准,没有立刻动手。 听完了尹尖尖的解释,许道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没有再凑上前去,也没有开口回话,继续瞅看着。 对面切割凶兽切割的热火朝天,许道这边却是安静,给对面的感觉是他游移不定,一副踌躇不前的模样。 但是实际上,许道等了片刻,便有牙将鳞兵飞了回来,在他的跟前打圈圈。 许道辨认几下,没有避讳旁边的尹尖尖,开口说到:“三个筑基级别的气息,只是拿捏不准具体实力,但肯定是没有炼罡级别的。” 他这才犹豫起来。 对方既然有三人,再加上对面刚刚露的那一手藤蔓,手上功夫肯定是不好惹,他还是先行退去比较好,消息再找其他人打听就是。 可就在许道想要退去的时候,他的眉头再次皱起,其低头瞥了一眼脚底的海面,然后轻点脚尖,拉扯着尹尖尖往上一跃。 尹尖尖猝不及防的被拉,口中当即惊叫失声:“老爷!” 紧随着她叫声的,是一张尖锐锯齿的牙口,从水面底下跃起,在两人原本站着的地方狠狠咬了一口。 此尖牙巨口扑了个空,其身形也暴露出来,居然是一尾浑身透明,脏器可见的怪鱼。 而且它扑出后,即可就又遁入海水中,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气息也难以琢磨。 但许道打量着,冷哼一声,知晓此怪鱼是飞往了那几首海船。既然对方动手了,他自然也不不客气,必须得找回场子,并抢夺上一条海船。 否则的话,眼下距离水路海市大会至多会有一年多的时间,若是寻不见其他人,他可不想自己接下来还风餐露宿整一年。 在几首海船那边,三道神识涌动:“老三,你怎的这般急躁,那人瞧样子也是个筑基道士,小心招惹了狠角色!” “大当家无须担心!这两人这么早就跑来这里,必然是跑来参加海市大会的,他俩没船没人,还提前这么早,一副穷酸样。不可能是一百零八岛中人,定然只是两个姘头!截了他们,也好为接下来的海市攒钱!” 另有一阴冷的声音说:“老三说的没错,那小娘皮不错,还是个鲛女。我兄弟二人将其抢来,给大哥作压船夫人,大哥平日里容我俩耍耍就行。” 最强的那股神识,迟疑片刻,也轰然鼓动到:“甚好!你我兄弟三人,有衣同穿,有女同享。” 两道大笑声响起:“哈哈哈!大哥所言甚善!”、“大当家威武!” 他们的笑声落下,几首海船立刻变化动作,即刻四散开,对准了半空中的许道,往许道扑来。 许道面上冷冷一笑,他也不再收敛身上气息,略微晃动手中的铁锁链,先是将尹尖尖收入了幡子中,免得尹尖尖碍眼或是趁机跑走。 许道并未落到海面上和对方缠斗,他等一艘海船跑到身下,便从袖中取出金竿,甩动缠在上面的墨鱼铁索,往下方船只狠狠的砸过去。 其动作又猛又急,再加上墨鱼剑所化铁索隐秘,鱼线般难以琢磨,突地就砸在了对方海船上。 随即许道持着金色鱼竿,轻喝一声:“起!”他手中力道便用起,狠狠的一拽。 十几丈长的海船,被许道这么一拽,赫然在海面上晃动不定,然后噗通一下,被拉得翻倒,整个盖在了海上。 “哈哈,海市未启,贫道登不上百里浮槎,那么便登一登尔等的破船片木,勉强容身。” 许道露牙大小,他身上浓浓的煞气蒸腾,鳞甲生出,变化出龙种肉身,即刻就要扑上去,砸碎下方的海船。 第四百三十六章 百里浮槎(二) 当许道的龙种形态出现在海面上,底下的海船中顿时传来惊呼声。 首先就是海船中的筑基道士,几人的神识疯狂的波动:“该死!这厮竟然是凝煞境界的道士!” “大当家!快快出手!” 其中被称呼为大当家的筑基道士,口中传出冷哼声:“不过就是个凝煞,某来试试!” 轰! 许道的肉身落在海船上,船只当中立刻就波动其一股阴冷的法力,内里有一个矮小的身影连忙从其中跳出来,并且钻入海水当中,疏忽几下就消失在了许道的身旁。 而整艘海船遭受了许道从天而降的一击,当即咔咔作响,龙骨从中断裂,船体猛地往下一沉,海面上汩汩的冒出气泡。 船上那些修为低劣的道徒们,则是大声嚎叫着,在海水中不断的扒动,或是赶紧的飞离许道。 许道砸碎了第一艘海船,他站在海水中,水不过膝,抬起头颅看向正在往自己扑来的另外两艘船只。 对方一共就三艘,他接下来得收着点力气,免得打杀对方时一不小心将船只全都弄坏,稍后没了落脚的东西。 这时,另外两艘船只还没有扑到他的身旁,许道就忽地扭头往某处看过去,立刻就瞧见那刚从他脚下船只中逃走的矮小身影。 对方站在海面上,面容笼罩着一张灰袍当中,头上又带着斗笠一样的东西,看不清楚面容。此人手中法诀掐动,口中厉喝:“去!” 嗖嗖! 许道身子所在之地的附近,立刻冒出了两道半透明的鱼鳍,在日光的照射下显得扭曲,然后沉入海中中,极速的往许道杀过来。 许道冷眼打量着,目中露出兴趣:“控兽的道士?居然一次能操控两头筑基级别的凶兽。” 除了海底下的,海面上同样有粗壮的绿色藤蔓从一艘海船上蔓延而来,生长的速度极其迅速,几个眨眼就将许道的周遭包围成圈,并迅速的缩小。 枭!紧接着,一阵尖利的叫声从许道的头顶上响起。 一头张着双翅的人面巨鸟,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登场,并张开了双翅,加在一起可到三四十丈长度,鸟喙尖锐,仿佛一根箭矢般从天空狠狠的落下,往许道的肉身抓来。 水中,海面,空中。 对面的筑基道士竟然从三个层面包围而来,让许道一时间毫无退路可言,他恍然间想到:“这几个家伙,第一艘驶向我的海船,莫非也是诱饵?” 可是立刻的,他的面上就冷冷的一笑。 虽然对方的计策完备,动手及时,可这三个杀向许道的西海道士,就只有从天而降的那只巨鸟,身上带有浓浓的煞气,剩下的两个道士都只不过是筑基前期而已。 许道口中低吼到:“尔等三人,有趣。” 他没有管海水中扑来的三头筑基凶兽,也没有在乎缠绕向自己的粗壮藤蔓,而是仰头起后,口中吞云吐雾,抓着手中墨鱼剑所化的铁索,一手擎着金色竿子,对准了从天而降的巨鸟。 尖啸声响起,两道大吼声不约而同的响起来:“死!” 许道将手中的金竿,狠狠的朝着从天而降的巨鸟投掷而去,浑身的气劲用出,真龙煞气更是将金竿团团包裹住。 而巨鸟则是双足朝下,尖爪用出,对准了他的头颅狠狠扑击而来。 两人的气势都凶猛刚强,丝毫都没有想着要退让,而是企图一击要了对方的命,或者至少也得将对方打成半死,然后再好生的炮制。 咔嚓一声响起。 结果出现了,许道将手中的金竿投掷出去,恰好砸在了对方的鸟喙之上,两者相触碰,巨鸟的鸟喙瞬间断裂,仿佛被铁棒敲中的瓦罐般,脆弱不堪。 虽然巨鸟及时的偏转脑袋,避开了脑仁被金竿砸出来的结果,可仍旧是当场被重创,口中发出凄厉的叫声。 而它的双足因为身子偏移的缘故,落在许道举起的臂膀上,连一块血肉都没有撕扯下,就被牙将鳞兵山海幡给挡住了。 一击之间,高下立判。 正杀向许道的另外两个筑基道士瞧见,纷纷面上惊愕,失声叫到:“大哥!”、“大当家!” 可是等待它们的,却是许道拽着手中的铁锁链,猛地转动身子,刚刚从他手中飞出去砸了巨鸟的金竿被扯了回来,然后像是流星锤般在他的身体四周转动。 金竿环绕一圈,狠狠的往第二艘海船砸过去。 咔咔的声音响起,遭受金竿痛击的海船,比之沉没的第一艘更加凄惨,整个船体塌陷,被平齐于海面,狠狠的切出了一大条口子,所有的船舱都破裂,露出了藏在内里的诡异藤蔓。 这些藤蔓也被金竿波及,一并被砸烂,汁水四溅。 这下子,许道靠着手中的金竿,舞动在周遭,轻易的就将两个筑基道士当场打晕,只剩下那个操控海中凶兽的筑基道士了。 正当他利用墨鱼剑所化的锁链,将金竿拉扯回手中,一手抓着锁链,一手握着金竿,准备将海底的两头凶兽捕捉起来的时候。 那矮小的控鱼道士,突地身体一抖,他操控着手底下的两头凶兽,并没有扑向许道,而是倏忽间划过弧线,绕过了许道。 双方的争斗,全都发生在短短的几个弹指之中,一合告终,现场立刻就响起了痛叫声: “痛痛痛!”、“该死!”、“大哥、二哥!” 是那三个西海道士的叫声。 从上袭击许道的巨鸟喷出一口的血,飞洒在半空中。 从海面上包围许道的粗壮藤蔓鼓起气力,并没有再度杀向许道,而是赶紧将所在的海船包围起来,免得海船倾覆。 许道瞧着对方道士的窘境,他面上轻笑着,提着金竿,踏水而行,往最后一艘还没有被他打烂的海船奔过去。 仅仅几下,许道便奔到了海船附近,他即可就拿出山海幡,往海船上轻轻的一抛。 嗡! 山海幡抖动,吞了他的真气,即可就释放出股股的气劲垂下,将海船给包裹住,防止里面的人将海船开走,以及跳船逃走。 成功夺下了一艘海船,基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许道站在海面上,肆意张狂的望着对面的筑基道士,口中言到:“尔等可是想要打杀贫道?” 三个道士原本信誓旦旦,还想抢走许道的鲛女,可现在霎时间就说不出话来。 他们已经不敢分开,吐血的巨鸟和操控凶兽的道士都退回到了残破的船上,皆是目光惊疑不定的望着许道。 “该死!老三你不是说这家伙不会有大来头么!?这么高强的法力,怎么可能是小角色!” “大哥,走眼了走眼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风紧、扯呼!” 三个西海道士待在残破的船上,望着许道,神识疯狂的动弹,心中退意已生。 他们的目光还落在了许道手中的金竿上:“这究竟是什么法器,竟然如此坚硬,运转煞气都无法抵挡半寸。” 西海道士反应过来,双方刚一斗法他们便败下阵来,并不只是因为许道的招式凶猛,妖躯力大势沉,更重要的是许道手中持着的兵器,坚硬而强横。 无论是几人的真气护罩,还是妖躯、藤蔓,一被许道的兵器砸中,就是被打烂的下场。 而许道这边,他瞧见祭出金竿后,仅仅如同流星锤般使唤几下,竟然就造成了如此战果,他后知后觉的也是感到颇为惊喜。 得到金色鱼竿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与人争斗的过程中使用出来,没想到首战告捷,金竿初次就发挥出大作用。 若无金竿,他定然无法像现在这般强悍。 许道心中欢喜:“虽然目前无法琢磨出金竿更多的妙用,仅仅能够将其当做一根铁棍使用,,但其质地至坚至硬,举世罕见。还可以变大变小,与我的龙种肉身搭配起来,作为兵器正是相得益彰!” 不管金色鱼竿究竟能否恢复到在洱海仙园中的妙用,仅仅其本身的坚硬程度,就能极大的帮助到许道。 一时之间,许道回想起了当初在天降岛屿上的争斗。 若是他当时就祭出金色鱼竿,指不定能将尹尖尖当场打翻掉,也省的了后面的一堆事情出现。 只不过当初和眼下的情况也不同。 当初是在争夺山海图碎片,干系重大,许道得到金色鱼竿还没有太久,并不敢临阵使用,不想使用不得当反倒失去了宝贝。 而如今则是他路遇贼人,且对方人数不多,并没有超过凝煞境界,正合适他使用一番金色鱼竿,检验用处。 得到金色鱼竿大有作用的结果,许道顿觉比他成功夺下一条海船,还要开心。 只是眼下还处在厮杀当中,他只得压下心中的欢喜,抬头望向对面,严阵以待,但眼中充满了跃跃欲试。 “有金竿相助,不知我能否将这三个西海道士,全数打杀掉!若是能打杀,等海市召开的时候,手中的本钱可就又充实不少。”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对面原本桀骜的三个道士,在休整片刻后,居然三股法力齐齐的使出,推着海船往远处极速的窜过去。 有呼喊的声音响起:“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道友,是我等三兄弟眼瞎,冒犯了道友。两艘船就留作赔礼,请道友别再见怪了。” “哼!你若再敢过来,某等也不是好惹的。” 三道不同的呼喊声响着,让许道听见之后,面上哑然失笑。他望着对方所驾驭的残破海船遥遥驶走,直到消失在视野中,方才收回了目光。 许道摇着头,他着实没有想到对方三人吃了个大亏,竟然果断的就选择退下,半点面子都不想找回。 不过联想起对方三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三面夹击,明显是个出手果断狠辣的团伙。此谨慎举止,也更证明了这团伙的老练和上道。 否则的话,许道有着金竿作为法器,至少会让对方当中的一人躺下,三人将会更加得不偿失。 许道在心中暗想:“虽然还没有瞧见这三个道士的具体面孔,但是三人斗法时的特征已经彰显无疑,定然也不是无名之辈,日后再多加打听便是。” 如此一团伙,倒是值得他稍微在意几番,指不定之后就会又有交集。 随后,许道放出浓浓蜃气,当场就收了龙种肉身,化作一黑发黑眸的少年道人模样,其从半空中走下,落在了被他制住的海船上。 此船宽大,足有百余步长,并不是凡船,而是法器级别的船只,只是依旧不入流,并非筑基级别的宝船。 甲板上立刻就有求饶的痛呼声响起来:“道长饶命!”、“道长别杀我啊!” 是被西海道士抛弃的船工、道徒们在哭叫,他们形形色色,脸上的神情个个都是怕得要死,唯恐许道随手将他们打杀掉。 但许道并不会轻易解决掉船上人员,他还需要从对方的口中了解西海近来的情况,以及剩下的时间里,需要对方帮忙操控海船,一并服侍着。 于是许道随手放出了牙将鳞兵,赶紧的去抓捕另外一海船中的幸存者,并将对方带到他所在的海船上。 等到救人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许道也已经将海船上所有的人员控制住,当场用蜃气迷晕,然后询问起来。 其中太过作奸犯科,或是心性不善的人,被他当场打死,并扔入了海中。 又是一番杂事,许道从船工、道徒们的口中,不仅弄清楚了西海近来的情况,还知道了被他夺船的三兄弟是谁。 三兄弟其名为“海陆空”,被船工、道徒们唤作海老、陆老、空老,又或者三当家、二当家、大当家,修为最高的约莫是凝煞小成,道行一百五十年左右。 海船上,许道除了留用原有船工、道徒,又将尹尖尖从幡子中放出,让对方负责打理船上的事务,省得麻烦他。 而有了海船作为落脚点,许道接下来的时间,也一边打磨修为,一边好整以暇的等待着海市召开。 小半年之内,他没再遇见“海陆空三兄弟”,但是遇见不少赶市而来的道人,越来越多,其散落在千里海域上,皆是翘首以盼的等着海市召开。 第四百三十七章 百里浮槎(三) 古朴典雅的舱房之中,许道正安静的盘膝而坐,身前的一方矮桌上插着一指熏香,让整个舱房之中更是平添了不少淡雅的香气。 其一吸一吐之间,颇具韵味,让香炉中燃烧而出的烟气盘旋化作虬龙般,绕着他的周身旋转不定。 突然有轻轻地叩门声响起,许道的眼皮颤动,富有韵律的呼吸戛然而止,其依旧低垂着眼帘,但是张开口说:“进来。” 锁链滑动的声音响起,一个身材挺拔、下身青鳞鳞的女子低着头,从门外恭敬的走了进来。 尹尖尖双手合在腹部,已经很是熟悉婢女的工作,她低身说:“前方的道士传来消息,海市将在今明两日抵达。附近的海域已经躁动起来了。” “哦!”听见这句话,许道终于睁开的眼睛,其目光深沉,神采非凡,他的眼中露出终于如此以及期待的神色。 许道彻底的收了功夫,从竹塌上面走下。 尹尖尖瞧见他的动作,立马就又走过来,躬身半跪似的取过木屐,颔首低眉的伺候许道穿鞋。 许道享受的穿好了木屐,指了指旁边香炉中尚在燃烧的半截香烛,说:“这物件果真有些凝神静气的功效,海市召开,贫道近些时日也没多少功夫修行了,你取了自用。” 香炉中焚烧的香烛,是他在等候的半年时间中,同附近其他的船只交易的,其价格不菲,仅仅一小只,就相当于炼气道徒手中的一柄不入流法器。 按理说,许道本来是消费不起如此昂贵物件的,但是恰如其他道士能够在附近捕杀凶兽,他同样也能如此。 只是因为他孤身一人,没有其他人的配合,再加上为了隐藏实力、低调些的缘故,他不方便出手太多罢了。 但偶尔出手几次,已经让他赚到了万把血钱,相当于凝煞道士在鲛人岛上近一年的俸禄了。 这些符钱并不足以在海市上挥霍,索性他就没怎么积攒,而是和附近偶尔碰见的西海道士做交易,换回了一些有助于增进修行的玩意儿,以免不浪费半年来等待的时间。 还别说,在鲛人岛的时候,许道还没怎么见识过西海中的物件,如今因为附近都是修为不俗之辈,大家手中货物的水平上去了,他很是见到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在修行时所插上的香烛,便是其中一物。 此香烛虽然无法制造灵气、也无法释放太多的灵气,但是它居然能够让道人在焚香修行时,恍若处在上等静室中,吐纳的灵气丝毫不逸散,效率大大提升。 许道在吴国中时,即便是洱海道宫内部,也没有见过如此神异的香烛。 后来他意识到,西海的灵气稀薄,道士们的修行的法门也多偏激,个个都是旁门左道,但是西海道士对灵气的珍视和利用效率,却是远远超过了吴国道士。 譬如说,法术这种东西。 法术是道人通过消耗自身的灵气,每每需要使用时则当场施展出来,但这样一来,相比于符箓、法器、傀儡等物,它完全是消耗道人自身的灵气。 且仓促之间,法术普遍对灵气的浪费程度太大,远远不及已经制备好的符箓,或是通过法器施展,或是通过肉身施展的武功。 更别说想要能够瞬间施展法术,还需要道人将一门法术修炼到大成的地步,种符种在体内,这个过程即便是筑基及以上的境界,依旧无法避免。 因此西海的修道中人,早已经将绝大多数的法术都已经抛弃,剩下的仅仅是日常生活中颇具作用的小法术,以及秘不外传的秘法。 取而代之的,则是种种肉身武功,旁门法器、符箓傀儡等外物大行其道。 简言之,现今的西海道士,要么依靠肉身来使用灵气,要么通过外物来使用灵气,普遍意义上的法术,已经没有多少道士会去修行和使用。 许道在意识到如此状况后,脑中的第一个想法是:“旁门左道,西海道士皆是旁门左道。” 因为法术这种东西,不仅仅关乎着斗法时的实力大小,同样关乎着修行。 不管是仙道还是武道,抑或是剑仙道路,入道的第一步,便是修行吞吐月华的法术,直至修成一颗符种,种在自家的魂魄或是肉身或是器物当中。 而无论多么高深的修行功法,其本质而言,也都只是一系列的吞吐灵气、淬炼真气、锻造魂魄肉身等组合而成的法术。 这正是许道能够自行熔炼修行法诀,自创观想法的缘故。 其积累深厚,虽然创立的观想法并不一定多么的深奥,但是依旧合乎他自己目前的使用,且日后随时可以从更加高深的修行法诀中汲取精华,增删补改。 并且法术这种东西,就是对天地道理的参悟。修炼法术,也是在攀爬仙道。 其如知识一般,即便是邪门歪道的法术,学了但只要不去使用,依旧能够加深道人对天地规则的理解,有助于魂魄或肉身的底蕴积累。 而西海中的道人,舍弃了修炼各般的法术,转而只是依靠蛮力或外物去与人争斗厮杀,无异于已经是堕入了旁门左道,纯粹是为了武力而修行。 初时或许还看不出什么,道士和道士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差距,但是越到后面,差距会越是明显。 因为不管怎么说,不管是法器还是傀儡、符咒,其实全都是由道士耗费时间祭炼而成。 每当道人的实力进步之后,外物不会同步得到提升,必须得祭炼一番,然后方才能让外物的威力也能匹配道人的层次。 便如许道凝煞颇久,其手中的墨鱼剑和幡子就长期驻足不前,幡子更是近期才晋升为筑基法器。 须知道人们淬炼自身就已经是费尽心思,难上加上,再想要让外物也具备同样的水平和实力,则无异于重复做功。 此举还不如一开始就修行法术,将其铭刻在魂魄或是肉身中,一等境界提升,法术的威力也会得到提升,越是后期越是方便。 并且对于旁门左道而言,当境界达到一定的程度之后,若无机缘,他们想要提升外物的境界会比提升自己还要困难,因此往往会没有外物可用。 除非从一开始,道人们便专注于提升一件外物,而此举则又是剑仙道路的修行理念了。 数来数去,西海中的种种手段,不那么旁门左道的,唯有道兵一物。 驱使道兵,道人们不仅不需要消耗自身的灵气,还能够将道兵的法力纳为己用,平日里更是可以让道兵鞍前马后。 但面对如此状况,许道对此细细的思索过后,却又意识到情况并非如此的简单。 西海道士们不可能全都目光狭隘,不去考虑未来,其只是因为形势所迫,才落入了人人皆是旁门左道的境地。 如今的天地灵气前所未有的稀薄,道人们都达到抽魂炼钱的地步,但凡精纯一点的灵气,他们都会将之用在吐纳炼气、增长修为之上,而不太愿意浪费在斗法当中。 至于驱动外物所消耗的灵气,除了可以事先准备之外,其还可以取用那些污秽,甚至是被煞气所污染了的灵气。 如此一来,西海道士们勉强就能确保自身修行所需的灵气。 并且和旁门左道所依仗的外物相比,玄门正宗的法术虽好,但也是过犹不及。 不少道人就曾因为贪图各种强悍的法术,结果浪费寿命,反倒是耽搁了自身的道行,导致最终寿元耗尽,却未曾突破而撒手人寰。 因此西海道士选择了依靠外物,并非是单纯是落入了旁门左道,反而可能是一分为二,其以自身的道行为重,而将护道手段次之,置之于外物上。 此举有先有后,比起盲目的追求玄门正宗,在如今灵气困窘的西海更是正确。 由此西海中武道盛行、妖怪横行的情况,也能得到解释。 并非是因为妖怪多,筑基凶兽也多,道士们只能采取妖怪血脉种灵根,而是因为淬炼肉身相比于阴神,更能够忍受低劣的灵气,且适合在灵气稀薄的环境进行斗法。 同境界的武道修士和仙道修士一旦斗法起来,谁胜谁负未可知,但是持续时间最长、恢复起来最快的,往往会是武道修士。 原因无他,阴神清贵重灵,肉身坚忍不苛。 了解到如此状况之后,许道不只和身旁的尹尖尖交流了一番,他还冒险出游,和周遭其他赶海的道士进行了交流。 最后果真如他所料,西海的道士们并非是浅陋之人,反而颇是审时度势,仅仅是因为世道所迫,才不约而同的走上了旁门左道。 许道的脑中浮现出以上种种思绪,他瞥了眼没有用完的半截香烛,脑中忽地又冒出一个念头: “西海中旁门左道盛行,但世间如何又有天生的修行正法?只不过是谁最厉害、谁最能成就仙途,谁便是正法!” 他的这个想法并不牵强,反而颇具例子。 不管是武道还是剑仙,其原本都只是仙道中的一条分支,甚至于说阴神仙道本身,其最开始也只是炼气修行中的一种法子。 直到时移势迁,修行法门一分为三,三者皆被前人走出了长生路子,方才都被扶上了正道。 现在天地大变,旁门左道横行,又焉知这些旁门左道最后不会走出长生,为今后的修行定下基调? 许道对此是颇为期待和认同的。因为严格说来,他也是个杂修,其手段杂烩,在道宗玄门看来必然也是旁门左道之列,多半是难得长生。 真正的道宗玄门,一部经书即可直指大道,数种法术则可直通长生,玄之又玄! 许道和一众道宫中人,虽然得到了黄天遗泽,但是并没有得到黄天道统的修行典籍,空有黄天传人这一身份而已。 略微遐想,许道便压下了这些心思。 他的心情转而开始期待:“海市召开,定能见识到西海中更多的奇货奇物,不知能否也见识见识曾经的道宗玄门功法?” 许道即可就踏出了修行的舱房,来到舱房外,施展法术,沟通起最近结交了的几个西海道士,以作询问。 房间中,尹尖尖落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的更随着。此鲛女还一并将香炉中的半截香烛取下,握在了手中,小脸上有些振奋。 尹尖尖所振奋的,并非是得到了半截凝神静气的香烛。 这种物件就算质地再是优良,平日里也不过是她沐浴行乐时,以滋情趣的小东西。 尹尖尖真正振奋欢喜的,是许道赐给她此物,并言让她“取了自用”,定是决定留她一命,准备收为奴婢,或是妾室了! “半年了、半年了!这家伙油盐不进,碰都不碰老娘一下,让老娘担心死了。” 因许道一直对她少言语,即便半年的时间都没有取她的性命,尹尖尖依旧是惴惴不安,相当于等结果等了半年。 如今许道的态度终于发生变化,让她激动的差点将手中半截香烛捏碎。 好在尹尖尖及时的忍住了激动,在心中不断的告诫自己这只是开始,她还要更加的忍耐,方才能在今后寻到逃脱的机会,甚至是报仇的可能。 可是尹尖尖不知道的是,许道站在舱房外,发出的第一批信笺中,便在询问新结识的几个道士:“筑基奴隶作价几何?筑基鲛女又作价几何?” 许道为免引得他人觊觎,没有暴露过尹尖尖的境界,如今海市将开,他得先打听打听行价,免得在海市上被坑了。 嗖嗖! 数道传讯用的符纸在空旷海面上游走。与之相伴的,海面上亦有道道灵光划过,大大小小的船只也在靠拢。 方圆数千里的海域,已经热闹起来,就连互相争斗的几方道人也暂时收手,期待着接下来的盛会。 许道站在自家的船只上,不一会儿就收到几封回信,他一一看完,面上带上了轻笑。 随后,他驱动脚下船只,在水路附近找了个不近不远的地方,静静等待着。 足足一夜过去,当第二日太阳从东边海面金灿灿的升起时,一巨物同样也从东边缓缓的浮现,出现在众人眼中。 此巨物熠熠生辉,照得海上的道人们,全都眼冒精光。 其形如原木捆扎而成,仅仅一具木筏,但却横长百里,巨大如岛。 它貌似缓慢,实则乘着底下的洋流,飞速且势不可挡的在大海上航行。 此是,百里浮槎! 第四百三十八章 黄泉煞气 浮槎者,传说中来往于海上和天河之间的木筏。 十年、十数年一轮回的水路海市大会,举办的场所自然非同寻常。 其周游整个西海,不仅需要坚固耐磨,能够抵御各种凶兽的冲击,更需要庞大,能够容纳各种道人的交易往来,同时供给行走的商会们居住。 此出现在众人眼中的巨大木筏,便是头场海市举办的场所,传闻其建造的材料,和上古来往于星河间的浮槎一模一样,乃是异种巨树,足有百里方长,属于货真价实的一方移动岛屿了! 并且许道听其他道士说的,此百里浮槎本身便是一件上等的法宝,整个西海中就此一件,甚至连鲲鲸真人手中都没有。 许道眺望着百里浮槎,眼中灵光闪烁,远远的就望见了浮槎处冒起一股强悍凛冽的气机。 此气机同太阳一同升起,灿烂的日光竟然都不能遮蔽之,充塞于海域之上,向四方彰显着自己无与伦比的存在。 仅此一眼,百里浮槎的卖相,就让许道便彻底认同了其上所举办的集市,当是西海中最为盛大的集会。 他的目中火热:“百里之宽,除去行商的居住之外,浮槎上不知该有多少奇珍异宝的商店。或许不只黄泉煞气能够有所着落,贫道的罡气,亦能有所着落……” 隐隐之间,他有些后悔“空着手”赶到这里,其手中仅仅一头筑基境界的鲛女,虽然也算是俊俏稀罕货物了,但是在如此宝筏上,多半不会特别出彩。 只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许道的目光沉下,心中琢磨到:“听闻此百里浮槎,虽是不会常驻某地,一处海域仅仅停留月余,但是它并不拒绝各地的道人登上木筏” 百里浮槎宽大,即便是显露筑基妖躯的道士居住其上,依旧能够装下一大箩筐。 因此浮槎上的空间充裕,如同鲛人岛一般开设有客栈、灵居等物,供往来的道人居住停留。 并且西海宽广,其不知几十、数百万里,各地岛屿间相距遥远,并有凶兽、风暴、煞气等凶险地域阻隔,百里浮槎本身便是各地道人往来一百零八岛屿的重要途径。 当然,登上浮槎往来各地所需要花费的符钱也不再少数。 浮槎大,居不易,特别是浮槎本身并不允许有船只挂靠在它周遭。 不少付不起路费,或是付不起客栈费用的道人,往往只得集结成为队伍,遥遥的跟随在浮槎的身后。 如此状况来源已久,已经有专门的商会在经营。其也是除了百里浮槎之外,剩下的小海市所形成的一大原因。 只是小海市由其他商会举行,又没有足够的实力,这些商会以及跟随的道人,在路途中折戟沉沙的不再少数,安全性得不到保障。 许道思索着这些,心中念头动弹。 他泛起了跟随着百里浮槎而走的心思。其实他的这个想法,也并非是突如其来,而是盘算了挺久。 西海广大,以他筑基境界的修为,想要粗略行走一遍,也是艰难。其所花费的时间长远,将会按几十年计算,更别说其中定会遇见诸多意外,身死道消也是平常。 如今浮槎来临,正是他搭上顺风船只的大好机会。 而且一旦他倒霉的在海市上没有寻见黄泉煞气,他也必须赶往下一处海域,在各大岛屿上寻觅黄泉煞气。 与其亲自奔波,不如就待在百里浮槎上,等待着每到达一个地方,便有各地的道人主动汇聚而来,进行交易。 一念至此,许道的心思彻底定下了:“登筏,留下!” 远处,百里浮槎还在缓缓的迫近。 其光色继续大涨,顶着太阳,仿佛是日出之所。附近的海域已经有不少的船只靠拢过去,空中更有道道流光飞舞,拉出一道道白气儿。 许道将目光从这一幕收回,他打量了一眼自己所在的船只,下达了一个命令:“靠上去,入港。” 船只上立刻就响起一片应诺声,炼气道徒赶紧的驱动海船阵法,让整艘船往百里浮槎靠拢过去。 许道在下达了命令之后,顿了顿,还说了句:“贫道本只是借居此船,入港之后,尔等去留随意,若是想去寻找你们那几个当家的,也请自便。” 话说完,他便自顾自的凌空盘坐,调息养气。 望山跑死马,虽然已经望见了那巨大的木筏,但是许道的所在之地,距离对方还有几刻钟的时间。 他也不想飞射过去,只想低调的入港,与其干巴巴的杵着,还不如闭目养神一番。 鲛女尹尖尖对许道的话没有太大反应,其同样不在意脚下的海船,只是顺从的候在许道身旁,伺候着。 而那些船上的道徒们,则是面上诧异,口中议论纷纷。 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其实都是被那“海陆空”三兄弟胁迫加入的,不少人老早的就想远离。 半年以来,这些人见许道仅仅是取了船上的财物,始终没有朝着众人动手,心中早就生出了安然脱离船只的心思,只是畏惧许道,不敢提出罢了。 如今得到许道的吩咐,这些人的面上顿时惊喜。 当然,船上也有想要跟随许道的道徒,其联袂凑到了他的跟前,欲言又止。 许道垂眼想了想,仅仅用神识扫了对方一眼,便让对方都退下,没有收下。 收了这些人,他的日常生活并不一定会方便多少,但是所需要使出去的符钱,可是会增加不少。 毕竟听说百里浮槎上的花费,往往都是按照人头计算的,一进一出都是符钱。 许道如今困窘,还是独身一人比较合适。 ……………… 方圆千里。 许道所在的船只似慢实快的凑到了百里浮槎附近,周遭的其他船只众多,但在道徒们卖力的操控下,半点磕碰都没有发生。 等到船只轻轻的一震,然后便安静的不动,许道适时地睁开了眼睛。 船只已经入港,他该下船登“岛”了。 睁开眼后,庞大的百里浮槎近在咫尺,许道一眼望过去,不只是在上面望见了亭台楼阁、街道坊市,更是望见了错落的山丘。 若非港口外便是一根根难以想象的粗长木头,他几乎真要以为眼中的是一方岛屿,而非是木筏。 许道并没有犹豫,他提了提袖中藏着的金竿,晃动锁链,便站起身子,往浮槎上踏去。 尹尖尖脚尾上的锁链动弹,此獠低着头,也是半点都不敢迟疑的跟上,亦步亦趋的追随在许道的身边。 当两人消失在港口处后,船上正在捆扎缰绳的道徒们时面面相觑,不知该何去何从。但若是过了三日,停泊的费用耗尽,他们便是不想走也得走。 港口处,许道交了笔款子,刚想踏空而行,径直的飞入浮槎内部,结果就感应到浮槎的内里四处都氤氲着一股阻力,妨碍了他腾飞。 即便他运转全身真气,也才上数丈而已,若是再强行上升,似乎就要触动到某些东西,远不如在浮槎之外那般上下自由。 无须他人解释,许道立刻就意识到:“禁空阵法。” 他环顾周遭,立刻就发现其他入港的那些道人,炼气级别的道徒们正老老实实的在青石路上行走,顶多有人在身上贴了神行甲马的符咒,并无一个人驾驭法器起飞。 零零散散的筑基道士虽是踏空而行,但是上升高度并没有一个超过九丈。即便是妖躯庞大,无有人形的妖怪,其居然也是收敛身子,缩成了数丈大小。 如此强有力的法阵,竟然连筑基道士都能时刻的约束,这许道还是头一回见到。特别是法阵的范围颇大,百里长宽,更是让人闻所未闻。 意识到浮槎上有所限制,许道便熄了快速飞入内里的心思,但是他也没有太过掩饰,没有如炼气道徒般步行进入。 其携带着尹尖尖,上飞几丈,然后慢悠悠的往内里踏步而去。 接下来,一幢又一幢商铺灵居出现在许道的眼中,形成了纵横发达的街道。 半日不到,人数最多的街道就已经是摩肩接踵,人流往来如织了。许道是筑基境界,可以腾空在人流上,他行走在其中倒也不觉得憋得慌,只觉得别有一番热闹。 千奇百怪的货物摆在货架上,吃的喝的用的玩的。 形形色色的道人来往四方,人形、半人形、魂魄阴神、妖灵怪鬼,全都和谐的挤在一地,或是瞅看,或是讨价还价。 其中有道人已经摆起了地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寒铁岛新炼制出来的精铁,上好的通灵材质!” “收购凶兽心脏,七日内的为佳,十八日的为次。” 还有卖身的:“小女子清苦,诚招道友论道,以资旅居花费。” 许道打量几眼,发现对方还是一尾鲛女,也不知道是源自于鲛人岛,还是本就是浮槎上有的。 仅仅一两条街道,热闹程度和货物的丰富程度,不只是超过了他在鲛人岛行的所见所闻,更是再次刷新了他过往的见闻。 许道在浮槎上粗略的逛了逛,压根不需要有人引导,他便弄明白了百里浮槎上的布置。 其大致的划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坊市,占地颇广,但仅仅占了百里浮槎上小块的区域。 浮槎上更大的区域并非是用来交易的,而是用于居住、豢养种植的地盘,有林中小屋,有山间别墅,有草场、有药园等等,错落有致,足够满足登岛的道人们各般需求。 此百里浮槎,已经如同一处大型道宫的山门。 其正中央则是一幢九层高的塔型楼阁,方圆几十里皆是禁地,多半就是浮槎的核心所系,不与外人进入。 闲逛一番之后,许道因为没有在寻常的街道上找着想要的东西,便继续深入内里,很快就进了只有筑基道士方才能踏入的坊市街道。 很可惜的是,登上浮槎的筑基道士数目比炼气道徒要少的多,再加上被撒在了整个浮槎上,许道踏入的街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也没有瞧见摆摊以物易物的。 而百里浮槎上的海市盛大且神奇,许道却也并非是土包子进城。 于是他先找了间清雅的客栈,租上几天客房,通过店家对百里浮槎进行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情况没有太让他意外,筑基境界都已经是西海中上层人物,虽然四处坊市都有专门负责筑基道士的店铺,但是筑基道士们交易宝物,一般还是以固定时间的交易会,或是拍卖会进行,都有专人负责。 许道得到近来一月的交易会、拍卖会安排后,他便没有急着四处乱转,而是安生的待在客栈当中,歇息着。 但是他也并非是纯粹的歇息,其在抓紧时间,炮制起身边的尹尖尖,用以解决后顾之忧。 因为已经身处于海市,他新见到了诸多的道士,见识增多,突地就发现了既能掐灭尹尖尖的神智后,又能尽可能的保留此鲛女神智的法子。 此法子甚至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浮槎上有专门帮助道人们驯养奴仆、调教道兵的道人,其所开设的店铺还挺大,四个坊市中都不只是一两家,而是三五成群,极是周到。 许道差人打听过,得知别说凝煞境界了,即便是炼罡境界的道士,这些牙行也能磨灭对方的神智,让对方变成活死人傀儡,且尽可能保留修为、相貌。 只是但凡涉及到了筑基境界以上的东西,其价格都不菲,许道若是将尹尖尖交给对方,对方起码会从他手中抽走一成的符钱。 若是寻常人物,许道也就交给对方处理了,简单方便,对方还能帮忙寻找买家,但是尹尖尖其人潜力不俗,保险起见,许道还是放弃了经由其他人之手。 他使了点钱,买回一册玩魂弄魄的册子后,便自行的在客栈中钻研。 而在此过程之中,许道当然也不会忘了自己来到海市最要紧的目的是什么。 结果当真没有让他失望,仅仅略过几次拍卖会后,在月中的一场大拍卖名单上,他就清楚看见了四个大字: “黄泉煞气”! 第四百三十九章 拍买拍卖 当看见名单上的“黄泉煞气”四个字的时候,许道的呼吸是略微有些紊乱的,随即他抚摸着名单,长呼出一口气,叹到:“不愧为海市!果真不愧。” 这些时日以来,除了黄泉煞气之外,他在海市大大小小的拍卖会上,还瞧见了许多能够让他心动的东西,其中一些还是他目前难以企之物,是炼罡道士、甚至金丹道师方才合乎使用的物件。 但这些东西都远不及他目前最需要的“黄泉煞气”一物,最让他记挂。 许道目中振奋,他的眼神随即沉静下,扭头看了下房间左侧摆放着的一物:“也是时候将这东西拍卖出去了!” 他略微寻思一番,“还是错开比较好,就不一同放在大拍卖会上拍卖了。正好也能提前熟悉一下海市拍卖会的流程,以免到时候出了差错。” 许道心中推敲,心思很快就放在了过两日的一场中型拍卖会上。 和月中的大型拍卖会相比,中型拍卖会参加的人数较少,参加人员的修为也远不如大型拍卖会齐全,但是比起炼气境界都可以混入的小型拍卖会,要好很多,也不会辜负了他手中的东西。 除此之外,许道心中其实还有其他的顾虑,他手中东西的来历可不怎么好,若是送上月中的大拍卖会,必然会被人给认出来。 即便海市对这方面有着严格的保证,甚至连金丹道师想要过问,都得付出一定的代价,但是安稳起见,他还是别在大拍卖会上出风头了,能够稳妥点就稳妥点。 并且他也不准备提前通知拍卖会,不想让对方提起将货物宣传出去,即便这样能够吸引更多的人参加,也必然会抬高货价,让他多赚点钱。 许道心中定下计:“只提前半个时辰告诉店家,作为会上的暗货。” 思量清楚之后,他旋即摩挲着手中的一方青鳞鳞的甲片,继续打量着名册上的其他货物,一方有一方奇珍异宝出现在他的眼中,让其眼神跳动不已。 至于许道准备拍卖出去的物件,自然就是他在身旁携带了大半年之久的货物,鲛女尹尖尖。 这些时日以来,他闭门不出,虽然错过了不少打听消息、见识世面的机会,但是已经成功的将尹尖尖炮制成功。 他所采取的法子,和尹铛母女两囚禁吴梁两个道徒的法子类似,或者干脆的说,他就是受到了对方的启发。 许道并没有简单粗暴的将鲛女尹尖尖打成傻子,破坏掉对方的魂魄,而是花费不小的功夫,将对方的三魂七魄,一道又一道的给拔了出来。 此时的尹尖尖,其容貌并没有半点变化,正依旧安生的站立在他的身旁,但是其眼中已经空洞,体内三魂已然只剩下一道,七魄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尹尖尖消失的两魂七魄,就在许道手中说把玩的甲片中。 此甲片取自于尹尖尖身上之鳞片,被许道好生祭炼了一番,专门用来封印尹尖尖的魂魄。 有此甲片在,即便尹尖尖的肉身被人给买走,对方若是将尹尖尖放置在身旁而不收入囊中,着尹尖尖肉身所在位置有可能被甲片感应到。 许道做了这个手脚,并非是准备卖出货物之后再想方设法的夺回,也不怕对方知晓这个手脚,他是在未雨绸缪。 提防别人将尹尖尖的肉身买去,炼制成厉害的物件之后,最后却是用在了他许某人的身上,用来对付他许某人。 如此报应,许道并不准备应下。一旦日后有人借助尹尖尖的肉身对付他,他可以评价手中剩下的两魂七魄,对尹尖尖肉身进行反制。 至于只剩下一道残魂的尹尖尖肉身,其已经只能够维持肉身的正常,顶多能够听人命令来回移动罢了,比活死人好上些许。 理论上讲,如果尹尖尖的运气十分之好,碰上了好主人。 倒是有可能从这种状态中苏醒,但到时候苏醒的尹尖尖,空无记忆,形如白纸,绝不会再是先前的尹尖尖,更别说记得许道这个仇人了。 如此考虑和布置,已经是许道现如今能够做到的最好,他反复思忖再三,当是不会给他带来“报应”! 等到财货两讫,他与此鲛女,以及鲛人岛将会再无干系。 一念落下,许道的心思沉下,再不去考虑过多,好整以暇的翻阅拍卖名单,并进行日常的早晚修行功课。 一日、两日的时间照常过去。 第二日的傍晚,许道便掩饰着身份,以彻头彻尾的武修模样出了客栈,直奔拍卖地点。 一番交流,拍卖会的管事成功被鲛女尹尖尖的给惊讶到,连忙安置此物,将其拍在了拍卖名单中的重要位置。 等到拍卖进行的时候,许道并没有进入旁观,他对拍卖会上的具体过程并不太感兴趣,反而担忧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等到拍卖会结束,许道方才再次进入拍卖地点,并在收取了拍卖所得的血钱后,立刻离开, 其间用时间不过十来个呼吸。 等到一番转悠,许道甚至特意的冒着风险出了一次港,以断掉了自己在海市当中的行踪。 种种准备之后,他方才又出现在一间客栈之中。 而许道此次的身份,是一个筑基前期的仙道修士,浑身阴气森森,半点武人的模样都没有。唯有和金丹尊者当场打照面,其被对方用神识扫视,他肉身中磅礴的气血方才会被人察觉到。 客栈中,许道已然是孤身一人,身旁再无随从。 他蹲坐在茶几之前,正在检查着昨天夜里拍卖货物的清单。清单有两份,一份是他取钱时拍卖地点赠送的,一份则是他一大清早入港后,随手从海市风闻摊子上购买的。 简单对比着,确认数目上没有差错后,他便将清单和手中的鱼鳞,全都收入了内天地中,再不示人。 其中有些让他诧异的是,尹尖尖的肉身果真不俗,受人追捧的程度远在许道的意料之上,特别是当尹尖尖所凝结煞气为七十二种地煞之一,其体内元阴更是尚在的介绍说出去之后,拍卖会上当场就掀起了气浪。 即便许道已经让拍卖点遮掩尹尖尖的面容,但是有眼力见的道士,特别是附近海域的道士,立刻就认出了尹尖尖的身份。 认出尹尖尖的身份之后,不少人都面露惊惧,并想起了鲛人岛主丹成的传闻,但是惊惧仅仅持续了刹那。 现场不管是男是女、是人是妖,立刻就进行了激烈的角逐,都企图乘着尹尖尖是没有出现在名单上的暗货,大家都事先没有准备好货款,趁机捡个“大漏”。 但拍卖点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在声明接受预付款和以物易物之后,方才仍由众人角逐。 如此的结果,是尹尖尖虽然不是该场拍卖会的压轴货物,但最终的价格,却是成为了该场拍卖会上实至名归的“压轴之物”。 落到许道的身上,则是当他微闭眼睛,意识出现在内天地中时,眼前是堆成了小山似的符钱。 钱币血莹莹的,透露出邪恶的光泽,让他的心神跳动。 许道的意识扫视着,眨眼间就将这堆血钱轻点干净,一文不落: “九十万符钱,一文不差!” 拍卖地点拍出的价格高出九十万钱,但是抽取一成的手续费用之后,他应得的就是这么多。也就是说,尹尖尖被拍出了百万血钱的天价。 一个筑基凝煞的道士,在各大岛屿上正常的俸禄约是1500符钱。 一百万符钱,筑基凝煞的道士单靠俸禄,得不吃不喝的积攒五十六年,近一甲子才能够积攒下。 而寻常一具筑基凝煞级别的凶兽尸体,顶天了也才会拍卖出三十万符钱,正常才十八万符钱,相当于凝煞道士十年的俸禄。 许道望着空荡荡的内天地中,重重叠叠的符钱,欢喜不已:“果真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他还是头一遭拥有如此多的符钱,心中除了欢喜之外,便是庆幸:“也不枉我随身将那毒妇携带了大半年,强忍住了直接斩杀掉,否则那里可能卖出如此价钱!” 尹尖尖之所以能够卖出如此价钱,除了其所凝结的煞气上等、肉身为处子,且是鲛女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她还活着。 前三者缺一,会让她的价格大打折扣,后者要是缺一,则前三者将全部作废,便仅仅相当于一具上等的妖怪尸首了。 许道看着百万枚符钱,然后环顾被自己早已搬空的内天地,一点也不觉得空荡荡。有这多钱在,他完全可以将内天地打造成为一个灵机充沛之地,远胜从前! 但是恍惚间,许道的目光微跳,又落到了那近百万枚符钱之上。 这些钱和吴国天地的符钱不一样,每一枚都是血红,而且其数目近百万,应当比天降岛屿上的百万凡人少不了多少。 许道的意识抚着近百万血钱,神色难言:“百万符钱……或许也是尹尖尖尖所偿还的血债罢。” 他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已经将残存的吴国凡人安置好,并算得上是尽心尽力,无须受之有愧。 良久,许道轻声叹了句:“乍得巨款,今夜便好生歇息,勿作他想了。” 他走至客房的床榻上,随手掐了数个法诀,然后便仰躺了上去,久违的没有修行,只是沉沉的睡去。 ……………… 暴富之后,许道并没有急着在海市中大肆的花销采购,他倒不是十分担心自己露了马脚。 近百万符钱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少,十分之多,但是放在海市中真算不上是凤毛麟角。 当日拍卖结束后,其实拍得者的钱货还没有两讫的,而是拍卖点当场就取出了九十万符钱,预付交给许道。 况且许道纵使是大肆花销,也不会傻到将九十万符钱全都用掉,给别人遐想。 他之所以没有花出去,甚至还像是一个守财奴般,守着九十万符钱一直待在客栈中,为的就是第二场拍卖会,拍卖“黄泉煞气”的拍卖会。 这日。 许道待在房中,正在照常的调息大作,终于听见了客栈小二的敲门声:“客官,拍卖大会就要开始了,您要是错过,就只能等月末的最后一场了。” 这是他吩咐店家提醒他一下,并给他准备好一应的帖子、出行路线。 许道眼睛都不睁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随后他手持着一方帖子,不疾不徐的离开了暂住的客栈,往拍卖大会的现场直奔而去。 已经有过先前卖货的经验,许道对参加拍卖的流程并不陌生,他很快就进入了一方宽大的会场。 此会场并不是厅堂、舞台,而是一方碧波澄澈的灵池,池子中生长着一朵又一朵的睡莲,池面上并有白气儿升腾,将整个会场烘托的恍如仙境。 许道来的时候,灵池中的人不多不少,他在其中选了朵靠边的睡莲,然后便盘坐上去,静静的等待拍卖开始。 当第一件拍卖品出场时,其直接就是从灵池的正中央冒出,被水流托着,高高在上。 另有一尾鱼身的鲛女,一尾蛇身的蛇女,左右为伴,拱卫着拍卖品。她俩言笑晏晏的,明显是用来烘托气氛、勾人心弦的花瓶。 真正主持拍卖的是个面容枯槁的老者,他就站在水面上,头也不抬,没有去看拍品,而是环视着众人,作了一揖:“今日是老朽乐某,主持拍卖。” “第一件拍品:筑基丹两枚!单枚价十五万钱起。” 头一件拍卖品便让许道眼帘微颤,他所微颤的并非是此物名字。 此丹是西海中能让炼气道徒突破至筑基的丹药,材料是一尊筑基道士或妖怪,炼丹者将其尸体精血统统炼入丹药中,道徒服之,不仅能够种下灵根,还能够得到海量精血相助,大大增加筑基成功的概率。 许道早已经在西海中有所听闻,只是还没有见过罢了,他真正在意的是此物的价格。 “一丸筑基丹就十五万起步,这还是第一件拍卖品。幸好九十万符钱都还留着。” 许道心中咋舌,并暗自庆幸起来。 第四百四十章 得宝、阵法笔记 两丸筑基丹的价格蹭蹭的往上涨,第一丸拍出了十七万多的价格。第二丸更是昂贵,拍出了近二十万的价格。 因为第二丸筑基丹炼制所取用的材料,并不仅仅是一具筑基前期的尸体,还以君臣佐使的方式添加炼罡凶兽的精血,虽然只是少许,但已经足以让筑基丹的品质比第一丸高上不少。 两丸筑基丹过后,又是一件宝物开始拍卖。 自称乐某的老者轻轻一挥手,灵池中的水流晃动,即可就又有东西被水流托举而起。 “第二件拍品,筑基法器,火狐阳氅!此物华贵,有浴火之神效,已由坊市中的大家检验过,法器体内有四条经络数目,属于实打实的筑基中品法器。” 一团火般的东西出现在他的上空,立刻吸引了不少与会道士的注意,特别是那些模样瞧上去是女者的道士,眼睛中都冒出了一小团火焰: “此物卖相不俗,值得出手!”、“乐老快点说个价!” 许道瞥了此物一眼,随即眼神低垂,静静的等待起来。他也缺件衣着类的法器,但是此物一看就价格昂贵,明显不是他现在觊觎的起的。 果然,主持拍卖的乐老面上笑了笑,拱手说:“此物价格不贵,起价二十万符钱!” “二十一万!”立刻就有人出声。 第一个道士出价之后,其他人也赶紧的叫喊:“二十三万符钱!” 虽然许道心中有了准备,但眼皮还是忍不住的跳了跳。刚才那两丸筑基丹,价格上涨的幅度好歹还是以千为单位,结果第二件宝物就开始以万为单位往上跳了。 最后,这件筑基中品的法器以二十九万符钱价格告终,被一个身材魁梧但是容貌艳丽的女性道士收下。 接下来,一件又一件天材地宝出现在灵池当中,整场拍卖会的气氛,很快就被炒热。 道士们不再矜持的只是端坐在睡莲之上,一个个口中或是叫好、或是骂骂咧咧的,都融入到了拍卖会之中。 主持拍卖会的乐老也是精于此道,将东西说的是天花乱坠,要么服下可以增加莫大道行,海市仅此一丸,要么拿上可以护道不死,免受灾厄,惹得灵池中的众道士个个欲念大开。 许道就在这样的旁观之中,难免心神也被对方狠狠的说动几次。 并且明明他都已经提前看过拍卖名单,可是场上的货物、在场的与会道士,依旧让他见识到了种种奇珍异宝,以及什么叫做一掷万金。 甚至还有一批道兵被装在灵兽袋子中,送上了拍卖台,其总共七千头,能够让驱使道兵的人得到最少两百年的法力加持。 这批道兵的出场,让整场的拍卖会到达了一个小高潮,场上但凡是自忖不穷的道士,都忍不住参与了一手。 毕竟道兵此物,即便是初入筑基的道士拥有,借助其法力的加持,也轻易就与凝煞、炼罡道士媲美,并且不会对道士造成额外负担,反而更加方便统兵的道士使用法器等外物。 往往只有各大势力,方才有余力和资源去豢养道兵,其也是各大势力称霸一方的立足之物。 有足够的道兵在,各大势力即便是岛中最上层的武力一时缺失,也不会有倾覆之忧,依旧能够压住局面,只是要收缩势力罢了。 而现在,拍卖会中居然出现了道兵,虽然只有七千头,但是它拥有配套的驭使手段,拍得即可使用。 场上有来头的道士们还算理智,但是散修们喊价喊的打出了狗脑子,最终拍出了七十七万的价格,明显溢价不少。 拍得道兵的人检验一番灵兽袋子后,面上顿时激动不已,竟然当场就付账了事,惹得四周人纷纷侧目望去。 许道也是望着,心神跳动,但他并不是被这一支道兵触动了心弦。 他有牙将鳞兵在,自有豢养的手段,而且又拥有了山海幡,也能够将牙将鳞兵的气机统合为一,加持在身上,庇护他。 虽然和可以直接提升法力的西海道兵相比,许道的牙将鳞兵虽然还有些差距,但已经算是半成品。 如果拍卖的是一方统摄道兵法力的秘法或法器,他倒是会欲念大动,但是很明显的,那七千头道兵只是一支现成道兵,并没有相应的繁衍豢养手段,死完就没了。 许道在意是他的黄泉煞气都还没有出场,结果拍卖品的价格就涨到了七十七万,担忧他的钱财到时候会不会不够。 好在道兵拍卖过后,拍卖品的最终价并没有一直上涨,开始起起伏伏,一直都没有突破百万血钱的大关。 终于,乐老站在灵池中,双手一拨,灵池再度被划开,其手中出现了一封古朴的陶罐。 他将陶罐虚举到了头顶之上,声色振奋的喊道:“第十九件拍品,黄泉煞气。” “凡是有志于仙道的朋友,绝对不可错过。欲成上品大丹,必须采用七十二种地煞、三十六种天罡,此物便是七十二种上等地煞中的一味。” “且七十二种地煞虽然没有明确的排行,但当中亦有上下等之分,此黄泉煞气,便属于实打实的上等中的上等。” 许道心心念的物件出场,他的心情顿时一阵激动,只是他的面色平静,依旧低垂着眼帘,丝毫没有露出意动的痕迹。 他不仅没有立刻叫价,还有闲心注意灵池中的众道士,瞧瞧其他人是什么反应。 结果让他惊喜的是,拍卖会场并没有人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至少表面上都如此。 乐老见状,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他扫视一眼在场的众人,突地开口说:“老朽明白大家并非不知道这一味煞气的珍贵,只是我西海中人多是妖修武道,其次是剑修器道,少有修行仙道的。” 乐老顿了顿:“纵使是修行仙道的,大家或许也认为自个不必采用此等昂贵的煞气。” 台下的许道听着,眼神微眯了一下。对方的后一句话有些掩饰,但他明白对方说的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此西海之中,灵气枯竭、海中煞气无处不在,众道士又以抽魂炼钱为主要的灵气来源。 那些修行武道的人,可以自行寻找上等的凶兽血肉、甚至是购买金丹凶兽的血肉种灵根,大有凝结金丹的可能,只是驱逐凶兽血肉中的凶煞气要麻烦不少。 而修行器道剑修的,若是有上好的祭炼法诀,如许道手中的剑丸法,依旧可以寻觅上等的矿材,又或者是圣唐年间传下来的老物件,炼化筑基,同样保留有结成金丹的可能。 唯有修行阴神仙道的,其所能种下的灵根匮乏,想要自行成丹,最好是采摘得来自于天神地祇的灵根。 但天地崩化,神祇早已就消亡,西海的环境比之吴国更加窘迫,天神地祇连点渣滓都留不下。 再加上西海中杀人取钱,妖邪鬼物一类的倒是比吴国多了不少,劣币众多而良币稀少,西海的仙道修士便基本上都是以鬼怪灵根来筑基了。 正如许道前不久才意识到的,西海中旁门左道横行,并非是西海道士们甘愿如此,也不是他们目光短浅,而是环境如此。 他想到这点,就此在心中轻轻一叹:“想来在西海中,修士入道时,多以阴神仙道为下等了,其在西海中最是没有前途。” 轻叹过后,许道的心神也略微振奋,他暗想既然如此,当是不会有多少人会和他争夺黄泉煞气。可是主持拍卖会的乐老,并没有让他如意,反而惊到了他。 乐老见灵池中的众道士依旧冷淡,捏了捏自家的短须,说:“既然如此,咱们西海商会,今日便赠送大家一个消息,免得大家错过了稀世珍宝。” 此人指着瓦罐:“众所周知,黄泉煞气取自于九幽黄泉。九幽者,四方八达,任意择一陆地,大法力者即可入九幽而取黄泉之水,提炼煞气。” “此味煞气,稀罕就稀罕在元婴以下无法直入九幽,唯有道宗玄门才有。但是老朽今日告诉大家,就算是元婴真人,现今想要取得黄泉煞气,也是无能为力了呢。” 这话引起了众人的兴趣,不需要许道跳出来提问,立刻就有道士哈哈大笑的说:“莫非现在的元婴真人,不如以前的真人厉害了?” “乐老快说、快说!” 乐老摇摇头:“真人已是鬼仙,哪会古时的就比现在的厉害,非也非也。” 他没有多卖关子,而是指了指脚下,语不惊人的说:“而是九幽崩断、黄泉已枯!” 此话说出,噪杂的拍卖会场变得略微安静,不少人都在咀嚼对方的话,许道更是眯眼紧盯着对方。 “九幽勾连四海,如今四海隔绝,自然是水道断裂,各处阻塞。失了四海之水,千年以来,九幽黄泉之水日渐枯竭,根据风闻阁最新的消息:就在十几年前,东土神州一道宗玄门中的真人鬼仙,因为门下弟子考虑,特意下了一趟九幽,企图取一批黄泉之水,作为今后使用。” 乐老叹息再三:“可惜的是,该位真人只携带回少量黄泉水,并叹了句‘九幽崩断、黄泉已枯’,命门下弟子今后若要种植鬼脉灵根,当慎而重之。” 许道听见对方透露的消息,心中顿时掀起了大波澜:“九幽黄泉都枯竭了!” 黄泉煞气本是鬼脉灵根者最是上等、且最是方便的一味煞气,如今来源断了,影响不可谓不大。 虽然不至于断掉鬼脉道士结丹的可能,依旧有几味上等煞气可以代替,但是今后种植鬼脉的人必然更加稀少,将多是低劣的修士为之。 与会的其他道士,考虑的没有许道这般深远,都是齐齐口呼:“如此说来,黄泉煞气断了代了,那可就稀罕了!” 乐老点头说:“正是。其他的上等煞气,还有重新诞生的机会,但是黄泉煞气,现在可是用一份就少一份。会上的这份黄泉煞气,便是当初那位真人取出的其中之一,份量足,保存千年只是等闲。” 此人说出了煞气的来源,让东西的品质立刻就得到了极大的保证。 于是有人忍不住了,抬手叫喊道:“快快报价!” 乐老脸上一笑,捏着胡须说:“不多不多,十五万符钱起。” 十五万钱报价,和最开始的筑基丹差不多,让在场的众人顿时有些意外。但是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筑基丹有过半的几率助人破境,而煞气只是一味煞气,并没有辅助的作用。 甚至越是厉害的煞气,道士就越难以凝结,反而可能引火烧身,凝煞不成而当场暴毙的情况到处都是。 如此价格,还算正常。 而且十五万的报价一出,在众人的追捧中,很快就攀升到了三十五万符钱,翻了一多倍,远超单枚筑基丹。 只是过了三十五万符钱之后,在场道士的激情也消退下来,即便乐老再怎么刺激众人,其价格也只是增长了五万,达到四十万符钱。 乐老拱手:“诸位还有继续加价的么?若是没有,那么这味上等煞气便……” 许道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他盘坐在睡莲上,往旁边的灵池点了点,划拨出一价:“四十一”。 乐老声色微振奋:“有客官出价四十一万!” 随后报价四十万的道士和许道纠缠了几下,最终以“四十四万”这个不太吉利的价格,花落许道之手。 见此价格,主持拍卖的乐老,脸上再次笑了起来,他朝着许道拱手:“恭喜这位道长,煞气寻得良主!” 拍卖会并不着急收钱,以免有人需要典当东西;客人也不用急着当场付钱,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许道朝着对方点了点头,并接过瓦罐略微检验后,便拱手退回,坐在了位置上,面上古井无波。 其实内心中,他因为成功拍得黄泉煞气,心情正激动不已: “虽然花费了四十四万符钱,身家腰斩,但是好歹没有买不起。” 又因为得知了“黄泉已枯”这一消息,他隐隐还感觉有几丝幸运。 随后的拍卖会。 许道本以为自己只需要旁观便是了,但谁知道突地又有一件东西出场,吸引了他的注意。 “第三十七件拍品,西海玄阵宗遗留道统,传承笔记一份!” 第四百四十一章 玄阵宗、夜敲门 “传承笔记?” 许道听见拍卖者口中所说的话,微微一怔:“道统都能拿出来拍卖,是一份不完整的小道统么?” 和他的疑惑相比,灵池中的其他道士口中议论纷纷,惊讶的程度更甚于他: “玄阵宗?是某家想的那个玄阵宗否?” “嘿嘿、能上大拍卖会的东西,也只有那个玄阵宗的东西有资格了,其他的小门小派,哪有资格够得上这个名号。” 在周遭道士的口中,“玄阵宗”这个名号明显的不简单,颇具来头的样子。 拍卖者乐老瞧见大家议论的热火朝天,会场的气氛再次炒了起来,其人笑着开口,替众人介绍:“没错,正是诸位道友心中所想的那个‘玄阵宗’。” “此宗建立于六七百年前,曾是三十六方道宫中的佼佼者,甚至创立者当初还是和鲲鲸真人同一时代的道人。可惜的是,在玄阵宗初代宗主道消之后,此宗门便一代不如一代,直至道统湮灭。” 乐老指着正在从灵池中缓缓浮现的一方古朴木匣,说:“老朽也不瞒着大家,此宗门之所以消亡,原因无他,便是因为其传承条件太过苛刻。走的竟然是古时仙道路子,其外门弟子便须得以法术入道,内门弟子又须得是上等灵根,真传弟子更是需要种下至少百颗符种,方才能继承道统。” “此木匣中,便是玄阵宗所收藏三百六十门法术,自胎息道童起,可历经炼气道徒、筑基道士,直指罡煞交融,结成大丹!” 如此一番言论说出来,会场上的不少道士都眼睛锃亮,失声叫到:“这竟是一方金丹道统?” 但亦有道士闻言冷笑,口中到:“原来如此,听得乐老一番言论,咱家算是明白这大名鼎鼎的玄阵宗,究竟为何会消亡了。” “嘿、今时不同往日,这玄阵宗意图走古时仙道,自然会被天地变化给沙汰掉。” 许道听着会场众人的谈论,心头跳动:“竟然是一方金丹传承!而且瞧模样,还是继承自圣唐年间的道统。” 西海道士们口中的“古时”,并不太远,就是千年前的圣唐年间,至于更早的圣唐以前,则是又被唤作中古、上古,太古。 灵池正中央的乐老听见部分道士的冷笑,并没有被惹恼,只是说:“诸位道友所言不差。” 乐老踌躇几下,又面上轻叹着说:“而且若非玄阵宗的初代宗主执着于古时仙道,还琢磨所谓的“传送阵”,耽搁道业、身陷魔障,否则我西海指不定就会有第二尊元婴真人诞生。” “是极。”有道士赞同,“听闻此玄阵宗主惊才艳艳,天赋绝伦,西海千年以来未闻有几人天赋超过此人。” 还有人更是冷笑:“传送阵?便是那传闻中能让人一息之间横跨万里的阵法,其人果真是痴心妄想,难怪身死道消。” 许道彻底听懂了乐老和众人口中的话,他在心中也是诧异,叹到:“这人果真惊才艳艳,竟然以金丹之身便要研究‘传送阵’此物。” “传送阵”虽然名号寻常,诸多志怪评书中更是屡屡会出现,不甚出奇。 但在山海界,此物就和炼丹家企图炼就的不死丹药般,属于符阵家终极的追求。 因为山海界时空之牢固,非为储物法器中的小小空间所能比较,仙人亦是无法撼动分毫。 在古往今来的记载中,有仙人朝游北海暮苍梧、亦有乘浮槎者可以往来星河,但唯独没有“传送阵”横跨万千里,一息而至。 若是真有人能够玩弄山海界的时空造化,恐怕也只能是天仙境界,而玄阵宗初代宗主,以金丹之身就敢钻研此等妄想,许道也不知是该敬佩、还是惋惜。 但是不管怎样,在众人口中玄阵宗的道统非同小可,匣子中单单法术就有三百六十种,而且还是成体系的。 如此一方传承完备的道统,立刻就让许道怦然心动起来。他在洱海道宫中虽然也学会了诸多法术,但是有关结丹方面的却是所知甚少。 若是能够接手眼前这方木匣,继承其中的道统,他的丹成之路无疑将会更加清晰明了。 许道还在心中想到:“古时仙道传承、真传弟子得炼就百颗符种……如此门槛对于西海道人来说是难上加难,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正好。或许我能轻易的拿下它?” 恰在这时,灵池中有道士口中嘟囔: “这劳什子玄阵宗道统,不就是个鸡肋么?先不说是它是阴神仙道法子,就算是当中有武道法子,洒家连法术都会不了几门,哪里还能去当符阵家咯。” 亦有人附和:“西海中能够制备符咒的人可不再少数,但是称得上符阵家的却是少之又少,这道统如今怕是没多少人稀罕。” 听着周遭人等的谈话,许道心中一时欣喜。 世间的道士虽然皆能够布阵,但是符阵家,他在洱海道宫中也没见过几人。 便拿他自己来说,其法术学了一大箩筐,还自行钻研琢磨出了黄泉蛟龙观想图,可依旧只能够照着图纸布置阵法,或是使用炼制好了的阵图布置。 比一般道人好点的在于,他能够根据自己的需求调节阵法,还会修补一些阵法,但依旧算不了阵法家。 许道估摸着,他勉强可以算是个“符咒家”,若是想要成为“符阵家”,必须得下一番苦工,更得有一方传承。 因为符阵家即是符咒家的集大成者,更上一层楼,其能够根据自身所需,自研阵法的,造设天地。 符咒一物,本就已经是临摹天地道理,能将法术烙印在符纸之上,以待使用;阵法更是以符文咒语为基础,熔炼多种,布设于天地万物间,其可运转不停,更可积少成多、妙效多多。 此间关系,就好比书写单个大字,和能书写长篇文章。 而在修道技艺的其他领域,也还有着这种递进关系,譬如炼药家和炼丹家,药之上者为丹。 其中符阵家、炼丹家,若是技艺极度精湛,能造化神功,达到了大师的境界,地位更将会等同于金丹道师,备受尊崇。传闻西海中的血钱此物,便是一位大师级别的道人钻研而出,拯救了整个西海的道业。 想到这些,许道的心思沉下:“或许,我现在也是时候该钻研一技,以辅佐道业了。” 不管是在炼气阶段,还是在筑基前期,他虽然屡尝画符,也曾贩卖赚钱,但是都只是随意为之,顺水推舟,是靠着脑中的多般符种施展,并没有特意的去精研符咒一道。 其中的原因并非是他轻视修道技艺,而是时间紧迫,炼气阶段仅仅百多年的寿命,实力更是朝不保夕,赶紧的筑基才是正途。 筑基之后,他又遇见诸多事情,刚在道宫中将法术熔炼合一,然后就遇见了吴国天崩地裂的大事,同样来不及去考虑琢磨修炼之外的技艺。 并且在修行前期,符咒、丹药、阵法等物,都有前人千锤百炼后敲定的方子,许道若有所需,直接找人交易便是,并非一定就要自行琢磨。 可是随着修为的进展,道人所需的东西将会愈加的罕见,甚至压根就不会有交易的渠道,得定制。 种种思绪浮上了许道的心头,他心中一定:“如今已是筑基道士,寿命暂时不愁,也有了一定自保之力,是时候钻研一技,早做准备!” 他望向了灵池上空的那方匣子,心中跃跃欲试:“有黄天真箓在手,修真百技当中又有哪一方技艺能如符箓阵法这般,极其适合我呢?此玄阵宗的传承还是一门直指金丹的道统,得之钻研,更可澄清我的金丹道路!”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玄阵宗道统,吾当得之。” 许道的目光落在了那乐某身上,时刻等着对方叫价,就算匣子最后的价格和黄泉煞气一样,甚至是超过,他也准备不惜代价的拍下来。 让许道略微舒心的是,周遭道士的议论热烈,越来越往看热闹的态度变化而去,只有少数人口中在嘟囔着要收入囊中,为自家的徒弟后人准备。 主持拍卖的乐老瞧见如此一幕,面上更是露出无奈之色,开口:“这可是一方道统传承,稀世罕见,诸位不要错过了!” 有人起哄:“少来了,今日任何一件东西,你都是说的不容错过、稀世珍宝。” “乐老休要多说了,依我看,此玄阵宗的传承,多半如那千年以前的道人传承般,早就不合时宜,只可以作为参考了。” 最后还有人补了一刀:“乐老,你手中这方匣子,内里的东西是玄阵宗旧本,还是后来人自行收集誊写的?” 听到这个问题,乐老脸色微僵,因不可欺瞒客人,他只得低声说了句:“此匣中道统的完整度达七成,源于货真价实的玄阵宗后人,这点海市可以用声誉作为担保。” 灵池中当场有啧声响起,众人已然知晓匣中的东西并非是数百年前的玄阵宗旧物,而是后来人誊写抄录的。 为免会场失控和耽搁太久,乐老只得连忙抬手叫价:“上品道统一份,起拍价三十万钱!” 其人在“上品道统”四字上着重咬了两下,以提醒众人东西的珍贵。但是起拍价却只有三十万,没有贵的离谱,明显也晓得货物的真实价值。 就这样,灵池中还有道士在冷嘲热讽,笑谈此物会不会是今日第一件流拍的东西。 好在近百名道士中还是有人捧场,稀稀拉拉的有人叫价:“三十万!” “三十万又五千!”…… 许道瞧见如此情况,心中暗喜,他按捺了片刻,叫价到:“三十五万。” 有人财大气粗,和他纠缠了几下,最终以许道报价“三十八万”,将这份玄阵宗的隔代道统收入囊中。 当乐老递过匣子,许道的神识扫视其中,确定了内里的物件并没差错,紧张的心神方才再度平静: “三十八万购得一方可直指金丹的道统,内含三百六十种法术,不仅不亏,还算是捡漏了。” 接下来,许道旁观着一件又一件奇珍异宝被拍卖出了种种价格,其心中一直都是欣喜,并无遗憾,只觉得长了见识。 直到拍卖会结束,许道离开灵池,来到一间暗室中掏钱付账时,他看着哗啦啦流出去的八十二万符钱,方才嘴角微抽,意识到自己的身家不只是腰斩,而是所剩无几。 他只得失笑的摇摇头,安慰自己此刻痛失百万符钱的人并不在少数、钱财乃是身外之物。 等到处理好手尾,许道经由专门的通道离开了拍卖场,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发现已经是夜色浓黑,三四个时辰过去了。 好在身为筑基道士,他半点也不觉得疲惫,直想立刻就返回客栈,琢磨手中的两件宝贝。 想到便做,许道略微注意了下身后,绕了几圈,便直奔投宿的客栈。 回到客栈之后,他钻入房中,开启了阵法,挂了免扰的牌牌,然后就将一坛一匣两物拿出,举在手中详细的端详,眼中的喜悦之色再起。 “此一坛煞气,浓郁至极,将就点使用,恐怕都足够两人凝煞了!不过我的法力深厚,能吸取完便吸取完,免得留下遗憾。” 只是他现在身处于客栈之中,并非是闭关的好场所,不可立刻就开始尝试凝煞。 许道好生打量几下陶罐,又将目光落在了匣子上,他准备将内里的笔记掏出,囫囵看上一遍,好对玄阵宗的道统有个了解。 但是当他刚一伸手,还没将东西掏出来的时候,“砰砰砰”,房门响了! 许道眉头微皱,他袖子一拂,将黄泉煞气和匣子都收入了内天地中,并将周身的法力腾起,然后才望向房门。 门外挂了免扰的木牌的,他在海市中也无熟人,这敲门声响的有些稀奇。 许道做好准备,方才淡淡问到:“何人、何事?” 一阵声音从门外传来,顿时让他的眉头更皱,面上还露出了冷笑。 第四百四十二章 赠礼 “深夜来访,还望道友不要见怪。” 门外的声音响起,并非是客栈中的掌柜、小二,也不是许道所熟悉的旧人。 许道口中冷哼一声,并未回话,他将袖子一甩,使得房门啪的打开,露出了正站在门外的身影。 “咦。”瞧见对方的模样之后,许道心中诧异,眼睛微眯起来,拿捏不准对方深夜前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因为门外那人赫然就是主持拍卖会的乐老! 其人身穿一袭藏青色的棉袍,气息内敛,显得如何凡人老仆一般,低眉顺眼的,许道抬眼望过去,在对方的身上瞧不见半点灵光。 但这并非证明对方就是一个凡人,反而证明此人的修为不是许道轻易能够看破的,其道行必然在许道之上,相差的更不会是区区几十年。 许道的心头一凛,但是他面上的冷意依旧没有卸下,而是冷笑问:“不知乐老深夜前来,究竟所为何事,是想取回拍卖会上的两件宝贝么?” 他在离开拍卖会的时候,已经是留意着身后有没有人跟踪,并且自忖这是在百里浮槎之上,水路海市当中,安全性应该是有所保障。 可是没有想到回到客栈没有多久,对方就找上门来,实在是让许道有些警惕。 乐老听见带着冷意的喝问,其人脸上笑呵呵的,并没有就此生出恼意,他躬着身子朝许道作了一揖,也没有踏入房中:“客官误会了,老朽前来并非是要行那等腌臜之事,而是特意为客官送上一份薄礼,结个善缘。” 乐老还指了指两人所处的客栈,说:“客官也不要紧张,此地乃是在海市之内,常人不敢造次。老朽之所以能来此地,寻到客官的落脚之处,也是因为市中客栈、旅店,皆是海市自家经营的营生。” 听见这番话,许道将面上的冷意收敛,面上轻轻应了声,然后依旧眯眼顾看着对方,并有主动接过话头。 乐老见许道的态度依旧冷漠,他也仍旧是不以为忤,其从袖子中取出了一物,乃是一方红色绸缎包裹的物件,恭敬的持在手中:“主上令老朽特意备下的薄礼,还望客官收下。” 许道怀疑对方有先礼后兵的可能,但是他稍微思忖下,也不好显得自家小气又担惊受怕,便将神识蔓延而出,落在对方手中的物件上,以检验这东西的安全。 立刻的,许道的眉头微挑,出声到:“玉简?” 乐老依旧是恭敬回答:“客官所言正是,此物乃是玄阵宗数百年前的旧物,内中刻有玄阵宗法术,相比于那匣子中的典籍,此玉简可以更加方便道友的参悟,并能检验匣中法术的真假。” 这个回答让许道的眼睛微亮。 玉简此物乃是传承功法的上乘载体,能够让道人的念头直接进入其中,感受法术的种种精妙,能更让人领会法术道理,事半而功倍。 原本仙道的法术传承,本就多是依靠这类玉简传递,可惜随着天地灵气稀薄,制备玉简所采用的灵材也变得昂贵稀少,逐渐就只有大势力的珍藏功法典籍,才会采用玉简。 到了许道所处的这个年头,玉简传功更是稀少,即便是洱海道宫一般,也都是采用布帛等载体。只是所采用的布帛多是珍贵材料,不是凡布凡纸,要求能水火不侵、保存千百年之久。 乐老瞧见许道的脸色缓和下来,继续交代到:“客官若是收下老朽手中的这方薄礼,再结合客官手中拍卖已得的匣子,玄阵宗道统,客官可得九成矣。” 听见这话,许道心中更是心动。 在拍卖会上,此人介绍玄阵宗传承的时候,言语中说的是该份传承的完整度超过七成,但就算水路海市大会的信誉颇好,可商人自夸,说是超过七成,多半就只有七成,而不会是八成甚至是九成。 如今主持拍卖会的道士亲自上门,送来一份数百年的古董,还能补充许道所拍得的商品,顿时就让许道心中诧异。 见对方态度良好,着实不是一副寻仇找麻烦的模样,许道干脆也就收了冷意,谈笑到:“如此看来,拍卖会莫非还有售后的服务,乐老是特意前来处理售后的?” 乐老摇摇头,重复道:“非也,老朽并非是为了售后而来,是为结一善缘。” 此人瞥了一眼许道的袖子,口中说:“道长气度不凡,法力充盈,今日又购得一方上等煞气,想必即将凝煞功成,在道途上又跨出一大步。如此厉害的人物,自是当结交一番。” 听见对方谈及凝煞一事,许道微微皱眉,但旋即就舒展开。他手中的黄泉煞气就是从对方的手中拍卖得来,其人自然是知道此事。 而且姓乐的这老者深藏不露,多半已经从他身上的气机瞧出,他许某人的仙道修为已经达到百年,正要凝煞。 许道心中暗想:“不知此人有没有认出我的武道修为?”他打量着对方的神色,琢磨几番,猜测对方应是还没有达到如此厉害的地步。 毕竟他的敛息法术和墨鱼剑都不是寻常,只要不是斗法时刻,金丹以下便绝难看出。 “哈哈。”许道洒然一笑,他从桌前走出,快步走到门前,朝着乐老一邀,说:“贵客临门,贫道却没有邀请贵客进来喝杯茶,实在是失礼。” “乐老,快快请进。” 乐老却是低下头,身子微躬,谢了许道的邀请,说:“老朽只不过是一前来送礼之人,如何担得起‘贵客’二字,还请道长收下此礼,万不要推辞,方才是对老朽的礼遇,否则老朽回去也不好向主上交差。” 许道听见对方口中再次提及‘主上’二字,他心中诧异起来:“这人的主上是谁,莫非是海市之主?否则如何能将修为如此高深的老道,作为仆从使唤……” 他心中犹豫几下,没有立刻收下玉简,而是一拱手,恭敬的说:“烦请乐老讲明,贫道一介散人,如何能得贵主青睐?” “客官谬矣。”乐姓老者遂单手持着玉简,另一只手捋着灰胡须,说:“且不提客官身上的法力精纯,一看就是上等仙道中人,绝非寻常人等,再说客官今日得了黄泉煞气,一等凝煞,更将非同小可。” 乐老掂量掂量手中的玉简,说:“道长若是还能从这玄阵宗的传承中,收获一些东西,更将是整个西海中难得可贵的大师。” 许道明白了。 原来是因为在这旁门左道横行、仙道衰败的西海,他一个根基扎实、寻求上等煞气的阴神仙道中人,显得如夜中的萤火般,极其吸引有眼力的人。 又因为西海中仙道衰败,但唯又有仙道中人方才善于炼丹、画符、布阵、炼器等等,其中又唯有根基扎实的人,才会想着去拍卖玄阵宗的道统。这点也是许道能够在拍卖会上捡漏,轻易得到玄阵宗道统的最重要原因。 乐老和其背后的主上,便结合着以上两个情况,确定了许道的根基扎实,资质不俗,值得结缘。 明白这些,许道心中并无多少自傲,反而颇是庆幸:“幸好我卖出鲛女之后,便及时的离开海市,改头换面之后才又参与拍卖。” “否则的话,对方若是发现鲛女是我抓的,指不定暴露的东西更多,譬如我身上的武道修为……这样一来,得到的恐怕就不会只是善意结缘,而会是恶意觊觎了。” 虽然心中有所警惕,但是许道自然是不会表现分毫,他反而摆出了一副被识破后,矜持中又带着自傲的神色,大大方方的和对方继续交谈。 寒暄数句,许道邀请对方进门做客又被婉拒,遂试探的问道:“敢问乐老的主上,是何人?” 乐老抚须,说:“看来客官果真并非是海市熟客,也幸好如此,方才有机会让老朽为主上寻觅到客官这等人才。” 他卖关子说:“客官若是有心,至市中‘潜龙阁’来一见,到时候便会明了。” 乐老还环顾了一下许道所住的客栈,交代到:“客官若是准备突破,还得寻觅一方严密、富有灵气的洞府才是。客栈这种地方,临时容身尚可,但要是长期居住,却是不太妥当。” 这人说的有道理,许道住在这里,轻易就让对方给寻见了。如果许道选择在客栈中闭关突破,一旦再有其他人寻来,不管对方是好是坏,都会极大的影响他修行。 原本许道也是打算等度过最近的热闹之后,再在海市中租用一个长期的居所,精心布置一番,以作为突破使用。 现在听见对方所说,他心中思忖片刻,不动声色的请教到:“乐老所言正是,那么敢问乐老,可有推荐的去处,能容贫道在海市中潜心修行?” 乐姓老者眼睛微亮,含笑说:“看来客官是准备在市中常住了。当然有、当然有!客官到时候来了潜龙阁,便知道了!” 话说完,此人朝着许道作了一揖,然后小步向后退,竟如奴仆般恭敬的退到回廊处,方才转身离去。 在乐姓老者转身时,许道还眼尖瞧见对方手上法诀一掐,收了一道法术。 其并非是多么玄妙的法术,只是一道隔音术,是此人在敲门时就已经布置在周遭布置,能防止两人的谈话泄露。 许道目视着对方彻底离去,心中依旧感到有些惊奇。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左手中被塞入的东西,摇摇头,赶紧的关了房门,退回房中,又升起隔绝窥视的阵法,方才安心的坐下来,打量所得物件。 许道解开包裹得好生的布帛,一方乌色的玉石质地书简,出现在他眼中。 眼中跳起两点亮光,其思忖着,又是好生检查了片刻,还用上了验毒的符咒、药粉,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方才伸出手,将乌色玉简摊开。 玉简的形制同普通的竹简般大小,一片一片,但是不多,只有十来道简片。 瞧见这十来道简片,许道不以为少,反倒是觉得多,他颇为期待,数了数:“竟然有十八片玉简,看来当真不是寻常的物件。” 玉简此物珍贵且耐用,寻常的法术、典籍,往往一块手指头大小的就可以记录完一整部,唯有高深且繁多的经典,方才值得捆扎起来,多片使用。 许道端详数下,他又将十几片玉简卷起,然后轻轻按在自己的额头,小心翼翼将神识探入进去。 参悟玉简中的功法典籍,玉简距离道人的灵台越近,就越有效果。 谨慎之中,许道依旧没有察觉到玉简中有什么不妥,反而神识感应到了一种古朴的气息,他索性不再小心,神识一股脑的用了进去,将玉简中的东西统统挖出。 嗡嗡! 和他利用黄天真箓修行功法有些类似,竟有条条纹路从玉简中钻出,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熠熠生辉,足足一百零八道。 “咦!” 许道口中发出轻咦声,他惊讶的发现玉简中所记载的并非是任何一道具体法术,而是就只有这一百零八道纹路。 只是这一百零八道纹路并非寻常的纹路,是一百零八道玄妙符纹。 其如许道所凝练的黄泉蛟龙观想图中三十六颗文字一般,每一颗都是精华,且得修行多门法术才可提炼得出。若是学会了种在脑中,稍加变动就可自行生出一门适合道人的专门法术。 并且玉简中所传下的一百零八道符纹,任何一道,都比许道自行凝练的要玄妙深奥、恢宏精致,差距仿佛珍珠和米粒一般。 许道不由的自惭形秽。 他观摩着脑海中的一百零八道阵纹,又吸收了玉简中的意念,恍然明白: “此是一百零八道阵纹,乃是玄阵宗自万千的法术、阵法中总结而来。” “分为天罡三十六变、地煞七十二化,玄阵宗的真传弟子学得这一百零八道阵纹,便能以之布设万千种阵法,千变万化,是为玄阵宗阵法之根基。” 许道感悟着玉简中的信息,心情顿时激荡起来。 第四百四十三章 门客 玉简此物果真神异,许道只是粗粗的参悟一遍,一百零八道阵纹居然就在他的脑海中烙印下图形,详细完整、纤毫毕现。 今后他只需要将着一百零八道阵纹一一观想,由虚化实,变作符种栽种在他的灵台当中便可。 如果是阅读书籍,单单观摩一百零八道阵纹,将其分毫不差的记录在脑海当中,就得花费常人莫大的功夫。 许道的脑海中思绪涌动,他缓缓的将玉简从自己的额间拿下,突地发现手中玉简颜色变得乌黑,表面上一丝玉色没有。 只见他轻轻晃动,这方玉简竟然就咔咔碎裂,变成了一堆石头渣滓。 瞧见这一幕,许道摇了摇头,暗道:“看来刚刚是最后一次使用机会了。” 玉简此物乃是上等的传功载体,能够直接传递人之思绪神念,其除了贵重珍惜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缺点,便是和书籍不同,它的参悟次数是有限的。 越是低劣的玉简,能够让人参悟的次数就越少,而品质精粹的,则是能够让人多次参悟。 便如许道手中这方,根据玉简之中的介绍,其参悟的次数在七次,能够传功给七个人,他就是最后一人。 “不知那乐老的主上,得到这方玉简的时候,内里还剩下几次的参悟机会。” 许道暗暗思索着,他猜测对方得到玉简的时候,玉简绝对不会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应当是使用过后,恰好只剩下最后一次,便拿出来做个人情,送给了他。 毕竟一次玉简使用的机会,就足以让人从中获得秘法,若是还剩多次,他人就可以再转送玉简出去,其对乐老等人而言,与结缘无甚增益,反倒是会让玉简中的秘法过于走漏。 但是不管怎样,乐老送出的这方玉简,对许道的帮助依旧很大。 他现在微闭眼睛,脑海中就能随时浮现玄阵宗的一百零八阵纹,刹那间就让他对玄阵宗的道统有了个大致清晰的了解。 许道略微消化几下,便将玉简残渣清理掉,然后掏出自己在拍卖会上购买的匣子,轻轻打开,从中掏出了一迭又一迭兽皮制作的笔记。 笔记一共有七册,他的手指抚摸上去,发现其所采用的兽皮,虽然经过了炮制,看不出具体的年代,能存千百年,但必然是近百年之内的产物。 许道将笔记打开,上面并没有过多的废话,先是介绍了一番玄阵宗的来历,其和拍卖会上众人口中议论的大致不差,只是更加详细了些。 除此之外,七册笔记当中,便是一道接一道的法术,有吞吐月华的、有洗练日精的、有玩火弄水的、有摄取灵气的、有熬炼肉身的、有祭炼灵物的…… 果真如乐老所言,其自胎息道童起,经炼气道徒,至筑基道士,直至结成大丹,法术的种类繁多,分门别类,自成体系。 并且笔记当中的法术不仅仅是法术,而是阵法,最次的也是和阵法有关,修炼多门,即可熔炼合一,能布置出一门阵法。 许道翻阅着,将三百六十种法术的目录读完,又粗粗的翻阅了七本册子,再结合脑中所得的一百零八道阵纹,已然对玄阵宗道统有了充分的理解,几乎立即就能下手修行。 他心中想着:“玉简中的一百零八道阵纹,应当就是从三百六十种法术中提炼得出。若是有人能够将法术全都修行完毕,自行就能从中提炼出一百零八道阵纹,用作布阵之基。” “而若是能直接就修行一百零八道阵纹,则是能够免去不少修炼法术的时间。同样的,一百零八道阵纹太过精炼,学会之后也得靠着三百六十种法术的思路,才能将各道阵纹的用处完全延展开。” 许道心中生出感悟:“此三百六十种法术、一百零八道阵纹,前者博,后者精,两者相辅相成,或许两个东西合在一起,才是一份完整的玄阵宗传承。” 他一方面是庆幸,庆幸他得了那乐老的看重,将传承集齐,免去不少的功夫,并得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另一方面,许道也是钦佩于留下这份传承的玄阵宗,其精巧深奥,早已经超过了在他洱海道宫中所学所得。 “不愧是传闻中能够和鲲鲸真人搭上关系的玄阵宗主,此等人物的道统,比之金麟道师他们所留,胜过许多。” 并且最让许道激动的是,此传承果真是一方直指金丹的传承。 他若是能够在凝煞阶段,将地煞七十二道阵纹参悟透彻,炼罡阶段又将天罡三十六道阵纹种下,等到罡煞交融的时候。 他就能利用一百零八道阵纹,布置成一方“九品丹成阵”! 此阵法有加持灵气、提炼法力、精粹神魂等种种功效,并且它所布置的地点不仅仅是在体外,更是在道人体内,内外交加,功效有九品之分。 按传承中所言,理论上若是阵纹完整,则阵法的功效也完整,能让罡煞交融的程度达到九成以上,将不只是给道人丹成的可能,而是丹成上三品! 须知大丹共分九品,下三品为假丹,徒有法力,不长寿命;中三品为真丹,有突破至元婴,成就真人鬼仙的可能,能增长法力、增长寿命。 唯有上三品大丹,方才称得上是货真价实的“金丹”,其金性不朽,有直通天仙的可能。 并且大丹的九品层次,和寿命、突破至元婴的难易程度息息相关。 下三品假丹无须多言,没有前进可能;六品真丹者,寿四百;五品真丹者,寿命五百;四品真丹者,寿六百。 三品金丹者,寿命七百;二品金丹者,寿命八百;一品金丹者,寿命九百! 金丹道师想要突破至元婴真人,最基本的一条要求,便是法力道行达到千年。 但一年道行,就需要该境界的道人闭关一年,若是没有灵药奇物,千年就得闭关千年。 若是丹成六品,寿命区区四百年,仅比筑基修士多百年,其想要积攒下如此浑厚的法力,困难重重。 在如今天地灵气枯竭的山海界,更是难上加难,其突破至元婴时的失败可能,也将是六成。 只有一品金丹,其破丹结婴的失败率仅仅一成,方才算得上是十拿九稳;二品、三品大丹都不太稳当。 除此之外。 许道还听闻中三品的真丹,即便积攒下千年法力,成功的突破到了元婴境界,长生不死,但若是想要更进一步,还得从头再来,补全根基,方才能更进一步。 其中武道真人的寿命悠长,超过千年,尊称“人仙”,但能活多久和血脉相关,无法转世重来,没有补全根基的机会。 仙道鬼仙才拥有轮回转世的能力,其可以补全根基,从头再来,但转世投胎又有胎中之谜,一世不成,二三世亦是难成。 唯有成就上品金丹者,方才可能一世就得证大逍遥,直指天仙! 许道曾经就只想成就个鬼仙,先保证自己不死,再谈其他。 但如今一步步修行到如今的地步,看过天崩地裂、国破家亡,明白了众生皆苦,他的所求所想,早已经不再是姑且的不死,而是得大逍遥,能够不朽不坏。 真人鬼仙不够,陆地神仙也不够,一世证得金性天仙,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落到现实,他目前最想做的,便是丹成上三品,结成金丹而非仅仅是假丹。并且他想要结成的金丹不只是二三品,而是上等中的上等,一品金丹! 一品金丹者,虽和二三品金丹位列同一层次,但据传闻一二之间的难度差异,甚至是超过前面几品的总和。 许道翻阅道书,从只言片语中还发现,古往今来的天仙者,其所结大丹,皆似一品金丹。 故此一品金丹者,在典籍中还有着“天仙种子”的称呼! 二三品的金丹或可突破真人鬼仙,达到陆地神仙的地步,以至能常驻人间,笑看天地,与天地同寿,但往往也就止步于此,金仙天仙才能跳脱出天地,彻底的不死不休。 至于成就天仙者,究竟真是一世功成,还是在某阶段也进行了转世,以至丹成一品之后,方才突破到的天仙,就不是许道现在所能知道的了。 可不管怎样,无论是从法力方面,还是寿命方面,还是结婴的失败率,以至于更高层次方面,丹成品级都是越高越高,关乎所有。 若是丹成失误,就只有转世投胎,洗刷过往,彻底的从头再来一遭,此谓“丹成无悔”。 许道目前所听闻的,可涉及修补大丹品级的法子,就只有从白骨观主那里听闻过一次,但对方具体是何法子,有没有真的结丹,以及最后能否成功将假丹变为真丹,都是未可知。 客房当中。 许道端坐在桌子前,身前灯火重重,他手上捏着玄阵宗传承笔记,一时间脑中的思绪乍起,遐想联翩深远。 良久,他将思绪收回,望着手中的笔记,面上轻笑。 修行至今,他凝煞只取七十二种上等地煞,炼罡也只谋三十六种天罡,乃至于仙武双修,皆是图谋着能夯实根基,将结丹时所成大丹的品级,尽可能的往上提一提。 现在得到了玄阵宗传承,上面不只是有多种法术,竟然还有一方辅助突破金丹的法子,顿时就让他的结丹大业,清晰了许多。 长舒一口气,许道在心中想到:“幸好这玄阵宗的传承晦涩,想要得到全部真传,竟然得在灵台种下一百零八道阵纹符种,否则的话,此等结丹秘法,如何能够落入我的手中?” 筑基突破至金丹,虽然人人皆知罡煞交融即可,但具体怎么做,又能怎么去增加成功率,提升品级,则是秘中之秘,许道在洱海道宫中都还没有被传授。 他甚至怀疑,洱海道宫中究竟有没有具体的结丹秘法或步骤,否则的话,怎的千年以来就只有三位金丹道师。 如今沦落西海,机缘巧合之下,他已经收获了一方有益结丹的传承。 许道不得不轻叹:“西海虽然灵气枯竭,但天地还是比吴国要大,资粮功法也比吴国要多的多。” 就此,他的眼神也闪烁起来:“若是还能够得到更多的结丹秘法,以及结丹灵药,我结成金丹的可能将会更大,一品金丹也不会只是梦!” 许道低下头,将玄阵宗的传承笔记收入了内天地中,虽然心潮澎湃,但是现在并不是他立刻钻研此物的时候。 如送礼的乐老所言,他身处于客栈,现在同样也不是他掏出黄泉之水,提炼煞气,阴神凝煞的时候。 许道得在海市之上,找方安全居所,布置妥当,方才可以安心闭关修行参悟。 “百里浮槎上确实是有闭关的灵室、洞府,供道人租用,好像起租时间便是一年整,各品级大小的都有,但是按那乐老所说的,我似乎不一定要自己去寻找租用……” 他琢磨着和乐老的谈话,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想。 一夜过去。 短短几个时辰之后,天亮没过多久,许道就出了门,来到集市上。 但是他并没有直扑乐老口中的“潜龙阁”,而是自顾自的在海市中行走,或是吃些零食小吃,果腹,满足口舌之味;或是在摊贩中行走往来,想着能不能再捡漏捡漏。 他还跑到了海市中专门寻人留信的地方,看能不能碰到那尹铛母女俩,结果半点暗号也没瞧见,便放弃了。 如此过了几天,许道一并的也将乐老口中的潜龙阁,打听了个清楚,他也明了对方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 乐老其人果真是在替主上招揽他,凡是能入潜龙阁的,都是该阁的门客,是海市商会的自己人,并且会被赠送一方洞府,在海市中拥有诸多的便利。 许道若是成为“入阁之人”,自然就不用自己找洞府了,相反还会有俸禄给他。 只不过,想留着在百里浮槎上,当个门客,也并非只有“潜龙阁”这一个去处。 门客的约束不大,许道已经起了再做一回的心思,他近来便是在货比三家,择优登门。 第四百四十四章 入阁之宾 海市当中,除了潜龙阁之外,还有极星楼,西坊居,兰亭斋三个势力。 其中潜龙阁在东方,极星楼在北,西坊居在西,兰亭斋在南,分别掌管着百里浮槎上东西南北四面坊市,都是海市主人手下的一堂口。 这四大堂口,常年都在招收精华人物,以充当堂内的门客,给予俸禄,分派任务。 并且经过许道的打听,海市堂口比之鲛人岛这等岛屿势力,较好的一点在于它是个商会,并不怎么讲究门户之别,而是如同商人般重利、看重实际。 若是加入其中,刚开始只是门客,待遇也有亲疏之别,但是随着时日的推移,有机会得到四大堂主的看重,成为海市实打实的自己人,享受各般功法资粮,实属西海散修的一方胜地。 据坊间传闻,海市上本没有四大堂口的划分,其堂主也都不是海市中土生土长的道士,而是海市主人从西海各地网罗而来的厉害角色,只因为得了海市主人的看重,便成了海市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 此四人不论修为,单单的地位就已经可和寻常的金丹道师等同,更别提享受海市多年的供奉,四人的修为皆是深不可知,手段远非寻常的道士能够想象。 拿招揽许道的潜龙阁来谈。 据传其阁主虽非金丹境界的修为,仅仅是炼罡期,但是其人并非是无法结成大丹,而是一直都压抑着修为,企图丹成上品。 并且潜龙阁阁主虽然不是金丹级别,但其底蕴深厚,最近便有一头金丹级别的大妖,投入了此人的麾下,充当爪牙。 一尊金丹级别的大妖愿意俯首听令,其人也胆敢收下作为爪牙,足以证明潜龙阁主的气度和手段皆是不凡。 至于极星楼等三处堂口,也都是各有底蕴,三位堂主和潜龙阁主不同,他们自身就已经是西海中成名多年的金丹尊者,威能莫测。 此四方堂口分管着海市的四面,除了共同打理,经营海市之外,在海市主人日渐深居简出的现在,还互相别着苗头,竞相招兵买马,以扩充各自在海市中的影响。 如此状况,许道一个初来乍到之人,并不好评说,但是对于他这等散修道士而言,却是很有利。 既然四大堂口进行着竞争,只要在西海中真是个人物,那么在四个地方都会得到看重,大有获得好处的空间。 不过许道在继续考察了数日之后,在本次海市将将要结束时,他还是赶到了“潜龙阁”的所在地。 其一席灰袍,面上戴着一方狐狸面具,袖着手,望着足有八层之高的潜龙阁,发现其仅仅比海市正中央的九层宝塔低一层。 许道的驻足旁观已经引得了楼阁中人的注意,但是并没有人来驱赶他,因为他身上筑基级别的法力明显不是好惹的。 只是也并没有人出阁来,特意的招揽他进去,筑基道士在此地并不算罕见。 许道已经在潜龙阁的附近转悠了数次,他自己便瞧见了不少道人亲自踏入了潜龙阁的门槛,然后又一脸阴郁的被楼中小厮给送了出来,连炼罡级别的他也瞧见了数个。 “看来想要加入这潜龙阁,自是有着一番考究,真个步入其中并非就是件容易的事情。” 许道的心中闪过念头:“不过这样也正好,门槛高些,更能证明担任门客,大有好处可得。如今我是一介散修,能入此等势力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他对于自己能否加入潜龙阁,一点儿也不担忧。 其有着乐老的主动邀请和赠礼,只要其表现的符合对方的期待,不拉胯,加入其中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至于许道为何最终选了潜龙阁,而没有选择其他的三个堂口,也并非只是因为被乐老送了一礼,方便加入其中,也方便他俩日后好相见。 而是他在四处堂口中仔细分辨后,发现加入此楼对他的好处最大。 首先是潜龙阁的阁主还只是筑基级别,并非结成金丹,如此一来,许道即便是近距离的和对方接触,被对方亲自考究,一定程度上也能保住身上的秘密。 其次则是潜龙阁主,竟也是个意欲结成上等大丹的人物,单单其志气,此人便比其他三人高上不少,前途广大。 落在许道身上,则是潜龙阁主为了结成上等大丹,愿意在炼罡境界困守数十年,对方必然收集了不少有益于结成上等大丹的秘法、秘宝。 他若成为对方的门客,应当有所机会获得。 比如对方送给许道的玄阵宗传承,其中居然就有着一方“九品丹成阵法”。 可能对方之所以青睐许道,大大方方的将完整传承赐下,便是希望许道能够继承玄阵宗道统,达到足以布置“九品丹成阵”地步,最终辅助其结丹。 甚至许道还在心中猜想过,有可能拍卖会上的玄阵宗传承笔记,本就是一方鱼饵,用于引动西海中的仙道修士,探查人才,帮助其钻研玄阵宗的传承。 而许道,便是被对方引出的一条仙道人才。 不过即便真如此,对于许道而言也没有什么弊端,起码对方在瞧上他之后,没有胁迫逼迫,也没有先礼后兵。 这些时日里面,他一方面是在考察海市,另一方面也是在试探对方的耐心如何,会不会真个心甘情愿的让他带着玄阵宗传承离开。 让许道略微安心是,除了那一次深夜敲门之外,海市中便再没有人前来打搅他,即便他中途离开了海市一回,身后也没有人跟踪的迹象。 潜龙阁的如此举动,颇有千金市骨,纯粹结缘的古道人风度。 许道在心中思忖着,心思就此一定:“既然如此,那便投了这潜龙阁,寻个落脚之地。纵使之后有所退意,现在也能安生的先把煞气凝了。” 他不再犹豫,一甩袖袍,便从街边的茶摊上起身,往那恢宏精致的潜龙阁走去。 几十步的距离一晃而过,当许道踏过牌匾时,顿时感觉自身穿过了一层水膜似的,而水膜之内则是轻柔的灵气,灵气浓度在他看来虽然算不得浓郁,但是比起鲛人岛中灵谷的灵气浓度,高了不止十倍。 而且百里浮槎乃是横行于西海的一方移动木筏,和地脉并无半点相连,其上不可能有灵脉,只能靠阵法或符钱。单单此楼阁中的灵气浓度,便足以证明潜龙阁的底蕴不俗。 许道一进来,伺候在堂口边上的小厮中,便有一人快步迎了上来。 对方虽然不是筑基道士,但是修为也不俗,是个炼气后期道徒,法力已经积攒完毕,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突破到筑基境界。 “见过道长!小道见您在街边喝茶都喝半晌了,您可终于来了。” 其人真如小厮般,言语恭敬奉承:“若非阁中有规矩在,小道亲自便要邀请您进来,好在阁中饮茶。那路边摊上的茶水,怎能对得起您的身份。” 许道见小厮态度恭敬,正好他也需要个人来引导,便随手从袖中取了十枚符钱,递过去,说:“小哥有眼力,贫道久慕此阁,瑟缩不敢登门罢了。” 他并没有拿捏态度,颇是温和。 小厮见到符钱,连忙后退一步:“道长这可就折杀小道了,阁中有规矩在,小道给您端茶递水是必须的,哪能收您的宝钱。” 对方听见许道的言语,脸上的笑容又真诚了几分:“道长您这就说笑了,本阁大开门庭,只是不想扰了路过道长的清净,这才让我等站在门内,不可随意出门,这可不是故作清高。” 许道打量对方几眼,见对方的举动不似虚假,便笑了笑,将符钱收回了袖中。他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贫道初次来此,便劳烦小哥引导一番了。” 小厮连忙摆手:“哪的小哥,小道俗姓余,道长唤我‘小余’便是。” 两人言语了几番,余姓道徒便带着许道在潜龙阁中晃悠,许道也打量起四周,将阁中的景象一一收入眼内。 此阁布置的古香古色,精致而富有神韵,又恢宏大气,敞亮的很。 或许是因为海市即将结束,百里浮槎又将再度启程的缘故,颇是有道人存了加入海市的想法,楼中往来的道人不少,如许道这般初次登门的也是处处可见。 在余姓道徒的一番介绍之下,许道发现潜龙阁并非只是供那阁主招收门客的地方,阁楼本身便是一处供道人交易往来、互通有无的场所。 并且比之海市其他地方的交易场所,此处更有保障,能在楼中发布请求、接取任务的,即便不是本阁中人,也是和潜龙阁有些香火的人。 余姓道徒介绍到:“不知道长是想要加入本阁,还是只想在本阁寻求帮助。若是后者,道长得先去布告栏那边看看,记下几个任务,若是能够通过考较,便可在阁中寻求帮助了。” 许道听见,吩咐到:“带贫道过去看看。” 两人脚步挪动,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大堂,堂中竖着一面面精致的屏风,或是木制、或是纸制、或是金石质地。这些屏风便是余姓道徒口中的“布告栏”,上面浮动着一行行文字,并配有图画。 许道扫眼瞧了几下,发现上面的请求都有着标价,而标价所用的单位是“道功”,和他在白骨观、洱海道宫中一模一样,颇是让他感觉有些熟悉。 余姓道徒在一旁提醒到:“眼下海市大会就要结束,浮槎也将离开此地,一些外出的任务,道长应是来不及完成了。道长可以看看药草、灵材,以及炼药一类的任务,若是手上有,便可直接领了,过去交接了便是。” 许道听见,指了指屏风上颇是显眼的一栏:“若是不够格加入尔等,还可通过积攒道功,获取入阁的资格?” 他所指的是一则他人所打的广告,竟然是对方在夸耀自己,招揽客户,想要积攒足够的道功,成为入阁之宾。 余姓道徒点头回答:“道长所言正是。” 余姓道徒迟疑了一下,建议到:“不过道长面生,既是初次前来,不妨先去寮堂那边试试,看能否直接加入本阁?若是不成,再尝试积攒道功便是。” 其人笑了笑:“道长贵为筑基仙长,积攒道功也不难,但寮堂那边终归能免去不少杂事,若是能直接登阁,待遇也远比积攒道功要好。” 许道听见对方口中的“寮堂”二字,又是感觉熟悉,面上一笑,甩袖到:“那便依你所言,先去碰碰运气。” “道长这边请!”余姓道徒得到吩咐,连忙恭敬的引导他往旁边走去。 穿过回廊之后,二人来到另外一方大堂,眼中所见的道人比布告栏那边少了些,但是这些道人一排一排的,竟排成了长队,缓缓的才移动几下。 许道带着余姓道徒来此,处于末尾,前方至少有着二十口人。 而且这还只是筑基道士这边,另外一边的队伍是炼气道徒层次,许道目中的排队人数过百,个个面色紧张,目中希冀不已。 堂中倒也有着椅凳,能供人一边排队,一边歇息,但并无多少人坐在上面,二十来个筑基道士也都是安生的站着,顶多旁边有小厮在周全的服侍。 余姓道徒抬眼打量了下堂口的人数,建议到:“近来人多,筑基的仙长也不少,小道估摸着这得有小半天的功夫,不如道长挑个座位坐坐。” 候着的二十来个筑基道士听见声音,睁眼打量了一下许道,顿时评头论足起来。 其中有人笑道:“你这小厮,如何让这位道友去凳子上沾染晦气,坐上头一回便有第二回,屁股生了根,回回都会不够格。” 原来潜龙阁中有传言,凳子是专门给落选之人准备的,俗称冷板凳,没人想坐。至于炼气道徒那边,更是顾忌着站着排队比较好,坐着等待有失尊重。 余姓道徒听见道士们的谈笑,顿时面色惶恐,冲许道摇头,示意自己并非此意,但他口中讷讷,也不敢说太多的话,免得触怒了已经在排队的道士。 许道并没有在意太多,他摇头失笑,诧异连这些筑基道士都小有迷信,颇是感觉潜龙阁中的筑基道士们,更加接地气了些。 排队的道士中多是谈笑,并无人口出恶言,也有性子不善的冷言到:“兀那道士,一起等着罢。” 许道充耳不闻,他抬头看了眼人数,知晓考较筑基道士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费时颇多。而他已经在潜龙阁中走了一遭,熟悉一遍,懒得再按部就班。 许道就此从袖中取出了乐老赠礼所用的红绸缎,冲余姓道徒拱手道: “不知阁中可有唤作乐老的道长,麻烦通报一声,行个方便。” 第四百四十五章 显威、洞府 余姓道徒瞧见许道从袖中拿出的一方布帛,当即微怔,但是不敢推脱,下意识的接过,仔细往东西一瞧,立刻瞧见了潜龙阁特有的衔尾蛟蛇纹。 入手之后,他发现布帛的质地也不俗,已经是灵材级别的了。 这种材料的布帛,余姓道徒曾经见过,无一不是包裹着潜龙阁中贵重的物件。他精神一振,心中暗道:“没想到这位道长,还和阁中长老有旧。” 余姓道徒连忙冲着许道拱手,恭敬的应诺:“是,小道这就进去通报。”他打了个转转儿,低着头往筑基道士们排队的门口跑去。 临了到了门口,余姓道徒面上略露犹豫之色,意识到自己恐会打扰到内里的筑基道士,但是他已经应承下来,便只得低着头,继续往门内踏去。 排着队的筑基道士,都不由的将目光放在了两人的身上,最后又落在许道一人的头上。 不少人脸上都露出惊疑之色,嚷嚷到:“还能插队么?” 少数几个对潜龙阁熟悉的道士,心中猜到了什么,看待许道的目光变了变,更加正视。 面对众人望过来的质疑目光,许道从容的打了个稽首,他的嘴角稍露歉意之色。 想了想,许道没有干杵在原地,而是挪动脚步,凑到了队伍的最末尾,然后安静的站在,以免太过引人注意。若是乐老不在,他索性也就排个队了事。 可即便如此,排队的筑基道士并非都沉静,其中一些人只是排着队,就已经是在强行忍耐,是顾忌着潜龙阁的名头。 如今见许道居然派了小厮进去通传,立刻就有道士忍耐不住,冲身旁服侍自个的小厮喝到:“你!快进去问问,还有多久轮到本大爷!要是刚才的那家伙能插上队,让里面的人赶紧把本大爷也安排了!” 这小厮听见着喝声,脚步不由的往后退了数步,又被对方身上凶悍的气势一压,面色苍白,额头立刻就渗出了冷汗。 但是小厮并没有听令的跑入门内,而是杵在原地,嘴皮嚅嗫:“这、这,道长消消火……” “这甚这!去!” 呵斥的道士面上生长着肉芽,一头“长发”肆意的摇摆,都是婴儿手臂粗细的肉条。 其身材魁梧,仪态非人,加之一喝,显得小厮站在它跟前,就和鸡犬般颤抖不已。 现场笑声响起,有人煽风点火起来:“嘁!你这道士,要是你内里有人,你也可以进去通报啊!” “哈哈!”还有人拊掌大笑:“那位新来的道友,不如待会儿你进去了,好心给这位急不可耐的道友说道说道。” 听见周遭人的谈笑,肉芽道士面上凶色一闪,两目中有煞气腾腾升起,筑基中期的修为当场展现,引得了满堂人的注意。 另外一边,正在排队的炼气道徒们被其一惊,百多人都是脸色大变,惊惧望过来。但是堂中依旧安静,只有筑基道士的谈笑声大作。 他们都只是炼气境界,不敢声讨,不少人连看都不敢看,噤若寒蝉,生怕惹祸上身。 那肉芽道士的眼中继续凶色大作:“笑屁笑!敢笑的,有胆就站出来和爷爷做过一场。” 如此狠话并没有威胁到其他筑基道士,反倒惹得更多的道士看起戏,并出言挑拨: “没胆的货色,听闻潜龙阁一贯是能者居上,你若是有勇力,不妨上前去与那新来的道友说道说道,让他把插队的机会让给你。” “新来的道友,你瞧这位道友心急如焚,不如让他先进去,也好早知结果,早点滚回家去!” “哈哈哈!” 一阵哄笑声,肉芽道士的眼神阴森的扫视过说话的道士,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落在了许道的身上,紧盯着许道不放,其神识和气机也一股脑的往许道压制而来。 许道本是眼观鼻、鼻观心,但瞧见这蠢货真有胆子挑衅自己,他的眼帘跳动几下,然后猛睁开眼,紧盯向对方。 两人对视,分毫不让。 许道弃了娴静的模样,他面色阴冷,也是目中露出凶光,抬头冷声到:“畜生,谁给你的胆子打量贫道!” 肉芽道士听见呵斥,面上勃然大怒。 其压抑不住怒火,妖躯蹭蹭的暴涨几分,脑袋已经顶着大堂上方的木板了,若非潜龙阁构造奇异,处处都有法术阵法护持,只怕是堂顶已经被它顶穿。 现场更有起哄声响起:“道友好修为!” 周遭的道士面色大振,即便是当中最事不关己的,也忍不住抬起头。不少人还脚步挪动,及时的给肉芽道士让出空间。 至于候在一旁的小厮们,连忙脚步窜动,往堂外溜去,喊人去了。 堂中排队的百来号炼气道徒也是慌乱,不少人连队伍也不排了,赶紧往堂外快步走去,生怕筑基道士们斗法起来,殃及池鱼。 肉芽道士逼向许道,口中厉喝:“爷爷作甚,干你屁事!”他身上法力涌起,一百七十年的道行显露无疑。 此人赫然已经凝煞,而且只差十年便是凝煞圆满,可以炼罡突破。 其在现场几十号筑基中,也算是一个好手了,而且肉芽道士瞧出了许道显露在外的仙道修为只有百年,并未凝煞,所以这才敢大声嚷嚷。 许道见对方再次威胁,他也彻底放开压制,法力在身上勃然涌起,其冷视着对方:“腌臜东西,杂等煞气,也敢在贫道面前显摆。” 咔咔!许道袖子一甩,墨鱼剑所化作的锁链跳出,乌光闪烁,凶意大作。 其百年法力涌出,相比起对方一百七十年的法力,明显差距不小。但是周遭的道士瞧见之后,面色变化,目光一凛。 有道士眼皮跳动,口中低呼到:“这气息,好生精纯的法力!” 更有道士眼睛尖,一眼就认出了墨鱼锁链的级别:“此人竟然是仙道中人,手中还有柄筑基法器!来头不小啊。” “桀!这下子好玩了!老道就说,能让潜龙阁小厮破例进门通传的,岂会是等闲之辈!” 而肉芽道士虽然狂妄,却也并非是眼瞎之人。并且它与许道直接对峙,所感受到的威胁更加清晰、更加明显:“这小白脸道士,不可小觑!” 肉芽道士又紧盯着许道腰间的乌光锁链,目中忌惮不已,已经起了偃旗息鼓的心思。 只是它自恃自个道行一百七十三年,是个凝煞道士,高出许道一个境界,一时面上拉不下。 肉芽道士没有立刻服软,而是口中冷哼:“凝煞都没的小白脸,也敢威胁你爷爷我。” 而对面的许道见这厮依旧大言不惭,其冷哼一声,一字不说就甩动袖子,锁链扑出,然后才道: “找死!” 肉芽道士眼皮一跳,连忙就运气,也要打向许道。 旁边看戏的道士们瞧见了,哄笑声更起:“好!”、“动手了!” 恰在这时,有呼喊声响起:“且慢!二位道友住手!” 声音是从堂内传出,一灰白胡须的道士出现在门口,正急声朝两人喊话。 其人正是那拍卖会上的乐老。 听见乐老的喊话声,肉芽道士眼中神色顿时一松。它面上厉色尚在,但动作上却是收了手,没有扑向许道,而是冷哼:“潜龙阁管事儿的来了,爷爷今天便放你一马。” 许道瞧见乐老出场,也控制着墨鱼锁链在半空中定了定,并往乐老瞥了一眼。 他在听见肉芽道士的话之后,面上就此轻笑:“你这畜生,倒也并非彻底的蠢笨,竟知道会有人及时阻拦,好个色厉内荏。” 其他道士听见,反应过来,也是面色微讶,都叹声没有好戏看了。 而肉芽道士被许道嘲笑了一番,却是浑然的不以为意。 它不仅知道肯定会有人出手阻拦,其实故意就存了闹上一闹,好吸引阁中人的注意,并趁机显摆显摆自己的实力。 肉芽道士瞥着众人:“一个个没有卵蛋、狗一样的东西,想入潜龙阁,排队能排出个球儿。爷爷现在把人直接轰出来了,行就行,不行就走!” 只是它忘了一点,对手并不一定会配合它。 许道话声落下后,轻轻打了个响指。 铮!满堂剑气涌起,墨鱼剑所化作的锁链由静转动,疯狂的就往对方扑去。 “你!”肉芽道士怒视着许道:“潜龙阁中,你也敢动手!” 轰!它脚下动作,急忙就要避开锁链的扑杀,并有脑后的肉条长出,落在地板上,也是嗖嗖的扑向许道。 旁边的乐老见两人还是动手,面上轻叹,他踏步上前,身形一闪,枯瘦的身子就挡在了两人之间。 乐老的双手伸出,各自往两人虚虚一按:“二位道长都冷静些。” 堂中除了剑气之外,霎时间刮起一股更大的厉风,呼呼大作,使得满堂人的面色都大变:“炼罡境界!” “这老头是筑基后期!” 乐老一身的道行超过两百,双手上有罡气升腾,赫然是筑基境炼罡期的道士。 如他所愿的,肉芽道士被罡气一吹,浑身的肉芽抖动,陡地就像是萎了,赶紧的收回去,并不敢打向许道。 另外一边,许道瞧见对方身上的罡气,眼睛微眯,口中却说:“见过乐老。” 乐老点头,他笑了笑,正准备说话,可是他还没有说出,神识就察觉到许道的身形猛地一闪,近到他的身旁。 许道周身裹着剑气,站定在乐老面前,一挥袖子,啪的打在了乐老的身上。 “这!!!”乐老顿觉一股巨力袭来,猝不及防,蹬蹬蹬就往旁边摔去。 “不可能!”其人面色露出惊愕,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而许道在略过乐老后,仰视着对面的肉芽道士,出声:“贫道可不喜欢仰视于人。” 咔咔! 他的阴神陡然就从肉身中钻出,化作血肉骷髅形,似人非人,其头颅晃动,胸骨齐地,好像是从潜龙阁的地底钻出一般,骨爪狠狠抓向对方。 而肉芽道士刚被乐老的罡气所慑,陡见许道扑来,霎时反应不了,顿时就被许道的阴神抓个正着。 铁锁链声音响动,墨鱼剑又趁机缠绕上去,将它捆个正着,延缓它挣脱的速度,并且剑气刮骨,打乱其体内法力。 肉芽道士面色震怖,它奋力挣扎,却感觉身子一时不听使唤,突地就跌坐在地。 许道在半空中俯视着对方,阴神化出血肉骷髅牙关开合,声色重叠: “凝煞道士?贫道可不是第一次打杀了。” 声音回荡在大堂中,震动得桌椅咯噔作响。 许道抓住对方头上软趴趴下的肉条,狠狠的一拽,骨爪切割,嗤啦,便将对方的头皮都给拽下了。 凄惨的叫声响起:“啊!” 肉芽道士面目狰狞,痛不欲生,仿佛那话儿被活活切割下一般。 它身上的气息更是当场就跌了大半,煞气四逸,俨然受了重创。 周遭的道士听见惨叫,瞠目的看着许道,一时反应不过来。 乐老亦是睁大了眼睛,没有料到肉芽道士竟然不是许道的一合之敌,他赶紧又心道:“不好!” 此人神识狂跳,大喝:“道长请留手!不可斩杀这厮,此是海市,更是潜龙阁中!” 海市中有规矩,杀人者死,伤人及盗者问罪而罚。 肉芽道士先挑衅于许道,许道打残对方都无甚事情,但是杀了人就得抵命,要杀也得出了海市杀,更何况现在还是在潜龙阁中。 许道收到乐老的神识传音,心中冷哼,他已经在海市中逗留了多日,刚刚更是在潜龙阁中转了一大圈,看过不少规章制度,自然是清楚本地规矩。 但许道并没有立刻住手,而是拎着气息大跌的肉芽道士,阴神和肉身齐齐转头,顾看乐老,目光幽幽。 乐老和他对视,面色微僵,明明其自身已经炼罡,可还是心中免不了的一寒 现场响起轻笑声:“乐老所言正是。” 紧接着又有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许道将肉芽道士掷地上了,只是由锁链捆绑着。 他把阴神收回了体内,朝着乐老打了个稽首。 许道言笑晏晏:“罪过,刚才是贫道粗鄙了。” 道士们望着他脸上的笑意,心中纷纷想到:“这人没有说假,他不是第一次打杀凝煞道士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安排、闭关 大堂之中寂静,道士们瞠目,炼气道徒们战栗。 乐老也是定睛瞧着许道,还没有回过神来。但是下一刻,杀猪般的惨叫声继续响起。 许道虽然将肉芽道士捆住了,但是对方毕竟是个凝煞道士,而且只是受了重创,还没有气息奄奄,其勉强将墨鱼锁链挣脱开空隙,口中嘶吼:“竖子,某要杀了你!” 惨叫声和咒骂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许道这个被骂的人还没有说什么,其他的道士就先轻笑了起来。 “都成这个样子了,还敢大呼小叫。若不是这里是潜龙阁,道友你恐怕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乐老也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先是看了眼自己的双掌,面上阴晴不定,但终归是换上了一副笑脸,主动拱手冲许道说:“道长好法力!甚是精纯!” 许道颔首,客气道:“乐老过奖了。”其顿了顿,面带笑意的说: “就是不知贫道这点微末的道行,能否入阁中之眼,入这潜龙阁效力一番?” 见许道主动提及此事,乐老眼底里露出几丝喜意,刚刚产生的一点阴郁顿时烟消云散。他瞥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肉芽道士,神识动弹。 嗖的!许道来时的方向就冲出了两个身影,皆是魁梧粗壮之士,身上的气息也是强横,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让人看不清具体的面孔。 这两人抓起地上的肉芽道士,将对方架起,然后面向乐老,露出等候指令的模样。 乐老朝着周遭的看客拱手,说:“这位道长虽然跋扈,但却是在我潜龙阁受创,本阁必然好生安置,奉给上等的伤药以作调养。” 他又目视那肉芽道士:“本月海市就要结束了,浮槎即将启程,烦请这位道长继续暂留海市中,等到达下一个站点后再离去,这也方便道长在海市中养伤……正常食宿花费之内的,本阁一概负责。” 周遭人等听见乐老这番处置,都点了点头,有人趁机奉承到:“乐老此举甚善!潜龙阁果真大气。” 亦有人议论:“这家伙走了狗屎运了,能白吃白住好上一段时间,就算只是住马厩,也能节约不少钱粮。” 许道听见,心中的一点顾虑忽地消散。 在乐老这番言语中,肉芽道士已经被定性为跋扈之辈,那么他许某人扰乱潜龙阁的举动,应当算不上大错。或许还会如他所预料的,此举恰是展现了他的实力,能为他今后在潜龙阁中的日子打开良好局面。 修道界中,终究还是实力为尊,光有潜力和技艺可不成。其以百年道行,轻易擒杀凝煞大成的道士,无疑是既有潜力、又有实力,不容小觑! 乐老的心中所想,正是如此。 此人在处置好肉芽道士之后,就赶紧的就让两个当值护卫将人给带下去,免得继续在这里碍眼。 只是肉芽道士听见安排后,它明显还是不服,咯咯挣脱着墨鱼锁链,也不知是想起来理论,还是想起来讨打。惹得两个护卫身上各自涌出一股阴寒煞气,落在它的身上,让它浑身僵硬,直直的就被拖了出去。 许道瞧见两个护卫身上冒出的煞气,小小的吃惊了一番,暗道:“这潜龙阁果真颇有底蕴,竟然能让凝煞道士如此听令行事,如仆从般,幸好我刚刚没有太过造次。” 许道趁机将捆绑在肉芽道士身上的锁链收回,并在收回法器的时候,悄悄的在对方身上种了个标记。 眼下在海市,他没法斩杀对方,只能勉强留个标记,至于之后能够寻见对方而斩草除根,就只能看天意了。 另外一边,乐老站在场中,冲众人说:“今日阁中着实是怠慢了诸位,竟然让道长们等待如此之久,老朽已经发出传音符,让几位同僚赶来,加快考较的速度。” 有道士听见,嚷嚷到:“加快速度有何用,赶紧的让咱家入阁才是,在下身上一把子的力气,可比刚才那憨货厉害得多。” 可是有道士循声看过去,却发现嚷嚷这人修为刚刚凝煞,身上气息也不凝实,只是长得油头粉面的,纯粹人形,并不古怪罢了。 道士们哄笑起来,也有人自卖自夸,还有人趁机讨要符钱,众生百态。 堂中炼气道徒们本是战战兢兢的,此时瞧见了道士们市侩庸俗的一幕,顿时心中复杂,发觉筑基境界或许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恐怖。 乐老看着场中依旧混乱的一幕,摇头失笑,他又点了几个炼气小厮,让对方振作精神,伺候好诸个道士,然后便冲许道邀手:“道长,请随老朽来!” 许道点头,如言跟上对方的脚步,并将墨鱼锁链好生收入袖中,安稳的覆盖在了身上,继续遮掩气息。 他刚才之所以能轻易的重创肉芽道士,其实还是动用了体内另一半武道修为,幸好他的武道真气和仙道真气早已经融为一股,再加上出手的时间短暂,这才没有暴露底细。 若是争斗的再久点,恐怕他就会漏了马脚。 乐老邀请着许道离开大堂,穿过一条回廊之后,来到了一方阶梯处。这阶梯颇长,两人向楼上走去,半盏茶的功夫后,居然还没有走到第二层。 许道以目示意乐老。 乐老察觉到,解释说:“此梯并非通往二楼,亦非是三、四层,而是第七层,这才颇是绵长了些。” 许道点头,并眉毛微挑,出声:“潜龙阁主可是就在第七层。” 乐老摇头,说:“非也,阁主日常皆在第八层。但第八层乃是阁主的清静之地,并无阶梯通往,我等只能先赶到第七层,再行通报。” 很显然,想要进入第八层就只能踏空而行。 但海市中虽然没有禁止浮空,可浮空的高度最多九丈,如潜龙阁这等建筑,其宽阔大气,八层之高早就超过了九丈。 许道在心中猜测此潜龙阁,会不会是百里浮槎上灵气最为浓郁的节点之一。否则的话,潜龙阁主为何会选择在阁楼之上闭关,而非另外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 遐想片刻,许道又在心中揣测起对方会给他安排什么样的洞府。 这些天里,他虽然没有跑去租用洞府,但还是通过客栈掌柜了解了一番。 百里浮槎中上好的灵居洞府,全都在潜龙阁等四方堂口的手中,并不直接对外租用,想要使用就只能加入其中。 传闻此等灵居洞府,其灵气充盈之程度,让不少道士竟然愿意将洞府转租出去,以赚取符钱。 这让许道不由的期待起来,他接下来就要着手凝练黄泉煞气,虽然已经有过凝煞经验,此番属于十拿九稳,但闭关所在的洞府,灵气越是充盈,越是方便他,也能方便日后的经营使用。 两人打开了话匣子后,一边寒暄着,互通姓名,一边继续缓慢登楼。 耐心的行走片刻后,许道两人终于来到了一方更是宽大的地方,其中的布置比之第一层更是精致淡雅,没有太多的人,同时也安静不少。 乐老引导着他来到了一方茶室,先是邀请许道入座,然后拾起桌几上的玉质钟磬,轻轻敲响。很快便有小厮恭敬走入茶室,奉上了糕点和茶水。 见对方并不急着通报那所谓的阁主,许道虽然不知道对方卖着什么关子,但也沉得住气,捏着茶杯,静静的品着茶水,偶尔和对方搭一句话。 咔嚓! 不多时,茶室中就突有机巧声响起,乐老抬头讶然说:“咦!阁主今日回应的甚是及时。” 乐老笑看了许道一眼,低声说:“应当是知晓是徐道长入阁,这才如此及时。平常有新人入阁时,阁主要么久久不动,要么不见,还得老朽好生安抚一下新人。” “徐道长”便是许道谎报给对方的姓名,他胡诌了一下,取名“徐德”。 很快,许道便知道那“咔嚓”一声是什么了,并非是有人在敲门、摔东西,而是整个茶室都在晃动,挪移起来。 咔咔的机关声音继续响起,许道杯中的水晃荡不已。 整个茶室一番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变化之后,一侧的墙壁霍然洞开,变得空荡荡,四方已然只剩下三面墙。 许道往身侧看去,顿觉坐在悬崖边似的,居高临下,空处还有大风吹拂而来,让他的发丝晃动不已。 乐老这时一正衣冠,面色不再如刚才那般调笑,而是用目光示意:要见正主了。 许道也提了提精神,想瞧瞧所谓的潜龙阁主究竟是何方人物,他事先在海市之中打听过,但所获颇少。 突地,许道发觉吹进茶室中的风越加的大了,让两人的衣袖都晃动不已。这时候许道再侧目望去,瞳孔顿时定住,眼中只充斥着一物。 一根粗壮的铁柱插在空处,下方漆黑,深不可见多少丈,上方漆黑,高不可见多少丈。但此铁柱并非是许道在意的,他在意的是盘踞在铁柱之上的更加巨物。 一块又一块巨大的鳞片镶嵌、攒动,将铁柱箍的紧密,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鳞片所在的身段自铁柱下盘旋而上,没入了黑幽幽的高处,让人不知其高长多少,又究竟是首是尾。 仅仅许道目光所能瞧见的这段,其粗大之程度,就已经超过了整间茶室的大小。 乐老望见盘绕铁柱的鳞甲巨物,连忙转过身子,打了个稽首:“老朽参见主上,今日带徐道友入阁,烦请主上指示。” 话音刚落,一股庞大骇然的神识就落在了许道身上。 凶悍的猎食者气息劈头而来,让许道头皮发麻,恍惚感觉头顶的黑漆漆之中,正有两只石磨般的巨目,正死死的盯着他。 “龙耶?蛟耶?” 许道的心神狂跳,他这时也明白过来,原来吹入茶室的大风并非是从楼底吹起,而是从楼上吹下,其盘旋于黑暗之中,是那鳞甲巨物的呼吸吞吐声! 幸好许道早已经不是曾经一道徒,他沉默着,举止如常转过身子,朝着巨物打了个稽首,从容开口:“贫道徐德,见过阁主。” 许道再度目视对方的鳞甲身躯,发现其色竟然是六彩,色彩光华而瑰丽,形如织锦,华贵的摄人心魄。 欷、吁!流动的气息继续在铁柱周围盘旋。 整幢潜龙阁高深莫测,使得盘踞于阁中正中心的这尊潜龙阁主,也是高深莫测,首尾不可知。 许道盯着对方,发现自己看不破对方的道行,在心中暗道:“此等人物竟然还没有结丹么?” 压迫感越来越重,吹入茶室的大风越来越大,竟然都刮得他体表生疼。 幸好对方没有动用罡气,否则只是被对方的呼吸吹打几下,他的龙种肉身就得暴露出来。 良久,阁中响起更大风声,呼啸震动,仿佛不是从第八层楼阁传下,而是从九天传下: “可。” 距离只一层楼的许道,察觉到身前的桌椅震动不止,茶水都翻了出来。 旁边的乐老听见,立刻呼到:“谨遵阁主令,徐客卿享一等待遇!” 他转过头,笑看许道:“恭喜徐道长了,阁中道士待遇大致分为三等,三等立根,二等凝煞,一等炼罡,道长一入阁便可享受炼罡待遇。” 许道闻言微怔。 但他并没有立刻回应对方,而是仰头望着身前的粗大鳞甲巨物。对方已经撤去神识和压迫,但仍旧在呼吸吞吐,不动而自威。 两人端坐在此巨物旁边,形体过于细小,仿佛鸟雀般。 许道脑中闪过念头:“此等气势,方才是立志丹成上品者,该有的么?” ……………… 接下来的半日。 许道立刻就享受到了潜龙阁的上等待遇,其衣食住行,全都在半日内就被安排妥当 而他所得到的洞府,也是百里浮槎中的一等洞府,其积土成山,百丈宽大,有灵池有水流、有香草有贵木,无一处不精致难得。若是在海市中租赁,日费得百钱。 但是许道并没有太在意这些杂事了,他再度坐下后,不断咀嚼回想着那潜龙阁主的磅礴气势。 对方想要丹成上品,他许某人也是要丹成上品,还是上上一品! 其心中念头渐定:“彼可取而代之!” 初一入府,许道便封了整个洞府,闭起关来。 第四百四十七章 法术构思、凝煞黄泉 在许道闭关之后,潜龙阁的乐老见他几日不出,传音符也没有回应,特意遣人过来探看过一番。 当知晓许道接收洞府的第一天,便潜心闭关修行,乐老顿时就明白许道这是要准备凝煞了。 其人心中不自觉的闪过念头:“若是此人不慎凝煞失败……”但是旋即,乐老就哂笑着将这个念头打消掉,他就算是不相信自家的眼光,也得相信自家阁主的眼光。 于是乐老写了张纸签,令人送到潜龙阁第七层,让许道所在洞府四周的小厮好生留意,若是许道出关,立刻就遣人告诉他。 而许道所在的洞府中。 许道虽然是立刻就进入了闭关的状态,但是他并没有直接开始打磨真气、吸取黄泉之水中的煞气。 而是先将整个洞府中的聚灵法阵调节到最大,竭力的汲取庞大的海市阵法所传递而来的灵气,又用囊中剩下的符钱,在洞府的闭关静室中摆出了阵中阵,调用内天地中的灵气,以求尽可能提升静室内的灵气浓度。 没办法,亲自来到此一等洞府之后,许道发现洞府每日能够汲取的灵气都有限,并且其浓郁程度远远比不上洱海道宫中的上等闭关静室,更别说仙园当中了。 而这等洞府,在西海中已经是罕见。 但是和使用血钱压榨出的灵气相比,洞府所生出的灵气居然是天地灵气,并无杂志,这让许道怀疑他是否应该推翻之前的想法:“或许此百里浮槎上,当真有灵脉存在。” 足足九九八十一日过去,静室中的灵气浓度方才增长到了他满意的程度,并且数量上有足够的冗余,合乎他凝煞过程中的使用。 在这八十一日当中,百里浮槎已经再度启程,驶离鲛人岛所在的海域,横行西海中,披荆斩浪的前往下一个交易点。 许道所在的洞府却一直都安静,压根就没有人前来打扰他。 对此许道也是并未诧异,步入筑基境界之后,道人寿命二三百年,就算只是寻常的闭关,经常都会达到二三年之久,更别说他这等突破境界的关键举动了。 即便他一闭就算五年,潜龙阁方面也不会催着他去完成什么任务。只要洞府当中的阵法还在运转,便不会有人私自前来闯门。 许道在闭门不出的八十一日当中,他也并非是整日间枯燥打坐,而是一边修身养性,读读书、看看画,一边钻研着手中新得到的阵法笔记。 道人的闭关,并非真个就是枯坐一地,形如木头人般,其主要是指隔绝内外,将身心尽量都投入修行中,并非禁止放松和休息。 况且就算有人想要日夜不歇的吸取灵气、打磨真气,且不说灵气是否充足,其经脉和魂魄就会受不了,须得劳逸结合才是。 这些时日里面,因为缺乏足够的灵材,许道并没有下手修行玄阵宗的一百零八道阵纹,但是经过琢磨,他已经对玄阵宗道统做到了充足的理解,其阵法水平和从前相比,已然上了一个台阶。 甚至他差点就此沉浸在七册阵法笔记当中,而没有意识到洞府的灵气已经充沛。 静室内,许道盘坐在蒲团上,将摆在身旁的七册皮书一一拾起,抚了抚皮纸的边角,轻叹一声,将其好生收入内天地中存放。 “此玄阵宗不愧为一方金丹道统,除了最后的九品丹成阵之外,前期的阵法对道人的修行、凝煞和炼罡都有不小的帮助,杀伐方面,更是有着涉及。” 他的眼神闪烁着,对于此次凝煞,他十拿九稳,有没有阵法帮助,干系不大。真正让他看重的,是笔记中有关杀伐的手段。 修行至今,他虽然已经将曾经的种种法术凝练成雷火之法,一举一动声势浩大,威力刚强,但主要还是靠着肉身蛮力和人搏斗。 或者准确的说,其雷火法术,远不及动用肉身来得强悍。 而在许道一开始的计划中,其修行武道,淬炼肉身,本只是作为底牌使用,对外则要以仙道修士的面貌示人。 其意在让人捉不住他的短板,害不了他的肉身,反而能被他将计就计,顺势锤杀。 可许道现在却是以肉身为主要依仗来斩杀敌人,这脱离了他的初衷,不方便其藏拙,也漏了底牌。 并且西海的道士们一个个手段稀奇,更有鲛人岛主、潜龙阁主这等厉害人物,他若单靠肉身和法器,继续下去恐怕难以保持优势,得早做打算,将法术也提升起来才是。 “肉身,法器,法术,三者齐备才行!” 他在心中暗想到:“西海中左道横行,道士们不修法术,多依仗外物……法术,便是我之优势所在!” 从前的计划,许道打算的是继续深挖雷火法术,自“赤霄雷霆”衍生出其他种种雷霆,层层递进,让法术的威力得到提升,成为杀手锏之一。 但是现在得到了玄阵宗的道统,却给了他另外一个思路,一个融会贯通的思路。 符阵一家,所谓的阵法,便是在种种符文的基础之上演变得来,前者类似文字,后者类似文章。一方阵法,必然需要多种不同用途的符文,按照天地道理组合而成,方才能自行运转。 玄阵宗真传的一百零八道阵纹便是依据这个思路,若是能够随手就能打出数道阵纹,便能够在短时间内利用阵纹布置出一方阵法,于斗法之际,当场施展而出。 许道闭关八十一日,所获得的思路便是如此。 他并非一定就要钻研雷火之法,而是可以将所学的法术,有条理的搭配起来,形成如同阵法一般的大型法术! 其实此举,他在融会贯通过往法术时,也曾设想过,但当时只是起了个念头,便放下,转而根据阴阳雷法、火法熔炼出了“赤霄雷霆”。 但是现在不同,他手中得到了一方金丹传承,其内的一百零八道阵纹、三百六十种法术,包含了千百种阴阳配比、四时更迭、五行相生相克、八卦运转等种种思路,直至能够布置出一方可辅助丹成的上上大阵! 许道不仅从中得到了大量的启发,能依靠笔记中的组合一一尝试,还能将一百零道阵纹直接炼会,融入到他的法术当中。 除此之外,许道别出机杼的,意识到自己除了能利用所学的法术之外,还能够将其他方面,也熔炼入内。 首先最简单方便的,便是煞气!以蕴含煞气的真气施展法术,只要两者不相抵触,法术的威力必然会大大的提升。 其次则是他的天赋法术,蜃气、牙将鳞兵;再其次则是他的龙种肉身,以及手中的法器…… 脑中思绪跳动,许道轰然的想到:“如此一来,我之一术,将不只是法术,而是阵法!就算一时无法功成,至少也是在往阵法发展。” 细细梳理着,他发觉此举大有可为。一旦真能成功,其实力必然倍增,法术也将不再是鸡肋,而是护道之大术! 并且在这些时日之中,许道也有了一个具体的构思,其在心中琢磨着:“雷火、蜃雾、煞水、罡风、龙躯……千锤百炼、混合为一。” 他的目中清亮无比。 沉思良久。 许道忽地吐出一口气,将种种念头都收拾起。 其微阖眼眸,让跳动的心神平静下,并在心中默默的念到:“当务之急,还是先将黄泉煞气给凝练掉,再图谋其他。” 重新睁开眼,他的目光已经变得沉静而又凝重。 许道环顾着静谧淡雅的静室,反手一翻,一方瓦罐便出现在他的手中,其仿佛酒徒一般,用力拍在瓦罐的颈口,将封泥震碎。 块块干泥崩裂掉下,其中道道符文般的朱砂文字,也霎时间就褪色,失去效力。 清理干净瓶口之后,许道顿了顿,再次将手一翻,单手抓住了罐口,举起。 他仰着头,凑到了罐口边上,便往腹内灌去。 若是有其他道士在此,瞧见他这一举动,必然会感到惊骇或惊愕,因为没有人凝练黄泉煞气,会像他这般凝练,竟然将黄泉之水当做酒水一般饮用。 正常的凝煞手法,往往都是先将煞水、煞土、煞骨等炼化,自其中精粹出纯纯的煞气,然后丝丝缕缕将煞气纳入阴神或肉体中,一一灼烧阴神、肉体中的杂质,蜕阴化阳,直至功成。许道上次凝练真龙煞气,所采用的手法大致也是如此。 而他现在用的黄泉煞气阴寒,其水至阴至毒,有忘忧水一说。 一滴寻常的黄泉之水,便足以让一凡人的记忆丧尽,头脑空白,沦为蠢蠢孩童。更别说他手中这份被元婴真人粗糙炼过的,其毒性更上一层楼。 即便是元婴真人,若是经受了足量的黄泉之水冲刷,脑中记忆也将会被冲刷得一干二净,无法恢复。 传闻上古之时,就有不少鬼仙因为胎中之谜而记忆杂乱,会特意入九幽,取黄泉之水,酿制成酒或是炮制成丹药,以作解忧忘忧之用。 许道若是在炮制尹尖尖之前,就拥有这份黄泉煞水,他压根就不用亲自动手取掉对方的魂魄了,直接以黄泉煞水冲刷便是,甚至事后还能安心收到身旁,以作为婢女使用。 可惜的是,他若是不亲自动手,将其拍卖而出,他也得不到九十万符钱,更得不到黄泉煞水。 汩汩! 阴寒煞水灌入许道的腹中,让他的喉部瞬间变得冰冷,失去了大半的知觉,其腹部仿佛化作了一块坚冰,并在不断的扩大。 但是他并没有停止,又是狠狠的灌了几口黄泉之水,这才将陶罐放在一旁,随手以事先准备好的符咒封印,防止内里的煞气走失,侵蚀四方。 “萃取煞气,最好的方法乃是以丹炉萃取,否则会逸散太多。而对我来说,最好的丹炉莫过于我之肉身了。” 许道的肉身经历过真龙煞气的淬炼,五脏扎实,并不太过畏惧黄泉煞气的侵蚀,再加上他的法力一早也混入了真龙煞气,能拘束外来煞气而不殃。 其以肉身作为炉鼎,阴神居于体内,无须遁出,便可尽从容的采摘煞气,淬炼阴神。 并且每当他的阴神有所损伤的时候,其肉身气血一冲,回精补脑,阴神立马就能恢复,丝毫没有遭殃的可能。 拥有一具上等的龙种肉身作为庇护,正是许道认为自己凝煞黄泉,十拿九稳的缘故! ……………… 洞府静室中,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许道每隔一日,便开启陶罐,痛饮数口黄泉之水。 其肉身在黄泉之水的浇灌之下,血气消磨,面色苍白,但是脑中阴神,却是越发的强大,光色纯白。 饮了黄泉之水足足七七四十九次之后,许道脑后飞金晶,神魂震动,耳目中都咯咯作声。 他端坐在静室当中,鼻吸口呼,两道淡黄色的气流如蛟龙般,在他的口鼻前盘旋不止。 其轻轻一吐,黄气就能环绕整个静室数十遍,所过之处布帛寸断、桌椅皴裂、砖石糜烂。 如此反复吞吐,静室中残余的灵气,混合着陶罐中剩下的煞气,都被他一口吸入肺腑中,咽入喉关,下五脏,入丹田,和其法力打成一片,迅速的炼化。 铮! 不知过了多久,当许道再度睁开眼睛时,其目色晶亮无比,神色振奋且喜悦。 他微低头,一抬手,体内真气便氤氲生出,在手掌间汇聚成团,形成了一小小淡黄色的蛟龙形气息,有首有尾。 “黄泉蛟龙真气,终于成了!” 此时的许道,已然凝煞黄泉功成,阴神也步入了凝煞境界,法力的上限再破关隘,仙武迭加能达到三百六十年。 在其肉身和阴神双双凝煞之后,他脑中的黄泉蛟龙观想图也是活灵活现不少,内天地同样变得更加凝实。 端坐在残破的静室中,许道的面色苍白,但是笑容畅快,颇有怡然自乐之色。 他将手轻轻挥动,让真气化作的蛟龙散入体内,眼帘沉下: “凝煞功成,正是高歌猛进,再凝秘法之时!” “蛟龙吞云,黄泉有水,当有‘吞云吐雾、呼风唤雨’之术……” 第四百四十八章 出关、屠岛 又是大半年的时间过去,许道的闭关终于结束。 其盘膝坐在静室当中,睁开双眼,微微叹了口气:“该出关了。” 凝煞黄泉之后,他对法术的钻研可谓是有所得而有所未得,最好的构思没有达成,但是基本的构思还是成功了。 “吞云吐雾,呼风唤雨”,其只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尚待继续钻研。 低着头,许道静静的想了想,面上洒然一笑。 虽然还有些遗憾,但是长达一年的闭关,已经让他的修为和实力都得到了不小的增长,颇具收获,不可妄自菲薄。 至于剩下的一半,其和境界有关,估计得他修成炼罡境界,方才能熔炼出剩下的一半,现在就算继续闭关,也没有多大的作用。 许道心中重复闪过念头:“那么,便出关罢!” 他面色一振,旋即从榻上走下,开启了封闭已久的静室大门。 很快的,整个洞府的阵法也转动,将重重的防护解开。 当许道走出洞府,来到自家庭院时,候在周围的潜龙阁小厮瞧见,连忙就派人通报给了乐老,并有小厮恭敬的立在庭院边界处,等候许道的吩咐。 许道漫步于庭院中,仅仅瞥了那些小厮一眼,便收回目光。他看着自家庭院中的灵池,发现一年过去,灵池中的草木、鱼虾依旧是生机勃勃,颇具趣意。 长期的闭关终究是有些枯燥,许道顿时就来了兴趣,他驻足在灵池跟前,好生端详起池中的水木鱼虾。 约莫数刻钟之后,他看腻了,庭院中嗖的又飞入了传音符。 许道抬手一招,传音符便化作落在他的手中,化作火光,临空展现了一行文字:“恭喜道友出关,若有闲情,现可来阁中三楼一聚,正好认识几个新入阁的道友。” 此传音符正是潜龙阁乐老所发。 许道看完之后,心想:“来的正好,是时候借助潜龙阁收集灵材,将玄阵宗的道统彻底掌握在手。” 一年的闭关时间,他靠着所剩不多的积蓄,以及自己的努力,已经将玄阵宗的道统掌握小半,阵纹也转化凝结了不少,但是并未竟全功,须得更多的灵材才行。 而许道所选的出关时间,恰好就是百里浮槎再开海市的时候。 根据他闭关之前向乐老打听的,此次所到达的海域,附近岛屿众多,浮槎将会停留三月之久。 如此机会,正是他出关捞钱,积蓄道资的大好时机。 许道目中露出思索:“先去潜龙阁看看,若是有合适的任务,不仅能获得灵材,还能攒攒潜龙阁道功,方便兑换一些东西,比如有关罡气金丹的消息,甚至是成品的罡气!” 其肉身和阴神都已经凝煞,虽然道行还不足以炼罡,加起来差了一百五六十年之多,但是他现在就得为炼罡做准备了,要多查典籍、多多打听。 至于其炼罡所瞄准的目标,自然是三十六种天罡之气中的两种,还要和真龙煞气、黄泉煞气相互配比。 并且筑基境界所采用的罡煞,不只是关乎着丹成品级,同样也关乎着丹成的性质,道士以何种罡煞配比融合,便能成就何种大丹。 许道虽然已经有了几个候选,但是一时间也抉择不了。 原因无他,其虽然知晓了这几种罡煞能够结成何种金丹,但是对于所结的金丹,他却所知甚少,并不确定这几种大丹中谁更适合他。 值得一提的是。 炼罡阶段和凝煞阶段不同,煞气难得,罡气也难得,但两者难得可贵之处,并不是同一方面。 可供许道图谋到手的罡气类别,远比凝煞时要多得多。 因为上等煞气之难得,在于散落于天地各处,道士要么得运气好,要么得周游天下。 基本上能够获得一方上等煞气,且不违逆功法,道士们便会直接凝结了事,似许道这般煞气和灵根都极为匹配的情况,十分罕见。 而罡气不同,其存在于九天之上、罡风层中,难得之处在于凝煞道士难以登上罡风层采摘罡气,且越是精纯的罡气,其所在的位置便越高。 至于数量方面,罡气反倒博且杂,源源不绝,不算罕见。 只要可以飞入罡风层中,能够飞抵的越高,则越是不愁罡气的质量、种类,可选择的机会就越多。 许道对此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也不悚于这点。 须知他不仅是仙武双修,肉身阴神双双扎实,抵抗罡风的能力远超常人,其曾经还是从罡风层中跌入的西海。 彼黄天道统之“龙气”,便足以庇护他在罡风层中存活,只是需要的数量不少罢了。 对许道来说,完成炼罡之关键点,重中之重是在于分辨出哪种罡气,最是适合他。 脑中闪过思绪,其暗道: “虽然罡气的来源不足为虑,可选余地也不少,但炼罡一举必须要比凝煞看的更重。毕竟其一旦定下,金丹大道也就定下一半,基本上再无更改。” 许道心中升起念头,或许有关采取何种罡气炼罡,以至于各种罡气,乃至金丹妙效,他最应该请教潜龙阁的阁主。 毕竟其人意欲丹成上品,对这方面的了解不会少,或许是西海中知晓最多的一批人了。 “请教潜龙阁主”的心思再度泛起,许道一边琢磨着,一边腾空而起,出了洞府,径直就往潜龙阁所在的方位扑去。 ……………… 一路飞行。 许道发现自己出关的时间果真刚刚好。 他在离开洞府所在地之后,进入海市东面的坊市,见到了街道上繁华热闹的景象,其比之上一年更盛几分。 形形色色的道人往来其中,非人的异种不在少数,筑基境界的道士也更多。 许道脑中转过念头:“恐怕今年拍卖会上的好东西,也会比去年要不少。” 只是这些好东西,暂时就和他没有多大的干系了,他刚刚闭关而出,穷光蛋一个,目前连付个入场费都拮据的很。 来到潜龙阁之后,许道取出了潜龙阁门客的信物,无须像上次一般穿过大堂,其直接就从专门的通道入阁,登上了第三层。 到达第三层之中,楼中往来的都是散发筑基气息的道士,炼气级别的道徒少之又少,而且全都是伺候人的小厮。 许道轻轻拨弄了一下挂在腰间的信物令牌,便有灵光泛起,指引他往一间雅室走去。 此信物令牌唤作“潜龙令”,不仅代表了门客身份,能够在海市中、潜龙阁中享受诸多的便利,还能作为传音符使用,以及接收潜龙阁传递出的消息。 譬如查看布告栏中的任务等等,颇是方便。若非乐老相邀请,许道在洞府中就可以翻找赚钱的门路,不用亲自跑来一趟。 他走到雅室跟前后,雅室的木门轻轻一震,便自动的拉开。 “哟!”门内立刻就响起呼声:“是徐道长来了!” 声音正是乐老的苍老声,他正捋着胡须,端坐在一方茶几跟前,抬头望向许道,目中露出精光。 许道大大方方的踏入门中,扫视一眼,打了个稽首:“贫道徐德,见过乐老,见过二位道友。” 雅室中有三人盘坐,除了乐老之外,一中年男子面色泛青,颔下有须,其头颅微昂,颇是有些倨傲的模样,正审视着许道。 至于最后一人,则是抱着方木匣,一边轻轻敲击着,一边饮酒,模样愁苦,是一青年。其身穿读书人的儒袍青衫,并非是道袍,着实是让许道诧异一下。 许道尚在吴国时,便少见道人会身着青衫儒袍,西海中道德沦丧,道士们连读书人是什么都不大清楚了,更别说儒袍青衫这等物件。 但是许道细细一感应,没有在愁苦青年的身上感应到黄天龙气,对方应该并非他没见过的吴国中人。 在许道打量对方时,对面几人同样也在打量他。 青面的中年人微微点了点头,以做回应,愁苦青年则是举着酒杯,冲许道邀了一下,示意他快快入座,但是都没有言语说话。 乐老站起了身子,冲许道说:“恭喜了!徐道长气息凝实,想必此番闭关收获不小!” 其伸手指着桌子空下的一个位置,说:“赶紧入座、赶紧入座,我等论道一番。” 许道没有否认,他面带笑容的客气:“小有所得罢了。”也就走到了方桌跟前,盘坐而下。 有乐老在场,即便许道刚来,桌上几人都没有见过面,但方桌上也不冷场。 经过一番介绍之后,许道和另外两人互通了姓名,并获知了对方一些简单的信息。 青面中年人唤作“药不齐”,其修为虽然只是凝煞,并非是上等煞气,道行也不深厚,但却是一个炼丹大家,手艺精湛。 愁苦的青年则是唤作“曾石剑”,是一名修行剑仙道路的剑修。 对方身上的气息内敛,道行深厚不俗,修为同样是凝煞,但所采煞气必然非同寻常,许道猜测多半是七十二种地煞之一,根基扎实。 这两人在潜龙阁中所享受的待遇,都是一等级别,并且是最近才入阁,还没满一个月的新人,正热乎着。 乐老口中说到:“徐道友虽然早二位入阁一年,但今天却是第二次来潜龙阁,其入阁之后便一直都在闭关修行……三位道友都是新入本阁的大才,又都是凝煞境界,当是该好生走动走动。” 乐老还冲许道说:“正是因为三位颇有缘分,老朽这才一知道徐道友出关,便直接就叫了道友过来。不知打搅到了没有,实在是罪过。” 许道轻笑:“能受乐老之邀,又得见二位道友,是徐某荣幸才对。”他拱了拱手,取下桌上酒杯,朝三人敬了一口。 药不齐和曾石剑两人先后说到:“道友客气了。” 许道的态度不错,这两人又得到了乐老的提点暗示,明白许道的本事同样不凡,对他的态度也是热络不少。 最起码的,会炼丹的药不齐在听闻许道的符阵水平不错,其眼中的倨傲收了起来,还主动和许道搭话,谈论起修真百艺。 许道瞥着对方身上的下等煞气,捧着对方说炼丹炼器等技艺是大道变化之一,若是技艺精深,当是得道的胜算更多些,远超寻常的修士,说得药不齐点头不已。 其间许道还和那剑修曾石剑,谈论了下剑道。许道虽然未曾祭炼过剑匣,但自有炼剑的秘法,算是半个剑道中人,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一番交谈下来。 药不齐和曾石剑两人对许道的态度更是变化,当场就熟络,交换了潜龙令中的传音符。 末了,许道想起自己来潜龙阁的另外一个目的,主动叹到:“此次闭关,虽已成功凝煞,并稳固了境界,但所费着实不少。” 他朝着乐老拱手:“贫道已是囊中空荡,最近的拍卖会,恐怕是连给乐老捧个人场都没法了。” “道友说笑了。”乐老捏着胡须,顿了顿问:“道友领了阁中俸禄没?” 听见这个问题,许道面上一怔,旋即就面露欣喜。 他却是忘了加入潜龙阁之后,潜龙阁除了赠送洞府之外,还会有俸禄送上。 且他是一等待遇,享受的是炼罡级,月有三千枚符钱,一年便是三万六千钱! 如此一笔符钱,对于现在的许道来说已然不算多,也拍卖不了任何一件好物,但足以缓解他现在的困窘,且是意外之喜了。 许道笑答:“忘了忘了,多谢乐老提醒,待会儿就去领俸禄。” 乐老说:“何须道友亲自去取,老朽便是阁中负责打理钱粮了。”其人一边说着,一边就从袖中取出了一串又一串血钱,并在腰间的潜龙令上划拨几下。 三万六千符钱不多,可堆在桌子上却是极多,血莹莹的,让另外的两人都眼睛亮起。 许道客气一下后,便不扭捏,大方就收入囊中,不过他还是尝试着问了句: “不知阁中近来有无好差事,能赚上大笔的道功或符钱,乐老给推荐几个。” “咦!”乐老听见,面上哑然一笑,他顾看旁边两人,说到: “徐道友来的当真巧妙!正有一件合适的。” 桌上的药不齐和曾石剑,也是望向许道,目露精光。 只听乐老开口:“屠灭繁星岛一事,正需道友一助!” 许道微挑眉毛:“屠岛?” 第四百四十九章 灭魔令 “屠灭繁星岛”五个字,着实是显得杀气腾腾,让许道有些惊愕。 特别是他搜索记忆,发现“繁星岛”这个岛名让他感到耳熟,其细细一想,发现此岛屿赫然是一百零八岛屿中的一个,并非是随便的一处杂岛。 也就是说,乐老口中所说的任务,乃是屠灭掉一方类似鲛人岛,甚至比鲛人岛还要厉害的势力。 乐老他们见许道露出惊疑之色,纷纷面露笑容,但并非是讥笑,而是耐心的解释起来。 青面的药不齐出声:“徐道友勿慌,此行并非只有你我三人。” 乐老点头:“没错,此行除了道友三人之外,还会有一尊金丹道师压阵,确保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掉繁星岛残党,不由隐患。” 听见这话,许道心中的惊疑稍稍去掉,旋即提问:“金丹道师,莫非是……” 乐老抚须回到:“正是前不久投入我潜龙阁中的那位金丹道师。” 许道老早就听闻西海之中有个金丹道师,投入了潜龙阁主的麾下,俯首听令,似乎对方加入潜龙阁的期限不多,也才早了他半年或是一年。 如今得到乐老的确认,并且得知屠灭繁星岛一事还有对方的参与,让许道对潜龙阁的实力有了更加清晰的了解。 乐老见许道的面上似乎还有些犹豫,出声说:“种种好处,老朽就不一一允诺了,到时候几位道友自然明白。老朽唯一能多嘴的,便是诸位皆是新入本阁之人,若是能够参加本次任务,举止积极,今后必有大好处。” 其人颇有深意的说:“阁主也会记得诸位此番的功绩。” 听对方如此说到,许道心中有念头一转,他便不再犹豫,拱手应诺:“既然乐老已经如此提点贫道了,此番屠岛,贫道自当效力!” 药不齐和曾石剑两人也是对视,开口表态:“贫道亦然。” “善!”乐老面上大笑,说:“有三位大才相助,此次任务必当功成圆满。” 后续又简单的商量了一些事情,并让三人保密,寒暄几句后,三人的这次小聚就算是圆满结束,纷纷各自回家,或是忙活其他的事情去了。 许道则是先在潜龙阁中自行转悠了几圈,揣着刚刚领取的俸禄,又往坊市街道上走了一遭,购买了正缺乏的灵材。 足足大半日之后,他方才返回了自己的洞府。 回到洞府之中,许道坐在茶几跟前,捏着一个玉质的茶杯,细细把玩,琢磨着今天和乐老三人所谈及的事情。 他在心中暗想:“我、药不齐、曾石剑,还有那位金丹道师,皆是不久才加入的潜龙阁……如此说来,潜龙阁让我等行此屠岛之事,八成有着纳投名状,检验忠诚的因素在。” 除此之外,在和乐老三人的交谈之中,许道还敏锐的发现,西海近几年的情况都不太平。 可惜的是,他与三人虽然言谈甚欢,但认识的时间终究是短暂,交情不深,对方在言语中多有所保留,并没有对他说出更深的内情。 具体的风波,还得许道接下来自行去打听。而这次屠灭繁星岛一事,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许道的脑中就此闪过念头:“不知此番风波,是不是从吴国破碎时开始的,以及鲛人岛主吞食筑基族人,意欲成丹,是否就和近年来的风波有所关系。” 他直觉的意识到,如此种种,极有可能真个互相关联。 但细细思索一番后,因为所获信息太过缺少,许道便将这些杂念放下,转而专注于面前的事情。 “虽然有金丹道师的坐镇,此番任务不大会有风险,起码不会全灭。但是该做的准备还是得做,多准备些符咒,并将辅助布阵的令旗也准备好。” 许道将茶几清理一遍,立刻就取出了今日在集市中购买灵材,开始专心致志的准备。 具体的出发日期,乐老并没有对他和药不齐、曾石剑三人说,可繁星岛就是附近海域中的一岛,而海市大开的日子已然只剩下两月。 众人出发的日期,必然是在两月之内,只会早而不会晚。 许道得抓紧时间,尽快的准备好外出用物。 ……………… 经过一番忙碌的赶工之后,许道在半月之内,总算是补充了一批符咒,并炼制好了简单可用的小阵旗。 他还联系了药不齐,从对方的手上购买了几丸能够补气回血的丹药,若是在任务中不幸身受重创,倒也能多坚持些时间。 而就在他忙活完后,不到一旬日的时间,其手中的潜龙令便传出反应。 许道正在调息打坐,他拿起潜龙令瞥了一眼,赫然发现就是召集众人入阁,有要事相商的通知,言语中并让大家备好丹药、法器用具等物,以防外出。 许道心中闪过念头:“必然是要出发,攻打繁星岛了。” 他当即便收功回气,取了放在洞府灵气池子中温养的符咒、阵旗,极速的赶往潜龙阁所在。 到达潜龙阁之后,直入第五层,许道刚一踏入,就发现有不少道人已经先他一步来到阁中,并有熟悉的声音冲他打招呼: “徐道友,来这边。” 听声音是那剑修曾石剑,许道循声望去,立刻就发现对方抱着木匣子,口中衔着根苇草,面容愁苦的晃荡着。 曾石剑还伸出手,有气无力的继续打了个招呼。 许道连忙快步走过去,和对方并肩而立,并稽首到:“见过曾道友。” 两人就此寒暄起来,不一会儿药不齐也到齐了,三人便一同站在了窗户边上,静静的等待着。 时间点滴过去,乐老本人也随之来到了堂中,并朝着堂中的道士们一一点头示意,许道三人也在其中。 许道数了数在场的道士,发现包括他们在内,共有十四个道士。 只是堂中修为最高的,除了乐老之外,也才是个炼罡境界,身上的气息看起来还不怎么凝实,远逊于乐老。 那位金丹道师,并没有出现。 正当许道以为众人要继续等待时,堂中的乐老却是发话。其人拱了拱手,说:“诸位道长皆是本阁精英,今日广招群英,乃是行阁中一件大事。” 乐老从腰间掏出了一方漆黑的月牙令牌,气色漆黑,渗透出森然的煞气,望之既让人凛然。 对方将令牌抛在半空中,拱手呼到:“今有密令,敕令屠魔,请诸道友共遵!” 堂中顿时有人口中轻呼,许道听了几耳朵,发现赶来大堂的道士中,并非每个人都事先知道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而不知的道士中,以筑基前期的居多。 众道士议论纷纷,可还是认得乐老手中的煞气令牌,知晓其是潜龙阁、甚至海市中等级最高的敕令。 除了各坊市的堂主之外,其余人都可以调动,此令一出必然见血,还有个“灭魔令”的称呼。 现场此起彼伏的响起呼声:“谨遵法令!”、“谨遵阁主之令!”许道三人夹杂在其中,也是作出附和声。 乐老口中呼出一句:“善!”然后便捧着法令,突地洞开了身后的一扇墙壁。 机关旋转,一条阶梯便出现在众人的眼中,得了对方的吩咐,大家都运转身上的法力,踏入向下的阶梯,往潜龙阁的底部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有道士忍耐不住,企图运转法力飞行,却发现自身的法力运转滞涩,比之在外面腾空时还要艰难,其不由的爆出了咒骂声。 许道瞥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众人应是行走在了百里浮槎的底层。 海市不仅禁制道人们随意悬空,更加严禁道人遁地挖土。 因为整个海市的阵法、灵气,便是从百里浮槎的底部生出。若是有人能随意的进入浮槎底部,便有机会破坏整个海市的阵法。 在漆黑中,十四个道士真如凡人般,步行了足足三刻钟,眼中方才出现亮光。 一方巨大的水面出现在他们眼中,宽敞如同暗湖,但眼力强的人往暗湖中一瞥,便能认出其就是西海的海水,当中还有鱼虾等物沉浮。 许道脑中闪过念头:“潜龙阁此行,乃是要走水路?” 下一刻,暗湖般的海水突地沸腾起来,并激射出了金灿灿的光芒,一头凶兽以炫目的速度,陡然就出现在湖中,又从海水中钻出头颅。 十来个道士一惊,层层法力升腾而起。 但是钻出的凶兽并未杀向众人,它只是探着庞大头颅,口中吐着金光,扫视着众人,口中冰冷道:“便是这些小家伙。” 乐老虚捧着屠魔令,恭敬的对着金色巨兽,口中道:“正是。烦请金师领队,毕其功于一役。” 金色巨兽端详着乐老口中的漆黑令牌,将其摄过。 其身躯也瞬间缩小,等到令牌落到它口中时,它已然变化成人身,轻轻抛着屠魔令。 其人身着金色羽袍,模样华贵,人身而鸟头,鹰顾狼视,气度非凡,它的神识席卷现场,让所有的道士都喘不过气来。 此鸟头人身之辈,赫然就是一尊丹成级别的道师! 众道士处于惊愕之中,特别是其中从未感受过金丹威压的人,面色煞白,眼神惶恐不已。好在大家都不是蠢货,看得出来这尊金丹道师是自己这边的,这才没有太出洋相。 而许道身处其中,同样也是面露惊愕,双眼有些失神。 但是他失神的原因和其他人不一样,其紧盯着鸟头人身的道师上下打量,一副瞧见了熟人却又不敢相认的模样。 没错,许道正是瞧见了一个熟人! 此鸟头人身之辈,其名金鸥尊者。 乃是当初和庄不凡争斗,企图突入吴国天地中的金丹大妖。其最终功败垂成,连暗子欢喜女尼都被许道斩杀,赐下的方块符宝也被许道夺走。 而等许道和庄不凡返回道宫之后,此人更是被金麟道师寻着,损失了一爪,并炼出两丸丹药,赏赐给了许道二人。 就在对方刚刚缩小形体,变化成人形时,许道也眼尖的发现其有一足残缺,乃是单足立在海水中,确认身份无疑。 许道吃惊的盯了对方几眼,好险在对方瞥过来时,才收敛了神色。 他转而在心中诧异:“没想到在西海中,近距离面对的第一个金丹,竟然是此人!” 当初问话于西海外道时,他曾冒充过金鸥尊者的门徒。但着实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真个会在对方的手下当差。 许道心中还在诧异,金鸥尊者陡地一震袖袍,道道金光射出,将在场除了乐老之外的道士,全都卷了起来,然后它便背过身子,往海水之中踏去。 有道士猝不及防,便释放出了法术,甚至下意识的打向那金鸥尊者,结果只引得对方冷哼一声,便遭到了对方的镇压,狠狠的被灌入几口海水,再不敢造次。 受到了下马威,十三个道士都静若寒蝉,任由对方席卷自己,反正对方也没有杀意。而许道待在其中,也理智的没有做出出格举动。 有金鸥尊者在前开辟水道,众人虽然是潜伏在海水之中,却仿佛腾空般,连水波都没有掀起,来去极速,了无痕迹。 许道回头望去,发现庞大的浮槎在几个呼吸间就缩小,紧接着又从其目光中消失不见。 如此的潜水飞遁,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等到众人身体轻轻一晃,他们便已然从海水中跃出,浮游在半空中。 周遭冥冥,还未日出。 枭! 一声尖利的鸟叫声陡地响起,包括许道在内的道士统统觉得跟前刺目,一轮仿佛太阳的金光在他们旁炸开,驱走了四周的黑暗。 庞大的,身长近百丈的巨兽。 出现在了他们的头顶,其扇动翅膀,打出道道金光,将他们掷向前方的一岛群。 若是有认识那岛群的,立刻就会认出此繁星似点的岛群,赫然就是许道一行人的目的地——繁星岛。 冰冷庞大的神识钻入诸道士的耳中,轰然作响:“各自独领一偏岛,有杀错无放过,灭此朝食!” 而繁星岛上的人,还以为日出了似的,压根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当金鸥尊者庞大的身躯,盘旋于其主岛上空数次,掀起阵阵火雨,方才有阵法的波动弹出。 许道等人,亦是落在了一方偏岛的上空,身上的法力蒸腾。 第四百五十章 孰正孰魔 许道所降临的岛屿,属于周遭群岛之中不起眼的一处,不大也不小。 他先是赶紧的注意了一下岛上的建筑,确认自身暂时无甚危险之后,又转头往金鸥尊者和其他的岛屿望去。 繁星岛的正中央,主岛上已经是火起一片,金鸥尊者盘旋振翅,肆意的掀起火海,焚烧整个主岛,部分已经烧成了琉璃状似的。 其他偏岛上,也很快就掀起了火光、灵光,有道士刚一站稳脚跟,立刻就开始了大肆的杀伐,斩杀岛上的一切活物。 虽然相隔甚远,但是许道能从风中隐隐听见大笑声,他的这些“同僚”在度过了惊恐,且确认金鸥尊者是自己这边的后,就仿佛有了主人似的狗,也肆意桀骜起来。 而许道却是面上略显犹豫,他没有立刻动手。 这并非是他故意不听从金鸥尊者的命令,而是谨慎的习惯生起,想先旁观一下,多保存些法力,免得繁星岛有所后手。 但是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旁观,他不动手,其所在偏岛上的敌对道人就反应过来,一道道冷厉的寒光往他直射而来,杀机无限。 并且已经有十二处偏岛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唯独他这里迟迟没有什么动静,若是耽搁太久,恐怕会惹得“同僚”怀疑。 于是许道一振袖袍,他将阴神放出,化作浮空的十丈巨物,两臂伸展,狠狠的捏碎了射杀向自己的寒光。 其也施展出种种法术,开始毁坏岛屿之上的建筑。 但和其他道士有所不同的是,许道多是动用着准备好的符咒,以尽可能节省法力,并且他略过了凡人的居所,只是焚烧毁坏道人的灵居建筑。 轰!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作响。 许道飞速的往偏岛的中央位置推进,而除了种种杀向他的法术之外,竟然没有繁星岛的道士出面和他争斗,就连道徒也没有多少。 当他横行无忌,直达偏岛的正中央时,他才明白了原因所在。 其站在半空中,瞧见一点又一点的光点再往中央府邸汇聚,而府邸内部又有一道粗壮的法力柱子腾腾燃烧,此场景仿佛飞蛾扑火般。 偏岛上所有的道徒,都在一刻也不停的赶往府邸道士身旁,排列成阵。 而在他们的动作之下,府邸中正有一股灵气跃跃欲试,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半空,塞乎天地之间。 许道面露诧异,他的脑中闪过刚刚被甩下时所见到的繁星群岛:“原来这些偏岛都是阵脚,而主岛则是阵眼,繁星岛的道人是在企图尽快的将群岛阵法激发起来。” 他心中来了兴趣。 繁星群岛所在的范围超过了五百里大小,如此一方阵法,若是真能升腾而起,其笼罩的范围将会比海市阵法都要大,着实是让初涉阵道的许道好奇。 虽然好奇,但是他却也不会干杵着不动,任由对方去激活法阵。一旦真被对方得逞,他可不会有好下场。 许道环视着偏岛府邸,晃动身躯,巨大的阴神趴在了府邸之外,俯视着内里一张张惊惧的面孔,仿佛在打量鸡犬。 他神识肆意的扫视,企图将该处阵脚的薄弱之处寻找出来,以最小的代价毁掉该处。 而这时,其他的岛屿上,包括药不齐、曾石剑在内的十二个道士,都因为没有足够的符阵水平,只能扑入各处阵脚中,与岛屿中的筑基道士搏杀。 一旦打死了镇守岛屿的道士,阵脚也就破掉了。 冥冥天色之下,斑驳的巨大火斑出现在海面上,刺目不已。 许道在寻找阵脚薄弱之处时,他能清晰的听见众多咒骂声响起,灌入了他的耳中: “邪魔!快快退去,否则休怪贫道将你剥皮抽骨!”、“长老救命!邪魔杀来了!” “妖怪、妖怪!”…… 并有一批道徒已经聚合在一起,结成了一方阵型,皆是咬牙切齿的面对着他,严阵以待,只要许道踏入府邸当中,必将迎来他们的击打。 而许道双目平静,没有在意这些虾米般的道徒、甚至凡人,其自顾自的蹒跚在府邸周遭,寻找着阵脚的薄弱之处。 当府中蒸腾不休的法力柱子跳动,即将达到顶峰,下一刻就是喷涌出磅礴的灵力时,许道却已经将阵脚的弱点寻见。 他不再顾忌,猛地就扑入了府邸当中,手中抓着金色鱼竿,狠狠的一震杆子,墨鱼剑所化锁链就嗖的刺出。 轰!巨大的灵气轰鸣声响起。 锁链变大,剑气切割,地面一道暗藏在砖石中的灵纹当场就被阶段。 原本喷薄欲出的灵力,陡然就混乱,化作一股灵压弥漫在府邸中,横扫在场的所有道徒。 对方拼死捍卫,即将布就的阵脚,已经轰然倒塌。虽然毁坏的并不算太严重,但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修补好。 愤怒的尖叫声响起:“不” 而那些拱卫整个府邸的道徒们也意识到了什么,个个面色发白,惊惧的望着周遭。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终于从府邸正中的大殿之中走出,她杵着根拐杖,鸡皮鹤发,双目喷火的望着许道。 老妪口中厉喝:“好贼子!坏我繁星阵法,诸弟子听令,助我降魔!” “待斩杀了此獠,再修补大阵!” 府邸四周的道徒得到吩咐,面色的瑟缩一收,轰然应诺:“是,长老!” 凝重的气机从这些道徒身上盘旋而起,然后汇聚在了老妪的身上,加持进此人的法力灵柱之中,让其身上的气势噌噌噌攀升。 原本法力只一百多年的老妪,晃眼之间就变得媲美炼罡道士,法力翻了一百有余,逼近三百年。 如此一幕让许道诧异,他见府邸中的道徒数目只几百余口,且个个的穿着也不同,还以为是繁星岛的弟子,却没想到这些道徒都是道兵。 他心中闪过念头:“莫非繁星岛将弟子都炼成了道兵?” 道兵虽然拥有修为,严格说来和正常的修士并无不同,但是因为只能修行特定法诀的缘故,成长潜力大打折扣,且寿命不长,没有任何道人希望沦为他人的道兵。 而且为了炼制道兵,西海各大势力都会在道兵的身上种下禁制毒蛊,打上奴仆刺青,掌控其生死。 道兵者,虽然表面上没有奴仆之名,高于凡人,但实际上却是奴仆之身,死掉之后都会被榨干成血钱。 许道打量跟前,发现偏岛上的道徒皆是弃了自身的安危、法力,只加持在老妪身上,无一例外。 许道微皱眉:“果真是方魔道,除了那老妪之外竟然没一个正经道人。” 特别是他发现繁星岛的道人都是人族,并非异类。 要知道即便是鲛人岛,其等级森严,奴役雄性鱼人,但雌性鲛女,起码名义上也是按照弟子在培养。 许道心中冷哼,他盯着法力大涨的老妪,目中杀机大现。但是他并没有再度扑上去,而是不进反退,离开了府邸。 其都已经打乱了繁星岛的意图,完成任务,自然不需要和对方硬抗,一边等待时局演变,一边乘机收取自己的好处便是。 老妪明显没有预料到许道的举动,她见许道杀气腾腾,还以为许道定要和她厮杀一场,不斩她不罢休。 “哼!”老妪面露嗤笑:“果真是没胆的鼠辈!”她紧接着就冲台阶下的众多道徒喝道:“且看老身斩杀邪魔!” 嗡!老妪身上的法力光柱晃动。 只见其双目闭紧,腾腾的灵光竟然脱离了她的脑壳,仿佛星点般在半空中闪烁,一白发巨人出现在了府邸的上空。 此老妪竟然并非是武道或剑修,而是仙道修士,并且阴神法体还是人形,其巨大高耸,五官精致,赫然还是个红颜模样,和她的肉身截然相反。 巨大的白发女子双手掐诀,仿佛自远古走出的神人般,双目无情,狠狠的追杀向许道。 许道这时刚退走,他正一边放出牙将鳞兵,让之代他搜刮,一边紧紧关注着老妪,自然也发现了对方的变化。 瞧见对方的阴神姿态,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仙道修士,还是人身?” 够格在西海中修行仙道,且阴神还不是非人模样的道士,应当是正统道人才是。而且他瞧着对方身上的气势,发现老妪凝练的阴神比之洱海道宫中的不少仙道修士都要扎实,只是煞气劣质了些。 见对方是个正统的仙道修士,许道按理应该心生善意,可他也明白道统不分好坏,只看修行人的性情如何。并且他就算心生善意,也不该是现在。 “或许繁星岛的道士之所以能走正统仙道,就是因为剥削门徒,独肥其身。” 许道先是给自家的阴神多施加了几道护体法术,并特意在周围抛下小阵旗,便继续退后,企图以偏岛府邸为中心,和对方打转。 在两人僵持的时候,繁星群岛的其他位置,或有的偏岛火光更甚,或有的偏岛上怒吼连连,十几里之外都可以听见。 还有四处偏岛震动,岛中有磅礴的灵力冲起,窜上近万丈的高空,仿佛撑天的柱子般。 四条柱子将繁星主岛勉强包裹了一角,释放出骇人的威压让其附近的道士面露惊骇,连忙退出所在岛屿。 正在主岛上肆虐的金鸥尊者瞧见有四道柱子升起,面上露出惊怒,尖啸到:“一群废物,竟然连区区阵脚都压制不住。” 它扇动着百丈身形,狠狠的往四道光柱撞去,企图将其撞塌。但是一身冷冽的喝声响起:“孽畜!休要放肆!” 繁星主岛的上空,阵法变化,灵力和四处偏岛勾连,气势腾腾上涨,其具现出了一张巨大的人脸。 人脸虽然尚且模糊,但双眉竖起,面上的杀机鲜明,伸出一只巨大的手掌,往那金鸥尊者捉去。 金鸥尊者虽然速度甚快,先一步扑在了四道光柱上,但却未能将其推到,反而一一尝试后,它发现自己已然被困在了岛屿的这个边角,只得直面身后杀意。 金鸥尊者心中虽一惊,但眼中露出不屑,枭叫到:“一群筑基,也敢围杀本尊!” 狞笑声响起,金鸥尊者厉喝:“让尔等见识见识金丹之威!” 双方当即就在主岛的一角厮杀争斗,声势震慑云霄,哄传百里。 许道在偏岛上和人缠斗,自然也是将主岛上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他还从金鸥尊者的枭叫声从听出:“看来此繁星岛上不如鲛人岛,岛上并无假丹或金丹道师坐镇。” 许道瞥着暂且困在金鸥尊者的阵法,判断到:“想来这阵法,就是繁星岛抵抗金丹道士的底牌。” 只可惜有他和一伙潜龙阁道士,对方只来得及升起四道阵法柱子,威力大跌。 第四百五十一章 邪神念头 许道怔怔望着府邸中的一幕,纯白色的火焰充斥了他的双目,一张张狰狞痛苦的面上在火焰中盘旋。 那老妪的阴神也在其中,其便是纯白火柱的主体,身躯为蜡,头颅为烛芯,白发上扬,是为火焰。 整座府邸都战栗起来,兴奋的战栗,青石地板被层层掀开,底下粗壮的灵纹清晰的展现着,气机蒸腾。 许道回过神来,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道徒的肉身,发现其已经变成了泥胎木偶似的东西,一个个盘坐在地上,头颅低垂,口鼻中血水下注。 地底纯白如许的灵纹,被这些血水沾染,更是增添了几丝妖异的美感。 在此地的光柱升腾而起之后,远方主岛上的繁星大阵又多了一脚,阵法中的人脸顿时清晰不少,气机森然,并传来了金鸥尊者的怒叫声: “废物、废物!为何又多了一柱!” 正当许道心中一惊,想着自己这里会不会被金鸥尊者迁怒的盯上,其他本是偃旗息鼓的偏岛,仿佛是受到了许道所在岛屿的鼓励般。 十几息内,一处偏岛上,轰然震动,又是升腾起了一道光柱。 接下来,在百息的功夫之中,又有三处偏岛相继升起了光柱,融合进繁星大阵之中,作为阵法的犄角。 整座大阵赫然已经拥有了九根撑天的“白玉柱”,主岛上的大部分都被阵法包裹住,气机凝实得更上一层楼,其内所显现的人面,也更加的清晰可见。 巨大人面惟妙惟肖,其脑后白发上涌,化作无数如同流星雨般的尖刺,狠狠的杀向金鸥尊者。 金鸥尊者见状,选择不再硬抗,而是要从阵法中脱离出去。 可是它在九根阵柱内冲撞,更加撞不倒任意一根阵法光柱了,其只能在繁星主岛的上空盘旋不定,继续与阵法具现的人面缠斗。 好在繁星主岛的面积庞大,即便金鸥尊者和阵法人面的形态都庞大,但是主岛上也有足够的空间让他们缠斗,不会让它们感觉如同被锁在狭窄笼子中一般。 轰隆隆!巨大的震动声从主岛,一直传递到了周遭十几方偏岛之中。 许道将望向主岛的目光收回,他再度往前了立在跟前的光柱,其下意识的踏步上前,走入了庭院中。 一不小心,他还“踩”在了众多道徒的尸体之上,脚下便是颗颗低垂的人头,黑压压一片。 他的目中闪过犹豫之色。 按理来说,放任老妪和众多的道徒成功升起阵法光柱,已经是他的失职,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便是弥补过错,想办法的打塌光柱,削弱庞大的阵法。 但是许道脑中回想着老妪的阴神模样,以及众道徒赴死的场景,心中又是犹豫。 如此不畏生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出来的,更别说是在西海当中了。而且那些道徒瞧上去也不想是被秘法给控制了,而是纯粹的自我献祭,是自愿在用魂魄阴神作为燃料,帮助筑基老妪强行点燃阵法的一角。 许道心中暗想:“莫非真是一方正统的仙道势力?也就是说,潜龙阁所谓的‘灭魔’,其实是斩灭正统仙道……” 他不由的怀疑起来,究竟谁才是邪魔歪道。 很快,他心中忽地有一个想法跳出,那便是潜龙阁绝对不会是正面势力,它归属于海市,而海市属于西海中混乱偏中立的势力,远远谈不上正道。 整个西海,早就没有了正道存在的余地。 至于府邸中让许道动容的道士和道徒,其一言不合就用魂魄阴神点燃阵法的举动,先不提偏激与否、正确与否,此举也让许道感觉有些渗人,透露着妖异的味道。 但这也不能判定繁星岛的道士道徒都是邪魔妖道,往好的方面想,这些人都是果断而大无畏,甘愿舍身去斩杀妖魔。 如此种种,许道的思绪继续纷乱,心情更加复杂起来。 如果繁星岛是邪道,那么他就算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也愿意攻伐其身; 而如果繁星岛是西海中少有的正统仙道,那么他最多会明哲保身,但不会下狠手,甚至不想出手再对付对方。 让许道现在感到庆幸的是, 他来到此岛屿后,虽然横行无忌,但是并没有斩杀岛上的道人,一个也无。在阻碍对方时,他所选择的也是破坏掉阵法,而没有斩杀活人。 这样一来,许道现在不仅够不上残害忠良,还保存了大量的法力,能有足够的精力,面对接下来混乱的局势。 心思转动,许道暗说:“既然分不清好坏,拿不定主意,那么便不拿,索性坐山观虎斗,等待局势清晰便是。” 况且身为一个筑基道士,他虽然是主力,可比起金丹级别的厮杀,地位和实力也就那么点,胡乱掺和进去,本就是取死之道。 到了最后局势明了后,不管是潜龙阁负,还是繁星岛败,他也有了唯一的选择,要么“落井下石”、要么逃之夭夭,不用在纠结。 于是许道的面色变得平静下来,他望着依旧高举白焰的老妪,对方整个人都定住了,阴神的面孔正在从风华正茂转变成鸡皮鹤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估计要不了多久,会变得和其肉身模样一致。 许道对此微躬身,他作了一揖,然后就后退近千丈,盘坐在主岛和偏岛之间,好整以暇的旁观战争,耐心等待。 其他的偏岛上,火光声大作。 而繁星的主岛上,则是持续不断的传来巨大声响。 金鸥尊者被困在庞大的阵法之中,其并未惊慌。 它耐行的振翅,和阵法打起了消耗战,更是屡屡口出狂言,挑拨对方,以求竟可能的消磨阵法威力。 它不信区区一个阵法,拼消耗能够拼得过它一个活生生的金丹道师。 除了和阵法具现的人面缠斗之后,金鸥尊者盘旋在繁星主岛上,每每将口齿向下一插,都会从岛屿上舀起大捧大捧的活人,搅碎咬烂,以作为消耗。 “哈哈哈!”肆意的大笑声从金鸥尊者的口中响起:“尔等阵法颇是玄妙,等本尊破阵之后,必要将尔等好生驯化,作为本尊的阵奴!” 如此一幕,让静坐旁观的许道皱起眉头,他深深的忘了一眼金鸥嚼碎活人的场面,随即才低垂下眼睛。 并且金丹境界的法力和生命力,远超低阶道人们的想象。 根据道书中记载的,曾有修行武道的金丹道师,在湖中和一方同为金丹的妖兽搏杀了三天三夜,渴饮湖水、饿吞日月,方才彻底都将对方斩杀。 两者的血水流了又生长,最后将整个湖泊的水都替换了一遍。此种或有夸大之言,但是金丹级别的战斗,一打打几个日夜是很可能的,除非当中一方有实力一锤定音。 而繁星主岛上的战斗,若是持续上几个日夜,那些凡人们就算不死在余波中,也必然会被金鸥尊者挖出,吞吃掉。 不过这些并不是现在的许道能管的,他只能枯坐在偏岛上,守着岛上的战斗。 突地,静坐中的许道猛的大开眼睛,诧异道:“此方偏岛上的凡人,也出现了问题?” 是一队在偏岛上翻找灵物的牙将鳞兵,返回到他的声旁,并被他带来了异常消息。许道微皱眉头,立刻就决定到:“先过去看看。” 很快,他便离开了偏岛的正中央,飞到了一处凡人的聚集地。 这些聚集地和西海其余地方的差不多,凡人们是居住的都是一圈又一圈的巨大坞堡,方便凡人聚集,抵御野兽和小型凶兽,也方便豢养他们的势力进行轻点人数。 可是当许道的神识扫视进去后,他立刻就明了牙将鳞兵所指的异常是什么。 坞堡中的凡人们,无一不是跪在坞堡的中间空地,将中间一木制的雕像团团围住,口中念叨又声音,不停的祈祷着。 更加让许道诧异的是,那木质雕像拈花微笑,面容赫然就是府邸中的老妪,只不过是其风华正茂、五官精致的阴神模样。 众多凡人叩拜着,一头抢地,虔诚而又肃穆。 许道心中讶然,他主要是对凡人们虔诚的感到诧异的。西海中豢养凡人的势力,可不会在凡人群体中好好经营形象,而只会定期的割取血税。 眼下繁星岛动荡,被豢养着的凡人们应该高兴都还来不及,绝不该虔诚的叩拜祈祷。 许道心中闪过念头:“除非他们并非是被豢养的。” 心中有所触动,他当即迈开脚步,在偏岛上各地行走,神识扫视了一座又一座坞堡,在其中发现了一个更重要的证据。 那便是岛上的凡人,其中居然有不少老人,甚至还有寿命超过六十岁的。为了确保年龄无甚大偏差,许道还特意扫看了对方的骨龄。 而西海之中,凡人寿命短暂,道人们需要的是凡人一茬接一茬的快速生长,各大养殖地中除了面容苍老的“老人”之外,绝不会有真正的老人,寿命一般只在三十岁而已。 快速的检查了一番,许道确信自己所在岛屿上的凡人,并非是被豢养圈养,而是正常的繁衍生存状态,只是条件比之吴国村镇要艰苦不少。 这下子他信了大半:“此岛当真是西海中难得少见的正统势力,还坚持着正统的仙道修行。” “难怪我在出发之前,收集到的繁星岛有关消息,都是简略,连风土风情都没有多少……可该岛又偏偏是一百零八岛之一,不应该默默无闻。” “想来要么是西海的其他岛屿在排挤它,要么就是它主动闭关锁岛,低调行事。” 这下子,许道望着火起残破的繁星群岛,以及主岛之上依旧神采奕奕的金鸥尊者,神情更加复杂起来。 没想到他在海市中所接取的第一个任务,便是灭掉一方难得一见的正统仙道道脉。 当许道犹豫着,他要不要尽可能的将岛上凡人收拾收拾,再装入幡子中护下时,繁星的巨大阵法狠狠晃动了几下。 繁星阵法上本是磅礴的气机,经过一二个时辰的维持,光柱黯淡,气机低靡,灵光也是开始晃动。 在许道的近处,那矗立在府邸中央的老妪阴神,也是变得面容皱巴巴,同其腐朽的肉身一模一样,甚至更甚之。 整个群岛中,所有的道士,脑中都想到:“繁星岛的阵法要不行了。”当中有人或是松了口气,或是大笑连连,或是眉头紧皱。 可这时时候,各地偏岛行的凡人们望见阵法晃动,叩首在地上,口中也叫到:“亘古繁星,焚我病躯,除妖降魔,以飨万神!” 一句又一句,重重叠叠的声音在偏岛之上响起。 除了其呼声之外,似乎还有领头的站出来,说:“仙师已殁,我等舍生取义的时候到了!” 凡人们围绕着坞堡中心的木雕,跳起了诡异而古怪的舞蹈,然后木雕的后脑勺上,慢慢长出了一根根白色的丝线,插入到了他们的脑壳中,然后灵光鼓动,白丝迅速变得猩红。 并非仅仅许道所在的偏岛如此,其他道士所在的偏岛同样如此。 有潜龙阁的道士发现这个情况后,当机立断的便禁制凡人们参拜木雕,并用武力焚烧了木雕。可任何一岛屿上的凡人数目,都不下于十万,聚集点分散,潜龙阁道士一时半会儿也处理不了。 于是当凡人们被白丝吸干了血水后,本是晃动的繁星阵法再次稳定下来,让正准备反扑的金鸥尊者,怒喝不已。 可坞堡中的木雕,在吸取了精血之后,上面的表情突地扭曲起来,不管也没有人在舞蹈,都被木雕抓去,吸血掠夺。 此等场景和手段,赫然并非是正统仙道所为,而是邪神祭祀,是在压榨残害人命了。 许道也当即出手,也捣毁了一处坞堡,掰断其中的木雕。 而当一具木雕破碎后,其内突地钻出一血红光球,化作张狰狞的老妪面孔,猛地就要望上飞去。 许道连忙就出手,好险才将这团血红光球住在手中,他仔细辨认后,又是惊奇的叫到:“魂魄、残念、灵根?” 第四百五十二章 捞取好处 出现在许道眼中的东西,赫然和他曾经在某县城中斩杀的鬼婴类似,乃是一团的神魂,类似于鬼物,也类似于阴神道士的残魂和念头,若是有道人采集当中的浓郁厚重者,兴许还能当做灵根种下。 只是结合起坞堡中刚刚发生的一幕,“邪门”二字立刻就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的眉头紧皱不已。 如此诡异的物件,或可用于豢养鬼物、炼制阴邪类的法器,但要是想炼化,甚至是当做灵根种植,却是得悠着点。 许道轻叹数声。 刚刚他还认为繁星岛的修士都是一群正统道人,可现在的发现,却是证明对方即便正统,也正统不到哪去。 “此繁星岛当真是邪门。” 许道将这团血红色的残魂拘禁着,暗道:“果真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并不会非黑即白。” 他脑中闪过念头,对屠灭繁星岛一事有了更多的猜想。 但是眼下考虑这些也无太大用处,他还是得先想着如何在这次任务中存活,以及尽可能的谋求利益。 许道顿了顿,他将手中这团血色残魂先收入蚍蜉幡中,稳稳的镇压,然后一路飞奔,往岛屿中央的府邸而去。 路上,他的又是碰见了几个坞堡,在打烂凡人们跪拜的木雕后,其中同样有血色残魂跳出,被他一一的拦截下。 但许道所在偏岛上的凡人聚集点,同样不也少。 当他走到岛上府邸的跟前时,发现没有被他选中的凡人聚集地中,正飞出了一团又一团的血色光球,每团残魂上都长着张狰狞可怖的鬼脸,嘶吼嚎叫着,填入府邸中老妪的阴神之中。 在血色光球的滋补下,老妪阴神迅速的恢复,其阴神衰老的容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不多时就又变成了风华正茂。 这时,飞扑而至的血色光球们虽然速度减缓了不少,但依旧是前仆后继的钻入老妪阴神体内,偏岛上支撑而起的光柱,顿时又增大增亮了很多。 重叠的声音依旧在岛上四处传荡:“亘古繁星,焚我病躯!亘古繁星,焚我病躯!”决然的态度透声而出。 许道站在府邸之前,他仰头看着擎天的光柱,又瞥了一眼远处混乱震动的繁星主岛,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庆幸。 这是因为在繁星阵法升起之后,阵脚虽然是在各地的偏岛之上,其所笼罩的范围也是波及了整个繁星岛,特别是如许道所在的偏岛。 但是繁星阵法的囚禁力度,却是都放在了金鸥道师身上。 眼下金鸥道师在岛上为非作歹,每每都想脱离阵法,又和巨大人面争斗着,其吸引了阵法的全部火力,繁星阵法压根就来不及注意其他人。 并且根据许道的观察,整个繁星阵法就好似一张大网,其意在就是抓大放小、集中力量以抵御最强者。 这正是许道胆敢浑水摸鱼,保留法力而“放任”了老妪升起阵脚的缘故。 毕竟比起金鸥尊者,眼下的他还只是笼网之中的小鱼,能够从网眼之中钻走而不会被囚禁在内。 甚至许道还怀疑繁星岛的阵法之所以如此,可能就是故意为之,为得便是让许道这些敌对的筑基道士,不必下死力气帮助金鸥尊者。 否则的话,许道他们退路一断,破釜沉舟之下,所能发挥出的实力也将不容小觑。 在许道的庆幸之中,巨大的繁星阵法还在不断的汲取由血红的残魂,处处阵脚光柱愈发的粗壮,还沾染上了蒙蒙的猩红色。 金鸥尊者落在繁星阵法中,行动愈发的不方便,宛如踏进了泥泞沼泽中的行人,踯躅难行。 而高举光柱的老妪阴神、繁星阵法所化的巨大人面,则是越发的清晰、耀眼夺目! “咦!” 恰在这时,许道忽地发现繁星阵法所化的人面,赫然和老妪的阴神长得一模一样,两者惟妙惟肖,仅仅一大一小罢了。 当无数的血色残魂消融在了光柱中后,阵法所变化出的巨大人面也从一颗头颅,长出了脖颈、长出胸膛,最后长出了大半全身。 其脑后白发舞动,面容精致而冷峻,近乎百丈大小,正高傲的行走在繁星主岛上。 白发巨女将一道道冷白的法术施展而出,或是意图擒杀金鸥尊者,或是庇护主岛上的灵居建筑。 在她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凶厉、强横且癫狂的气势。 让见识并不浅显的许道,盯着打量此白发巨女,心中惊愕叫到:“当真是鬼神?!” 鬼神者,分为神鬼和神灵,前者和妖怪般只是筑基境界的实力,而后者则是和妖精般,拥有金丹境界的实力。 繁星阵法最终所变出的巨大身形,就是一尊可以媲美金丹境界的神灵! 其所凝练而成的白发巨女,赫然体貌特征,赫然和当初的夜叉门主极为相似,并且气息气势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道也霎时间明悟过来:“此繁星阵法,乃是凝聚出一尊鬼神,用以抗衡敌人!只是其抽取灵力的方法粗暴邪门,当是邪神!这么说来,那些凡人所供奉的木雕中的残魂,则是繁星邪神的念头所化。” “凡人参拜木雕,日夜顶礼膜拜,其死后魂魄还会投入其中,由此可以诞生香火。木雕中有邪神念头,因此能够聚拢香火,被香火滋养,缓慢的壮大。等到事态危机的时,更是能够杀鸡取卵,压榨活人的血肉魂魄,制作成香火念头,以弥补阵法的消耗,迅速壮大邪神。” 他伸手一翻,便拿出了一方猩红的残魂,“没想到此物,竟然是由神灵级别的念头壮大而来……若是能够将其炼化,不知能得到多少好处。” 鬼怪级别的念头,或许还不值得他冒险炼化,但是神灵级别的念头,却是值得,费劲手段都值得。 许道的心情砰砰直跳。 上次炼化鬼婴,他便补全了阴神根基,还从中收获到了“内天地”一物,若是他再将此能演变成金丹神灵的念头给炼化掉,不知又能够得到多少好处。 很可能这些念头经过纯化后,将会是类似于金鸥爪子所炼出的丹药,能壮大他的魂魄,迅速提升道行。 再不济,许道也可以将这些邪神念头送入内天地中,让内天地好生打磨熔炼,化作股股精纯的灵气,以资他使用。 枭! 而另外一边,举止受制的金鸥尊者嘶吼连连,口中一个劲的大骂“废物”,并不得不屡屡暂停飞翔,转而和身后的白发巨女硬碰硬厮杀。 它的法力在迅速消耗,形势陡转直下。 注意到了这一幕,许道心中顿时一紧。 他不是紧张着要开溜,而是紧张着要捕捉邪神念头,赶紧捞取好处。 第四百五十三章 浑水摸鱼 其实许道赶回偏岛府邸的附近之后,就已经在收集那些邪神念头。 只是他并没有太过专注的去收集,再加上从各地飞来的邪神念头,速度也迅疾,因此他并没有捞中多少,仅仅两个罢了。 而现在,飞来的邪神念头虽然在变得稀少,但是阵法对它们的索取也不再强烈,其速度缓慢下,正方便许道抓取它们。 许道当即就使出自己的种种手段,环绕着府邸,大肆抓捕这些东西。 除了他自己之外,被他派出搜刮的牙将鳞兵,也被唤回大半,协助进行抓捕邪神念头。比起其他地方的财货,这些邪神念头的价值才更大。 如此蹲守之下,虽然有小半的邪神念头穿过防线,遁入了府邸中,为繁星巨阵所用,但是大半还是被许道拦截下。 很快,蚍蜉幡中的邪神念头,便超过了二十之数,并且还在继续的增长。 随着许道囊中的念头在增多,一起的是金鸥尊者的处境越发不好。 整座大阵的轰鸣声不断,其光色耀眼夺目,早已经将金鸥尊者身上的灿烂金光给压下。 并且追着它打杀的白发巨女,其身躯也愈发的凝实,威势更盛,仿佛一尊移动的山脉般,给人一种磅礴而无法撼动的感觉。 她的双目冰冷淡漠,肌肤雪白泛光,白发既像苍白的火焰在燃烧,又像是银白的瀑布在倾泻。 与之相比,金鸥尊者则是怒吼连连,其叫声从刚开始的“灭尔全族”变成“收为阵奴”,又变成了“识相点就快些停下,本尊还可大人不记小人过!”,妥妥一副色厉而内荏。 而许道一边收集邪神念头,一边也保持着对金鸥尊者的关注。 虽然金鸥尊者的表现不堪,搞得潜龙阁道士们人心惶惶的,已经有道士开始溜走,唯恐待会就没机会逃生了。 但是许道比起这些道士,对金鸥尊者的信任却是多那么几分,他并不相信这位道师的手段就这么点。 毕竟金鸥尊者眼下除了洒落金光、掀起烈焰之外,还没有动用其他的手段,特别是它曾经赏赐给欢喜女尼的符宝手段。 符宝者,只是金丹道师将法术封印在符纸中所制成的符箓,是金丹符箓,其比之筑基炼气级的符咒高一级。 虽然传闻中有些符宝,除了封印有金丹法术之外,还封印了金丹法宝的部分威能,更是强横。但是这些东西,远比不了一尊鲜活的金丹道师来得强大。 果然! 面对繁星阵法的威逼,金鸥尊者意识到阵法的威力还在继续上涨之中。 它敏锐的察觉到了危机感,怀疑繁星岛可能是想要温水煮蛙,让它陷入不可逆转的险境中。 于是金鸥尊者不再躲避白发巨女的追杀,而是硬抗了上去,企图直接打杀对方。 枭! 一声尖利的嘶吼,繁星主岛上空再次金光大作,一轮火日再度升起,而在这轮火日当中,更有一方块状的符文浮现,闪烁出更加强烈的光色。 此符文是从金鸥尊者体表透出的,数十丈高大,金鸥尊者振翅扑动,整个符文还像是风车般在缓缓的转动。 一缕缕金光射出。 白发巨女被其照中,动作顿时迟缓,连脑后舞动的长发都定在了半空中,仿佛被冰冻了一般。 金鸥尊者口中厉叫:“死、尔等当死!”它当即振翅,往僵立的白发巨女头颅抓去。 除此之外,它一抖羽翼,还从双翅中射出了白金色的箭羽。 但箭羽的目标并非是近在它跟前的白发巨女,而是主岛之外,那些正私自逃离偏岛,正在往外溜的道士。 嗖嗖! 数十根箭羽飞出,短时间就跨越几十上百里的距离,分数波,各自倾泻在海面上。 怒喝声夹杂着求饶声,并有两声惨叫响起,遥遥传出几十里,让许道清晰听见了: “饶命!尊者饶命!” 可是许道闻声望去,只几息,便发现又有数道箭羽冲天而起,原路飞回,其数目减少大半,但是根根通体小血红,一直飞到金鸥尊者跟前,被其一口吞入腹中。 顺手打杀了两个潜逃的道士,金鸥尊者心中快意:“桀桀桀!” 再加上它还得到了两个道士身上的血肉相助,气血恢复,精神一振,便更是凶悍的扑杀上白发巨女。 霎时间,金鸥尊者将自己的度化法术施展到了极致, 竟然让许道只是远远的望见,都生出了顶礼叩拜的心思。 好在许道脑中的清静篇法诀一震,他便立刻清醒过来。 许道扫了眼岛外空旷无比的海域,心中还暗道:“幸好刚才没有选择就此离去,否则的话,四周空荡,就算是选择潜入海水中,也难保不会被金鸥尊者施法打杀掉。” 而金鸥尊者在和强敌争斗之时,居然还能隔着几十上百里的距离,轻易将两个筑基道士打杀掉。如此实力,着实是让许道心中凛然。 他不由的怀疑对方,是否一直都是在耍诈,先是诱骗了繁星岛开启献祭大阵,后是诱骗着他们这些潜龙阁的道士不战而退,好方便对方有理由吞吃掉他们。 除了许道之外,其余的筑基道士也被震慑住了。差点飞出繁星群岛的,更是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偏岛上,战战兢兢的镇守起来。 众人先前都只是在装模作样的攻打繁星阵法,出工不出力,现在则是都用上了几分真本事。 只是繁星大阵坚韧而奇特,各处阵脚在升起之后便难以扑灭,并不是轻易能被打塌打爆的,道士们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太大进展。 至于许道,他也是用出了几分真本事,更加卖力的抓捕邪神念头。同时也屡屡做做样子,施法去摧残跟前的阵脚支柱,以搪塞可能盯来的耳目。 如此浑水摸鱼之下,在剩下的道士中,许道显得岂不出众也不落后,但蚍蜉幡中捕得的邪神念头,却是更多。 随着所在偏岛上飞出的邪神念头越发稀少,他还想跑去其他岛上收取邪神念头了,一并还能解救些凡人。 第四百五十四章 联手突围 当许道心思浮动,想要换个地方时,繁星主岛上的争斗愈加激烈。 金鸥尊者在施展出了金光符咒,成功定住的白发巨女后,妖躯更是扑上,将对方的百丈身躯啄烂、撕碎无数。 当其一声厉喝,探出了仅剩的一只爪子时,身上气血涌动,更是一击之下,将白发巨女的脑壳给击碎了。 可是没有等它高兴,繁星阵法继续轰然的震动,道道光柱战栗。 被它击碎的白发巨女身形再度凝实,嘶吼着朝着它反扑而去,根根白发还趁机纠缠上了金鸥尊者的妖躯,包裹起来,仿佛要结成一颗庞大的茧子。 遇见如此情况,金鸥尊者只得将度化法术驱使的更是厉害,企图再度迷惑住白发巨女。 但白发巨女虽然双目空洞,却并非愚蠢之辈,自然不会在同一个招式之上栽上两回。 风云呼啸,她也是尖啸着、呐喊着,身上的白光上涌,化作道道利剑,直戳金鸥尊者的妖躯,并抵御对方照射而来的度化金光。 白发巨女如此硬扛着金鸥尊者的法术,虽然动作难免迟缓了些,但并没有再给金鸥尊者可乘之机。 胶着之中。 远离主岛的许道,突地听闻金鸥尊者气急败坏的大喝:“潜龙阁道士听令,放弃推倒阵法,速速打杀繁星岛上的活人!无论道凡,皆数打杀!” “一岛杀光了便杀另外一岛,绝不可让其助纣为虐。” 金鸥尊者的喝令声响彻方圆数百里,回荡数遍,让包括许道在内的十一个道士,面上都微惊。 部分道士是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金鸥尊者的这番命令是什么意思,而如许道这般谨小慎微的,则是在心中暗想:“果然,这繁星岛上的阵法,都是在用活人性命作为动力。金鸥尊者也弄清楚了这点。” 立刻便有道士轰然应诺:“是,谨遵尊者令!” “某家领命!” 几乎是下一刻,除了繁星主岛之外的地方,各大偏岛上又都腾起了灵光火海,一个个道士开始在所在岛屿上大肆杀伐,屠戮活口。 许道听着命令,也是行动起来,他弃了阵脚光柱所在的府邸,转而驱巡在岛屿上,扑向各处的凡人聚集点。 许道的身形出现在各方坞堡的上空,他的法力强横,即便坞堡中尚有道徒存留,也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但是许道并没有攻破坞堡中,行杀人取魂之事,仅仅是挥动袖子,周身的雾气浓浓,让整栋坞堡片刻间就陷入了浓浓的白气当中。 其鼻吸口呼,衣袂飘飘,落身在半空中,仿佛吞云吐雾的仙人般。 坞堡中的活人一接触到这些雾气,当即就会头脑昏聩,晕死在原地,无法再祭拜坞堡正中央的木雕。 即便木雕之中的邪神念头察觉到不对劲,伸出了根根猩红色的丝线,企图赶紧的榨干掉活人精华,但是许道下一刻的动作,便是打出墨鱼剑,将邪神木雕咔咔的囚禁住,拉到身旁,摘取下木雕中的邪神念头,押入牙将鳞兵山海幡中。 如此亲自的在偏岛上动手,许道囊中邪神念头的增长缓慢,但他却是在表面上听从了金鸥尊者的命令,无甚危险,并解救下了一批又一批的凡人。 时间流逝。 当其他岛屿上的道士都忙着杀人取魂,许道只忙着迷晕凡人时,他率先就走遍了整个岛屿,让岛上的凡人无法再将自身的血肉魂魄,献祭给繁星阵法。 这时的天色早已经不是冥冥之色,海面上升起了真正的大日,其光色金灿,横照天地,让岛屿的四周波光粼粼,仿佛金箔般耀眼。 许道注视着日出的景象,随即就又抬眼瞧向繁星主岛上的战斗,他发现金鸥尊者和那白发巨女竟然还处在激烈的杀伐当中。 其人就此感叹:“这都已经过去小半夜的功夫了,金鸥尊者竟然半点疲态都没有露出,金丹境界的法力之磅礴强大,果真不是常人所能够想象。” 许道暗暗想着:“看来传言中说的金丹之战,可绵连数日数千里,当真有道理。” 日出之下,其他偏岛上的情形,也更加清楚的进入他的眼中。 腾腾的烟气,几十上百道的在各处岛屿上升起,并有惨叫声顺着海风传来。许道注视着这些岛屿,目光闪烁。 旋即他的心思就定下:“是时候去下一个岛屿,继续捕捉邪神念头了。” 其所在岛屿上的活人,都已经被他迷晕,能够搜刮到的邪神木雕也被他毁坏殆尽,就算还有所残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翻找出来的。 并且许道仅仅是表面在听令金鸥尊者的命令,压根就不是真想清扫偏岛,他主要的目的还是捕捉邪神念头,一处搜刮完,赶紧的搜刮下一个地方才是。 于是许道不再做停留,他回头望了一眼岛上依旧在燃烧升腾的苍白色火焰光柱,扭身便往另外的一方偏岛投去。 他所要赶往的下一方岛屿,倒也不是随机挑选决定的,而是经过他好生的观察判断之后,方才确定下的两个目标之一。 这两个目标,分别就是药不齐和曾石剑两人所落脚的偏岛,其中后者所在岛屿上,阵脚光柱居然一直都没有成功的升起,让许道小小诧异了下。 于是他心中稍作思忖,选择先跑去药不齐所在的岛屿,最后再寻曾石剑。 岛屿和岛屿之间的距离并不山遥远,多的也就几十里海路而已。 但是当成功登上另外一方岛时,许道难免感觉松了口气。 许道来到新的岛屿,并没有掩饰自身的动静。他登上该岛屿没多久,岛上的道士药不齐也反应过来,谨慎的往他跟前凑。 当发现来人是许道之后,药不齐面上又惊又喜,遥遥大叫到:“徐道友!竟是你来了!” “药道友!”许道也是高呼出声,赶紧的上前拜见。 各自上前拜见一番之后,两人凑在偏岛上,简要的交流了一下在繁星岛中的见闻。 让许道无需多费口舌的是,没等他主动的透露出来意,药不齐便欣喜的说:“这岛上的活人不少,某解决起来甚是麻烦,道友现在过来,正好能够助某一臂之力!” 他拉扯着许道,几乎是立刻就想要让许道帮助他分担压力,免得自己在岛上遭遇不测。 而许道在盛情难却之下,先是随着对方行走在岛上,旁观几眼,然后对药不齐说:“药道友,贫道观眼下的事态紧急,与其慢慢的打杀凡人,不若先打晕便是。” 他当着药不齐的面,先动用法术迷晕凡人,然后从坞堡中径直取出邪神木雕,又将其中的邪神念头压榨而出,拘禁在了蚍蜉幡中。 此间过程如行云流水般,费时不过几十个呼吸。 面对许道的这个做法,药不齐微微一怔,他环顾四周一眼,方才迟疑的点头:“徐道友好想法。” 但是其人的目光扫过坞堡中昏厥的凡人们,面上更是露出迟疑之色。 药不齐炮制岛上活人的方法,同其他的道士一样,都是先杀人再取魄,当场炼制成血钱,这才速度比许道慢了不少。 其实潜龙阁的十几个道士中,并非只有许道一人发现邪神木雕才是关键。 但是比起不杀人只取木雕,慢慢的杀人取魂、再取木雕,对西海道士来说,其价值才更直观、也更大一些。 毕竟大量的凡人魂魄,其本身就已经十分值钱,如此机会在西海中甚是难得,绝不容错过了。 再说了,“杀人取魂”不仅是在“赚钱”,也是在谨遵金鸥尊者的命令,不会有错的,反倒是不杀人可能会忤逆对方。 许道瞧着药不齐的神情,心中稍微一想,就洞悉了对方的心思。于是他半是解释,半是提醒到: “药道友,此地并非久留之地!我等得节省法力,以应对不测才是……贫道以为,尽快完成金鸥尊者的吩咐,再和曾石剑道友汇合,才是上上之选。若有不测,你我三人联手,活命的机会无疑会更大!” 药不齐听见,也反应过来。 他张着青色面庞,环顾风起云涌的战场,意识到四周皆是混乱一片,一不小心就会身死道消。其惜身的念头,暂且压倒了发财的想法。 药不齐凝着眉头,沉声说:“不错,徐道友所言正是,眼下形势不算妙,须得考虑更多。发财的机会什么时候都能有,但性命可就只有一条。” 他俩的神识跳动,顿时间内又交流了更多的内容。 最后药不齐猛的点头,许道颔首,两人互相拱手后,立刻就动身,化作两道流光在岛屿上空徘徊摇曳。 药不齐得到许道的帮助,迅速的就将偏岛镇压下来,残存的凡人纷纷昏死,无法再对繁星大阵起到帮助。 许道得到对方的帮助,则是获得了一块又一块邪神木雕,其蚍蜉山海幡中的邪神念头,个数又蹭蹭上涨,突破了五十只的大关。 其间药不齐也对邪神念头起了兴趣,但是其人当场研究了几下,或许是看出邪神念头价值之所在,但是却顾虑重重,觉得自己难以利用,便只是抓了数个收下,以备之后进行琢磨。 当然,对方之所以会放弃的如此干脆,主要是因为许道许诺了不取岛上的凡人,都将让利给药不齐。 时间继续流逝。 此时天上的日光,尚在攀升之际,并未大亮。 几番扫荡下来,没有花费小半日的功夫,许道和药不齐就已经将所在的岛屿清扫完毕,不会再有凡人以身祭祀,滋养给繁星阵法了。 而其余的岛屿上,则是还有邪神念头在不断的冒出,为繁星大阵添砖加瓦。 但是当真的要赶往下一个岛屿时,药不齐的脚步突地变慢起来,他目光不舍的看着偏岛上的活人,深恨自己袖兜中的空间不足,无法装下更多活人。 在许道的催促之下,其人也只得轻叹一声,用起法术,离开了这处岛屿。 等到两人马不停蹄的赶到下一处岛屿——剑修曾石剑所在的岛屿时,他们发现该岛的情况和两人落脚的都不一样。 剑修曾石剑在岛上,并非是在优哉游哉的抽魂炼钱。 因为其人毁掉了偏岛上的阵法,让该处的阵法没能融入繁星大阵中,却也使得岛上的繁星道士腾出手来,一心想要斩杀他。 许道二人踏上岛屿时,耳中率先听见的便是刀剑轰鸣的声音,其声大作,滚滚的响在岛屿半空,仿佛雷鸣般。 一白发巨女,比之主岛上的偏小,正踯躅的行走在偏岛上,周身发丝缭绕,全力扑杀着身前的一黑点。 那黑点上下腾挪,是一正常的人形,举止谈不上游刃有余,好歹算是没有落入手忙脚乱、险象环生的境地。 当许道二人来临,曾石剑或许是有秘法,他处在斗法中,依旧是老远就望见了两人身上的气机,御剑径直飞来。 曾石剑率先喊出话声,声色带着喜意:“二位道友来的正好,速速助我斩杀了这白发女鬼。” 追杀他的繁星岛道士阴神,也是紧接着不放,死死的咬在他身后。 但许道和药不齐并不急着插手,他俩发现那繁星岛的道士每每被曾石剑重创, 伤势都会立刻得到恢复。 正是因为这点,曾石剑与其争斗,方才会束手束脚,也没有大开大合的一举斩杀对方。 并非是不敢,而是无法做到。 而繁星岛道士之所以能够恢复,便是因为那些邪神念头。 缺失阵脚,此岛上的邪神念头无法融入到繁星大阵中,便只能被岛上的道士携带在身旁,吞食利用,所剩下的都还有不少呢。 许道见此一幕,眼睛顿时一亮。 一旁的药不齐也冲曾石剑喊话到:“曾道友再坚持些,容我等先釜底抽薪,解决掉岛上的凡人。” 三人都不是寻常道士,盘踞于一岛之上,几乎是三下五除二的,便将岛上的邪神木雕斩除干净。 可就在他们要一举斩杀掉那“小”白发女时,繁星阵法突地大变,让三人的面色也是惊变。 第四百五十五章 岛沉、神威 许道等人眼中的繁星阵法剧烈的震动,其内所化作的白发巨女仰天长啸,身上的气息晦暗,似乎就要支持不住了的样子。 金鸥尊者盘旋在它的身旁,空中厉笑连连,其庞大的身形抖动摇晃。 许道三人瞧见这一幕,眼中都浮上惊色:“金鸥尊者要胜了?”但是他们三人的表情,明显对此多有疑虑。 就在他们的不远处,驻守该处偏岛的繁星岛道士,其阴神同样是战栗不已,仰头望着主岛上的白发巨女,一大一小,面容极为相似,宛如母女一般。 此繁星岛道士发着怔,连旁边的许道三人都不再提防了,其面色惨然,惨然当中还带着几丝绝望。 凄! 主岛上方的白发巨女呼啸出声,如泣如诉:“归一归一!大势不可逆、终局不可改。” 凄厉的呼声响飓风般从主岛上席卷而下,将整个繁星群岛都笼罩,其声颇具感染力,让听闻者内心中不可避免的浮上浓浓悲怆感。 许道三人跟前的繁星岛道士,其听闻呼声之后,先是猛地回过神来,仇恨的望了许道他们一眼,目中露出死志。 下一刻,此繁星岛道士的阴神,冲天而起,踏步而歌,口中同样也呼喝着:“归一归一!回归母神,共享太一。” 此声和主岛上的白发巨女不同,但是呼声中的悲哀绝望,一样的浓重。 其余的偏岛之上,竖有阵法光柱的岛屿无甚大的变故,只是阵脚光柱前所未有的明亮起来,将方圆数十里都照得通亮,竟一时盖过了天穹上的太阳,让人觉得刺目。 而没能竖起阵法光柱的岛屿上,声色嘈杂,响起了类似般的呼声:“归一、归一!” 这些呼喊的声音是从一道道纯白的虚影中传出,赫然是一个个道人的阴神,或大或小,冲上半空,仿佛盘旋飞舞的萤火虫般。 霎时间,天上海上,处处皆是繁星岛残存道人所化作的阴神光点,竟显得唯美,不少许道本以为没有人的地方,也是冒出了光点。 而这些阴神最终的目标,便是主岛上空的白发巨女。 于此同时,白发巨女竟然不再和金鸥尊者缠斗,它弃了对方,踯躅的行走在主岛行,发丝披散,像是扫帚般拂扫着岛屿。 其双臂还伸长,两手超过了膝盖,从岛屿上方不断的抓起米粒般的东西,放到口鼻间猛力的吸食。 一丝丝猩红,出现在了白发巨女的体内的,让其体表绯红,蠢蠢欲动。 白发巨女也失去了此前那般的冷厉桀骜,其举止变得像是野兽般急躁起来,披头散发,跨开步子,在主岛之上狂奔。 许道等人眼尖,他们清晰的瞧见白发巨女的发丝上,串着的是一只只面目痛苦的魂魄,其吞吐吸食的血腥气,也是由一堆活人血肉压榨得来的。 此白发巨女,赫然是等不及繁星群岛上的活人自我了断,通过阵法传出灵力给它,其选择了自己主动捞取吃食。 恰好足以佐证这点的,是除了漫天的阴神光点之外,繁星群岛中还有另外一身影逆着潮流,往繁星群岛之外扑去。 而这些身影的面孔都是女子或是不男不女,并非是潜龙阁的道士,而是身着繁星岛道袍的道人。 这些人的面孔无一不是惊惧、惊骇,他们疯狂的向外逃窜,口中还大呼道:“神女入魔!我等速速离去。” “长老们真敢如此?!神女已经彻底入魔,再留岛上,所有人都将会和神女融为一体,我繁星岛绝矣!” 几乎每个岛屿上,都会有这样一群人奔出,主岛之上也不例外,人数更多。 许道和药不齐、曾石剑见状,三人互相对视几眼,纷纷身形闪烁,往逃向群星岛屿之外的道人抓去。 他们很快就抓住了两个道人,神识威压上去,就此逼问起来。 原来这群突然出现在场中的道人,乃是大战开启之后,繁星岛特意留下的一批种子,以避免在大战中,繁星岛的道统遭受重创,即便最终是胜利,它也会人手枯竭、传承断绝。 而现在,面对金鸥尊者这头金丹大妖,繁星岛的道士们经过一番搏斗,认为繁星岛已无战胜可能,甚至连驱赶走对方都难,都已经是彻底的绝望。 于是繁星岛都决定彻底玉石俱焚,其号令不管是留在地面的,还是藏在岛屿深处的种子,皆数将自身的血肉、灵气,献祭给“神女”。 他们企图让“神女”吞下整个繁星道统,然后再为繁星岛复仇! 而“神女”者,便是许道等人眼中的白发巨女,其现在的面目狰狞、形态怪异,已经失去常人的形象,变得非人,或许不该称之为“神女”,而是应该称之为“魔女”了。 在逃遁的繁星岛修士口中,说的也是这神女入魔,要断绝他们繁星岛的道童,是害不是利。 分别逼问一番后,许道三人的神识动弹,交流着,对繁星阵法的变故顿时更加清楚。 正当许道他们继续商量,想要定下一个举措时,三个繁星岛的修士突有异动,竟然使出了符咒和法术打向他们,想要从他们的三人的眼前溜走。 可许道三人都是筑基道士,而对方都只是炼气道徒,就都算是繁星岛的精锐种子,两者的差距也是太大,三人连躲闪都不用,便掐灭了对方的攻击。 其中药不齐更是大怒,伸手便将两人捏死,取了魂魄,收入自己炼制血钱的法器中。 解决掉了两个繁星岛道徒,药不齐沉声道:“看来繁星岛果真心存死志,我等三人应当赶快的拿个章程出来。” 如今形式复杂,三人顿觉碰头在一起,是件极好的事情,能联手对抗,远比孤立无援要好。 许道瞥了一眼对方的团在手中的药葫芦,刚刚那两个繁星岛道徒,就是被药不齐收入了药葫芦中,他没有说话。 而曾石剑也是抱着手中的剑匣,沉默不语。药不齐望着许道和曾石剑两人,顿了顿,开口提议道:“不如我等现在,就先行一步,离开此地?” 这个提议让许道心中一动,曾石剑抱着剑匣的手指也是敲了敲剑匣。 但是曾石剑摇了摇头,惜字如金道:“恐怕尊者会出手。” 先前一次大变故时,便有潜龙阁的道士想要逃走,但却被金鸥尊者随手打杀掉了。前车之鉴就在跟前,由不得三人不谨慎。 许道同样也是眉头紧皱,面色纠结,但是他抬头望着主岛上空的繁星阵法,眉头突地舒展开,其出声道:“不一定,二位且瞧!” 巨大的轰鸣声音从繁星主岛那传来,持续的灌入众人耳中,让众人早就已经习惯。 但是此次轰鸣声产生原因却是奇特,并非是金鸥尊者或白发巨女在施展手段,而是整个繁星主岛在阵法的加持下,竟然变得龟裂,一道道黑深的悬崖裂缝出现在繁星主岛中。 整个主岛都处于一种四分五裂的状况中。 轰! 汹涌的海水在主岛的周遭掀起,仿佛一艘巨大的船只正在缓慢的步入死亡。 而随着主岛四分五裂所产生的,则是繁星岛积攒千年的灵气,一朝就从岛屿底下倾泻而出,整个繁星大阵,也更加清晰的凸显在许道等人的眼中。 尘土轰鸣中,本是巨大的白发巨女,不断吞吃着整个主岛上的活人、灵气,身形也像是迅速的膨胀,黯淡的光色瞬间就会恢复。 它跨步在主岛之上,动作或急或徐,因为岛屿塌陷,海浪汹涌,其身躯也下陷,既像是艰难的行走沼泽中,又像是正在啃噬整个岛屿的巨人。 面对白发巨女如此声势,一旁的金鸥尊者,其居然也没有主动的找白发巨女麻烦,而是在白发巨女的周遭盘旋数下,忽地就收敛双翅,化作金光,往繁星群岛之外飞射过去。 主岛崩塌,整个繁星阵法的根基暴露,其运转自然也受到了影响,再加之白发巨女已经癫狂入魔,压根就不再去追杀金鸥尊者。 金鸥尊者尝试了几番,其又缩小身躯,化作人形,悄悄的往阵法之外飞去了。 在许道的提醒之下,药不齐和曾石剑瞧见这一幕,纷纷眼睛一亮。 金鸥尊者自己都打了退堂鼓,想要飞离繁星群岛,那么他们这些“小喽啰”,自然也当随之离去。而且对方正处在全力突破阵法的过程中,也没有多少精力来关注他们。 许道三人神识动弹,都只道出一句话:“速速离开此地!”他们旋即就起身,马不停蹄的往繁星群岛之外飞去。 除了许道三人之外,其他的潜龙阁道士,同样也发现了金鸥尊者的动作,其中的胆大者,也开始了再次的偷溜行动。 但是对这些人来说不幸的是,他们动身的岛屿上都有阵脚光柱存在,当他们想要脱离时,整个偏岛上都升腾起了阵法,将岛屿的内里笼罩了起来。 嗡嗡! 一根根光柱竖立,它们除了继续维持繁星大阵,能拖出金鸥尊者之外,也将所在的偏岛化作囚笼,拖延内里的道人离开。 若是寻常时候,这点阻碍对于道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在眼下时候,顿时就分出了先后。 许道三人所在岛屿没有阵脚光柱,出行无碍,其他的道士所在岛屿多有阵脚光柱,出行受阻挡。 许道他们轻易的便钻出了繁星阵法,还先金鸥尊者半步,来到繁星群岛之外,能有惊无险的回头顾看着阵法之中、群岛之内。 嗖嗖!金光继续闪烁,金鸥尊者也从繁星群岛中射出,并另外几个筑基道士成功脱离其中。 但是当剩下的人还想从阵法中脱离时,一具庞大的身躯出现在阵法边界,身形佝偻,双臂抬起,将剩下要破阵而出的灵光,一一排中,吞入体内。 此身躯正是白发巨女,身躯已经过百丈高大,磅礴而凶厉。 轰隆!崩裂的声音响起,它脚踏在一方偏岛上,将偏岛也踏裂,尽情的吞吐吸食着偏岛上的灵气、魂魄。 一方偏岛接着一方偏岛,繁星岛千年以来的布置和积累,就好似糖葫芦般,被白发巨女接连啃食殆尽。 许道和两个同伴伫立在海面上,回头望着如此惊涛骇浪的场景,心中震惊,没能离开的反应过来。 周遭同样幸运逃出的其修士,无论是潜龙阁还是繁星岛的,也是面色震怖,随即一咬牙,埋头四散,继续往海面上逃去。 许道和两个同伙,也是在逃散的人群之中。 他们在逃出了至少五百里后,方才敢再停下来,眺望身后的繁星群岛。 出现在许道三人眼中的,唯有那金鸥尊者,其展现着庞大的妖躯,继续不知疲倦的在繁星群岛的上空盘旋,并没有离去。 而整个繁星群岛的区域,已经掀起了一阵风暴,庞大的主岛、十数偏岛,全都崩裂沉沦,陷在海面之下。 那里仿佛出现了一颗巨大的茧子,有仿佛是一张百里宽大的巨口,咚咚晃动,盘旋咀嚼,将其内的所有东西都嚼烂。 一阵重叠的声音响起:“师长就戮、门徒惨死、山门破灭于斯!复仇复仇!” “西海腥膻,无力回天,同死同死!” 呐喊中,一尊面目狰狞、双目猩红的白发神祇,已然出现在其中。 此白发神祇环头四顾,目中混乱且茫然,仪态非人,但是一身的气势,却是前所未有的强横。 许道远远眺望着,顿觉此时的白发巨女,气势方面已经可以和鲲鲸真人达到几分相似! 他顿时明白过来,难怪金鸥尊者瞧见白发巨女失控后,立马就收手,更是一语不发的逃向繁星大阵之外。 此白发巨女在吞并了整个繁星岛道统,以及数百上千万的生人道人之后,已经成为了货真价实的邪神,神威通天,并非寻常的金丹所能够对付。 它咆哮着,让五百里开外的许道几人,全都心神战栗,敬畏如神。 白发巨女将双足从繁星岛的废墟中拔出,其身形佝偻,一步一步的往东方行走而去,直指最近的岛屿! 第四百五十六章 炼化念头 入魔后的繁星岛神女出现在西海中,即便是金鸥尊者都只得避其锋芒,更别说许道他们几个了。 三人只敢站在原地远远的眺望着,其目中繁星神女披散白发,声势浩大,仿佛飓风般往东方推移。 怔怔的看了良久,许道率先回过神来,他望向繁星群岛原本所在的位置,打量数眼。 群岛已经沉没殆尽,空旷平坦,仅仅剩下木材、树木等杂物漂浮在海面上,水色浑浊,杂乱无比,以表示着此地曾经确实是存在过星罗棋布的岛屿。 沉默之中,一旁的药不齐,突地后怕出声:“幸好我等三人都逃了出来,若是再迟两步,恐怕也死在那劳什子的神女手中了。” 药不齐说着话,还目光感激的看了许道一眼。 若非是许道找上门,联系他一起赶到曾石剑所在的偏岛,他只怕是死的时候,都不会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须知药不齐所在的偏岛上,同样竖立有一光柱,是繁星阵法的阵脚,而且他的法力消耗可比许多多得多。最后关头,仍旧是待在这种岛屿上的人,下场基本都和繁星主岛上的人差不多,想要逃都难得逃走。 许道察觉到药不齐的目光,便只是笑了笑。他之所以选择先找药不齐,最后找曾石剑,便是因为这点。 曾石剑所在的偏岛没有阵脚光柱,为繁星阵法的薄弱之处,结果没想到这点考虑当真派上了用场。 除此之外,在三人向繁星群岛之外逃遁的过程中,也并非是一帆风顺,若非三人相互之间都照料着,只怕也很难毫发无损的逃出来。 经过了这么一遭,许道三人之间的关系顿时又增加不少,剑修曾石剑也是再无冷厉态度,其人虽然寡言,但对许道两人的话都有所回应,还愿意主动谈两句。 恰在这时,许道抬头看了看天空,突地发现金鸥尊者正盘旋在高空上,并没有下来捉他们问话,也没有卷起众人返回百里浮槎,而是扇动翅膀,一并的往白发巨女所行进的方向追去了。 几个忽闪之间,不只是金鸥尊者的身影消失在许道的眼中,白发巨女的身影同样也消失,没入蒙蒙水雾之中。 许道收回目光,略微沉吟后说:“此地之东方,貌似也有一岛屿,。” 他冲着药不齐和曾石剑两人问到:“不知二位对那东方的那岛屿势力,有何理解?” 曾石剑低头沉吟不语,摇了摇头。 而药不齐则是利索出的出口:“最东方的位置,当是有个小门小派,唤作心精岛,虽然也是一百零八岛屿之一,但是其岛内并无金丹道师,几代皆无,根基浅薄。而据闻繁星岛虽然现在的名声不显,可曾经的祖上却是有过金丹道师,道统已绵延近千年。” “繁星岛的神女前往该心精岛,瞧其模样气势汹汹,去者不善,只怕是此岛屿凶险矣。” 听见药不齐将东方那岛屿的情况说出来,许道的心思顿时浮动起来,他暗暗揣测到:“不知如今的一幕,是否又在潜龙阁和金鸥尊者的计划中。” 他回想着金鸥尊者和繁星岛的争斗,虽然对方也没讨到好,但却也没吃大亏,同样一副有惊无险的样子。 若是真个在对方的计划之中,那么潜龙阁逼迫繁星岛的神女入魔,吞噬生人,并波及到其余的岛屿,此举定然是更有深意,在图谋着什么。 只是许道向药不齐和曾石剑两人明里暗里打听了一番,对方两人也对此并无了解,他便只能作罢。 一番言语之后,三人都认为此地不可久留,免得有厉害人物赶来,三人又陷入危险的境地之中。 于是三人一拱手,便化作三道精光,贴着海面,迅速的往一个方向飞驰而去,其所赶往的目的地,正是百里浮槎之所在。 任务已经结束,虽然只有他们连带其他几个道士存活,死伤惨重,但是该返回的还是得返回,且不说任务的奖励与否,便说屠灭繁星岛这件大事的后果,就需要潜龙阁和海市来担着。 否则的话,万一走漏点风声或痕迹,他们三人很难抗下去。 其中许道在回程的路上,更是在心中反复思忖,已经决定回到百里浮槎后,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闭关修行。 有牙将鳞兵相助,他在繁星偏岛上捞到了不少灵材,虽然单价不高,但是胜在数量充足,海市正适合销赃,慢慢卖出去,自会有一笔不小的符钱落入他的手中。 以及他收集到手的邪神念头,他得想办法将此物炼化掉,以增长其修行,获得好处。 在返回百里浮槎的路上,三人都是提心吊胆的,唯恐遇见些不测。 好在一直到百里浮槎巨大的身形出现在他们的眼中,路上都没有人截杀他们。并且在赶路中,他们还瞥见了一道同样是直奔百里浮槎的遁光,对方正是出行的十三个道士之一,瞧模样也是安然无事。 站到浮槎渡口处,三人对视几眼,临了要步入其中却又再次疑虑起来。 三人的神识探出,当场交流起来: “我等三人此次算是同生共死了一遭,日后可得多多联系。” “以海市和潜龙阁的体量,我们三人多是新人,但也不至于做出卸磨杀驴的事情。” “是极。屠灭一岛这种事,虽然有些骇然,但西海中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并且潜龙阁位于浮槎之上,并非是固定于一处,数月即走,顾忌远远少于其他的岛屿势力。” 一番商讨,三人也不知是谁在安慰谁,又或者都在进行安慰。许道见他们说的有道理,便不再犹豫,率先一拱手,往前踏出一步,说到:“既然如此,潜龙阁虽是龙潭,但并非你我之虎穴,归去便是。” 药不齐和曾石剑两人瞧见,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最终都只是哑然的笑了笑,然后颔首,赶紧跟上了许道的脚步。 只不过该有的提防,许道和这两人也没有拉下,他们是混在众多出入海市的道人之中,低调的进入了海市。 随后又花了小半日,并没有在海市中发现不对劲,三人方才将潜龙阁的腰牌掏了出来。 坐在茶摊上,腰牌一掏出,许道便敏锐的发现手中腰牌轻轻激荡出去了一丝灵气。 果然,仅仅片刻钟,三人的腰牌便齐齐有反应,其上浮现出文字: “恭迎道长,返回海市后,烦请一日内回阁述职,阁中已备下礼节,为道长接风洗尘,疗伤祛病。若有耽搁,可应答阁中,推迟数日……” 许道三人一扫腰牌,目光抬起,异口同声到: “同去!” 到达潜龙阁之后,果真如腰牌上叙述的,阁中五层已经备好了热汤、药圭、美女,让许道三人享受到了宾至如归待遇。 唯一让他们诧异的是,三人都没有立刻见到那乐老,而发生了此等大事,潜龙阁主也没有遣三人过去问话,甚至压根就没有人前来过问繁星岛一事。 只有腰牌上的任务一栏,文字勾注,显示三人已经完成了此事。 借着潜龙阁中备下的酒水歌姬,许道同药不齐、曾石剑,在阁中痛饮了一场,又是相谈片刻,这才各自返回了洞府,耳目终于安定下来,思绪也为之一静。 许道待在自家的洞府之中,看着府中毫无变化的布置,香炉中可焚烧三个日夜的熏香都没有烧完,好似他仅仅是饭后出门溜达了一下。 于是许道轻轻一笑,再度开启了洞府的闭关阵法,并嘱咐府外的小厮们些许事情后,就又踏入了静室之中,默默的调养。 洞府寂静,在收拾一番身心后,他便取出了搜刮得来的立即可用灵材,并掏出了一团邪神念头,乘势琢磨起来。 猩红色的人脸残魂,在静室中激射出浓浓的血光,印在许道的脸上,显得他面目狰狞。 许道冷哼,神识探入其中,立刻就开始绞杀念头之中的邪念,并搜索可能残留有的记忆或是繁星岛痕迹。 ……………… 一晃便是三月之功耗去。 许道本是仓促闭关,但此番一入静室,他便没有再踏步离开过。期间药不齐和曾石剑,乃至乐老相邀,他也不得不推辞,只是发符令给府外的小厮,让帮忙送上些礼物,以表亲近。 具体找许道所为何事,药不齐、曾石剑、乐老三人都没有通过腰牌直说,但许道猜测了多半就是繁星岛一事。 只是繁星岛一事再是关系重大,眼下尚无火烧眉毛之忧,对许道来说并没有道行来的更重要。 他在这三月之间,除了日常的修行功课之外,便是在想方设法的钻研手中邪神念头。 其间因为不得手法的缘故,不仅毁坏掉了多枚念头,自身也是遭遇到了不小的困境,险些也道心蒙尘,堕入邪魔。 好在历经不少大事,许道更是有自身的清静篇护持,即便道心一时蒙尘,其时时轻拂拭间,也能将杂念邪念皆数洗练而去,纯纯其心。 终于,过了三月又几日,静室中的许道,其面上红光氤氲,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他猛地震开眼睛,看着手中蠕动变化不断的血色人脸,仿佛目光已经将对方劈开,将其内部探视的一干二净。 浓郁神识弥漫而出,发散开来,像是无数条细小的触手般,将血色人脸撕扯成了一缕缕的细小烟气,弥漫在许道的身子四周,他如同披了层血色的彩衣。 一字从许道的口中吐出:“炼!” 嗡嗡! 其双目再度微阖而上,面上平静,但是脑中的清静篇符种再度轰然震动。 足足四十九颗符种镶嵌在他的灵台中,璀璨似明星般照耀。 许道的体表,也浮现出了四十九道符文的倒影,勾勒成画、扭曲如虫,或神或异,将他团团围住。 更有一丝丝云气从他的口鼻间呼吸吐出,含云咽雾,缭绕在周身,承托好得似血日将坠落,明星将启般。 许道周身的灵光随之一明一暗,仿佛呼吸,又仿佛咀嚼般。 邪神念头所化的烟气,先是被他的黄泉蛟龙真气逐一洗练,饱受着两种上等煞气的厮磨。 最后才进入他的灵台之中,未等暴起,其内残存的邪念就在四十九颗符种的照耀下,宛若冰消雪释般,只化作成了纯纯的念力,堪比天材地宝。 吞吐着这些残存的念力,许道的魂魄强度迅速的提升,让他感受到了曾经炼化先天婴气一般的畅快感。 一日之功、三日之功、十日之功……一年之功。 只一枚邪神念头,居然就让他的魂魄增长得到将近一年的道行,而其所需要花费的炼化时间,只是区区一日而已。 可惜的是,邪神念头熔得的只是念力,其对阴神的提升最大,而无法同等的提升肉身血气,想要淬炼肉身,还得经过还脑补精,效果减半。 但即便如此,若是让西海的道士们知晓此物,无论是仙道修士还是武道修士,全都会欣喜若狂,费经心思的也要将其夺到手中。 西海灵气枯竭,常人闭关一年能提升一年道行,就已经是十分难得,此等能够增长道行的宝物,弊端再多,也是有价无市。 特别是对于筑基境界的道士而言,其一年道行所需要消耗的资粮,远比炼气道徒要多的多。 如先天婴气一物,或可让炼气道徒增长十年道行,但是落在筑基道士身上,能够增长半年至一年,就已经是好运。 许大心中欢喜,他待将此一枚邪神念头彻底吞吐炼化,又温养了颇久,这才睁开双目,眼中喜色浓浓。 此次繁星岛之行,其一共收取了多达七十丸的邪神,去掉浪费的和刚刚炼化的一丸,还剩下将近六十丸左右。 虽然剩下的邪神念头大小不一,但是总共加起来,也足以将许道的仙道修为拔擢至一百五十年的地步! 梳理着,许道心中既是欢喜,也是不由生出几丝惋惜。他在繁星偏岛上已经是下手迅速,收取了不少邪神念头,但若是动作更快些,指不定就能再多几十丸。 许道在心中叹着: “每多一丸,便至少是半年道行啊。” 忽地,他的心思从邪神念头上跳开,落在了那白发巨女。 此白发巨女乃是繁星道统的神女,繁星岛众生之所寄,其一身之念力,更是磅礴强悍,若是吞之,妙用当是更甚! 第四百五十七章 修为大涨 想到那繁星岛的神女,许道的心思便蠢蠢欲动起来。 比起吞食了整个繁星群岛的神女,他手中的这些邪神念头,当真是九牛一毛,只是些许残渣碎末而已。 若是能够将神女炼化,其所得的资粮,恐怕足以将他的仙道修为推升至金丹境界! 想到这里,许道也恍然反应过来,他的目光闪烁: “莫非潜龙阁主所谋划的这点?其逼迫繁星岛献祭自身,集合众人念力,成就出一尊神女。捕获此物,将之炼化成丹,吞服之,所得好处或可助潜龙阁主结成上品大丹!” 细细思索着,许道发现这个可能着实不小。 可能一般人并没有类似于他的手段,无法剔除邪神念头中的邪气,但是潜龙阁主乃是意图结成上品大丹的人物。 连玄阵宗道统这等东西,对方都能轻易的拿出来招揽门客,其手中多半有炼化邪神念头的法子。 最直接的证据,便是许道自己之所以能够炼化掉邪神念头,除了修有清静篇之外,还是因为又修行了玄阵宗法术阵法中的数种,并参考了那方九品丹成大阵。 这三个月以来,他主要的精力便是放在这上面。 适才在其脑中闪现的四十九道符种,其中有十二枚,是他原封原根据玄阵宗的一百零八道阵纹凝练而成。剩下的则是他将清静篇原有的三十六枚符种,逐一增删削改,并和玄阵宗道统中类似的阵纹熔炼而成。 旧清静篇并不足以让他吞食邪神念头且保留隐患,唯有下了一番苦功后,让清静篇得到了增补,这才合乎他的要求。 盘坐在静室之中,许道摩挲着手指,静静思索着。 除了以上的证据,还有一点便是繁星岛的神女形成后,潜龙阁主并没有现身将其抓获,金鸥尊者也是任由对方循着人味儿而去,赶往另外一方岛屿。 “潜龙阁主属于蟒身异类,修行的是肉身,神念虽好的,但是武道修士服用,效果还要大打折扣。一座繁星岛的底蕴,未免有些不足,其所凝练的邪神虽然能够力抗金丹,但毕竟无法战而胜之。” “潜龙阁主将其炼成丹药吞服,效果又至少折半,恐怕就不足以让对方结成上品大丹了。想要稳妥些,当得是再增强繁星神女的底蕴……也就是多献祭几岛!” 种种思绪在许道的脑中跳出,串联成线,让他隐隐堪破了潜龙阁此番任务的深意。 不过这些终归只是他根据种种蛛丝马迹,自行推演得来,并非一定就是真的。 但是很快,他想到了一个事情,其足以检验他的推论是否正确。 许道的眼神低垂下来:“若是潜龙阁主之后召我,过问玄阵宗的九品丹成阵,并且青睐有加,那么对方的图谋多半就是这个了。” 又是梳理了几下,他便将此事压下,驱走了杂念。 对方的图谋并不和他相冲突,反倒还可能是许道抱上大腿,换取好处的大好机会。 许道心中念头一定:“不过就算是个机会,我自身道行越高,就越能把握住,风险也能尽可能的降低。” 他的当务之急,仍旧是先增长自家的道行,尽快的凝煞圆满,然后踏入炼罡境界。 许道顿时就将原有的出关计划,又往后推迟了不少。 此番繁星岛之行,除了获得众多邪神念头之外,符钱灵材他也获得了不少。 他之所以能够在三月之中就将清静篇功法,增补至四十九颗符种,便是消耗着灵材,依仗了黄天真箓的缘故,甚至连他的牙将鳞兵,在繁星岛一行中也吃了个膘肥体壮。 若是能在繁星群岛中多逗留些时间,或许牙将鳞兵也能成长不少,到时候不管是作为爪牙,还是取其血肉提纯肉身血脉、道行,都是不错的选择。 许道复叹再三,可惜的是他事先并不知道繁星岛之行竟然是个大机缘,否则的话,他要是多加准备,收获也必定会更加丰盛。 只是世间并无后悔药,而且此行凶险的很,超乎许道几人的预料,能够安然无恙便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 真要让许道重新面临选择,他恐怕还会选择退出此次任务,靠其他任务积攒道功、符钱,不轻易涉险。 许道心中想到:“目前手中剩下的符钱,倒也足够我进行一次长期闭关,那么索性便不出关了,需要变卖的东西都遣小厮拿去,并托曾石剑和药不齐两人看着点。” “任务获得的道功点数,也直接换成丹药等物,助我修行……直到耗空了积蓄,再行出关。” 他掏出腰间的潜龙令,在上面划拨数下,很快就安排好了相应的事宜。 曾石剑和药不齐两人在收到讯息之后,立刻就做出回应,应承了下来。对于许道继续闭关的举动,两人并没有诧异。 经历一遭繁星岛后,他俩自己也先后闭关了一两个月,并准备尽快将繁星岛上获得的东西化作自身实力,也计划着进行长期闭关。 并且对于筑基道士而言,闭关时间都是以年作为计算,很是正常。只是药曾二人并不似许道这般,钻入洞府后便没再出过门。 其实许道也盘算着出门一趟,可以和药、曾二人,还有那乐老、潜龙阁主打打交道,加深关系,但是为免节外生枝,他还是决定先尽可能的提升道行,稳妥一波。 毕竟西海中的种种变故,都给了他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时不待人。 接下来的时间,许道便继续安生的待在洞府之中,闭关修行。 时间流逝。 许道此次的闭关,比之上次阴神凝煞,所花费的时间还要多,超过了两年。 之所以如此之长,一是因为他虽然能够一日之中,即炼化完一枚邪神念头,但类似于吞服丹药会有丹毒积累般,须得间隔许久后方才能吞服第二丸。 否则的话,即便是有清静篇护持,其依旧有炉鼎倾覆、走火入魔之忧。 至于第二个原因,则是繁星岛之行的收获丰厚,超出了许道原本的预料,潜龙阁后来更是又发下了一批道功作为赏赐,大方的很。 如此之下,许道方才能安心闭关超过两年,直到再次将囊中灵材消耗干净,连豢养牙将鳞兵的口粮都无了,这才决定出关。 这次出关,他的身家又是几近耗空,但是换回的收获也是不小。 所获得的邪神念头,许道已经全部炼化干净,仙道修为增长的年数比他估计的还要多,接近五十五年。 即他现如今的仙道修为,达到了一百五十五年之多。 仅仅两三年的时间,他就从初步凝煞的道士,增长至如此地步,若是旁人听说了,定会觉得骇然、心生妒忌。 至于武道修为方面,闭关之中他也没有就此放下,反而两年中大部分的日常功课,都放在了肉身的打磨之上,再加上之前的积累,其肉身道行已达到一百零五年。 两相迭加,许道现如今可以动用的法力道行,总数达到了两百六十年! 即便没有牙将鳞兵山海幡的护持,他也能够和炼罡后期的西海道士硬碰硬了。 但他手中偏偏又有山海幡,并且两年时间养成了一批新的牙将鳞兵,其中虽然尚未养出筑基级别的牙将,但所凝结的气机,足以让他无惧寻常道士的罡气。 许道整理一番收获,好生感受完其中的喜悦之后,这才将潜龙令牌从幡子中翻找出来,开启令中符咒,查看起来,准备出关。 刷刷刷! 一堆传令,顿时就从令牌中闪烁而过,虽然大部分都是潜龙阁对阁中道士广而告之的,但是药、曾二人,还有那乐老,私发给他的也不再少数。 瞧见诸多信息,许道顿时挑了挑眉。 在闭关一年多之后,他瞅见一直都无甚大事发生,便收起了潜龙令,免得被其中的一些讯息打搅心境。 现在时隔多日打开,没想到内里的消息居然如此之多。 许道凝眸,一条一条的查看起来,发现不齐、曾石剑、乐老三人的讯息,多是近来半年内传来的。 除却其中几条呼朋唤友,约定出关后庆祝的讯息之外,另有几条消息,立刻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细细读完,许道随手划动,便将自己已经结束闭关的消息传了出去。然后他盘坐在蒲团上,叩着桌几,好生的琢磨起来: “没想到足足过了两年,百里浮槎这才重新启程,眼下距离到达下一个节点,还有大半年的时间……” 这个消息并非许道特别在意的,真正让他在意的是药曾二人话中透露的,那繁星岛神女已然被海市抓获! 此神女吞食繁星岛之后,横行于周遭十数万里海域,早在一年多之前,其消息就已经哄传海市,闭关中的许道也有所听闻。 传闻那繁星神女在杀破心精岛,掠夺全岛灵气,并吞食心精岛上大半生人道人后,金鸥尊者在其手中都狠狠吃了个亏,屡战屡败,一直都没能将对方降服,随后又是攻伐其他岛屿。 直到半年前才终于传出消息,此繁星神女再无动静,已被海市抓捕。 只是消息中让许道有些在意的是,此神女乃是由“海市”抓获,而并非是“潜龙阁”。他咀嚼着这两个词,心中浮想联翩。 好在不多时,他手中的潜龙令便有所反应,药不齐和曾石剑二人先后传来了讯息: “善。”、“恭喜道友出关!” 许道干脆放下浮想:“索性和药曾二人,约个时间见面,当面问问。” 他立刻就主动发出邀请,他做东,三人在海市之中小聚一场。 对方很给面子,直接就约了三日后。 定好日子后,许道这才放下潜龙令,他先是起身,掐法清扫了闭关的静室,随即踏出静室,在洞府中打理自身,且放松起来。 接下来一连三日,许道都只是维持基本的修行功课,而大睡了三个夜晚。 到达约定的当日,他提着亲手制备的灵茶糕点,神采奕奕的走出了洞府大门。 ……………… 小聚的地方便是三人初次碰头的地方,依旧在潜龙阁中。 许道本是已经提前出门,打算等候两人过来,但是当他打开雅室木门,往内一看时,发现内里已经有人在。 让他略微诧异的是,此人并非是药曾二人,而是潜龙阁的乐老。 乐老身着灰袍,正端坐在桌几之前,亲手插着花,其身前还有刚刚摆放好的茶具。 对方听见声音,略微一瞥,便笑着说:“徐道友来的甚早。咦!” 话说间,乐老凝视着许道,面上先是一怔,露出惊色,旋即眼中就爆发惊喜。 他豁然起身,朝着许道拱手作揖,喜不自胜的呼到:“哈哈!恭喜道友出关,此番闭关,道友修为大涨啊!” 其人面上喜色浓郁,好似许道的亲朋挚友般,由衷的为他感到开心。 许道挑了挑眉毛,朝着对方拱手,称到:“乐老言过了,仅仅是有些收获罢了。” 乐老听见,从桌上托起一玉坛,其正冰在寒水中,坛身白气缭绕。 其人笑说:“道友仅仅闭关两年,便增长了五十年的道行,如此收获还算是‘些许’的话,真是羞杀我辈了。老朽今日特意奉上一坛佳酿,为道友贺,当是不差!” 对方言语着打开了玉坛,浓郁且冰凉的酒香,顿时飘入许道的鼻窍间,沁人心脾,着实是方上等佳酿,而且灵蕴非凡,可比许道自带的灵食要好。 对于乐老一眼就看破了自己的修为进展,许道并未感到诧异,他只是隐藏了武道修为,但是仙道修为却没隐藏,况且也没法子隐藏很好。 而瞧见乐老看见他之后的表现,许道顿时感觉他对繁星神女一事的猜测,多半没错了! 果不其然,乐老下一句就谈到两年前的繁星岛之行,并恭维许道不愧是得到阁主看重的人才。 两人闲谈着,乐老忽地抬头,看了眼雅室之外,似笑非笑的说:“不知药不齐、曾石剑二位道友,得知了徐道友的进步如此之大,又会怎生高兴?” 恰在这时,雅室木门又开,推门走入一人。 对方面色发青,头颅维昂,神色倨傲,在进门后颔首朝着许道、乐老打招呼,其目光率先汇聚的对象,并非不告而来的乐老,而是许道。 药不齐的面色变化,眼睛睁大睁圆,惊疑不定的道: “徐道友,你之修为!?” 第四百五十八章 炼化神女 药不齐同样通过许道身上气机的变化,发觉许道的修为大幅度提升。 虽然此人的境界没有乐老那般高超,无法一眼就辨出许道的具体道行,但是对方可以肯定许道的道行提升是几十年,而绝非只数年。 距离三人上次见面,时间才过去了两年多点,如此进展,顿时就让药不齐感到难以置信。 在对方发怔的时候,雅室外又响起脚步声,一道人影出现在药不齐的身后,同样往许道和乐老看过来,并露出讶然之色。 后来的人正是聚会主角之一,剑修曾石剑。 许道瞧见两人如约而至的,朝着对方都打了个稽首,口中呼到:“药道友、曾道友,快快入座!” 曾石剑同样发现了许道修为大增,但他的表现比药不齐好,颔首回礼说:“看来徐道友此次闭关,收获当真不小。” 其人便收起了脸上的讶然之色,面带笑意,如言入座,盘坐在了雅室的桌几跟前。 药不齐先来,但动作慢了曾石剑数步,他的目光依旧挂在许道的身上,惊疑的打量着。 药不齐刚一落座,便冲许道问到:“徐道友可是得了什么灵丹妙药,短短两年的时间,修为竟然增长如此之多。” 许道依旧是客套说:“道友言过了,只是闭关有所得罢了。” 在三人谈话的过程中,旁边的乐老笑吟吟的,托着玉坛中的灵酒,给三人各自都倒满了,并出声劝到:“如此好事,我等该当痛饮一杯,为徐道友贺!” 见乐老举杯,许道三人都收住口中的话,及时的举杯示意。 冷冽的酒水划过喉头,贯入腹中,当真是让人灵台清静,但是胸腹又有火热升腾而起,舒筋活血,缓缓渗透出精纯的灵气、酒气。 即便是以筑基道士的体魄,也是感受到了几丝熏熏然。 许道开口赞到:“好酒!”另外的两人也是点头附和。 痛饮一杯之后,药不齐还是再度问起:“徐道友快说说,你之修为是怎么一回事儿。” 过问道人这种问题,是有些不太礼貌的,药不齐遂加上了一个理由:“某是炼丹人士,着实是想知道,道友是服用了哪一种丹药。” 一旁曾石剑表现淡定,但也是好奇。 乐老则是端着酒杯,面带笑意的看着。小聚的三人有两人都被许道的进步诧异到了,也就没有人去在意乐老的不告而来。 面对他人再三提问,许道顿了顿,如实的说出了内情:“并非什么灵丹妙药,只不过是贫道想尽办法,将那邪神念头打磨掉了邪气,然后炼化掉罢了。” 瞧乐老的表现,明显对方早九猜到了许道的进步原因,与其遮遮掩掩,他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讲明。 反正他在繁星岛上的行为也瞒不过药曾二人,并且现在邪神念头已经用完,许道还期待着能否从其他人的手中,再获取一些。 药不齐、曾石剑咀嚼着“邪神念头”四个字,又在许道的提醒之下,方才想起来是繁星群岛中的血色残魂状东西。 得到这个回答,他们更是感到诧异。 在两人看来,那邪神念头虽然神异,但内里杂质众多,理论上确实是可以被炼化吸收掉,可仅仅是理论上罢了。 放在他们的手上,最多可以用于豢养鬼物,炼制法器,真要是吞服炼化,必然会走火入魔,就此疯疯癫癫掉。 一时间,两人的面色各不相同,曾石剑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主动的敬了许道一杯酒。 药不齐眼中依旧是目光惊疑,他口中说着:“去掉了念头中的邪气……莫非徐道友是位炼丹大家?” 这时不等许道自己出声,旁边的乐老主动接过话头,笑说:“药道友错了,徐道友并非是炼丹大家,而是为符阵中人,技艺精湛!” 许道谦虚的点了点头,客气道:“哪里的话,只是平常喜欢摆弄些符箓阵法罢了。” 乐老摇摇头,他并未说什么话,但私底下,其神识却是落在许道的耳边,说:“徐道友便不要再藏拙了,你能将那邪神念头炼化掉,恐怕已经将玄阵宗道统钻研透彻,并且修行已有小成!” 许道顿时确定:“果然,玄阵宗道统和炼化邪神念头,本就有着关系!潜龙阁主就是在谋取繁星岛的神女,想要将其炼化掉。” 他也明白了,为何乐老刚开始看见他时,便满怀笑意,态度恭敬 该当是对方猜到了这点,确定他要么是个阵法大家,要么是个阵法天才,或者两者皆是。 而无论哪一种,都代表着玄阵宗的道统被许道继承了部分,有可能布置出九品丹成大阵! 雅室中,许道并没有趁机卖弄的意思,他扯谎到:“此番闭关,虽然修为确实是增长了不少,但贫道也是急功近利了,体内气息紊乱,根基不稳,还需要花费不少的时日去打磨,也究竟不知是好是坏。” 乐老听见后不置可否,曾石剑听见也只是点点头,顺势咽了一杯子酒水。 但药不齐听见了,面上妒忌的表情却是一闪而过。 其人干笑说:“这话说得,怎的修为大增,还会是件坏事不成?徐道友初入凝煞,只两年,虽还是我们之中道行最低的,但要不了几年,恐怕就是我们之中道行最高的了!” 他眯眼看着许道,话锋一转:“不知徐道友那炼化邪神念头的法子,可否给我们讲讲。毕竟道友能获得此等宝物,是我们当时不知,这才漏给徐道友。若是下次,可就不会这么便宜你了。” 此人虽然一直都在掩饰自己的妒忌,但是口中的话却是越说越带刺儿,特别是眼神,从进门后就一直挂在许道的身上。 而对道人来说,非好友不得过问功法秘诀、修行宝物,连具体的道行年数也是个忌讳。 药不齐刚刚过问许道为何会修为大涨,就已经是有些出格,现在·继续追问,并且不仅没想着拿好处交换,反而在挤兑许道捡漏,落在周围人的眼中,便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须知当日,是对方亲口答应取人魂而弃邪神念头,且若非许道,此人多半已经身消道死,哪能继续坐在桌子上喝酒聊天?纵使是许道一字不说,是许道坑了他,也是其人自己不行罢了。 面对这人如此表现,许道一时哑然失笑。 念在近三年来大家的交情不错,对方还帮过他一些小忙,他也没有出声呵斥,只是低头品酒,不搭理对方。 桌几上突地安静下来,气氛凝固。 药不齐继续干笑几声,意识到了什么,他沉下了面上的笑容,也只是面色冷淡的饮酒。 本是应该欢欣鼓舞的聚会,突地就变成尴尬场景,许道一时意兴阑珊,他举起酒杯,往三人说到:“饮胜!” 其实早在参加这次聚会,许道便料到了可能会出现这种局面,只是没想到真个会出现。 幸好只是药不齐一人如此。 饮酒中,许道的目光和药不齐对视,对方的两眼中仍旧带着几丝妒忌和埋怨。恐怕此人心里正想着,许道大涨的几十年修为中,合该有十年本该属于他。 许道心中冷笑,一动不动,目光清亮的和对方对视,眼中还带着几丝玩味儿。 “哼!”这时药不齐竟然鼻窍出声,搁下酒杯,冷哼道:“贫道尚有几炉丹药正在炼制中,炉火难调,便先行离去了,诸位继续。” 话说完,其人就霍然起身,也不行礼,便隔空拉开木门,快步走出了这间雅室。 面对药不齐的离去,许道面色没变,只是摇了摇头,暗自评论到:“往日只是知道这人颇有傲气,如今才知道其气量也是如此的狭小。还是交际次数太少了,结果现在才知道。” 如此性情之人,别说深交了,恐怕许道都已经被对方记恨上了。 在西海中,这等狭窄短视、自视甚高之人,可不再少数。 在药不齐离去后,乐老开口说了句话,似在打圆场: “药不齐道友的炼丹之术精湛,近两年不只是在阁中,在海市中也小有名头,颇受推崇,却是容易言语无度了。” 但乐老也没有说太多,话锋一转,便招呼许道和曾石剑两人饮酒:“快喝快喝!” “此酒开启之后,须得半日内就饮完,不可过夜的。老朽今日也是托了许道友的福气,这才有此口福。” 三人一边闲聊着,一边取用许道携带而来的灵食,气氛算不上多么的热烈,但也是融洽。 等到一坛灵酒饮尽之后,身为筑基道士的三人,竟齐齐熏熏然,距离醉酒只差一丝了。 其中曾石剑抱着自家剑匣轻哼小曲,他将杯中最后一点残酒也咽下,便摇晃起身,喷吐着酒气对许道两人说: “多谢二位款待,此酒甚好!难得有此醉意,在下先行告辞,找个地方睡去了!” “哈哈!二位慢慢聊。”此人虽然表面木然些,但是心思却是细腻,似乎一早就猜到乐老找许道有事商讨。 许道和乐老挽留几句,便也站起身,送着对方走出了雅室。 等到雅室的木门再度关上,乐老没有直接回到座位,而是走到房中一处的蛟蛇木雕跟前。 其轻轻的拨弄几番,使得整个房间嗡嗡一颤,灵光浮现,已然是又升起术重阵法,更加的隔绝内外,能防止房中的谈话被人听去。 许道自行坐回了蒲团,带着些许醉意,等着乐老的谈话。 谁知对方坐回来后的第一句话,便让他的目光清亮,醉意顿时消失。 乐老双手交叉,恭请着说:“话不多说,徐道友擅符阵,老朽此番替主上邀请,欲借道友技艺,炼化繁星神女!” 对方顿了顿,还解释说:“此繁星神女,便是道友口中的白发邪神。” “哦?”许道轻咦出声,眯眼看着对方,迟迟不语,佯装自己是因为酒意还没有反应过来。 乐老继续侃侃而谈: “不瞒道友,捕获此繁星神女后,本阁也如道友一般,发现有法子能将其炼化,除了能化作纯粹的念力之外,更能取其精华,作为上等灵根,种入他人体内……而这些法子,其一便是玄阵宗的九品丹成大阵。” “本阁已经将方圆五十万里内,所有精通玄阵宗阵法之人,无论大小深浅,皆数请到了阁中,眼下就差道友您一人了。” 乐老又是一拜:“虽是心急如焚,但为免打搅徐道友的修行,老朽等待至今,这才不告而来。” “现在看来,老朽等待的很是正确,徐道友纵使不是最精通玄阵宗者,也是阁中最具天赋之人,最有可能帮助主上!” 如此一番言语说出,除了讲明前因后果之外,更是许诺了一大堆好处,基本上就是一旦功成,许道凡有所求,潜龙阁皆会应之。 而许道根据在此三四年间的观察,对方这番话还是颇具可信程度的。 起码潜龙阁一直都没欠过账,繁星岛一事之后,还二次补上了赔偿,在西海中有些少见。 只是对方口中的玄阵宗和繁星神女之间的因果关系,许道更倾向于是玄阵宗的九品丹成大阵在前,潜龙阁起意捕获神女在后。 不过这些和他无甚大干系,他许某人只是对方搜罗的符阵士中的一个罢了。 许道并未一口就应下,他就乐老口中的事情,面露惊讶,细细的问了几番,最后才点头应下:“自当效微薄之力!” 说实在的,他也压根就没有拒绝的余地。对方在言语之中就已经拿潜龙阁主在说事了,如此看重,也便表明不会放过他。 能驭使金丹道师的人物,可不是许道现在能对付的。 乐老听见后,面上大喜,呼到:“得道友之助,神女炼化可期。” 两人又细细交流,许道发现炼化那繁星神女,除了玄阵宗的九品丹成大阵之外,潜龙阁主也准备了其他的手段,丹药、法器等物皆有。 并且按乐老言语中的意思,有几样东西和九品丹成大阵一样重要,这让许道心中一动: “莫非也是有益于结丹的宝物,能提升丹成品级?” 第四百五十九章 百宝库 雅室详谈后,乐老并没有将炼化神女具体的步骤告诉他,只是和许道约定了一个大概的时间,并让许道多多留意潜龙令牌,到时候再及时的赶过来便是。 许道离开潜龙阁,心中若有所思,他并没有直接返回洞府,而是自行在海市中打听消息。 虽然目前并不是开市的日子,海市中开张的店铺甚少,但是浮槎上的道人众多,诸如茶馆酒肆之类的店铺,依旧是数不胜数。 没有花费多少功夫,许道就获得了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其中有点让他诧异的是,海市抓捕那繁星神女,竟然出动了足足三尊金丹道师,除去原有的金鸥尊者之外,另外两个便是海市坊市之主。 只是明明是潜龙阁牵头,但潜龙阁主却是仍旧没有露面。 得到了这些消息,许道返回自家洞府中梳理再三,确定乐老口中所说的不少事情是真,并没有欺骗他的意思,便放下了心神,耐心的等待对方相邀请。 其在洞府之中照常的修行、放松,渴了饮些灵水,饿了遣人送来美食,每日都换,一并还继续打听着海市中的风闻消息,以作甄别。 终于在过了二十来日的时候,许道的潜龙令牌动弹,其上跳出了讯息,正是乐老对他的邀请。 他看了几眼,心中闪过念头:“不知会不会再次直面那潜龙阁主?” 这几日间,他早已经将状态调整好,索性简单收拾一下后,便踏出洞府,往潜龙阁扑去。 未过多时,许道在潜龙阁门前见到了乐老,此次碰面,对方居然是出门迎接,着实让人感到了几丝受到礼遇的热情。 许道开口:“见过乐老。” 乐老也于他见礼,口中并说:“徐道友往这边来!”便带着他往阁楼中走去, 和上次面见潜龙阁主不同,两人此次并非是往上攀登,而是往潜龙阁的地底走去。 行走在阴冷黑暗的甬道之中,许道的五感虽然没有被影响,但心头还是免不了一沉。 当周遭彻底的浓黑时,一扇庞大的铁门出现在他的眼中,铁门上篆刻着鸟兽、蛇鱼、符咒等物。 整栋铁门敦实无比,渗透出浓浓的金铁气息,一看就是难以被击破的。 许道暗自估量了几下,猜测即便是以金丹道师的法力,恐也是难以迅速将此铁门轰开。 “想来里面多半就是关押着繁星神女的所在之地了。” 他和乐老走入此地,并未开启巨大铁门,而是走到了铁门的边边,打开了扇一人高的小门,然后踏入其中。 进门之后,映入许道第一眼的,并非是那繁星神女,而是一块块血红的符钱,并有诸如炼过之后的铜铁铁锭、金银锭,阵阵齐齐的码在地上,似积木般堆成了建筑。 没有等许道提问,乐老便在一旁介绍到:“欢迎道友来到本阁要地,百宝库!” 许道扫视周围,发现除了最寻常的符钱、金属之外,还有不少各种妖兽身上炮制好了的材料、瓶瓶罐罐的丹药粉末,以及符咒、法器、功法等。 此库中装着的,不仅品类齐全,而且等级都不算低,仅仅扫了几眼,许道心中就生出几丝觊觎:“千万符钱起步!百宝库之名,名副其实。” “若是我能够坐拥如此宝库,濒临丹成只是等闲。就算是丹成之后,也能用上。” 他所看到的这些东西,还只是宝库的最外层,更内里的东西还没有让他看见,以及库中如繁星神女这般的“至宝”,又不知有几样! 许道眼神中的火热让旁边的乐老瞧见后,乐老心中暗喜。 此人并不太在意许道目中的觊觎,反而十分乐于见到许道如此,此种便是有所求,也更加方便他们驱使。 若真是不贪财也不好色之人,乐老反倒还不太敢推荐给其主上使用。 “嘿!”乐老开口说:“徐道友继续随我来,这些都还只是俗物,内里还有更好的东西。” 许道闻言,微挑眉毛,点点头,便依着对方所说的,往宝库深处走去。 又是一堆又一堆,堆积成小山的符钱、流淌如河流的灵米灵粟,等快靠近一钢铁精金制作成的庞大璀璨的鸟笼时,附近的财物格调有所提升,变成了玉器宝石、绫罗绸缎之属,美轮美奂。 走到此鸟笼跟前,乐老又是开启了一扇小门,邀请许道入内。 在踏步走入之前,忍不住再次抬头扫视鸟笼,此笼子高二三十丈,气机玄妙凝实,一看就非同凡响,若是对方请君入瓮,他可就是自入囚笼了。 不过许道转念一响,其都已经身处于宝库之中,并且对付他也用不着如此宝物,便只是心存提防,而直接迈步踏了进去。 铮铮! 刚入精金鸟笼,一庞大的身形便出现在他的眼中,对方浑身肌肤发光,仿佛是由光芒组合而成,纯白的发丝像是云朵般,在精金鸟笼在飘荡。 此巨物正是繁星岛的白发神女,她蜷缩着身子,被金色光芒凝聚的火焰绳索拷着,勒在了鸟笼的正中央。 在鸟笼底部,同样还有腾腾的金焰升腾而起,一息不停的炙烤着她,使得繁星神女仿佛蹲坐在火质的莲台上,无声缭绕。 乐老踏入鸟笼中后,瞥了一眼繁星神女,然后指着神女的脚边,言语到:“徐道友看那。” 许道依言望过去,立刻就在繁星神女的脚边看见了一个个娇俏的人儿,其散落在火焰四周,同样被金光捆绑着,后背是腾腾燃烧的火焰。 这些娇俏之人有男有女,面孔无一不俊俏,身上的气息精纯凝实,仔细一看修为,有几人赫然还是筑基后期,炼罡境界。 乐老介绍说:“这些奴仆可都是本阁在西海中广泛搜罗的稀罕货物,具体各有如何的妙处,老朽就不自夸了,只说一个方面。这些奴仆无论男女,身上元阴元阳都尚存。” 说话间,乐老冲许道笑了笑,意思不言而喻。 如此精致娇俏、且元阴元阳在身的修道奴仆,无疑是道士们最好不过的采补炉鼎。 修行时可以辅助修行,不修行时又可以充当奴仆、打手使用,甚是方便。 许道仔细数了数,发现绑在神女脚边的奴仆足有二十九人,相互之间的位置还有高有低。 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第三高的女仆身上。 乐老瞧见他的目光,立刻就介绍到:“道友好眼光,此女品质在整个宝库中数一数二。首先是其品种优质,自身的根基也扎实,凝煞所采的煞气更是七十二种地煞之一,妥妥的金丹种子!若非有点缺陷,价值还能再高一些。” 许道听着介绍,心中顿时怪异。 因为两人所打量的对象容颜娇美,人身而鱼尾,是一鲛女,其修为属于凝煞圆满,濒临炼罡,唯一的缺陷就是双目无神且空洞,潜力大打折扣。 此鲛人女奴,正是许道当初在海市中卖出的尹尖尖。 乐老也叹息着:“应当是贩卖的道友为了绝其后患,抽了她的魂魄,可惜可惜,浪费了如此一只难得的鲛人女奴。” 其人又面带笑意的说:“不过即便如此,此鲛女的价值也是百万符钱以上!特别是本阁买来后,又经过了一番炮制,虽是损了其寿命,但已成一株大药,道友绝不容错过!” 许道没有想到,如今三四年过去,他居然在潜龙阁中瞧见了尹尖尖。 他细细打量着对方的身子,发现果真如乐老所说,尹尖尖不仅元阴未失,容颜和气质反倒是更加的娇俏可人,比之从前更上一层楼,即便她的两眼空洞,魅惑也是未损多少。 端详片刻,许道猜测当初拍下尹尖尖的人,要么便是潜龙阁之人,要么是个掮客,经过几次转手便落入了潜龙阁。 虽然感觉有些诧异,但是许道也没有太过在意尹尖尖,他打量一眼其他的奴仆便准备收回目光,结果目光又定在了另外一人身上。 此人并非女奴,而是男奴。 其一身冰肌玉骨,却是不让女子分毫,更胜的是其人紧闭眼睛,身上还有一股桀骜露出,修为也是凝煞圆满,濒临炼罡,在众多奴仆中的排行比尹尖尖高了一位,位列第二。 许道并非是觊觎上了对方的身子,而是认出了此人身份,他的眼中黄光一闪,顿时就在对方的顶上瞧见了丝丝黄气,其黄气还扭结成符箓状,彰显对方是洱海道宫的道士! 气机相碰之间,对方如有所察,艰难的抬动眼皮,想要睁眼打量,但仅仅抬起一丝,便再难睁开。 乐老介绍说:“这男奴也是来历不俗,是个仙道中人,根基扎实。不过道友放心,其并非是从东土神州偷猎得来,而是西海本土所产……” 许道打量着男奴,又听着乐老介绍,心情顿时一沉。吴国位于西海高空,吴国的道士,也算是西海本土所产了。 而这笼中的道宫传人,是许道的熟人之一,陈门道士! 当初许道通过了洱海仙园的考验,便是此人和庄不凡一起接待了他,三人同是师徒一脉,且被金麟道师看重。 只是陈门道士凝煞圆满后,继续的打磨根基,长期闭关,许道和对方的交际远不如庄不凡多,上次见面还是伐山破庙的时候了。 没有想到如今再次遇见,对方已经是阶下之囚。 许道心中唏嘘。 突地,乐老停止了口中的介绍,他眉头紧皱,袖子一甩,一道金光凝聚的鞭子就狠狠的抽在陈门道士身上,让对方身躯颤抖,要睁开眼睛顿时闭紧。 “嘿!” 乐老口中道:“此奴韧性奇佳,恐也是作为金丹种子培养的,还得多熬些时日。不过等道友功成,能得赏赐的时候,必定已经熬炼完成,可供带走。” 言语中,乐老又狠狠抽了对方几鞭子。 许道闻言默然。 潜龙阁应是不想摧残了陈门道士的根基,但又想将之调教成奴,这才保留了陈门的意识,进行着禁锢、鞭打等种种手段。 其中还有着专门的秘法,日夜施展陈门的身上,再过一些时日,恐怕陈门道士真个会道心沦落,改换意识了。 默然中,许道心思一动,他遂开口,和对方用声音谈论起来:“徐德有一问请教,此人可是当年那天降流星中,掉下的道士之一?” 乐老回答:“正是。” 囚禁在旁的陈门道士,听觉并非被封,其人听见谈话,眼帘顿时猛烈的颤抖。 “这是!!?”他很快又在记忆中翻找出了听见的声色来源,和许道的面孔重合。 再加上刚刚莫名的气机牵动,陈门道士纵使眼睛睁不开,依旧确认了许道的身份。 确认之后,陈门道士心中如何作想,许道并不知道,但瞅见对方不再挣扎,而是安静下来。 抽打陈门的乐老见状,笑着说:“瞧,今日也就躁动了这么一会儿,距离炮制成功不远了。” 许道面色如常的点头,两人又站在神女脚边谈论几下,乐老便带着许道往笼中其他地方走去。 此笼子果真是一件厉害的法器,放眼看去,笼子的边界就在眼前,但是两人足足走了百来步子,才走到了一处祭坛所在。 祭坛上早已经候着不少的道徒小厮,还配了一对身姿姣好的鲛女蛇女。 许道二人一走来,祭坛上的鲛女蛇女立刻欠身行礼,魅惑动人,娇声呼到:“见过道长!” 乐老哈哈大笑:“烦请徐道友在此地先享受些时日,灵食、灵矿、乃至修行符钱,都可以让小厮们尽管取来,百宝库中的资粮,任意取用!” “这对鲛女蛇女,虽不是处子,但也颇具可玩之处,尽管享用。” 一番言语下来,许道意识到此方祭坛便是他接下来的工位了,须得在祭坛上为炼化神女而效力。只不过具体需要忙活什么,乐老并未直接言语。 许道环顾周遭,发觉眼中的鸟笼依旧只是几十丈大,神女宛如就在眼前,但他往左右望去,目中视线遥远,隐约又望见了一座连座的祭坛,遍布万千丈。 祭坛相互间不通来往,但许道望过去,能望见其上有模糊的人影或坐或立,应是其他的门客了,当中还有人骑马般耍子。 第四百六十章 私肥自身 来到潜龙阁的百宝库之后,许道就此安生的待了下来。 随着的待得时间充足,许道发现乐老口中所说的确不假,百宝库中的灵材符钱仍由他们这些道士取用,若是一对儿蛇女鲛女玩腻了,随口吩咐一下小厮,便能再换一对儿回来。 同时鸟笼中的道人,也没有被隔绝内外消息,许道便通过潜龙令和自己少有的几个熟人发了讯息,结果还发现意外之“喜”,那药不齐同样也在鸟笼之中,正在帮助潜龙阁主炼化繁星神女。 只是许道亲自给药不齐发去讯息,对方仅仅回了个“知晓”两字,便没再搭理许道,显然是因为上次的小聚生了嫌隙。 对此许道只得摇摇头,不再和对方联系,自顾自的忙碌潜龙阁分发的活计。 最开始一段时间,道徒小厮们只是将一些炮制好了的粗胚,送来让许道勾画成纹,制作成符箓、阵旗等物,零零杂杂的,并不算困难,但是数目不少,种类也繁多。 其中许道偶有几次故意失手,将残次品混入其中,还被人剔了出来,送回让他返工。 又过了一段时间,许道发现交给自己的活计变了,不再制备符箓、阵旗、阵盘,而是负责检验的种种祭炼过后的粗胚,辨认其是否合适作为刻画阵纹的载体。 这让许道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试探,潜龙阁认为他的水平不行,故此降低了他的任务难度。 可是很快地,他任务又是变化,居然要求他布置特定的阵法,淬炼交给他的灵材原料。 一变再变,这些活计类别不一、要求不一,混杂在一起,让许道压根摸不清楚对方究竟是在准备什么。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活计虽然零碎,但是费时也不太多,许道每日只需忙活上两三个时辰,便可以轻松交差。 刚开始许道还有所藏拙,拖延时间,三五时辰方才交差。 后来他改变想法,决定尽可能的展现自身价值,三下五除二的便将分发下的任务完成,其余的时间则是借用百宝库中数不清的灵材资粮,加速自身的修行。 除却他之外,其他祭坛中的道士也是如此。不少人即便是双修放松时,也是日夜不断的吞吐灵气。 若非百宝库中灵材可以用但不能带走,进入鸟笼中后,储物法器也极难打开,轻微开启就会触动他人的注意。 并且许道还发觉冥冥之中有人在日夜不断的监视周遭,恐怕除了使用之外,他们定会想方设法的要将库中东西装入囊中,冒险也要试一试。 纵使不能如此,对许道来说,他除了服用丹药,供自己修行之外,每日都会让道徒取来各种金属,供其手中的墨鱼剑吞食,想尽一切手段的消耗百宝库的灵材。 可以说一连数月下来,他自己的修为虽然大为增长,但获得好处最多的并非是他自己,而是他手中的墨鱼剑。 屡屡试探之后,许道后期更是加大了所要的金属数目,并用潜龙令联系乐老,让对方将平日里炼制各种器物所剩的残次金属品,也一并的交给他,数量越多越好。 乐老一口应下,只要许道能用完,隔天便会送来更多的金属。 而对于许道在宝库中专心祭炼法器一事,其人也没有阻拦,仅仅叮嘱许道一句:不要误了阁中的正事。 墨鱼剑跟随许道至今,虽然也吞吃了不少金属,但是随着灵性充沛,口味渐叼、胃口渐大,灵性增长早就缓慢下来。 而这一次,其就宛若掉入了米仓中的老鼠,前所未有成长壮大。 大半年过去,炼化神女一事中,许道还没有碰见那神女的一根毫毛,便先一步收获了个意外之喜。 即墨鱼剑体内辛金份量增长,悄然无声的便又生出几条经络,已然是筑基中品的法器,经络总数非是四条,而是居然达到了五条! 寻常法器具备一条经络,即是入了品,不再是不入流,而是货真价实的筑基法器。 其中一条者,相当于道士刚刚筑基立根,两条相当于立根中成,三条相当于立根圆满;四条则是已然凝煞小成,五条即是凝煞中成,细细划分…… 许道夜以继日的用太白西金剑丸法祭炼此物,金属灵材管够,所使用的真气中混杂有黄泉煞气和真龙煞气两种煞气,品质高超。 如此祭炼中,煞气交融,墨鱼剑轻轻松松就跨过了相当于道士凝煞的关卡,并持续往上攀升,极为水到渠成! 甚至当其诞生第五条经落时,许道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他特意敲制了一方巨大的铁鼎,终日摆放在祭坛上。 炉中日夜流淌有金铁之水,每日送来金属之物则是被他源源不断的烧进其中,化作铁水浇铸进鼎器,供墨鱼剑吞吐。 这样许道不用时刻的将其捧在身前,只需一并浇灌自己的真气便是,自己修行时也能不间断的祭炼墨鱼剑,增长其灵性。 如此的修行状态之中,许道甚至都沉浸在了其中,比之在洞府中闭关时,还要全神贯注。 毕竟身在此等宝库中,修行资粮予取予求,恰似当初身在洱海仙园中时灵气,每耽搁一息,便是浪费大量的灵气。 直到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乐老再次发来讯息,通告了一番事情,许道这才不得不停止如此酣畅淋漓的修行。 睁开眼睛,许道无须撤下铁鼎,也无须他自鼎中取出墨鱼剑。 铮的!轻轻一声剑鸣响起,铁鼎便好似蛋壳般破碎,然后扑的化作了一阵尘土渣滓,铁鼎自身的金铁之气也被吞食干净。 一尾灵动的墨色游鱼便从其中游动而出,光色洁净如天之冥冥态,变化蠕动顺遂许道心意,几息之间便再度化作锁链,缠绕在许道的袖中。 许道轻点一番,便发现墨鱼剑内里的辛金经络之数,赫然已经达到了五条! 他心中顿时欢喜: “此番任务,纵使阁中不再有赏赐,也已经是不亏,大赚一番!” 第四百六十一章 神女入梦(一) 许道将晋升过后的墨鱼剑,妥帖的收入了袖子中,和金竿安稳的存放在一块。 同时墨鱼剑回到他身上后,他也敢站起身子,在祭坛上面来回走动,活动几下。 在祭炼此剑的过程中,因为失去了墨鱼剑的敛息作用,许道只得依靠自身的敛息功夫隐藏肉身修为,因此他终日都盘坐在同一位置,以避免因为活动而暴露了武道气机。 谨小慎微之下,外加他的清静篇功法恰好也精进过,这才没有人察觉到他身上的端倪,让许道暗暗松了口气。 活动一番身子后,许道唤来祭坛周围的道徒小厮,又让其端清水等物,洗了洗手掌,吃了些酒食。 等到将自身打理一番,他方才站定在祭坛中,仰看着繁星神女发怔。 笼中金灿灿的火焰绳索依旧将对方牢牢的锁住,不给丝毫空隙。 此神女恍然近在咫尺,但实际却又距离他至少千步远。 大半年以来,繁星神女都好似一尊石雕般,岿然不动,未曾有过半点的异样,仿佛已经死掉了一样。 但是在场的道士都知晓此繁星神女并未死掉,其内里的生机依旧旺盛无比,若是倾泻出来,立刻就能将金色鸟笼中的所有人和物都焚烧殆尽,半点也不留,危险的很。 而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要将如此浓郁的生机,炼化成药,送给潜龙阁主服用了。 许道心中轻叹到:“经过了大半年的准备,终于要开始忙活大事!” 在这大半年之中,他也明白了潜龙阁为何会时不时的改变他们所负责的任务,并且每次任务都只是某一环节,既不需要他们炼制成品的丹药、也不需要他们制作完整的阵盘。 这是因为潜龙阁在有意的检验他们的技艺,辨别真假,并从中挑选出技艺高超的人。 而打乱整个过程,让每个道士只负责其中的一个环节,不仅仅能够隐藏炼化的具体步骤,防止有人捣乱。 若是之后的炼化的过程中出现了差错,其他的道士也能够及时的补上。 除此之外,在大半年的准备中,不只是笼中道士们熟悉了流程,掌管大局的人也是弄清楚了每个道士所擅长的方面。 一旦炼化神女开始,笼中便能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每个道士的水平。 许道就此在心中思索着:“不知炼化神女的过程中,具体会给我分配什么样任务?” 这些天以来,他虽然净顾着中饱私囊了,但是交给他的任务,他都完成的上佳,还适当的展现了一番自己在符阵方面的才能。 最后几个月,潜龙阁已经不再将和符阵无关的事情交给他,只是让他画符、刻画阵盘,又或者是用各种阵法提炼各种材料。 许道从其中隐隐的察觉到,潜龙阁似乎还在有意识的培养他熟悉不同的阵法。 这让他暗暗期待起来:“等到炼化正式开始,我负责的任务就算只是其中一环,但是在众多道士中,想必也会是最关键的一批。” 一时间,他对正式炼化神女的事情颇是期待:“希望在神女彻底的炼化之前,捞到更多好处!” 期待几番之后,许道定下心神,他检查了几下自己所在的祭坛之后,便盘坐在了祭坛的正中央的,眼帘微阖,默默等待起来。 数个时辰过去。 遍布在鸟笼中祭坛足足有二十七方,连成一圈,各自坐落着。 此刻祭坛上不只是洒扫干净,陪伴道士们已有大半年的道徒小厮、鲛女蛇女,也都被清走了,仅仅剩下驻坛道士待在其中。 这是因为一旦正式炼化神女过程,笼中必然灵气暴动,且危机隐现,闲杂的人等越少越好。 但除了人之外,鸟笼内的其余位置却是满满当当,和许道半年前刚来这里时大不一样了。 笼中铅汞成江河,阵旗如云霓,符咒似林木,药圭似星辰般粒粒悬浮在半空中,闪烁不定……除此之外,还有密密麻麻的符钱堆迭在地面,将整个鸟笼都铺满了。 这阵势仿佛在笼中营造出了一方天地的倒映,浓缩而诡异。 只是这等布置究竟有何用处,还得等炼化开始后方才揭晓。 渐渐的,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做好,包括许道在内的二十七名道士也时刻待命着。 当外界的天色刚刚熄灭时,叮的一声轻响! 整个百宝库也瞬间黯淡,巨大的鸟笼隐藏在暗中,仿佛消失了般。 只有正中央的繁星神女蹲立着,其身上散发着纯纯白光,仿佛一根永久不熄灭的火炬。 二十七个道士手中的潜龙令,纷纷从其袖中跳出,悬浮在了诸道士的面孔前,闪烁出一条条文字。 许道猛睁开眼帘,他扫视潜龙令,立刻就看清了自己的任务:“统摄此阵,查漏补缺。” 其任务乃是统摄一方大阵,疏导滞涩,填补缺损,保证大阵成功布置而成,并且笼中有一十八个擅长阵法的道士,皆数听他号令,以保证阵法日夜运转不休。 立刻的,一张颇是完整的阵图图纸,其虚影在潜龙令上方缓缓的展开,当中正有一十八个光点闪烁。 许道神识一动,便发现此阵图赫然和笼中的近大半布置息息相关,他还能通过一十八个光点,沟通笼中的十八个道士。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张极为完整的阵图虚影中,许道看见了浓浓的九品丹成大阵痕迹。 此阵就算不是仿造的九品丹成大阵,也和九品丹成大阵脱不了干系。 但是和丹成阵的布置相比,眼前这方所需要的材料类别、灵蕴品级,要求都有所降低,重在以量取胜。 这顿时让许道心中大喜: “玄阵宗的九品丹成大阵虽然效用非凡,可单单凑齐一份灵材,就堪比猎取一枚大丹了,更别说还有失败可能性了。而潜龙阁的这方阵法,给出了一种以量取胜的布阵法子。值得我好生琢磨。 “此改良阵图就是又一大收获,待会儿看看其效果如何。若是合适,当为我所用!” 第四百六十二章 神女入梦(二) 许道立刻就开始动用脑筋,将潜龙令牌释放出的这张阵图,牢牢的记在脑中,纤毫毕现,无一处不清晰。 炼化神女的过程才刚刚开始,现场其他道士也接到了相应任务,都如许道一般默默的参看起来。 巨大的金色鸟笼中,灵光闪烁,气机恢宏但却还隐而未发,尚未汹涌。 而就在巨大金色鸟笼之外,一更是庞大的身躯,已经盘旋着缠绕在了笼身之上,粗壮的鳞片和鸟笼相摩擦,发出了咯咯的金属声。 只是其首尾都隐藏在黑暗之中,让人琢磨不清此躯体的主人究竟有多大。 一道漠然的目光从黑暗中落下,静静的注视着鸟笼中的一切。 许道等人待在其中,举止不一,但全都清楚的落入了巨物的眼中,却浑然不觉。 良久之后,冷冽的声音响起:“不错,短短三十年,能集齐材料,又能从四方搜罗来众多人才,尔等功不可没!” 巨物凝视鸟笼的目光挪动,移到了鸟笼的跟前。 正有两个身影站在那里,一人身形佝偻,面目苍老,一人容貌阴鸷,金发金须。 两人听见声音,反应不一,面目苍老的连忙弓腰,口中恭敬的说到:“主上谬赞了,老朽只不过是替阁中的打杂,处理些小事罢了,微末之功。” 可老者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金发金须男子便冷哼出声:“为了抓住繁星岛的贱婢,本尊可是出了不少血!区区一句夸奖,就想把本尊打发了?” 老者听见金发金须男子如此不客气,当即面上惊怒,转头怒视对方:“无礼!你、” 但是对方听见他的质问,眼神一瞥,冷哼着,体表的金光闪烁,凶悍气机就压在老者的身上,让老者的面色不由自主一白,如坠冰窖,口中再说不出一个字。 咯咯! 旁边鸟笼上的巨物身躯颤动,在鸟笼上蠕动数下,一颗狰狞的蛇头缓缓从黑暗中下沉,落在了鸟笼跟前,俯视着对峙的两人。 此蛇头之顶上,头角峥嵘,鳞甲华贵,身披七彩,正是许道曾经远远观之的潜龙阁主。 它的竖眸冰冷,定睛打量着那金发金须之人,张开口齿喷吐气息,瓮声道:“金鸥,你想要何物?若是一死,本道现在便可成全你。” 而被它打量的两人,分别正是乐老和金鸥尊者。 百宝库中风起云涌,将两人的衣袍吹动不已,使其相互间的对峙也被瓦解的一干二净。 金鸥被潜龙阁主打量,面色顿时阴晴不定,他抬头望着巨蛇状态的潜龙阁主,却没有半点想发作的心思。 金鸥尊者的脑中闪过念头:“这厮的气势越发想强悍了,明明都没有结丹,连蛟都不是,可气势却比寻常的金丹还要骇然。” 此人的脸色越发难堪,他一甩袖子,身形闪烁,负手就往百宝库外遁去,只是留下声音: “小蛇,勿要忘了你我约定。桀、否则你就算真个修成了上品金丹,小心也守不住。就连这偌大的基业,若非眼下有贫道在,你还能撑得住几时?” 声音在百宝库中轰然回荡,将库中堆积如山的符钱、矿材推倒无数。 潜龙阁主并未离开巨大鸟笼,它依旧盘旋在笼身上,注视对方放下狠话后离去。 等到百宝库的巨大铁门一开一合,金鸥尊者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老方才大口喘息着,从刚才僵立的状态中解脱而出。 乐老的面色依旧煞白,但是他的眼中并没有后怕,反而露出狠色,低声道:“主上,此杂毛颇是跋扈,不若将其也关入的笼中,和那繁星神女一并炼化了,也好为主上的化龙之路出一份力!” 潜龙阁主没有回答乐老的话,它将头颅抬起,巨大的身形蠕动,再次没入了黑暗之中。 此巨物继续打量向鸟笼中的二十七尊祭坛、以及那石雕般的繁星神女。 乐老见潜龙阁主不回应,又是语气低微的说:“若是主上担心误了正事,老朽可以……”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听头顶传来淡漠的声音:“不必了。笼中之物,乃是本道特意选定的大药,金鸥那厮放纵此物吞食数岛,已经污了其内的灵质,若是再将它也炼进去,只怕会更加脏了本道大药。” 乐老听见,目中顿时惊愕。 他原以为繁星神女多吞了几岛,神魂壮大,对潜龙阁主来说会是一件好事,可没想到竟然还是一件坏事。 潜龙阁主似乎看透了乐老的心思,它的目光挪动,瞥了乐老一眼,声色终于带上了几丝情绪,冷笑说: “不然你以为另外的两个坊主,为何会如此情愿的出手,替本道捕获此物?” 回应一句,潜龙阁主吐声:“刚才之事,等本道功成后便赐你一颗大丹,到时候金鸥是杀是剐,你随意为之。” 乐老听见,面色顿时振奋,他将头颅低的更低,恭声说:“老奴别无所求,唯望主上得道功成而已。” 轻笑声响起,潜龙阁主的目光不再注视乐老,而是落在了鸟笼中一人的头上。 现场响起了它的轻咦声: “此人不错!竟将玄阵宗的真传,掌握有十分之一。若是本道记得不错,他还是四年前才得到了玄阵宗的传承。其有符阵师之潜质,若是炼化的过程中出了岔子,其余人都可以弃之,但此人却得保下。” 乐老一听潜龙阁主的点评,脑中便想起一人,他连忙抬头往巨大鸟笼中看去,立刻就发现笼身光色变化,清晰的显露出了那人的身形。 此人正是许道。 许道这时已经将潜龙令给出的阵图记忆完毕,他正闭着眼睛,一边凌空比划,一边在脑中模拟如何布置出如此一方大阵。 种种符箓阵纹,在他的两手之中闪烁,变化莫测,随意施展。 正是这一幕吸引了潜龙阁主的注意。 乐老也盯着许道,心中松了一口气,暗道:“看来将符阵方面的重任,交给此人处理是正确的!” 乐老一直都是潜龙阁大总管,这大半年以来,也是他在安排金色鸟笼中的事情。 直到最后因为能力不足,他才敲定了符阵、丹药、器物三个方面的主持人选后,退居幕后,同潜龙阁一同旁观。 而对于敲定的三个人选,乐老其实也惴惴不安,唯恐自己选错了对象,妨碍到潜龙阁主的大事。好在如今听见了潜龙阁主的夸赞,他顿时明白起码三人之一的人选,他并没有选错。 乐老眯眼,更加仔细的注视起许道的举止。 ……………… 金色鸟笼中。 许道猛地睁开了眼睛,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笼外两人的主要关注对象,但是行为举止方面,依旧半点都没有放松。 其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心神振奋,在心中继续赞叹: “如此一方阵法,若是我将玄阵宗的一百零八道阵纹全部的掌握,兴许花个六七年的时间,也能改良出来。而要是现在动手,以我的水平则得花个六七十年的时间才有可能。” “此阵的可行性极高,掌握在手后,相当于节约了我数年乃至数十年的功夫。” 他所不知道的是,如果潜龙阁主和乐老两人得知,他现在花费个六七十年就能改良出丹成阵法,对方对他评价定会再升一层楼。 因为此改良阵法,乃是潜龙阁搜罗了西海众多的符阵士,多方钻研,耗费三十年,还请了某位擅长符阵的金丹道师出手,最终才定下了此阵法。 定下阵图之后,为免布置不出,又或者布置后启用不了,潜龙阁又精心挑选包括许道在内的十九位符阵道士入内,这才敢开启大阵。 身为符阵道士的首领,许道参悟好了手中阵法,没多想,当即就通过潜龙令,沟通起代表其他道士的十八个光点,做出种种安排。 其余的符阵道士中,虽然也有人掌握了不少玄阵宗的阵纹,符阵技艺精湛,甚至还有人比许道掌握的多几道,但是他们都没有从各自所得的阵图中抬起头来。 乍一收到许道的传令,众人被惊醒,不少人都不爽。 但是当看见许道给出的布阵思路,以及分配的任务后,他们稍加琢磨,心中立刻凛然: “咦!这传话人的水平似乎不错。”、“这是西海的哪一位符阵士?”、“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 见十八个道士并未立刻回应,许道伸出手指弹了弹潜龙令,广而告之: “诸位道友,笼中阵基已备,我等当勠力同心,即刻疏导灵力,混元合一,升起大阵!” 一十八个光点晃动过后,虽有迟疑,但先后都传回了讯息:“可。” “善。” 许道盘膝而坐,他目视着金色鸟笼中的铅汞江河,猛地一挥袖子,法力击打而出:“诸位道友,兴风作浪,即可驱铅汞,凝结‘行水阵纹’。” 一事功成,又有其他命令响起: “此时当搬山捣石,刻画‘移山阵纹’。” …… “笼中地涌火莲,烟气冲霄,可作‘云雨阵纹’。” …… “煞气者污浊,该当下沉;罡气者狂躁,该当上冲。阴阳两分,即刻操弄。” 一道道命令,从许道所在的祭坛打出。 他或是亲自的在鸟笼中施展,或是同其他人一起动手,使得笼中很快就掀起了层层的灵光,光芒仿佛海浪般,在金色鸟笼中徘徊纷涌不止。 嗡嗡! 本只是雏形的阵法,缓慢而又磅礴的运转而起,让整个金色的鸟笼都为之而战栗。 笼外的潜龙阁主注视着这一幕,竖眸晃动,心中露出极大的惊喜。 它身旁的乐老,也面色动容,为之而欢喜。 而在笼内,除了负责符阵的道士之外,其余的道士也被鸟笼动静所惊醒,连忙的配合着阵法,开始自己的任务。 其中有人急忙出手,将出现损耗的阵旗立刻进行更换,更换不了当场炼制修复;还有人在铅汞江河投入药材,配比五行阴阳;还有人急忙的分配丹药,送到各个祭坛上,令道士服用,免得抵御不了笼中汹涌的灵气。 二十七尊祭坛,无一例外的都忙碌了起来。 许道落在其中,虽然他需要打理关照的东西最多,但是他本就擅长分心而用,反倒是感觉并不棘手。 他屡屡的从手头事情上抽心而出,旁观着整个阵法的运转,包括鸟笼法器的变动。 许道复赞叹:“九品丹成阵者,乃是企图仿造天地,借助天地之伟力,灌注道人身上,天地作洪炉,熔炼道人,进而辅助道人结成大丹,拔擢大丹的品级……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效用当真!” 整个鸟笼中,万千道气息杂糅纷涌,寒风冷雨、烈火冰霜,千百种景象闪烁。 而正中央被囚禁的繁星神女,浴火不化的身躯终于开始变化,其体表的白光被冻结,脑后的长发被削砍,肌肤血肉也开始溃散。 虽然她的神威依旧,但不再无损,而是整个躯体都犹如烛火般,缓缓的融化。 数日之后。 许道再仰头观之,发现对方五官斑驳,面颊有灵液流淌,仿佛蜡烛烧出的烛泪般。 整个金色的鸟笼,已经变成了一尊庞大神异的丹炉,繁星神女就是被烹煮炼化的药材。 许道他们这些道士,则是负责烧火劈柴的,只是同样身处于炉内,而非炉外。 幸好的是他们所处之地都是“丹炉”死角,身下又有祭坛的护持,这才不用担心将自身也炼化掉。 时间继续推移。 半月,一月……数月时间。 鸟笼中的阵法轰鸣,金色的火焰沸腾不熄,整个繁星神女早已经被化作成纯纯的念力,正弥漫在整个鸟笼内,风云般呼啸。 但是炼化的过程依旧没有完成,许道等人继续的驱动阵法、调控炉火,日复一日的灼烧庞大神念,剔除杂质。 持续时间如此之长的炼化过程,若非许道等人都是筑基境的道士,恐怕早已经吃不消。 好在随着炼化的不断深入,阵法早已经自行运转,许道更是将手下的十八个道士安排得有条有理,各司其职,比之从前更加轻松。 他自己更是没了具体的任务,只需要抽空看几眼阵法即可。 闲下来后,许道望着磅礴的念力,心中觊觎不已:“若是我能从中取用,哪怕不多,只是丁点也好。” 这个想法冒出之后,便在他的心中跳动不已,久久不能平复。 特别是当笼中的念力汹涌,竟然还能扭曲人之神识、目光等感知手段时,许道脑中跳出四个字: “要不试试?” 第四百六十三章 神女入梦(三) 汹涌的金色火焰,将整个鸟笼都覆盖,使得人待在其中,仿佛是身处于金色大日之中。 许道站在自己的祭坛上,他仰头看着呼啸纷涌的金焰,目光闪烁。 其神识一旦蔓延出去,接触到金焰之后,立刻就会被焚烧殆尽,传不回半点讯息。即便是偶尔抓住空隙,也会被笼中庞大的神女念力同化掉。 唯一能够让他观察鸟笼内外的手段,便是用肉眼直接查看,可是因为有金焰的缭绕,祭坛四周的景象又会被扭曲。 面对如此情况,许道不忧反喜,他暗想到:“我看不到外面,外面自然也看不到我。” 这并非是他单方面的推测,通过手中的潜龙令牌,他不经意的向多名道士问过,对方的回答和他所察觉到的情况一模一样。 若非潜龙令牌此物奇特,隐隐和脚下的祭坛相呼应,它恐怕也会断开联系。 除此之外,一直以来那暗中在注视他们的存在,似乎也受制于鸟笼中的状况,而无法时时刻刻的关注到他们。 许道已经很久都没有被人窥视的感觉了。 但是许道不敢保证的是,当他真的开始窃取鸟笼中的神女念力,那暗中的存在会不会恰好又排开阻碍,能够注视到他们。 毕竟此鸟笼神异,当是一件厉害法器,而其主人若是想要掌控法器中的动静,应当不止一种办法。 许道思忖着,皱着眉头,在祭坛上踱步行走。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野草不肥!就此放弃的话,他又着实的不甘心。 已经炼化过邪神念头的许道,对于繁星神女的庞大念力,实在是太觊觎了。 特别是笼中的念力经过了他们二十七个道士的长时间淬炼,其精纯程度远远超过当初繁星岛上的邪神念头。 如此大好的机缘,若是真能够拿到手,许道只需要喝口汤,便能将他弄撑了! 许道心头一横:“干了!” “我如今仙武都已经凝煞,就差积攒好道行,便能够寻觅罡气,炼罡功成!这个进展越快越好,否则真要是花费百年的时间去闭关打磨,丹成时间可就不一定够了。” 他的眼前就有一个例子,潜龙阁的阁主为了结成上品金丹,已经困守炼罡圆满境界数十年。而在此数十年的时间,对方并非只是在搜刮资粮,更是在打磨自身的罡煞真气。 因为只有当罡煞交融到无法再精进的地步,方才是道士结丹的最好状态。 这个状态因人而异,一般而言根基越是扎实的人,需要打磨的时间并非越少,而是越多。 因为根基扎实,道士才有更进一步夯实真气的资格。根基薄弱者,往往打磨几年便无法再精进,就算是强行闭关,也不过是在浪费时间、自欺欺人罢了。 而许道仙武双修,他自认为自身的根基就算超不过潜龙阁主,也不会比对方薄弱多少。 诸多念头在许道的脑中一闪而过,他还想到了西海中愈加风雨欲来的气氛,其同样也由不得他缓慢的闭关了。 受着这些念头的催动,决定也已经做下,许道再度抬起头,直视着祭坛之外的汹涌金焰。 虽然准备着要偷窃鸟笼中的念力,可并不代表着他就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偷。 “既然不确定笼外的那人,能否看穿鸟笼,那么我就再加一把力,让他不可能看见为止。” 许道心上一计,脑筋迅速的转动。 他是负责炼化繁星神女的核心道士之一,且是负责符阵的,整个鸟笼中的炼化过程又是主要靠着阵法,其稍微一思索,顿时冒出了不少的可行手段。 想到就做,许道并不知道潜龙阁主准备将繁星神女炼化至何种程度,他越早的能够窃取笼中念力,所能获得的好处会越多。 盘膝坐在祭坛上,许道掏出了潜龙令牌,前所未有的关注起笼中阵法。 虽然心急,但是他的动作并不急躁,细细思索了片刻,他在察觉到笼中的阵法出现了一丝滞涩,方才顺势做出了第一个举措。 那是一道阵纹出现了溃散。 许道打出真气,止住其溃散的趋势,并顺手修复成完好状态。只是该阵纹修复之后,所处的位置难免出现了偏移。 接下来的时间,许道时刻不停的“修复”着笼中阵法。距离他太远的,他则是通过潜龙令,让其他的道士代为修复。 日积月累之下。 整个阵法虽然依旧在自如的运转,但是笼中的金色火焰却是前所未有旺盛,淬炼中的神女念力也是狂躁无比,让鸟笼终日处在颤鸣的状态中,嗡嗡作响。 而这正是许道想要的,现在不仅他的神识都无法探出祭坛了,其目力之所能及处,也不过祭坛周遭的数十步罢了。 让他意外的是,就连其手中原本沟通自如的潜龙令,也开始变得滞涩闪烁,二十七个祭坛有化作孤岛的趋势。 如此状况让许道又惊又喜,喜的是笼外之人,九成关注不了笼中状况,就算能关注也只能关注到炼化过程的大略,而无法注意到他们这些道士。 惊的则是许道担心会不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旦导致阵法紊乱,又或者祭坛破碎,那么他将直面笼外的金焰。 这让许道不得不收手,不敢再煽风点火、火上浇油了。 虽是担忧,但事情都已经做出,他也只得提心吊胆的,继续开始自己的大胆计划。 准备好之后,许道轻轻拨动自己所在祭坛外的一道阵纹,屏退祭坛外的丈丈金焰。他眼帘微阖,魂魄一晃,便化作阴神姿态,从肉身中走了出来。 许道准备动用的偷盗方法,并非是撬开祭坛的屏障,让外面的念力倾泻进来,而是准备自个走出去,亲自捕捉念力。 这样既不用破坏祭坛,免得坏了自身的安全,又不会留下痕迹,若是整个被他人瞅见,还能托个遁出阴神修补阵法的借口。 甚至真要是在笼中遭遇了不测,许道大不了舍了辛苦锤炼至今的阴神之躯,好歹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仙道中人在筑基后,魂魄仍旧能够光速返回肉身的,只不过其代价之大,仅仅死亡罢了。越是修为高深的仙道中人,越是如此,甚至一朝折损,即是道途断绝。 心中思绪万千,许道的阴神在快要跨出祭坛时,忍不住的微微一顿,略有犹豫。 但也只是犹豫了一下,他随即就遁出祭坛,来到鸟笼之中。 轰! 一股汹涌的热浪在金色鸟笼中徘徊,狠狠扑上他,给他以灵魂层面上的炙热。 “痛痛痛!” 许道虽然已经尽可能的将祭坛外的金焰排开,但仍旧算是直面金焰了,阴神踉跄,差点转头就逃回去。 好在他的阴神已经筑基,又受过煞气的打磨,并非区区热浪就能打翻。 许道强忍着炙热,不敢再往外跨步,当即就停下,尝试将笼中无处不在的念力吞入腹中。 这一步并没有出现岔子。 他轻易的就将吸了一大口的念力,灌满全身,于是再也忍受不了,跌跌撞撞的就往回跑,连忙钻入祭坛内,并回归了肉身。 回归肉身的刹那,许道仿佛在三伏天钻入水池中,阴神顿时舒爽,舒服的口中都忍不住出声,长吁一口气。 没有耽搁太久,许道便开始动用清静篇秘法,镇压摄取而来的神女念力,将之打磨打散,化作自身的修为。 果如他先前所料,此经过祭坛的神女念力,远比邪神念头要精粹,炼化起来的难度小了不少。 相同数目的念力,许道心中只花费了半日左右的时间,便将其打磨干净,变作成自身的道行法力了。 只是类似于服用丹药会有丹毒,吞服邪神念头和神女的念力依旧如此。 许道吃完一口,得缓上不少时日才能再次。但他还没有等自家阴神缓过劲来,便再次遁出,往祭坛外走了一遭。 此是他的阴神魂魄吃撑了,得消化消化,但是肉身筋骨却还饥渴着,需要大吃大嚼。 仙道阴神可以炼化神女念力,武道肉身同样也可以,只是利用的效率不可同语。 但此地并非是许道的洞府,笼中的念力也并非是他的家财,压根就不用省着用,他只需要一个劲的大吃大嚼! 与此同时,嗡嗡! 巨大金色鸟笼颤栗,笼中的二十六个道士的心神也随之颤栗,唯恐祭坛崩塌,大阵将他们也淹没掉。 其中不少道士都后悔起来:“该死!若是那潜龙阁主一时想不开,将我等也炼化了,我等又该到哪里去说?” “这便宜果真不是好沾的,悔不该当初被潜龙阁的好处迷了心窍。” 但是事已至此,道士们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潜龙阁的信誉之上,以及以为自己在笼中尚且有点用处,还不至于鸟尽弓藏。 唯有许道一人。 他先炼阴神,再炼肉身,在鸟笼中吞吃神女念力,吞吃的是不亦乐乎。 并且让许道更加惊喜的是,他在此地又发现了一大机缘! 鸟笼中那炙热无比的金焰,能够淬炼焚烧神女的念力,同样也能淬炼焚烧他的阴神。 每当许道跨出祭坛,面对金焰的热浪席卷时,多待上那么几息,他便发觉阴神躯体也在更加精粹凝练,一息效果竟然比他自己打磨一日还要好。 这个发现让许道惊愕,但是反复确认之后,金焰淬炼阴神的效果的确是真。 甚至当他的阴神刚刚炼化了念力后,走出去多待片刻,阴神中的“丹毒”也会被焚烧殆尽,返回肉身温养几日,便可以再次吞服下一口念力。 许道稍微思索后,明白过来:“九品丹成大阵的原本作用,就是仿造天地之力,作洪炉而熔炼道人的精气神,拔擢大丹,其对魂魄肉身的淬炼作用自然非同小可。只不过潜龙阁主改良了丹成大阵,眼下是在用其提纯神女念力。” 明白这点后,许道屡屡尝试,后来甚至大胆的驱动肉身,也在祭坛外走了走。 他没敢走远,贴着祭坛的边界待了几息,生怕笼中金焰一个缭绕,便将他的肉身烧焦掉。 但只是这几息,许道的肉身气血蒸腾,也被淬炼了一番,效果不俗。 若非金焰掀起的热浪也有着危险,不可多待,过程也极其的痛苦,痛入了骨髓灵魂,许道都想直接就在祭坛外面打坐,埋头修行了。 这日。 一声嘶痛声响起:“痛煞我也!” 许道浑身带着焦灼味道,再次从坛外返回,一屁股坐在祭坛上,毫无体面。 好处虽大,苦楚也大。 清静篇能够护持许道的灵台心境,但屏蔽不了此种痛苦。 因为其痛苦的来源,不只是因为焚烧肉身魂魄中的杂质,去芜存菁而痛苦,也是肉身魂魄在剧烈蜕变时,自身崩解重组所产的痛苦。 若想屏蔽掉这种痛苦,只需要缓慢修行,缓慢为之,日积月累便是。但如此一来,获得的好处也就小了。 而许道现在早意识到此番机缘之大,远远的超过他先前想象,自然是不肯耽搁时间,一息都不肯。 在他看来,只要他稍微忍着点,很可能经此一役,他的凝煞期道行就将积攒完毕,濒临炼罡!并且不会单是仙道或武道中的一门,而是两者齐头并进,一同濒临炼罡! 正是有着这种前景在诱惑,许道方才能自残似的出出进进,直面种种痛苦。 良久过后。 许道从痛苦中回过神,他方才将腿盘起,不再箕踞,而是盘膝而坐,只是脊背依旧佝偻,还没有彻底恢复。 但是他已经有心力进行思索,开始梳理自己目前为止的收获。 神识感应过后,许道心神振奋:“短短数月,我之仙道修为就已经从一百五十五年,攀升至了一百七十五!” “武道修为,更是自一百零五年,攀升至一百六十年之多!” 肉身对念力的利用效率虽然低下,不及阴神的一半,但是同样的时间,肉身坚韧,能够承受更长时间的痛苦淬炼,恢复速度也快,这才出现了如此状况。 许道还意外发现,金焰似乎还能提升他体内的龙血程度,可以精粹血脉,让他的肉身越往后,吞吃念力的速度越快。 整理完收获,许道疲惫且大喜的想到: “丹成阵果真神异,神女果真宝贝!” “只差最后一把,我之修为便可濒临炼罡,双双登顶!” 第四百六十四章 神女入梦(四) 心中惊喜,许道明白自己的凝煞境界,只差最后一线就将圆满。 而他抬头看向金色鸟笼之中席卷汹涌的神女念力,发觉念力的数量依旧磅礴,经过他长时间的汲取,就像是分文未损的样子。 不过仔细一点瞧,许道还是发现一点端倪。 对于这点他并未太过在意,他的索取虽然也庞大,消耗的念力并非九牛一毛,但对于整个神女来说,仍只是百分之一罢了,目前还算不上什么。 或许他在此地直接吸食至濒临结丹的地步,才会消耗太多,暴露出来。 许道心中再叹:“不愧为繁星神女,念力就是庞大!我需再接再厉,尽快修满道行!” 笼中的神女念力经过长时间的淬炼,眼下的精纯程已经十分之高,若是寻常的道士得之,也可以勉强的当做灵药服用了。 当指不定什么时候,笼中所有的念力就会混元合一,炼就成一丸大药,被潜龙阁主取走。 他需要抓紧时间了! 赶紧的休养完精神和肉身,许道不多时,便又从祭坛上站起,坚定的跨出了祭坛范围,被坛外的汹涌念力团团围绕住。 他不再像先前一般分批的吞吐念力,而是肉身魂魄一同吞吐,尽可能的提升着吸收速度。 时间继续一点一滴的过去。 在如此紧张的修行之下,许道所遭受的痛苦更甚,但是修为攀升速度,也是让他极为快意! 又是一两个月过去,只需要最后出入两三次,他的修行就要大功告成了! 但是当他重整旗鼓,再次精神振奋的往祭坛之外走去的时候,巨大的金色鸟笼突地震动起来! 轰! 鸟笼中的金焰疯狂缭绕,通体前所未有的颤鸣。 许道面色一惊,他连忙就将跨出去的一条腿及时收回,并且催动法力,将自家祭坛外的阵纹恢复原样。 祭坛外的金焰不再被屏退,也席卷上了他所在祭坛,热度甚至都透过了结界,让他的发丝都散发出焦糊味。 若非许道已经习惯了这种热度,当场就会吃痛出声。 他没有吃痛,可是其余的二十六祭坛中,有不少祭坛都传出了惨叫声,并且响起呼救:“啊!” “痛煞俺也!” “救我!!”惨叫、呼救声可传数里。 这些惊叫声让许道面色骤变,他惊惧想到:“莫不是炼化出错,要炸炉了?” 刷刷的,他就给自己加上了层层的防护法术,但是让他松了口气的是,祭坛外的金色火焰虽然汹涌,但是并没有烧塌他所在的祭坛,仅仅继续传来常人难以忍受的热度罢了。 可是下一刻,更加让他心惊肉跳的变故出现了。 一道声音响起,让本是浑身炙热的许道,刹那间如坠冰窖。笼中响起冷哼: “尔等道士,莫非以为本道是好欺瞒的么?竟如鼠儿般偷油窃米,着实可恨!” 其声席卷四方,振聋发聩。 许道听见后,只冒出一个念头:“完了,被发现了!” 他心里惴惴不安,但是手上动作不慢,立刻就掏出了袖中金竿,持在了手中。 此金竿来自仙园,可捕金丹,是许道身上最厉害的物件了,能大能小,笼中金焰也不能损其分毫,持之或有一线生机! 除了金竿之外,蚍蜉幡也被他顶在了头上。 正当许道思忖着要不要抢先下手,打破祭坛、砸烂笼中阵法,趁着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他自己先冲出去时。 峰回路转了! 有其他的道士求饶:“不敢了、不敢了!阁主饶命!” “阁主饶命,是小道猪油蒙了心!” 一连几道呼声响起,其间继续掺杂着对方的惨嚎痛叫,而许道这边,却迟迟没有见那疑似潜龙阁主的人投来目光或神识。 立刻的,许道想到了一点,他连忙就掏出自家的潜龙令,察看上面的一十八个光点。 只见其中大半的光点,已经彻底黯淡,沟通不了,仅仅剩下六个光点忽明忽暗,或可沟通联系。 而潜龙令是和他们身下祭坛相互勾连的,只要祭坛不出现问题,顶多忽明忽暗,迟迟顿顿,却不会彻底黯淡。 许道略微犹豫,赶紧的发出呼应,问着尚可以联系的道士,究竟发生了什么。 六人中有四人比许道还要懵懂,反问他发生了什么,还有两人则是给出了和许道心中一致的猜想: “或许有人击破了祭坛,在偷窃坛外宝药(念力)?” 很快,那笼外的冷厉声继续忿恨发言,解答了他们的疑惑:“本道现在便彻底解开结界,让尔等鼠辈大饱口福!” 惨叫声响起:“不要!阁主饶命,不要打开祭坛!” “误会了!并不是贫道想要偷盗宝药,是祭坛的结界破损,贫道先替阁主收集起来。” 金色鸟笼猛地一震动,咔咔裂开的声音在笼中响起,细微不大,但是紧随其后的惨叫声和绝望呼号,却是让人心神一震。 “饶命、饶……” 不少的惨叫声,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再无声响。 许道听见这些动静,立刻就知道是鸟笼中大半的祭坛都破裂,结界不再,内里的道士被活活的烧死了。 让他感到庆幸的是,他所在的祭坛并没有出现异样,结界完好,一丝金焰都没有跑进来。 暗呼一口气,许道更是庆幸的想到:“幸亏我采摘念力时,是冒着风险,亲身跨出祭坛去采摘,而没想到祭坛或是结界上做手脚。” 眼下神女的炼化已经接近末尾,所剩念力精纯,许道觊觎这些念力,其他的道士自然也觊觎着,胆大的人也不再少数。 只是他们没有一早就开始布局,所处祭坛外的金焰浓郁,驱走不得,没胆子也没能力跨出祭坛采摘念力,便只能在祭坛结界上做手脚。 手段次点的,只是将祭坛结界砸出口子,趴在口子出吸食念力;手段高超点的,则是只弄出一道缝隙,又或者是篡改祭坛的结界。 可惜的是,因为许道的布置,笼外之人虽然观测不了笼中状况,只能看个大概,但是二十七尊祭坛和其防护结界,全都是早早就备好的。 这些道士在祭坛上动手脚,无一例外的,全都触动到潜龙阁主留的后手,惊到了对方,这才有了如此一劫。 而对付这些道士,潜龙阁主都不用亲自动手,只需要一声令下,撤掉祭坛结界,道士们就会被笼中的金焰烧个一干二净。 “啊啊!饶命,某会炼药,求阁主再给个机会!” “阁主大事重要!饶我一命……” 惨叫声仍旧在响着,显然这些道士都颇有手段,勉强能够在金焰中支撑些时间。但是许道明白,区区筑基境界,遇见此等烈焰,被烧死连半个时辰都不需要。 笼外的潜龙阁主听见道士们的苦苦哀求,其怒极反笑似的嘶声: “本道自诩仁义,库中钱财管够,又特意制备了二十七方避火罩,容尔等藏身,不至于得个鸟尽弓藏的恶名,谁让尔等自寻死路。且将偷了本道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话音落下,求饶的道士们泣不成声,别提有多后悔了。 许道的潜龙令上,剩下的六个不知名道士也是疯狂传出讯息,或是庆幸自家没有贪欲上脑,或是嘲笑那些被烧的道士们鼠目寸光。 许道收得这些讯息,也是和对方相议论,言语中庆幸不已。 在他们议论点评的时候,那些惨叫的道士不得不认清现实,潜龙阁主就是铁了心要将他们全部烧死。 求饶声渐渐的变成了咒骂:“我呸!一条泥鳅也想化龙!” “蛇虫!贫道诅咒你结丹之日,爆体之时!” 极尽恶臭的言语从这些道士的口中喷出,将潜龙阁主从上到下诅咒了个遍。 当许道以为这些人都只不过是无能且狂怒时,有道士做出了行动:“哈哈!既想某死,那么某便先坏了你的结丹大业!” “给爷碎!” 惨叫声中夹杂着道道灵光或呼喝声,被烧的道士们各自施展手段,开始毁坏笼中的布置,特别是由他们先前所负责的布置。 呼呼! 这些道士拼死躁动起来,鸟笼中的金焰更是狂躁,可笼外旁观这一切的潜龙阁主,却是仅仅传出了轻笑声,极其不屑。 很快,许道便发现那些道士破坏的再是厉害,可炼化繁星神女的过程,依旧没有逆转半点。 此是因为改良阵法脱胎于九品丹成阵,其和丹成阵法一般,一旦运转起来,特别是远转至中后期时,便是金丹道师来临,也休想将其打断。 升起此阵结丹,有去无回,非生即死。 而道士结丹的过程中,其举止激烈,惊天动地,若是阵法被毁掉部分便停止运转,也就不会适应这种关键时候。 借着这些道士的反抗,许道对九品丹成大阵理解的更深了。 但反抗的道士并非只有如此手段,其中有人不甘且怨恨的喝到:“蛇虫!是尔逼迫至此的!” 此声尖利,让许道和幸存的道士纷纷循声侧目。 话音落下,一道青紫色的幽光出现在鸟笼中。 其光色即便是强横的金焰都压制不了,只见一尊魁梧的巨物,拔地而起,身高窜到了三十丈之高,头颅顶着金色鸟笼。 更是让人心惊的是,此獠身上散发出的气机强横,远超筑基道士。 许道打量着,脑中跳出一词:“金丹道师?”但是他立刻就改口:“不、是符宝,这名道士动用了金丹道师赐下的符宝!” 青紫巨物撑着金焰,奋着双蹄,在笼中践踏四方,轰轰震动。 幸亏二十七尊祭坛之间隔的都很远,对方的第一目的也是快快凿开鸟笼,脱身出去。 否则的话,青紫巨物只需在笼中肆虐一番,如许道这般幸存的道士,所在祭坛被踩塌,也将身陷险境。 除了青紫巨物,悄无身息间,鸟笼中又出现了一方巨大冰砖,其寒气逼人,连周身金焰也能隐约冻住。 一个浑身浴火道士,持着此巨大冰砖,腾飞而起,面目凶厉,狠狠的拍打着金色鸟笼,哐哐作响。 此浴火道士手中的也是一符宝,并且和寻常的法术符宝不同,似乎还融入了金丹道士的法宝威能,远比青紫巨物的要厉害! 两人各自为战一会儿,立刻就联手起来,撼动得巨大鸟笼战栗不已。 二十七个道士中有两人都拥有符宝,这个情况并不算罕见,但对方却是将符宝携带进了鸟笼,并且成功使用出来。 笼外冷眼旁观的潜龙阁主,瞧见后也是勃然大怒。 轰! 它陡地扯掉了金色鸟笼表面的禁制,恍若去掉了盖布般,笼外的景象顿时就出现在笼中人的眼里。 其一条粗壮的鳞尾,在鸟笼周身盘踞数圈,正缓缓的收紧,筋肉蠕动,鳞甲摩擦,使得整个金色鸟笼也发出咯吱声。 潜龙阁主低下头颅,自黑暗中俯视笼中,冷声到: “果如本道所料,再是精挑细选、再是仔细排查,也难免会被那几个废物拉拢。” 在它言语中,鸟笼外瞠目的乐老,面上顿时羞愧无比。 潜龙阁主的头角峥嵘,身上呈现五彩之色,华贵无比。 它呼啸着讥讽:“尔等废物,莫非还不知晓本道为何要将你们关入笼中么?” 许道仰视着对方庞大的身躯,听见后,他率先明白过来:“本以为此鸟笼坚韧神异,主要是用作丹炉来炼化那繁星神女,毕竟能炼金丹道士的丹炉,世间可是罕见,西海也没有都是个问题……” “现在看来,此鸟笼更大的作用是将道士都关押在内,防止暴动成功。” 哐哐! 青紫色的巨物,巨大的冰砖,依旧是毫不停歇的砸着鸟笼,声势一度盖过了笼中汹涌的金焰。 可是它们再是急促,道士们再次拼命,依旧只是能撼动鸟笼,距离破笼而出还远得很。 笼中光色交杂的景象,落在了那潜龙阁主的竖眸中,对方满眼的嬉弄和讥讽,还有着傲然。 许道望见潜龙阁主的眼神,他暗自回头,打量着所处的金色鸟笼,心中嘀咕到:“莫非此鸟笼的品阶,并不只是一方金丹法宝?” 笼中惨叫声再起:“不、不要!饶命。” “不可能、不可能砸不开,放我出去。” 奋力挣扎的道士们宛如小丑般,歇斯底里着,却在笼中一一倒下,身躯霎时就被焚烧殆尽,其吃进腹中的好处,也一一返回给了鸟笼。 唯有许道这个真正的“大盗”,站在安全的祭坛中,不甚唏嘘。 第四百六十五章 神女入梦(五) 笼中道士们的下场,让许道着实是胆颤心惊了一场。 等到惨叫声彻底的停止后,金色鸟笼也重新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金焰依旧在笼中疯狂的灼烧炼化着一切。 那些死掉道士的躯体魂魄,纷纷被烧成了精纯的灵气,融在神女念力当中。 许道瞧着这一幕,心中只得庆幸,潜龙阁主并非是为了掠夺道士体内的灵力而下此狠手,否则的话,他和剩下的人估计也逃不过此劫。 咯咯! 阁主庞大的身躯依旧在鸟笼之外盘踞,鳞甲摩擦,给笼中的众人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许道这时也只得老老实实的盘坐在祭坛上,守候着坛外的念力干瞪眼,他心中继续努把力,修行圆满的计划顿时破碎。 好在他也没有太过失望。 许道在心中暗想:“潜龙阁主在外,且其警惕性大作,偷盗念力之事绝不可再做。否则一旦事发,后果难料。” “好在经过半年以来的窃取,我之修为已经大幅度的提升,最后差的一点,靠自己修行便是,费不了多长的时间。” 此时他的仙道修为,已经达到了一百七十九年,武道修为则是增长到了一百七十五年,前者差一年就是凝煞圆满,后者差五年也将凝煞圆满。 两者缺失的道行加起来,也不过才六年而已。 六年对于凡人或是道徒来说已经是不短,但是对于筑基道士来说,却是不太放在心上。 特别是和剩下的区区“六年”相比较,此番炼化神女的过程中,许道节约的时间则是超过了百年! 他呼出一口气:“正好剩下的六年时间,我一边修行,一边也可以打磨打磨新增修为。” 虽然有着鸟笼中金焰相助,其蹿升的道行并不存在根基不稳的情况,且他也付出了剧痛的代价,但归根结底,他还是再自行下一番苦功,好好的温养打磨一番为上。 心思已定,许道不再对笼中庞大的念力有所觊觎,反而期待着尽早结束炼化,放他回家。 只是潜龙阁主一直没有发话,他和剩下的道士自然就只能继续盘坐在祭坛中,默默的等候。 隐约之中,许道再度感受到了笼外屡屡有窥视的目光扫过他身上,也不知潜龙阁主用了什么手段,在其现身呼啸的刹那,原本能够隔绝内外金焰,颜色迅速淡薄,往无形之火变化而去。 这也是许道等人抬头,能够直接看见对方巨大身躯的缘故。 被潜龙阁主的目光屡屡扫过,许道不由的紧了紧手中的墨鱼剑,他握着金色鱼竿,心中一动,让让墨鱼剑从金竿完全脱离,转而全部覆盖在了自己的身上,遮蔽气机。 此时许道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他在笼中“吃喝”痛快,实力大增,虽然眼下并未被对方发现他的小动作。 可一旦他暴涨的修为进入潜龙阁主的眼中,他便是不打自招。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瞬间,许道脑中念头千回百转,甚至都生出了要不要自废仙道修为的想法。 好在紧接着,他想到手中的墨鱼剑,品阶也已经大幅度的提升,晋升成了筑基中品的法器,其隐匿的功效更加出众。 老实的盘坐在祭坛上,许道将墨鱼剑覆盖在全身,暗暗的调动其隐匿的妙效,好生琢磨起来。 经过一番琢磨,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未曾晋升之前,墨鱼剑和清静篇相结合,仅仅能遮蔽他身上的仙道或武道的气机,近乎封印,而无法控制对外显露的道行年数。 但是现在墨鱼剑已经得到大幅度的提升,控制对外显露的道行年数,成为了可能。、 不过许道毕竟没有如此行事过,他需要赶紧的多加琢磨一番。 更是幸运的是,上次闭关时,他的清静篇功法也得到了增补,两相结合,更能发挥出妙用。 危机压迫之下,许道端坐在祭坛上,当即两耳反听,全神贯注,开始琢磨起如何更好的隐匿修为,以待稍后离开此地时瞒过潜龙阁主。 日来月往。 出乎许道意料的,笼中金焰变得淡薄后,炼化神女的过程并没有很快的就结束。 笼中的阵法继续运转,依旧在打磨着精纯至极的念力。 等到后来,许道和剩下的道士都闲来无事做,又因为储物法器难以打开的缘故,他们也无法修行,只得终日枯坐,或是在潜龙令上闲谈取乐。 如此频繁的交流下,包括许道在内的七个道士都互通了姓名,约定出笼后好好聚聚,结识一番。 许道在数月时间中,也是将晋升过后的墨鱼剑和清静篇相配合,成功提升了自己隐匿气机的手段。 现在的他,依旧自信只要不大打出手,金丹境界以下的道人绝难分辨出他隐藏的修为。 就算是金丹道师当面,对方只要不着重的关注,不用神识从头到尾的扫看他,他也自信对方看不破。 而潜龙阁主,其纵使威名赫赫,可具体的修为仍旧只是筑基圆满,尚未凝结大丹,应当是看不破。 至于对方会不会天赋异禀、别有秘法,又或者对许道动手,逼的许道大打出手,便是另外一个说法了。 这点并非许道所能控制的,他已经做到了目前所能做的最好,剩下的事情就只能听天由命。 其望着笼中云蒸霞蔚的念力,心中轻叹:“窃了别人家的东西,哪会一点风险也没有呢?要是我也能够拥有如此庞大的资粮就好了。” 心中念头浮动,许道最后摇了摇头,安生待在祭坛上,数着日子,看潜龙阁主何时会将他们放出去。 与此同时,鸟笼中的景象愈发的澄清。 云霞般的神女念力漂浮在笼中,团团绒绒,相互凝结,形成了一副乌云托月般的景象,其间并有繁星点点,煞是绮丽。 其中一点圆月,乃是念力精纯之所结,似乎蕴含了无穷的神韵。 许道等人单单只是望着,便被其美感所惊艳,他们的心中不仅没有生出觊觎之情,反而下意识的产生了自惭形秽的感觉。 而盘踞在鸟笼外的潜龙阁主,其两只竖眸也死死地盯着乌云托月之景,一息都没有挪开。 沙沙! 和先前烈火烹油般的动静不同,眼下的笼中内部,动静平缓而柔和,念力涌动之间,只是如微风吹拂,似乎有沙沙声响起。 微风之中,圆月仿佛会呼吸一般,光色的忽明忽暗,云霞般的念力也随之不断的往圆月中渗透,使得圆月更是皎洁,而笼中散乱的念力更是稀少。 许道估摸着当鸟笼中只剩下一团念力明月时,即是神女炼化完毕之时。 而当笼中下层的念力彻底消散一空,只有笼中上层有时,他忽地发现鸟笼中除了他和残存的道士之外,居然还有其他人。 一圈一圈的,足足二十九个身影捆绑在鸟笼的正中央,有男有女,赫然是许道初入笼中时所见的上等男奴女奴。 乐老曾对许道说过,功成之后,他们可以凭借功劳大小从中换购。 许道原以为的潜龙阁将之捆在笼中,只是用于诱惑他们这些道士罢了,当炼化神女开始的时候,奴隶应该早就被提出鸟笼了才是。 结果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批奴隶也在笼中,同他们经历了整个炼化的过程。 而且一两年时间过去,与事的道士折损大半了,可二十九个奴隶却是一个都不少。 许道远远的望过去,发现奴隶们的状态也可,完全没有变化似的。唯一变了的,是被对方包围着,本如火炬般的繁星神女早已经消失不见。 这情况让许道诧异,他通过潜龙令问了问另外的六个道士,其他人也是同样的不明所以。 众人议论一番,也没有从阵法中发现这批奴隶的用处,只得怀疑乐老和潜龙阁主是不是忘了将对方提出去。 但是这个怀疑就被许道给否了,他记得炼化刚开始的时候,为了防止耽搁炼化过程,负责照顾道士的道徒小厮、蛇女鲛女,无一例外的都被清走。 再是疑惑,也没人能给出个准确解释,包括许道在内的道士都只能将其压在心底。 并且随着笼中念力明月愈发的皎洁,距离出笼的日子越近,道士们都开始议论起出笼之后的安排。 算上最开始为炼化而做准备的时间,他们在鸟笼中已经耗费了两年多,特别是后面的炼化阶段,除了照看阵法之外,连修炼都不能,便只是枯燥,狠狠的磨了一番心性。 幸存道士中有不少人嘀咕:“难怪最开始的时候竟然那般大方,百宝库中丹药符钱,予取予求,毫不吝啬。原以为是大占便宜,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啊。” 许道听见这番话,摸了摸身上的墨鱼剑,微眯眼睛,默然不语。 终于,叮的一声清脆响声! 整个鸟笼轻轻一震,笼中已然只身下一团皎皎明月般的念力,圆沱沱,光灼灼,煞是神异。 当它成形的刹那,许道等人再是压制心神,仍旧是难免为其神采所摄,仰着头,痴痴地望着此物。 “服之当可结丹!” 如此想法,出现在了他们所有的人脑中。 但是紧接着,鳞甲摩擦的声音出现,一颗狰狞的头颅出现在了金色鸟笼中,并将身躯不断的涌出笼中。 正是潜龙阁主钻入了笼中,它拱起身躯,明明尚未结丹,但是身长超过了三十丈,竖眸打量着笼中这轮明月,不胜欢喜! 与之一同出现的,是它身上那股浓浓的威压。 明明对方没有主动的用神识进行压制,但是包括许道在内的所有道士,齐刷刷的脸色变化。 差点的脸色煞白,一脸惊惧;好点的面色阴郁,眉头紧锁,都连忙压住了心中不合适的想法。 良久过后,潜龙阁主方才将目光从笼中明月上移开,它环顾着剩下的道士,瓮声开口:“不错!本道大药炼成,尔等皆数有功!” 潜龙阁主一甩鳞尾,一股狂风便在鸟笼中刮过,将祭坛全都掀翻,打开结界。 许道等人暴露出来,或急或缓的,先后都站起身子,朝对方作揖:“参见阁主!” “见过阁主大人!” “阁主神功莫测,我等安敢居功……” 一片呼声响起,潜龙阁主听见后,许是心情正好,呼啸吐气声中带着浓浓笑意:“大功告成,尔等自回洞府,一应酬劳皆已备好。” 听见这话,道士们顿时大喜,其中如许道这般心中提防的人,也是彻底的呼出一口气,放心下来:“幸好幸好,这潜龙阁主果真没有鸟尽弓藏。” 众人欢喜中,乐老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鸟笼中,两年没见,对方的模样依旧谦卑,就站在潜龙阁主身旁,拱手对众人说:“诸位道长,烦请随老朽来,回阁中好生接风洗尘。” 立刻有道士回到:“善!”、“乐老快快带路,贫道可等不急了!” 就在这里,潜龙阁主突地又出声。 它点着乐老,吩咐到:“此二十九只奴仆,你一并带出,都依功劳大小分给诸位道友。” 听见这话,正收拾好准备走入的道士们,一个个眼睛发亮,全都落在了那二十九个奴仆身上。他们还环顾周遭,暗中数了数己方的人数。 原有的二十七个与事道士,包括许道在内的七个阵法道士,现在只剩下十一人了。 幸存的道士们原本戚戚然,但是眼下顿时感到惊喜:“十一人瓜分二十九个奴仆,均分的话,每人能的近三个。” 想到这点,许道的呼吸都有些沉重。 要知道这批奴隶中最次的,也是筑基境界,其全部加起来已经相当于一方小型势力了。得了之后,道士们不论是自己驱使,还是贩卖出去,无疑都是赚大了。 而许道估摸着自己在笼中的功劳,更是惊喜。 他在十一个道士之中,当是功居首位! 第四百六十六章 神女入梦(六) 二十九个筑基奴隶身上捆绑着刻画了符文的精钢铁链,低垂着头颅,被乐老牵出了金色鸟笼。 许道等人精神振奋的跟在后面,同样也离开了已待两三年的鸟笼。 偌大的笼子中,最终只剩下潜龙阁主独自盘踞在其中,其不眨眼的望着笼中皎皎明月,双目放光。 离开鸟笼后,来到百宝库中,许道发现和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相比,百宝库中的灵材货物少了很多,甚至可以说是萧条了。 原本成堆成堆的符钱,现在变得仅仅齐膝盖般高,各种矿石、草药、玉盒、珠宝等物也是逊色很多,虽然依旧给人一种珠光宝气的感觉,但是并不足以震撼人心。 他望着库中的情景,无须多想,便明白大量的灵材正是消耗在了他们的手中,少部分被道士们吞用了,绝大部分则是变成了炼化神女的消耗品。 一路上,许道也和相熟的那个六个阵法道士闲谈着,众人共事一两年的时间,眼下终于见面,颇是有些话可以说道说道。 特别是许道作为七人中地位最高的,即便是当中的一个炼罡道士,对方也是对他多有善意。 穿过巨大的铁门,又走过漆黑的甬道,众人有说有笑的就回到了潜龙阁中。 果如乐老所说,潜龙阁中早就准备了接风洗尘的宴席。 众人直接来到了第六层,燕环肥瘦的蛇女鲛女、模样俊俏的道徒小厮,全都在楼中候着,当道士们的身影出现后,现场一阵迎逢的呼声响起。 “见过诸位道长!”、“恭喜诸位道长出关。”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灵果、多般酒水准备着,楼中恰好准备了十一张酒席,乐老笑呵呵将许道等人宴请入席。 那二十九个筑基奴隶,则是被安置在了酒席的正中央,被道士们一一审视。 无需乐老主动挑起气氛,落座后的道士们便自行取用酒水,笑声连连,寻欢作乐,放松起来。 等吃过一盏酒水,有道人呼喝到:“这批奴隶究竟是个什么瓜分章程,乐老快说说,某家还有事情,分完后得赶回洞府中去。” “道友这猴急的,莫不是嫌弃场上的鲛女蛇女不够味,想拿了筑基女奴后回去耍子?” “哈哈!我看他不是觉得不够味,而是怕自己对付不了筑基女奴,这才猴急回去,当是不想露丑。” 呼喝的那道人闻言,当即笑骂到:“尔等软脚虾,还敢笑某家,不如分得奴隶后,我等当场比划比划长短!” 现场一阵哄笑声,许道夹杂在其中,也是将目光落在了那二十九个筑基奴隶身上。 奴隶们经过长时间的熬炼,不少人已经认命,多是低头闭眼,听见道士们的戏弄后半点反应都没有。唯有少数几个境界不俗的,仍是有点挣扎模样,但也只是有点罢了。 譬如被许道盯着的陈门道士。 对方眼帘不断的抖动,竭力想要将眼皮睁开,只可惜的是,捆绑他的锁链符咒森严,其浑身法力都被禁锢着,只能任人买卖。 乐老瞧见场中道士们的呼喝,面上笑呵呵的,他拱手回到:“既然诸位道长已经迫不及待,那么老朽也不好再藏着掖着了。” 乐老走到宴席的正中央,拍了拍手掌,复说:“今日便以拍卖的形式,将这批奴隶分润给诸位道长。” “不过诸位道长放心,此次拍卖不收符钱。烦请诸位道长拿出自己的潜龙令,相应功劳数目,都已经划入了道长们的潜龙令中,消耗道功拍买即可。” 许道听见,拿出自己的潜龙令一扫,发现其几近为零的道功数目,赫然变成了三百五十万整! 一道功便代表着一符钱,但一符钱不一定能够换购一道功,拥有这多道功,潜龙阁中的丹药宝贝,许道基本上全都可以觊觎一番了。 他瞧着潜龙令上的道功数目,呼吸都变得沉重。 席上的其他道士,在打量潜龙令之后更是纷纷惊呼:“阁主大气!” “百万道功!” 现场的十一个道士当即神识窜动,各自交流起来。 因为待会儿拍买的奴隶时,大家的财力都会暴露出来,不少人直接就公开了自己获得的道功数目。 许道被不少道士询问着,他略有犹豫,索性也将潜龙令翻开,朝着熟悉的几人晃了晃,顿时引得对方一阵惊呼。 果如许道所料的,在炼化神女一事中,他的功劳最大,高居首位。 其余人等获得的道功多是两百万左右,高低不同,最高的也才二百五十万,最低的则是只有一百二十万。 大体而言,当中技艺越精湛、修为越高强的道士,获得的道功愈多。 高低之间严格依照了功劳的大小,即便是当中收获最少的,也只是口头上发了几句牢骚,并没有冲乐老和其他人翻脸。 许道能够分得三百五十万,自然也引得了不少人暗中的嫉妒,但好在与会的道士都稳重,酒席的气氛如常,并没有变得不和谐。 许道环顾着场中,在心中暗道:“想来不开眼的道士,都已经被烧死在了鸟笼之中。” 譬如药不齐此人,对方曾和许道交好,却又因小事嫉妒许道,已然不在十一人当中,早就身消道死了。 确实如许道所言,其他道士不仅稳重,还颇有眼里。 他们因为道功数目的多寡,心里对许道的评价都提高不少,特别是那四个和许道不熟的炼丹炼器道士,面上的态度更是殷勤。 一阵嘈杂之后,乐老便娴熟的将众人注意力吸引回来,又交代几条拍卖的规则: “本次拍卖并非是阁中小气,想要将道功从诸位道长手中再赚回来,所以起拍价、加价均不高,的,诸位道长也请量力而行。以及每位道长能拍买的奴隶上限为三,拍得数量达到三后,便自动退出拍卖……” 听见这些规则,所有的与会道士都颔首表示赞同。 很快的,众人便一边饮酒作乐,一边争相抢购起席间的二十九个奴隶,宴会的热闹程度更上一层楼。 那些侍奉的道徒小厮们听着众道士的报价,一个个眼中异色连连,颇是震惊。 但拍卖的报价喊价确如乐老所说的,并不太高,至少对于筑基奴隶而言,以及眼下手持巨款的众道士来说,并不算高。 “立根境处子女奴,起拍价十万道功!” “十万零五千!” “十一万!” ………… “凝煞境界男奴隶,起拍价二十万!” “二十一万!” 一声声报价响起,不断有男奴、女奴被带出,送到了某道士的身侧。 或许是因为道士们近两年以来忍耐过甚,又在鸟笼中经过生死恐吓,真有道士猴急,当场上下动手,耍子起来。 而这些奴隶虽然也贵为筑基境界,可已是落在了潜龙阁的手中,又被彻底炮制过,其身上的奴纹、枷锁等物一应俱全,只能任由道士施展、凌辱。 在酒席中,诸多道士开始彻底的放浪形骸。 许道品着酒水,眯眼瞅着场上的一幕幕,却是半点融入其中的心情都没有。 此不仅仅是因为奴隶中有他的熟人,更是因为他心中凛然,生出了几丝兔死狐悲之感。 许道望着那陈门道士,心想:“若是当初落入西海时,我亦时运不济,下场也可能如场中这些筑基奴隶一般,任人鱼肉。” 筑基境界,已经是足以行走天地的的境界。可一朝势不如人,落败于他人之手,依旧有沦为阶下之囚、为奴做隶的可能。 许道对于提升实力、增长道行的心情再度急切起来: “百年道行虽多,但还不够,我需要尽快将剩下六年道行也补齐……以及,尽快结丹才安稳!” 恰在这时,那陈门道士被牵出,报了价:“凝煞圆满男奴,起拍价三十万道功!” 许道一饮杯中酒水,立刻就叫价而出。 陈门道士根基扎实,潜力不俗,年岁也不高,其作为二十九名奴隶中排行第二的,颇是被道士们觊觎,特别是几个女道士。 许道道功数目众多,一直按捺着,也是为免出现变故,以保证能够将对方拍买到手。 经过一番争相叫价,其他人意识到许道势在必得之后,又因为奴隶数目众多,不想上伤了和气,纷纷偃旗息鼓,没有将陈门道士的价格抬的过高。 许道只是花费了八十万道功,便将陈门道士拍买到手,单论耗费道功数目,还不如他当初卖出尹尖尖时赚取的符钱多。 购得陈门道士之后,许道不动声色的将对方收入了蚍蜉幡中,免得交流过多漏了马脚,他随即打量着场中剩下的奴隶,好生审视起来。 奴隶们的拍卖顺序是随机的,鲛女尹尖尖尚在其中。 经过一番考虑之后,许道没有对其他的奴隶盲目出手,选择将尹尖尖又买了回来,而且和卖出时相比,他只是花了七十万道功,果真也便宜不少。 就这数目,还是因为尹尖尖在众多奴隶中虽有瑕疵,但也足以位列第三,拍出价格高于其他奴隶。 许道消耗一百五十万道功,已经购买了两个奴隶,却是奴隶中排行第二、第三的奴隶都购入手中,恰好符合了他所得的道功数目。 于是排行第一的炼罡奴隶拍卖时,他稍微出手,便选择了放弃,随后就连其他的奴隶,他也没有插手,只拍买了两个奴隶。 许道如此做法,倒是意外的收货到了不少道士的善意,其间还有收获偏低的道士称赞起来。 而实则,许道已经达成了目的,剩下的两百万道功,他也规划好了用处,一等酒宴结束,他便要抢先下手,将两百万道功全数开销出去。 其中的一大半,他准备换成各种划算的灵材,准备用于修行玄阵宗道统,以及喂养手中的牙将鳞兵。至于剩下的一小半,则是皆数换作符钱,作为修行和储备用。 当二十九个奴隶瓜分完毕,楼中酒宴也就来到尾声,先前还热衷于饮酒作乐的道士们,在获得了筑基奴隶后,皆是变得猴急,都想赶紧的返回洞府中好生调教、享用。 乐老见状,面上不由的哑然失笑,他见众道士都有了去意,便一拱手,口中呼到:“奴隶已经分完,诸位道长若是有着要事,自行离去便可。” 顿了顿,乐老口中突地交代:“二十九个筑基奴隶中,道长们若是发现有不对劲的,可是直接给老朽发信。本阁信誉尚可,售后服务不会少的。” “甚好!”有道士听见,当场起身,冲乐老和周遭的道士说:“既然如此,在下先告退一步。” “多谢乐老招待,贫道也是先行一步。” 呼声不断,许道夹在在其中,也是朝着乐老拱手作揖,以示尊重后,便拢着袖中购得的两个 “奴隶”,下了六楼。 他在楼中大肆开销一番着,还惊得刚刚送完客的乐老,又跑下楼,和他打了个照面。 可能是因为潜龙阁底蕴深厚,也可能是因为许道下手快,他的两百万道功,小半日的功夫便被他花销的一干二净,分文不剩。 此举落在其他道士眼中,或许有些短视了,毕竟花销出去以后,再想积攒这多的道行,可就极为困难。但对于一向信奉落袋为安的许道来说,却是极为值得。 打量好财货,他便低调的离开了潜龙阁,返回自家洞府所在。 回到洞府后,许道又一次开启闭关阵法,屏退他人,暂不待客。只是这一次,洞府之中不再只是他一人,而是又多了两人。 许道将陈门道士和鲛女尹尖尖从蚍蜉幡中放出,当场便解开了对方身上的禁锢。 他笑看着慢慢睁开双眼的陈门,打了个稽首:“陈道友,好久不见。” 陈门僵立着身子,望着跟前的许道,目中恍惚,只觉恍如隔世。 许道和旧友相见,未曾注意到旁边应如傀儡般的尹尖尖,眼底竟也闪过一丝神光。 第四百六十七章 神女入梦(七) 陈门道士怔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冲许道打了个稽首,声音干涩的回答:“贫道陈门,见过许道友。” 见陈门道士还没有忘记自己,并且神智也清晰,许道面上更是欢喜,他连忙就邀请陈门就坐,并摄过糕点、酒水等物: “此地已是贫道之洞府,贫道也已经开启了阵法,除去你我二人之外,便再无外人。” 言语间,许道瞧见了尹尖尖的动作,他懒得解释,索性将神识涌上尹尖尖的身子,在发现尹尖尖也没有异样之后,便又一甩袖袍,将尹尖尖收入了内天地中,先存放着。 这下子,洞府中彻底只有两人。陈门在道谢之后,脚步蹒跚的走到了桌椅前坐下,并饮用起酒水。 其人在灌入第一口酒水、嚼下第一口糕点后,动作顿时急促,声色难言,只是掩着袖子,埋头在酒桌上大肆的吃喝。 无须用神识扫视对方,许道便知晓陈门道士体内的气血、真气无一不枯竭,对方又受着身上奴纹的禁锢,已经是疲惫如凡人,饥渴难耐。 这也是海市中炮制奴隶的通行法子之一,让原本高高在上的道士,变得比凡人猪狗还不如,摧残其身体,折磨其心志。 一年两年,便是筑基道士也会被熬得服帖。 见状,许道伸手一翻,从袖中取出了辟谷丸,以及滋养肉身、魂魄的丹药,然后虚托着,轻轻递到了陈门的跟前。 这几丸丹药还是许道从药不齐手中换购得来的,正合适筑基道士使用。 丹药的香气冒出,立刻就吸引了陈门的注意。对方从饥渴中清醒过来,强行将目光从酒水糕点上挪开,然后冲着许道一拱手:“多谢道友。” 陈门道士取下丹药,立刻吞服入口,并打坐盘膝,就地炼化起来。 他并非一丸丸的炼化,而是三丸一起吞下炼化,可见其心情之急切。 许道见对方陷入炼化丹药的过程中,也自顾自的盘坐起来,温养自己的肉身魂魄,并且检查自己离开潜龙阁时,身上有没有被人做下标记。 一切如常。 当陈门道士将丹药炼化完毕,其法力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也算是恢复小半。 这时的陈门,面上神光内敛,发丝无风自动,神采已然和刚才的仓皇模样截然不容,仅仅眼中阴郁无比。 陈门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起身长揖到底:“在下今日能够脱困,全靠许道友施以援手,大恩难谢,终生不敢忘!” 许道已经及时的睁开了眼睛,他见对方的气色更好,轻笑一句:“你我皆是故人,岂能坐视不理。” 寒暄数句,许道便问起对方为何会沦落至此,离开吴国后发生了什么,以及有无碰见过其他的道宫中人。 坐在桌前,两人足足谈论了三四个时辰。 陈门没有隐瞒自己的经历,原来对方并非是如许道此前碰见的两个道徒——吴碧洗和梁峡那般,一入西海便倒了大霉。 在最初几年,陈门并没有被西海的道人擒获。 而是约莫在许道加入潜龙阁的时间,因一处天降岛屿,不得不与西海的道人发生冲突,导致最终被一尊金丹大妖攻破,其本人也惨遭俘获。 言语之中,陈门的面上狰狞屡现。 而其本人下场,其实已经算是好的了。 每一方天降岛屿都是由吴国碎片所化,其上还有山海图碎片可以依仗,更有众多的凡人、灵脉,实在是一方绝佳的立足宝地。 因此陈门做了许道最初企图做的事情,自立一岛,聚拢吴国道人,企图发展为西海中的又一方势力。 最开始,陈门依仗着自己深厚的根基和法术,再加上又有山海图碎片相助,发展的还算是红火,甚至一度和周边的西海势力牵上了线,开始互通有无。 但是当金丹大妖来临时,他所做的一切都成为了笑话。 其辛苦安顿的凡人百姓,皆数化作了大妖的口粮,辛苦招揽的吴国道人,也是一个个惨死当场,血肉魂魄两分,被压榨干净。 陈门的所作所为,就好似专门在为金丹大妖准备一场血肉盛宴般,为他人作了嫁衣。 幸好那金丹大妖不好男色,陈门的境界和底细都出众,大妖将之变卖出去更是有利可图,否则陈门本人也会化成大妖腹中的一抹血水。 被贩卖成奴隶后,种种辛酸更是不必多言,直到陈门落到了潜龙阁的手中,并最终机缘巧合之下被许道认出,这才被救了出来。 听完这些话,许道的面色默然,他半晌后才吐声音:“道友辛苦了。” 许道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若是当初我也有机会,能寻一岛屿,安营扎寨,自成一方势力……我之下场,会不会也如此?” 细想片刻,他发觉就算以他现在的修为和手段,为人也机警,但跑得了道士跑不了庙,面临金丹境界的大妖,依旧只有落败一个下场。 更别说许道如果没有加入潜龙阁,他也将不会拥有现在的修为。 许道在脑中想到:“果然,我当初的选择是对的。身处于此等仙道之世,伟力归之于自身,首要的是先提升自己的道行。要救他人水火的同时,必须不耽搁自己的修行。” 思绪纷呈,他一时有些记不清楚自己当初为何改换了念头,而没有自立势力,选择了继续游走天下。 或许是不自信,或许是山海图碎片在他手中别有用处,或许是他在内心中早早就恐惧陈门道士的这般下场……不过这些现在都已经不太重要。 许道看着面色阴郁的陈门道士,心中豁然明白过来: “若是陈门拥有大法力,金丹境界,其岛屿便不会被人攻破,自身也不会沦为奴仆。相反,他能直接在西海中开疆拓土,压迫西海本土的道人,收为己用!” “就算法力不足、境界低微,在面临金丹大妖时,陈门的第一选择也应是明哲保身,留着有用之躯,另外寻觅机缘。” “等到一朝神功大成,自然就可以一雪前耻,救他人于水火!” 想到这里,许道心中轻叹,目光低垂下:“便是做不到明哲保身,也应如金麟道师般,送走种子,保留星火,以待之后。” 他之所想,并非是要和西海同流合污,而是妖邪一方势大,得游而击之。 且此世乃是仙道之世,伟力归于自身,无论贼人的爪牙如何之多、底蕴如何深、存在年限如何之久……只要法力足够,便可全部掀翻。 若是掀翻不了,那便是法力尚不足够,须得勤加修行! 想清楚这些,许道的心思比之上次离开鲛人岛时,更加的豁然开朗。 许道在心中暗道:“纵使山海图碎片无法断绝西海的根基,那又如何?此地之腥膻,只需我一人修得正果后,便可一手掀翻,改天换地!” 仙道之修行,本就意在于以区区之人身,夺生死,逆造化,以一己之力见证、更迭天地宇宙,生死都在其中之次了,更何况于区区一腥膻西海。 “到时候,西海的道人再是不服,再是哀叹仙路断绝、末法时代,也只得摇尾乞怜,奴颜媚骨。” 许道久久沉思。 酒桌前的陈门道士,见许道听完自己的一席话后就陷入沉默中,其主动的开口:“同是降临西海,许道友的发展可比在下好太多。观道友之修为,更是比以往精进不少,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待!” 陈门赞叹着,许道也回过神来,他举起桌上的酒杯和陈门对饮一番。 余下的时间,两人又是絮絮交谈了好长一时间。 言罢,按理而言陈门道士是不会醉的,但是其人已然是酩酊大醉,就差当着许道的面痛哭一场。 好在此人的性情比庄不凡沉稳,大醉之后便索要了一间客房,兀自遁入其中,倒头大睡。 许道连对方身上的奴纹,都没来得及给对方解开。 奴纹此物勾连道人的魂魄肉身,越是修为高深的道人,越是扎根得深入,懂得咒令便能让该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在此物也并非是不能驱除。 若是有主人的帮助,数日之间就可以解开,只是之后的调养还需要不少时间,若是所受奴纹阴邪,“奴隶”的根基和修为也将大打折扣。 安置好陈门道士之后,许道摇摇头,逼走了身上的酒气。他甩着袖子,便走入了自己日常闭关的静室中,并开启了重重隔绝内外的阵法。 许道已经给陈门留了口信,并大方的留下了自己的潜龙令,让对方醒来后随意为之。 他也准备在静室中也好生歇息,好好缓解一下他自炼化神女以来,紧绷着了两年时间的精神。 除此之外,许道准备将鲛女尹尖尖再好生调教一番,彻底的收为奴仆。 他早已经凝煞黄泉,一身真气有洗刷记忆的功效,大可不必再将尹尖尖的肉身和魂魄两分。 许道可以选择洗刷对方的神智,再安心收在身边。 ……………… 这日。 许道在大睡数日后,先是完成了日常的功课,然后便盘坐在蒲团上,两眼微阖,心神落在了内天地中。 咻得! 一道身影闪过,一具鱼尾人身妙物,出现在静室中,其上身晶莹纯白,下身青幽幽,使得朴素简单的静室顿时增色不少。 许道好生打量着对方,发现尹尖尖在离开他手中后,容颜更是妩媚、身姿更是姣好。 此鲛女的神色虽然依旧呆滞,但是眉眼自带风情,许道走上前后呼吸稍微重了些,吹到了对方的脖颈,对方肌肤立马绯红,吹弹可破。 许道目中诧异:“不知落入潜龙阁之手后,此獠究竟又经历了怎样的炮制,竟然达到了妩媚天成、媚骨自然的地步,比之从前更是绝色!” 现在的尹尖尖,纵使许道瞧不上对方,对方也堪和他戏耍一番了。 更重要的是,尹尖尖的元阴至今尚在,为了其中的好处,许道更是愿意和对方逢场作戏一番。 须知他还差六年的道行,就能凝煞圆满。 许道原打算是这六年靠自己修行,但谁让潜龙阁又送了如此好物给他呢? 并且在鸟笼中时,先是有金焰的灼烧,后又是在最后等待时,他趁机打磨了半年的真气,也合该继续勇猛精进了。 “不过还是先将对方的魂魄补齐,让其法力恢复,调养至最佳状态后,再用作炉鼎。” 许道并没有立刻就朝尹尖尖伸手,他任由尹尖尖的肉身站在跟前,自己低下头,便从内天地中翻找着尹尖尖魂魄。 但就在此时,那体内仅仅剩下一魄的尹尖尖,却面色变化,诡异的也低下头,望着许道的头顶。 许道瞬间感觉一阵阴冷感,从他的全身扫过,其霍然抬头,和尹尖尖俯下的两眼正好对上。 双目对视。 在尹尖尖的两眼中,许道看见了浓浓的暴戾和不甘,但此种暴戾和不甘又不像是尹尖尖自己的。 “此女仅剩一魄,也能苏醒?”他心中惊疑。 很快,尹尖尖亲自解答了他的疑惑,其无悲无喜的低吟:“亘古繁星,焚我病躯,除妖降魔,以飨万神。” 许道瞬间动作僵硬,浑身的汗毛竖立,他脑中只有念头炸开:“繁星神女!” “繁星神女竟然没死!!!” 他立刻想到诸多事情:“难怪奴隶们一直被摆在鸟笼中,难怪乐老提醒若是有奴隶不对劲,直接联系他……潜龙阁是事先就料到了此事么?!” 重重法术在许道体表闪烁,其一边琢磨着,一边动作仓皇,猛往后退去。 但身处静室之中,阵法重重隔绝,他一时半会儿也退不到哪去。更重要的是“尹尖尖”的目光,始终都幽幽追索着他,让他逃脱不得。 当许道准备变出龙躯,锤烂了静室而走时,“尹尖尖”口中再度低吟:“亘古繁星,焚我病躯。” 嗡! 点点繁星在静室中闪烁,一股堪比金丹的威压自尹尖尖身上跳出,压在许道身上,让许道瞬间动弹不得。 他心中惊惧,狠狠地栽了个跟头,仰躺到软塌上。 第四百六十八章 神女入梦(八) 许道倒在塌上,立刻就想翻身躲开,但是熟料“尹尖尖”曳尾上前,提前将他给拦了下来,同时对方身上散发的金丹威压,依旧死死的压制在他身上,让他毛骨悚然。 承受金丹级别的威压,许道仅仅僵了一下就能反应,已经是难得。 不待许道再有反应,尹尖尖躬下了身子,眼中的残暴之色更加的浓郁,她口齿张开,狠狠地往许道的脖颈咬过来。 好在一回合之间,许道的心神已经镇定,他脑中急促想到:“就算她是繁星神女,其本体也已经在鸟笼中被炼化成药,眼下的是夺舍后的新躯壳!” “纵使她还保留了原本的几分法力,也不可能彻底压制住我!” 尹尖尖的本体,本就只是和许道不相上下,还隐隐被许道胜过,如今许道功力大增,其本体已经为奴数年,按理应是许道胜过不少了! 许道的心神一振:“此獠只是虚有其表!” 他当即震荡浑身的法力。眼下是危机时刻,其也用不着隐藏修为了,接近三百六十年的法力从丹田中齐齐的涌出,两股煞气也是护体环绕。 咯咯! “尹尖尖”的动作顿时遭受遏制,她埋下的头颅未能如愿的落到许道脖颈或面孔上。 此獠口中低吼着,两眼中繁星闪烁,逼视许道,中有星斗盘旋,能够惑人心神。 许道被对方直视着,切是如此近距离的施法,不仅不惶急,反而心中大喜:“此獠果真是个银样镴枪头。” 对方夺舍尹尖尖之后,虽有金丹级别的威压,但是并无金丹级别的手段,居然企图靠贴身缠斗来制止他,在制止不成功后才想要迷惑他的心神。 而许道最不畏惧的就是被人迷惑心神,在瞧见对方双眼不对劲的第一时间,他就闭紧双眼,压根就不看对方。 并且他将脑中的四十九颗清静篇符种皆数点亮,口中速念起口诀,平心静气,提防“尹尖尖”的惑神手段。 嗡的,许道的两耳中顿时嘈杂,仿佛有万人在齐声吟诵般:“亘古繁星!亘古繁星!” 他的魂魄当即震动,有要俯首称臣的冲动,但是灵台中的清静篇功法当即大放光芒,扫清黑暗,定住了他的魂魄。 贯耳的魔音,顿时就被许道摈弃在外,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他更是猛地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便准备从“尹尖尖”的身子下发跳出,拉开和对方的距离。 但是尹尖尖本就是走的肉身妖修路子,血气强横,又被繁星神女夺舍了,实力终归是得到了增益,她按着许道,不仅无惧许道的煞气,而且力大,让许道鲤鱼打挺未能翻起来。 不知如此,对方利用体位的优势,还直接将身子挪在了许道的身上,修长的鳞尾纠缠,死死地将许道的身子纠缠住。 明明两人都是筑基境界以上的道士,可眼下却像是凡人般缠斗在一块。 但如此紧密的贴着,效果不差,许道的四肢都受到限制,他若是想要挣脱开,便只有变化出龙种肉身这一条途径。 “该死!” 许道又是焦急,又是在心中破口大骂。他在对方的身下挣扎数下,当即便要变化出龙种肉身,挣脱出去。 可是“尹尖尖”也不是好相与的,见目视手段没有奏效,对方当即将口齿张合,红唇蠕动,嘶声长吟:“亘古繁星,焚我病躯!” 一股更是震撼心神的贯入许道的双耳,此时仿佛有千万人在狂热的齐声高呼一般。 许道得听如此咒语,脑壳当即一蒙,虽不至于遭了对方的道,但动作也是变得迟缓,没能立即发作。 如此一慢,他就错过了之后一次逃离的机会。 沙沙! 一点两点星火,从“尹尖尖”的身上冒出,三点四点、成百上千的星火继续冒出,像萤火虫一般密布在静室中,充斥所有。 啪!静室中用于光照的夜明珠等物瞬间破碎,微末灵力都被吸干,其余的东西也立刻腐朽,唯有隔绝内外的阵法没有受到波及。 晦暗之中,星火闪烁浮沉。 许道和尹尖尖霎时间就像是躺在了繁星中,并且一股强横的吮吸力道落在了许道的身上,连同着压制在他身上的神识,先是定住他的身躯,然后汲取走他肉身中的法力。 在发现自己的法力正被攫取后,许道顿觉四周的星火结成了蛛网、石磨,他便是其中被狠狠捆住、压榨的猎物。 许道明白过来:“这厮是想榨取我的法力,恢复自身。” 果如他所料,尹尖尖的下一刻动作并非是要斩杀他,而是将口齿也伸到了他的面孔跟前,鼻吸口呼,企图更是迅疾的吸走他体内的法力。 意识到这点,许道心中又惊又喜。 惊的是刚将对方本体炼化完,他便沦为了对方炼化的对象;喜的则是对方没有痛下杀手,他便有着更加充裕的时间和机会挣脱。 在“尹尖尖”的吮吸之中,许道体内的法力迅速流逝,而对方体表冒出的星火光点更多。 仅仅几个刹那,密密麻麻的星火光点就将两人的肉身都包裹住,形成了一颗大茧子,许道落在其中,肉身遭受到的禁锢力度更强,连手指都动弹不了。 “不好,我可不像她能坚持一两年!照这个情况,恐怕要不了多久,我体内的法力就要被她吸干了,到时候就任她鱼肉。” 许道心急,他的脑筋转动,立刻发现他还有一个机会。 那便是他的肉身眼下遭受禁锢,难以动弹,但是他的魂魄藏在体内,却是还完好,可以活动。 若是他的魂魄跳出来,或可解围。 但危险也有,繁星神女本就是如神祇般的存在,许道的魂魄跳出,有可能就是肉包子打狗,遂了对方的意,当场被吞吃掉的风险都存在。 而“尹尖尖”的手段诡异,许道不仅身子动弹不了,就连蚍蜉幡和内天地都打不开,也就无法将牙将鳞兵搬出救命。 心中念头转动,他发现自己除此之外也别无选择。 于是许道一咬牙: “试试,就算不行,大不了割裂阴神,返回肉身中,如此也不会当场身亡。而若是逮住机会,即便无法为肉身解围,也有机会打开静室的阵法,吸引陈门道友前来助我。” 他虽是在静室中闭关,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洞府中还有另外一人。 并且陈门的修为早就是凝煞圆满,修为高于他,一旦对方助他,危机当是能解! 许道心中一横,他当即就放弃了肉身挣扎,而是魂魄晃动,阴神忽地就从脑壳中钻出,并且运转起发法术,劈脸往尹尖尖打出。 结果他的魂魄一跳出,密密麻麻的星火光点又放光明,使得其魂魄也僵硬。 许道的法术虽然迅疾,但被星火的干扰,顿时就让“尹尖尖”察觉到,然后对方神识涌动,口中嘶声,轻易就震散了他阴神酝酿的法术。 好在许道早早的就给自己加持了重重的防护法术,对方没能伤及他的魂魄。 遇见如此状况,让许道的心拔凉拔凉的。 他现在极度懊恼自己和对方贴的如此之近,导致对方不仅能用尹尖尖的肉身压制他,还让他的魂魄跳出后都如同自投罗网。 若是距离拉远,他定然不会如此憋屈。 嗖嗖! 许道身上的法力依旧在不断的被“尹尖尖”汲取而去,让“尹尖尖”的面色都为之红润,眼中的神光也是旺盛。 “尹尖尖”的挪动目光,望向了许道遁出来的阴神,其目中微露疑惑,似乎是不理解许道肉身强横,魂魄居然也足够“美味”。 她不由自主的将面孔从许道的脸颊上拿开,望向许道在外的阴神,呼吸吞吐,企图如许道担忧的那般,将许道的阴神直接吞下,炼化! 呼呼! 对方继续的几个呼吸中,许道事先给阴神加持的重重法术,都击破。 可就在对方将要触及到许道阴神的本体时,一丝丝淡黄色的气息垂在了许道阴神的体表,将对方摄取牢牢挡住。 此气息凛然阳刚,受到“尹尖尖”的刺激,还主动往对方罩了过去,想要将其镇压。 淡黄色的气息正是黄天龙气,乃是许道解救吴国遗民后积攒至今的,其数目不少,早已经超过了一道炼罡级别的护体法术。 特别是在救下陈门道士之后,对方感激之下,又让护持在许道身上的黄天龙气厚了几分。 而许道自从离开西海后,一直都没遇见过太大的险境,也就没有动用过黄天龙气,只是好生积攒着,都差点忘了此气的庇护作用。 见此黄天龙气显威,许道心中顿时大喜。 “尹尖尖”的手段虽然诡异,能够隔空摄取他的法力,可在黄天龙气的庇护下,伤害不到他阴神本体半点。 不只是阴神,因为许道肉身就在旁边,其肉身也在黄天龙气的庇护下。可以说当黄天龙气消耗光之前,“尹尖尖”都无法真正的伤害到许道。 借此机会,许道的阴神自由,当即就想要遁入肉身中。 但是他及时的打住了这个想法,其注意力落在“尹尖尖”身上,脑中千回百转:“逃回去只是苟延残喘,得趁着龙气尚有,赶紧翻盘!” 许道当即主动的驱使龙气,先是将肉身手中的山海幡罩住,嗖的就放出了大股大股的牙将鳞兵,并将幡子的气机加持在阴神上。 轰!有山海幡的庇护,他的阴神气力大增,更是活动自如,黄天余气的消耗也是变慢。 而牙将鳞兵冒出后,不仅将周遭星火的禁锢力度分去不少,并且还上下飞舞乱撞,向外扩散,撞击那些点点星火。 形势大变,许道的肉身虽然还在“尹尖尖”胯下,但是阴神却是可以和对方抗衡了。 在这时,“尹尖尖”的双目放光,隔空凝视着许道的阴神,她将神识的威压增加,口中低吟声更大,企图将许道的阴神也压住。 两相抗衡中,许道身上的法力居然还在流逝,转变为对方的法力。 这下子,许道又是心急起来,论持久,他多半是坚持不过繁星神女,或者说眼下的“尹尖尖”的,得想方设法的削弱对方才行。 看打赢过金丹敌人的经验,他又压根没有多少,严格说来就只有半个——白骨观主。 想到这些,许道心神跳动,顿时冒出一计:“当初我之所以能够降服白骨观主,乃是因为有尤冰在内压制对方!如今繁星神女夺舍尹尖尖,其体内却是没有掣肘。” 繁星神女在尹尖尖体内没有掣肘,并非代表对方已经将尹尖尖的魂魄全数吞吃掉,解决了后患。 因为尹尖尖的肉身中早就只剩下三魂七魄中的一魄,其余的则是在许道手中。 甚至许道猜测,他之所以如此倒霉的恰好碰上对方夺舍尹尖尖,很可能就是因为尹尖尖的肉身中只剩下一魄,方便对方夺舍。 许道当即激动:“若是将尹尖尖的魂魄放归,当是会对繁星神女造成阻碍,制住对方。” 他连忙就消耗黄天龙气,罩在肉身上,取出了已经翻找出来的尹尖尖魂魄。可是当准备将其放归出去时,他的动作却是又停住。 许道目中惊疑,话说当初尤冰之所以愿意帮他,乃是因为两人本身就是道侣,且是互帮互助。 但尹尖尖和他可不是,对方清醒后第一个想法,很可能就是拉着他暴毙。 许道的脸色变得难堪。 尹尖尖如果只是拉着他暴毙,倒还罢了,成功与否都两说。 但要是对方和繁星神女同流合污的话,其将不仅重回肉身,还会拥有了繁星神女这尊金丹存在相伴随,继承繁星岛的道统。 如此一来,他许某人可就成了对方的垫脚石,一个笑话,更可能会轻易打杀掉。 许道暗想:“决不能简单将尹尖尖的魂魄放归回去,否则后果难料。” 他望着伏在自己肉身之上的“尹尖尖”,对方身姿姣好,容颜如玉,肌肤晶莹,尾下鳞甲精致,元阴充足。 一个大胆的想法,顿时就在许道的心中冒出来。 第四百六十九章 神女入梦(终) 尹尖尖的三魂六魄不可轻易的放回去,但是许道能够将其炼制成“毒”,强行灌入尹尖尖的肉身之中。 要知道人的肉身和魂魄之间,有着天生不可分割的联系,即便分离的时间再长,相互间都会有难以抑制的吸引力。 借此联系,不受拖累、阻碍的魂魄,还能以光电般的速度返回肉身。仙道中人的一大保命手段,便是这点。 因此无论尹尖尖的三魂六魄变成何种模样,只要将之递进其肉身中,两者自然而然便会结合。 同样在其肉身之中的繁星神女残魂,则会不可避免的被影响、污浊。而且以繁星神女狂躁贪婪的习性,对方很可能会选择用吞食的方法,直接吞并掉尹尖尖的魂魄。 许道心中念头闪烁。 有关炮制尹尖尖的魂魄,附毒的方法,他有很多。 最简单的,他只需要将黄泉煞气置入尹尖尖的魂魄之中,当其魂被肉身吸收入脑中后,煞气也就会进入其灵台,繁星神女的残魂一接触就会被污染。 若是再精巧些,他则可以将尹尖尖的魂魄炼制成半鬼兵,更加方便他塞入煞气,还能勉强操控着,让其和那繁星神女在脑窍中争斗。 实施毒杀对方的难点不在于以上,而是在于许道如何打破繁星神女防备,并且迷惑住繁星神女,以免在尹尖尖的魂魄在尚未进入其肉身脑壳中时,就化作乌有。 如何将尹尖尖的魂魄成功塞回其脑壳,才是此计的关键。 而许道刚才那个大胆想法,便是为此服务的! 繁星神女不断的吸取他的法力,他其实也可以反过来,夺取对方体内的法力,或者说,采补对方! 当初许道之所以能成功的降服白骨观主,除了有尤冰在内的功劳之外,其实还有他在外的另一半功劳。 若非许道坚韧不拔,枪出如龙,趁机坏了白骨观主的道行,尤冰的魂魄也绝难重振旗鼓! 有此良好的经验在前,他自然得好生借鉴一番。 静室中,星火闪烁、雷火激鸣。 许道的肉身被“尹尖尖”缠绕的紧密,四肢、胸腹都贴贴,衣服等物早已经化作了灰烬。 打量着如此一幕,他在心中暗想:“倒也方便行事,不用脱衣服。” 随即许道便不再用阴神和“尹尖尖”相抗衡,他立刻就遁回了肉身中。 铮!他的肉身猛地睁开眼睛,黄天龙气继续垂在体表,防止神女的星火灼烧到他。 但许道这时主动的放开了黄天龙气,他双臂伸出,狠狠的环抱在了对方身上,捏得一手的软物。 覆盖在他身上的墨鱼剑,则是化作成为锁链状态,赶紧蠕动到尹尖尖身上,并下注至其尾部。 许道并非是想要用法器,将对方的肉身禁锢,而是提前做出了保险,以防止待会儿鏖战不过,对方逃跑掉。 咔咔! 铁锁链的声音响起,墨鱼锁链将尹尖尖的肉身和许道的双足,死死的拷在了一块。 以墨鱼剑筑基中品的法器质地,以及辛金的特性,贼人若是不将许道打死,绝难将其身子和许道再分开。 噔!锁链立刻就被扯动。 “尹尖尖”虽然察觉到了许道的动作,但她未能理解许道的意图,在猛烈的摆动鳞尾,扯动一番之后,见一时难以挣脱,便没有再理会墨鱼锁链。 或许在她看来,许道的此举反而更加方便了她吞食许道。 此獠将残暴的目光,又对准许道的肉身,其口齿张开,翻身将许道镇压下,继续予取予求。 而许道在拷住两人之后,竟然也没有反抗,任由对方将自家压倒。 鳞甲厮磨间,他的肉身受制,只能勉强的蠕动。 搏斗间,两人身下的地面青石,早就在鳞尾的摔打之下,变得破碎不已。 汩汩! 在此之间,许道体内的法力依旧在不断的流逝,被“尹尖尖”不断摄取,化作对方体内的神力。 但是尹尖尖并不知道的是,许道挣扎着蠕动几下之后,呼吸一定,祭出了自己最是厉害的法术——金刚杵。 又是厮磨一会儿,他寻觅见机会,持着法术,便往尹尖尖的薄弱之处猛烈的击打而去,并为之闷哼起来。 咯咯的声音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一声疯狂的吃痛:“啊!” “尹尖尖”脑后发丝鼓荡,她摄取许道法力的动作都僵硬住。 因为随着她的一声尖叫,许道的真气也猛烈的击打进她体内,直接在她体内破坏,顿时将之肉身的气机坏了大半。 并且遭此重创,“尹尖尖”不只是肉身剧痛、摄取法力的动作停止。 就连她金丹级别的神识也是晃动,无法稳稳的镇压在许道身上,一时让许道的压力骤减。 身子轻松起来,许道也是感到了惊愕,他顺势出的这一招,没想到效果竟然是如此之好。 除了效果之外,对方如此轻易的便中招,被他打中了,也是让他感觉愕然。 许道原以为“尹尖尖”好歹会在肉身上,多布置几道防护法术。一旦棘手,他多半还得动用仙园金竿上前捣一捣。 结果没想到的是,他一击便成功打中“尹尖尖”,且打入。 许道冒出想法:“莫非此獠还不太擅长控制肉身……有或者说逃出了鸟笼之后,尹尖尖的肉身对它来说也不太重要,只是它寄托的一个躯壳,和用来对付我的工具罢了,并不值得她多加在意。” 确实如许道所猜想的。 繁星神女在诞生之时,便是由千万人的念头、魂魄聚合而成,它从来就没有过实体。它现在的状态,与其说是夺舍了尹尖尖的肉身,还不如说是附体来的更为准确。 并且繁星神女虽是人形,但是它并无人性和智慧,只是有着本能和一股子的执念。 其只会对直接威胁自身的存在而有所提防,但并没有礼仪顾忌,也不会思虑深远。 因此许道的另辟蹊径之举,才一击就打中了对方的弱点,让繁星神女猝不及防。 若只是四肢、身躯受创,“尹尖尖”都不会有太大反应,谁让许道所选的薄弱之处,乃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并不是寻常的弱点。 不管怎样,一击即中,成功得手,许道心中大喜,自然是要乘胜追击。 甚至如此的效果,让他还琢磨着:“要不要将尹尖尖的魂魄节约下来,也方便之后收拾残局,也能多个筑基境界的手下。”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以及速战速决。 许道掏出炮制好了的尹尖尖魂魄,乘着繁星神女心神失守的状态,便往其脑壳中打去。 第一击,他并没有立刻就成功。 因为“尹尖尖”对自个残魂之所在,即藏身的脑壳,防御的严密,且它有星火护体,能排斥他物。 好在许道对此早有准备,他当即鼓动法力,又夹杂着黄天龙气,往对方的脑壳劈头盖脸的打去。 只许道击破对方的防护,他便能将尹尖尖的魂魄打入。 随是失败,但许道也没有闲着,他持着法,继续狠狠地攻击对方的薄弱之处。 两相夹击之下,繁星神女从吃痛中难以回过神,其嘶声连连,赫然是手忙脚乱,难以招架。 但对它来说更加凶险的是,它察觉到自己所在肉身之中,浓浓法力正在下注,正要往许道这个贼人涌去。 啪咔! 被算计之下,繁星神女的防线霎时间失守,其以尹尖尖肉身压制许道的计划彻底失败。 对它来说更为严重的是,是它还没有从尹尖尖的脑壳中搬走,其所处灵台顿时就有恶客来临。 因为许道击溃了它护持灵台的防护,又将匆忙炮制过的尹尖尖魂魄,狠狠塞入了其中。 轰! 繁星神女的动作神情,就此心生失守,两眼定住,脑中轰鸣不断。 而当尹尖尖的魂魄再回归肉身,即便此魂并未清醒,连其内的意志都被黄泉煞气消磨大半,但一现身,仍旧是在肉身灵台中掀起了一阵风暴。 原本安然操控肉身的繁星神女残魂,遭受此风暴袭击,且风暴中污秽,夹杂着黄泉煞气,正不管不顾的毁坏着四方! 这下子,静室中的形势彻底扭转。 繁星神女的来头再大,手段再次诡异,它先是肉身被制,现在又是残魂被克制,已然是濒临败亡。 许道大喜,他继续将真气打入对方的体内。 一旦对方身心失守,他就可以从容的炮制对方了。 同时许道的肉身也分心运转起了修行法诀,肉身也不丝毫耽搁的活动起来。 他在心中暗道:“尹尖尖的肉身乃是凝煞圆满,且是七十二种地煞之一,根基深厚,虽然我是为了降服神女而坏其身子,但这个机会也不能浪费了。” 他的仙武道行总共还差六年,才会达到濒临炼罡的地步,此刻正是他为弥补这个差距的大好机会! 可是当许道动用功法,刚将尹尖尖肉身的一缕阴凉元气摄来时,他的身子突地一僵硬。 一股阴冷至极的感觉,一并出现在了他的体内,还咔咔弥漫,让其法力都滞涩了。 许道惊呼:“糟糕!” 他刚刚只顾着在尹尖尖的魂魄中下了毒,却是忘了尹尖尖的肉身也有毒,且有毒位置还是被他利用的地方。 尹尖尖这厮曾经说过自己一身阴气浓重,寒毒难避,身子唯有金丹道师才够格试一试。 许道还以为这话只是对方在吓唬他,此刻才知道,尹尖尖所说竟然并非全是虚的。 他在心中懊悔,并非是懊悔行此快事,而是过程没有准备好。 “早知道就先用金色鱼竿捣一捣,管他身阴毒不阴毒,统统泻掉了事。” 但事已至此,自第一股阴气窜入他体内后,更是汹涌的阴气持续贯入,将许道的身子也冻僵,神智都开始僵硬。 静室之中,两人肉身具是失控,只剩下自发哆嗦了,双方肉身中的真气也是自行流窜,难以控制。 在肉身的影响之下,许道也陷入了和繁星神女一般的境地,不知是肉身越发的失控,连他的意识也开始变得冰冷、模糊。 但就在即将昏厥失神的前一刹,他心中狠意勃发:“不可听天由命,要先下手为强!” 轰! 此时此刻,许道挣扎着的将魂魄晃动,第二次跳出了自己的肉身。 但他并非是要弃了自己的肉身,保下阴神魂魄,而是猛往“尹尖尖”扑去。 许道的阴神变作成了一团光球,有尹尖尖的魂魄在前面打头阵,他没有受到多少阻碍,阴神就钻入了其中。 进入一方陌生灵台,许道的心中已然只剩下一种念头:破坏、厮杀、吞食! 他的阴神来此,便是要亲自撕了繁星神女的残魂,越快越好。 如今肉身阴神,双管齐下,许道就不信解决不了对方! 当他开始动手,啊啊啊! 一阵魂魄所发出的痛叫波动,在尹尖尖的脑壳中急促回荡。 正是繁星神女之残魂,其落在尹尖尖脑壳中,还没有从原主魂魄的袭击中反应过来,便又遭到了许道的袭击。 并且最能洗刷魂魄的煞气——黄泉煞气,也随着许道阴神的亲自进驻,在尹尖尖的灵台中疯狂弥漫。 区区一方脑壳中,三股魂魄搅作一团,斗的你来我往。 ……………… 煞气、阴气、星火、雷火。 浓浓的呼啸声、沉重的呼吸声、刺耳的鳞甲摩挲声,在静室中一一闪过。 不到一日间,静室中已经是翻天覆地,地面极度残破,仿佛被犁了一遍似的。并且其耕作的痕迹深沉,并非凡人动手,而像是两头巨物动的手。 等到静室内里终于安静,一切都尘埃落定时,便只剩下一尊巨物,盘坐在静室中了。 此巨物正是许道,其牙爪森森,正将头颅微微低下,俯视着地面。 地面上伏着另外一头巨物,身长数丈,人身而鱼尾。两人苍白和青幽的鳞甲相接触,轻轻一动,就恍如铁甲般在咯咯撞响。 很明显,刚才在静室中的激烈搏斗,最终且唯一的赢家,是许道! 他低头闭目,并非是在喘息,而是在脑中纷涌,梳理着刚才的所见所得。 繁星神女的残魂,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中。 第四百七十章 繁星道统 许道披鳞戴甲,端坐在偌大一具鲛尸之上,好似降龙伏虎的甲士一般。 沉思良久,他方才睁开重睑,长呼出一口气儿。 云蒸雾涌间,其巨大的龙种形态当即变化。等到云雾散散去后,偌大鲛尸上盘坐的变成了一唇红齿白的道人模样,眉清目秀,只是脸色着实苍白了些。 许道低垂目光,看着坐下的鲛尸,轻叹一口气,从其上跳下,脚步虚浮的走了数步,来到鲛尸的额头处。 在刚刚那场激烈的争斗之中,果如他所料的,繁星神女残魂将尹尖尖的魂魄皆数吞并了。 如此正中了他的计策,神女残魂惨遭煞毒,但两者的魂魄相继灭亡后,许道又不可能夺舍了尹尖尖的肉身,加上尹尖尖肉身也是遭到了重创,因此没过多久便气枯而亡。 许道望着尹尖尖的尸体,面上依旧是惆怅,轻声叹到:“可惜了一个上好的筑基奴仆。” 虽然他还可以将之再卖出去,但就算是其尸完好,合乎炼制僵尸的要求,现在也是跌价不少。 许道心中冒出了想法:“不知可否找找那潜龙阁主讨要个说法,让它换上一换。” 尹尖尖可是他花了七十万的道功兑换而来,如今变成死物,估计也就值得十几二十万,并且他还被内里的繁星神女给狠狠的暗算了一番,对方该当给个说法。 “那乐老也曾说过,若是发现奴隶中有异样,便立刻联系他……”许道眯眼思索着。 但是这个念头只是在他心间徘徊数下,便被他给否决了。 繁星神女此事关系重大,其来源于一方跟脚不俗的岛屿,本体可以作为丹成上品的灵材,又有其他的金丹道师知晓此事,他还是悠着点,越少和对方扯上关系越好。 而潜龙阁的信誉虽然不错,乐老的为人也和气,但那潜龙阁主,却是心机深沉之人。许道真要是上前讨要说法,或许就会被对方寻个过错由头,随意打杀了事。 当日鸟笼中惨死的众多道士,许道至今仍是历历在目。 并且说到底,繁星神女之所以会诞生,就是潜龙阁主意欲结成上品大丹,驱使金鸥尊者逼迫而成,随后又导致破灭了数岛,血火滔天。 此獠手上的性命,数以千万计,并非善物! 想到这些,许道的面色也是阴郁。 虽然他在此之中浑水摸鱼,得到了大机缘,但着实也是因为对方担了不少的风险,特别是神女残魂此事,他差点就阴沟翻船,化作那神女腹中的口粮。 如果出鸟笼的时候,潜龙阁主能够清楚的讲明其中风险,以许道谨慎的性格,就算在尹尖尖肉身上检查不出异样,他也不会亲身犯险,大概率的会避开此劫。 即便没能避开,许道也不会因此而怨恨对方。 很可惜的是,潜龙阁主并未在意他们这些道士的性命,最多是存了帮之收尸的想法。更甚者,对方有可能不只是在祸水东引,还存着抓捕神女后,重新豢养的心思。 如此种种,顿时让许道在心中暗道:“看来今后若非必要,得离潜龙阁主远一些,要尽量不和它打照面。” 依照目前情况来看,潜龙阁主不愧为海市坊主之一,此獠不仅志向远大,手段也是惊人,不出潜龙阁,就能驱使金鸥等人为之所用,最后更是成功的炼制出了大药。 等对方再出关时,丹成上品——晋升为货真价实的金丹道师的可能性极大! 而丹成上品者贵为“金丹”,其和假丹、真丹截然不同,除了一品的金丹具备“天仙种子”的称呼外,便是二品、三品的金丹,也是拥有越级斩杀元婴鬼仙之潜能。 丹成境界,即是道人夺生死、逆造化之分水岭,已经是守望长生。 一旦潜龙阁主真个丹成上品,就算它是突破不久,也会一跃成为海市四大坊主之首,威能最高。其余三个积年的金丹道师,都将远不如此獠。 或许只有传闻中的海市主人,才依旧能压制潜龙阁主,但也只是暂时罢了。甚至根据许道这些年在海市中的见闻,那海市之主究竟存不存在,也是两说。 意识到这些,许道的心思又犹豫起来。 如此一根大腿,他要是真错过了,着实也是可惜。但只是犹豫了数下,他的心思就定住,并没有见利而忘身。 许道暗暗告诫自己:“先当好区区一凝煞道士再说。”他现在连炼罡都没有达成,压根就没有资格涉足过多,特别是和金丹道师有关的事情。 其心思就此回转,落到了自家修行的事情上面,并且面露喜色。 虽然许道仍旧只是个凝煞道士,但是借着尹尖尖的元阴以及繁星神女的那点残魂,他成功的将最后六年道行补足,成为了凝煞圆满之人。 此时此刻的他,不管是武道肉身,还是仙道阴神,都已然是一百八十年之多,半点缺损都没有。 其气息也不虚浮,根基扎实。 这是因为他刚才一番争斗中,所获得的好处其实超过了六年,但是受困于境界,多余的好处他没法分润出去,更没法暂存下来,便只得继续浪费在修行之上。 如此下来,不仅六年道行被夯实,连他先前已经打磨过的道行,也是被精炼了一番。 可以说,许道现在只差获得罡气,便可以进行炼罡。 甚至就连关罡气,如何获得罡气、如何凝练罡气这点,他现在也有了苗头! 此时因为许道之灵根乃是鬼脉,他打死繁星神女之后,自然不会浪费,而是仔仔细细的将之残魂翻阅,看能够找到些好处。 让他惊喜的便是,繁星神女虽然空有人形而无人性,脑中的记忆也多是碎片,无甚用处。但是奇特的是,其脑中居然有一整套清晰的传承功法,即是繁星岛的真传道统。 此方道统步骤之详细明确,字字珠玑,比许道所获得的玄阵宗道统还要完整。 不仅有修行功法,还有炼药炼丹、绘符制器、门派戒律……甚至包括了繁星岛暗藏在外的几处秘库下落。 许道粗粗翻阅之后,方才发现繁星岛之所以祭炼出此神女,并非只是他们自暴自弃了,一心要复仇,其也是以之作为了道统传承的寄托,行的死里求生之策。 若是繁星神女复仇成功,足以斩杀贼人,痛饮寇血,那么在金丹级别的血肉和魂魄滋养之下,它自身就会逐渐的诞生出神智。 如此一来,繁星岛就不是自暴自弃,而是破釜沉舟,举全岛之力诞生出了一尊厉害的金丹神祇,道统不仅不会破灭,反而会发扬光大。 而若是繁星神女复仇失败,被人击溃了,它的残魂则会变得诡异,至隐至秘,就算是金丹道师也发觉不得。 其将潜伏着,慢慢的恢复自身,并诞生灵智。 等到它灵智充沛,足以幻化成人时,它虽然再难拥有复仇的伟力,但也足以挑选传人,将记忆中的繁星道统传承下去。 再加上繁星岛暗藏在外的秘库,库中存有繁星岛千年积蓄中的小部分,足以培养多个传人,并让繁星道统再现人间。 只是繁星岛设想的再是美好,繁星神女落在了许道的手上,其遗产,自然就只能是由他来继承了。 但让许道有喜有悲的是,因为他事先并不知晓此事,下了狠手,又是撕咬、又是黄泉煞气打磨。 特别是黄泉煞气最能消磨记忆,浓度够高的话连元婴真人都能被醉倒、洗掉记忆。如此厉害的特性,一下子就砸到了许道自己的脚。 等他发现残魂之中的道统传承时,整个残魂已经处于迅速的湮灭中,其内的道统记忆也是迅速消散之中,变得模糊。 许道又不肯吞下残魂,不想污了自己的心性,也怕再中招,就只能慢腾腾的翻阅、记忆。 因此他不得不舍弃了繁星道统中的绝大部分内容,而是只是发掘其中有关炼罡、结丹的传承。 谁知道这些传承也都庞大,紧急记忆之下,他只能记忆当中仍旧清晰且精华的东西。 记忆完毕后功法后,他又赶紧将事关秘库的海图和开启方法给记下。 一番抢救之下,许道最终得了数种采集罡气、熔炼罡气的法门,一大二小三处秘库,以及一方名为《亘古繁星》的大阵! 最后一方大阵,即是繁星岛的护岛大阵,也是繁星神女的来源,更是整个繁星道统中的重中之重。 此阵在外可以护持宗门,在内则可让修行者观想天外星辰,结成类似符箓种子般的星辰种子。 若是能在脑海中再造出一片星空,修行者便能进而能接引虚空星光,熔炼法术,烹炼自身阴神,进而结成大丹,诞生神通! 并且按照阵法中所述,此不仅仅能结丹,若是罡煞配比上等,还有丹成上品之可能。 许道在记忆此阵法时,方才意识到繁星岛不只是一方仙道势力,更是一方以阵法为主的势力。 等到他将整个阵法都记下后,后知后觉的,他有发现繁星的道统,多半和玄阵宗的道统脱不了干系。 于是他赶紧的在残魂中专门翻找。 但因为残魂丢失的记忆已经太多,他仅仅找到了些只言片语。就这些,他都因为浪费了时间,丢失了一处秘库,损失未知。 好在根据只言片语,许道也大致的理清了两种道统的关系。 原来并非是繁星道统和玄阵宗道统脱不了干系,而是后者和前者脱不了干系。 玄阵宗之传承,有小半便是脱胎于繁星道统,特别是九品丹成大阵,玄阵宗的初代宗主在创立丹成阵时,特意取了繁星阵作为参考,两派交好。 丹成阵中那造设天地,以万物为薪柴,演化万种气机之法,熔炼自身的法子,便是学自繁星阵的再造星空之法。 如此一来。 许道也恍然明白,潜龙阁主为何是盯上了繁星岛,且能如此拿捏繁星神女,还猜到了神女有可能死灰复燃。 因为对方手中早早的就先握住了玄阵宗的真传,参悟透彻。 虽然潜龙阁主修行的是妖躯,并非仙道,也不擅长布阵,只能招揽外人,但并不妨碍它因此而谋划计策。 以上这些,便是许道不想和潜龙阁主再打交道的又一大原因。 其心中得了繁星岛的道统,平日里但凡有所流露,必定会被那潜龙阁主怀疑,给他招来祸患。 特别是他所记下的传承残缺,想传给对方也传不完全,更是会惹得猜忌,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静室之中,许道思绪翻腾,脑中杂念丛生。 他突地摇摇头,将这些杂念都放下,轻呼一口气:“不管怎样,我如今是得了大好处,只要谨慎为之,不会有人发现,也就不会有大问题。” 呼气间,他扭头看了下静室的阵法,确定阵法依旧在,也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许道放下心,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跟前的尹尖尖躯体上面,再次惋惜:“可惜了。” 要是对方没死,他便能将之记忆洗掉,收在身边驱使,平日里还能用于解乏、修行,当做炉鼎使用。 但再次惋惜也没有用,许道最多收了对方的躯体,将之好生安葬一番,也算是犒劳其用处。 当然,在安葬时他还会种下一颗牙齿,期待牙齿最后能否化作成一尊筑基牙将,继承尹尖尖的部分威能。 砰! 许道一甩袖子,便将尹尖尖躯体收入了内天地中,并张开口齿,自口中取下一牙,一并扔入内天地中。 处理好尸体之后,许道再环顾周遭,静室中已然只剩下他一人。 除了他之外,静室中的蒲团、桌椅、床榻、花草、书籍、笔砚……种种都无,早就化作齑粉,同残破的砖石粉末碾在一起。 地面上血色斑驳,颇是不雅。 许道微皱眉,他放出了一批牙将鳞兵,等牙将鳞兵将静室好生捯饬一番后,他方才整理仪态,开启了静室阵法。 时隔多日,许道身形晃动,终于又踏出了静室。 第四百七十一章 邀约、秘库 静室大门大开,许道略微走了几步,视线中就出现了一个正盘坐在他洞府之中的人,对方正是陈门道士。 听见动静,陈门道士也及时的睁开眼睛,朝着许道点头,稽首到:“道友出关了?” 许道瞧见对方,他及时的回了一礼,面色如常,邀请陈门道士走到桌几旁边坐下。 两人寒暄起来。 仅仅几日的时间,陈门道士和许道没有生疏,对方连穿着打扮都没有改变,一切依旧。但他所不知道的是,许道在这七八日之中惊心动魄,道行也更进了一步。 许道看着对方,心中颇是感慨,几近恍如隔世的感觉。 寒暄中,许道发现陈门的气色比之前要好了不少,只是仍旧没有完全恢复,应当是西海中灵气稀薄,他的洞府中也只是好了些许。 再加上时间也短,对方根本来不及彻底的疗伤。 于是说话间,许道忽从袖子中取出了一堆儿符钱,数目八九千,相当于凝煞道士半年的俸禄了。 他将符钱放在桌面上,推给陈门道士:“道友伤势未复,贫道也不知你具体需要何种丹药,干脆便拿些符钱给你,道友自行去海市之中购买即可。” “此地乃是西海中最大的一处交易坊市,周行整个西海,即便不是繁华时节,海市中开张的店铺摊位也是不少,道友或许还能从中淘到一些心意的物件。” 八九千枚符钱堆积在桌面上,哗啦啦作响,红光闪烁,吸引了陈门道士的目光。 如此符钱相比于凝煞道士的身家来说,并不算多,但是许道如此大方和贴心的手段,却是让陈门道士动容。 陈门道士沉默着,有心想要客套,但是他现在又确实是需要这批符钱,客套就有些虚伪了。 最后,陈门道士站起身子,正色的朝着许道一礼:“多谢道友,陈门就不客气了。” 顿了顿,他还肃然的说:“除了恩情,道友此次在陈门身上损失的钱财,陈某今后必定会还上。” 话说完,陈门道士便将桌子上的符钱,一拂袖子,将之收入了囊中,拱手之后,方才坐回了桌子上。 许道瞧着对方收下符钱的动作,心中暗道:“此人为奴数年,身上的法器应该也是被人给搜刮干净才是……莫非他有能够储物的秘法,或是身上暗藏了法器?” 他猜测很有可能是前者,若是暗藏着法器的话,对方多半也就瞧不上他的这点符钱了。 世间除了法器能够储存物品之外,其实亦有法术能够储物,其中厉害的还能够将敌人变小,如蝼蚁般拘谨在手中,譬如传闻中的袖里乾坤之术。 只是此类法术罕见稀有,许道只是听闻过有这种法术,暂时还没有亲眼见过,更别说学习了。 心中对陈门道士的态度,许道又正视了几分。对方不愧为道宫中核心弟子,颇有金麟道师看重,偶然一出手,便颇有奥秘。 两人继续闲谈着,许道突地说:“不瞒道友,其实贫道近来便有一事需要道友相助。” 陈门道士闻言微怔,但是还是立刻就回答:“道友请讲,陈某必定肝脑涂地相助。” 许道轻笑:“倒也不必肝脑涂地,恰恰相反,此事还是一件好事。道友若是愿意相助,相关酬劳必定是少不了的。” “数年前,未至海市时,贫道曾斩杀过一二贼子,从其手上得到了一张海图。海图上面标注有一方古修洞府,内里应是有宝物,只是其中定然存在风险,贫道不敢贸然独自前往。” 他将自神女残魂之中挖掘得到的秘库消息,来源变作成了藏宝图,邀请陈门道士加入。 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为许道现在的凝煞修为都已经圆满,自然得着手进行炼罡,甚至是结丹的准备了,越早越好,越快越好。 而取得繁星岛秘库中的宝物,便是他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 虽然神女残魂中的记忆,几处秘库的地点位置、进入条件、开启手法,许道都是了解的一清二楚,但是他生性谨慎,认为即便是对方魂魄中的记忆,也得提防着。 否则的话,繁星岛的人若是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他独自前往,结果被坑杀在了其中,可就是冤冤相报了。 探索秘库,他必须得找找帮手,先探探繁星秘库的底儿。 除了邀请陈门道士之外,许道心中还琢磨着再邀请另外一人,即是潜龙阁中的曾石剑。他和对方曾经一同经历过繁星岛之事,交情不多不少,但也有几分信任。 可让许道担忧的也是这点,此行乃是去破繁星岛的秘库,若是对方在秘库中发现点什么,将之和繁星岛关联起来,对许道来说便存在隐患了。 但是细细琢磨了几下,许道还是决定将曾石剑邀请进来。 一是对方身为剑修,来头还不凡,多多交结并无坏处,指不定开启秘库时真个发生不测,对方就会有解决手段。 二则是许道好生审视了一番脑中记忆,发现他所准备探索的繁星秘库,确实如他胡诌的,是一洞府。 其并非是被故意隐藏成了洞府的模样,而是原本就是一个炼罡道士的坐化之所,只是也兼着秘库的作用。 是繁星岛的道士在临终前领取了资粮,自行在外开辟的洞府,一边闭死关,一边作为后手。若是未能出关,则洞府就变成了秘库,后来人只是会定时前去维护一番。 除了以上两个原因,许道其实在海市中也没有多少的熟人,他总不可能再去找那乐老加入进来,至于在海市中招募陌生的人手,则走漏风声和隐患更大。 况且若是能验证秘库并非陷阱,许道返回海市后,也不准备在海市中多待了,就算曾石剑发现端倪,心怀叵测,到时候他早早就溜走了。 此是因为海市建立于百里浮槎之上,而浮槎者周行整个西海,历经一百零八岛屿,繁星岛的秘库可不会恰好都在接下来的路程中。 特别是三处秘库中最大的一处,许道还得下了浮槎,花费近十年的时间逆行回去,方才能赶到秘库地点。 就连他准备前去开启的第一处秘库,也是他运气好,外加在神女残魂中选了选,才能刚好就在百里浮槎即将抵达的下一处海域。但即便如此,到时候来回赶路估计也得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因此许道暗暗琢磨着,等开启了小秘库,他最好是抓住海市大开的机会,在上面置办一条灵船或是飞舟。 御剑飞行虽然迅疾、灵动,但是他并非是专门的剑修,西海中的路程又动不动就是万里以计,风暴汇聚,海中也多凶兽,还是专门的飞行法器来的安全舒适。 想到这里,许道不得不感到惋惜:“可惜了洱海道宫中的炼罡楼船,当初离开时没能捞到一艘。” 定住杂念,许道嘴上却没有停下,他细细的给陈门道士介绍着海市中的情况,以及具体的出发时间。 末了,许道冲陈门道士说:“除了道友之外,贫道还准备再邀请一人,此人是个剑修,名叫‘曾石剑’,修为不俗,也是凝煞境界。先给道友通个气,让道友有个准备。” 陈门道士点头:“许道友一应决定便是,此行乃是贫道助你,并非瓜分。” 其人还眯眼说到:“姓曾之人应是西海的道士?其人到时候若有异动,贫道自不会轻饶了他。” 见陈门道士如此回话,许道微微一怔,但面上也是大笑,他朝着对方拱手:“那便多谢陈兄了。” 许道还补充说:“海市下一次召开的时间已经不远,就在半年内,这半年还请道友好好休息,增长道行。此洞府中的一应物品,道友自行取用便是。” 话说完,许道还拍了拍脑壳,轻呼到:“这事儿差点忘了。” 说话间,他从袖中取出了一方血玉制成令牌,便将一张血色的纸笺附在上面,交给了陈门道士。 此物乃是陈门道士的奴牌,其内摄有对方的真气、甚至部分魂魄等物,能勾连对方体内的禁制,限制修为,方便驱使。纸笺中则是相应的操控驱使之法,也有解脱之法。 虽然给出了令牌和解脱法,陈门道士想要解开奴役禁制,少说也得花个三四日的功夫。 其间若是许道发出一道咒语,隔着三万里,他也能咒杀掉陈门。 除非对方能跑离十万、甚至几十万里之外,又或者处于禁灵绝地等特殊地方,越远越好,传音混乱,方才能不受奴印影响。 得到奴役令牌和解脱法子,陈门道士对许道的颜色更是缓和。 他看着血色令牌和纸笺,眼中屈辱和杀意一闪而过,按照纸笺上的法子,将令牌中的一丝魂魄本源之力先吸纳进了体内。 感受到魂魄圆满,陈门道士长长舒了一口气。魂魄圆满,他方才能继续修行。 否则的话,即便他身上的伤势尽复、法力不缺,精进修为却不用别想了,更别说凝煞、结丹等事。 见陈门道士面露轻松,许道也是为之感到喜悦。 两人相顾一笑,关系比之从前再洱海道宫中时,近了不止一点半点。 桌上的酒水也满满,清香凌冽。 ………… 处理好陈门道士的事情之后,许道通过自己的潜龙令,传音给了曾石剑,简要的说自己准备邀请对方外出探宝,以及想要和对方约定个时间,详细面谈。 如果曾石剑正处于闭关修行之中,最迟得在海市召开前回复,要是迟迟未有回复,则此事告终。 幸好曾石剑并没有让许道过多等待,仅仅隔了一天,对方便发来回应,并表达了浓浓的兴趣。 这也在许道的意料之中,毕竟是一方道士的洞府,探索如此洞府,可比斩杀妖兽来的轻松,多少人想碰见都难。 等到约定的当天,许道换了个碰头的地点,没有再选择潜龙阁的雅室。 再次相见,两人先是寒暄着,曾石剑还朝许道问起药不齐的下场,言语中颇是打听炼化神女一事。 许道想了想,他隐去了乐老交代过的不可透露东西,简单说了几句,并告知对方药不齐已经在此事中身亡。 听见这些,曾石剑咕噜的给自己到了一嘴葫芦酒水,面上怅然说:“数年前都还好好的,没想到眨眼间便不见了。” 许道正犹豫着要不要劝慰对方,结果曾石剑用手抹了抹嘴唇,沉声说:“徐道友,探宝此事,曾某应下了!” 对方难得的冲许道叮嘱说:“某平日里厮混大小酒馆,听见了不少耳朵,百里浮槎中似乎也不太了,只是具体的原因,却是众说纷纭。” 曾石剑话中似有所指,他道:“但不管怎样,增长修为才是最重要的!你我修道中人,合该勇猛精进,某家得多谢道友此番探宝能叫上贫道。” 见曾石剑应下,许道面露喜色,他对曾石剑口中的话也是极为赞同:“然也。” 只不过他打算的勇猛精进,是抓紧时间的捞上一笔,然后趁机溜走。如此一来,百里浮槎上真要出现动荡,也波及不到他。 细细商量一番后,两人酒足饭饱,又是约定了临行前的半月,与事的三人都碰个头,互相认认,然后就此分别了。 接下来的时间。 许道按着神女残魂记忆中的内容,游走在海市中,准备着可能会用上的东西。 他还特意在海市中购了一方筑基凶兽之皮,亲手在上面刻画了海图,又是水泡、又是火烤、又是风吹的,竭力将之做旧,方便到时候他拿出来掩人耳目。 二月、三月时间过去……临行之前的小半月,牙将鳞兵还给了许道一个惊喜。 种在内天地中的那颗牙齿,已然将尹尖尖尸体的精华吸收殆尽,孕育成功,诞生出了一头筑基级别的牙将。 虽然该牙将没有幸运的长成凝煞级别,但也多带了些煞气,其比不得正常的凝煞道士,却足以碾压凝煞以下的道士。 当是许道的一大助力! 第四百七十二章 海眼、破禁 这日静室之中。 许道端坐着,伸手取过山海幡,将之一展开,幡面上的立刻光色变化,虫豸形状的纹路剧烈闪烁。 一尾人高的牙将当即从中跳出来,凶神恶煞,面目狰狞,杀气腾腾。 其正是前不久才养成的筑基牙将。 许道将之放出来,好生打量审视好着,面上露出满意之色。自从在天降岛屿上折损了筑基牙将之后,这头是他在西海中成功养出的第一头筑基级牙将。 许道又是将手中的牙将鳞兵山海幡之转动,一股比之从前更是紧密的气机就笼罩在他的身上。 养成这一头筑基牙将之后,许道不只是拥有了一头言听计从的筑基手下,其叠加着山海幡,亦能增长他的防身手段。 若是在争斗之中形势危急,许道甚至还能泄洪般,将伤害泄入幡子之中,让牙将鳞兵代替他承受伤害。 抚摸着蚍蜉幡,许道心中欢喜:“多了一头筑基牙将,此次繁星岛秘库之行,安全上也更有保证了。” 他估摸着笼罩在自己身上的气机强度,无须他的法力驱动,凝煞圆满的道士都破不开此气机的,即便是炼罡境界的道士,山海幡靠着玄妙的山海符文和内里的牙将鳞兵,也能支持许久。 此器物虽然才入筑基品级不久,但已然是一方秘宝。当然,之所以能有如此神效,也是多亏了牙将鳞兵。 想到这点,许道轻叹:“可惜的是,牙将鳞兵培育简单,但是豢养不易啊。” 这难度不是其他,指的就是资粮的消耗。 从前他只是炼气道徒,或是初入筑基境界,无论是原先的蚍蜉、还是后来的牙将鳞兵,其数量、实力都不高,豢养起来的难度也不大。 再加之许道的身家丰厚,养起来还算简单。 但是随着许道修为的水涨船高,牙将鳞兵想要继续合乎使用,数量和实力自然也得倍增,其豢养的难度一并增大。 再加上许道离开了吴国,西海中灵气匮乏,且牙将鳞兵有不是修道中人,其灵智也不足以修行道法,乃是妖兽。 妖兽同修道中人不同,修道中人若是没有灵气,还可以通过吞吐日月精华,满足平日里最基本的需求,只是会“日渐消瘦”,实力缓慢退步,且不可动手。 但是除了少部分妖物,或是学了道法的妖物之外。 其余妖物都是以吞食灵气过活,其不只是因灵气而强,,更是因灵气而生,若是没有足够的灵气,它们就算是时时刻刻吞食无灵血食,都难以满足身子的需求,会陷入“饿死”的地步。 而这点正是西海中凶兽横行的极重要一个原因。 西海灵气匮乏,妖物们要活下去,便是污秽后的灵气,也只能照样吞食了事。 在此处状况中,能吞吐日月精华的道人们都选择了不择手段,抽魂炼钱,妖物们的境况自然更是凄惨,皆是被海中煞气污浊,无法诞生灵智,凶厉更甚寻常凡物野兽,皆数沦为了“凶兽”,互相吞噬,野外无一灵兽。 许道若是不想自家的牙将鳞兵也沦为凶兽,反噬其身,他便只得灵食灵水的伺候着。最次,他也得用血钱中的血色灵气供应。 否则的话,牙将鳞兵们要么自我休眠,消耗本源,实力一步步跌落,要么就直接饿死了事。 因此对许道来说,牙将鳞兵此物虽然好用,也甚是方便,可不单单是培养时要消耗灵物,平日豢养此物的消耗也是甚大。 特别是没有天地间自然的灵气补充,后者每日所费、斗法时的巨费,日积月累下来,是豢养牙将鳞兵的大头! 不只许道的牙将鳞兵如此,西海中的道兵,同样也如此。 道兵们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道人,或是具备灵智的妖物、鬼物,其如豢养弟子一般,消耗自然也是一份又一份。 所以西海之中,唯有一百零八岛屿,麾下才会常年皆有道兵驻岛护卫。 此种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功法秘术珍惜少有,更是因为非有势力者,无有源源不断的资粮,养不起。 并且各大岛屿麾下的道兵,数目也都是恒定,无论是削减还是增加,都是慎之又慎的事情,甚至比起增减弟子族人的数目而言,更加要慎重。 这是因为弟子门徒,可以择优培养,一名精英弟子带来的收益,远比普通弟子要高。但是道兵不同,其在于以量取胜,须得数目恒定,方才能保持威慑。 且相较于寻常弟子而言,道兵的唯一用途便是征战杀伐,平日里要么练兵要么充当护卫,比之子弟门徒而言,更是脱产,几近纯粹的消耗了。 许道还在心中暗暗想到: “关于道兵,西海各岛屿的纷争也如凡人争斗一般,非只是看人多,也是看资粮多寡,并且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许道想要一人便拥有一只军队,在消耗上自然也就和供养一只军队般困难了。 好在牙将鳞兵都不忌口,也不挑食,具备灵气的东西便可吞食,否则他豢养起来将更是麻烦,没有一方势力的支撑,便只能将道兵用作一次性的消耗品。 琢磨到这些,许道颇是有些叹气:“都怪这天地灵气太过稀薄,养活物比起养死物,难度大了不止一点半点。” 他口中的“死物”,便是法器。 法器这种东西,虽然平时也需要用灵气时刻温养,缺衣少食了就会灵性退化,威力跌落,但只有当要动用的时候,法器才会大量的消耗灵气。 比起道兵,法器的日常所需基本上可以被忽略。 但法器此物又多是单人使用,斗法时是消耗使用者法力的,不似道兵般反而增长法力,有益而无害。 两者各有利弊,各有用途。 若是要让许道进行二选一,同等层次时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选,只能依靠情况而定。 不过对于西海的道人而言,他们压根就不会有这个幸福的烦恼。因为比起消耗甚大的道兵,法器此物也是难得可贵。 不入流的炼气法器,或可偶尔看见,但是入品的筑基法器,则往往炼罡道士也难以拥有一件,拥有了也难以合乎使用。 此种情况比之吴国天地,更是严峻。 原因无他,灵气稀薄,道人、妖物的处境都困窘,一者丧心病狂,一者丧失灵智,合适炼制法器的材料也是稀少,越是高等的灵材越是罕见。 能够不断得到的凶兽材料,也因为遭受煞气污浊的缘故,都不堪使用。 道人得之,要么花费大力气温养,一丝一缕剔除煞气,要么只能用于炼制阴邪的器物,且多是毒烟毒水一类补充,而难以具体成材。 因为以上,许道来到西海之后,所见的西海道士都喜欢用妖躯和人搏斗。 此种情况比凡间的纤夫拉纤时不穿衣服,更要窘迫,非是道士们舍不得,而是没有。 复叹再三,许道将这些思绪甩出了脑袋,在心中暗暗想到:“但是不管怎样说,西海比之吴国天地要大千百倍,其水深海大,资粮总数和机遇远比吴国要多。” 并且他暗自庆幸,他手中掌握了繁星岛的三处秘库,虽然暂时不知内里的东西能否支撑他完成炼罡阶段的修行,但保他豢养几十年的牙将鳞兵,当是足以。 心思一定,许道对繁星秘库的期待更甚。 于是他端详了几下筑基牙将,便挥挥手中的幡子,将之收入了幡中,又把蚍蜉幡也收入了袖子中。 嗖嗖的,山海幡的幡面贴在衣服底下,尽量的将许道全身都包括住,防范不测。 随即许道便起身开启静室,结束最近的闭关修行,往洞府中的陈门道士走去。 对方没有待在房中,而是早早的就候在厅堂,安生的盘膝打坐等待。听见动作,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许道递给陈门道士一个眼神,一拱手。 陈门道士当即就从蒲团跳起,回礼到:“某已做好准备。” 许道回答:“善!” 他伸手一邀,两人当即就身形闪烁,踏出了洞府,并往东面坊市赶过去。 天色正好,日光倾泻,坊市中人头攒动,摩肩擦踵,各色的道人往来其中,极其热闹。 今日是海市再度召开的第三日,附近海域的道人们正络绎不绝的看来,买卖花销,撞撞机缘,其是许道三人约定出行的日子。 来到一间酒室中,无须许道两人等待,曾石剑早早就在其中候着了。对方独自坐在窗边酒桌跟前,身旁垒起人头大小的酒坛子,一摞一摞,白着脸,怡然的一口一口饮用。 许道两人到来,曾石剑抬头,眼睛微醺的望着。他身上当即散发出一阵浓浓酒气,目色顿时清明:“来了。” 曾石剑霍然起身,拍了拍横放在酒桌上的木匣:“走人。” 三人相顾一眼,神识碰了碰,便结伴同行,往百里浮槎之外走去。 离开海市之后,三人各自施展手段,在茫茫的大海之中赶路。等朝着北方走了大半日之后,天色漆黑,许道方才装模作样的从袖中掏出了“海图”。 他持在手中,当着对方两人的面辨认几下,但又没有给两人看清。 许道抬头望着天空繁星,手指掐动,顺着星象又往西方指去,口中呼喝到:“二位道友,且随我来。” 接下来的时间,三人一刻钟都没有听,一直在海面上奔走着,仅仅会因为许道时不时就要依靠星象修整方位,经常会小幅度的改变奔行的方向。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三人终于感到了许道记忆中海图所标注的位置。 在靠近目的地的时候,他们还分散行动,检查了身后有无他人跟踪,或是偶然咬上他们的道士。并没有出现意外,许道方才领着两人登临了标注点之上。 来到目的地,四周依旧是空无一物,没有岛屿也没有礁石,仅仅有星光洒落。 陈门和曾石剑望了一眼许道,然后便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空旷的海面,并且运转目力,探视其下。 海面之下也幽深,并无暗礁或被淹没的岛屿存在。 许道适时地出声:“二位道友所想不差,此洞府正是在海中,但并非是在暗礁之类开辟。” 他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呼到:“二位随我来,下到十几丈一下,二位便知了。”然后自行便从半空跃入了漆黑的海水中。 陈门和曾石剑点头,各自施展了避水的法术,仅仅落后许道数步,冲入了海水中。 等进入海面之下,且下达十三丈后,陈门和曾石剑双双目中讶然:“这是?” 暗流涌动。 两人顿觉身子晃动,即便动用法力也才勉强不随波逐流。刚才他们在海面上,并没有瞧见半点暗流的模样,如此巨力的暗流,在西海极为少见。 许道御水而行,身子浮沉,远比两人要轻松,他打了个稽首,神识传出:“不错,此地乃是一方海眼。底下千丈深处有一海沟,其中当时有一孔,水入不断,搅动的周遭水流紊乱。” “但这海眼并不算大,不足以冒到水面形成动静。” 解释一番,许道率先就松开法力,任由自己被周遭暗流卷动,在海中胡乱飘沉。他还继续传音:“还请诸位放松,让暗流带着你我去到那海眼深处。否则底下有阵法遮蔽,想要寻找却是寻找不到的。” 陈门、曾石剑自无不可,做好防备后便也在海中胡乱沉浮。 如此腾挪打转足足半晌,四周漆黑无光,压力庞大,三人方才没入一深沟中。又是良久,他们像是钻入了一天然暗道中,目中突有光。 点点蓝光在跟前,恍如繁星般闪烁,呼吸沉浮。不用许道解释,另外两人都知道是走到门口了,纷纷精神一振,主动就往繁星光点靠拢。 走到近处,他们方才发现光点是一尾尾游动的灵鱼,摇曳摆尾,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其腹中透明,仅仅有一团蓝光。 陈门、曾石剑都惊呼:“海中竟有此灵物!” 随之一道无形屏障,将他们牢牢的挡在灵鱼几十步开外,禁止入内,非得破开才行。 第四百七十三章 横财 许道三人阵列在无形屏障之前,陈门和曾石剑的视线纷纷落在了许道的身上。 许道及时出声:“禁制!应该就是那洞府主人布置在外的了,贫道先试上一试。” 听见许道的话,且瞧见他面上信誓旦旦,陈门和曾石剑两人都有些诧异,意识到许道对此洞府的掌握可能并非只是一张海图。 有着神女残魂中的记忆,许道自然是对如何进入洞府中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他并不准备直接就显露出出来。 话说完后,他将身上的法力涌用,庞大的神识透体而出,一寸一寸的探索向前。 嗡嗡! 洞府禁制受到许道神识的刺激,当即涌动起一股无形之光,让暗道中的水流翻滚不已,企图将三人排走。 有特殊的灵纹出现在了许道的神识当中,另外两人同样也隐约瞧见了的禁制的显露。 许道神识晃动:“此当是洞府最外层的禁制,用以隔绝海中煞气,虽然还在运转,并无破碎,但是破解起来并不算太难。贫道一人施展便可。” 他顿了顿:“不过此最外层禁制极有可能关联到洞府中更深层的禁制,此洞府之主,在世的时候至少是炼罡境界修为,不可小觑,二位道友勿要掉以轻心。” 陈门和曾石剑听见后都是面色一肃,先后出声:“道友放心,某家为你护法!”、“久闻徐道友阵法技艺不凡,今日终得一见。” “善!”许道随口回了一句,他便将身上的法力施展的更是磅礴,周身还闪烁出一丝丝赤红色的雷电光丝,纠缠在海水中,将暗道的上下都照亮了。 摆出了一副气势汹汹的阵势后,许道又是打出朵朵法术,投石问路般不断的敲击前方屏障,并从袖中掏出了一方阵盘,装模作样破解起眼前的禁制。 过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他还轻喝一声:“二位道友后退三丈!” 使得陈门两人面色凛然,周身气机晃动,连连如言退后了三丈有余。 噔!暗道中丰富涌起了闷鼓的声音,咚咚响起。 现场光色大涨,水流晃动不已,三人的身形都是摇晃,看上去动静极大。 但实际上,这些动静都是许道故意弄出来的,他装模作样的制造出破解的模样后,实则暗中在照着记忆中的进入方法,轻易就将神识探入其中。 足足扫视五遍,确定此禁制并不像是陷阱后,他轻轻拨动其中的一条阵纹。 哗啦声响起! 水流冲刷之间,仿佛冰消雪释,并有水晶破裂,冰块碰撞的声音响起。 陈门两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许道在前方惊喜的叫声:“开了!” 两人闻言便将神识也探入,立刻发现刚才的无形屏障已经被解,周遭气机紊乱。 不等两人探索过多,许道赶紧的招呼对方:“此阵可以摒弃海中煞气,手法也清奇,再加上时间仓促,贫道便只是开了个口子,二位快快入内,免得禁制又合上了。” 对方再一瞧,发现周遭的气机在盘旋中,赫然在迅速平定,并且暗道内里紊乱的水流也像是被冻结般,正在咔咔的定住。 不发一眼,陈门道士率先冲到前头,几乎是齐头并进的和许道快过了禁制,曾石剑背负着身后剑匣,也是只是落后一步。 刷刷的,三人来到内里之后,正要继续上前,结果才走了数步,又是一股无形的气机阻挡在前,将三人牢牢的阻挡下来。 不得已,陈门二人又将目光落在了许道的身上。 许道这时也是眉头微皱,如此密集,只隔了数步就又升起一道禁制,却是有些不太合理了,而且更关键的是,此禁制超乎了许道意料: “关于此方秘库,残魂记忆中也就两种入阵法子啊,分别对应着内外二重阵法。我现在都还没有正式踏入洞府中,见到的应当并非是的内重禁制阵法。” 他这时没有轻易出手,也没有装模作样,而是谨慎的探查周遭。 新挡路的这禁制,明显没有刚才那道精深,其纹路外显,手法简单,许道扫了几眼便有了数种破开、跨过阵法的思路。 这时一个念头在他的脑中跳出:“莫非是繁星岛用来检验传人修为,以及符阵技艺的?” 繁星岛和玄阵宗一般,乃是一方阵法宗门,门内真传都需要观想星辰种子,以星辰种子排兵布阵,结成阵法。 而许道虽然不是繁星岛的真传弟子,但也拥有一身精湛的符阵技艺,且脑中还观想了玄阵宗的真传阵纹,两者部分技艺相通。 “管他呢,先破解试试。” 许道和身后两人略微解释几句,便又在暗道中忙活起来。 这次他是在实打实破阵,但动静比刚才要小了很多,忙活的时间确实偏长了不少。 足足三刻钟过去,许道将新禁制参悟透彻,终于将之打开,并且从中还收获到了一点新的阵法知识。 然后三人又是上前,结果没有几步,又一道无形气机堵在了他们的跟前,将之抵挡住。 这时不擅长阵法的陈门和曾石剑两人,也看出第三道禁制明显比第二道要神异不少,只是都远远比不上第一道。 果如许道所料的,这些未曾具体记载在神女残魂中的禁制,其实就是几道门槛、试金石,繁星秘库用来检验前来取宝弟子符阵技艺的。 他和陈门、曾石剑两人简要商量,说出自己的猜测。 结果听见是考验之后,无论是陈门还是曾石剑,双双心中都惊喜:“如此说来,此洞府极有可能是方隔代传承的洞府,洞府主人多半已经坐化。” 两人猜测到了洞府的部分实情,并开始期待洞府中究竟会有哪些好处。对他们来说,虽然洞府是许道找的,禁制也是许道再破,但许道吃肉,他们喝汤总是可以的。 真要是一方隔代传承的洞府,其内里藏有的好处将会比寻常的前人遗迹要丰富,或许喝汤便足以让两人不虚来此一趟。 接下来的时间,足足四道禁制被许道完全破解,其破解后也不死第一道般依旧还在,而是彻底消散,恍若不存在一般。 许道破解它们所花费的时间也是越来越长,全神贯注,日夜不休的熬了三天三夜。 也幸亏有陈门和曾石剑在一旁为其掠阵,两人也警惕着,否则他还真不敢如此专心致志。 终于,最后的第五道考验禁制,在许道的消磨之下,其灵光黯淡,屏障稀薄,禁制内游动的灵鱼已经近在咫尺。 许道长长舒出一口气,他的将法力打出,消磨掉了一段阵纹,当即有咔的声音响起,其眼前的水面晃动,仿佛有堵玻璃坍塌掉了。 闻声,许道三人的面色都振奋,抬头看向跟前。区区几十步的距离,他们走了四个日夜,终于要穿过长廊般的暗道了。 此地的海水清澈,并无半点煞气,半个巴掌大小的灵鱼体内含着蓝色幽光,皆若空游无所依,尾尾摇曳,甚是空灵。 在灵鱼的身后,便是一堵石头质地的门户,其镶嵌在岩壁上,粗糙古朴,在蓝色灵鱼偶尔的映照下,方才会显露出痕迹。 许道三人的神识晃动,面上更是惊喜:“洞府的大门!前头便是了。” 他们当即晃动身形,便要往洞府扑去。 可是就在许道要跨过去时,铮的一声! 剑鸣声响起,一抹绿光突地从曾石剑背后剑匣中飞出,挡在了许道的身前。 许道心中一惊:“曾道友?”他扭头看着对方,着实的诧异。 一旁的陈门道士也是心惊,身上的法力陡地盘旋涌动,立刻就要对曾石剑出手。 但是还不等三人大打出手,嗖嗖,一抹抹幽蓝色的光线突地在三人身前闪烁划过,三人的护身法术当即被击中。 许道和陈门下意识的以为是曾石剑出手了,可是的神识察觉到的并非如此,是前方那一尾尾淡蓝色的灵鱼,正疯狂的扎在他们身上,想要往其体内钻入。 曾石剑的神识激荡而出:“前方有刚古怪!” 原来他并非是见财起意,想要截杀许道、阻止许道先一步进入洞府。而是其人身为剑修,别有秘法,对生死危机的感触远超常人。 就在三人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一抹浓浓的危机感便出现在曾石剑的心头,因此他来不及叫许道,便抢先一步打出一剑。 其这一剑,不仅让许道止步,许道无须对方提醒,便运作法力将自己浑身包括起来,并给身上多添加了几道护身法术。 跟随在他身旁的陈门道士也是如此。 吱吱!诡异的声音在三人的身前都响起,那些原本优雅从容的淡蓝色灵鱼,其张开口齿,个个都是一口的尖牙,正在三人的护身灵光上啃咬,发出刺耳的声音。 并且让三人面色齐变化的是,此怪鱼不知是口齿尖利,其一口之下,他们都发觉护体灵光迅速黯淡,而怪鱼腹中的蓝色幽光则是旺盛。 此怪鱼能噬灵,且连凝煞道士的煞气都能咬破。 咒骂声当即响起来:“该死!” 许道连道谢都来不及,先是身形猛地向后一缩,然后便打出了墨鱼剑。乌色的锁链在他的周身转动的,将扑来的怪鱼全都打飞出去。 旁边的陈门道士和曾石剑也是连忙出手,金光虚印现出、剑匣激鸣,往前方狠狠的打出。 但令人心惊的是,蓝光怪鱼的皮膜和和身子骨还坚硬,三人的法术法器都没能当场打死对方,其倒飞出去之后,又带着更多的怪鱼朝他们汹涌扑来。 鱼贯而出,遍布前方暗道如繁星般的怪鱼,结成了鱼群,仿佛一堵石墙般,朝着他们狠狠的转过来。 许道瞧着眼前一幕,面色顿时难堪。 要不是曾石剑刚才及时的挡住他,他快步进去后必然会被鱼群包裹,到时候就算是不死,至少也会脱层皮。 霎时间,暗道中金光闪烁,剑气是嘶鸣,仅仅溢出的气机,便将从两旁的岩壁上刮下大捧大捧的岩石粉末,让原本透明近乎无物的海水顿时浑浊。 短兵相接般,仅仅几个呼吸,许道身上护体法术就被咬破,逼的他赶紧将山海幡祭出,打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山海幡的气机垂下,将其牢牢地护持在中央,这才挡住了蓝光怪鱼的啃咬。 旁边的陈门身上向外透出了一方金色大印的虚影,缓缓转动,气息凝实;曾石剑则是匣子中跳出了红橙黄绿四柄飞剑,将他的上下四方牢牢护持住,并屡屡的将怪鱼戳死。 曾石剑大叫道:“噬灵鱼!这东西是噬灵鱼,该死!” 陈门道士听见,尚没反应过来,但是许道的眼皮却是一跳。 噬灵鱼此物,乃是西海奇特花鸟鱼虫中的一种,形体不大,牙口尖利无灵不可吞。传闻此鱼第一次被发现的时候并非是在水中,而是在一方矿脉之中。 矿脉中的铁矿石蕴含灵气,噬灵鱼则啃咬着铁矿石,像是虫豸般在矿脉铁石中便啃食便蠕动,被认作为了虫子,还属于过地煞七十二奇虫之列。 直到人们又在海水中发现此鱼,方才知晓此物并非是长得像鱼的铁虫,而就是鱼。 后来西海中煞气密布,噬灵鱼更是被煞气所扰乱,形态大变,早已经绝迹。至于人工繁育的,则是少之又少。 原因便是噬灵鱼不仅仅嗜好灵物,贪吃不可控,连同自己同类身上的灵气也嗜好,酷爱大鱼吃小鱼、自相残杀,其遭受煞气侵蚀后更甚以往。 许道顿时明白,此繁星秘库果真有诈,差点就坑到他了。 七十二种奇虫之一,且是炼罡道士布置的手段,他真要是一个人前来,指不定真可能阴沟里翻船。 现在他回想着刚才的五堵纯粹防御的禁制,或许其不仅仅是考验,也是锁住噬灵鱼的五道栅栏。 心惊之中,许道将自己知道的丁点儿信息,通过神识告诉了陈门,对方的面色更是肃然。 暗道中,三人挥舞法力,可对噬灵鱼来说就如三堵灯塔般勃发,灵气诱人,更是悍不畏死的扑向他们。 好在他们有三人,而且三人都是凝煞修为,身上煞气圆满,可将煞气打出,如此一来纵使噬灵鱼吞了灵力,也会因为一并吞了煞气,倒毙而亡。 再加上他们都没有踏入陷阱,也没有落入鱼群的包围,而是将鱼群堵在了对面,只需要面对身前即可,压力大减。 不再手忙脚乱后,许道三人望着成批成批的噬灵鱼,眼中也冒起了精光。 “好多好多鱼!”、“大财!” 他们要是能将暗道中的噬灵鱼全部收拾干净,便是一笔横财! 第四百七十四章 天玑道士 噬灵鱼位列七十二种奇虫之列,非只是其习性奇特,性情凶厉,更是因为其价值也大。 此鱼能吞食咬碎各种灵物,牙口比之许道的南柯蚍蜉还要厉害,若是道人得之,直接炼化,便可以从中得到更加精粹的灵力,反哺自身。 可以说,一尾噬灵鱼,便相当于一丸精粹的灵力丹药,远比符钱要好多了。 但这还不是噬灵鱼最大的好处。 其最大好处在于它的鱼身奇特,将之烹煮炼制成药圭、丹丸,道人服之,将会一并的精粹自身真气,使之根基扎实,气息也精纯。 若是有道人的道行突飞猛进,特别是濒临下一个境界了,得到噬灵鱼将之制成药圭,其无须温养新增的道行,炼化噬灵鱼药圭后就能着手进行突破。 若是无须温养道行,炼化后根基扎实,真气质地更上一层楼,则突破境界的概率无疑会大上不少。 许道望着被他们不断的打死噬灵鱼,心中惊喜。 他在短短几年之中,道行拔擢超过百年,虽然摄取的念力精纯,自己也好生打磨过一些时日,但若是能够让真气和根基更加扎实些,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特别是他即将就要突破至炼罡境界,今日来到此方秘库,也是为了取其中的宝物迅速登至炼罡境界。 许道连忙挥舞出法力,身上的煞气四逸,竟可能的打杀噬灵鱼。他这时都不再隐匿仙道修为,其一百八十年的道行显露无疑。 陈门道士见了,眼中讶然,但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曾石剑看见,脸上顿时吃惊,连连扭头看向许道,震惊于许道在数年中就完成了凝煞阶段的修行。 许道仅仅是回了对方一个眼神,便全身灌注的施展手段,他现在可来不及解释太多。 虽然来到此秘库,开启此秘库都是许道的主意,也是他起到了最大的作用,他和两人也都约定好了分成,若无大事,则他独占八成。 但是三人打杀噬灵鱼所用的手段,乃是用身上的煞气“毒杀”对方,三人煞气都不同,而噬灵鱼是个急性子,吞下带煞的灵力后立刻就会运转全身。 如此一来,许道三人各自毒杀的噬灵鱼,就只能各自炼化服用,否则鱼身杂糅煞气,便是个鸡肋,甚至是毒丹。 也幸好噬灵鱼都是死脑筋,盯上一人后便不会转移目标去咬其他人,否则为免煞气混杂,三人都炼化不了,他们必须束手束脚,不得使用煞气这一招。 随着许道不再隐匿手段,他身上法术使出,鼻吸口呼,浓浓的煞气环绕在他的身周,被他缓缓的推向噬灵鱼群。 滋滋!整个暗道中的海水都好似沸腾了起来,噬灵鱼一被许道吐出的煞气裹住,不消几刻就会浑身抽搐,暴毙当成。 一尾尾噬灵鱼停止摆动,体内幽蓝色的光点熄灭,沉在地面。 一旁的陈门道士和曾石剑瞧见,纷纷抬眼看向许道,琢磨着许道使用的究竟是什么手段,威力竟然如此之大、效果也是如此之好。 许道所使用的法术,正是在自家的赤霄雷法基础之上,增加精简,开拓得来,被他唤作“吞云吐雾”之术,虽然不能达到操纵天象的地步,但是已经能勉强做到自身化作天象。 眼下他还只是鼻吸口呼,若是变化出龙种身躯,则会周身雷火自缭,遍布煞云煞雾,出入其间,所过之处昏暗漆黑,杀机沉沉。 此种法术,单打独斗时,能如阵法般,时刻的削弱对方,遮蔽对方的神识,消磨对方的护体法术,为其间的许道创造击杀对方的大好机会。 而群雄混战之时,此法术又能笼罩全场,如同阵法般持续的击打每个敌人。 如果敌人弱小,当成就能将之炼化烧死;若是敌人强横,则许道还可以趁机逃走,阻碍敌人。 许道还是第一次,如此显眼的在外人面前,展示他熔炼得出的这门法术,其效果也是惊人,迅速的就将绝大部分的噬灵鱼都笼罩进去,几乎差将整个噬灵鱼群都打包了。 不管他能不能立刻将这些灵鱼的打死,被煞气包裹住的噬灵鱼,体内沾染黄泉真龙煞,肯定就属于他的了。 陈门道士和曾石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两人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更别说对许道生出厌恶和记恨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三人老早就定下分润规矩,更是因为许道会做人,他在吞云吐雾之间,并非太过放肆,仅仅侵占了七成灵鱼而已,剩下的则是继续交给陈门、曾石剑两人处置。 “道友好法术!”、“哈哈,能者多劳,多谢道友分担压力了。” 三人言语起来,许道也给面子回应对方,并在言语中感谢了对方两人分担走了不少的压力。 找到解决噬灵鱼的法子后,噬灵鱼不再可怕,在许道三人的联手之下,它们数量迅速的减少,并很快的就只剩下零星的鱼影。 一点点幽蓝色的光熄灭,漆黑的暗道中只剩下许道三人的光影了。 终于,他们暂时停下施法,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噬灵鱼掉落的地方。 在其神识中,一尾尾噬灵鱼叠放着,密密麻麻,数目当是超过千余条,价值不可估量。 许道心中更是大喜,在这些噬灵鱼中,他一人解决掉的便占了六成,其余四成则是被陈门、曾石剑两人大致的瓜分了。 三人确定前方再无凶险之后,纷纷飞奔至鱼群尸体上面,并挥动袖袍、动用法器,将自己斩杀的噬灵鱼尸体都挑选出来。 因为鱼身中的煞气明显,三人挑选的动作甚快,也没有发生争夺。 等到收取完毕,许道三人脸上的喜色更胜,他们的神识互相交流着: “未入洞府中,居然就获得了如此有价无市之物,不知洞府之中又有什么好处了。” “咦!此噬灵鱼当真奇特,内里的灵力几可生吞。” 许道欣喜着,他数了数自己获得的噬灵鱼数目,稍加估摸,发觉足够将他浑身的真气洗练个三四遍了,若是贩卖出去,指不定就是百万符钱。 当然了,此等宝物稀罕,属于有价无市,即无价之宝,但凡有点追求的道人,都会将之用在自己身上,能多精纯点在真气就多精纯点。 议论一会儿之后,三人将手中噬灵鱼全都收拾,并将整个暗道都翻了一边,企图找出噬灵鱼的鱼卵。 但很可惜的是,他们连半颗噬灵鱼的鱼卵都没有瞧见,至于直接抓捕活的噬灵鱼,豢养此物,对寻常道人来说却又是极不现实。 因为噬灵鱼极其难以豢养,道人们除非得到的是鱼卵,否则就只能斩杀掉,取其鱼身为己用。 若是将之收入到法器中,反倒可能让噬灵鱼凿开法器,从中偷溜出来,赔了夫人又折兵。 并且豢养起来也极其的麻烦,成体的噬灵鱼难以挪窝,它们对生存环境要求极高,和其无灵不可吞吃的特性极为矛盾。 一旦环境发生变化,噬灵鱼的生命力倒是很强,但整个鱼群会如同竹子开花一般,不再壮大,只留下鱼卵深埋起来,再去更好的适应新环境。 因此道人豢养噬灵鱼,也只能从噬灵鱼卵开始豢养,并将之播撒草种般,播撒在一处环境中,仍由对方自生自灭。 好在许道拥有内天地,他的内天地并非是寄托在法器中,内里又有黄天规则镇压所有,形如一小天地了。 他悄无声息的,活捉了近百条噬灵鱼,成功将之圈养在了内天地的一处水洼中。 结果进入内天地后,因为内天地中有灵气散布,且灵气的浓度不低。 近百条噬灵鱼群顿时就如许道了解的般,不适应环境了,它们甚至连吞食灵气都不怎么吞食了,而是开始繁衍,生产鱼卵。 许道打量几下之后,也恍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繁星秘库中的噬灵鱼并没有在暗道中留下鱼卵,以及此地为何会有噬灵鱼的存在,如同陷阱一般。 没有鱼卵,是因为噬灵鱼产下的鱼卵灵气逼人,其比之成体噬灵鱼,更像是一粒粒丹药。 且非只对道人来说如此,对噬灵鱼自己来说也是如此。除非周遭的食物充沛,否则它们将鱼卵产下后,会将鱼卵自行吞吃掉。 而这繁星秘库所在之地位于深海,周遭并无灵脉,噬灵鱼被圈养在无灵的区域中,只会自相残杀、互相吞食,一旦有鱼产了卵,立马被其他的鱼吞吃掉。 在这种情况下,噬灵鱼恐怕不得不自相残杀、自我吞食的,其性情也愈加的凶厉。 直到最后,整个噬灵鱼群将只剩下一条,该鱼体内的灵力也将最是充沛,实力最为强劲,若是依旧咬不开囚笼,逃脱不出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也将因为灵气枯竭,饿死在洞府门前。 最后一条噬灵鱼饿死之前,应该也会产卵。此时所产之卵,没有了其他噬灵鱼进行吞吃,方才有机会存留下来。 许道如果是几十年,或是百来年之后,才来到的此地。 到时候,暗道中的噬灵鱼皆数饿死,他自然就不会遭遇到噬灵鱼的围攻。 相反,他还能从泥沼中发掘出最后那条噬灵鱼的躯体,并得到一批噬灵鱼卵。 此养蛊般胜出的最后一条噬灵鱼,其药效自然也是前所未有之大,压根不需要怎么炼制,对于道士来说便是一味上好的丹药。 而许道若是提前过来了,要么会如现在这般,受到噬灵鱼群的攻击,要么就会面临数量少,但是养蛊养出的凶厉噬灵鱼,同样也是危险。 他只有在一定的时间过后,进入此地,方才能得到最好结果。 琢磨出这些后,许道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心中惊奇,并为之想到:“此布置别出机杼,不知是坐化在洞府中的道人为之,还是繁星岛的人后来为之……” 他也更加庆幸自己叫来了两个帮手,并对接下里的洞府之行,更是警惕。 另外一边,陈门和曾石剑收好了自己斩杀的噬灵鱼,又掘地三尺的翻找了数遍,没有翻找到噬灵鱼卵,也没有再发现任何一条活的噬灵鱼,不得不终止了搜刮。 好在已经有了进账,他们也不失落,反而更是兴致勃勃的望向就在跟前的洞府石门。 曾石剑开口:“可以进去了么?徐道友。” 其声音惊醒许道,让他的思绪从噬灵鱼上收回。许道最后注意了一眼内天地中的那批噬灵鱼,便游动至石门跟前,细细打量。 他思忖再三,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便挥手示意陈门、曾石剑紧随自己。 许道运转起法力,裹住自己,轻轻的就往石门中踏入,另外两人也不落后,同时窜入。 嗡! 三人穿过一层水膜,再无其他的阵法屏障阻挡他们,同时脚下一空,身子一沉,差点踉跄绊倒。因为穿过石门之后,门后并非是海水,而是空气,他们来到一方幽闭的空间中。 “忽慌。”许道及时出声,他随手打出几个法术,顿时就将整个幽闭的空间照亮。 其赫然是一方开掘出来的洞府石室,石壁上晶莹泛着玉色,尚有阵法涌动的痕迹,石室中的地面也是洁净,不染尘埃。 借着亮光,三人用目力扫视一遍,方才敢用神识探出,以免触碰到危险的阵法或机关。 这时,许道突地转过身子,看向三人来时的石门,他仰头一看,瞧见了两个扭曲玄妙的符文烙印其上。 陈门、曾石剑也回头一看,并有人口中念出两字::“天玑。” “此是洞府之名?” 许道翻找着神女残魂的记忆,并没有找出和“天玑”二字相关的东西,便和另外两人分配一番,小心谨慎的探索起整个洞府。 很快的,丹房、典籍室、静室、灵池……种种布置出现在他们的眼中。 当他们踏入静室时,室内一方蒲团上,正跌坐着一道人。 道人身着金丝银线袍,肤色晶莹,其脑后的黑发垂下,因风自动,背对着他们,仿佛在小憩一般。 第四百七十五章 宝船 盘坐在静室中的道人气质清玄,许道几人看见后,仿佛是看见了活人,眼皮都为之一跳。 但是他们立刻就反应过来,并将神识往前一席卷,穿破了静室的屏障,落在那道人的身上。 “体内已无生机。” “看来此人就是洞府中坐化的道士了。” 许道几人交流着,确定了对方是一具尸体,而且他们已经将洞府粗略逛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也确定了尸体的身份。 商量片刻,唯恐静室之中还有诈,曾石剑主动站出来: “二位道友都是仙道中人,肉身也在此地,某家的反应敏捷,便由某家上前一试。” 许道和陈门道士都拱手:“劳烦曾道友了。” 言罢,曾石剑敲响背后的剑匣,又是四色的飞剑从中跳出,光色湛湛,将他周身都裹住。 曾石剑随即便踏入了静室之中。 他的步子刚一落下,本是空无一物、连神识都没有检测出异样的静室,陡地就光芒大现,放出一阵阵毫光。 玉石质地的地板上,九宫八卦的纹路出现,太极阴阳的两点形成,一点是那趺坐着的道人尸体,一点则是踏入静室之中的曾石剑。 突然的变故让三人都一惊:“小心!曾道友。” 曾石剑身为剑修,其反应果真敏锐快捷。 在周遭的毫光迸溅后,他即可就回转身子,往后猛退,兔起鹘落间,一眨眼的功夫都不需要。 只是那静室中暴起的阵法也是迅疾,阵法灵光立刻就纠缠上了他,泥沼般将他的拖在了静室中,曾石剑虽然反应迅捷,但也只是来得及收回一条腿,另一条腿收回不得。 他的半具身子落在静室阵法中,被包裹着,并被往内里拉去。 幸好曾石剑的法器也不是好相与的,四柄飞剑即刻结成了阵型,将之牢牢地护住,和那静室中的阵法对抗。 与此同时,整个天玑洞府轻轻震动,偌大的子母阵法都运转起来,三人刚刚路过的灵池中血色灵液翻滚,一丝丝灵气被消耗,化作了整个阵法的力量。 好在洞府阵法并没有对三人喊打喊杀,只是整个洞府都好似活过来一般,点亮光色,通明辉煌,空气也流转起来。 “该死!”曾石剑抵抗着静室中的阵法,神识动荡:“此阵有巨力,想将某拉入进去。” 见他行动受阻,未能及时跳出来,许道和陈门当即出手: “道友勿慌!”、“我等助你一臂之力!” 轰!气机盘旋,两人分别使出了法器、法术,或是锁链扑上,或是打出巨大手掌,抓住了曾石剑的身子,企图将之强行拉回来。 嗡嗡!阵法灵光晃动,现场有剑光、乌光、金光大作。 三人和静室中的阵法相角力,很快就意识到他们并非只是在对抗静室中的阵法,静室关联着整个洞府,他们是在对抗整个洞府之力。 一声痛叫响起:“啊!” 将许道和陈门道士都惊了一下。 曾石剑大叫到:“痛煞我也!二位道友轻一些,莫不是想将某家分尸了事?” 原来是因为许道两人使出的力道太足,丝毫不让静室阵法,曾石剑的身子被两边拉扯着,已经受不了了。 见并非是洞府出现了异变,许道两人松了一口气,他俩瞧着痛叫的曾石剑,面上一时好气又好笑。 这点插曲让许道三人连忙换了法子,不再只是和阵法角力,而是企图将之打出一个口子,围魏救赵。 但是正如他们刚才所发现的,困住曾石剑的阵法和整个洞府阵法相关联,他们轻易撼动不得。 几十息的时间过去,众人先是心惊,后是紧张,随后心神又都平静下来。因为他们分别都意识到此洞府虽有异变,但是洞府并没有想要将他们打杀的意思。 现场这时又有轻咦声响起:“咦!” 许道眼帘抬起,他突地放下了手中法力,并将墨鱼锁链收了回来。失去许道的拖拽,曾石剑的身子当场一个踉跄,差点跌入静室之中。 未等对方大急,许道的神识传递出:“此阵法并无杀机,道友不用着急。贫道已经看出了端倪,这就为道友破阵。” 曾石剑听见大喜,他当即振作剑光,将之撑起,绝不让自己再陷入分毫。 谁知许道瞧见对方的举动之后,却是调笑道:“道友不用如此紧张了,此阵只有困人的作用,内里并无杀机。” 但许道还是冲身旁的陈门道士发话:“劳烦陈道友了,也不要让曾道友真个被困入其中。” 不等两人问个清楚,许道冲到了静室的门口,几乎是贴在了在阵法上,他凌空盘膝而起,神识晃动,诸多法诀在手中一一闪烁。 曾石剑扭头见许道就在身旁,且是一副潜心破阵的举动,他当即收声音,没有打搅;陈门道士则是催动自己的法力,加大了对曾石剑的拖拽。 对方两人持续和阵法角力过程中,许道则是一心多用,迅速的参悟着静室内的困人法阵。 他很快就弄清楚了静室中的变故。 原来此阵法乃是洞府主人自行安置的,其用意也很简单,和洞府门外的五堵禁制一样,是用来检验繁星传人的功底的。 阵法隐匿在静室中,并不给繁星岛的人知晓,若是有人得了传承进入此地,一碰静室就会被阵法拖进去,拘禁在内。 唯一能够破阵而出的方法,便是内里的人亲自将阵法一一解开。 至于破解的时间倒是并无限制,只是若破解不了,便会被一直困着,饿死渴死也是活该。 这阵法对于许道来说并不困难,但真要是他被抓入其中,其在内里破阵,起码得花费个半年的时间。 如此一来,他也就赶不回百里浮槎,洞府中获得的好处将无法立刻变卖。 好在许道眼下并不在静室之中,也没有被阵法纠缠着,有两个帮手在一旁,他可以安心从容的钻研此阵法。 因为该阵法的主要作用是拘禁内里的人员,对阵外的人员不怎么防备。 没过多久,许道就在其中找到了缝隙。 他先心中一喜,连忙就通知陈门、曾石剑:“二位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许道诵念咒语,周身飞出朵朵金花,这些金花无一不是由玄妙的符文组成,洒洒落落的飞向静室中,将阵法内外交加的包裹住。 陈门、曾石剑得到吩咐,当即振奋精神,催动着法力,更加卖力的抗衡阵法。 嗡嗡!灵光盘旋。 许道在双手中结出了一个斗大的“破”字,此字源自于玄阵宗道统的一百零八阵纹之一,他将“破”字狠狠的拍打在了阵法上。 噔的声音响起,静室之中的阵法屏障就像是水囊般晃动不已。 猛烈震动几下之后,阵法猛的碎开,曾石剑身子踉跄,后退数步,终于倒出了静室。 陈门适时的收了法术,眼中惊喜:“破了!”并迅速的奔到许道身边。 许道睁开眼,看着身旁的陈门、曾石剑,颔首说:“幸不辱使命。” 对方两人彻底松了口气,并对许道的符阵技艺更加刮目相看。 “道友真乃阵法天才!” 此次探宝,有关阵法方面,许道接二连三的势如破竹,在两人眼中着实是厉害。 许道听见两人的夸赞,只是笑了笑。 他能如此迅速的破开此强韧阵法,费时才半天,主要就是因为他身处于阵外,能攻其薄弱之处。要是身处阵法之中而破阵,他真就得花费半年的时间。 许道望着彻底洞开的静室大门,心中叹到:“也可惜了此精心布就的阵法。” 按阵法中传出消息所言,此阵乃是那天玑道士用平生的经验布置而成。 被困之人要是能从内向外破阵,当是可以领会到天玑道士一身的经验和心血,符阵技艺将会大大的提升。 不过许道旋即一想,他有黄天真箓在手,参悟阵法经验如吃饭喝水般简单,并不一定要进行这种锤炼,只能感叹此阵所遇非人。 陈门和曾石剑两人领会不了阵法的精髓,仅仅觉得刚才的阵法恼人。 他俩在阵法破开后,当即就面带喜色的踏入静室之中,四下瞅看。 因为有着刚才的教训,两人没有四处动手动脚,连神识用的都很谨慎,唯恐再触发洞府中的机关。 许道也走入静室中,并径直走向了那趺坐的天玑道士。 可是还没有等他走到对方跟前,天玑道士完整的躯体突然晃动,嘭的散作成一团灵光,闪烁消失,许道连对方的面孔都没来得及看清。 原来此尸体并非是天玑道士的真尸体,是由其阴神凝聚洞府中的灵气而成,当其阴神消亡后,便只剩下一灵气凝结的空壳。 阵法一破,无阵法的维持,空壳也就当场散掉了。 至于天玑道士真正的肉身尸体,对方早就已经处置好,自行埋葬了。否则真等繁星岛的传人再来,其人曝尸将百年起步,千年都有可能。 与其看传人的良心如何,天玑道士还不如自行安葬,也免得他时运不济,若是来者狼子野心,他的尸体也不会被放过。 许道并没有达到如此狼子野心的程度。 他虽然不是繁星道统的传人,但也算是承了对方的好处,于是他走到对方所坐蒲团跟前,躬身行礼,朝着对方大拜三次。 陈门和曾石剑察觉到,都不由的将目光投过来,多打量了他几眼。 许道大拜完毕,随后才上前,将蒲团上一根玉簪状的东西拾起。 此玉簪刚刚插在天玑道士的发髻间,道士的化身溃掉后,当即就跌落在地上。 玉盏看上去灰扑扑的,说它是簪子,其实并不算修长,反而有些粗短,形似一尖海螺,螺旋节节分明,不甚出奇。 但此物所处的位置讲究,必然是洞府中最为珍贵之物。 许道持着海螺玉簪,将神识灌入其中,一股讯息顿时就从中释放而出。他凝神消化片刻,脸上展开了笑容。 许道并未着手将此物炼化掉,他持着晃了晃,对静室中的陈门、曾石剑说:“二位道友,此次探宝大功告成矣!” 陈门、曾石剑闻言微怔,眼神齐刷刷的落到了海螺玉簪之上。 这两人都值得交结,许道大方的将海螺玉簪抛出,推到了对方跟前。 陈门、曾石剑先后将神识探入其中,把玩一下后,脸上都露出了惊喜。 此海螺玉簪赫然是一件法宝,其内装有万般灵材,和堆积如山的符钱。 许道刚刚通过海螺玉簪的传音,还对整个天玑洞府有了彻底的了解,明了阵法的运转流程。内容中甚至还提醒他,让他去洞府外翻找翻找,不要错过了噬灵鱼卵和噬灵鱼。 曾石剑捧着海螺玉簪,放声大笑:“哈哈!徐道友果真福运惊人。” 大笑着,他也没有留恋海螺玉簪和其中的财货,直接就将之又抛回给了许道。 许道抓住海螺玉簪,旋即就领着两人跑动,在天玑洞府中翻箱倒柜的搜刮起来。 丹房中的药匣被打开,丹炉被搬走;灵池中的水液被舀走,灌入了自丹房取来的葫芦里;典籍室大门也洞开,书架上的功法典籍几十近百,涉及筑基三关的也不在少数…… 洞中居然还有一方小小的药园,更是给了他们惊喜,园中有几株百年灵药,生机正勃勃,等待着采摘。 许道三人分头行动,各自忙活,不到半天的功夫,就将整个洞府内的资粮都收拢在一块。 他们凑到天玑洞府门前,瞧着地上的瓶瓶罐罐、箱箱箧箧,脸上都是喜色,目光在其中流连。 除却功法典籍和噬灵鱼这等宝物之外,府中的其余财物,总价值超过了五百万符钱。 寻常的炼罡道士,月俸三千钱,年俸三万六千钱,而天玑道士所留之财物,已然是炼罡道士一两百年的积蓄! 并且许道摩挲着手中的海螺玉簪,眼中更是欢喜。 此海螺玉簪本身,才是洞府中最宝贵之物。 其竟是一艘宝船,还是炼罡级别的法器,不仅能潜水如梭,远途奔行,更能送人直上青冥,抵御部分罡风! 第四百七十六章 海市惊变 许道摩挲着手中的海螺宝船,明白自己突破炼罡,就得靠手中此物了。 他心中惊喜,其之所以急着探索繁星秘库,便是为了能够获取资粮,尽早的炼罡,步入筑基后期,乃至于加速结成金丹。 而繁星秘库也当真没有让他失望,直接就解决了他炼罡的最大困境。 许道大喜:“哈哈!不枉我在神女残魂中特意挑选出这一处秘库,此秘库中的宝物果真和炼罡息息相关。” 进入洞府之前所得的噬灵鱼,能够帮助他精纯真气,夯实根基,提升破境时的成功率;进入洞府后获得的炼罡典籍,以及海螺宝船,全都为他的炼罡功业打好了基础。 再加上许道自身仙武双修,又有黄天龙气庇护,他自信自己的炼就罡气已经是十拿九稳,决计不会如倒霉道士般罡风焚身。 其接下来唯一需要在乎的,便是在九天罡气中,挑选出两种合乎自身的上等罡气,作为结成金丹的又一诛大药。 许道目光沉着,身旁有话声响起:“这多的财货,回到海市一变卖,我等三人的身家可就蹭蹭往上涨,至少十年是不愁开销了。” “善!还是多亏了徐道友。” 是陈门道士和曾石剑在交谈,两人脸上的欢喜之色同样是久久未散,目光跃跃欲试,期待着许道赶紧的分配财货。 眼下有事情,许道不好出神太久,他便将炼罡、结丹的心思压回心底,冲着跟前的两人拱手“二位道友等不急了罢,我等现在便依照此前约定,各取一份。” 陈门和曾石剑大喜:“甚好。” 此次探宝的过程中,陈门和曾石剑两人并非只是走了个过程,出力也不少,与对方两人二八分成,许道颇是乐意。 虽然他是八成,且拥有绝对的优先挑选权,但三人合作愉快,对方人品都可,许道在取用自己的财货时,对两人颇是客气。 他以请求的语气,将海螺宝船以作价两百万符钱的价格,收入了囊中。 西海中法器昂贵,一尾凝煞圆满的筑基鲛女,能够拍卖出近百万符钱,炼罡级别的法器更是如此,至少值得百万,且比鲛女更是硬通货。 而且海螺宝船并非是初等的炼罡法器,其内里的经络数目达到了八条,是中等的炼罡法器,许道细细感应了一番,发现第八条经络还温养的完全,当是那天玑道士温养了一辈子的结果。 炼罡法器多出一条经络,变成初等,则其价值也将蹭蹭上涨,至少能值得两百万符钱。 若是许道得到宝船之后,寻见上好的祭炼法诀、天材地宝之类的,再花费一定的时间,将宝船中的第九条经络也祭炼出来,其价值将会达到三百万起步。 须知具备九条经络法器,只需要再凝练一条,就会晋升为法宝之列,位比金丹。 当然了,如此难度比之道士结成金丹的难度更大,真要能成就,价格将是千万符钱起步,并且有市无价。 许道对此就暂时不作妄想了。 决定好海螺宝船的归属后,许道从剩下的灵材中取出少量自己急用,且市面上极难买到的灵材之后,剩下的绝大多数灵材、丹药,他都任由陈门、曾石剑先行挑选。 最后剩下的不好变卖之物,譬如数套玉石质地的桌椅、长期储备灵液而蕴含灵气的石槽……这些东西都被许道包了。 他的如此举动,让陈门和曾石剑两人口中赞叹不已,直呼许道有古道人之风,大气,是在故意的让利给他们。 而实际上,不好变卖的灵材,许道无论是用使用黄天真箓,还是豢养牙将鳞兵、噬灵鱼,全都是大有用处。若非是有些财货稀缺,卖出去价值更高,灵材入了他的手,完全可以做到有进无出。 搜索洞府用的时间不长,三人瓜分灵材起来,更是痛快,一个多时辰便分配完毕。 除了海螺宝船之外,许道又获得了三百六十万左右的灵材和符钱,刚好是寻常炼罡道士一百年的俸禄,再加上他原先为潜龙阁主做活后剩下的两百万财货,单单其现在可以变卖的财货,距离千万身家只剩下一半。 许道心中暗喜着:“等回到海市,将洞府中所得却用不上的稀缺灵材卖上一卖,至少还等多涨个几十万钱。” 他现在急不可耐就想要返回海市,尽快出手,让自己的身家再富裕些。 另外两个分得财货的陈门、曾石剑,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返回海市中,尽快的将所得符钱化作他们自身的实力。 特别是其中的陈门,他本是一贫如洗之人,如今乍的七十万符钱,比之从前最富裕时还要富裕,让他心底都有些惴惴不安了。 好在陈门发现不只是许道他可以相信,那曾姓剑修的人品也不错,至少眼下是经受住了财货的考验。 瓜分完具体的财货后,天玑洞府中却是还有一类货物值得他们好生盘算、分配。 许道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放在了洞府中央的一堆兽皮、鱼皮、金箔、石板等物之上,当中还有几方释放出温润灵光的玉简。 这些正是中洞府典籍室中寻出来的功法典籍,其中玉简则是装在宝船当中,早早就拿出放在了一起。 他们三人的目光落在一堆功法典籍中,好生思索打量着,看看那些典籍对自己最有用处,值得他们消耗自己的份额拿下。 沉默中,陈门道士突地出手:“功法典籍有市无价,不如便直接用数量来分配。每一类别或同层次的功法典籍,我等轮流各取一次,取完后再细细商量,私下交易换购。” 陈门看向曾石剑,说到:“徐道友功劳甚大,他自当再取其中八成,余下的二成数目,你我平分。” 曾石剑点头,开口:“此举甚好。” 听完陈门道士的提议,许道也觉得对方的法子不错,而且他还从中听出了其他的意思,陈门似乎想暗示曾石剑,在功法典籍的分配上,他们也得严格的按照事先约定,别想太多。 但是当两人的目光看向许道,等着许道将功法典籍分类,然后自取八份的时候,许道却是莞尔一笑。 他冲陈门、曾石剑拱手,说:“此番探宝颇是顺当,纵有小小的坎坷,在我等联手之下,也是顺利过关。如今距离原定的回程日子还剩下不少,不如我等三人再在洞府中多留些时日?” 言语中,许道指了指三人跟前的功法典籍。 他的话来得有些唐突,但是陈门和曾石剑都不是蠢人,立刻就意识到许道的话另有意思。 稍加一琢磨,陈门和曾石剑两人心神跳动,有些激动的说:“道友的意思是我等先在此地参悟功法,再行分配?” 若是如此,倒是对三人都有好处,能够互通有无,多得到一批功法典籍。 但是许道却是摇头,失笑到:“是也不是。” 迎着两人疑惑的目光,许道顿了顿:“无法抄录的功法典籍,自然是各自当场参悟记忆,能够抄录临摹的,各自抄写一份,带回去后再参悟揣摩便是。” 他指着几十上百本道法,以及数量更多的杂书典籍。 “何必瓜分,我等三人当皆得一套。” 这话让陈门和曾石剑顿时意外,面上惊喜,其中曾石剑更是不由的出声:“道友当真?” 功法典籍之中的东西,特别是天玑洞府中的乃是炼罡道士所留下,虽然不知此天玑道士来头如何,但是两人都明白对方所留的功法必然不差。 一份炼罡道统拿出去贩卖,同样是有市无价,能卖几十万甚至是上百万。就算其颇有禁忌或是过时了,至少也能卖个十几万。 许道居然愿意将洞中功法典籍完全共享,实在是出乎两人的意料,特别是曾石剑。 陈门道士出身于洱海道宫,宫中功法虽然也需要道功兑换,但毕竟不缺,其比西海中的曾石剑要富足很多。 确定许道并非是开玩笑之后,陈门、曾石剑两人齐声呼到:“道友大善。” 至于他俩也需要拿出来分享的原定独属于自己的那份,两人都没有在意。许道八成,他俩各自一分成,两人疯了才会在意这个。 而对许道而言,其能修行玄阵宗的道统,又从繁星神女残魂中获得了核心真传,区区一方秘库中的传承,他还真不在意独有与否。 况且都是一些文字知识,拿出来分享压根就没有损失,还能增进他和对方两人的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陈门、曾石剑并不知道这些,两人只以为许道是又在多分润给他们好处,心中煞是感激。 “许道友果真是我道宫精英!”、“徐道友能处!” 由许道做好决定,三人也不再耽搁,当即就盘坐在洞府中,各自从功法典籍中拣选出自己需要的,加以记忆参悟。 陈门、曾石剑两人也是凝煞道士,而且两人的修为不弱,也正需要对炼罡做准备,如今得到了繁星道统中涉及炼罡的内容,顿时直呼:“值得值得!” 三四天的时间转眼即逝。 玉简中的功法,三人都已经皆数参悟一遍,书籍内容,他们或是全本记忆,或是记下了其中的真意或观想图,其余的则是和杂书一并抄录在手,无一遗漏。 其中曾石剑在抄录记忆中,也逐渐意识到天玑道士的出身极可能是繁星岛,而他此前同许道、药不齐,便参与了破灭繁星岛一役。 如今许道领着他前来探宝的洞府,居然就是繁星岛出身的炼罡道士,他顿时就以为是许道在繁星岛上的一大收获。 曾石剑怎么也想不到,许道是离开繁星岛之后才又得到的大好处,且事关繁星神女。 只不过如此一来,曾石剑若是一不小心将消息泄露出去,进入其他人的耳中,很可能会让潜龙阁主对许道起疑心。 此事难免,许道早在邀请对方时就多加考虑过。因此当功法典籍参悟完毕后,他颇具暗示性的冲陈门、曾石剑发话:“今日探宝之事,特别是洞府中的道书功法,还望二位道友,为我等三人保密,勿要将功法传出去了,免得招来灾祸。” 曾石剑心领神会,一口回到:“徐道友请放心,洞中一切事宜,某家皆当保密,必不透露半个字。” 陈门也是正色点头。 许道拊掌轻笑:“甚好。”见两人一口承诺,知道轻重,他略微放心。 虽然对两人放心,许道仍旧会一返回海市,就变卖掉财货,赶紧的离开水路海市大会。即便到时候万一出现意外,他早就溜走,也不干他的事情了。 等到三人准备分了洞府功法原本时,许道又是提议将原本放回洞中,反正大家手中都已经有了一份。对于这点,陈门、曾石剑虽然感觉奇怪,但并未反驳,大气的就将自己那份放回了洞府。 一应功法典籍重回天玑洞府的典籍室,比之前还多了几份,几份玉简中甚至还有一两次使用的机会,颇是珍贵。 等到许道操控阵法,收缩了洞府子母大阵的笼罩范围,局限于一室之中,甚至还在典籍室中留下了不少符钱,以保证阵法能够长时间运转时,陈门、曾石剑隐隐明白了许道的意思。 天玑道士所遗留的道统,已是繁星道统中的部分真传,许道虽取其财货,又掘地三尺,但将此道统仍旧留在此地,或可等来它真正的有缘人。 虽不知会是多少年之后,但真要是有朝一日,繁星道统的这方秘库,也就不算白白布置。 不只是这一处秘库如此,另外的两处,许道同样也准备如此处置,他甚至打算将《亘古繁星》大阵也埋进一地,以待有缘人,让繁星岛存有兴废继绝的可能。 处置好一切,许道领着陈门、曾石剑就此离开了此地,直入海面,重见外界日月。此时无须由许道领路,三人辨认了一下方位,立即就往百里浮槎之所在奔去。 比来时更快,仅仅半月功夫,他们就飞临浮槎,其间许道还趁机将海螺宝船炼化在手,随时都可以打出使用。 重归海市,没等他们变卖财货,却发现海市竟提前收摊了,气氛紧张…… 第四百七十七章 阁主之危 海市之中,许道三人入港后尚未察觉到什么,但是一步入坊市,立刻就发现坊市中气氛压抑,街道中的行人行色都匆匆。 大小的店铺也关了一批又一批,显然海市的热闹时期已经渡过,市井萧条。 但是许道他们估摸着时日,发现距离海市启程的日子还有小半月之多,不该如此。 许道心中惊疑,意识到海市中多半是出了大事,他的思绪纷乱,念头很快就落到了潜龙阁主身上。 若说最近可能会出现什么大事,潜龙阁主在炼化繁星神女后闭关至今,其企图丹成当是头等大事! 想到这些,许道立马就心生退意,连变卖财货都准备放弃,想直接开溜走人。 心中一动,他向陈门、曾石剑两人挑破了此事,其想着真要是出现大变动,三人结伴离去,路上也能互相照应,等到达安全的地方或是时局平定后,他再自行赶路便是。 甚至到时候他还有可能将两人再次说服,让两人为自己护道,辅助自己炼罡功成。反正三人都快突破到炼罡境界了,各有期待,说服对方应该是不难。 陈门和曾石剑听得许道的疑虑,心中立刻一紧。 其中陈门对那潜龙阁颇是不善,十分赞同随许道离去,也认为安危要紧。他们三人虽然在筑基境界中算是个人物,但是对于金丹道师来说却依旧是不值一提。 曾石剑听得之后,眉头紧皱,并没有立刻应下。 许道见状,神识传音说:“你我三人刚返回海市不久,若是现在就退去,当是无人知晓。等风波平静后,我等可以对外说是耽搁行程,这才错过了返回海市的日子,甚至是错过了浮槎启程。” 他在言语中为三人考虑了一番,三人悄悄离去也不算是背弃了潜龙阁,还有弥补的机会,而若是留在海市之中,就只能够是听天由命了。 许道和陈门道士都盯着曾石剑,等着对方做出选择。 经历了一次探宝,三人的品性都得到了一次考验,互相颇是认同,但是若是选择不一样,也就只能就此别过。 见曾石剑迟迟不开口,许道轻叹一口气,准备让对方为自己和陈门保守行踪。 曾石剑突地呼出一口气,传音给二人说:“徐道友说的对,海市中风波诡谲,当前最稳妥的办法便是直接退去。话说,此前还是某先提醒的道友,让道友多留意海市之中的风波,或有大变。” 听着对方的话,许道点头,等着曾石剑的下一句。 曾石剑面色一沉,说:“若是真如徐道友所料,此中大事乃是阁主丹成之事……二位道友不觉得这也是我等的一个机会么?” 许道微皱眉,他明白对方所说。 危机也可能转机、良机。 潜龙阁主若是丹成上品,则潜龙阁中的道士都会受到福泽,抱上大腿。即便潜龙阁主并未丹成,他们这些入阁道士也不一定就会身陷险境,毕竟他们只是门客,而并非门徒弟子。 但是许道手上尚有两处繁星秘库,他思索几下,认为自己就算不抱潜龙阁主的大腿,不掺和风波,其在几十年之内也能过活,有大概率直指金丹。 于是许道准备再劝说一句,劝说不行就分道扬镳,可曾石剑的下一句,却是勾起了他的兴趣: “二位道友莫非不想见识见识,丹成之时究竟是什么景象,又会有何种劫难、何种异变么?特别是丹成上品之劫。” 曾石剑目光炯炯的望着许道和陈门,让他们的眼神都微凝。 涉及结丹一关的道书,汗牛充栋,数不胜数,即便是坊间最浅薄的道士,也能扯几句,而许道在神女的残魂中,还意外获取了不少结丹的经验。 但无论怎么说,这些都只是“道听途说”、“书本上的东西”,即便是繁星神女脑中的经验,其也只是繁星岛大几百年前的先人所留,该岛大几百年都未能有人成功结出大丹,经验的效果难辨真假。 就算各书中所记载的东西真实有效,但是看一万本书,也远不如亲眼观摩一场结丹来得直观,后者还能让三人收获经验,小小悟道一次都有可能。 许道和陈门两人脑中齐齐跳出念头:“原来曾石剑惦记的是这。”他俩也是犹豫起来。 最先提议离去的许道,脑中不断的琢磨:“若是寻常的丹成,错过虽有遗憾,但并不可惜,可潜龙阁主此人,是意欲结成上品金丹,机会罕见难得。” 三人都在心中纠结盘算着,各自考虑着对方的意见。 此事并不好立刻定下,时间过去,三人为免杵在街道上引人注目,便顺势的走入了一间茶室中,要了三盏茶水和吃食,好生思忖起来。 其间他们还能听听茶室中人的谈话,好分辨海市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吃过几道茶水,许道不知陈门和曾石剑的想法如何,他却是已经有了注意,其决定是就算要观摩那潜龙阁主的结丹过程,他也要先离开百里浮槎这个是非之地。 毕竟迄今为止,不管是白骨观主还是鲛人岛主,在其结丹的时候,太过靠近它们的道人都会十分不幸,许道不得不防。 心中已有定计,许道抬起头,望向酒桌前的陈门、曾石剑二人。 曾石剑见许道望着自己,且面色平静,他猜到了许道的心思,于是一拱手,敬了许道一杯茶水,正色道:“今日以茶代酒,多谢徐道友近年来照顾了。” 许道点头:“曾道友客气了,贫道亦是多谢道友。” 两人言罢,都侧面看向陈门道士,而陈门和许道相熟多年,同出一国,又蒙受许道救他脱离了奴役,此人自然没有选择弃许道而去。 陈门开口,最后试着劝说了一句:“不瞒曾道友,陈某在数年之中沉沦颇久,深知风波诡谲之危险,古有名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曾石剑听见之后,大笑是:“多谢陈道友赠言。” 他指着自己:“二位道友忘了曾某身为剑修了么,我辈剑修,专好历经艰难险阻,火中取金莲。我亦有一言,明知山有虎,该向虎山行!” 三人将话都说的十分清楚了,便按下争议,不再商议此事,只是各自举起茶杯,相互饮下。 虽然已经决定分道扬镳,但是许道两人也不急着当场就要拔腿跑路。 他们相谈着,有因为茶室中客人稀少,也没有人大声说话,听不到消息,便干脆将茶室的小厮唤了过来,询问对方海市的情况。 在符钱开路之下,茶室小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果如许道所料到的,海市中的风波和那潜龙阁主密切相关,近来半月的时间里,潜龙阁的门客都被召集,唤回了潜龙阁中。 小厮偶听茶客们闲聊,有说潜龙阁主不日就将着手结丹的,有说潜龙阁主正处于结丹的关键时刻,须得众多的道士法力相助,还有说潜龙阁主已经丹灭身亡,阁子都被人鸠占鹊巢…… 消息真真假假、纷纷杂杂,让人一时难以分辨,但是许道还是从中捕捉到了有用的消息。 他眼帘一抬,冲茶馆小厮问:“你是说,海市中的三大坊主都已经出关,就等着潜龙阁主传出准确消息?” 小厮哈着腰,恭敬说:“正是。这个消息不会假,西面、北面、南面三个坊市的道长们,都见过三大坊主们不止一面。对了,除了三个坊主,听说附近海域的金丹道师,也在赶来海市的路上,当是想为潜龙阁主丹成送上及时的祝贺。” 听见这话,许道不动声色的又问:“附近海域总共有七个岛屿,当中驻有金丹道师的岛屿,共有两个。不知店家口中所言,是哪一方岛屿,又或者是两方岛屿的道师都来?” 小厮讪笑:“客官。这、这……这个消息,小的却是拿不准了,可能一位也可能两位。” 对方压低声音说:“您瞧海市都提前半月歇业了,附近的道士早都走了不少,可能这个消息压根就是个幌子,假的。” 许道闻言拱手:“多谢店家了。”他从袖中取出十来枚符钱,排在桌子上让小厮收下。 茶室小厮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三位客官您慢慢聊,若有吩咐,随时叫小的便是。” 等小厮离去后,许道随手掐了个隔音的法术。 曾石剑琢磨着对话,其心中一动,开口说:“消息颇多,不若我等取出潜龙令,一观便是。还能朝阁中的同僚打听打听消息,会比茶室中的消息要更加可信。” 但是他刚一举起袖子,许道就急忙出声:“且慢!曾道友先别取出潜龙令。” 曾石剑疑惑的望向许道。 许道只得低声说:“潜龙令此物能够传递消息,应当也能知晓持令的人身在何处,若是取出,必定会收到阁中发出的讯息,也会暴露我等的行踪。道友若是想打听,等我二人离开海市后再做不迟。” 曾石剑听见,连忙面露歉意:“是某家考虑不周了。”他按下了袖兜,低声继续和许道两人交谈。 虽然无法佐证茶馆小厮的消息真假,但是许道三人根据此前的情况,心中已经更有定计。 其中许道是在暗想:“尚未传出确切的丹成消息,而附近的金丹道师就在赶过来的途中……” 他眼神闪烁:“恐怕那两位金丹道师,早就已经身处于海市中,只是秘不见人罢了。否则金丹道师的迹象,怎么可能会流传在市井之间?而且海市都已经召开近两月,即便是临时动身,依照金丹道师的法力也能及时从远处赶来。” 没由来的,许道直觉那潜龙阁主不管能够成就三品金丹,对方的处境都危险了。 许道细思片刻,最后提点曾石剑说:“海市中本有三大金丹尊者,若是再加上外来的两位,海市中便有了五位金丹,而潜龙阁中只一位,且是上次领着你我屠岛的金鸥尊者,非是善类。” “此次很可能会有六位金丹道师齐聚,其绝非善事,就是不知阁主那边,能否准备妥当。” 曾石剑狠狠的灌了一满杯茶水,吐声:“贫道晓得。” 此人又冲许道和陈门拱手,“形式紧迫,既然如此,二位道友还是速速离去,免得迟者生变。至于消息之类的,某家还可以在海市之中继续打听,到时候若有重要的消息,必定会想方设法的通知二位。” 许道和陈门都点头:“道友所言正是。” 随即三人就交换了私下的传音符咒。此符咒可双向传音,只是容易被人拦截,也远不及潜龙令来的方便快捷,弊端不少,但却能绕开潜龙阁。 话说完之后,许道和陈门便都起身:“曾道友,就此别过。” “后会有期。” 曾石剑也是起身回礼:“后会有期。” 没再唠叨,许道和陈门立刻就遮掩着身形,离开了茶室,并不动声色的往来时的渡口方向离去。 曾石剑则是站在二楼上,注视两人的身影消失,敲着桌上的剑匣沉吟不语。良久过后,他估摸着许道两人当时已经离开了海市,方才从袖中掏出了潜龙令。 潜龙令刚一拿出,整片令牌便颤鸣不已,一道又一道的消息在上面跳出:“阁中道长,速归本阁!” ……………… 另外一边,许道和陈门赶到港口,顺利的便通过港口又溜出了海市。 脱离海市阵法后,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俩路上有些提心吊胆,担心海市是外松内紧,可进不可出。这样的话,他们也就没得选,只能和曾石剑一样留在海市中。 好在情况还没有糟糕到如此地步。 奔出海市数十里地,许道取出了早已炼化在手的海螺宝船,并邀请陈门入内。登船之后,他却没有继续驾驭着宝船开溜,而是潜藏在海水中,默默的等待起来。 陈门诧异:“道友何不出发?去附近的岛屿待一待,岛上的人多,消息传的快,也方便处置外出的收获。” 许道待在宝船中,仰视着海面上空,他回到:“观摩丹成的机会难得,陈道友当真放弃了?” 陈门瞬间明白许道在说什么,他俩不在海市中参与风波,但并不代表就不能旁观、观摩。 第四百七十八章 青龙偃月丹 海市位于浮槎之内,四周布设有阵法禁制,一旦事变,整个浮槎必然将会如同一个大号的囚笼般,进退不能,内里的道士将只能听天由命。 许道带着陈门道士跑出了海市,脱离浮槎的阵法,自然也就是犹如渔网之外的活鱼,危险性大为降低。若是发生不测,西海广阔,两人也能随意的再度溜去。 当然了,不身处于海市之中,潜龙阁主结丹之时的景象,两人也将无法近距离的目睹,而只能远远的眺望,很可能半点好处都没有,仅仅是个路人。 但是危险和收获是成正比的,他俩选择了性命安危重要,收获方面的代价早就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许道同陈门道士说完了自己的计较,陈门点头不已,他也望着几十里开外的百里浮槎,目中期待不已:“真要是就此离去,陈某也舍不得。希望那潜龙阁主能尽快丹成,给大家一个惊喜,同时也不不至于耽搁你我太多的时间。” 两人有细细议论,商定了一下今后的安排,便各自在宝船中寻了个地方,盘膝打坐起来。 海螺宝船内里的空间颇大,十丈宽,近三十丈长,静室、客房等布置都要,甚至还有一间小小的灵药温室,内里布置有聚灵阵法,能够让船主在其中培植灵药。 再加上它周身覆有坚硬甲壳,乃是以不知名的妖兽躯壳熔炼而成,其除了能够飞天遁水之外,最重要的功效便是能够防御外敌的打击。 按照天玑道士留下的文字,此海螺宝船连金丹级别的攻击都能硬抗下几击。当然,也就几击而已,且每承受一次,宝船船体也将破损,之后需要消耗不小的代价进行修复。 许道得到了海螺宝船,如同得到了一间移动洞府般,自此行走在西海之中将会便利不少。 等从调息从回过神来后,他便怡然的走在整艘宝船之中,东走走、西看看,并将宝船原有的布置都更改一番,顺从自己的心意。 比如宝船中有了一件灵药温室,他则又连通了数间舱房,将之布置成了可以豢养灵兽的园子,并和灵药温室也贯穿。 被他豢养在其中的,自然就是他的牙将鳞兵了。 许道从蚍蜉幡中取出了部分的牙将鳞兵,让之充当宝船的船工,负责巡视阵法、更换符钱等闲杂活计。 若是他今后在灵药温室中培植草药,照料草药的活计也将有牙将鳞兵为之。 等到将宝船彻头彻尾的改造一番,变作成为自己喜欢的形状之后,许道看着整艘可动可防的宝船,心中更是欢喜。 唯一让他轻叹一口气的是,此等似洞府般的法器,其和寻常法器不同,平日也需要消耗符钱,赶路、抵御敌人攻击时,更是会消耗大量的符钱。 若非他一并继承了天玑洞府中绝大多数的钱财,他还真养不起如此一个耗钱颇多的“吞金兽”。 这等幸福的烦恼,许道在和陈门偶尔的闲聊中,不自觉的吐露过,惹得对方好长一段时间都无语。 两人藏身在海螺宝船之中,一潜伏便是十天半个月。 这段时间中,百里浮槎依旧是老模样,半点异样都没有。甚至许道通过远远地眺望,发现浮槎在住进封闭渡口,好似照常就要拔锚启程似的。 好在两人都是沉得住气的人,就算他们的顾忌落空,杞人忧天了,对两人而言也没什么损失。 而且和海市表面模样不同的是,其间曾石剑从海市之中简要的传出过几道讯息,其在言语中越发证明了海市之中的气氛紧张。 海市中的四大坊市,店铺关闭了八成、摊位消失了九成,没事儿在街道上闲逛的人更是消失得一干二净,所有上街之人都是脚步匆匆,一脸紧张和压抑。 曾石剑和潜龙阁其他所有的筑基道士,也都从各自的灵居、洞府中搬出,驻扎在了潜龙阁子之中。 道士们个个磨牙擦爪,就差在乐老等人的安排下演练阵法了。 这日。 许道照常的和陈门道士碰头,交接换班。 他和陈门约定了两人风别值守在宝船中,留意那百里浮槎和附近海域的情况,若有变故则立刻唤醒另外一人。 这样不仅方便两人休息,还能让两人都保持日常的修行,而非是整日都提心吊胆。如此他俩能够坚守的时间也会变长,别说半个月一个月了,就算是半年一年,他们都等待的起。 好在他们似乎也用真个等待如此之久了。 许道出声:“今日还是没有曾道友的来信么?” 陈门打了个稽首,回到:“并无。三日之中,也未曾见那海市之中再走出一人了,似乎海市已经彻底关闭,百里浮槎也即将启程。” 许道咀嚼着,眯眼说:“上次曾道友来信,说四五日中必然会再度来信,如今已是过去五日整,依旧没有来信,恐怕是潜龙阁或是海市对内里人员进行管控。” 陈门道士闻言,也是点头赞同。 曾石剑无法送出传音符,其行为本身,就已经是传递给两人的一个信息。 许道遂对陈门道士说:“恐怕转折就在这几日了,陈兄最近三日好生歇息,若有变故,贫道立刻唤醒你。” 陈门面色微凝,他点头离去后,许道便盘坐在了海螺宝船的头部,进行自己为期三日的值守。 他在此前三日已经将状态调整的很好,法力充盈,随时都可以跑路或应战,便乘着时间对整艘海螺宝船进行温养。 嗡嗡! 庞大的海螺宝船轻轻颤抖,其将自己潜藏的更深,船身上的气机也愈发的凝重,一眼看上去就颇是坚硬,如同一幢铁山般。 当许道将整艘宝船也温养至随时也能跑路时,他的眼帘一跳,突地站起身子,仰望着船外。 几十里开外,庞大的百里浮槎沉浮间,其上道道灵光流转,整个阵法都被调动了起来,动静波及能够达到千里远。 但是它并非是要顺着西海中的水路,继续往下一个目的乘风破浪而去,而是缓缓的在海水中转动,掀动起滔天的巨浪。 吼! 一声接一声的巨大嘶吼声,震耳发聩而来。 “时间到了!” 许道心神跳动,他连忙就打出法术,唤醒在静室中休息的陈门道士,对方也几乎是下一刻,就推开静室大门,身形闪烁,从中奔至许道的身边。 两人并肩站在船头,眺望着远处百里浮槎上的动静。 因为言语交流太慢,他们之间神识窜动,一问一答,许道将自己这两日所目睹的情况,一丝不漏的告诉给陈门,并说: “此间时日,曾道友依旧未有传音消息发出。” 轰!百里宽大的浮槎在海中晃动,其如一巨兽般蹈海而戏,威势滔天,让许道两人身处的海螺宝船,都被掀得晃动不已。 这还仅仅是异变开始的前戏,他们并不知道海市之中情况究竟如何。 许道两人的目中都不由的露出了庆幸,庆幸他们不必待在海市之中亲身面对如此动静,否则的话,他们虽是筑基道士,但是身处其中,也只会如无根浮萍般沉浮不定。 除此之外,两人也担忧起曾石剑的处境:“已经七日没有消息,不知曾道友安危如何?” 许道沉声回答:“希望只是被阵法阻挡,曾道友无法传信给你我,或是来不及传信而已。” 身处于海市之外,两人避开了风波,对于海市之中自然也是力有未逮,担忧也无用,稍稍议论后就将之压在心中。 动静愈大,海水都浑浊起来,两人目力再强也无法窥视到几十里开外了。 陈门提议:“不若飞到海面,或是半空中?也好方便你我观战。” 许道点头,他的心念一动。 呼呼!海螺宝船中,堆积在某间舱房中的符钱当即蒸发,释放出大量的灵气,经由阵法被灌输至宝船的各个角落。 在许道的控制之下,整艘宝船悄悄的脱离海面,不露声势的出现在了半空中,其船身上还笼罩有遮蔽气机的阵法,使得灵光不现,更能够掩人耳目。 只是离开海水后,整艘宝船暴露在外,没了遮蔽,难免还是会被人给注意到。 让许道略微有些惊喜的是,并不只他和陈门两人蹲守在百里浮槎四周,浮槎方圆数百里内,正飘荡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散落四方,其中不少船只在巨浪的拍打下径直就被压入了海水中。 半空中亦是有着不少的道人驻足停留,或是操控飞行法器,或是踏空而行,皆是眺望着远处的百里浮槎。 许道驾驭海螺宝船跳出,其形体虽大,还能浮空,但因灵光内敛,混杂在其中倒也并不引人注目。 吼! 脱离海水后,更是剧烈的嘶吼声进入许道和陈门的耳中,让两人面色变化。 刺目的四色灵光,在百里浮槎的四角汹涌升起,宽阔达百里的阵法在其中似云雾般飘荡,显得仙气缥缈。 一颗巨大狰狞的头颅,突地就从海市阵法之中探出,吞吐灵光的,缓慢攀爬,并将更是狰狞的宽阔脊背也露出。 此巨物头如凶鳄,背长巨甲,上面尖刺慢慢,形态超越三十丈大小,四肢伸展开能达到百多丈,其气息和威压更是让百里开外的许道两人,心头狂跳。 其是一尊金丹巨物! 除了这尊狰狞的巨龟外,哇的一声呼啸,百里浮槎上飓风刮起,另一头庞大的凶兽又从海市阵法中钻出,盘旋在灵云灵雾之上。 此兽背生黑纹,口鼻中吞吐着庚金纯白气息,遍体杀机,尽显一副王者之相,乃是一尊庞然白虎。 接着又有一巨大的枭鸟自阵法中展翅而非,其头颅尖利,浑身燃烧着漆黑的火焰,一展翅,每根羽翎上都是活生生的眼珠。 三尊巨物齐齐摇身跳出,或爬动、或奔行、或盘旋在浮槎之上,浮槎百里宽大,倒也容得下它们。 许道和陈门两人脑中齐齐跳出念头:“三尊金丹道师!” “不、不只是三尊!” 疑似海市三个坊主的金丹道师显出妖躯后,海市阵法沉浮间,又屡屡显露出埋藏在阵法中的又三头巨物。 其一金光灿灿,长有鸟喙,赫然是那金鸥尊者,其二遍体蒺藜,似巨虾似巨蟹,双螯庞大,其三黑风呼啸,竟然是一漆黑陶罐,上面长着张扭曲人脸。 总计六道磅礴的气息撑天而起,让方圆数百里所有的生灵都黯然失色。 百里宽大的海市浮槎在它们的身下,也仅仅是一间略微宽敞些的木筏罢了,似乎再多挤上一人,就会显得拥挤。 许道待在海螺宝船中,他望着这一幕,既是心惊又是振奋:“金丹境界!金丹道师!果如我所料,海市中聚有六尊金丹。” 如此一幕不只是惊讶到了许道,更是惊骇旁边的陈门道士。对方一脸震惊的望着,脑中回想到整个吴国就才三位道师,西海区区一隅就聚拢了六位。 而西海三十六大岛,至少共计三十六尊金丹。 六尊金丹巨物显露后,浮槎附近的不少道士都被吓到,连忙驾驭着自己的船只,也可怜但又全力的速度远离而去。 好在六尊金丹并未清理四周,它们沉浮在海市阵法中,身形隐隐汇聚,将阵法的东面一角给围了起来。 尖利的呼啸声响起:“青道友!我等以做好准备,为你护法,快快出来结成大丹。”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青道友速速结丹。” “桀桀!老夫今日有缘,竟能得见上品丹成!哈哈哈” 一声声咆哮发作,龟、虎、枭三首仰天呼啸,催促着一人,疑似东面坊市的坊主——潜龙阁主。 但许道隔了百里远,遥遥听着都觉得三人的话声不怀好意的,其中那遍体黑纹的巨虎道师,脸上的阴鸷和觊觎,几乎就要流出来了。 而就在这时,另一巨物终于从阵法中升起,浑身鳞甲,色呈五彩,颜色转变间最终定格在了青幽幽之上。 此物如蛟似蟒,张口一吐,一轮纯白之月便从其口中跳出,升腾在上。 霎时间,海面上仿佛升起了一轮明月,纵使是白日,其仍旧是光照百千里,色比中秋,纯纯溶溶,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 贪婪且觊觎的声音响起:“青龙偃月丹!三品大丹……不,其已是金丹!” “青道友,尔竟真的结出上品大丹!” “哈哈哈!快事、快事!”…… 第四百七十九章 古之真人 方圆千里的范围。 碧波,海浪,灵气蒸腾,一颗明珠悬空,让海螺宝船中的许道看的出神。 他振奋说到:“此便是上品金丹的光景么,果真非是假丹等物可以比拟!” 旁边的陈门道士听见了浮槎上几个金丹道师的呼喝声,其中口中说到:“青龙偃月丹?此丹是何种金丹,许道友可有耳闻?” 许道回过神来,他望着半空中皎皎如明月的大丹,突地响起了当初金色鸟笼之中,由神女精华炼制而成的那丸大药。 潜龙阁主现下吐出的金丹神色,赫然与当初那丸大药颇是相似,都是皎皎如同纯白之月。 许道口中说:“我在一些古籍杂书中,倒是听说过此丹。无根树,花正开,偃月炉中摘下来。” “休泥丹灶费功夫,炼药须寻偃月炉……偃月二字和日月星象有关,更和修道炼气有关。传闻上古之时有一神通惊人的武道真人,横推世间妖魔,威震九州,其便有青龙偃月之称,自此也就诞生出了‘青龙偃月丹’这一上品金丹。” 许道面露疑惑: “不过依据典籍之中的说法,此古真人乃是天下一等一的资质,其所结金丹在上品中也非同小可,乃是二品级别。更有说其只差一线便可再度精进,无限的接近于一品金丹,托丹持刃,连真人鬼仙都可以轻易斩杀。” 陈门听见许道的说法,面上一惊:“陈某想起来了,可是中古时节那位在金丹境界,便可‘平五山、灭六神‘的武道真人?其何止是可以轻易斩杀真人鬼仙,那位真人在金丹时期杀之如杀鸡犬,世间多少英豪在其看来都只是插标卖首者。” 许道点头:“正是此人。” 陈门想起了青龙偃月丹的跟脚之所在,面露叹惋:“可惜正是因为差了一线,其丹未能成功臻至一品境界,那位古真人在威震九州后,竟然就惨遭暗害,就此星陨。否则他至少也将是一尊炼神境界的陆地神仙,而非只是屈尊于元婴阶段的人仙。甚至依照这位真人的才情,虽是二品丹,但天仙也是未可知……” 元婴者,武道曰人仙,仙道曰鬼仙,有真人鬼仙之称。炼神者,武道曰地仙,仙道曰神仙,有陆地神仙之称。 再其上则是破虚境界,武道曰金仙,仙道曰天仙,不朽不坏,跳出天地,得大逍遥大自在。 许道听见陈门的叹惋,颇是赞同,心中更是别有思绪生出。 金丹境界,乃是修道路上的最大分水岭,若能成丹,无论是妖精鬼怪、还是武士道人,都可得到一个“大”字,或是可以纵横天下、祸乱山海,或是可以直指长生,功盖古今。 其乃是真正的长生种子,甚至是天仙种子! 丹成越是上等,不仅前景宽阔,其法力道行、神通武艺也将是强横,非是常数可以比较,甚至也不是境界可以拘束的。 寻常大丹与上品金丹压根就不是同等存在,元婴境界的真人鬼仙在面对上品金丹,基本上都会以礼相待,更是不会轻易与之为恶。 许道和陈门所议论的这位中古真人,便是证明。 对方在金丹时可以轻易斩杀元婴真人,哄传天下,元婴时又可以威震九州,能媲美上一层次的陆地神仙之流,此等法力和资质,由不得寻常的元婴真人不正视。 当然了,那位真人的功绩在二品金丹中也是特例,虽只是丹成二品,但其表现无一不是达到了一品金丹程度。否则对方的事迹也不会过去了万年之久、唐灭天倾,却依旧能够流传到许道两人的耳中。 许道心中感叹:“那位真人所结金丹只是二品,便可斩杀元婴鬼仙如杀鸡犬,若是对方结丹时所结金丹贵为一品的话……就算是遭人暗害,其当是也能拖刀斩了敌手,寻得生机,不至于身死于宵小之手。” 古人的才情出众,许道并不自信结出同等的金丹后,能够和那位震古烁今的真人相媲美。 因此他琢磨着自己好歹也要结出一品大丹,金丹之金丹。 只有结成一品金丹,他才可真个做到金丹时期就能力战元婴,碾压大妖大鬼,进而一扫西海之腥膻,瞻仰几分古之真人的豪气。 同样的,结了一品金丹,其突破至元婴境界也将有九成的把握,长生久视不再是梦,会是世间一等天之骄子,纵然是东洲中的万年道门,也将以礼相待,奉他为座上嘉宾。 许道心神振奋中,陈门道士在一旁忽地出声:“道友快看!” 百里浮槎上,名为“青龙偃月”的金丹大放白光,其下蛇蟒躯体的潜龙阁主则是加速蜕变着,鳞甲抖擞,庞大狰狞的头颅上有角要生长而出。 但其周遭的其他金丹道师轰笑者,纷纷大打出手,往高空中的明月大丹擒拿而出,彻底的暴露了不怀好意的嘴脸。 “如此大丹,青道友你把持不住!” “快,趁它结丹未完,夺丹取基!” 嘶吼咆哮中,六道比之海市阵法分毫不让的法力蒸腾而起,恍若六道庞大蛇虫,企图将明月大丹啃食掉。 但是当其法力真个落在了明月大丹之上后,大丹轻轻一晃,好似泡沫般就炸裂,化作星光点点,落回了潜龙阁主身上。 潜龙阁主口中呻吟,终于抬头看向将自己重重围住的金丹大妖大鬼们。 它眼睑睁开,轰声笑道:“金丹者,似虚似实,乃是本道之精气神,熔炼合一,又不是顽石结珠,尔等如何夺之?” 潜龙阁主的目光从落在了龟、虎、枭三位坊主身上,不屑说:“三位道友,假丹辈不知晓此事,尔等自凝大丹,莫非也忘了这一茬?” 赤裸裸的讥讽和嘲笑,哄传方圆数百里,让许道等人清晰听闻。 阁主这话说出后,龟、虎、枭,包括那金鸥尊者尚未有何反应,但另外两个金丹道师则是勃然大怒,怒喝: “蛇虫!尔休得猖狂。”当即挥舞法力,往潜龙阁主击打而去。 显然,这两个金丹道师的大丹并非是自身精气神凝结而成,当是取了他物的大丹,假借修成。 第四百八十章 退蛟化蛇 厉笑声哄传数百里,龟、虎、枭三位道师喝到: “青道友,纵使你成就了上品金丹又如何?你不过刚刚结丹罢了,如何抵得过我等积年的金丹修为。” “桀桀!况且为了保险,某等可是又邀来了几位道友助力,优势在某,尔如何能抵抗?” 笑声嗡嗡,六位老派的金丹道师将浑身的法力都运转,庞大的妖躯鬼躯横扫四方,仿佛高山般巍峨耸立。 许道等偷偷在附近围观的道人瞧见,虽然距离几十里,且并不在海市阵法之中,但心头都是陡地压抑,无法畅快喘气。 轰! 六道庞大蛇虫样的法力,盘旋在百里浮槎的上空,猛地就俯冲向海市东角的潜龙阁主。 阁主身上的鳞甲正处于蜕变之中,蛇蟒躯体尚且只是化作成了蛟蟒,而没有变作成为蛟龙,身上青光不盛,抗衡不了六位金丹道师的声势。 但是它瞧见龟、虎、枭等道师打来的法力,面上丝毫不露怯意的,反而扬起狰狞头颅,朝对方嘶吼: “鼠目寸光之辈,如何能识得上品金丹之威?本道为结此丹,本可一早就破关而成,但却甘愿自锁潜龙阁半百年,底蕴之深厚,便让尔等见识见识。” 呼呼!青色的光芒从对方身上盘旋升起,粗壮凛冽,当即就将扑来的六道黑索法力给绞成渣滓。 潜龙阁主一人的真气之强度,赫然不让龟、虎、枭等六个道师。 但是六个金丹道师仅仅是试探着出手,并未使用出全力,见到法力给潜龙阁主搅碎之后,它们六人已然纷纷晃动巨大妖躯,往潜龙阁主压过去。 其中四个金丹道师的妖躯鬼躯从四个方面扑杀,金鸥道师和千眼枭鸟的道师腾上半空,似苍鹰捉拿蛇虫般凌空而下。 道师们法力齐齐大作,当即扑杀在了潜龙阁主的身上,并有疯狂的叫嚣声音响起: “我的、我的!我要食其肉,饮其血,上品金丹之血肉,必然能增长我之根基,让我窥得长生真人之位。” “诸位道友,说好了它的脑髓是本尊的!食此上等蛟脑,本尊必然可精粹血脉,得迦楼罗之相!”…… 咔咔! 遭受六位金丹道师的围攻,不知为何,潜龙阁主只是扭动巨大的身躯,想要将对方一个个的拍死,身上的青光也是涌起,意图绞杀死对方,而没有选择躲避。 但是它的身躯庞大,六道金丹道师的身躯更是庞大,潜龙阁主顿时就陷入了纠缠之中,灵光碰撞,厮杀争斗。 一块块巨大的鳞甲被龟、虎、枭等道师从其身上撕扯下来,当中心急几个道师还现场就吞吃起来。 捧捧血水像雨般砸落下,竟然将海市阵法形成的灵云灵雾都驱走。 许道和陈门身处于宝船之中,目视着巨物争斗的场面,目中恍惚,仿佛瞧见了当初洱海上空的战场。 陈门在许道的耳边轻叹:“金丹之争,果真强悍,如果它们脚下的不是百里浮槎,而只是寻常的岛屿,恐怕其余波就可以将之践踏如海。” 两人聚精会神的旁观着,顿觉精彩如斯。单单此等西海金丹搏杀争斗的场面,就已经让他俩觉得苦守多日一点儿也不亏。 其中许道还眼尖的发现海市之中也是混乱一片。 六尊金丹围攻着潜龙阁主一人,三大坊市的筑基道士也在疯狂的绞杀着潜龙阁中的活人,火光、灵光、剑光闪烁不定。 但是因为海市阵法并未破灭的缘故,他只能看个大概,无法判断出筑基道士群体间的胜负趋势,更别说在厮杀人群中寻见曾石剑的身影了。 陈门也瞥见了海市之内的争斗,他同许道一起,目光不断地在海市内外移动。 两人眼下都十分的庆幸,庆幸他们身处于海市之外,并不卷入眼前的风波之中。 在他们的旁观之中,潜龙阁主和六位金丹道师的厮杀越发的激烈,双方不仅驱动妖躯、鬼躯缠斗,更有种种的法术使出,现场的声响宏大。 金鸥道师振翅盘旋,远比当初攻打繁星岛时还要卖力,身上方块状的符文大闪,将度化金光运转到了极致,仿佛变作成了一尊金色太阳。 “哞麻哩轰留!阁主,看在本尊屈尊的听命你多年的份上,放弃抵抗,乖乖献上脑髓罢!若你还能活,本尊必定保下你!只要你愿意被本尊度化便是!哈哈哈!” 仅仅十来个回合,潜龙阁主就已经遍体鳞伤,蛟蟒躯体血肉模糊,身上的青光也是熹微。 许道和陈门旁观着,心中顿时叹惋:“此獠是要落败了么?” “可惜,它究竟结出上等金丹没有?怎么除了刚刚那轮明月般的事物,便没有其他的异象了。” 就在两人疑惑之中,潜龙阁主浑身血水,却是更加的斗志昂扬,其仰着头颅,冰冷眼眸中丝毫没有恼恨、愤怒之色。 相反的,现场响起了潜龙阁主雷鸣般的大笑声:“百炼金丹,褪鳞化蛟!鼠辈,尔等只不过是在替本道蜕化罢了,高兴作甚。” 霹雳! 百里浮槎上猛地有巨响,整个浮槎都震动,掀起了十几丈高的海浪。 原本血肉模糊的潜龙阁主身躯,身上猛地有青光涌起,其鳞甲掉落的位置,迅速生长出新的甲片,变得愈加坚硬华贵。 有金丹道师惊叫:“不好!” “此獠是在加速褪鳞化蛟,快快打断它!” 枭!六尊金丹道师一同涌上,其中巨龟形态的道师横压潜龙阁主,鬼坛形态的道师吐出黑气,定住潜龙阁主,白虎道师吐出庚金白气斩杀,金鸥道师金光大放……枭鸟道师凌空扑下,更是狠狠的抓在了潜龙阁主头生隆起之处。 噗呲,剧痛嘶吼响起。 潜龙阁主大吼大叫,其生长而出的新鳞甲顿时又被扒去,就连头颅上本该长出犄角的位置,也被抓出了两个血洞。 大喜声响起:“某等剥了你的皮,拔了你的鳞,断了你的角,看你如何化蛟!” 如此凄惨一幕落入许道等人的眼中,顿觉潜龙阁主支持不了。 修行龙脉者,褪鳞化蛟乃是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可是对方连蛟龙之角都被打断,无法生长而出,结丹过程应是受到重创,纵使是上品金丹,也将濒死。 可是皮裂鳞掉,头颅血窟后,潜龙阁主惨叫中,身上青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旺盛起来。 欣喜若狂的笑声响起:“哈哈哈!本道为何要化蛟?” 吼! 长啸声响起,潜龙阁主仰天嘶吼,再度从腹中吐出了一轮白月,此白月跳出,它的身周当即雾气疯涨。 “偃月当空,退蛟化蛇!” “吾之金丹,非为青龙偃月,而为‘腾蛇偃月’” 第四百八十一章 腾蛇卵 轰! 白日月现。 明明天色尚未漆黑,甚至连暮色都没有,但是一轮弦月已经高高的挂在天穹上方,还闪烁不定,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被拉扯下来似的。 粗壮月华光柱从天而降,其有几十近百丈宽大,从亘古的高空中降落而下,将潜龙阁主的身影全部笼罩在其中。 而它吐出的那轮白月大丹,便在光柱中承受着源源不断的月华冲刷。 远处的许道定睛看着,脱口道:“丹成异象!” 百里浮槎上六尊金丹道师,也是被眼前变化的一幕给惊到了。 “这是何故?”、“该死!这蛇虫不是应该重伤倒毙么?怎么还勾动了这多的月华之力。” 簌簌! 鳞甲摩擦的声音响起,潜龙阁主遍体鳞伤,它仰天嘶吼着,将体表上泛着青色的鳞甲一一褪下,褪不下的则是用口齿狠狠的拔下来。 其头顶血窟,也在迅速的长出肉芽,将之填满,并不再有隆起,整个面目也不再往蛟龙的方向变化而去。 六尊金丹道师瞧见,一个个心中大急,连忙嘶吼着晃动巨大身躯,往光柱之中的潜龙阁主撞击而去。 当中金鸥尊者顶着方块符文,金光迸溅,它法力大开,余威将不少筑基道士们都暂时度化了,可就是没有打入月华光柱中,半尺也无。 鬼脸陶罐的金丹道师将黑雾缠绕在月华光柱之外,紧密如斯,但也是打入不了半尺。 其余龟、虎、枭鸟等金丹道师,一并疯狂的试探,但又都无功而返。 轰鸣声之中,海域上空响起了冷厉的笑声,是那潜龙阁主身上的伤势恢复了大半,它将头颅低垂,望向身周的敌人们。 此时的潜龙阁主,身上不再是青色,而逐渐变成了纯白之色,晶莹剔透如玉,体表并闪烁着五彩虹光,如月晕一般。 “诸位道友,尔等可知本道的青龙偃月丹,为何其品级只有三品,而不是传言中的二品?” 龟、虎、枭听见后,动作微滞,潜龙阁主就是在望着它们说话。 它们互相对视,目中惊疑,都拿捏不准潜龙阁主的意思,也不清楚潜龙阁主的问题答案。 潜龙阁主发出大笑声:“也罢也罢。” 它鄙夷的看着周遭道师:“一群土鸡瓦狗,所结大丹最高不过四品,能有机会突破到元婴就已经心满意足,如何能晓得本道苦心经营数百年、自锁半百的宏图大志!” 龟、虎、枭道师闻言厉喝:“蛇虫,休得张狂!” 六尊金丹道师都怒不可遏。 但是远处的许道听见对话,却是竖起了耳朵,紧绷精神,唯恐漏了一个字。 潜龙阁主的言语,已经涉及上品金丹的凝结经验,许道现在十分紧张它突地就闭口不言,故意玩弄众人。 好在潜龙阁主并没有如此意思,它接下来道: “青龙偃月丹,古之真人所结大丹,本道又非那位真人转世,依其法子结丹,怎么可能与其相同品级?能结出三品金丹,位列上品,就已经是本道处心积虑、得天独厚了!” 这话说出,让周遭的六尊金丹道师面上惊疑之色更盛。 特别是当中巨大白虎身形的白虎尊者,它眼中难以置信,不由的口中低吼:“果真如此?当真如此?!!” 许道听见之后,也是脑壳中轰然震动:“竟是这个缘由!” 根据潜龙阁主的话,后来人按照前人的方式结丹,所结大丹必将远远不及前人。 许道在心中暗忖:“那么如何才能结出超越前人的大丹,乃至于一品大丹呢?” 他紧紧的盯向潜龙阁主,很快想到:“当是博古通今、取精去粕,不依前人,自创一种金丹?” 许道这个念头刚一跳出,海域上又响起了潜龙阁主的声音:“欲要丹成上品,须得自炼金丹!青龙偃月丹者,不过本道借假修真之卵壳罢了,哈哈哈!” 话声一落,许道便听见潜龙阁主大声嘶吼:“开!” 呼!粗壮的月华光柱中,纯白耀眼的那丸白月大丹,轰然震动,周身现出了七窍孔洞,如人般喷吐呼吸源源不断的月华精气。 此七窍模样,便是丹成上品的铁证据! 丹有七窍似人,乃是三品,若是丹有九窍,则是上品之上品,一品金丹的表现。 凡有九窍者,可成天仙! 就在潜龙阁主的嘶吼之中,白月大丹上震动,突地又出现了一孔洞,缓缓长着,此孔洞也吞吐起无穷月华,将之熔炼成精,只不过速度仍旧缓慢,尚未彻底形成第八窍。 潜龙阁主落身其中,声嘶厉吼,欢欣鼓舞,极度的欢喜。 龟、虎、枭等道师徘徊于月华光柱之外,面上带着无穷的嫉妒和几丝惶恐,它们神识涌动: “为之奈何、为之奈何?这厮竟然伤势恢复了,看样子法力还要更上一层楼。” “直娘贼!姓青的肯定是先暗地里结成了三品青龙偃月丹,眼下是要再提升一品!” “若它丹成二品,我等该当如何?!” 上三品金丹,每品之间的差距,比九品假丹和四品真丹的差距还要大,六尊金丹道师为此惶恐起来,甚至生出了去意。 突地,当中那虾蟹模样的外来金丹,冲龟、虎、枭道师叫:“三位道友,快快将尔等的主上叫出来啊!那厮就要结成二品丹了,成功了岂不是要造反?” 金鸥尊者和鬼脸陶罐的道师听见,也是连忙传音: “是极是极!快将海市之主请出来主持大局!”、“听闻海市之主法力深厚,能有元婴之威,它若出场,必然能镇压小小蛇虫!” 可是龟、虎、枭三个道师听见之后,却是面露难色,三人目光对视数下,这才纷纷喝到:“也罢!” “青道友,今日是你逼得我等兄弟阋墙,让你尝尝家法!” 潜龙阁主正处在金丹蜕变的紧要关头,其躯体已经愈发纯白,大小反而在不断缩小,愈发精致。其盘旋半圈,形犹如残月一般,浑然顾不了外界之事。 龟、虎、枭道师大喝之后,个个身形晃动,不再撞击潜龙阁主的光柱,而是向外退去。 在众人疑惑中,三个金丹道师爬回了西角、南角、北角三个方位,它们吞吐着百里浮槎上的灵气,纷纷低下头,冲海市中低吼: “诸道士听令,速回极星楼!”、“速回西坊居!”、“速回兰亭斋!” 海市中正厮杀的道士人群听见,来不及惊疑,纷纷提气回到:“弟子听令!”、“在下领命!” 嗖嗖! 围攻潜龙阁的道士们纷纷化作流光,退却离去,使得潜龙阁中的道士压力顿消,大松一口气。 如此情况让道士们疑惑,也让旁观大战的许道纳闷,但是很快的,海市阵法变动,身为符阵师的许道,立刻就瞧出了端倪。 他眼皮一跳:“这是要……汇聚法力?” 三股玄光从百里浮槎上升起,原本封锁庇护百里浮槎的海市大阵,却是突地溃散,云消雾散,海市中全部景象暴露无疑。 三尊庞大的龟、虎、枭鸟,或是趴卧、或是奔腾、或是盘旋飞舞在三处楼阁的上空。 它们吸食着楼阁升起的三股玄光,旋即望向海市的正中央,齐齐喷吐法力。 “西有白虎,上应觜宿,英英素质,肃肃清音,威摄禽兽,啸动山林,来立吾右。” “南有朱雀,众禽之长,丹穴化生,碧霄流响,奇彩五色,神仪六象,来导吾前。” “北方玄武,太阴化生,虚危表质,龟蛇合形,盘游九地,统摄万灵,来从吾后。” 三道振聋发聩的诵念声响起,龟、虎、枭三个道师披金戴银,身上血腥残暴的气息陡地消散不少,转而透露出宏大庄严之感。 它们的模样也得到了蜕变,变得威风凛凛,踯天躅地。 许道望着,顿觉大开眼界: “白虎、朱雀、玄武,古之四神兽只缺了其中之一……也就是说潜龙阁主就是东方之青龙了,难怪它所结大丹最开始是‘青龙偃月丹’。” 许道猜测着:“潜龙阁主和龟、虎、枭三个道师同出一门么?” 除了许道大开眼界之外,其余的道人更是瞪大了眼睛,心神震动。 特别是百里浮槎上的道士们,纷纷感觉脚下浮槎前所未有的晃动,好似下一刻就要解体似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赶紧的跑回家收拾细软,以备开溜。 一道全新的奇异大阵,在百里浮槎上升起,磅礴的法力最终汇聚在了浮槎的正中心。 三声重叠的厉喝声:“起!” 轰!一具庞大的虚影,缓缓在百里浮槎上成形,其长有虎躯,龟背,双翅,身高过百丈,更是威风凛凛。 但让人惊奇的是,此巨兽无头。 无头巨兽一显身,便显露出了强悍无比的气势,直冲云霄,潜龙阁主那坚不可摧的月华屏障都被晃动。 金鸥、虾蟹、鬼脸陶罐三个金丹道师,更是面露震怖:“此便是海市之主么?气息惊人,当真足以力抗元婴!” 无数道士仰头望着无头巨兽,纷纷心惊肉跳:“仙人!?” 唯有许道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无头巨物不是元婴真人,也不是活物,是那三个金丹道师利用阵法,汇聚法力,布阵形成的近似元婴的存在,是假婴!” 假丹者,道士假借他人金丹修成;而假婴者,却并非偷盗他人的肉身或元婴能修成。 许道在玄阵宗和繁星道统中获知,假婴是利用天材地宝或是金丹血肉等,炼制出的能比拟元婴的傀儡、道兵、法宝等物,是器物,其名就叫“假婴”。 眼下龟、虎、枭三个道师的举动虽然不是炼器,而是布阵,但法子大致,是将自身法力道行,通过阵法拼凑出了一尊能力比元婴的巨物。 慢慢的,金鸥尊者等外来金丹道师也反应过来了,它们瞄着无头巨兽,暗道:“这海市之主怎的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就算传闻有失,它总该有个脑袋罢。” 金鸥尊者等人以及许道的目光,都落在了东角的潜龙阁和潜龙阁主身上。若是他们预料不差,海市之主的脑袋,恐怕就应在潜龙阁主的身上。 不少人心生明悟:“原来所谓的海市之主,乃是海市的四大坊主凝聚而成,并非真有此人。” 一时间,他们心生想法,或是凛然,或是大松一口气,或是目光闪烁。只是假婴巨兽一出,纵使巨兽无头,其威压也足以震慑全场,让人慑服。 龟、虎、枭三道师来不及在意暴露了自家底细,它们声音重叠,嗡嗡怒喝:“青龙!现在回头不晚,速速降服,我等可以不计前嫌。否则就别怪我等清理门户了!” 言语中,龟背虎躯、肋生双翼的无头巨兽晃动躯体,猛的一跃,扑至潜龙阁主身侧,巨兽身上三色玄光扑出,镇压向潜龙阁主。 铿锵!撞击声响起。 纯白月华光柱中的潜龙阁主,这时终于睁开了双眼,怒目而视。它艰难出声: “好个狼狈为奸,缺了本道,尔等竟然也能凝结假婴!” 铮!金铁敲击的声音中,一个金色的鸟笼浮现在了月华光柱的表面。 原来潜龙阁主之所以能够抵抗他人的攻击,靠的并非是结丹时的异象,而是自家的一件法宝,其将自己锁入金色鸟笼后,就再没有遁出过,只是将鸟笼有所隐没。 龟、虎、枭道师齐声厉喝:“破破破!” 它们所形成的巨兽虽然不全,但也是假婴,在元婴级别的法力敲击下,哐哐没几声,玄光裂金。 金色鸟笼法宝猛地破裂开,藏身其内的潜龙阁主大惊失色,它目露绝望,仰头望大丹,呐喊:“不!” 嗡嗡! 正在诞生第八窍的白月大丹,窍穴陡然失控封闭,整个大丹也不稳定了。 绝望呐喊中,潜龙阁主大叫:“好个清理门户!好狠的心!” “竖子!纵使本道玉碎,尔等也休想获利!” “破!!!”潜龙阁主癫狂。 龟、虎、枭道师,金鸥等外来道师闻言,来不及大喜,就纷纷大惊:“不好!这厮要自爆!”它们赶紧的收回法力,升腾灵光护体 轰!冲天的月华光柱从中折断,轰然倒塌。 与之一起的,金色鸟笼炸裂、纯白大丹炸裂,金光、白光,点点冲起,让所有人的目中皆白。 假婴实力的无头巨兽,失了法力,遭受冲击,也在巨响中轰然溃散。 许道身处百里开外,藏身在宝船中,也被余波震动,顿觉身子晃动不已。但他没时间沉浸在大变故中,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溜!” 该见识的他已经见识了,能获取的结丹秘闻也获取了,是时候该溜了,否则待会可能就走不了。 百里浮槎四周,唯有许道最先反应过来。 嗖的!他的宝船连头都不用掉,一早已经掉好,极速就往外飞去。 但许道不知,就在他动身的那一刹那,百里浮槎上无数道金光、白光、法宝碎片,跳跃飞溅,中有一道恰好落在了海螺宝船的附近,且砸中宝船。 但诡异的是,它并未将宝船砸得震动,反而轻易破开了宝船阵法屏障,悄无声息的落入船中。 定住后,此物却并非法宝碎片,而是一椭圆物,纯白色,似丹非丹、似丸非丸,当中蕴含勃勃生机,更像是一卵。 第四百八十二章 追杀、胁迫 一道又一道流光从百里浮槎上飞溅而出,其上仿佛绽开了一朵硕大的白金色灿烂花束,花束有十几里大,掀起的灵光和气浪覆盖近百里。 潜龙阁主自爆法宝的威力,恰好将整个百里浮槎都覆盖住,并轰塌了龟、虎、枭三道师升起的假婴大阵。 但是因为对方反应及时的缘故,六尊道师并未被重创,只是法力都大幅度的消耗,若是潜龙阁主尚在且完好无损的话,现在就应该是六尊道师担忧自身的性命安危了。 “该死!这厮果真不是好惹的!” “宁肯自爆都不愿臣服,早知如此,非要结上品金丹作甚。不然的话,大家和和气气,我等四象大阵也用不着缺席一角。” 道师们的愤恨声、呼喝声、狂躁的神识席卷在百里浮槎上。 而浮槎上的众多道人,为刚才剧烈的一幕所波及,过半的人当场家破,并且死伤不少,整个浮槎都差点被轰散掉。 也许是潜龙阁主控制了自爆威力倾斜的方向,浮槎上的潜龙阁并未受到重创,是海市中唯一完好的建筑。 潜龙阁的众多道士从大战中回过神来,个个面色惨白,明白自己这边已经惨败,当中有人身子直接发起了抖,战栗不已。 但是立刻就有眼尖的人意识到整个海市的阵法都已破碎,其他三个坊市的道士也是重创,没人阻拦他们,正是他们逃遁的大好机会。 “逃!”、“阁主已败,速走!” 发现这点的道士,当即鼓动身上法力,一言不发的就往海市之外奔去。其中不那么慌乱的,则是先掏出丹药,塞入口中,然后再疯狂的往外奔走。 这些人奔走出去后,潜龙阁中剩下的幸存道士也是反应过来,纷纷神色变化,绝大多数也都是一咬牙,亡命往外飞去。 嗖嗖嗖! 几十道灵光在百里浮槎中四散而开,仿佛是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自爆的余韵一般。 除了潜龙阁的道士之外,围在浮槎外的道人们瞅见战局已定,机警者也纷纷调转方向,往更外围奔去。 许道便是其中跑的最快的,只是他动身时离百里浮槎比较近,因此并非是跑在最远处的。 血光、剑光、云雾、法器、飞舟……成百上千的道人都在海面上狂奔。 如此动静,自然也吸引了龟、虎、枭等道师的注意,它们原本并不在意的许道这些小鱼小虾,仅仅是用神识吩咐各自的手下,让道士们赶紧抓捕、斩杀潜龙阁的道士。 但是当中的金鸥道师,它恢复成了人形,人身鸟头,站在高空中皱眉望着四散而逃的道士们,忽地出声: “诸位道友,我等该分兵六路,各自追捕一方,务必要将那蛇虫的尸体搜罗干净。” 听见金鸥的言语,其他的道师也是立刻出声:“金鸥道友所言正是,那蛇虫就算是自爆,尸体血肉也难得可贵,万不能让其他人捡漏,拾走了!” “是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虽说可能不大,但也要小心那蛇虫耍诈,使个金蝉脱壳之法!“” 六尊金丹道师鼓动神识,眨眼间就商量完毕,最后齐齐杀气腾腾的喝到:“方圆千里,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走!” 百里浮槎上,三大坊市的道人立刻就被它们轰了起来,同时六尊金丹道师不顾体内法的力不足,纷纷或振翅、或奋爪,往浮槎之外扑去。 轰! 六道庞大的气机再度升腾而起,并相继离开了百里浮槎,涉足海水中,其庞大的神识席卷四方,将海面上下都搅动得混乱。 围在海市周围,尚且还没动身的道人们,顿时就被金丹道师抓个正着。而金丹道师抓住它们之后,可不会将之囚禁后再发落。 不管是龟、虎、枭道师,还是金鸥、虾蟹、鬼面陶罐三个外来道师,抓住了围观道人,立刻就是塞入口中大嚼。 其中心急的、牙口好的道师,还将船只、法器一并塞入口中,用尖利的口齿切割,咔咔响动,将当中的灵力和血气吸干。 “啊!” 惨叫声在百里浮槎周遭响起,一簇一簇的血花在海水中绽开,并引来了西海中的凶兽。 有道人冤枉的大叫:“不要不要!道师饶命,我是前来助拳,为道师们掠阵的啊!” 但是金丹道师怎会顾忌这些人的惨叫和冤屈,六头道师都是实行有杀错无放过,况且对于它们来说,吞吃这些道人的灵力血肉,正好能弥补它们在大战中损失的法力。 有道师吃得开怀大笑:“哈哈!尔等蛇鼠一窝,叫屈作甚,统统化作本尊的血食罢!” 虽一路奔走一路吃,但是六尊金丹道师脚上的动作却没停。 它们兵分六路,急促的想要赶到逃遁道士的最前头,然后联手将千里范围的道人一网打尽,就连海水中闻血而来的凶兽也不准备放过。 至于被它们漏过甩在身后的道人,则是由三大坊市的道士道徒出海捕杀,也算是给手下人的一点汤喝。 整片海域中,你追我赶,惨叫连连。 许道驾驭着海螺宝船,自然瞧见了身后的惨像。幸好他反应快,他距离身后追赶而来的金丹道师还有不小的距离。 可对方气势汹汹,速度极快,正在不断地缩短两者间的距离,也让他心中发悚。 于是许道连忙呼喝:“陈道友!” 站在旁边的陈门比之许道更是紧张,听见许道的呼声后,对方当即轻喝一声:“是!” 两人当即盘坐而下,运转身上的法力,将法力竭尽所能的注入海螺宝船之中。 海船这等大型的法器,除了能用符钱驱使之外,同样也能依靠道人的法力进行驱使,并且后者更能够起到作用,只是平日里使用符钱更加方便省心罢了。 嗡嗡! 得到了两个凝煞圆满的道士法力相助,海螺宝船身上的灵光大闪,猛地往前窜出一大截,速度增长了六七成。 轰的!整艘宝船在海面上拉出一道气浪,并在短短的时间中,一跃上前,跑在了逃窜人群的最前头。 可是如此一幕,却也吸引了金丹道师的注意,对方正是追杀他们这一路的。 枭!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来。 隔着几十里的距离就穿入了许道两人的耳中,让他们的身上不由的泛起麻意,两人心中都暗道不好。 于是许道和陈门双双抬头,往身后看过去,立刻瞧见了一头千眼的巨大枭鸟,振翅高飞,席卷海浪,往他们狂扑过来。 隔着老远,许道两人依旧能在对方的眼珠中,瞧见明显的戏谑和残忍的意味。不由的,他俩的心脏咯噔一跳。 两人运气不好,追赶他们的道师并不是动作缓慢的鳄龟道师,也不是虾蟹、鬼面陶罐道师,而是速度飞快的枭鸟金丹道师。 对方振翅而飞,速度立刻就追平了两人。 就这,还是枭鸟道师一路上并没有放弃捕食其他人。 其一抖擞羽翼,双翅上的千百只眼珠就激射出诡异红光,将身下逃窜的道人身躯洞穿,然后又一挥动翅膀,用风卷起,叼入口中吞吃。 许道心中顿时焦急起来,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围观金丹大战的风险。 情急之中,许道彻底的不敢再有所掩饰,他将身上三百多年的法力齐齐使出来了,全数灌入海螺宝船之中。 虽然其所用功的对象是身下宝船,但他的气机蒸腾,发丝上涌,道行依旧是难免泄露迹象。 一旁的陈门道士见状,面上顿时惊愕,明显察觉到了许道的道行早已经超过一百八十年之数,但又并非是炼罡境界中人。 陈门突地回想起许道当初在吴国中是修行的武道,而来到西海之中,却又成了符阵师,当即浮想联翩。 但眼下事态紧急,陈门也来不及想太多,也如许道一般,又将自家的法力压榨出许多。 海螺宝船又得到了一百八十年以上的法力支持,飞腾的速度更是迅猛,勉强和追赶的枭鸟道师拉开了距离。 如此你追我赶一会儿,那清理四方的枭鸟道师,更是注意到了跑在最前头的海螺宝船。 大海之上,响起了它的桀笑声:“跑的倒挺快!本尊今日便和你耍耍。” 枭鸟道师突抬头,尖嘴厉啸,口中喷吐出了一道红光,遥遥的就往海螺宝船击打而来。 许道两人正全神贯注的逃奔中,虽是留意身后枭鸟道师的举动,但难免顾忌不了太多。 当枭鸟道师喷吐的红光已经奔行而至时,许道才反应过来,神识大动:“不好!” 他连忙操控海螺宝船,往海水中扑去,想要躲避这一击。 但是海船噔的震动,被枭鸟道师的红光击中,红光弥漫,船身腾腾的热起,着火一般,即便宝船扑入海水之中,船上红火依旧在燃烧。 唯一让许道庆幸的是,海螺宝船的防御果真坚韧,真能承受金丹道师的一击。 “咦!”枭鸟道师见自己的一击,没有将远处的船只打解体,它也是微讶,遂猛振翅膀,掠过了一群逃窜道人,径直往海螺宝船追赶而来。 而海螺宝船刚刚受其痛击,正着火,速度减缓,两者之间的距离迅速拉短。 意识到这点,许道和陈门两人,面色双双难堪起来。其中许道估量了一下时间,发现以对方的速度,最多两刻钟就能飞到他们的前头。 一时之间,许道心中顿时升起了弃船而逃的想法。让海螺宝船继续往外飞,而他和陈门则是下船入海,换个方向逃窜。 如此一来,或有逃生机会! 但是正当许道要向陈门讲明时,一道冷哼声突地在两人耳边响起:“废物!” 两人一惊,都以为是自己心神紧绷,幻听了,但是对视一眼之后,发现对方也听见了冷哼声。 “这是!?” 下一刻,一阵凌厉的神识突然充斥在整艘海螺宝船中,死死地压在了两人的身上,让他们的面色更是变化,并且呼吸沉重。 是金丹级别的神识和威压! 许道和陈门的脑壳震动,齐齐意识到自家摊上大麻烦了。两人目中惊疑:“潜龙阁主?!” “此人什么时候登上了宝船!” 他俩都不是蠢人,立刻就明白潜龙阁主刚才的自爆是假死,是金蝉脱壳,对方实际上借着自爆逃出了百里浮槎,并神不知鬼不觉的登上了他俩所在的宝船。 果然,那冷哼声下一刻又道:“还以为本道能安心的搭个顺风船,没想到却遇上了两个废物,有着繁星岛的星螺船,结果还要被人给追上。” 听见对方话中的意思和吐出的“星螺船”三字,许道眼神微怔。 但是他的目光闪烁数下,并未质问或是回怼对方,而是立刻就顺势俯身大拜,口呼:“门客徐道,不知阁主何时登船,竟有失远迎!” 他急声道:“阁主既在,还请阁主快快出手相助,助我等逃出生天!” 对方听见许道的话,神识晃动,似乎显得有些惊讶,传音到:“竟是你这小家伙……哈哈哈,难怪手中藏有星螺船,看来你隐藏的不少!” 陈门道士在一旁,对两人的对话略有不懂,但并不妨碍他也伏身大拜:“请阁主施以援手!” 船上的潜龙阁主受到催促,冷笑到: “追杀尔等的措鸟,其道行不怎么高,但是一口南明离火神通,却是不好惹。估计尔等已经想着要弃船而逃了,可是整艘船都被南明离火包裹着,尔等自己出船便是死,一旦沾染半点南明离火,剜肉割魂都灭不掉。” 潜龙阁主紧接着话声一转:“本道倒是有法子可以辟火。” 许道两人闻言,来不及惶恐,当即齐出声:“阁主请讲!” 潜龙阁主神识晃动,突说:“如此说来,尔等真想弃船而逃了?” 它的声音变冷:“既然如此,本道便成全你们!嘿!尔等自己选一个人出来,本道施法护住,下船逃命去!” 这番言语中,潜龙阁主声色冰冷,还带着胁迫,明显的不怀好意。 许道和陈门立刻就明白,对方并非想让一人下船逃命,而是想要一人下船作为诱饵,引开那枭鸟道师! 第四百八十三章 金丹异种 许道和陈门瞬间就沉默下来。 暗中的潜龙阁主瞧着两人沉默,神识激荡出肆意的大笑声:“快点快点!快快做决定!本道还可以再指点出一条生路。” “否则的话,越晚,那措鸟距离尔等越近,下船之后活命的可能性也越小。” 但是许道两人听见了潜龙阁主的胁迫,并未就此屈服。他们对视着,交换目光,也没有生出隔阂或嫌隙。 当即,许道双目微阖,而陈门道士则是露出一副怒色,忍耐不了的出声:“阁下已经是金丹中人,又何必戏耍我等?还请阁主再指出一条生路,又或者是施展法力,将那追来的贼人打跑。” 潜龙阁主冷哼一声,回话:“本道偏偏就要戏耍尔等,若是不依照本道的吩咐,你俩一个都别想活下来。” 见对方丝毫都不肯退让,陈门眼神一沉,然后他当即面上勃然大怒,霍然站起身子,呵斥:“好个蛇虫,安敢如此!” 厉笑声响起,潜龙阁主话声阴冷:“我看,你们是现在就不想活了,干脆本道将你们都丢出去。” 凌厉的神识在海螺宝船之中回荡不已,让许道和陈门两人汗毛耸立,顿觉亡魂大冒。但是他们的脸上不仅没有惶恐,反而还露出松了一口气似的样子。 这时,闭目的许道突地睁开眼睛,开口说话:“阁主勿怪,是陈道友失礼了。” 见许道说话,豁然起身的陈门望了他一眼,然后就收敛了怒容,重新盘坐在地,并露出一副以许道马首是瞻的态度。 许道告罪一声后,话锋当即变换:“不过贫道若是猜得不错,阁主现在应该是没有多大的气力,打杀我二人罢,何必如此色厉内荏、虚张声势呢?” 话音落下,盘旋在宝船之中的神识愈发的狂躁,好似当头就要落下法术,将两人的脑壳打烂。 但是一息两息,三四息功夫过去,潜龙阁主仍旧是没有出手,反倒是惹得许道先轻笑一声。 听见笑声,潜龙阁主声色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怒意,低吼:“蝼蚁般的东西,休要猖狂,本道只不过是为了节约法力,这才不想在尔等身上浪费力气。” “哦!”许道轻哦一声,替对方解释说:“阁主的意思是一旦对我等出手,阁主自身也难以逃过一劫了。” 他的眼神闪烁,想起潜龙阁主最开始的提议:“又或者,阁主眼下已经是重伤在身,自己难以逃出六头金丹道师的围捕,必须借助我等的帮助……这才登上了贫道的宝船?” 咯咯咯! 海螺宝船之中响起了怪异的声音,像是桌椅晃动,船体震动,又仿佛是有人在咬牙切齿的发出声音。 见潜龙阁主仍旧是没有出手,许道和陈门道士两人神识一碰,立马就确认他们俩的猜想没错! 这时,两人并未在得寸进尺,而是收敛了言语,并伏地大拜:“我等惶恐,冒犯了阁主,还请阁主以大局为重,施以援手、指点迷津!” “求阁主速速出手,免得迟者生变!” 暗中的潜龙阁主见许道两人态度突然转变,重新拜它,它大笑起来:“哈哈哈!” 可此獠并未顺着台阶走下,反而话声齿冷的说:“晚了!若是尔等刚才苦苦哀求,本道倒是可以考虑一番,但是现在,看谁熬得过谁!” “南明离火缠绕船体,此船必然会那措鸟追上!尔等唯一之生路,便是下船逃去,或可活命。” 潜龙阁主肆意的说:“对了,尔等所料不差,本道现在确实是法力大减,即便你俩都想下船逃命,本道现在也只能让一人辟火而出了,另外一人只能活活烧死!” 宝船之中的气氛顿时就凝固住了。 许道和陈门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难堪之色,他们也没有想到的,对方一个金丹境界的道师,竟然愿意用自身的安危和他们对峙。 两人神识碰撞,心中惊疑。 要么他们的预料出错,潜龙阁主还留有后手,自信能够从枭鸟金丹道师的眼皮子底下再溜出去,要么对方的情况远比他们想的还要糟糕。 心中思忖着,许道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于是他霍然起身,面上带着杀机,口中低声道:“既然如此,贫道便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潜龙阁主闻言,冷笑连连,但是许道下一句话,便让它的神识突地一僵。 “宝船太小,贫道只能请阁主下船了。” 话音未落,旁边的陈门道士也是默默的起身,离开原地,跟随在许道的身后。 两人中断了输送给海螺宝船的法力,并运转起层层的法术,已经做好厮杀的准备。 既然哀求、讥讽、对峙都没有用,他们便只能冒险的主动出手,打向潜龙阁主! 要么镇压对方,逼得对方不得不给出两全其美的法子,要么将对方从宝船上扔下去,让对方作为诱饵,引开追杀的道师! 特别是相比于许道和陈门道士,潜龙阁主作为诱饵,必然会吸引到金丹道师的注意,其才是最好的诱饵。 “好个蝼蚁!” 潜龙阁主反应过来的,勃然大怒,其神识呼啸连连。 许道两人浑然没有顾忌它的呵斥,身形闪烁,已然出现在了一间舱房之中。 在他们开门的那一刹那,重重狂风从舱中扑出,劈头盖脸的打向两人,刹那间就击破了两人身上的数道护身法术。 但一丸只有拳头大小的椭圆状东西,纯纯如玉,出现在了两人的眼中。 许道瞧见此物的第一眼,心头狂跳:“金丹?” 但是眼尖的他立刻就发现,此物和道书中的金丹并不一样,更像是鸡子、鹅蛋等物,是一卵壳! 现场响起潜龙阁主的惊疑声:“尔等为何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就在潜龙阁主现身后没多久,许道闭目不言,便是也在暗中蔓延神识,想要找到对方究竟在海螺宝船的哪一个地方,方便他做好最坏的打算。 结果只用神识,他并未找到对方,沟通海螺宝船也没有用,好似潜龙阁主压根就不存在于船上,宝船各处都很正常 幸好许道在海螺宝船中留有众多的牙将鳞兵,他传令下去,让牙将鳞兵一寸一寸的寻找,然后在一间舱房中终于寻见了。 原来此獠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竟然反过来借用了海螺宝船的阵法,唯有用肉眼寻找,才能捕捉端倪,找到它之所在。 甚至它在和许道两人对话时,还在宝船中来回移动,视船上阵法如无物。 许道两人推门而来,找到了潜龙阁主,心中都是大喜。他们不等潜龙阁主说完话,便也运转法力,将种种手段劈头盖脸的打过去。 刹那间,狭窄的船舱中,灵光、雷光闪烁不定,桌椅木板等杂物毁坏一堆。 双方就此大打出手,潜龙阁主寄身的卵壳晃动,其也无法在自由的在海螺宝船中行走,只得撑起精神,和许道两人争斗。 潜龙阁主怒不可遏的声音:“是尔等逼我!死!” 可是威胁的话说出之后,她连任何一道法术都没有用处,只是掀起了阵阵狂风,想要将许道两人身上的法术都吹灭掉,并吹掉两人的血肉。 可遗憾的是,许道两人都是根基扎实,法力深厚之辈,就算狂风可比罡风,两人依旧是能够坚持一时半会儿。 一声霹雳,许道干脆在宝船中显出了自己的龙种肉身,口中吞云吐雾,悍然往潜龙阁主扑杀过去。 陈门道士也是法力大作,口中轻喝,施展出自己的煞气,掐出一方金色打印,狠狠的朝着潜龙阁主打去。 面对两人搏命般的手段,潜龙阁主从愤怒中回过神,又惊又愕。 特别是对于许道现出的龙种肉身,它失声叫到:“你这家伙,不是仙道中人么!怎的还有上好的龙血肉身?仙武双修??” 它终于识破了许道的根底。 这反倒是让许道心中微讶,对方都已经结丹了,许道还以为此獠一早就识破了似的。 杂念微起,许道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眼神一沉,撑着对方诧异的当头,举起携带在肋边的金色竹竿,狠狠的朝对方寄身的卵壳挥打而去。 噔! 金色竹竿劈开重重罡风,稳稳的打在了卵壳之上,并将其打得颤抖不已。 “啊”惨叫声响起,潜龙阁主痛嚎:“此是何物!” 金竿乃是仙园之宝,能力钓金丹,还曾帮助许道灭杀过繁星神女,对付起重伤无力的潜龙阁主,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许道没有和对方解释,又抡起手中金竿,甩动大棒一般,狠狠的敲打在卵壳之上,卵壳晃动,好似都能让人听见咔裂的声音。 一旁的陈门道士见状,面上都露出愕然之色,他缓缓的定住法术,以节约法力。 “别打了、别打了!”原本态度桀骜的潜龙阁主,突地惨叫求饶:“再打就坏掉了!” 听见这话,许道才突地收敛了手上的动作,冷声到:“阁主,时间已经不久,若是再拖延,贫道便只能坏了你这寄身之物,请你出去了!” 他意识到眼前卵壳状的东西,对潜龙阁主来说极其重要,当即抓住这个把柄,威胁对方给出逃出生天的法子。 嗖的! 但是潜龙阁主没死心,许道动作刚停,它就控制着卵壳忽闪,企图跳跃遁去。 可旁边还有陈门道士严阵以待,对方刚有异动,陈门道士就举着手中法术打印,狠狠的轰击而去。 潜龙阁主踉跄一下,逃遁被阻,顿时又被许道寻见,金色鱼竿狠狠地挥下。 噔噔噔!许道心中愤怒,重重挥动数下,又将金色鱼竿平持在手中,以尖细的一端抵住潜龙阁主寄身的卵壳,仿佛持矛般。 他抬起臂膀,狠狠的往卵壳刺去。 咔!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卵壳上当真响起龟裂声。 潜龙阁主的神识激荡,前所未有的愤怒、惶恐:“竖子!此是本道千辛万苦修成的金丹之卵,尔如何敢伤之!” 但是它怒吼说完后,又声色惶恐的大叫:“罢了罢了!尔等赢了,本道服输!” 见潜龙阁主被重创,终于偃旗息鼓,许道和陈门两人大松一口气,紧绷的精神顿时舒缓不少。 他俩大喜着,来不及搭理对方更多,急忙出声:“快!快快说出逃脱之法!” 潜龙阁主这下子也不敢在造次,只是呼喝着让许道将金色鱼竿拿,休要继续伤它。 它也没敢要求太多,当许道将鱼竿拉开后,先将驱避南明离火的法子说了出来:“此火乃是那措鸟神通所发,常水扑不灭、土埋不熄,能烧人肉身、魂魄、法力,但终归是脱离了本源,是无根之火,以金丹法力覆盖,就可勉强辟火……” 潜龙阁主说着,许道两人还屡屡提问,对方一一回答,不敢再有所隐瞒。 因为是用神识传音交流,三人言语虽然不少,但是用时颇多,其中许道还知道了对方寄身的卵壳究竟是何物。 原来潜龙阁主并非是重伤而逃,它是货真价实的金蝉脱壳,自爆了旧躯,现在返老还童变成了一卵胎——腾蛇之卵。 腾蛇者,古之异兽,无足能飞,可兴云雾而游其中。 其是上古几大异蛇之一,与相柳、巴蛇等类同,传闻出世即有千年之寿,经雷火天威淬炼即成年,可如真龙般寿近万年,不让真龙多少。 可以说,此物乃是金丹级别的上古异兽,出世即是金丹实力,晋升为元婴境界只是其成年而已,不夭折即可。 听到这些,许道瞬间明白过来。 腾蛇之资,其换算成丹成品级来说,已然是超越了三品,足以位列二品。难怪潜龙阁主最后弃了青龙偃月丹,甚至弃了过往修行的躯壳、法宝,甘愿返老还童。 它只是在用从前所有的积累作为献祭,并借助外力,拔鳞断角,好让自己彻底的蜕变成腾蛇之资,走异种路线。 此路不化龙,却已然是龙类,不修道,但起步就是金丹境界。 只要能够成功孵化而出,此獠必将一飞冲天,洗刷所有的屈辱。 第四百八十四章 亡命之徒 许道得知潜龙阁主现在已经变成了上古腾蛇异种的卵胚,心中惊愕。 “还能这般如此么?结丹成丹,居然是变化成了一颗卵胚,如此一来,所谓的炼气修道,岂不就是炼妖修妖,将自己修炼成一尊妖鬼异类……” 再联想起筑基种灵根,以及至今为止所见过的金丹道师,许道当即悚然一惊。 不管是假丹的夜叉门主,还是金麟道师等人,又或者是正在追杀他们的海市道师一众,似乎真的个个都是愈加的非人化,非只心性,手段亦是。 其相互之间的厮杀争斗,根本就没有金丹道师的玄妙缥缈,而是都如凶兽妖兽般,爪撕牙磨,血腥狂野。 滋滋! 突然有异响出现在许道的耳中,他仔细一听,发现是海螺宝船传来了不堪重负的声音,船体之外的阵法被那南明离火焚烧过甚,几乎都要破灭了。 更重要的是,南明离火在大肆的消耗宝船之中储备的符钱灵气,整艘宝船不仅速度降下来,堆放在船上的符钱竟然短时间就消耗过半。 面对如此状况,许道只能从种种遐想之中回过神来的,同身旁的陈门道士一同紧盯向潜龙阁主。 他先是挥动袖子,从内天地中放出了大批大批的符钱,让牙将鳞兵符钱搬运至海螺宝船的阵法核心所在,然后声色带冷的问: “阁主,当真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在许道问出这个问题后,陈门道士的脸色也是难堪,带着怒意看着潜龙阁主,喝到:“阁主还是不死心么!?” 原来一番神识交流过后,潜龙阁主居然没有给出两全其美的逃生法子,它最大的建议依旧是让许道和陈门之间分出一个人来,兵分两路,这样逃脱的机会最大。 又或者许道和陈门两个人都离开宝船,它自己勉强也能驾驭着宝船逃生,兵分三路,各自逃生的几率更大。对于这一点,许道两人自然是嗤之以鼻的,根本就没有给对方好脸色看。 而潜龙阁主之所以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便是正如许道怀疑的那般,这厮眼下重伤,濒临倒毙,非是其不想,而是其无能。 听见两人的厉喝,潜龙阁主情绪波动,叫到: “本道真无法子了,本道起初的打算是自爆旧躯后,乘着混乱沉入海底,等贼子们驾驭百里浮槎离去后,再冒出来也不迟。” “谁知逃出百里浮槎之后,徐道友最先动身,而且还驾驭着繁星岛的星螺宝船,能藏身在这艘宝船上逃出附近海域,自然是比留在原地要好得多、几率更大!” 它的声音中还带着委屈:“为了解释,本道连自己现今的状态都讲给了你二人听,露出把柄,尔等自己想想,本道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卵胚状态,连孵化都还没能孵化出来,纵使有些手段,可如何还能再力抗金丹?” 听闻潜龙阁主的又一番话,许道心中滋味莫明。他没想到自己跑路太及时,反而还招惹上了眼前此獠。 但是对于潜龙阁主口中的话,许道在和陈门道士商量之后,都已经信了大部分。 特别是对方一口叫破了海螺宝船的名字这点,根据种种线索,玄阵宗道统、繁星宗道统、繁星岛被灭,繁星神女被炼化成大药,辅助潜龙阁主结丹。 潜龙阁主对繁星岛的了解,有迹可循,甚至可能比许道知晓的还要多。 只是许道两人依旧不死心,他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又是威胁起潜龙阁主: “阁主,你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功成结丹,且所结大丹是二品金丹,只要能够逃出生天,今后必然是乘风而起,道途广阔。有手段都使出来,逃命才是当务之急!” 陈门则是神色冷厉:“阁主若是不给出个好的章程,便只能陪我等区区筑基道士,在此船中一同身消道死了!” 他还冲许道说:“道友,此獠奸诈狡猾,就算被贼人追杀上,它也有可能逃脱一劫。真到了那个地步,你万万不要留手,先打杀了此獠,将其残躯奉上……我等再祈求一番,或有生机。” 许道闻言,面上作出哀叹之色:“为之奈何?为之奈何?” 潜龙阁主见两人在自己跟前演戏,顿觉两人将自己当做是三岁孩童般在欺凌,它在心中破口大骂,但是又只得忍耐,免得真的触怒到许道两人,惹出一个鱼死网破来。 三股神识在海螺宝船之中激荡,宛如刀剑般你来我往,争论提议不休。 其间许道和陈门两人还暗中使劲,想要将潜龙阁主请出去,让它作为诱饵吸引敌人。对方没有好法子,那么当个替死鬼,就是对方唯一的价值了。 但让两人失望的是,潜龙阁主不仅仅是藏身在海螺宝船的阵法之中,其自身气机还和宝船的气机紧密相连,宛如寄生虫一般。 即便有许道这个船主人在场,想要将对方挖出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成功的。等到成功之时,两人估计也已经如黄花菜般凉透,进了枭鸟道师的腹中。 如果许道不管不顾,非要利用金色鱼竿将对方的卵胚卵壳打破的话,则海螺宝船的内外阵法都受重创,船体会有解体的风险。 失去了宝船,他们更是难有生机。 如此做法,非是鱼死网破之际,许道和陈门都不希望为之。 潜龙阁主一方也是知晓这一点,所以它现在虽然畏惧许道,其实并不担心许道两人会将它抛出,许道二人对此也无能。 眼下时刻,三人真个就是变成了“同一条船上”的人,同生共死。 一番争执争论中,潜龙阁主放低了身段,苦口婆心的劝起了许道两人:“二位道友,姑且信了本道罢,兵分两路当真是最优选择。” 它一咬牙似的,又说:“若是有道友愿意下船,本道愿意将所剩无几的金丹法力,连同一件法宝给出,供对方使用。” 这话让许道和陈门道士精神微振。 嗡!银白色的灵光闪烁,潜龙阁主寄身的卵壳晃动,其壳子中突地出现了一点点黄意,然后啾的吐出一物。 此物变大,立刻就成为拳头大小,能够让人看清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其正是潜龙阁主的金色鸟笼! 在潜龙阁主自爆旧躯之中,这尊法宝竟然没有彻底的损坏,而是被对方也带了出来。 只是眼下的金色鸟笼凄惨无比,像是挨过无数锤,被人揉圆搓瘪,同时还残破,不是碎片胜似碎片,完整程度连四分之一都达不到。 不过就算如此,此物仍旧还算是一件法宝,表面金光闪烁,当中还储存着一纯白色的水滴珠子,正是潜龙阁主一并放出的金丹真气。 拿出这件东西之后,潜龙阁主的神识顿时就萎靡不振,传出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 “法宝!” 许道两人心神震动,连忙将神识落在残破鸟笼之上的,仔细的检查“这厮竟然连法宝都拿出来了!” 他们立刻就确定了东西的真假,并非是潜龙阁主在使障眼法,而是对方实打实的拿出了法宝和真气。 有此残破法宝和金丹真气在,许道和陈门道士得了,便相当于得到了一件厉害符宝,不、准确说是比符宝更加厉害的宝物。 符宝是金丹道师绘制的符箓,蕴藏金丹道士的一击或几击之威,其中最厉害的则是融入了金丹法宝威力的符咒,属于上乘符宝。 但两人眼前的残破鸟笼可不同,其本身就是一方法宝的残品,虽然只要再多缺失几块碎片,鸟笼就会跌破法宝级别,沦为一件筑基法器,但它现在依然还是一件法宝! 有潜龙阁主给出的真气,筑基道士就可以通过阁主真气进行驱使,有符宝之便利,更有法宝之威力,玄妙好用。 神识激荡着,许道和陈门两人的眼中都露出惊喜之色,若非潜龙阁主眼下的处境堪忧,此等宝物,他俩平日里连瞅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拥有了。 不过下一刻,两人的目光也变得担忧。 既然潜龙阁主连自家法宝都舍了出来,又仍旧坚持兵分两路,看来对方真个是再无办法了。 果不其然,潜龙阁主吐出了鸟笼,便连话都懒得说,只是冷眼旁观,静静的等待两人选择。许道两人再是催促,想要压榨更多,对方都只是回了一句: “本道已经尽力,生死各安天命罢。” 闻言,许道和陈门道士面面相觑,两人的目光不断的在残破鸟笼和潜龙阁主身上挪动,纠结着。 许道疯狂的权衡起利弊,思考着在自己有此残破法宝相助,再依靠他的底蕴,是否能从那枭鸟道师的手中活着逃去…… 就在这时,陈门道士朝着他做了一揖,直接伸出手,将鸟笼虚抓在了手中: “事已至此,贫道也该离去了。” 许道微怔:“陈道友。” 陈门道士的脸上全然没有纠结和迟疑之色,颔首说:“兵分两路,自然当是陈某为之。此行一别,望道友珍重。” 他不待许道出声,抛了抛手中的鸟笼的,复说:“阁主未曾欺人,此物当真是法宝。能得此物相助,陈某也不算是有生无死了。” 听见对方这样一番话,许道心思转动,却是难以说出话来。 他立刻就意识到陈门此举有报恩的意思,并且面临如此险境,许道若是还客气推脱,反倒会显得虚伪和耽搁时间了。 就连旁观的潜龙阁主,也忍不出出声,评点了一句: “你去正合适。徐道乃是星螺船之主,操船之事情合乎他来做。”这话是对陈门道士所说。 确如潜龙阁主所言,星螺船乃是许道的法器,现在也是许道在驾船跑路,即便许道想要下船,将船交给陈门炼化掌控,此举也会耽搁时间,甚至反倒害死对方。 诸多念头在许道脑中闪过。 许道吐出一口气,深深看着陈门道士,然后一正衣冠,正色的朝着对方大拜,恭声说:“道友,此去经年,保重。” 陈门没有避让,受了许道这一拜。他也回礼说:“保重。” 时间紧急,两人都耽搁不起,陈门虚托着金色鸟笼,当即就走到了海螺宝船的出口位置,并意许道开门。 许道顺从的点开宝船屏障,仅仅剩下一道阵法在口子外,屏退着船外的南明离火,让之无法侵入船内。 阵法可出不可进,陈门一跃就可离开。 临跨步前,陈门转过身,忽地朝潜龙阁主一礼,是:“陈某粗陋,适才言语低劣,有伤阁主,还望阁主见谅,不吝手段,助许道友脱困。” 话声说完,不等船中人有何反应,陈门便纵身出了海螺宝船,他身上金光激射。 轰! 一离开,南明离火汹涌,立刻缠绕在陈门身上,将之变作成了一团黑红火焰。 好在陈门有鸟笼在手,非只是金丹真气护体,驱动鸟笼覆盖在身,他轻易就将南明离火抵挡在外。 海螺宝船上发生的变故,当即就吸引了追击者——枭鸟道师的注意。 它口中尖啸连连:“想分兵?” 啸声响动几十海里。 下一刻,更是响起了枭鸟道师惊喜的声音:“咦?!蛇虫好手段!” 嘶吼着,枭鸟道师的目光在海螺宝船和陈门身上挪动,没有犹豫,立刻就弃了海螺宝船,一心扑杀向陈门。 船中的许道瞧见身后情况,微挑眉,立刻就想清楚了其中的缘由。 潜龙阁主见状,则是带着惊喜催促:“快快!还不趁机快逃!” 原来此獠将真元和法宝都给了陈门,陈门出走,枭鸟道师自然是将陈门认定成了“潜龙阁主”! 若仅仅只是真元,可能还不会如此。 没想到潜龙阁主慷慨大方之下,还有着如此谋划,许道的目光阴沉,他瞥了对方一眼,心中冷意连连:“此獠不用活了!” 陈门道友得其法宝,他许某人不才,别无选择,就只能收服此獠为,为奴为婢! 嗖! 海螺宝船带着火光,在天空中继续疾行。 陈门在惊觉自己沦为了枭鸟目标后,举动上并没有慌张,他当即一头往海水中扎去,遁入海水中逃窜。 水中有阻力,不如腾空飞行快,但是海水无穷无尽,当是能够妨碍到善火的枭鸟。 一分为二,许道和陈门各自逃命。 第四百八十五章 驯养 借着陈门道友的出走,许道抓住这难得的契机,操使海螺宝船,疯狂的飞窜。 黑红色的南明离火还席卷在船身之上,使得宝船好似天降的流星一般,带着滚滚的火光,横行海面。 许道暗骂:“该死!这劳什子南明离火,当真难缠!” 他不信邪,让宝船在海面上跳跃不停,屡屡遁入海中,希望借助海水将宝船上的火焰浇灭掉,但却都没有成功。 许道立刻就意识到,虽然他的危机暂时消失了,但是并不代表他已经逃出升天。 不管陈门那边最终结果如何,枭鸟道师终究会是腾出手来,而海螺宝船上缠绕着南明离火,不只是有碍许道逃命,还十分显眼,更有可能会被枭鸟道师隔空感应到。 到时候,就算许道逃到了万里之外,也会被抓到。 可许道仍旧是没有想着要弃船而逃,他不说一个字,便掏出了自己的金色鱼竿,狠狠的往潜龙阁主的壳上敲了一击。 “啊!”痛叫声响起来。 潜龙阁主大怒,恨不得生撕了许道,但它现在无手无脚,完全奈何不了许道。 相反,许道打了它,比它更凶,喝到:“卵球儿东西,干看着作甚,还不快点熄灭了南明离火,方便你我逃生!” 被许道如此喝问,潜龙阁主反倒是没有呛声了,它的神识激荡,只是低吼:“本道自然晓得。” 随即,海螺宝船晃动,一股精纯浩大的法力贯入了海螺宝船之中,使得宝船的速度重新恢复到了最开始的模样。 但是出乎许道意料的,潜龙阁主并没有将自家的法力放出,去覆盖宝船周身的南明离火,而是驱动起海螺宝船的阵法。 咔咔!崩裂的声音响起来,整艘炼罡境界的宝船,居然自行就崩裂开。 许道的心神一跳动,他敏锐的察觉到的,本是八道经络的海螺宝船,其内的一道经络居然当场溃散了。 随着这道经络的溃散,整个海螺宝船的气息当即跌落,灵性大幅度的降低,遭受重创。 但与此同时的,最外层的阵法溃散,而附着在阵法上的南明离火也像是蛋壳般被剥去,最后仅有点点残余还在宝船上。 紧接着,潜龙阁主晃动着神识,金丹级别的法力使出,涌到船外,将点点残余火焰逐一掐灭了。 海螺宝船就此摆脱了南明离火的纠缠,整艘船只再度变得轻快起来。 许道瞧见这一幕,面上大喜,并将自己的神识蔓延而出的,不断地检查海螺宝船的安危,若是出现了问题,他得赶快的修补上,免得逃跑中宝船自行解体了。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海螺宝船虽然失去了一条经络,品级受创,但是大体没有什么影响,依旧能飞能跑,只是威力大不如前,价值也大大跌落了。 但眼下是逃命的时刻,这情况已经是万幸,许道丝毫不觉得肉疼。 大喜过后,许道心中又生出惊讶之色:“潜龙阁主居然能想到散掉阵法这一招,而且轻易就办成了。” 他才是海螺宝船的主人,已经将海螺宝船炼化在手,但是他并没有及时的想到这个法子,就算是想到了,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到。 这不仅仅和法力有关,还和对海螺宝船的了解有关。 很明显,潜龙阁主对海螺宝船的了解程度,远远比许道要高。 许道眯眼望着腾蛇卵,猜想到:“这厮该不会是出自于繁星岛?又或者得到过繁星岛的传承?” 浮想联翩之中,他微挑眉毛,发现轻快的海螺宝船速度又一次降了下来,比刚刚南明离火缠身时要快,但是依旧不太足够。 许道立刻就意识到,是潜龙阁主将打入海螺宝船的真气抽走了。 并且他还敏锐的发现,对方的神识也变得萎靡不振,一副消耗过甚的模样。 潜龙阁主出声:“道友,由你来控船,抓紧时间逃罢。” 许道闻言,略微沉默,一口就应了下来:“好。” 他当即盘坐在地上,双目微阖,将自己的法力全部海螺宝船中,好似对眼前的潜龙阁主再提不起兴趣。 而实际上,许道一边打坐,一边在心中思忖不断。 从潜龙阁主刚刚的传音之中,他又听出来了几丝虚弱的感觉。 “此獠不敢硬抗金丹道师,也不敢和我、陈门死斗,刚才也不是纯粹靠金丹真气将南明离火灭掉,而是借助了宝船本身……如此说来,它的真气当是已经所剩无几!” 面对如此一个跌落谷底后又跌落的金丹道师,本就胆大妄为的许道,真个开始思考起如何炮制对方。 当然,眼下两人依旧还在逃命,处于同一条船上,他不可轻举妄动。 呼呼! 海螺宝船在大海上轻灵的飞行,途中掠过了一头又一头闻见血腥而来的厉害凶兽,还被几头凶兽当做食物般扑咬。 好在宝船依旧还是炼罡级别的法器,且许道符钱充足,并未被打落下来,他也没有和凶兽纠缠,只是将对方甩掉便走。 时间过去。 西海上云蒸雾起,上下也变得漆黑,早已经是夜幕降临。 一直到天光再亮的时候,海螺宝船中的许道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逃了一夜之多,并不知具体已经逃出多少千里的距离,但身后始终都没有金丹道师追杀过来,应该是已经逃出了险境。 不过许道并没有就此停下脚步,松了一口气之后,从袖中取出附近的西海海图,辨认一下后,微调方向,继续逃奔不已。 金丹道师诡异,得逃出数万里,他方才安心。 在此间过程中,潜龙阁主沉默着,任由许道控制宝船的走向,一字不发。 终于,又是几个日夜过去。 许道来到了一方陌生的海域,他这才觉得自己是彻底的逃出生天,不需要再担忧身后了。 许道在心中想着:“就算那枭鸟道师在我的船上留有标记,数万里的距离,也足以让对方的法术混乱,无法准确定位到我。” 念头落下,他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许道将神识、法力都从宝船阵法中抽出,让宝船按着他既定的路线继续赶路。 此时的宝船,速度和应变能力虽然都下降,但只需要消耗符钱,用不着许道去费心。 一连多日不眠不休的逃跑,其间还折损了一友,许道的精神已经极度的疲倦,几乎是倒头就想要大睡一场。 但是他没有走入睡房中,而是强撑着精神,来到腾蛇之卵跟前。尚未收拾好此獠,他可不能、也不敢睡过去。 许道面色平静,让人看不出半点端倪,朝着潜龙阁主拱手一礼,说:“见过阁主,幸不辱命,我等已经安全。” 顿了顿,他问:“不知阁主接下来有何打算,或者是要去哪个地方?” 腾蛇之卵轻轻颤动,表面灵光流传,光滑洁净,仿佛美玉制成般。但许道眼尖的发现,蛇卵上先前被他用金竿打出的裂缝,虽是细小很多,但还差了里面一点儿,才会消失不见。 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许道微低着头,目光闪烁。 蛇卵中传出了声音,潜龙阁主口中赞到:“辛苦道友了。既然如此,你我也该分别,各自去寻找去处。” 它晃动着蛇卵,将蛇卵从海螺宝船的阵法之中拔了出来,“徐德道友,有缘再见!” 呼!潜龙阁主运起神识、法力,将寄身的蛇卵托起,即可就往宝船出口飞去。 但就在这时,一叫声在它身后响起:“道友请留步!” 潜龙阁主好似没有听见似的,依旧径直就往宝船外撞去。但是当的一声,它撞在了甲壳大门上,并被宝船的阵法抵挡住。 潜龙阁主的神识波动,传出了惊疑不定的感觉,当它又想要运用法力,将大门强行轰开时,许道已经站在了它的身后,正持着金色鱼竿,抵着它。 跑路的这些时日里面,许道并非真个只顾着跑路,他还趁机将宝船重新祭炼了一遍,虽然依旧没能将潜龙阁主从宝船中挖出,但是也修补、改变了一下宝船上的阵法。 眼下的宝船对潜龙阁主来说,已然是一方囚笼。 许道开口:“道友干嘛走的这么着急,贫道都还没来得及为道友践行。此船虽然受损,但是船中的酒水佳肴一应俱全,多留几日罢。” 潜龙阁主感受到金色鱼竿,神识疯狂跳动一会儿,才悻悻传音:“就不必劳烦道友了,本道自行离去便是。” 许道笑吟吟的对着潜龙阁主,手上法力运转:“若是贫道非要留下你呢?” 他这时不仅不再叫“阁主”了,连“道友”都不叫,并且目光森然的看着对方,满脸的不怀好意。 潜龙阁主的心情陡然转冷,意识到许道想要做甚,它在心中破口大骂:“竖子!多亏了本道才逃脱一劫,现在居然敢恩将仇报!” 但是它并不敢表露出来,只敢和许道虚与委蛇,口中称道:“道友太过热情了,无需如此。” 潜龙阁主在心中疯狂的思索着解决法子。可没等它想出办法,许道一字不发,突地就动起了手。 金竿晃动,凶猛的砸在了潜龙阁主身上,让它发蒙。 许道可懒得和它虚与委蛇了,种种迹象都表明对方不敢和自己起冲突,优势在己,许道自然是要大胆一搏。 他的法子无他,先将潜龙阁主打个半死,再和对方谈谈心,嘘寒问暖也行,但前提还是对方得半死。 吼!许道出手,立刻就动用了全力,他嘶吼着,将龙种肉身也再度现出的,挥舞着金竿,残影连连,并动用法术,将自己牢牢的护持住。 潜龙阁主发蒙过后,瞧见许道动手,心中嘶冷,但是它别无他法,只能连连退开,并威胁许道:“住手!本道可是金丹境界,再敢造次,拼着根基受损,本道也要打杀了你!” 但是它不知,如此威胁更是让许道卖力。 海螺宝船之中,神识碰撞,灵光闪烁,敲击声响个不停,潜龙阁主口中不住的传出痛叫声。 它早就仍不住的动用起自己的金丹真气,想当场打杀到许道,但是许道手段众多,又有牙将鳞兵掠阵,它法力不多,奈何不了。 不过金丹真气也不是好惹的,为了保险,许道将筑基牙将唤到了身边。一旦有变故,则会让牙将替他去死。 话说此前兵分两路时,许道也想过将牙将鳞兵放出去,引开枭鸟道师。 但是牙将此物灵智不高,筑基级别也只是如狗狼一般,其行为死板,应对不了复杂的局面,常人一眼就能看出它不是道士。 特别是牙将难以动用法器,更别说使用鸟笼法宝了。真要是将牙将放出去,很可能只是肉包子打狗,白白丢失掉鸟笼法宝。 而许道和陈门讲清楚之后,陈门主动就放弃了让牙将随他一起出走。 在陈门看来,宝船之中其实也不安全,有着一尊金丹道师在,对方可能是在伪装。许道和潜龙阁主受困一船之中,一等外边安稳,船中立刻就会掀起腥风血雨了。 好在情况并没有陈门担心的那么糟糕,潜龙阁主是货真价实的重伤在身,许道还率先动手了。 “道友住手!” 搏斗中,潜龙阁主屡屡想要打杀许道,但都是落空,只得大叫求饶:“你若住手,本道可助你结成上品金丹!” 这个回答让许道怦然心动,但是对方可不是善茬,不彻底收服对方,他压根不敢接受对方的帮助。否则一个不小心,他被对方给坑杀了,那他有苦都说不出。 宝船中法术大作,神识轰鸣,一番厮杀后,潜龙阁主声色的带颤,法力已然濒临枯竭。 在牙将鳞兵的助阵下,许道有惊无险的将对方打了个半死,并在对方的卵壳又增添了数道裂纹。只是打个半死之后,如何收服对方,许道却是犯了难。 他既想得到对方脑中的经验,又想获得此腾蛇之卵为己用,而不想只是收获一颗死卵。 可是潜龙阁主境界高,许道并无合适的手段胁迫对方,下毒都难。至于发誓赌咒等,甚至是以道心起誓,都没卵用。 突地,许道想到了一法子,且就在他的身上! 第四百八十六章 清洗记忆 许道目光闪烁,紧盯着潜龙阁主现在的状态,上下打量不断。 对方现在失去了旧躯,沦为一卵胎状态,虽然是腾蛇之卵,但也代表着它得从头再成长起来。此时的状态,正是潜龙阁主最为虚弱和脆弱的状态。 许道没有办法直接度化,或是奴役了对方,但是将之记忆洗去,效果也差不多! 一旦洗去了过往的记忆,潜龙阁主的人格消散,那么眼前这个腾蛇之卵也就无有自我意识,等它再孵化出来的时候,空白一片,许道能有多种手段进行炮制。 想到这里,许道怦然心动:“如果真能将它的记忆洗掉,很可能当它孵化出来后,我压根就不用采取什么手段,它自行就会认我为主。” 卵生之物,除却脑中自带传承者之外,孵化出来后,往往会下意识的亲近感知到的第一个活物。 虽不知腾蛇此物的先天性情是否暴戾,但许道也可以在它还没有孵化出来的时候,日日用真气温养对方,会让对方在卵壳中就形成对他的依赖,增加这个可能。 再退一步说,就算腾蛇此物习性薄凉,出世后将他看做成食物,许道打死它之后,获得的收益也远比一个死卵要高。 总而言之,洗掉潜龙阁主的记忆,再好不过,也是许道的当务之急! 至于如何洗掉对方的记忆……许道站在腾蛇之卵跟前,默默的运转法力,将黄泉煞气打出,环绕在周身,形成了一道苍黄的蛇形。 他伸出手,黄泉煞气就汲取起周遭的水气,凝液成滴,落在了他的手上。 对面的潜龙阁主尚在嘶吼咆哮,可是在苍黄色的水滴出现之后,它的动作顿时停住,神识颤抖,惊惧的“看向”许道: “你、你要做甚!” 听见对方颤抖的声音,许道抬起头,将金色鱼竿收好,反手持在背后:“无甚,只是歇息一下,不想将你打死了,白白浪费掉。” 潜龙阁主失声:“那你凝结出此物作甚!” “咦!”许道惊讶:“阁主认出了本道手中的水滴是何物吗?” 他后知后觉似的恍然说:“也对,黄泉煞气乃是贫道海市中拍卖所得的,当初主持拍卖的人还是乐老,指不定那罐黄泉煞水,还是阁主卖出的东西。” 黄泉煞气,自精纯的黄泉之水中凝练而出。 许道炼就了一身黄泉煞气,煞气源源不绝,他便相当于一条小小的黄泉支流了,自行就能将黄泉煞气和水融合,逆产出黄泉之水,只不过产量不高罢了。 而黄泉之水有几个别名,忘忧水、洗魂液、孟婆汤等,大名鼎鼎。 传闻元婴境界的鬼仙饮用下此水,记忆也会被清洗掉,更别说对于金丹道师而言了,小事一桩。 许道瞧着潜龙阁主惊惧的反应,心中暗喜,更是确定黄泉之水会对此獠有作用! 他将手中凝练出来的几滴黄泉之水,玩笑似的往潜龙阁主弹过去。 嗡!腾蛇之卵抖动。 潜龙阁主连忙就托着蛇卵跑开,唯恐沾染上半点。但是它刚刚躲开,许道又将黄泉煞气打出,把整个蛇卵都笼罩在了黄泉煞气之中。 “啊!”恐惧的叫声从潜龙阁主的神识中传出,它当即震动法力,驱散了煞气,并不管不顾往宝船出口撞去。 许道闷哼一声,目光一冷:“这家伙,果真还有所隐藏,所剩的金丹法力还有不少。” 金丹级别的法力,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卵胚状态,也不是许道所能直接抵抗的。好在对方的法力无法恢复,再加上先前已经消耗太多,许道自信磨也能将对方的法力磨干净。 到时候,就算潜龙阁主的魂魄完好,它也只能在卵壳中哀嚎,看着许道炮制它。 轰!金色的鱼竿再度打出,穿透金丹法力,打在了蛇卵之上。 面对金竿的攻击,潜龙阁主歇斯底里的大叫:“竖子!你这究竟是什么法器!” 许道并不回应,抓着金竿,又将对方打了个半死,蛇卵上再添数道裂纹。 明知道许道不怀好意,但是潜龙阁主不得不屈声求饶起来:“别打了、别打了!” 可听见对方中气十足的传音,许道只回了一句:“帮阁下活络活络筋骨罢了。”便埋着头,继续锤打对方。 等待腾蛇之卵上裂纹清晰可见后,许道也担心金竿会将蛇卵彻底打坏掉,这才迟疑的停手。 这时的潜龙阁主,其仅存的金丹真气散乱,神识枯萎,再也没有起初那副神气的模样,似乎已经是绝望了。 许道收好金竿,微眯眼睛,凌空凝结了几滴黄泉之水,再度往对方打过去。 结果蛇卵跳动,忽地就躲开了,动作敏捷的很。 面对如此场景,许道哑然失笑,潜龙阁主眼下身处于瓮中,对方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么? 笑吟吟的,许道将黄泉煞气使出,在海螺宝船之中你追我赶,不断的想要和对方贴靠在一起。当然,他只是想用煞气进行贴靠,其肉身、神识依旧和对方保持着距离,谨慎为好。 许道一手金竿大棒,一手黄泉真气,虽只是筑基道士,但却将潜龙阁主欺凌的哭嚎起来。 按对方所言,当真应了那一句:龙游浅水遭虾戏。 可许道浑不在意自己体面与否,反而以对方的辱骂为荣。他只嫌弃自己的法力不高,每日凝结的黄泉之水都不足用,无法将蛇卵浸泡在其中,尽情的冲刷。 潜龙阁主发这时心生懊悔、绝望:“本道怎么就失了智,竟然选了这艘船逃跑。与其这样,还不如沉在海底中假死,也有可能逃过一劫。” “早知如此,当初在炼化神女时,就该将此獠一并炼化掉。” 心中咒骂万千,但是它嘴上却是彻底服软。 在意识到求饶没有用之后,潜龙阁主开始各种利诱许道,比如说自己手中还有如玄阵宗一般的道统,数目不止一种,可以传授给许道;再比如说它在西海中有几处藏宝的地点,可以赠送给许道…… 这些诱惑都让许道极为感兴趣。 此獠可是海市的四大坊主之一,再加上它变成蛇卵并非是仓促为之,是有目的的,其必然给自己留了充足的后手,好让它度过孵化期,迅速的成长起来,成为货真价实的金丹异兽! 而这些后手若是留给许道,其价值很可能将会比他脑中的几处繁星秘库都要大! 但是当许道想要从对方口中掏出实质性的好处时,潜龙阁主却又是吝啬的很。 要么慢腾腾的,只是抛出些残篇功法作为诱饵;要么咬着牙说需要时间歇息,以及它需要陪着许道去寻找藏宝地点,免得出错。 面对种种,许道压住了心中的贪欲,心神稳定。 眼下潜龙阁主的神识已经衰败如斯,好似要陷入沉睡了,他索性就使出法术,将对方的神识约束在卵壳附近,中断了两人的沟通。 说实话,就算潜龙阁主敢传功,敢泄露藏宝地点,许道都不敢修行,也不敢前去探宝。 前者,对方只要做点手脚,许道就可能自行葬送道途,后者可能干脆就是陷阱,甚至一旦两人离开了海螺宝船,潜龙阁主就会逃之夭夭。 甚至连有关结丹和上品金丹的经验,许道都不敢过多想对方打听,唯恐对方误导了自己。 唯一让他认为可以放心的,是从对方口中打听到的海螺宝船消息,增加了他对宝船的熟悉程度。 只是许道也没有多少时间旁敲侧击,好好盘问对方和繁星岛、玄阵宗道统两者之间的关系了。 和对方周旋的时间中,许道一刻也不敢停的在凝练黄泉之水,对方虽然沦陷在了他的手中,但终归是一头金丹异种。 时间拖得再久,指不定对方就会在许道意想不到的地方翻盘。 潜龙阁主被许道隔绝了神识,急的蛇卵跳动不已,都好似要破壳而出了似的。 但更加让它惊骇的时,原本只是几滴几滴凝聚出黄泉之水的许道,目光冰冷的看了它一眼,抖动袖袍,突地就从袖中放出了人头大小的水球! 蛇卵不过拳头大小,当即就被苍黄色的黄泉水球笼罩住。 “不!”潜龙阁主惊声尖叫,声音中彻底绝望,它被罩在黄泉之水中,神识愈发的微缩,无力的挣扎。 许道听不见,仅仅是继续凝结黄泉之水,冲刷对方。 除了自行在外凝结之外,他的内天地中也有煞气,可以诞生黄泉之水,刚刚的一团就是他暗中积攒,然后趁机打出的。 耳中安静,潜龙阁主也中招,被浸泡在黄泉之水中。 许道索性盘膝坐下,将体内体外的黄泉煞气,全都放出,笼罩在蛇卵周遭。 滋滋! 宝船中煞气弥散。 许道如同炼丹士炼制丹药般,一坐就是七七四十九日,只不过炼丹士多是用火炼丹,而他是在用水洗“丹”。 这个过程中,许道时刻都警惕着潜龙阁主可能会有的反扑,但可能是对方真的油尽灯枯,也可能是因为许道的谨慎起了作用。 直到蛇卵中只剩下一团活泛的精气,再无异动时,潜龙阁主都没有、或者说没法反扑许道。 这日,已经被浸泡颇久,然后又静置许久,以防有诈的蛇卵,终于被许道撤了禁锢法术。 许道盘坐着,伸手一招,将蛇卵召到身前,然后伸手捏了上去。冰冷玉石般的触感出现在他的手心中,让他极为感慨。 这些时日里面,单单凝聚黄泉之水,就耗费了许道将近百万的符钱,其间灵气消耗之大让他肉疼不已。 甚至内天地供给的灵气一度不够,他都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吸食血钱了,好歹最后还是忍耐住了。 经过了不少算计和忍耐,许道现在终于可以亲手抓住蛇卵。 蛇卵在手,他试探着将神识探入其中,检查其中的情况。 轰! 可就在这时,一股蛮横的意念就从蛇卵当中扑出,顺着许道的神识,直接贯入他的脑壳,许道甩手就想将蛇卵甩开,但是蛇卵又仿佛蚂蟥般,粘在他手上不动,还主动吸取起他体内的真气。 面对如此变故,许道丝毫不慌,反而心中冷哼:“原来后手在这儿!” 蛮横残暴的意念进了他的脑海,还没有作妖,一连串的符种就许道脑海中点亮,清静篇功法当即显现,护住许道灵台,镇压外来意念。 不多时,此意念就被平定下,许道可以好好的收拾手上蛇卵了。 原来此意念是潜龙阁主的魂魄所化,只要需要的神识接触蛇卵,立刻就会触犯,然后顺着神识直捣许道的灵台,进而靠着金丹神识和腾蛇威压,击溃许道,甚至是当场灭掉许道的魂魄。 但许道谨慎的很,没有做好准备之前,压根就没有碰蛇卵半点,就连用神识和对方交流也是克制的很,唯恐被对方下黑手。 被黄泉之水长时间的浸泡,潜龙阁主的记忆消失后,它魂魄空白,意念散乱,空有威压也不会用,自然害不了许道。 解决掉蛇卵中的黑手,许道检查着蛇卵,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卵中已然只剩下一团初生般的魂魄,虽是强大,但再无半点其他痕迹,而它之所以中汲取许道的真气,也是类似于吸取灵气。 正当许道准备打断它时,“咦!” 许道惊讶的发现,得了他的真气滋补,此蛇卵中的魂魄晃动,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和蛇卵契合了。 他琢磨一下,发现其实是此前潜龙阁主的记忆尚在时,此獠和蛇卵契合的并不完美,虽及格,但也仅仅是及格,仍有滞涩,并非天成。 眼下记忆丧尽,对方魂魄反倒是和蛇卵团团溶溶,难分彼此了,看不出半点返老还童的端倪。 许道恍然的想起一词“胎中之谜”,他意识到生前记忆对于道人投胎转世来说,或许真是一重大妨碍。 而潜龙阁主被他洗掉了记忆,其化身腾蛇的最后一步,也被修补好。蛇卵汲取着许道的法力,品质竟然还在隐隐提升。 许道轻轻一笑,他索性一挥袖子,放出堆积如山的符钱,将蛇卵扔了进去。 嗡嗡!蛇卵颤抖,弃了他的真气,大力吸食符钱中的灵气。 第四百八十七章 灵宠 当许道将潜龙阁主变成纯粹的蛇卵后,他便将蛇卵放在符钱堆之中,任由对方自行汲取灵气。 其实他也想将蛇卵收入蚍蜉幡,或是内天地中存放,但是此卵不愧为上古异种之卵,属于金丹层次,许道压根就将之收入不进去。 非要收入的话,他的蚍蜉幡就算不当场破裂,也会几日后破裂掉。 蛇卵汲取着符钱灵气,许道自己也是盘坐在符钱堆的旁边,一并打坐炼气。当然,他吸收的灵气是经过内天地转化后的精纯灵气。 至于一人一卵脚下的星螺船,则是还在按照许道定下的路线,在大海之上不断地跋涉。只是因为船身受到过重创,它的速度越发的不理想,需要许道再修补修补。 好在经过了这么多的时日,许道早就已经逃出了百里浮槎的附近,已经是彻底的安全。 因此他除了每日打坐炼气,温养腾蛇之卵外,又多了一个任务,那便是时不时停下脚步,修补祭炼星螺船。 此船乃是繁星道统的遗物,许道一并继承了部分繁星道统,其中便有涉及阵法修复的内容,甚至还有全套祭炼的法门,只不过法门仅仅能够将宝船祭炼出九条经络,无法再多出一条以突破到金丹法宝级别。 西海之上,苍水翻滚不定。 许道独自一人驾驭着船只,屡屡经受着风暴、凶兽的侵扰,好在他绕开了凶兽密集的险地。偶尔有不开眼的凶兽盯上宝船,也只能成为他喂养牙将鳞兵的血食。 如此一日又一日的过去。 许道并不知道自己在大海之上已经跋涉了多久,但他辨认着星象,确定自己距离目的地是越来越近。 这一日,月明星灿。 许道仰头端详良久,心中欢喜想到:“剩下的路程,估摸着也就三四日了。” 逃出险境之后,他的第一个目的地并非是西海的任何一方交易岛屿,而是他脑中的第二处繁星秘库。 许道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先取了秘库之中的资粮,让自己尽快踏入炼罡境界,提升他的实力。 并且他所选择的是一方小秘库,经过了上次探宝,许道意识到繁星岛的秘库存在波折和暗手,三方秘库中的大秘库,还是等他炼罡之后再做打算,这样稳妥很多。 许道心中念头翻滚:“大秘库中藏有繁星岛为后人准备的结丹资源,留下秘库的道士也必然是个厉害角色,探索此库宁缓不急,否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思索着,掏出了一张海图,再次微调一下星螺船行进的方向后,便准备进行今日的修行功课。 可是还没等他盘膝坐下,旁边的符钱堆中突地传出来了异动! 许道察觉到,眼帘跳动,当即身形闪烁,几乎是一步跳到了符钱堆之前,他伸手一抓,将腾蛇之卵抓了出来。 经过两三个月的灵气滋养,腾蛇之卵上比许道用金竿敲出来的裂缝,早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 眼下的蛇卵,晶莹剔透,表面有泛着温润的玉色光芒,灵机动人,煞是吸引人的注意。 许道仅拳头大小的蛇卵抓在手中,一手掐诀,放出一股白光,将白光置于蛇卵的后面,他透视的望着蛇卵。 砰砰砰! 一团透明般的活物,藏身在蛇卵之中,心窍位置在不断的跳动,生机勃勃。 当许道抓过它的时候,其心窍跳动的更是厉害,还仍不住盘旋身子,在卵壳中打了个转儿,似乎是在和许道打招呼。 许道也是心跳微急,自语到:“是快要孵化了么?” 传闻此等金丹位格的异兽凶兽,其出生后的寿命达千年,孵化所需要的时间自然也不断,一两年只是等闲,十年以计也是正常。 而许道手中的这枚腾蛇之卵,居然在它诞生后的数月内,就已经有孵化的迹象,顿时让许道又是诧异又是惊喜。 他在脑中猜测着:“或许这是因为有充足符钱灵气供给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它压根就不是正常的卵胚,而是潜龙阁主返老还童得来。” 在孵化蛇卵的这段时间之中,许道一枚符钱都没有少到对方,又是足足耗费了百万符钱。也幸亏他赚了不少的符钱,身家大几百万。 但饶是如此,跑路消耗了不少符钱,降服潜龙阁主消耗了不少,喂养腾蛇之卵又是消耗了这多,依旧是许道肉疼不已,隔段时间就仍不住清点一下自己的家财。 好在只要腾蛇之卵能够成功的孵化出来,那么他的这么多付出都将是有意义的 “金丹异兽之卵……”许道的呼吸沉重,在他紧张的注视一下,腾蛇之卵果真有了更大程度的变化。 当中那小巧的活物打转不停,然后抬起了脑袋,开始撞击卵壳。 嗡嗡!卵壳晃动,因为其坚硬,尚未出现裂缝。 一连数个钟头过去,卵中活物都没能将卵壳撞出任何一道缝隙。 许道在一旁瞅看着,心中都仍不住的生出用金竿敲上几下,好帮助对方破壳而出。好在他明白揠苗助长的道理,仅仅是将自己的真气渡入其中,鼓励卵中活物再加把劲儿。 似乎是因为得到了许道的鼓舞,蛇卵晃动的更是厉害,蛋壳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缝。 咔! 继这道裂缝出现之后,整颗腾蛇之卵的表面开始有丝丝白雾出现,将卵身包围在其中。轻轻的,有一道裂缝出现在了蛋壳上面。 但是裂缝诞生,并不代表当中的活物已经成功地孵化。 接下来足足花费了三日多的时间,蛇卵上裂缝变得密密麻麻,如同上好瓷器中的冰裂纹一般,遍布蛇卵全身。 许道也是不眨眼的陪了对方三日之多,他连自己的炼气功课都暂停了,只顾着关注蛇卵动静。 其中让他有些惊喜的是,卵中活物已然和他形成了默契。 每当许道的将真气渡入其中时,卵中活物都会做出反应,或是打个圈、或是撞击换壳的动作加快,也像是在和许道打招呼一样。 突地,啪咔的声音响了起来! 卵壳的上方破裂,从中钻出了一小巧的脑袋,其上张着两颗乌溜溜的,圆润的眼睛,黑珍珠般,其内并无竖瞳,蛇类的阴冷感觉半点也无。 且它头颅精致,晶莹如玉,口中张开,吐出一条粉嫩的小石头,在半空中摇晃。 此物先是张口冲着许道咬了咬,发出“呀”的声音,然后也不继续从卵壳中爬出来,而是用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嘴,左右咔嚓啃咬起来。 它就好似脖子上面套了一个大饼,打着圈儿的啃食将它包裹住的卵壳。 许道惊奇的看着它:“这便是腾蛇么?” 让他放心的是,他没有从着小东西上察觉到恶意,对方有的只是对他的孺慕之意,而且极馋他的真气。 见腾蛇像是吃锅巴似的持着卵壳,许道也忍不住的伸出手,想要掰下一块卵壳试一试。 结果伸到上面之后,即便他将龙种力气都用起来,也没能掰下半块,或许得动用金色鱼竿,或是杀伐法术,方才能掰动。 许道心中闪过念头:“还以为是在孵化的过程中,卵壳的坚硬逐日有所下降,没想到和孵出前的硬度一样。” 他盯着刚孵出的精致小腾蛇,心中所有的轻视都收了起来。 “难怪破壳而出破了三四日,其出壳所用的力道远远超乎我的想象。若是有道士被它咬上几口,必然像嫩豆腐般轻易就裂开。” 当许道发怔时,他突地感觉手上传来异样感。 仔细一瞧,是小巧腾蛇吐出舌头,在他的手上轻碰,它咬下一大块蛋壳,主动地递到了许道的手中,并推了推手指。 腾蛇翘首的看着许道,乌溜溜的眼睛中露出大方的意味。 许道顿时哭笑不得,他只得捏起那块卵壳碎片,重新喂到了腾蛇的嘴边。腾蛇这时候没有再客气,一口咬碎,然后几口咽下了肚子。 等到它将整个卵壳都吞吃干净后,它的身子也全部都显露在许道的眼中。 仅仅吃了个卵壳,比之刚钻出脑袋时的模样,小腾蛇就已经大了一圈,如同玉镯般粗细了。它的长度也适中,显得修长精致。 让许道多看几眼的是,在腾蛇约莫七寸的位置,长了一双玉色的翅膀,不大,仅仅蜂鸟般大小。 此物浑身白皙晶莹,无足无角,唯有这两翅贴在脊背上,略突出,非是凡蛇所能也拥有。 吃完卵壳,小腾蛇将双翅展开了,并不抖动,也不摆动,仅仅是像披风般展在脊背上,然后便可以悬空而行,上下挪动,来回飞窜。 嗖嗖! 其速度就连许道的肉眼都捕捉不到,眨眼间就闪到了许道的身后,并企图游走到许道的脖颈上。 但是它被许道时刻护在周身的法术拦住了,并把许道惊出一身冷汗。 此物连坚硬无比的卵壳都能咬碎吞吃,咬掉他的脑袋自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好在小小腾蛇完全没有恶意,被护体法术挡住后,并没有硬闯,而是张开口,吐出舌头,从许道“呀呀嘤嘤”的叫着。 许道大松一口气,他心中一动,撤掉了所有的护体法术,但却是将蚍蜉幡悄悄的拿在手中,让黄天龙气贴合的覆盖在他身上。 然后许道指了指自己的发髻,示意对方可以落在上面。 小小腾蛇并没有做出奇怪的动作,它攀上许道的发髻之后,当即就将头埋在了其中,盘旋成圈,闭上眼,一边休息着,一边消化着刚才的所得。 而许道见对方没有想一口咬死他,顿时大松一口气,心神振奋:“驯服是可行的!” 原本如此狠辣的潜龙阁主,在被洗去记忆,沦为一只彻头彻尾的腾蛇后,居然变得温顺不少,丝毫没有蛇类的阴森气质,也无半点的凶气,反而灵气充盈,是个货真价实的灵兽。 船舱之中,许道抖着袖子,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他成功将腾蛇孵化出来,并和对方建立了难以分割的关系,手下顿时就多出了一头金丹层次的灵兽。 无论是将之当做宠兽来培养,还是留作成修炼某些傀儡寄身秘法的对象,都是难得可贵之物。并且腾蛇眼下才刚刚孵出,其虽然口齿尖锐,身姿清奇,但是身上却没有半点的道行或妖气。 只再给它一些年限进行成长,积攒法力道行,它的速度将是常人难以想象,重回金丹层次只是个必然。 甚至就算它睡觉,只要灵气充盈,它依旧可以成长到千年的极限,然后再经历一番磨难就可以更上层楼,长为成年的腾蛇,媲美真龙。 这便是腾蛇种之强大,用丹成比较,它已然是超过了三品,属于二品金丹之列! 许道顶着小小腾蛇,完全忘了自己之前和对方打生打死的场面。不过潜龙阁主的记忆被黄泉之水洗去,眼下新的灵智都还没有长成,完全就相当于另外一个体。 许道对腾蛇的期待颇高:“只要将它养出三百年的法力,它便是一尊货真价实的金丹了。有此金丹灵兽在手,西海何处不可去?” 心潮澎湃数下后,许道方才回过神来。 他小心翼翼的将腾蛇从头顶取下,然后用真气温养了几下,又放会堆积入山的符钱中,让腾蛇得到滋养。 重回符钱堆,和卵壳状态时候不同,腾蛇吸取灵气,白玉色的体表散射出了五彩的光环,仿佛月晕一般,颇是绮丽。 许道饶有兴趣的端详许久,方才收回目光,他干脆盘坐在一旁,就此歇息,并在脑中思索着要不要用上法术,加强他和腾蛇间的联系。 这一步得乘早,否则等对方的道行变高,越高契约的成功率就越低。其实这一步本就该在卵胚时期就进行,但一来蛇卵品级过高,许道手中的法术无法强制契约,二来他也担心影响蛇卵,孵化不出来。 现在蛇卵变成了灵兽,他或可忽悠这小东西,自愿和他缔结契约。 此类契约无法强制结成,但是结成后的效果不差,还能分润给他一些好处。 第四百八十八章 第二秘库 腾蛇孵化出来之后,没有过多久,许道也感到了记忆中的第二座繁星秘库所在地。 这一次秘库并非是藏在海底之中,而是位于一处无人的荒岛上。只不过荒岛有些奇特,其只有在月上中天,且月色圆满时分,方才能够被人给寻找到。 许道来的不太是时候,附近的海域正是雨水充沛的季节,而且几十里范围之内,礁石岛屿林立,一块一块的,数目过百。 他等了两日,头顶上始终乌云盖头,夜里周遭一片风雨且漆黑,压根就瞧不见半点月光,更别说从众多的岛屿中寻找出秘库所在的那一方了。 许道不信邪,他直接将手下的牙将鳞兵散播出去大半,让牙将鳞兵一个岛屿一个岛屿的寻找,企图将那岛屿硬生生的翻找出来。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别说将岛屿真个翻找出来了,他在附近压根就没有发现半点端倪,每每瞧见一个岛屿,就感觉其中藏着秘库似的。 失望之下,许道还抬头看着的海域上空浓浓的乌云,向着自个要不要腾上半空,将乌云给驱逐跳,自行接应月光落下来。 可的乌云之中不经有雨水,还有密密麻麻、粗壮的雷霆电蛇! 此天地自然之雷,可远比他通过法术施展出来的要厉害得多。他若是冲入乌云当中,能否将乌云驱散是个未知数,但是他深受重创,被劈打得焦黑却是必然。 恐怕只有他结丹之后,才能和天地间自然的伟力雷霆相抗衡一二。 于是许道不得不打消了自己的这些痴心妄想,只能老老实实的在荒岛周遭游荡,终日淋着风雨,期待早点云开见月。 足足一个月的功夫过去,荒岛群上空的乌云开始淡薄,云中的雷霆也变得细小。 又是几日之后,终于淡淡银光出现在附近海域上空,一轮弯月出现在天穹上高空,洒下雪般的月辉,让本来空无一物的荒岛中出现了灵机。 许道瞧见月光出现之后,大变模样的荒岛群,却还是兴趣缺缺。 只有在圆月时节的,繁星秘库方才会彻底的显露端倪,他与其继续琢磨无用的手段,不如干脆耐心的等待。 反正每个月都会与月色圆满的时期,又不是十年一回或者是百年一回。 许道干脆就仍由附近海域的天象发生变化,他自己则是和刚刚孵化出来不久的小小腾蛇,培养起了感情。 这些时日里面,他已经将自己从腾蛇所见到的第一个活物,成功的晋升为了对方的的亲友角色。 当然,腾蛇才孵化而出,它压根就不懂得兄长究竟是何物,其灵智尚未长成,只是变得越发亲近许道,喜爱许道时不时就喂养给它的真气。 甚至许道还能发出指令,让腾蛇为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日,许道打出一道法诀的,不远处盘坐在符钱堆之中的腾蛇陡然就又静转动,嗖的就扑到了他头顶的发髻上面,盘旋着洒下一抹抹的幽光。 许道立刻就感觉到了一股玄妙的气机笼罩在自己的身上,让他对周遭灵气的感应越发的敏锐。 他轻轻一呼吸,和平常时节相比,摄取灵气的速度提成了约莫一成左右。 意识到这点,许道的面上露出惊喜之色。可别小看这一成,日积月累之下,其能够节约许道偌大的时间,十天就能节约一天,一百天就是十天。 可以说借着腾蛇盘踞在头顶,许道的“资质”蹭蹭往上增长了。而这,正是许道通过自己手中所知的契约之法,从腾蛇身上获得的一点微末好处。 等待月出的这段时间里面,他已经成功的忽悠小小腾蛇投身于他的麾下,用秘法将一人一蛇的魂魄勾连起来。 每当两人靠近时,则会气机相贴,宛如双修一般气机共鸣,能帮扶到其中的弱者。除了修行时提醒灵气的效率之外,斗法的时候,也能隐隐的提升许道的法术威力。 简言之,经过秘法的加持,腾蛇盘踞在许道身上,如一件法器般,多方面的提升了他修行速度、法力程度、法术威力。 仔细感应一番,许道睁开眼睛,口中暗道:“此《同心同德术》果真神异!其能利用修为高的、天资弱的,提升修为低、天资低的天赋水平。若是放在道人和道人之间,倒是鸡肋,强大者极少顾忌到弱者,可是放在契约灵兽之中,却是正好了。” “不过一般的灵兽,即便和道人的水准相同,所能提升的程度也就百分之一二、二三。上好灵兽才能够达到百分之五六,并且随着道人的修为上升,灵兽则愈发的不堪使用。” 许道明白其中的原因,这是因为世间灵兽的资质并不一定就比道人要好,甚至可以说,基本上都是道人的资质优于其麾下的灵兽。 而随着道人的修为进步,孱弱的变得强大,灵兽又不一定会迅速的强大,一旦被超过,本源如水,只往低处流,就会变成是道人帮助灵兽修行了。 许道得到这方秘法时,甚至还看到了一门配套的法术,其能折损自身修为而加持在灵兽身上,令灵兽实力得到暂时的大增。 许道将小小腾蛇从头顶上取下,放在手中如玉镯子般把玩着,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腾蛇之天资、本源,属于金丹级别,而且对方所结金丹为二品丹,他与之修行,起码一直到结丹之前,都将是获益的一方! 而等到结丹之后,若是变成腾蛇拖累了他,许道直接终止法术契约,断开两者之间的气机联系便是。 《同心同德术》并非强制性的契约灵兽之法,无法强制缔结、也无法强制性的驱使对方的,解脱时自然也较为轻松。 只不过这个轻松是单方面对于施术者许道而言,受术者腾蛇被忽悠着上了当,想要解开却是没那么容易,基本上不可能。 想到这点,许道含笑的弹了弹腾蛇的小脑袋。也就仗着对方现在法力低微,智慧不高,他才能如此轻易的“欺负”对方。 否则等对方的法力再高点,无须成长为三四百年道行的金丹程度,只需六七十年左右的筑基程度,此蛇就会看不上许道,自生想法。 毕竟真正的金丹异兽,如何会心甘情愿的和筑基道人缔结契约? 眼下腾蛇刚刚孵化,肉身和本源是金丹境界,但具体实力低微是其蛇身生涯中的一段微妙且短暂的阶段,这才被许道趁机而入了。 心中杂念闪过后,许道轻叹到:“传闻某些善于驱使灵兽的道门,除了能够利用灵兽辅助修行、斗法之外,甚至能够借用灵兽的天赋法术,使自身力大、飞天、飞速、喷火种种,妙用多多。可惜我手中并没有此类高深的契约法术。” 否则的话,他采用高深的契约法术,能够将腾蛇变作成他的化身一般,甚至当他的肉身身亡之后,还能如舍诏中的老蜈蚣般,将阴神投入其中,借壳重活。 可惜的是,舍诏的蛊虫秘法虽有此类,但是秘法仅仅能够支持道人剥削筑基和筑基以下的蛊虫,而腾蛇的层次太高,金丹位格,许道施展不得。 他还是在脑中搜肠刮肚,方才翻找出了《同心同德术》这门能够利用腾蛇的法术。 许道心中又闪过念头,他盯着手中玉镯般的腾蛇暗道:“不知你的天赋法术,不,准确说是天赋神通,会是哪一般?” 立根筑基者,会有天赋神通。结成大丹者,也会有天赋神通。 后者层次远在前者之上,已经蕴含天地道理,规则变化,是金丹道师间斗法主要依仗之一,甚至是没有之一。 金鸥尊者的度化金光,枭鸟道师的南明离火,皆是此类。 而潜龙阁主本身就神神秘秘,其化身为腾蛇后,种族虽然明确,但腾蛇乃是上古异兽,名声不小,知晓其内情的人却是不多。 许道能够知晓此蛇千年才算成年,成年后力比真龙,已经是见多识广之辈。 他在心中盘算着:“虽然不知道腾蛇之神通为何物,但是我可以多方面尝试,有它的配合,总归是有迹可循,可以辨别出它的神通是在哪个方面……” 许道一边盘算着,一般把玩手中腾蛇,小小东西并无半点不耐之色,睡得很是沉着。 这种顶尖异兽和人的婴儿一般,出生后嗜睡,早产似的,沉睡是它们增长实力的主要途径之一,另外一条便是“吃”,吞食灵气。 按照典籍之中的记载的,腾蛇这种若是能够寻觅到一灵气充盈的宝地,一睡睡百年也是正常。 这样也能方便它们度过开头最为弱小的阶段,免得在外晃悠被他物给抓去吞吃了。 把玩几刻钟后,许道定好了之后驯养对方的法子,便将之放回自家的头顶,借用对方的气机修行。 但是没有修行多久,他猛地睁开眼睛,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许道当即一跃而起,他飞出星螺船,来到了外界。纯白色的月光从他的头顶落下,淋在他的头顶上,让他的肌肤晶莹。 腾蛇沐浴了月光之后,体表还散发出月晕,许道顶着它,仿佛顶着一道五彩光环,吸食月华的效率又上涨了些许,增了两成! 此时正是月出中天,月盘圆满之际。 方圆千百里海域上,皆是一片银光点点,波光粼粼的发白之色。 许道脚下的几十里荒山在千里海域中不甚出奇,但是他立刻就敏锐的注意到,这些无草无木的荒山,岩石反射的月光交织相错,仿佛呼吸一般,颇有韵律可言。 只是这种律动颇是细微,许道看了好久才确定并非是他眼花了。他的脸上更是惊喜,立刻就知道秘库门路已开,他可以进去了。 嗖的!许道先是将庞大不便的星螺宝船收入了袖中,然后就从半空落下,踩在一块块白石荒山上,眼中月光闪烁的律动行进。 很快,在月光的指引下,他将几十里范围的荒山都涉足了一边。 许道这时才意识到,遍布几十里的数百座荒山,都是秘库阵法的一环,此等布设阵法的手段,可是远比上一个秘库的道士要厉害,更特别的是如此大阵还能自行隐匿,不那么的引人注意。 咔!又到一处荒山,许道踩在了一块云母片上,将之踩裂开。他的神识扫动,立刻就发现前方岩层之下是道道的孔隙、巨洞,延伸至荒岛的内部。 许道环顾四方,发现自己赫然身处于数百座荒山之内里。 海风呼啸,月光披挂间,他的耳中如同有箜篌奏鸣,月光精灵在周遭闪烁跳动,环绕他而行。 “没错,就是这里了。” 许道心中一定,他当即削开一处云母片,往黑漆漆的地洞中跳去。 进了地窟之后,漆黑很快就转变为白玉之色,周遭的岩石仿佛都是玉质一般,内里还有流光涌动,随着许道的脚步,源源不断的的往下输送。 很快,许道思忖已经下地千丈时,他定住了脚步。 他走出了地道,来到一方庞大的洞窟之中,窟有数千丈宽,数百丈高,仿佛一巨大的倒扣锅碗,其上还有根根硕大的钟乳石,密密麻麻,望之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但是钟乳石上地落下的水滴,却是让人眼睛亮起。 那是一滴滴泛白的水液,内里闪烁着银光,滴到地面后,沿着道道崎岖的线路,最终汇聚到了一洼方仅数尺的池子之中。 池下仿佛有火力在烹煮,白液在其中翻滚不动,水气蒸腾,使得整个洞窟都云蒸雾绕的,水气蒙蒙。 许道的目光落在白液池中,呼吸变得沉重: “帝流浆!” 帝流浆此物,即是月华精气液化成水,若是融入灵液之中,蕴含浓浓月华,每饮用一口都能让人得到大好处,肉身可以滋补、魂魄可以修复、法力可是拔擢…… 更重要的是,只有精气达筑基以上的月华之水,方才可以叫做帝流浆。 其下者都是冒牌假货,甚至有些道人用点灵液掺水,就敢叫做“帝流浆”。 而出现在许道眼中的这方白池,其内灵机充盈,池子表面都凝结出了月轮之形,阴晴圆缺不定,是满池的上好帝流浆! 第四百八十九章 小洞玄云禁真符 许道望着洞窟之中满满的帝流浆,不由的目射金光,呼吸沉重。如此一池,虽然不知道其深浅有多少,但必然是一方重宝。 许道在心中暗道: “就算它仅仅有薄薄的一层,数尺大小的池子,所得帝流浆也足以将筑基道士的道行提升几年。但提升法力还只是帝流浆价值的一方面,它更重要的价值是固本培元,能消磨道人真气中的浮躁,提升真气的品质。落在妖物的身上,更是能够提升其灵性,增长智慧。” 许道现在的仙武道行都已经达到一百八十年,暂时用不着服用帝流浆增长法力,但是并不代表他就会嫌弃此物过多。 等炼罡之后,他就会再次需要提升道行了。 而且炼罡距离结丹,两者之间相差的道行是一百二十年,道行达到三百年方才有资格结丹,仅仅炼罡这一阶段的难度,就已经接近于炼罡之前所有关卡难度的总和! 而许道对炼罡,自忖已经是十拿九稳,因此早早的就关注着炼罡之后的难度,心有担忧。如今遇见在这满池子的帝流浆,他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 况且得到了此物,许道也并非就是炼罡之前一定不能用了,虽然他的道行满了,但是真气的品质却是还可以再度提高。 对于有志于长生的道人来说,根基再怎么扎实都不为过。 等到真个采集罡气,炼罡入体时,指不定他还会身受创伤,遭遇危机,到时候帝流浆就是最好不过的疗伤灵药。 许道望着眼中的白池,几乎是立刻就想扑下去,将池子中白金色交融的水液,一滴都不剩的收入囊中。 不过他的心情虽然激动,举动上却并没有轻举妄动。 许道强忍着心中的贪婪,将目光从帝流浆白池上挪开,然后望向了整个洞窟。 他注意到的,洞窟上方那成千上万根钟乳石其布置似乎别有心思,特别是钟乳石上滴落的白液,是恰恰好滴落在了一道又一道“石缝”之中。 而洞窟地面上的“石缝”,许道仔细一瞧,发现赫然都是一道又一道的灵纹,其扭曲如蛇虫,但是绵长不断,一直延伸到了白池的所在位置。 储存帝流浆的池子,貌似是身处于道道裂纹之上,其实是位于符文灵纹交织的核心,最终没入之地。 钟乳石滴下的月华之水,正是在这些纹路中滚动,然后一点一点的淬炼成了更加精纯的月华之水,直至汇入白池中,受着不断地烹煮,蜕变成了帝流浆。 许道环顾周遭,现在顿时确定外界几十里范围内的数百座荒山,其实都是一座大阵的节点,其作用便是吸取天上的月华,直到汇聚在白池中,诞生出帝流浆。 意识到这些后,许道的目中不甚感慨。 如此精湛的布阵手段,他现在是远远不如的。别说让他布置出精妙的几十里大阵了,就算是粗陋的,他现在也是布置不出。 许道心中闪过念头:“留下这一方秘库的道士,其也是一个筑基道士,修为最高炼罡,可却有两了如此精湛的符阵手段,若是再多钻研些时间,或是能突破到结丹境界,多半就是一个符阵师!” 符阵师乃是符阵技艺精湛,可得宗师称谓的大家,许道距离这个境界还有不小的距离,就算他现在能立马结丹,他也将远远不如。 许道暗想:“看来得尽快将玄阵宗剩下的阵纹,和繁星岛的《亘古繁星大阵》参悟在手,如此一来,我的符阵技艺也将能够如此的厉害。” 他的目光在洞窟之中挪动,心中期待着秘库的其他宝物也露出来,这样一来,他修炼法术也就有了足够的资粮支撑。 只是除了极其引人注意的帝流浆白池外,偌大的洞窟中便都是石头,尖的细的、粗的长的,许道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宝物,或是可供进入的门户。 他略微犹豫,有意要亲自下去,将那帝流浆收掉。 但是谨慎起见,许道微微掐指,周身立刻就出现了一团白雾。这些白雾都是由一只又一只面目狰狞的虫豸组成,正是许道的牙将鳞兵。 他轻喝一声:“去!” 嗡嗡!被放出的牙将鳞兵得到指令,当即分散开,散落成一张大网似的,往洞窟地面洒过去。 但是它们都还没有下落多少距离,洞窟地面的扭曲符文阵纹,便开始交相闪烁。 啪啪啪的声音,很快就出现在许道的耳朵中,他的眉头紧皱,明白是自己的牙将鳞兵,正在啪啪的声音中旋起旋灭。 制造这些声音的,正是白池洞窟中的阵法。 只见一道道冷光从钟乳石上落下,狠狠地打在牙将鳞兵身上,是让牙将鳞兵们顿时死伤惨重,许道连忙喝令牙将鳞兵止步,并且返回。 但是当牙将鳞兵不再被阵法纠缠是,已然是死伤了九成,除了几头厉害的牙将之外,其余的全军覆没。 出师不利,许道盯着返回的几头牙将,心中起了心思:“要不要将那头筑基牙将放景区,看能否抵御得住秘库阵法的打杀。” 但是这个念头敢跳出没多久,许道心中就有盘算起来,想起了另外一个可以去试探的对象。 此物不是其他,正是他收服没有多久的小小腾蛇。对方皮糙肉厚的,还是金丹本源的异兽,牙口尖利,承受住秘库阵法的打杀当是不难。 许道取过小小腾蛇,轻轻吹了口气。 正在沉睡中的腾蛇立马就抬起头颅,吐出蛇信子,捕捉周遭的气味,好确定它身处于是否安然的地方。 见对方已经醒过来,许道立刻就打出手势,并通过秘法将自己想要完成的动作,告知给了小小腾蛇。 腾蛇智慧不高,它换环头四顾,似乎没有发现此地的诡异,然后便扭动着身形,伸手的两根小巧翅膀滑动,其猛地一头就往洞窟的地面插过去。 滋滋! 腾蛇入阵,万千根钟乳石都射出了冷光,一个也不剩的打在小小腾蛇的身上。腾蛇动作当即受到阻碍,它炸毛般,立刻就想返回安全的地方。 但是上方的许道连忙就传出呼喝声,让它继续往下扑去。 腾蛇听见呼喝声,动作迟疑了一下,没有往后退,而是扛着冷光,往下方沉入进去。 在这个过程中,帝流浆白池外的所有阵法和纹路,全都被腾蛇给激活、刺激起来了,洞窟中顿时风云呼啸,寒光闪烁。 许道望着秘库如此应激的反应,心中顿时悚然。 此阵凶悍,如果换成是许道亲自进入阵法中,指不定就会被缠绕住,脱离不得,又或者是已经被阵法冷光打得头破血流,不得不无功而返。 从悚然之中回过神来,许道连忙扫视整个洞窟和地面行的扭曲符文。 很快,他就从阵纹之中发现了端倪,而这个时候,腾蛇还在和阵法的冷光纠缠。 比较幸运的是,腾蛇的肉身果真坚韧,非同寻常成百上千的冷光落在了它身上,只是将它打得痛叫连连,而实际上它半块鳞片都没有被打掉。 小小腾蛇嘶鸣:“嘶嘶!” 许道见状,传出呼喝声,示意对方可以返回了。 嗖的一下,小小腾蛇就回到了许道头顶发髻上,并且收敛自身所有的气机,藏头藏尾的,好似被打疼了,下意识的躲避中。 许道也不再管它,任由此物缩着,他自己则是不再瑟缩,突地就踏出一步,冲向底下的那方白池! 和牙将鳞兵、腾蛇入阵的情况不同,许道并未遭受到任何一道冷光的击打,他的身形在半空中左右挪移,时不时还打一个转儿,绕上好大一圈方才前进半步。 足足耗费了一个多时辰,许道踏空而行,走得额头全都是汗水了。 走下来,他的法力虽然没有耗费太多,但是精神时刻紧绷着,唯恐触动到洞窟中的大阵,处处求活,精力也是消耗十分之大。 好在秘库阵法虽然玄奥,但似乎是特意给外来人留了一条空隙,能让懂得阵法的人分毫不损的走进来。 许道的符阵技艺虽然还比不上布阵人,但也算是高超,而且还对繁星岛的阵法有所了解,因此就成为了那个分毫不损的外来人。 当许道脚踏实地,站在距离白池仅仅一步之远的地方是,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藏在他头顶的腾蛇,这时将脑袋从他的发髻中抬了起来,看着自己从高空下到了洞窟底下,顿时眼露惊喜。 它嗖的跳动,立刻就往白池之中扑去。 非只是许道认出了白池中的水液是好东西,腾蛇同样也是,而且比起许道,帝流浆对腾蛇的诱惑力更大! 但是它刚一扑出,就被许道伸手拦下。 “嘶呀!”腾蛇口中立刻就叫出急切和渴望的声音,并且想要绕开许道的手掌,再钻入进去。 见此物不听话,许道眼睛微眯,身上露出冷意,并右手一张的,金色鱼竿就落入了手中。 他一手将腾蛇抓住,一手持着金竿,强迫腾蛇和自己对视。 一人一蛇并未结成强制性的契约,许道只得威胁和使用暴力了。 好在腾蛇并没有让这一幕出现,它在瞧见许道拿出金色鱼竿后,身子不由的颤抖,好似遇见天敌了一般,立刻就把脑袋埋在了许道的手指中,口中抽噎似的嘶叫,不敢再自作主张。 许道眯眼瞧着这一幕,心中暗道:“莫不是此前的挨打深入骨髓中了,现在还记得?” 他心中顿觉好笑。 眼下也没空搭理腾蛇太多,他便将对方塞入了袖中,关了腾蛇小黑屋,然后炯炯有神的打量着跟前的帝流浆白池。 许道没有轻举妄动,他回忆着从神女残魂中获知的消息,忽地一正衣冠,然后朝着面前的白池呼到:“亘古繁星,焚我病躯,除妖降魔,以飨万神。” 呼声落下,并无任何变化。 但是许道并未在意,他继续呼喊着,并动用了法力,声音一次比一次大,连白池中的水液都为之而震动,掀起微波。 一念九次呼喊,白池中终于有了变化。 当第九遍呼声落下时,池子上空精气自主凝结而成的月轮虚影,突地溃散,化作丝丝白气,返还到了白池之中。 丝丝白气就热油般,本就翻滚不定的白池,金白相间的帝流浆更是沸腾。 水液翻滚间,一物突地从白池之中升起,数尺方寸,但是却极高长,接近一丈。 是一口棺材,一口白玉雕刻形成的棺材,其晶莹透彻,能让许道看见内里的景象。 一个身着繁星岛道袍的白发女子,其面容冷峻,微闭着眼睛,仿佛站在许道的跟前,俯视着他。但是实际上,白玉棺材中的女道生机全无,是冰封在其中,早已经死去不知道多少年。 瞧见白发女道,许道微挑眉,他的目光从对方的面孔下移,最终落到了对方手中抓着的一方玉简。 玉简形制古朴,一看就是个好东西。 正当许道琢磨着该怎么不失礼貌的开棺,将玉简取出来的时候,咔咔的声音突地响起。 他眼皮微跳,立刻就看见白玉棺材中的女道,肌肤突地溃散,化作成一点点光粒,透过了棺材,或是上下弥散,消失在了天地间。 一晃眼,棺材中就已经是空无一物,近近剩下那方玉简缓缓悬浮,引人注目。 许道伸手一招,轻易就打开了玉棺,将玉简给取了出来,握持在手中。当他取出玉简后,玉棺也合拢,缓缓的沉入了帝流浆之中,还溅起了一些水液,精气浓浓。 许道检查着玉简,以防有诈,在其玉简之上立刻就发现了几个古朴篆文“小洞玄云禁真符”,似乎是一方功法。 等他检查完毕,确认玉简无甚异常后,许道将神识探入其中,立刻有文字、神念出现在他的脑中。 玉简中并非只有一门功法,更是记录了秘库遗留道人的平生,其道号“天枢”,是繁星岛一炼罡道士,唐亡八百一十六年后来到此地闭死关,寻求突破。 可惜的是闭关中行功出差,几近炉鼎倾倒,天枢道士不得已,便自做玉棺,将阴神锁在玉棺中,希望借用一早就布置好的月华阵法,引来帝流浆,缓缓滋润她的阴神,使得她再有突破之机。 但是很显然,棺外的帝流浆满溢,储满了白池,天枢道士应是早早就寿尽而亡,并未成功苏醒。 第四百九十章 极岚之岛 许道的神识从玉简之中收回,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意味。 天枢道士留下的玉简,已经将这一处的秘库介绍清楚,许道不用再自己到处翻找搜查了。但是和上一处秘库不同,天枢道士留下的东西并不多。 上一处秘库,许道等人得到了大量的符钱、灵材、功法典籍,还有一艘宝贵的星螺船。 这一处秘库,除了玉简和一池子帝流浆之外,此地便再没有其他的宝贝。 意识到这点,许道的脸上丝毫没有失落之色,反而顾看着四周,嘴角隐隐带着笑意。 且不说一池子的帝流浆,其价值就已经难以估量,玉简中给出的功法也是精妙,再加上还附有天枢道士平生的修道经验,拿到拍卖场上去,少说也能卖出百万符钱。 许道微低头,口中咀嚼着“小洞玄云禁真符”七个字。 有玉简本身的帮助,他就在刚才的片刻时间,就已经将这门功法烙印在了脑海之中,虽然还未参悟透彻,但是他对功法已经是颇为了解,明白了其中的大意。 这一门功法,并非是繁星道统中的修行法诀,也不是西海市面上有的,而是天枢道士自一处古时遗迹中发掘出的残篇,原名叫做《洞玄云禁真符》,是一套符法。 能从胎息道童起,一直修行到结丹的地步,最终能结出一道真符,真符者即是可以媲美六至四品真丹的符箓派大丹,甚至后面还有突破成元婴真人的法子。 天枢道士发掘得到时,该门功法的大部分内容已经湮灭,特别是胎息和炼气阶段的法术,倒是筑基阶段的法术有不少完整的,还有详细明确的结丹步骤。 但是这门符法,原本珍贵就珍贵在它是一系列按部就班的法术,可谓是一方金丹道统。 现在缺了胎息和炼气两个阶段,空有筑基法术,其他道人得到也难以下手修行,只能束之高阁,勉强能作为参考。 可天枢道士不死心,她修行繁星岛的道统,因为天地灵气衰败、世道改变,材料缺失种种原因,亘古繁星大阵她布置不出来,压根没有结丹的可能。 得到这门金丹符法之后,其中还有详细的结丹步骤,天枢道士顿时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门符法之上。 纵使繁星岛的其他道士认为这门功法残缺,无法修补,不合当今,天枢道士依旧是将后半生的精力,都投入了《洞玄云禁符》之上。 一直到她加入洞窟闭死关,在此地自封几十年行功出错,身死道消方才停止。 在总计过百年的推演钻研之中,天枢道士凭借对这门符法热忱,竟然真个将胎息篇和炼气篇,给续上了。 就连筑基篇的法术,她也按照当今的天地环境,进行了修缮、挑选。 可以说,许道手中这方玉简中记载的,是一套准金丹级功法,其层次分明,有异于繁星岛道统,是一新道统。 至于之所以叫它为准金丹级,而非货真价实的金丹级,是因为该功法是天枢道士在闭死关之中修补成功的,她还没有来得及让人检验修行,其中必然存在一些疏漏之处。 这也是天枢道士在完善后给功法取名,加了个“小”字的原因,改为《小洞玄云禁真符》。 甚至连天枢道士她自己,正是在试功之中走火入魔,炉鼎倾覆而亡。 只不过其中超过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天枢道士试验功法时的精气就已经衰败,寿元无多,身心具困且急躁之下,才导致了走火入魔。 许道梳理清楚这门符法的由来,心中不胜感慨: “此天枢道士也是个惊才艳艳之人了,可惜可惜,当真可惜。” 他思忖着,若是天地环境未变,繁星岛的道统可行,此人或许就能够突破到金丹境界,闻名西海,而非默默的老死于洞窟之中。 许道摇摇头,将心思从感慨中收回。 他沉下目光,开始琢磨如何将这门符法,化为己用: “《小洞玄云禁真符》中必然还有着疏漏之处,特别是胎息入炼气的阶段,必须再进行修缮。” 对于修缮功法这点,许道心中并没有生出畏惧感。 他有仙宝黄天真箓在手,真箓虽然不至于帮他自动修缮好,但是可以辅助他堪破功法的大小漏洞。再加上他是在前人的积累之上进行修缮的,仅仅算是查漏补缺,两者的困难不可相提并论。 许道估摸着他花费几个月的功夫,或许就能将之修缮清楚,至多的话也就是一两年的时间。 想到这里,他更是欣喜,若是加上新得到的这一门符法,他手中涉及到结丹的法门,不只是一两门了。 有数门功法在手,许道将之互相对照着看,结丹的步骤对他来说已经是极为清晰,等凝练完罡气就可以搜罗材料,为结丹大业做准备。 只不过,考虑起《小洞玄云禁真符》,许道又遇见了一个让人纠结的难题。 小洞玄云禁真符的修行方法和寻常的功法不同,其内核是凝结出一道本命符箓,如同舍诏蛊道的本命蛊一般。 结出真箓的步骤十分详细,但许道想要参考这个步骤,就得尝试修炼这门功法,且是尽可能的修炼成功。 因为凝结出本命符箓后,道人今后的修为便都挂在了这道符箓上,其和凝结一颗颗法术符种的修行办法相比,十分的不同。 好处就是以本命符箓修行法术,无须凝结出符种,便可以达到类似符种的地步,可以瞬息打出法术、耗费的灵气也小。 甚至让许道感到惊艳和佩服的一点,就是本命符箓还能够借用天地奇物来修行法术。 譬如许道若是修有本命符箓,他在准备修行一门火法时,就可以寻一头擅长使用火行法术的妖兽,宰杀之,用本命符箓将之炼化。 炼化后,妖兽的天赋法术就有几率被烙印在他的本命符箓中,辅助他修行火法,甚至将妖兽的法术直接收为己用也不是不可能。 本命符箓的这种功效,已然和许道手中的黄天真箓有几分相似! 许道甚至都怀疑,要是有人将之修炼至大成,到时候对方的本命符箓,是否就可以抵得过他手中的黄天真箓。 他在心中暗想:“真符、真箓二字,也不知道两者间究竟有无因果关系。又或者这一点,是符法相比于其他的修行法门而鲜明突出的一点,并非《小洞玄云禁真符》独有?” 具备此种好处的同时,《小洞玄云禁真符》的局限是修行某种法术时,必须宰杀相应类型的妖兽。 火法需炼化擅火的妖兽,水法需炼化擅水的妖兽,风雷土木等类型皆是如此,泾渭分明,寻不到就无法发挥本命符箓的长处。 并且炼化也不是百分百的能有收获,其效果十不存一,远不如许道的黄天真箓来者不拒,有舍必有所得。 除了好处之外,本命符箓的坏处也突出。 它盗用了妖兽的法术,走了捷径,修行者对该门法术的参悟自然也就不透彻,无法对法术做到融会贯通。 等到道人的实力进步,超越之前后,该门法术的威力将难以同步提升,其将沦为鸡肋。 最终在结丹之时,这个弊端则会彻底的爆发。 结丹乃是道人精气神合一,种种法术糅合,而盗用了妖兽法术的符法道士,在这一关将会不甚精粹,基本上没有丹成上品的可能,只能结出媲美真丹的真符,而非金符。 对于这一点,天枢道士只是在玉简中感慨了几句就略过,并没有怎么在意。 毕竟她所求的只是突破至结丹,她能否结丹都还不一定,因此压根就考虑过上品金丹的事情。 但是对许道而言,这个弊端却十分致命了! 第一眼看到这个弊端时,他还悚然一惊,想着他利用黄天真箓进行修行,是否也有这样的弊端。 好在他细细一思索,确认自己的情况和修行本命符箓的不同,这才放心下来。 黄天真箓辅助他修炼功法,是汲取灵材,具现成天生的符箓种子,乃是天地道理显现,他采摘后种在灵台中,一并的会领悟到诸多道理。 此种过程,修行法术只是表面,悟道才是内在。 《小洞玄云禁真符》的本命符箓是取巧,仅仅修得法术中的术,而黄天真箓则是高屋建瓴,让许道领悟法术中的法,进而学会法术。 洞窟之中,许道持着玉简,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说实话,本命符箓的如此弊端,对于寻常的道人来说压根就不算是弊端,反而是个大大的好处。 《小洞玄云禁真符》这一门符法直指金丹,就算后续功法缺失,结丹后也并非就没有路了,修行者还可以寻找其他的符法继续修行。 须知符法乃是自古以来就有,史上以符成仙的道士也不再少数,当今仙道的形成就和符法息息相关,符法一道比起蛊道等旁门左道,已经是通畅大道。 换做是许道自己,如果他的手中没有黄天真箓,修为也并非筑基中后期,就算已经筑基,得到功法后他都会立刻就升起改修的想法,想办法也要凝结出一道本命符箓。 无他,这门符法,层次分明,优势甚大,可遇而不可求。 可惜的是,许道不仅手中拥有黄天真箓,暂且瞧不上功法中的本命符箓,其修为也是只差一步就能踏入炼罡,不可能改修。 在他沉思中,袖中腾蛇被白池中的帝流浆诱惑,又忍不住的抬起脑袋,想要偷偷溜进白池中。 只是许道就算是沉思,又怎会放松警惕?腾蛇才一有所动作,还没跑出袖子,便被他察觉,抓住了蛇身。 握着贪婪的小小腾蛇,许道的面上露出好笑之色,又是恐吓几下,将腾蛇给吓了回去。 他的思绪也一并被打断了。 这时许道的眉头一挑,思维顿时脱出桎梏,暗道: “《小洞玄云禁真符》中有完善的结丹步骤,珍贵罕见,不可不取。但是除了将之吸收利用之外,原本的结丹方法,我又如何修行不得?” “既然该符法所得的本命符箓,用起来有弊端,那么我不用便是,这样就没有弊端了。” 他刚才想岔了,有黄天真箓在手,《小洞玄云禁真符》对他来说不仅不是鸡肋,反而是个惠而不费的好东西。 他所掌握的法术,全都形成了符种,其中道理他也是了如指掌,以之构建出一道本命符箓,对许道来说是轻松至极的事情。 等构建出本命符箓后,他修行法术依旧可以利用黄天真箓辅助修行,将符种镶嵌上去便是。只要他不掠夺妖兽法术,自己的本命符箓就不会失之杂糅,依旧有丹成上品的可能。 想到这里,许道顿时轻笑起来:“以‘本命符箓’作壳,结我之金丹,颇是符合借假修真之意,当是可行。” 不过究竟可行与否,还需要他好生钻研和琢磨。最起码的一点,他得将《小洞玄云禁真符》可能存在的漏洞补上,使之前后融会贯通,成为一方真正的金丹道统。 这点对于许道来说并不困难,并且眼下正有一个合适的环境,可供他闭关参悟。 许道心思一定,将玉简笼入袖中,然后身形一闪,跨到了白池上空。他盘坐在浓浓的帝流浆之上,微闭起了眼帘。 与此同时,偌大洞窟中的钟乳石也是忽地明暗变化,仿佛呼吸一般,随着他的呼吸而动。 天枢道士留下的好处,除了《小洞玄云禁真符》和积攒数百年的帝流浆之外,此能汲取帝流浆的秘库本身,就是第三大宝物。 通过玉简,许道才知道秘库并非是靠阵法在凝结帝流浆,阵法其实只是一个引子、壳子,洞窟上方圆几十里范围内的数百座岛屿,以及细密洞窟的地形,才是凝结帝流浆的关键。 他盘坐在白池中,外界几十里范围的月光月华,都会被引入到尺寸之间,供他吞吐,月光如雾气般朦朦胧胧。 如此一来,此地虽然没有多少灵气,但月华足够多,亦是一方上好的闭关场所,比之百里浮槎中的洞府还要好几分。 等许道离去后,隔段时间再回来这里,他还可以再次收割一番新生帝流浆。 如此宝地,许道此前是闻所未闻。 按天枢道士所言,这地形是一个名叫“极岚宗”,又或者道号“极岚”的人发现的,对方用自己的名号命名,将之叫做“极岚之岛”。 在许道看来,这种地形叫做“月光宝盆”,或者“月光宝岛”更为合适,但它乃是前人发现并加之利用的,当遵循前人之意。 第四百九十一章 飞天炼罡 许道并没有将白池之中的帝流浆收走,依旧放在池子之中。 帝流浆这种东西,存放的难度颇大,即便是用蕴含灵气的玉瓶存放,施加以上等的封印符咒,其月华依旧会不断地流逝,只不过速度有快有慢罢了。 因此道士在得到了帝流浆这种东西,往往都会尽快的用掉,要么直接服用,要么作为药材炼制成丹药。其中前者所得好处最多,后者仅仅能够保留帝流浆妙效中的一种。 但是在“极岚之岛”这种地形中,帝流浆却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 反而正是因为时间的流逝,本来仅仅是蕴含月华的水液,如同酒水般慢慢的沉淀,最终才成为了帝流浆。 面对如此神奇的地形和地貌,许道直呼造化之神奇。 此等妙效,其中的精妙程度已然胜过了他迄今为止所有见过的阵法,百里浮槎上的海市大阵也是不如。 一并让他感到惊艳的,是天枢道士在这种地形之上苦心经营布置的阵法。 天枢道士除了布置用以聚拢月华精气、保护极岚地形的阵法之外,还在洞窟底部打出了一条极其深邃的通道,她将地热引导至洞窟中,时刻烹煮着白池之中的月华之水,加速月华蜕变成帝流浆。 也正是这股地热在驱动着整座大阵,是大阵动力的来源之一。 否则没有灵脉灵气,单靠月华精气的供给,洞窟中每月积攒下来的帝流浆都还不够阵法本身消耗的。 除此之外,这处秘库本身还有着种种的精妙之处。 许道在洞窟中足足待了一个月,每天都被秘库本身给惊艳到,甚至连修缮《小洞玄云禁真符》的任务都一时放下。 将整个秘库的参悟一遍后,许道又是花费了接近半年的时间,战战兢兢、小小心翼翼的对这座涉及数百座荒岛的大阵,进行了修补和调整。 距离天枢道士创立下这一方秘库,时间已经过去了三百年。 三百年间地脉波动,岩石风化,海水侵蚀,秘库的地形以及阵法,都和最初情况有了不少的偏差,其中堵塞断裂的通道、阵纹数不甚数。 经过了许道的修缮温养之后,整个秘库恢复不少,月华汇聚更多,岛面上还升腾起了淡淡的薄雾,终日不断,扩散到百里开外。 其虽然没有多大的防护力度,但能够将整个秘库都隐藏下,使得就算有认识“极岚之地”这种地形的道人路过,也认不出来。 除此之外,许道虽然布置不出几十里范围的大阵,但是几千丈范围的阵法,却是可以布置出来。 他以储存帝流浆的白池为核心,在洞窟原有阵法上迭加,布置了又一套防御阵法。 等到处置好这一切后,洞窟彻底大变样。 原本除了钟乳石之外,便再无其他的东西的洞窟,有了水流,还栽种了一些草木,四周墙壁还打通了多个连接外界的孔洞,每日都有牙将鳞兵在孔洞之中穿行。 其一是利用牙将鳞兵巡游方圆百里,作为预警使用;二则是监察整个秘库的通畅情况,若有滞涩,牙将鳞兵会及时的禀告许道,不用他再亲自一座一座岛屿的去探看。 这一日,秘库洞窟的中央。 许道盘坐在储满帝流浆的白池上空,看着洞窟内井然的秩序,眼中满是成就感。 他之所以花费如此大的心力,整顿秘库,也是因为心中的想法已经改变了,不再是想在此地仓促闭个两三年的关,然后再离去。 许道已经将此地做为自己的一处根基之地,须得好心经营。 他将目光从洞窟四周收回,望了一眼身下的白池,心中想到: “此地虽然没有灵脉,但每日都有月华之气汇笼,也是一方风水宝地。真要是离开此地,我又该到哪去寻找一方合适的洞府呢?” “况且整个西海之地的灵脉都枯竭,纵使是一百零八方岛屿势力,其岛上的灵脉也是薄弱,恐怕还不如我这‘月光宝岛’。” 许道给洞府换上了自己感觉合适的名字,并做下决定,将在此地潜修,不到炼罡境界不离开此地。 正好他也刚刚经历了百里浮槎的大变动,纵使已经跑得远远地,还是继续避避风头比较好。 心思定下后,许道收拾好杂念,微阖眼帘,开始取用白池之中的帝流浆修行,精粹真气。 一丝丝淡金色水液飘然而起,缠绕着他的周身,将他仿佛变成了一个金色的大茧,并化作雾气,被他缓缓的吞入体内。 除了许道在取用帝流浆之外,另有一物也悄悄的趴在白池边上,缩头缩脑的,小心翼翼蹭着帝流浆。 此物正是腾蛇,许道将之放养在洞窟之中,虽然禁止了对方吞吃帝流浆,但是腾蛇在他修行的时候蹭吃蹭喝,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正好他在修行的时候,也需要通过《同心同德术》,借腾蛇之资提升自己修行的效率。 一人一蛇,相安无事,都欢快的享用着帝流浆,各得好处。 ……………………………… 洞中安静清闲,许道只需一心修行,每日都有不小的收获。 时间过去。 当许道打磨真气一个多月后,方才从这种畅快感中脱离出来。 这并非是他已经将池子中的帝流浆消耗完毕了,而是为免枯燥,他结束了终日炼气的生活,开始一并参悟手中的功法口诀。 如此一来,他精粹真气的进度虽然慢了下来,但是在符阵之上的经验,却又日日都增长。 这种每天都能感受到实力有所增长,每天都能够收获新感悟的日子,让许道食髓知味一般,更是沉浸。 一直到一年后,他囊中的灵材大多消耗干净,缺乏新的符墨催动黄天真箓,他才第一次走出了洞窟。 但是没有离开太远,许道只是飞离洞窟几百里,在海中寻觅凶兽,猎取凶兽材料罢了。之后每个一段时间,他都会出岛猎杀妖兽,一并透透气。 如此日复一日,时间又过去三四年。 许道终于中断了这种潜心修行的闭关生涯。 在接近五年的时间中,他已然将玄阵宗的道统参悟大半,亘古繁星阵法也参悟不少,新得到的金丹符法更是梳理修缮了一遍。 其在脑海中凝结的符箓种子,颗颗又得到了增补,不仅变得更加凝练,其数目也增长到了七十二颗。 通过这七十二颗符箓种子,许道吞云吐雾间,周身的气机凝练无比,他将真气布散在周遭,凡是被雾气所笼罩者,都会陷入了阵法般的拘禁中。 又或者说,许道的吞云吐雾之术已然就是一方阵法,能够大范围的杀伤、囚禁、迷惑住敌人。 除此之外的,七十二颗符种结成的黄泉蛟龙观想图,也变得更加栩栩如生,灵动威猛,使得许道每日间能观想吞吐的灵气数量,更上一层楼。 而这些收获,全都是他从玄阵宗、繁星岛、《小洞玄云禁真符》三方道统中吸收获得的。 特别是其中的《小洞玄云禁真符》,许道将胎息境界和炼气境界的符法都参悟透彻,筑基境界的也参悟了小半。 到如今,他随时都能够在脑海之中凝练出本命符箓,然后将七十二颗符箓种子安插上去,互相交融。 只不过他尚未达到炼罡境界,没有直面结丹关隘,并不急着如此。另外他也认为,等他将《小洞玄云禁真符》全部参悟完后,再做尝试也不迟。 而在接近五年的时间之中,以上收获还不是他最大的收获。 许道的最大收获是真气已经打磨到了难以再精炼的程度,其仙武各一百八十年的道行,全都精深厚实,肉身和阴神都生机勃勃,已然做好炼罡的准备。 他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即刻可直入青冥之中,采摘罡气,炼入自身! 洞窟中,许道心念跳动,眼睛这时霍然睁开,目中神光旺盛。 他微仰头,感受着洞窟中微弱但逐渐增强的气流,明白自己的“东风”已经到了。 经过四五年的观察,许道对洞府附近的海域已经是了如指掌。 他睁开眼的当下,正是附近海域一年之中云气最为低垂的时候,这时海面的风力也最为强劲。 千里海域中,时不时还会有气旋出现,倒挂于天边,形成龙吸水。 其能将海中的鱼虾吸食至千丈,乃至万丈的高空。许道借助这些气旋,可以较为轻松的升腾至高空,采摘罡气。 意识到东风已至,许道胸中的情绪也是难耐。 他遂不再迟疑,站起身子,从袖中取出海螺形状的宝船。 一手托着宝船,许道伸出另一手,将洞窟中正歇息着的腾蛇抓住,立刻踏出了洞窟。 来到外界后,月光宝岛的上空果真风云呼啸,滚滚的雾气涌动不断,附近千百里都一样。 许道站在半空中,被海风吹得衣袍荡荡,心中欣喜:“该炼罡了。” 他大笑一声,当即就将星螺船在半空中一扔,举着腾蛇,踏向宝船。 嗡嗡! 几十丈大的宝船跳出,在半空中轰然震动,收了许道,然后就横行无忌,专门往风大的地方行驶过去。 不多时,许道就在洞府六百里外的地方,寻见了一倒挂的水柱。 他站在宝船之中,亲眼看着千万斤的海水,被大风吞吐着,旋转着,源源不断的往高空吸去,仿佛云气滚动的高空中,真有一头巨龙正在吞吐海水。 一般的道人面临如此龙卷,即便是炼罡的道士,也会尽量避开,但是许道碰见后,顿时就是大喜,他驾驭着星螺船,一头就撞了进去。 噔的! 宝船被风力卷动,又被海水冲刷,周身阵法立刻就闪烁起来。 几十丈大小的宝船进入龙卷之中,也只是像一条大点的鱼虾般,轰隆隆的就被卷起,往高空中喷吐而去。 好在许道早早就对星螺宝船进行过温养和修复,虽然没能将第八道经络恢复,但是整艘船的阵法已经完备,没有缺损和薄弱之处。 星螺宝船落在龙卷中,抗下了巨大的撕扯力。 当两三刻中过去,宝船上上下下的,船体的阵法剧烈颤鸣起来,不再是那么的轻松。 许道待在宝船中,对此并没有慌意,反而喜色更浓。 “果如传闻中一般,船行海面上遭遇龙吸水时,无论是大是小,最好都避开,免得被卷入罡风层了。” 海上的龙吸水并不一定就是普通的风力汇聚而成,还可能是天上的罡气漏下而成,其中越大的越可能! 许道挑在一年中龙吸水最频发的时节外出,又寻觅到一个十分威势凶猛的,顺利的就被龙吸水卷到了罡风层中。 他环顾周遭,并俯视脚下,眼中的景象模糊不清,但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所在的高度至少是三万丈。 一丝丝凌厉的气息正弥漫宝船周遭,让船体阵法震动不已。 许道盯向这些气息,目光闪烁。 这些气息就是罡气,其周游整个山海界,形成罡风,隔绝虚空,凌厉刚强,轻易就可以洞金裂石,摧骨烂肉,与阴邪带毒的地煞之气颇是相反。 但此刻出现在许道眼中的罡气,都只是层次低下种类,其还被龙卷影响,杂乱不已。 许道微仰头,将目光对准了更高处:“传闻天有九重,一重罡风一重天,不知这道龙卷力尽之时,会让我抵达哪一重的高天?” 他之所以乘着龙卷,便是希望靠着龙吸水的庇护,尽可能的深入罡风层,减少宝船自身的损耗。 但是让许道失望的是,龙吸水托着宝船,再度升上数百丈后就力尽,反而要拉着宝船往下掉了。 许道连忙就操控宝船,轰然震动,驶出了龙卷。 呜呜呜! 一出龙吸水,凛冽刚强的罡风劈面而来,与星螺宝船狠狠的打了个照面。 阵法激鸣,船中的符钱大肆焚烧。 许道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只是上到了三重左右的高天,接下来的登天,就得靠宝船之力再往上拱了。 他法诀一掐,星螺宝船当即摆正身形,猛地往上直冲。 嗖嗖!一股又一股的罡风从船体四周刮过,无穷无尽。 几十丈大的宝船,如同一尾逆流而上的小鱼,正跨过一重又一重的高天。 第四百九十二章 九重天罡 星螺宝船飞行在罡风层之中,阵法被不断的消耗,越是往里面走,船体晃动的程度就越大。 许道瞧见这一幕,心中暗暗想到:“若是上一次逃命时,船体中的第八道经络没有被摧毁就好了。” 眼下的星螺宝船,虽然依旧是炼罡级别的法器,还经过许道细细的温养修补,但它落在罡风层之中,依旧只是勉强能够抵御,不知何时就会支撑不住,船体开始损毁。 可即便是如此,许道站在船中,依旧是冷眼旁观着,他顶多是的调整了一下星螺宝船往上飞的速度,以降低罡风对宝船的磨损。 而他自己,不仅没有消耗法力去辅助星螺宝船,反而盘膝而坐,甚至是闭上了眼睛,歇息起来。 眼下尚未到达许道想要采集罡气的高度,他需要节省身上任何一点法力,绝对不可轻易的耗费精力。 也正因此,对于许道来说,不管是帮助宝船登上高空的龙吸水,还是宝船本身,都只不过是外物,本就是用来替他经受损伤的,不值得去关照。 甚至许道心中还存了经过这次炼罡后,星螺宝船报废的心理准备。 铮铮! 在他闭目养神之中,星螺宝船扛着罡风不断地向上转动,击打在船体上的罡气又变成了刀剑似的,刷刷的激鸣。 宝船体内堆积成小山似的符钱,也是迅速的燃烧,化作灵气,支撑宝船的不断上冲。 一刻钟,五刻钟……两三个时辰过去。 随着越发的深入罡风层,宝船上冲的速度越来越慢,还时不时就得停下来稳定船身,以免被周遭越发汹涌的罡风给席卷走。 但即便如此,宝船也早就不知道横挪了多少里,在罡风层之中已经迷失。 嗡!星螺宝船的船体又一次剧烈的颤抖起来。 这次颤抖比先前的都要猛烈,闭目养神中的许道眉头微皱,还没有等他睁开眼睛,又是一股猛烈的撞击出现在宝船外。 咯噔一声,宝船甚至在高空翻了个跟头,七上八下的晃动。 察觉到如此变故,许道眼帘微跳,连忙就将神识接入宝船中。 “是遇到罡气乱流了么?” 他睁开眼看宝船四周,果真瞧见了一股股浓烈的罡气盘旋,形成了闪烁异色光芒的漩涡,而星螺宝船就在是这个漩涡中打转,备受摧残。 许道见状,明白自己不得不出手,否则宝船可能白白的就会损毁了。他丝毫不犹豫,立刻就将自己的法力打出船体中,竭力稳定住宝船,然后控制宝船向罡气乱流之外挪动。 一尺一寸的,几十丈大的宝船在乱流中挣扎。 许道有些低谷了争夺的难度,他只得再次加把劲,施展出五成的法力。 灵光闪烁,宝船中的符钱迅速燃烧,许道体内的真气也迅速消耗,但宝船挣脱的速度也加快。 终于,船体猛地向上一跃而出,如同鲤鱼跳出水面般,从罡气乱流中跳脱出来。 成功脱离乱流后,许道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将法力收回来,并要恢复在此期间消耗的真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但是他还没有微阖上眼帘,心头就狠狠地一跳: “这是!?” 许道在宝船之中,直接就站了起来,神识向外释放,眼睛也紧紧的盯着宝船之外。 股股凌厉的罡风层之中,正有庞然大物,从星螺宝船的身旁缓缓的划过了,其大小超过了百丈,星螺宝船和它相比,简直就只是个侏儒。 刚刚纠缠住星螺宝船的漩涡,也是此巨物从星螺宝船的上空划过时,所带起的一点波澜。 但是巨物并非是一艘百丈大小的巨船,而是血肉,其上筋肉分明,还长有鳞甲,表面也是黑气腾腾的,落在罡风层中受着无尽的吹打。 许道紧盯着巨物,心中更是骇然:“此物究竟是何来头?” 巨大的血肉,并非是一具完整的尸体,而只是一块残躯,其头颅无有,仅仅剩下脖颈,并且自胸口以下齐没,脊椎露出,两臂也是断裂,仿佛是一尊巨人遭受了五马分尸般酷刑,支离破碎。 它就这样仰躺着,黑气蒸腾,在罡风层中横行无忌,但又缓缓的飘动。在残尸的脊背上,有根根尖锐锋利的骨刺透体而出,如刀似剑。 许道仰着头,只能看见巨物的背面,无法看清出它的正面。 此时他的心神,依旧处在极大的惊愕之中:“其残缺的尸体就已经超过百丈,全身之大小恐怕是接近千丈,甚至是超过千丈了。这残尸究竟是何境界,生前有何等伟力?” 并且和当初吴国大战时,金麟道师等人施展出的千丈法身不同,残尸并非是用了法术放大身形,其通体皆是血肉,是它的血肉之躯便是如此之大。 许道突地想到了当初鲲鲸真人那般庞大的躯体,心头顿时一跳:“是元婴境界,真人鬼仙的尸体?” 他从惊惧之中回过神来,心底里又是火热一片,生出了想要让星螺宝船追上去,将这残尸抓捕住的想法。 但是下一刻,许道就自行按捺住这个想法。 他眯眼看着貌似缓缓飘动的残尸,发现对方被罡风托举着,其实速度并不缓慢,只是残尸不知有多重,凌冽的罡风撼动不了它,让它在罡风层中显得极为平稳,岿然不动。 许道若是想要驾驭宝船飞过去,少说也得奔出个十来里的路,才能追上对方。 这点路程对于星螺宝船来说,原本并非是什么大事,眨几个眼就能赶上,但是眼下却是在罡风层之中,周遭各种凌厉的罡风汇聚,宝船能够稳定住自己不被吹走,就已经是尽力了,更别说要前去抓捕残尸。 更重要的是,就算是追上了残尸,许道也不太敢靠近残尸太近。要知道刚刚逼得他不得不出手的乱流,就只是残尸不经意间掀起的波澜罢了。 他心中闪过庆幸:“幸好此物是一具尸体,否则的话,无需对方亲自对我下手,其只需要稍微影响一下,星螺宝船就可能破灭掉,我这一次的炼罡大业也将失败。” 除此之外,巨大残尸之上蒸腾着黑气,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对象。 许道思忖如此庞大的东西,总不可能就他一人瞧见过,其他进入罡风层中炼罡的道士们,部分人应当也是瞧见过,只不过可能没有他这般考的太近罢了。 而炼罡成功的道士,是可以勉强出入于罡风层的,还有更上一层的金丹道师,其更是可以自由的出没于此。 如果巨大残尸真的容易被收走的话,那么它也就轮不到许道来偶遇。 甚至就算它被什么东西污浊了,没有炼丹炼器的价值,金丹道师们仍然会很乐意于将它手下,作为藏品存放。 毕竟如此庞大的残尸,其极度疑是人仙的躯体,当中定然大有密密。 许道轻叹数声:“可惜了。” 他现在没有把握追上对方,追上了也可能是祸不是福的,还是收回心思,专注于眼前,先好好的在刚分层中抓捕合适的罡气,完成炼罡再说。 至于他究竟会该选择什么样的罡气,许道心中早就大致的有数。 九重高天,一重高天一层罡气,越高的地方罡气越汹涌,层次也越高,许道自然得选择第一重高天的罡气了。 这时许道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周遭的环境,又低头俯视了一下海,发现他已然是身处于第七重高天,攀升之路已经过半。 许道一边惊喜着,一边心道:“第七重高天,已经足够深入罡气层,只需要再往上攀升两重,就是第九重高天了。” 他站在星螺宝船之中,环顾周遭,并未再发现罡气乱流以及庞然巨尸后,便埋下头,让宝船继续向上飞,他自己则是盘膝坐下,抓紧时间恢复真气。 但是接下里的两重天之路,其又是超过许道的预估,仅仅攀升至第八重天。 山海界的第八重天,是青霄之天,滚滚罡气在其中来去,划拨出一道道青色的光芒,许道放眼望过去,目中青莹莹一片,仿佛堕入青光之中一般。 就在他欣赏青霄之景时,咯吱的声音在他的耳中响起,并且传来了剥啄声。 声音并非只是从一个方向传来,而是在星螺宝船的全部位置都大作,好似下一刻钟,宝船整体就要坍塌散架。 如此状况让许道面露郁色,通过神识,他清楚的感应到星螺宝船本身就是就坍塌,只要他放着不管,在第八重天中,不出半个时辰,宝船就会彻底的玩完儿。 眼中闪过迟疑,但许道还是立刻就做出决定:“罢了,先将宝船收起来,面得第七道经络也坏掉,宝船直接跌落成凝煞境界的法器。” “并非此次凝练罡气,我虽有十足的把握,但是炼罡过程中依旧有危险。若是宝船提前坏掉,到时候想要在附近找个地方临时养伤都没有,便只能结束炼罡,返回海面了。” 刷刷刷! 念头落下,许道当即就给自己身上施展了一道又一道防护法术,他还将山海幡持在了手中,庇护在体外。 “你随我一同出去。” 许道口中念叨一句,又将腾蛇抓起,放在了头顶,便一步跨出了星螺宝船。 离开宝船后,他压根就没有站稳,汹涌的罡气从他身旁滋滋的流过,他身上的防护法术像是泡沫般,层层都被吹破。 许道连忙就驱动体内法力,不断的施展出防护法术,和罡气抵消摩擦。身形颤抖,法力消耗间,他瞬间就明白了炼罡之困难。 虽然说罡气不难寻,就在天上,但是区区凝煞境界的道士,尚未采摘过罡气,怎能自行抵挡得了罡风层中无穷无尽的罡风打磨,其必须得有炼罡或以上的道士庇护,方才有成功采摘罡气的可能。 而许道的星螺宝船,就是庇护他的“道士”,但宝船只是勉强到了第八重,第九重天更是凶险,凝罡道士也不敢轻易的涉足。 许道来不及多想,站稳脚跟后,立刻就袖子一挥,星螺宝船变化缩小,收入了袖中。青光莹莹中,他轻轻点脚,衣袍飘荡,便自行往更高的天穹飞去。 其身上有五彩光芒流转,重重法术激鸣,再加之身体飘逸,衣袍狂飞,落在他人的眼中,好似正在羽化登仙的得道之士一般。 举霞飞升,许道一跃数十丈,比之乘坐星螺宝船护体时更加迅捷。 他还打出了墨鱼剑,利用剑气裹住自己,一边提升速度,一边抵消浓浓罡气的侵蚀。 但是很快,种种防护法术被一击就溃散,墨鱼剑的剑气也被压制到几近没有,剑身自己都在遭受创伤。 许道继续向上攀爬,他一边消耗着真气,一边疯狂的汲取内天地中的灵气。 也多亏了他前不久花费近五年的时间,好好打磨了真气,其对真气的操控,以及真气本身质量都有了显著的提升。 但是当许道不知飞升了多久,只剩下牙将鳞兵山海幡还在庇护他,其内千百只牙将鳞兵和一头筑基牙将的气机拧成,垂落在他的体表,继续抵御青霄高天的罡气。 当牙将鳞兵山海幡也快支持不住时,许道双目中颜色陡然一变,视野从青莹莹,变成了淡紫色。 他环顾周遭,发现自己赫然已经来到了一片紫光云霄中,上下左右,解释浩荡成群的罡气,每一缕罡气,其似乎都比许道见过的要强横许多。 “第九重高天,紫霄!” 许道心中大喜,环顾周遭,意识到自己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他掐指一算,发现仅仅登上第九重天,居然就已经消耗了他近一日的功夫。如此速度,可比当初庄不凡凝煞要难得多。不过他和庄不凡所处环境、所采罡气的环境不同,并没有什么好比较的。 到达紫霄天,许道的目光顿时四处打转,寻觅起罡气。 紫霄天中的罡气,每一种都是上上之选,三十六种天罡中的最上九种就出自于此处,但这并不代表着紫霄天中就只有九种天罡,其实还有其他。 许道在紫霄天中,任意选取一种采摘凝练,其实都合乎使用,有丹成上品之可能。 但是很明显,他并不准备任意采摘一种,甚至都不一定会采摘九种天罡中的一种。 “咦!都天神霄罡……” 第四百九十三章 得罡仙武 都天神霄罡,三十六天罡上上品之列。 昔年有大能采摘此中罡气,身化雷霆,吞吐雷电,可以借自然造化之雷电洗刷自身,淬炼筋骨,得证一品金丹,并最终入陆地神仙之境界,执掌山海界雷霆之权柄,有帝皇之称,得名“神霄九宸大帝”。 据《无上九霄玉清大梵紫微玄都雷霆玉经》记载:“帝主天之灾福,持物之权衡,掌物掌人,司生司杀”。 其龙身人头,是上古传闻中最擅杀伐的神仙,多少道士仙人都视之为天威,将其劈打下来,抹杀妖道邪祟的雷霆尊称为“天劫”。 许道驻足在第九重紫霄宝天中,望着都天神霄罡,顿时心中热起。 他修行有龙种肉身,而且善于使用雷火,后又可以吞云吐雾,肉身凝煞也是用的真龙煞气,如果选择“都天神霄罡”进行肉身的炼罡,指不定就能重走上古神霄九宸大帝的路子,有执掌雷霆天威的潜力。 并且此道最擅长杀伐,尤其擅长降妖伏魔,对于当今腥膻遍地的西海,也方便他护道修道,打杀其他的妖道。 细细密密,如同雷电帮的罡气从许道身旁闪烁而过,距离他仅仅有三四丈远。 他心中欢喜,刚一进入第九重天,就在庞大的罡风层中遇见了十分适合他的罡气,运道不差! 但是心里跃跃欲试间,许道却并没有踏步上前,采摘都天神霄罡气。 这并非是因为此种罡气猛烈,隔着距离就让他头皮都发麻,炼罡难度颇大。许道都已经上了第九重天,自然就对凝练上上等罡气的难度有所准备。 而是因为此前观摩了潜龙阁主的结丹过程,他在其后的五年中,反复回顾,反顾揣摩,并分析当时大战中,阁主和几位金丹道师的对话。 许道脑中闪过念头:“潜龙阁主结成的青龙偃月丹,比史上的真人要低一品,只是三品。还是它褪鳞断角,不走化龙之道后,结腾蛇偃月丹,这才让金丹品级上升为二品。” 此种蕴含着深刻的道理,便是想要结丹不落后于前人,就得自行凝结出一味大丹。 其可以在前人的基础上自凝大丹,借助前人的经验,但是不可走上和前人一模一样的道路,学道者生,似道者亡。 因此面临近在眼前的都天神霄罡,即便此罡气是许道一早就考虑过,盯上了,并且依旧在计划中最前列的罡气,他依旧是忍住了。 许道轻呼一口气,告诫自己: “第九重天中,九种顶尖罡气虽然强横,且在诸多道书中被大书特书,珍贵难得,但是不急于一时,我可以慢慢的挑选,或许除了九种之外,还有更加适合于我的。” 都天神霄罡等九种罡气,之所以位列三十六种天罡中的上上之位,是因为从古至今,这九种采摘这九种天罡都出过神仙,甚至是天仙。 但并不代表它自身的品质,就比其余的罡气要高。特别是罡风层宽广,罡气周游寰宇,每时每刻都有罡气诞生和消融,旋起旋灭。 一些旧有的罡气,或许因为天地环境变化,已经消亡;而另外一些新的罡气,又会因为天地环境的变化而诞生,并强占其他罡气位置。 因此在这第九重天中,有着同等不少厉害的罡气,等着被人证明其威能,甚至有不少都尚未被人发掘。 许道的目光从都天神霄罡上挪开后,又投向了自己的脚下,即他刚刚脱离的第八重天——青霄宝天。 他之所以大胆的不想走前人走过的路子,除了潜龙阁主的启发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譬如都天神霄罡极其适合许道的肉身,另外有一味名叫“碧海青空罡”的罡气,则是极其的适合许道的阴神。 许道阴神凝煞采取的是黄泉煞气,他若是炼罡采用碧海青空罡,等到罡煞交融,两位大药配比,他就可能结成“碧落黄泉丹”! 此丹下应黄泉,上接碧天,亦是一丸得天独厚,举世仰望的金丹。 其品级是一品,响当当一颗天仙种子,而山海界中首次结成此丹者,也是一位大帝,得证神仙之位,其与神霄九宸大帝”遥遥相对,被世人尊称为“九幽黄泉大帝”。 九幽黄泉大帝司掌九幽黄泉,镇压天下幽魂,勾魂夺魄,有“叫人三更死,活不到五更”的赫赫威名。 但是一品碧落黄泉大丹中的“碧海青空罡”,其却并非是九种顶级罡气中的一种,而是次之,它诞生于第八重天——青霄宝天,不在第九重天。 许道曾经考究过九幽黄泉大帝的生平事迹,虽然因为圣唐破灭,历史断层,很多道书典籍都已经湮灭,此等大帝人物在世人的耳中往往也只剩下一个名号。 但是通过有限的资料,可以确认的是九幽黄泉大帝当年炼罡时,他的处境并不局促,其丹成后破灭无数妖国鬼蜮,丹成前也是惊才艳艳,横行天下宗门。 并且九幽黄泉大帝也并非是将就之人,志向远大,意在天仙,其人绝不可能将就采取次等的罡气。 因此九幽黄泉大帝采用了第八重天的碧海青空罡,必然有其深意,很可能就是碧海青空罡,方才是最适合他的罡气,而其余的诸如“都天神霄罡”、“紫气东来罡”等,名头就算再大,也不合适于他。 有如此例子在前,再结合其潜龙阁主带来的启发,许道对于罡气的选择顿时就有了一条准则,那便是:宁可选择次等的、生僻的、闻所未闻的,也得选择最适合他的。 唯有最适合他的罡气,方才更有可能丹成一品。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许道也不再去看脚下的第八重天,而是目光放远,在第九重天中好生搜寻起来。 他所处的位置太过靠近八九重天的分界处,罡气杂乱,有灭有生,难以寻见清楚的罡气,于是他盯着道道罡风,又是往上升了。 上升了几百丈,横飞也不知道跑了多少里路,许道方才盘坐在无穷无尽的罡气中,目放神光,细细的分辨寻找着。 他尚未炼罡,魂魄肉身都没有得到罡气的淬炼,也只得用目力寻找,神识一旦放出去,立马就会被罡气搅碎掉。 位于紫霄宝天的中央位置,吹过他身旁的罡气顿时清楚很多,他眼中流走过一种又一种。 第二味被许道清楚认出的罡气是“紫气东来罡”。 此罡气充斥在整个紫霄宝天中,分布的最为广泛,甚至当日出之时,所有罡气中它会占据九成数目,都说不准是不是因为它才使得紫霄宝天呈现出紫色。 而紫气东来罡气,也是世间道士飞上第九重天后,采摘最多的一种。 这并不意味着它品质不高、作用不强,其不仅不是大路货色,反而是九种顶尖天罡之首,因为上古传说中,传道启火的道祖,其出关之时即是紫气东来三千里,极度疑似采摘了紫气东来罡而炼就的神通。 后来的神仙、金丹道师之中,也不乏有人采摘紫气东来罡的,其中强横者无算。 但是许道瞪大了眼睛,脑中也一思索,并没有看出来“紫气东来罡”和自己有缘分,于是就挪开了目光。 紧接着又有罡气流过,这一次的是个不知名的罡气,颜色紫阳带绿色,颇是怪异,许道看了几眼也没有取。 一道又一道,一股又一股。 许道的身子在罡气中打转,山海幡激荡不已,灵气消耗剧烈是,幡子中的牙将鳞兵也是受着压迫,颇是痛苦。 突地,他眼睛微亮的,一股罡气并不是从他的身边吹过,而是在他的跟前诞生了出来。 紫电和金辉碰撞,一股金黄但又色泽沉着的罡气炸裂而起,烈火般在空中缭绕,将许道都包裹了进去,使得许道连连退开。 这一味罡气是“大日玄黄罡”,每当正午时分,界外日光直射猛射之时,洞穿紫气东来罡,便可能形成。而一年四季中夏季的时候,日光极度旺盛,就算不是正午时分也容易诞生。 许道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上空,果然瞧见了一轮金灿灿发白的大日,悬挂着,释放出无穷的热量,扑入山海界中。 他又看向大日玄黄罡,心中暗道:“只是用肉眼看,看了这么长时间了,都没看出个东西,看来还是得神识上马。” 许道遂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神识从山海幡中探出,落到大日玄黄罡的火光中。 滋啦!但仅仅是一刹那,他的神识就被搅碎,连半点讯息都没有传回。 又是尝试几次,许道一咬牙,他亲身扑上前,然后探出手,将山海幡打开一丝缝隙,然后迅速的采了一丝罡气进来。 得到一丝罡气后,许道连忙落下神识,体内的黄泉蛟龙真气也是齐刷刷的落下,半是炼化、半是感应着它。 “我在洱海道宫中时,偶然从不少道书中瞥见此罡,黄天道统似乎就很喜欢采摘此种罡气,意图领悟玄黄之神光,希望能合乎我使用……” 但是百来息之后,许道神色黯然,他赶紧的将一丝大日玄黄罡驱赶出去,并平心静气,闻言肉身和魂魄上的双重灼烧。 很遗憾,炼化此罡气时,它带给许道的触动确实比用肉眼看的时候要大,但是它并没有和许道的真气产生太大共鸣,并不是许道最需要的。 接下来的时间,许道继续寻找。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三次,他不再只是用肉眼看,而是每每遇见一股罡气,就摄取一丝,尝试炼化,看对方究竟合适不合适自己。 时而有罡气杂乱,许道分辨不了;时而有罡气不知名,也不堪使用;时而又有顶尖罡气走过。 也得亏他有山海幡和幡中的众多牙将鳞兵,支撑的了他在罡气层中厮混,但是时间一点一滴的积攒下来,他也渐渐撑不住了。 许道的心情一并焦急起来,开始沉不住气。 他环顾四周,眼神阴郁:“该死!怎么就是没有找到最合适我的罡气。” 山海界被浓浓的罡气包裹着,罡气之外就是虚空,极度危险。他为了找到合适的,还冒险往上攀爬,直到接引了一丝“北斗星辰罡”,方才止步。 此罡是北斗星光从无穷远的星空扑来,蕴含大伟力,但它也不合适许道使用。 事已至此,许道开始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将就着,不合适中选合适,凑合用算了。 他的肉身可以选择“都天神霄罡”,阴神可以选择“碧海青空罡”,各自配比,虽然都差了那么一线,但是两相融合,兴许就能将着一线不合适给弥补上。 考虑着这点,许道的眼前突地有一股金焰炸裂开,日光和紫气融合,又诞生出了一股大日玄黄罡气。 第二次瞧着这一幕,许道眼皮突地跳动:“日光和紫气可以融合,罡气和罡气可以融合不?” 他随意在周遭一扫,便得到了答案,罡风层中的不少罡气本就是有另外两股或多股罡气碰撞而来,其如颜料般,几种不同的颜料可以配比出崭新的色彩。 许道顿时大喜,心中更有思路生出:“我之罡气,很可能就落在新诞生的罡气上面,不如我亲自捉拿罡气,互相配比!” 至于要捉拿的两股罡气,他也是立刻就有了答案。 稍微思忖,许道就抬起头,举着山海幡在高空奔行,先是尽可能且快速的采摘了几缕罡气,其中都天神霄罡气最多,采摘完了就猛地往下方飞去。 他并非是支持不住,准备回到洞府后再尝试,而是去采第二种罡气了,正是比较适合他阴神的碧海青空罡气。 顺利的到达第八重天——青霄宝天,许道略微花费时间,就成功寻到了碧海青空罡气。 经过一番尝试后,他心中的喜色更浓:“果真可行!” 而且正如他隐隐怀疑的,由都天神霄罡和碧海青空罡碰撞所得的新罡气,给他的触动最大。 许道不再犹豫,当即捕捉了大量的碧海青空罡气,又往第九重天登去。 不多时,一场雷霆轰鸣就在第九重天中响起,一股别样的罡气浓浓生出。 第九重高天响起了许道肆意的大笑声。 他盘坐在雷霆烈火、青空白焰之中,肉身和阴神都轰鸣,自发的就和浓浓罡气吸引,天罡地煞,齐齐进驻他的体内。 许道正式进入炼罡之中,并且肉身和阴神没有分开凝练,而是一同凝练起来,仙武齐头并进。 第四百九十四章 功成 第九重天中,细密的电蛇覆盖近百丈之地,当中又有青碧色的气息被电蛇不管打散,互相吞噬。 风云呼啸,声响惊人,此方高空仿佛出现了一方青色的雷池,其色泽还在不断的往白色转变。 许道盘坐在其中,将自己体内三百六十年的道行,全都倾斜而出,仍由这些罡气吹打。 他也将自己的肉身,毫无遮挡的暴露了罡风之中,阴神亦是如此。 每一个呼吸之间,都会有巨大的痛苦在许道肉身和阴神上产生,就算他再是镇压感知,依旧是被剧痛触动,肉身和阴神都晃动,心里并生出畏惧情绪。 “受不了了!要不要先停止炼罡,等肉身阴神缓缓?早知道就不该一同炼罡了,肉身和阴神好歹得有个先后顺序!” 懈怠的念头在许道的脑中跳出,这个念头跳出后,立刻就迎风而长,在他的脑子中盘旋不走。 许道的手也一并摸到了山海幡,但是就在要动用它的前一刻,许道又生生的忍住了。 他冷哼一声,低下头颅,不仅没有避让周遭的罡气,反而心中一狠,大口大口的吞吐,让这些罡气穿五脏、过六腑。 更是剧烈的痛苦诞生:“痛痛痛!” 但是因为许道的根基扎实,真气中又融合有两种煞气,罡气并没有在他的体内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反而将他的根基加以纯化。 只要再坚持一些时日,当他的肉身和阴神全都适应了罡气,他就是炼罡成功! 到时候,他就不用再继续待在罡风层中,完全可以携带足量的罡气离开此地, 返回洞府中, 慢条斯理的打磨温养肉身和阴神。 只是在此之前, 他却是得一口气撑过去。 否则的话,就算他根基扎实、法力高强,还有帝流浆能修复隐患, 他也将在心中留下阴影,一次炼罡不成, 二次、三次的难度将会更加难成, 还会留有隐患。 而许道志在结成一品金丹, 怎么可能纵容自己退缩。 时间流逝,可能是因为肉身和阴神一同炼罡的缘故, 许道花费的时间比庄不凡当初炼罡要多很多。 幸好他眼下是独自一人在炼罡,并没有外敌前来扰他。 高空中青碧色的电池,变得愈发纯白, 当中诞生的火焰也是光洁通透, 大放白光。 许道盘坐在其中, 肌肤变得晶莹白皙, 并散发出玉质釉质的光泽,仿佛窑洞中刚刚烤出来的绝品瓷器。 围绕在他周身的无数电蛇, 也被他用真气收入。 眼下他的真气打出去,凌空就是一丝丝似电非电、似剑非剑的白光,极其的耀眼夺目。在真气的渲染下, 他的头发甚至都变得晶莹发白。 但是这种发白并非是凡人那种枯白,而是神人身上让人不可直视的煌煌之色。 这正是许道撑过了炼罡的重要关头, 只差最后收功温养,将所得的罡气都定在体内, 让之无漏,就可以结束这场炼罡了。 但就在许道开始收功, 并缓缓收拢四周罡气时,呜呜呜! 高空中一阵大风刮过,他头顶上的日光突地旺盛。 嗤嗤!道道金光穿透无穷紫气,落在他的身旁,居然又洞穿了都天神霄罡和碧海青空罡,并引发惊奇的变化。 滋滋间,一点点金黄色的火焰在半空中诞生,并爆炸般弥散开,眨眼间就将附近的罡气都点燃,以燎原之势,笼罩了方圆上下近百丈的范围。 而许道恰好就在其中,他有些发懵:“这是……大日玄黄罡?” 眼下正是西海夏季,一年中日光最盛的时候,许道已经见过两次大日玄黄罡诞生了,结果没想到又见到了第三次。 “咦!不对劲,这并不是纯粹的大日玄黄罡!” 在都天神霄罡和碧海青空罡中,金色的火焰虽然以两种罡气为依附,笼罩了四方,但是下一刻,它又被火池中的电光青气给侵蚀,金黄的颜色开始变得纯白色。 许道尚未完成收功,他的真气在外,也受到了波及。一股狂躁的感觉,顿时出现在许道的心中,点燃了他压抑着的所有剧痛。 “该死!日光落下,玄黄罡诞生,击溃了我之罡气的平衡。” 多种不同的罡气配比,虽然可能诞生出新的罡气, 但是也可能几种罡气拼得你死我活, 全都消耗掉, 不留一丝,其间的平衡极度难以调和。 许道可能调合都天神霄罡和碧海青空罡, 还是多亏了肉身和阴神分别进行钳制。 因此许道在发现这种原理后,就只是选择了都天神霄罡和碧海青空罡进行熔炼,并小心谨慎的调和,以及排除其他罡气干扰。 结果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居然有大日玄黄罡凭空诞出,横插一脚,打乱了他的步骤。 许道体内原本都熔炼好了罡气,也就此受到了污浊。 他现在只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就是将已经污浊的罡气、真气都切割掉,以损失道行为代价,保住炼罡的现有成果。 第二个则是将被污浊后的罡气也镇压下,一并吞入体内,并尽可能的打压大日玄黄罡造就的影响。 千种思绪在许道的脑海中流转而过。 第一种削减的是道行而不是真气,会一并削弱他的根基,降低他的潜力,他立刻就将这个办法抛开。 许道的脸上露出狠意:“既然如此,就只能吞了横插一脚的大日玄黄罡了!” 吼!他低喝一声,身上咔咔的响起声音。 高空之中,许道放弃人身姿态,体表鳞甲生长,苍白森森,变化出了龙种形态。 但是他并未彻底的化作成为龙种,而是以人形龙身的姿态继续盘坐,阴神也彰显出法躯,隐藏在肉身之中。 显露出妖躯法躯后,百丈宽大的罡气池子对他来说显得拥挤,就好像只是一个大点的澡盆子罢了。 许道将自己的神识和真气全都释放出去,笼罩周围百丈,狠狠的炼化起来。 三种原本互相争斗罡气,在他强硬的镇压之下,争斗的烈度变缓,竟然开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打成一片。 其中让许道有些惊奇的时,此三种熔炼成一团的罡气,居然又开始反过来淬炼他的真气了。 要知道他刚刚已经算是炼罡完成,只差收工了,否则他也无法将真气神识打出,强势的去镇压周遭罡气。 在此之间,许道的真气已经发生了质变,被吹打到了暂时难再精进的地步,之后就得他花费时间,一点一点的进行打磨。 但是三种罡气交融出现,其产生的罡气居然让他的真气再次被磨炼,桎梏松动。 许道瞬间又惊又喜:“莫非不是祸,是福?” 他现在想再多也没用,只得硬着头皮,将三种罡气一并的炼入自己体内,迅速的定住胸中真气,然后封禁四周,免得再生出端倪,又混来一股其他罡气。 三种罡气配比,不出问题的可能性就已经很小,若是再多一股达到三种以上,其可能就会疯狂下跌。 许道希望刚才的精进感觉是错觉,都不想他的炼罡再出现什么差错。 好在稳定下身子后,他返观内视,发现自己的肉身和魂魄并没有半分的不适,炼罡已经告一段落,收功完成。 一尊巨大的身形,盘坐在高空,岿然不动。 许道整个人在此之间,仿佛变成了一尊巨大的白玉,上下神异,气质强悍而又精致,口中正吞吐中高空浓浓的云气罡风。 等到他再睁开眼睛时,其瞳孔中满是欢喜之色。 他刚才的感觉并非是错觉,得到大日玄黄罡的干扰之后,他的真气果真又得到精进,在质变的基础上再次蜕变。 许道伸出手掌,体内的真气冒出,一股纯白的光芒顿时在他的掌心之中生出。 此光既有雷霆电光的凛冽,又有青空的深远悠扬,还有大日焚烧的暴戾张扬,正是三种罡气巧妙的结合后所形成的一味崭新罡气。 许道将之托在手中,发现其跳动不已,但并非是像电光一般在闪烁不定,而是如同刀剑身上的白光般,跳动不已。 它还和太阳放出的日光相呼应,吸取着日光的热度,并随时都要跳跃而走,刺向高空大日。 许道已经在体内炼入了罡气种子,且刚刚收纳了大量的罡气入体,他并不缺手中这一丝,便轻轻一松手。 轰、霹雳! 罡气跳出,由小变大,在高空中形成了一道粗壮的白色虹光,直击向更高的高空。 它在许道的目中,直冲着太阳,仿佛要将太阳都劈成两半似的。其不是雷霆,却神似雷霆;不是火焰,却又更是凶猛。 而寻常的罡气打出,都只是如狂风般,只有顶尖的罡气才会化作种种形态,各有特殊。 许道的这味罡气是白虹形态,绝非凡俗。他在心中顿时惊喜:“这一味罡气,似乎比最先熔得的那一味更加玄妙、也更加强横!” 回想着刚刚突变的一幕,许道心中的喜意压过了后怕。 若是没有大日玄黄罡横插一脚,他的罡气层次就会弱那么一些了。 虽然这一些在眼下看不出来有什么,但是日后就得许道花费大精力去弥补,还可能留下弥补不了的遗憾。 欣喜过后,许道没有在去琢磨新炼罡气的性质,他眼下真气不多,身困体乏,得先休养才是。 许道只来得及在心中思忖着:“既然是一味崭新的罡气,那么它就有个响亮的名号,今后若要说出去,也方便威慑他人!” 他仰头一看,发现刚刚的被他放出的那缕罡气,已经消散,但是罡气冲的白色云柱,依旧还竖着,罡风层中的罡风也无法立刻将之吹散。 “此乃白虹贯日之相!” 许道沉吟开口:“不如便叫做‘白虹贯日罡’。” 此名借用了古时典故,对应罡气的异象,还沾上“虹”、“日”几字,能和熔炼出它的三种有名有姓罡气关联,倒也算可以。 许道心中得意,自忖他起名不差: “只等本道扬名立万,世间就能又多出一味厉害的罡气!此气得来玄妙,气度不凡,想来挤得三十六天罡中的一个位置,也是不难。” 他有惊无险的炼罡成功,得到了极度契合自己的罡气,顿时自信心高涨,思绪还一下子飘飞到了结丹之上,认为自己丹成一品的可能性又大了许多! 只是许道眼下正处于罡风层之中,许道匆匆检查一下自己的状态后,已经就将心中的喜意压下了。 他抓过放在一旁的山海幡,打开幡子,让幡子的气机将他笼罩住,辟易周遭的罡气。 缠在幡杆上死睡的腾蛇,也被许道扯了下来,盘在自己的发髻上。他让腾蛇的气机和他相融,也方便他被庇护和滋养。 做完这些事情,许道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环顾着四周,面上踌躇满志,这下子终于可以用赏景的心态,去欣赏罡风层中的种种景象了。 四下紫意浓浓,强横日光散在紫气之中,遭到种种散射,然后才层层的穿透下去。 此罡风层,包裹着整个山海界,其内的罡气周游不止,无穷无尽,正是庇护山海界的一大屏障,是一天造地设的阵法。 身处于第九重天中,许道仰头向上看,勉强能够看到第九重天之外的景象。 明明日光旺盛,但是他的眼中却是漆黑无比。 平常光芒万丈的金灿太阳,现在在他的眼中也只是个大火球,照亮不了几尺之地,反倒是白日见不到的星辰,全都熠熠生辉,如宝石般清晰,且不是一闪一闪的,起光芒恒久如日光一般。 许道直视着,凝眸道:“虚空……” 山海界以外、太阳星辰之所居,即是虚空。道士顶着罡风,穿过九重高天,就有机会挣脱拘束,进入虚空。 但是传闻虚空中有大恐怖,金丹境界都只能勉强苟活,待不了几日;元婴境界才可以做到出入无碍,少受灾殃。 至于到底是虚空的环境危险,还是虚空中存有危险,许道就不得而知了,他现在也没有太大的冲动要进入虚空探一探。 深深的望了眼漆黑的夜空,许道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脚下。 他一甩袖子,身子就要往山海界内跌去。 第四百九十五章 通缉 可是就在许道将法力运转在全身,法术都已经掐出来了的时候,他的目光中突地有东西一闪。 许道的脚步当即定住,他抬头看去,面上露出讶然之色。就在他的左上方向,约莫百里开外的地方有一个黑影,黑影在罡气中沉沉浮浮。 而罡风层清冽,除了浓浓的罡气之外,并没有多少东西存在,就算是死物也难,不消几日就会被龙浓浓罡风打磨成渣滓,一一湮灭。 “是另有人在炼罡吗?” 许道心中冒出想法,但是他很快就又想起了在登天的过程中,自己所碰见的那具无头残尸。 那残尸当时给了他极大的震撼,完全击碎了他对罡风层的影响,居然有尸体能够存在于罡风层中而不会毁伤,必然是是元婴境界,甚至是以上大能的尸首。 许道驻足望着那黑影,因为相距了百里,且又有各色的罡风干扰视线,他看的不太清楚,无法认出黑影是什么东西,仅仅瞧见一个轮廓。 许道心神跳动:“莫非是一个人头?” 那东西在他的眼里,像是个拳头,又像是一个黑面馒头,而结合起登天过程中见过的残尸,许道立刻就猜想他瞧见的黑影会不会是残尸的脑袋。 许道通过眺望和观察,排除了黑影是有人炼罡的动静,他在心中暗道:“就算不是残尸的头颅,也极有可能是另外一块。” 这个想法出现,更多的心思就在他心中跳起来,“元婴尸体”四个字,在许道脑中不断的徘徊,让他着实是想要前去探看一番。 即便尸体坚韧有古怪,他从上面得不到好处,只是远远的观摩,也能够增长他的见识。毕竟一具元婴尸体究竟为何分裂,又为何沉浮在罡风层之中,都能给他带来不少的消息。 而若是万一从中得到启发,又或者是获得具体的好处,便是许道赚大发。 好生思忖一下,许道记得先前所遭遇的那无头残尸,残尸并没有异动,仅仅是掀起的罡气余波将他给搅了进去。 因此许道估摸着,如果前方的黑影真是另外一块残尸,那么他远远的旁观,只要别靠的太近,也不会遇上麻烦事。 跃跃欲试的想法诞生,许道因此好奇。 只是他并没有轻举妄动,许道先是瞅着那黑影,确定黑影一时半会儿不会跑出视野后,就凌空盘坐在罡气层中,取出了自己用来疗伤、以备万一的帝流浆。 淡金色的帝流浆出现,立刻就被他吸入了腹中。 许道将口齿一合,鼓动牙关,叩齿炼化起腹中的帝流浆。 一息两息、三刻四刻,足足大半个时辰过去,许道方才将体内枯竭的法力恢复大半,肉身和阴神的伤势也是几近恢复。 剩下还有一点,就不是短时间能够恢复的了。若是非要强行恢复,需要的消耗帝流浆可就众多了,得不偿失。 而且仅仅是将状态调养个大半,耗费的帝流浆也已经是许道手里的大半,若是把它用在打坐炼气上,能够让炼罡后的许道增长近五年道行。 本来许道还庆幸在炼罡的过程中没有大岔子,能够一点帝流浆都不浪费,结果现在还是开支出去了。 因此剩下的小半,他也是真的舍不得。而且一旦在黑影那吃到苦头,剩下的小半帝流浆可能就是他吊命的灵药,得多留点。 不过“浪费”了一遭帝流浆,许道也在其间获得了些好处。 炼罡完毕后,得到了充足的灵药温养身子,不管是他的肉身,还是他的阴神,都得到了及时的调理滋补,必然不会留下什么暗伤。 而且在罡风层中打坐炼气,也使得他刚刚凝练的那口白虹贯日罡,内里火气削减,更加的顺遂他心了。 准备都做好之后,许道方才睁开眼睛,往远方眺望。 黑影依旧还在他的视野中,甚至变得清楚了一点,应该是浮浮沉沉间,往他所在的这边飘了过来,两者的直线距离已经缩短,只是方位又变了变。 许道眼神微定,连忙一掐法诀,施展出重重的法术护住自己,他又多加了几重敛息的法术,将墨鱼剑也覆盖在周身,然后般往黑影所在的方位扑去。 一路横行,许道的身子和种种罡气碰撞,呲声不断。 但他并没有将星螺宝船掏出来,甚至将山海幡都收入了袖中,没有顶在头上。这是免得法器的声势太大,气机异常,被黑影那边可能存在的道人注意到。 许道谨慎的向前奔走,亏得他刚刚已经是炼罡功成,真气中熔炼进了罡气,不再是对其他罡气视之若毒蛇。 否则的话,如此百里路程,能够将许道体内的真气全部耗尽,法器灵光也能给他消磨大半。 悄悄奔行到距离黑影三四十里处,许道目中微亮。 出现在他眼中的黑影,果真是头颅模样,其还是竖立着的,只是周身黑气缠绕,将它浑身都包裹住,又和附近的罡气厮磨,仿佛一朵漆黑的火焰在燃烧一般。 通过轮廓和异象,许道相信这颗头颅应当是接近于人头模样,就算不是人头,也当是狼狗猫等,而不该是禽鸟、鳄鱼等头颅。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的脚步变快,想要再靠拢几分。 可是又往前走了十几里之后,许道的脚步顿时止住,脸上露出惊疑不定之色。 因为就在那巨大的黑气头颅上方,居然有一团金光在盘旋,随着头颅的沉浮而上下不定。 金光并不大,可是落在许道的眼中,却是比虚空中的大日还要灿烂,都隔着一二十里的距离了,还是刺得他肉眼一花。 许道心惊:“区区炼罡,绝对不可能有如此的威势。” 在他心惊的同时,现在也有诧异声响了起来: “咦!” 并非是许道在说话,而是黑气头颅上方的那团金光,从中激荡出声: “此等荒芜枯竭之地,竟然还有人能够涉足第九重高天,采摘罡气。瞧你气度,似乎已经完成炼罡了。” 许道闻言,当即心神震动:“金丹道师!?” 他遮掩气息,利用墨鱼剑覆盖肉身而来,结果对方一眼就识破了他的隐藏,必然不是区区筑基境界,而是更高。 金光发出声音,紧接着更加是讶然,像是被许道给惊讶到一样: “肉身精壮,魂魄旺盛,你这道士,竟然仙武双修,走的还是古炼气士的路子!难怪能够涉足第九重高天,瞧模样还是轻轻松松的就完成了炼罡。” 轰! 金光闪烁,一股无形的神识,从金光中放出,泰山压顶般落在了许道的身上,让他脚下一跌,差点在半空中栽个跟头。 好在它仅仅是一跳而过,并没有想要折辱许道的意思。 至少十里的距离,对方的神识却能够轻易的跨过。许道在心中大叫到:“元婴、元婴!” 他的脸上惊惧之色和惊愕之色各占一半,难分彼此:“黑影上的人,不只是金丹境界,而是元婴境界,真人鬼仙!” 金丹境界的神识虽然比筑基境界的要强要大,但是受限于法力道行,最多也就千丈范围,能够笼罩一座山,却横跨不了十里。 唯有更上一层的元婴真人,其神识范围方才是按里计算。 让许道惊喜的是,那金光并没有对他流露出恶意,否则对方弹指间就能将他捏死。 相反,金光的态度比前两句话更是友善,夸赞说到: “果真是仙武双修,魂肉合一精粹,并非傀儡夺舍!更让人惊奇的是,尔出身西海,身上的法力竟然也精粹,无甚邪气,着实难得。” “如此资质,当有丹成上品的潜质了,埋没掉就忒是可惜了。” 笑声响起:“道士,尔和我纯阳道颇有缘分,可至东土,来太和山上寻道,可收你为记名弟子。” 但是笑声响起后的刹那,那道金光可能是将注意力放了太多在许道身上,其对自己下方的黑气头颅,却是疏忽了。 “不好!”金光晃动,神识当即席卷收回,压制在身下的黑气头颅上方。 呜呜! 它并从四周采得来种种的罡气,结成了一朵朵紫意通透的银杏叶,狂舞飘落,化作道道电蛇,击打在黑气头颅上。 但是黑气头颅纹丝不动,其上的黑气反而愈发的旺盛,腾的上涌,扑到金光近处,然后像是蛇虫一般朝其内涌入。 一声叹惋响起:“可惜了。” 随即,许道便亲眼看和那团金光被黑气侵蚀,层层金光都被扒开,露出了当中仅仅方寸大小的纸鹤。 纸鹤似乎是树叶折成,由头有翅,小巧玲珑。 与此同时,黑气蒸腾的头颅晃动,其黑气立刻膨胀开,宛若一朵黑莲绽放般,疯狂且极速的席卷向四方。 许道立刻又听见一声: “此古战场之尸,邪气尚存,沾之天人五衰,速速下去。” 是刚才金光中传出的声音。 听见这一声,许道眼帘一颤,他没有出声询问,当即从善如流的脚下一跌,就像是鱼儿般,向下猛扎入而去。 嗖嗖嗖!凌厉的罡风从许道身旁吹打而去。 刚才那道声音并没有告诉他应该逃多远,他便只顾着向下逃,使出了浑身的法力 而黑气头颅上的纸鹤,轻轻浮动翅膀,挣脱了几下,突地变得干枯,然后咔咔枯朽,化作成了一团飞灰,仅仅遁出一线金光。 黑色的火焰继续在无名头颅上焚烧。 当许道逃出了第九重天之后,他继续向下俯冲,越来越快,另一边也有了功夫向身后顾看。 仅仅看了一眼,许道就感觉庆幸。 只见一朵硕大的黑莲在高空闪烁,那巨大的头颅就仿佛只是其中的一颗莲子般,黑气弥漫间,十几里距离就只是十几个呼吸就被跨过了。 许道明白,自己刚才若是没有听从那金光中的话语,估计正巧就被黑气扫到,不知会得个什么样凄惨的下场。 他不敢拖延,唯恐那黑气足够击穿几重天,便继续埋头下飞,身边罡气厮磨,擦出了赤红的火光。 足足下飞一刻钟,许道方才停住法力,再次抬头向上看。 在他的目中,那巨大头颅和展开的黑莲又成了一个黑影,蚊子点大小,已然和他彻底的拉开了距离。再加上又有重重高天罡气庇护,黑莲应是不会拓展下来。 许道这时松了口气,他任由自己往下坠落,并不断回想着刚才听见的话声。其心中除了惊愕之外,更多了及时振奋: “仙人!必然是个元婴境界。” 与此同时,一座金灿灿的古朴宫观,大小不过数步长。 有颗颗银杏树如人身般粗细,栽种满了整座山,且正枝叶正深黄色,而非是春夏应有的绿意。满观金灿灿之色,正是这些银杏叶飘摇落下,堆积成堆造成的,好似扑了一层金丝软毯子般。 观中另有一颗仅仅婴儿手臂粗细的紫叶银杏,枝叶虬曲,叶片上梗如龙行。 一道人盘坐在树下,正怡然的打坐歇息着。一丝金光自天边激射回来,落入他的头顶,化作了一丝金发。 道人这时方才眼帘微抬,捏着金色发丝沉吟,他先是轻叹一声,然后又露出诧异: “西海居然有还这等道士……奇哉。” 轻叹一句,道人便又阖上目光,脑袋还向后抵了抵,靠在紫叶银杏打起了瞌睡。 ………………………… 另外一边。 许道尚且还在狂飞,因为逃奔的速度过快,他就是像颗流星般,狠狠的掉了下来。 就这点异象,还西海中吸引了不少道士的注意。 原来许道为了炼罡,在罡气层中不断走动,有受着罡风的推动,他早就离开了洞府所在地。而他钻出罡气层的位置,附近正好有一座大型岛屿,岛上的活人不少,船只往来密切。 许道在半空中瞧见了这座岛屿,索性就直接改换方向,往岛屿上扑去。 但是刚登上岛屿,还没等他坐下来喝喝茶水,他居然在岛屿的布告栏上,瞧见了自己的画像。 准确的说,是星螺宝船的画像!旁边另外有两个模糊人影,辨认不太清楚。 许道微怔,凑上前仔细一看。 此物赫然是一份通缉令,他和陈门道士已经在西海上被通缉,悬赏百万符钱! 许道顿时又惊又喜。 第四百九十六章 海市山盟 许道盯着布告栏,惊的是如此一方不知何方的岛屿,居然出现了他的通缉令,是否代表着他跑到了敌人的地盘。 喜的则是通缉令上面通缉的不只是他一人,还有另外一人。 许道细细打量着通缉令,令上的星螺宝船画得惟妙惟肖,因为施展了法术的缘故,画中宝船还能够如同皮影一般动弹,晃动飘摇。 而另外两个模糊的统计人像,其五官瞧上去,和他、陈门两人颇为相似,只是五官凑到了一块,就完全不像了。 很明显,这两个人像多半通过他人的口述画出来的。 在人像的旁边还写了一些关于许道、陈门两人的特征,身量多长、擅长何种法门、年纪目视多少等等等。 许道略微一琢磨:“应当是潜龙阁中见过我和陈门的道人,落入了枭鸟道师的手中,将我二人给卖掉了。” 这让他微皱眉头,在取得星螺宝船之后,他与陈门、曾石剑两人都是低调的进入海市之中,连一个熟人都没有接触。 结果枭鸟道师等人还是将星螺宝船和他的身份挂钩在了一起,这让许道都怀疑落入道师手中的潜龙阁道人,是否就是曾石剑。 曾石剑的人品虽然尚可,但是面对生死威胁,也难保对方不会卖友求生。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真是对方,通缉令上的画像应该更加准确清楚才对。 许道只得轻叹一声,放下这个疑惑,庆幸他在潜龙阁中没有留下过相貌投影。 其平日里也少和人接触的,还经常乔装打扮、遮掩面孔,否则暴露了面孔,他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得戴上面具。 不过即便如此,通缉令上写明了他擅长符阵,以及是个仙道中人,擅长使用雷霆,手中还经常拿着一根金色鱼竿,一道乌黑锁链法器,或许还有杆幡旗类的法器。 前者倒是没有什么,仙道修士的身份不能动用,许道再乔装打扮成武道中人即可。 但是后者就让他颇受拘束了,金色鱼竿、墨鱼剑、山海幡都是他的拿手好物,特征又明显,一旦动用这些法器,敌人就能够将他的身份认出来,给他引来大祸。 想到这点,许道的眼中顿时阴郁,这代表着他很长一段时间内依旧得隐藏身份,不可轻易和人动手。 他也在心中暗道:“不知在这通缉令传到了多少个岛屿之上?”若是通缉令传播的范围不大,那么情况就还好。 疑惑着,许道更是疑惑的一点,或者说是惊喜的一点,就是那陈门道士居然从金丹道师的手下成功逃脱了。 只见通缉令上的另外一人,其眉眼正是陈门道士的画像,画像旁边小字虽然比许道的少了很多,但也的确是陈门道士的特征。 对方和许道一样登上了通缉令,自就代表着此人目前还逍遥在外,没有落入枭鸟道士的手中。 让许道有些在意的是,通缉令上说陈门手中有一方符宝,乃是金色鸟笼状。 许道思忖陈门应该就是靠着潜龙阁主的鸟笼法宝,这才成功逃出了生天。想到这里,他不由的摸了摸腾蛇,对方正在他的发髻间沉睡,盘成了一环。 当初分开时,潜龙阁主不怀好意,虽然赠出了法宝,但法宝残破,陈门活下来的几率依旧是十分之小。 结果陈门借着残破法宝都活了下来,只能说陈门此人果真命大,颇有手段。 细细想了下,许道心中欢喜,暗暗祝福了一下陈门道士,希望对方脱出生天后再无危机,这样两人迟早能在西海中再次碰见。 收拾了一下心情,许道干脆将腾蛇从发髻间取下来,放在手中如同镯子一般把玩着,并继续扫视这布告栏上的东西。 而腾蛇受着他的把玩,依旧沉睡不已,并无半点反应。其身上的气息也是隐秘,许道之外的人绝对认不出此物居然是个活物,而非是玉石雕刻而成。 在最近的五年中,腾蛇偷吃了不少的帝流浆,体内灵力妖气蹭蹭往上张,其越往后瞌睡也越多,经常一睡就是十天半个月,雷打都不醒。 每当沉睡完之后,它的蛇身大小和筋骨也会变强,实力倍增。 眼下的腾蛇,其妖气赫然已经达到了五十年左右,正处于一段较长时间的沉睡之中。 话说若非许道越来越克扣它的灵气和帝流浆,此物身上的妖气早就突破五十年,进入筑基妖物之列了。 即便被许道暗中压制着,估摸着等它睡完这一遭,此物也将会突破到筑基层次,成为一头厉害妖物。 好在许道自己刚刚也突破到了炼罡境界,实力大增,他也就仍由对方去了,并不虚于对方。 况且等突破进筑基之后,道行增长一年所需要花费的资粮,可比炼气阶段要多。没有足够的资粮,即便腾蛇是金丹种跟脚,它一时半会儿也休想对许道造成威胁。 把玩着腾蛇,许道又是轻叹。 他颇是羡慕此物睡一觉就能突破至筑基,并且对方接下来只要有足够的灵气,便能一路睡到金丹境界,不需要凝煞炼罡,也不需要打磨法力,天生便吃得快、长得快。 唯一让许道心中羡慕之意削减的是,对方本就是金丹境界返老还童而来,相当于重修一遍了,而且现在还落在了他许某人的手中,非是自由之身。 把玩中,许道还用真气检查了一下腾蛇的身子,在确定对方没有异常后,他便将腾蛇收入了袖子中,用袖兜存放着,免得岛上有见识不凡的人认出点端倪,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许道收好腾蛇,微眯起了眼睛:“等此蛇筑基完毕,或可考虑更好的奴役它,甚至是将之炼化掉了。” 初次降服腾蛇时,他一是能力不够,二也是缺乏手段,而现在突破到了炼罡境界,他的肉身和魂魄皆是大涨,又已经将《小洞玄云禁真符》修行大半,足以凝结出本命符咒,外加使用一下手段了。 不过这个事情并不着急,许道的打算是让腾蛇能够在他结丹的时候,化作为一道助力,辅助他结丹,而非只是变作成他的宠兽,让他多一个仆从。 虽然如此仆从会是筑基境界,且还会是厉害角色,但是许道有牙将鳞兵在,他压根就不缺仆从,缺的只是养仆从的那一口口灵气。 许道还在瞅看着布告栏,突地他耳朵微动,侧着往岛屿的入口方向看了看。顿了顿,他立刻离开了布告栏,往其他地方走去。 许道一边走着,还一边收敛自己的气息,让自己仅仅暴露出炼气后期的实力,并尽快地找了一件茶馆,租了个包间,独自一人的坐在其中,以躲开岛上道士的耳目。 在他离开布告栏处时,有数个道士从岛外返回,其举动尚可,但眼神肆意的打量岛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这些道士正是偶然间瞅见了许道从天而降一幕的人,当中有人认为天降的是一宝贝,有人认为有人登空炼罡了,但都想要将天上掉下的东西寻见,或是趁火打劫,或是邀请作为贵客。 面对如此情况,许道也只能庆幸他从罡风层下来时,没有乘坐星螺宝船,否则的话,岛上眼尖的道士们一眼就认会星螺宝船,能以此判断许道的身份。 到时候,即便对方不敢强硬动手,许道也只能立刻离开附近,风险不小。 茶室雅间中,许道一边喝着兑了帝流浆的茶水,一边掐动法术,偷听着外面道人的谈话。 这间茶室往来的都是低阶道徒,甚至还有道童存在,没有人能够察觉到屋子中正有一个筑基道士在偷听。 偷听了不少时间,许道皱起眉头,他呷了一口茶水,口中低声道:“海市山盟?这东西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看来得去岛上的店铺中问问情况。” 思虑清楚后,许道一会儿就离开了茶室,主动地在岛屿上打听起消息。 ……………… 当天夜里,许道依旧没有离开这座岛屿,而是投宿在了一间客栈中。 经过白日里的打听,他清楚的知道了自己在哪里,脚下的这方岛屿又姓甚名谁。 原来他偏离自家的月光洞府不只是几百里,也不是几千里,而是一偏就偏了近十万里,已经跑到了另外一处海域。 这让许道对罡气层中的罡风更是吃惊,罡气竟然如此飞快,两三日间就能将人卷出十万里。 至于许道落脚的这方岛屿,则是西海一百零八岛上的一岛,放在附近的海域颇是鼎鼎大名,但是在一百零八岛中只是不起眼的小岛。 岛屿上并无金丹道师,修为最高的是炼罡后期的道士,其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所在家族也是控制整个岛屿的家族,复姓东门,所占据岛屿则是叫做“东极岛”。 岛屿上的习俗和其他岛屿不相同,并有一些特产,但是和异族的鲛人岛、祖上不俗的繁星岛、庞大的海市比起来,该岛依旧算是平平无奇。 许道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暂时歇个脚罢了。 至于最让他在意的“海市山盟”,他打听清楚了。此物正和海市大会有关,而且还是许道通缉令的来源。 它便是海市现在的称谓,俗称“海盟”! 枭鸟等三个金丹道师重创潜龙阁主后,它们便又马不停蹄地启程,让百里浮槎赶往下一个目的。 之后每当到达一个目的地时,它们就会拉拢附近的金丹道师,聚拢成团,随着人数的增多,道师等人干脆就将海市改成了“海盟”,以山海盟誓,继往开来。 许道打听到这些的时候,起初还以为对方是在担心潜龙阁主会回去报复,但是很快,他就知道是自己理解错了。 因为“海盟”建立后,没有过几年就正大光明的喊出了口号,其意在和西海一百零八岛屿都缔结契约,组建成一方更加互通有无的势力。 而这方势力最终的目标,便是推翻虞渊的恐怖统治,并让虞渊将元婴秘术秘法等公之于众,造福西海道人。 虞渊者,即是鲲鲸真人所在势力,位置在西海的最西方向,传言是太阳落下熄灭之地。鲲鲸真人之府邸,便是虞渊! 其与东海的“旸谷”,又称“汤谷”相对,一个是日落,一个则是日出。 也就是说,所谓的海盟其实就是反虞渊联盟,龟、虎、枭鸟三位道师勾结着西海的其他金丹,想要对抗,甚至是打杀掉鲲鲸真人,瓜分其家财。 这个消息顿时让许道浮想联翩: “莫非鲲鲸真人已经陨落,又或者是仍旧处在重伤之中,无法腾出手来收拾西海?” 否则的话,一尊完好的元婴真人坐镇西海,龟、虎、枭鸟三位道师就算能够结出假婴,它们也不敢明面上呛声,最多最多分得几丝特权。 此前西海的几百年安稳,正是由此得来的。 而现在海盟的出现,很可能就证明鲲鲸真人出了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 最近五年中,海盟先是成立,继续周游西海,后更是在多位金丹道师的驱使下,中断了商路而冲到前线,和虞渊的势力遥遥对峙。 许道眼下所在的东极岛位于西海的东面,距离虞渊太远,倒是没有太过风起云涌,但是大小消息也已经将附近搅乱。 并且东面的岛屿,除了极个别之外,其他的都是已经加入了海盟,不加的也在被其他岛屿吞并中,屡有金丹道师出手,横行无忌。 许道和陈门的通缉令正是由海盟下发,在东面各个岛屿中张贴,涉及的大型岛屿达七十多方,小型不入流的岛礁更是不计其数。 这些消息全都让许道又惊又愕。 他没有想到短短的五年之内,西海中的动荡竟然如此之大,已然是分成了两派。而且他许某人已经得罪了其中一股,得罪的还不轻。 许道皱着眉头,细细一想,发现早十年前就有了端倪,不管是鲛人岛主的急切结丹,还是金鸥道师加入海市……种种都预示着如今的一幕。 海盟出现,只是标志着西海动荡摆在了明面上,要求西海的大小势力,所有的道人都要站队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金氏家族、秘库 许道降临西海十年,又曾身处于海上消息最为灵通的水路海市大会中,虽然谈不上对西海的情况了如指掌,但是也比一般的道士要清楚。 如今知道海盟的成立,他心中立刻就浮想联翩,明白了一干金丹道师的意图。 此西海虽然有元婴真人,但是千年以来也就出了一头鲲鲸真人,仅仅比吴国天地要好上一些。 只不过西海庞大,海域百万里之大,深海中的凶兽又多,能养蛟龙,其灵气虽然枯竭,但是修道资粮的总量却是比吴国天地多上很多。 因此西海的金丹道师数目也多上不少,至少有三十六位,分别占据三十六岛,自建道宫,听从鲲鲸真人的统领。 而数百年以来,西海之所以没有再诞生出一尊元婴真人,除了西海的金丹根基虚浮、真气糅杂外,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西海道统衰败。 洱海道宫的弟子可以轻易修行诸多法门,而西海的道人却连闲杂书籍都难以购买,三十六座金丹岛屿的底蕴,加起来可能都不如一座洱海道宫来得深厚。 就算是西海道人们从各地遗迹、洞府中挖掘出了古时的修真法门,其所需所耗甚大,多已不合适当今的年头,仅仅可以作为参考。 特别是高层次的门,譬如许道手中的三方涉及结丹的道统,其对灵材的要求就无一不严格,而当今的西海灵物灭绝,早就没有了相应的资源。 想要利用这种“过时”的道统,必须得凭借天资聪颖,将古法进行更正,修正为今法。 潜龙阁主和天枢道士便是走的这一条路。 前者耗费百年之功,又借助海市之力方才成功,后者则是临死之前方才勉强成功,而且还走火入魔于修正之后的古法,其所在的繁星道统更是得破而后立,方才有一线结丹生机。 仅仅是涉及结丹的法门,其难度就已经如此艰巨,更别说金丹道师们也想要的破丹结婴之法了。 以往西海金丹之所以听命于鲲鲸真人,除了力不如人、它们不得不如此之外,还有一重要点就是它们希望能从鲲鲸真人的手中,得到破丹结婴的丹药、功法! 可惜的是,数百年下来,这批金丹都被当做狗一般的耍着,鲲鲸真人压根就没有想过赐给它们丹药、功法。 若非西海确实是庞大,一百零八岛屿分散各地,虞渊又太过靠西,西海金丹们也并非没有底牌,鲲鲸真人早就将一百零八岛屿统统亲自打下,而不会让金丹道师们在外当土皇帝。 即便如此,西海一百零八岛屿的资粮都得上供给虞渊,若有不服,鲲鲸真人的手下便会直接屠岛取材,将整个岛屿都炼化掉。 海市中的屠魔灭岛令,就是从虞渊势力继承而来! 就算是地位有些超然的海市,其每十年也需要将的收入资粮的一半交付给虞渊,如此才能继续在西海中行商。 如今鲲鲸真人征伐吴国天地失利,还遭受了重创,一干金丹道师自然是蠢蠢欲动起来。 前几年它们还有所收敛,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金丹道师们确认了鲲鲸真人的状态,各自都有所准备,相互间也颇有摩擦。 再加上吴国天地虽然被鲲鲸真人征服了,其好处却没有让鲲鲸真人和其手下得到。 整个吴国天地化作无数碎片掉落在了西海之中,遍布四方,大多被各地的岛屿收服,其上的人口、灵脉、矿场草药等都增长了一百零八岛屿的实力。 现在在海市的牵头之下,金丹道师们压抑百年的愤恨一朝爆发,以及对突破至元婴的渴望,立刻就化作一把火,统统燃向了鲲鲸真人。 它们寄希望于能够从虞渊道宫中夺得破丹结婴的秘法,以及获得鲲鲸真人的尸体,辅助它们结婴。 数百年的压迫和积怨,以及对寿元将尽的恐惧,这股怒火或许比许道想象中的还要猛烈! 思索到这些,许道突地想到:“不知金麟道师等人分裂吴国天地,是否也考虑到了这点。若是考虑到了,道师等人的谋划当真深远啊!” 他轻叹一声,又想起了尤冰和庄不凡等人的身影,特别是尤冰。 两人匆匆见面一场,就又是分离,已经达十年之多未曾见面了。 好在对方的实力已经是假丹级别,其落在西海之中的处境应当会比许道好很多,还轮不到许道担忧对方,对方担忧许道才是。 不过让许道微皱眉头的是,他近些年其实一直都在打听吴国故人的消息,只是一直都收获甚少,并且越往后,吴国天地被西海消化的越是彻底,他所能得到的消息也越少。 可是尤冰既然拥有假丹实力,她应该更容易在西海中闯出名头,为众人所知才对。 但许道就算是身处于消息灵通的海市之中,依旧没有打听到半点和她有关的消息。 这让许道只得认为尤冰也在藏拙,正处于闷声发大财之中。此女志向也远大,也耐得住寂寞,真有不小的可能如此。 许道在心中暗想: “眼下西海风起云涌,各地的道人无论愿意参战与否,都会被逼出来站队,而且也是一个收集资粮的大好时机,或许再过一些时间,就能听见尤冰和白骨观主的消息了。” 他对此颇有期待。 旅店之中,许道梳理清楚了近五年来发生的大事,顿觉心中轻松。 他取过旅店伙计送来的东极岛特产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最后思索起一件事情,那便是此次海盟、虞渊之争,他要不要参与进入。 但仅仅是瞧了几下桌子,许道心中就有了定意,他面上哂笑,暗道: “我虽然已经是炼罡,法力也比一般的道士要多,但落在金丹争斗中,依旧只是一个厉害点的打手罢了。绝不可存着浑水摸鱼的想法,以免一不小心把性命给丢了。” 他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可能的提升法力道行。 或许当他的炼罡境界修炼圆满,结丹又遇到阻碍,而西海的纷争还没有结束,他才会认真考虑要不要参与进此事之中。 此种情况并非不可能之事。 凡间的战争都有着“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的说法,道士们寿命悠长,金丹道师更长,只要不出现决定性的力量,一场战争打个一百年都是很寻常的事情,只是会苦了其间的凡人、低阶道人,生死如草木。 而如今的海盟,也正是按着百年战争的步骤,在有条不紊的裹挟一百零八岛屿,搜罗四方,并进一步的刺激虞渊和鲲鲸真人。 而许道距离炼罡圆满,仙武各自都还欠着一百二十年的道行,加起来就是两百四十年。 即便他有腾蛇作为修行炉鼎、牙将鳞兵作为血脉丹药、月光宝岛作为洞府,灵根也扎实,修行速度至少是常人的两倍,但想要炼罡圆满,没有灵丹妙药的话,他依旧得花费百年左右的功夫积攒真气。 正好许道能够在此百年的时间中潜心修行,避开大战。 反正他现在的年岁依旧青葱,距离一甲子都还远得很,闭关百年对于他寿元来说完全承受的起,甚至两百年都能够承受。 须知仙道之筑基,其寿可达三百,许道仙武双修,又没有隐伤,活个三百年绰绰有余。 如此长时间的闭关修行,或许对于而言不仅不是坏事,反而还是一件好事, 毕竟他自从凝煞以来,修为的增长多是依靠服用灵药、双修采补得来,虽然他屡屡都抓住机会进行过打磨,根基瞧上去也扎实,但许道仍旧是担忧自己的根基会有虚浮之处,妨碍到他未来的修行。 眼下炼罡都还罢了,若是真的到了结丹之时,万事万物都已经准备好,结果他自家的根基出了问题,进而导致无法结成一品金丹,那可就悔死他了。 思来想去,闭关百年唯一让许道放心不下的事情,是在于吴国故人。 不管是庄不凡,还是尤冰,两者的实力都不俗,但是寿命方面却有着隐患。 前者失去了肉身,仅剩下一团魂魄藏在剑器中,灵性日渐磨损;后者则是失却了浑身的骨骼,寿命同样大打折扣,不再长寿。 许道担心自己闭关百年,外界的战争尚未结束,这些故人的性命就先结束了。到时候他就算结丹而出,面对如此境况也会是无力回天。 饮用着茶水,许道想出了两个措施: “一是得在外安插耳目,闭关可以,但不能彻底失了外界的消息,一旦有尤冰等人的消息,我就可以做些准备。” “二则是最好缩短闭关的年限,百年终归是长了,三四十年正好。” 想到了许多,他并没有生出要放弃闭关躲风头的想法。 况且除了他在寻对方之外,尤冰等人若是还在西海,必然也会主动寻他。真要是面临寿元将尽的局面,尤冰等人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必定会想方设法的制造动静。他们参与进战争中,为自己博取延命资粮也是正常。 许道吐出一口气:“法力虽然无法解决一切,但是一切都需要法力作为基。为今之计,我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增长实力,勇猛精进,持之以恒。” 他的念头一闪,落到了记忆中的最后一处繁星秘库之上。 许道得趁着眼下西海战争初起的时期,赶紧的跑去将秘库接收了,以免迟者生变。并且秘库之中的财货,也将是他接下来闭关修行的资粮来源。 “第三处秘库,按照繁星神女记忆中的介绍,此秘库乃是整个繁星道统最大的一处秘库,由繁星岛三百年来最有望结丹的道士所留下,其中藏有不少有助于结丹之物,每年都还在增长。” 想到这处秘库,许道顿时变得怦然心动: “接收了这一秘库,凑齐结丹的物件不大可能,毕竟繁星岛自己尚在时都难,但满足我炼罡阶段所需,应是容易。” 他一口饮完了杯中最后一口灵茶,然后就掏出白日间刚在东极岛上面购买的海图。 许道没有在东极岛上休整多日,也没有准备返回月光宝岛中,他计划好了路线,饱睡一场,翌日就出了东极岛,往秘库所在之地扑去。 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只有东极岛上的道士还警惕着,怀疑岛上有陌生炼罡道士混入了,开启了长达三个月的外松内紧的状态。 ……………… 西海宽广,岛屿和岛屿之间的距离多以万里计算。 第三处繁星秘库的所在地和前两处不同,并非处于荒郊岛外,而是位于一方岛屿中。 该岛名为白金岛,不大不小,并非不入流的岛屿,但也没有多大的名气,为人族道士占据,岛上有矿场白金石,只是一百零八中随意一岛罢了。 而白金岛距离东极岛足足有三十多万里的路程。 一路上风暴不断,屡屡有凶兽出没,许道纵使有星螺宝船容身,宝船却又显眼,处于被通缉的状态中,他一路上得尽可能绕开其他的岛屿。 如此一来,虽然动身及时,但许道还是花了近半年的时间,方才赶到了白金岛附近。若非他已经突破到了炼罡境界,这个时间其实还得翻上两倍。 这日,碧海翻波。 许道盘坐在海船之中,突地眼皮跳动,陡地就睁开眼睛,看向前方。 日出时分,数百里开外。 一座金光灿灿的岛屿出现在他的眼中,仿佛太阳该从西边这里升起才对。许道面上顿时惊喜,他霍然站起身: “白金岛!” 紧接着,许道就踏出了星螺宝船,孤身飞行在海面上,并将宝船收入了袖中,以免待会儿碰见附近的道人,暴露了他的身份。 许道的这个决定做的很及时,在他尚未靠近白金岛百里,便有一队的道人突然闪出,当中有筑基道士喝到: “何方道友,来我金家领地有何贵干?” 许道听见对方的喊话,细细一想,记起来白金岛上的执掌道士姓金,整个岛屿都由金氏家族统领着。按繁星神女中记载的,此金家的源起和繁星岛脱不了干系。 第四百九十八章 金家嫌隙 (标题起错了,明日更改) 有关金家的消息,繁星神女的记忆中并没有涉及多少,简单提点了几句而已。 但是许道猜测金家的先祖,多半就是繁星岛的门徒,甚至可能整个金家都是繁星道统的支脉,是那留下第三处秘库的道士的血脉后人。 瞧见金家的道人跳出,而且当中还有筑基道士, 许道眼神闪烁数下,他一拱手,有礼有节的说: “贫道途径此地,想要找个岛屿歇歇脚,补充些食粮罢了。” 金家道人中为首的筑基道士,是个中年文士模样,颔下张着一抹短须,他捏着短须,颇是有些不信许道的话。 眼下西海中风云变幻,每时每刻都有着大小势力破灭,他們金家岛屿虽然位列一百零八岛之列,但实力也就刚刚入流而已,须得小心提防着, 以免海上的散修们胆大包天,想要在金家岛屿上博取富贵。 而且白金岛上的家族单一,除了少许其他家族之外,大部分都是金家的支脉, 九成的人口都姓金,他们和外界的往来不甚严密, 也不太欢迎外来人员。 金石楼紧盯着许道, 脑中念头闪过, 当即开口:“抱歉了, 道友!” 金石楼面带歉意:“西海动荡,商路断绝,我白金岛除了矿石买卖之外,已经没有生意往来,岛上的店铺是关的关、停的停,恐怕满足不了道友所需。道友还是请回吧。” 对方说的委婉,但十分明确的表达了不欢迎许道的意思。 听见这些话,许道面带沉吟,思索起说辞。 第三处秘库就在白金岛上,而且还不是寻常的位置,其进入法子和金家人有关,许道并不知道会花费多长的时间。因此与其偷偷摸摸登岛,既不方便也容易身陷险境,还不如找个理由直接投靠进去。 只要能够登上岛屿,就算对方不信任他,许道多待上半年一年的,总能够寻见机会。 因此见金家道人驱客, 许道面露无奈之色, 轻叹数句后:“实不相瞒,这位道友,贫道正是特意前来白金岛,想要寻个容身之地。” 他面带怅然的说:“如今之局势,太不安定了,贫道瞅着不太平,唯恐在海上厮混容易有性命危险,久闻白金岛待人和善,颇是照顾麾下的客卿,因此这才不远十几万里,特意赶来投奔贵岛。” 金石楼听见许道这番话,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中却是略微松了口气。他脸上带着傲然之色,笑着说:“原来如此,那么敢问道友是从哪一方岛屿赶过来的。” 许道回答:“东极岛。” 他从东极岛出发时,特意收集了解了一下两岛上的情况,正好用来胡扯一番。而且东极岛距离白金岛遥远,筑基道士一去一来都得花费一年的功夫,也方便他胡诌糊弄对方。 几番言语之后,金石楼见许道的态度依旧良好,半点不耐之色都没有,确实不像是心怀歹意的贼子,心中的警惕更是放松下来。 见对方态度软乎,许道趁机又说了些好话:“此白金岛当真人杰地灵,既有道友这般法力深厚的道长,又有诸位气度不凡的小道友们。贫道今日赶来这里,当真没有选错。” 金石楼听见,心中暗道:“如此一个筑基道士,嘴上也忒甜了,但能够筑基的又哪里有蠢货呢。与其将这厮驱赶走,白白得罪他,还不如引到岛上,让其他的长老去分辨,毕竟我今日负责的只是巡逻罢了。” 金石楼在心中补了一句:“况且前些时候,堂中正在商量着要不要趁机招兵买马,由他们去烦恼。” 思量清楚,金石楼当即洒然一笑,说:“既然如此,道友先随我入岛,待会儿会有其他人和道友商量此事,纵使谈不拢,道友在岛上多待几日,应是可以通融。” 许道面露大喜:“善。” 金石楼随即一喝:“诸位儿郎,尔等自行巡视,本道先带着这位道友回岛。” “是!”周边当即响起一阵领命的声音,炼气级的金家道徒全都躬身大呼。许道冲这些人略拱手之后,便赶紧踏出脚步,追上那金家道士的身影。 一路上,两人寒暄着,许道知晓了对方的姓名,又胡诌了个名号,交给对方。 许道自称是武道中人,擅长使一杆金枪,俗家姓余,但名字早已多年未用,让金石楼唤他“金枪道人”便可。 “这金枪余道人……倒是不曾耳闻。”金石楼心里琢磨着,便笑说:“道友这名号,和我白金岛众人有些缘分,都是以金开头。” 这名号取得有些巧合了,但是许道并不担心对方会因为一个名号就察觉出什么,况且他也是故意为之的,在往白金岛金家身上凑。 百里多的距离一晃而过。 许道飞到白金岛的跟前,发现岛屿有千里之大,并且颇是规整,并非是长条或破碎状。只不过此千里之岛,上面怪石林立,并非是沃土。 在岛上群山之间,正错落的分布着一尊尊尖角形状的建筑,建筑金漆漆色,类似于许道记忆中的金字塔模样。它们被日光一照射,便会显得灿烂无比,数目多达百座,有大有小,遍布着整个岛屿上。 许道认出了这些金字塔的布置,发现其类似一张星空图,而且还正是他脑中那张亘古繁星阵的星空图。 瞧见的第一眼,他心中就振奋:“莫非那留下秘库的道士,已经将亘古繁星大阵布置好了,只等有人前来结丹?” 虽然明白如此情况小的可怜,但并不妨碍许道胡思乱想,心中期待。 金石楼见许道被岛上布置“惊艳”到的模样,他带着几分自傲,指着岛屿腹地的中央群山,说:“此是白金岛秘阁,凡筑基道士皆可自领一座,最大的是我白金岛宗祠之所在,不可轻易靠近。” “道友请随我去次之的,此是我岛议事之所在。更次之的几个,周围则是有街道城郭,是岛上的店铺、道童道徒等的居所。” 嗖!金石楼还打出符咒,先行通报了一下金字塔中的其他人。 等到两人落在金字塔之前时,就已经有人在候着了,当中有俊俏的道徒小厮,也有妩媚的侍女,全都颔首低头,目光恭敬。 正有一壮硕中年大汉,身着淡金色的袍子,国字脸,气度肃然,饶有兴趣的望着许道两人。 金石楼率先上前打了稽首:“二长老,此人便是金枪道友,你俩商谈便是。本道先回岛外,照看那些儿郎了。” 金袍壮汉应该就是“二长老”了,此人点头,于金石楼寒暄几句,便拱手相送。随后金石楼冲许道一点头,就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于岛外。 现场有话声响起:“金枪道友!本岛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 金袍壮汉一拱手,冲许道邀请:“先入堂中,细细商谈便是。” 许道打量四周,将金字塔外的布置都收入眼中,并无畏惧,他欣然点头,并和金袍壮汉寒暄起来,知道了此人叫作“金石殿”,和刚才的金石楼道士一起都是金氏家族的石字辈。 根据许道在外面打听的,白金岛一共有十二个长老,当中大长老名叫做“金石庭”,修为炼罡圆满,是金氏家族的实际掌控者。 而他眼前的这个金石殿,其修为赫然也是炼罡境界,而且法力深厚,差几年也就圆满了。 许道心中闪过念头:“十二个长老,客卿还不知道有多少……这白金岛实力不俗,看来行事得小心一些。” 寒暄之中,他随着二长老金石殿踏入了一尊金字塔内,进入里面后,更是觉得金碧辉煌,当中摆了十二把交椅,其中几把上正坐着人或魂,一股股神识扑向两人,在许道的身上着重停留了数下。 金字塔内的道士议论纷纷:“此人便是前来避祸的外岛道士?” “修为不错,已经是立根境圆满,气血也精纯,不算废物。”许道隐藏了自家的修为,只露出了武道修为,连煞气都不曾暴露。 “倒也是个人才,可惜并不是本岛血脉,外人一个。”…… 被人用神识直接扫视,许道眉头微皱,但因对方并未太过放肆,这里也是别人家的地盘,他便压下了这些情绪。 许道从容不迫的拱手:“见过诸位道友。” 一声声回应响起,并无不理睬:“见过道友!”在场的都是筑基境界,同等层次之人,脸面上的客气还是要过得去的。 这时,许道忽地瞧见身旁金石殿走出,往堂中最高的那把头号交椅飞去,然后端坐在了上面。对方指了下堂中的其他座椅,示意许道随便找个位置坐。 如此举动让许道略微诧异,但因为不清楚金家内部情况如何,他便只是瞥了一眼,略微惊讶,便恢复了平静。 许道一本正经的朝着金石殿拱手,便落座在一把交椅上。 金石殿瞧见许道微讶,但又不太在意的模样,对许道生出了几丝满意。他拍了拍手掌,开口便说:“金枪道友自十万里之外而来,渡尽劫波方至此,今日欲要在我白金岛安家落户,诸位长老觉得可否?” 堂中神识波动,在场的金家长老你一句我一句,许道游离在他们的神识之外,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插嘴。 好在金家长老商讨一番后,便冲许道提问起来,涉及他的来历、他的意图,甚至还涉及到了他的修为和功法。 许道对此早有准备,一一从容应答。 随着谈话的进行,许道的实力摆在那里,西海的风波也摆在那里,他若是真心加入白金岛,对两者都是个好事情,双赢,因此道士们都没想着要刁难。 甚至还有道士冷不丁的出声:“当客卿作甚,族中有那多的女子,挑几个赠给金枪道友便是,让道友直接入了我白金岛,当长老多好。” 听见这话,首座上的金石殿哈哈大笑,准备定下调子:“既然如此,金枪道友入我白金岛,诸位都没什么意见了。” 可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疏忽闪过,只见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场中,冷声到:“某有意见!” 来人声色冷冽,许道闻言一瞧,见到了一个容貌冷峻,气质强势的女道人,对方身上穿着的道袍更加像是劲装,一副会使拳脚功夫的模样,气机也是筑基,但不甚高强。 女道人走出,呵斥到:“荒唐!眼下西海是何风波,不少岛屿都是引狼入室,然后被外来道人给侵吞了基业。” 她直视首座的金石殿,喝到:“二长老,你坐错位置了。若是大长老在此,可不会如你这般草率。” “是十三长老啊。”金石殿冷笑:“大长老突破不成,久久未能出关,多半是坐化了。白金岛今后就是本道做决定了,本道的决定有何不可?” 话说完,金石殿貌似悲悯实则讥讽的说:“侄女,你爹死了。我等正是该扛起岛上重任的时候,为何要将贤才拒之门外?大长老若是能早早明白这点,也不至于呕心沥血,早早就身死道消。” 女道人大怒:“金石殿,你个婢生子!”她当即破口大骂起来。 许道在一旁听着,顿时明白了。他这是碰上了白金岛中大权移交中的狗屁倒灶之事,还正巧沦为了两派的角力点。 这让许道心中微喜,金氏家族越是混乱,越是方便他在岛上浑水摸鱼,开启秘库。 金石殿同女道人唇枪舌剑着,堂中道士有沉默的,有出声呵斥女道人没大没小的,也有人出声支持女道人: “十三长老说的不错,金枪道友毕竟是岛外来的,和我白金岛素来没有关系,或可先安定下来,客卿的事情慢慢再研究。” 这缓和的话说出,堂中道士大多都沉默下来,金石殿则是眼露出冷意,阴冷的盯着那发话道士。 许道可不想拖拖拉拉的被对方考核,然后再授予客卿权利。他见堂中就要定下决策,立刻主动站出来:“且慢!” “诸位道友,贫道其实和贵岛有旧,并非素来陌生之辈。” 第四百九十九章 夜诱 许道在大堂之中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金家的道士听了全都一怔。 金石殿端坐在首座上,国字脸上并无表情,但是眼睛却微微眯起来。而那个女道士则是双眉皱起,紧紧地盯向许道,脸上神色闪烁。 其他与会的道士,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诧异和纳闷,场中立刻就有呼声:“咦!金枪道友是我白金岛的熟人么,是哪一位长老的好友?” “今天就我们几个有闲工夫来堂中议事情,兴许是其他没来的长老和金枪道友有交情。” 金石殿听着堂中长老们的话声,也冲许道说:“金枪道友是我白金岛哪一位长老的至交好友么?道友请讲,我这就让人去通报一下,将长老给请过来。” 此人露出轻笑,又说:“有长老为道友作保证,道友自然就是我白金岛的贵客。”他还瞥了一眼旁边的女道士。 女道士皱着眉头,口中冷哼,也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许道的身量面貌,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许道冲众人施了一礼,却是摇摇头:“非也。贫道并非和贵岛的长老有旧。” 这话让在场的金家道士再次微怔,但许道没有在故意卖关子,他将右手从袖子中抽出,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手上轻轻掐了几个法诀。 铮!大堂中陡地有一点点星光亮起来,其色纯白,让人的眼睛都为之一花。许道再次催促法力,星光的数目倍增,布散在他的身旁,形成了稀疏有当的星空图。 “这是??” 堂中的金家道士都是有眼里之人,他们立刻就认出了许道施展释放一方独门法术,每个人都是感到更加的惊愕。因为许道施展的法术所结成的星空图,赫然和他们岛上的金字塔布置有几分相像。 “此是我白金岛的堪舆图?” 见众人惊疑不定,许道含笑着解释:“此法术唤作‘小星罗棋布阵’,可惜贫道是个武道中人,并不擅长修行仙道的法术,只能动用真气,勉强做到个形像而神不像的地步罢了。” 他拱手说:“希望诸位道友能认得此法术。” 听完许道施展和解释,不管是金石殿还是那女道士,金家道士全都是眼神大变,他们没有急着同许道说话,而是放出自己的神识,急切的议论起来。 足足过了六七个呼吸的时间,以筑基道士神识活跃的速度,金家道士相互间交谈的内容多达万字。 一番焦急的议论,金石殿沉着声音,开口:“此法和我白金岛有旧,看来金枪道长果真是我白金岛的旧友。” 此人说着,话锋一转,突地问许道:“此法乃是我白金岛传承秘法,不知道友的师父是谁?我等可以查查看是哪一位已故长老。” 许道听见这话,面上露出疑惑之色,回到:“师父?贫道之师并非白金岛之人。” 他顿了顿,仔细的说:“此法并非是贫道的师门传承,而是贫道是祖上传下来的法术,按祖上的说法,我族和贵岛金家其实是同一道脉。” “只可惜数百年下来,我族肉丁稀薄,早已经衰败,贫道都不知祖上究竟是何情况,只是从父辈手中接过一点传承罢了。” 许道面带怅然和苦笑。而实际上,他则是在内心中冷笑不已,认为金石殿是在用言语诈对他。 按照他了解的,白金岛比一般的岛屿要封闭,岛上的道士颇是排外团结,以及还有着故土难离的想法,但凡道人死了,都希望能够归葬在白金岛上,而不希望客死他乡。 白金岛上的一百多座金字塔,其实也是坟墓堆。 其中筑基道士可以单独享用一座金字塔,金家道徒、道童等则是只能享受一个瓦罐待遇,火化后后装在罐子里,再安放于大大小小的金字塔内,如同神牌般庇护整座岛屿。 出身为如此环境的金家道士,很难会把家族传承传给岛外之人,就算是在外坐化的,许道相信其多半也会要求传人将其尸骨,迁移回白金岛上安葬。 因此许道刚才要是顺着对方的话,给自己编造出一个白金岛传人的身份,那么他极有可能会引起金家道士的怀疑,质疑他不怀好意。 好在许道并没有顺着对方说话,而是从金家是繁星岛的分支说起,将自己的来头和金家相提并论,并说的含糊不清。 果然,金石殿和其他的道人听见许道的一番解释,脸上的惊疑之色顿时削减了不少,即便是那个对许道态度不善的女道士,也是神色缓和许多。 在场的人都是金家筑基道士,对自个家族的渊源历史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们还知道自己祖上曾经是个差点就要突破至结丹的道士。 虽然并没有成功的突破到结丹,但是该位先祖的法力高强,又有疑似同门的道士相助,轻易就占下了白金岛,为子孙后辈留下了这一份基业。 只不过白金岛对这些事情有些故意的遮掩,时间过去也太久,金家的道士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情,具体的过往则是不太清楚。 如今得到了许道的提醒,他们方才猛地想起有这一茬事情。 金石殿紧盯着许道周身浮现的星光,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等祖上皆是一条道脉啊!” 此人不再和其他道士商讨,大手一挥,决定到:“既然如此,烦请金枪道友留在岛上,容我等威力接风洗尘,当作贵客相待。” 其他的道士再无反对的意识,或是保持沉默,或是一边点头,一边紧盯着许道打出的“小星罗棋布阵”。 其中那个女道士沉默着,目光也是全都落在许道的身上。直到堂中又有话声响了起来,她才挪开目光。 是金石殿冲女道士问:“金枪道友已经证明,他是我金家的旧人,十三长老还要赶人走么?” 女道士的眉头再次拧了起来,只是咬着牙,目光带着火气的盯了许道数眼,不知在想个什么。 女道士冷哼一声,这次并没有再争辩,冲着堂中的几个道士点头后,就背过身子,大步往堂外走去。 嗖的!其身形闪烁,身上的气血勃发,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等女道士走后,众人的目光就有又落在了许道的身上,个个都露出欢迎的表情,笑脸融融。 许道对于这个结果并没有感到意外。 “小星罗棋布阵”这方法术是仅次于亘古繁星大阵之下,繁星道统中最厉害的阵法之一。 一旦道人在周身成功的布置出这一阵法,与人斗法时不仅可以形成屏障,将敌人的攻击挡在外界,还能在斗法中汲取的敌人的真气,削减敌人法力,有助于繁星岛的道士与人争斗。 眼下许道施展出了阵法,金家道士顿时就对许道产生了不小的认同。更重要的是,许道施展的法术,白金岛上其实并没有相关的修行方法。 一旦许道加入白金岛,他手里的这门法术多半就会流传进金家的法术库之中,供金家中人修习。 毕竟正如许道自称的,他是个武道中人,并不太擅长阵法,其展现出去的的东西的确只是个皮毛。许道若是不想“祖上”的法术断绝,就必然要将法术再传下去,同脉的金家修士是最好不过的人选了。 面对着新法术,道士们顿时就抵制不了了,他们还怀疑许道手中其实有更多的类似法术,甚至是一方道统。 实际上许道却是如此。 除了“小星罗棋布阵”之外,许道在天玑洞府中获得了另外一门阵法,叫做“小斗转星移阵”,其能够在斗法时将敌人的法术转移走掉,片叶不沾身,让敌人白白浪费法力。 除此之外,许道手中的亘古繁星大阵和白金岛更加是相关联,只是此阵法是繁星岛的重中之重,他若是轻易的抛出,很可能引来的就不是觊觎,而会是暴力争夺,甚至是杀身之祸了。 似“小星罗棋布阵法”这种层次的,方才既能勾住金家道士,又不会显得许道手中的东西太好,合适金家的道士慢慢拉拢许道。 堂中响起大笑声:“欢迎金枪道友登临本岛,今日定要在岛上大摆宴席,让我金家儿郎都知晓这等好事情!” 是那个二长老金石殿在大笑,旁边的其他金家道士也是附和:“是极!眼下西海动荡,我白金岛能多出金枪道友这尊筑基道士,岛上实力大增啊!” 见堂中气氛融洽,许道也是一并笑着,露出开心的样子,他拱手说:“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一众人等又是在堂中寒暄数刻钟,其间金石殿打出了数道符咒,化作传音符通知了岛上的其他道士和道人。 不到半天的功夫,大半个白金岛就知道了这件事情,还知道许道和金家有旧,并非是外人。 负责酒宴的道士也是立刻就位,在岛上最大的几座金字塔跟前,摆下了铜鼎炉灶等用具,一并放好桌椅杯盏。 有法术烧火、法术屠宰,仅仅中午时分,为许道准备的宴席就已经制备好,尚在闭关或有事情的道士也又来了几个。 许道数了数,发现白金岛上的筑基道士果真有十二个,分别是岛上的十二个长老。而长老以外的筑基客卿,其数目很少,只有五个,分别是岛上其他小家族的长老。 不过许道怀疑白金岛可能还有暗中的筑基长老,作为暗地里的实力隐藏着,秘不对外透露。 只是他初来乍到,虽然和白金岛扯上了关系,对方也觊觎他手中的阵法传承,但他还算不得白金岛真的自己人,对方还对他有太多的保留,他得慢慢了解。 迎接许道的宴席是流水席,其从中午一直摆到了晚上,酒水不断。 其间金石殿等人也不断的旁敲侧击,并企图灌醉许道,想要让许道酒后吐真言,但被许道一一应付过去,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 等到月上中天,灯火通明时,岛上依旧还有道人赶来,向许道拜贺。 仅仅从这场宴席上看,金家可谓是对许道礼遇非常,导致那五个客卿长老都生出了意见,似乎他们将自个家族搬到岛上时,动静都没这么大。 等到该见的人都见完,该被问的问题都问完,金石殿等人见着实无法从许道身上得到更多消息,便只得暂且放过许道,反正来日方长。 许道也趁机告辞,离开了宴席,醉醺醺的往给自己备好的灵居晃去。 此灵居就在宴席附近,颇是宽大,已经被金石殿直接赐给了许道,不过大半夜的,许道也来不及巡视,他走入带有微弱灵气的静室,便挂了免扰的牌子,封了静室阵法。 待在陌生的静室中,许道脸上醉酒的表情当即消失大半,他的面色沉下,盘膝于地面,缓缓的吐纳静室中的灵气,炼化腹内酒水。 金石殿等人下了重本,他们在酒宴上准备的酒水上等,劲道也够大,专门为筑基修士酿制的,即便是许道都为之影响了,难得一醉。 好在也只是有醉意罢了,并不足以达到让他失去神智的地步,若真是那样,便是毒药,他也不会饮下。 有功夫坐下打坐调息,仅仅片刻中的时间,许道就将体内的酒气能炼化的炼化,不能炼化的则是驱逐出了体内。 他睁开眼,长舒了一口气,目色再度清明。 许道打量着静室,发现此静室布置的美轮美奂,摆有诸多的玉器瓷器,屏风蒲团,还专门有一尊铜铁大鼎,虽不是筑基法器,但也方便他日常使用。 许道的目光落在铜铁大鼎中,眉毛突地一挑:“咦?” 他微眯眼睛,饶有兴趣的盯着大鼎,轻轻打了个稽首,道:“贫道是走错洞府了么,请问是哪位道友藏在鼎中?” 咯噔!许道话声一落,铜铁大鼎便响动,顶盖打开,露出丝丝的白气儿,仿佛有灵丹妙药要出世似的。 但是从中升起的却并非丹药,而是一尊掐着拈花指,嘴角露笑的白玉女子。其身上穿着单薄的衣服饰品,显得身姿姣好而颇有气质。 女子吐气说到:“非是道友走错了洞府,而是贫道恭候多时,特为道友献上贺礼。” 其声色温婉,丝声颤动,颇具诱惑力。 许道定睛瞧着,面上却是惊愕,吐声:“十三长老!?” 第五百章 前人遗物 出现在许道房中的美女不是其他人,正是白日间对许道颇是怀疑,且敌视许道的女道人。 只不过白日间在大堂中商量事情的时候,女道士身穿一袭劲装,整个人显得英气勃勃,有类于俊俏的公子哥,而眼下却是一身轻纱打扮,变成了一个风姿绰约的舞女。 她的发髻挽就,有黄金编织成的细小锁链挂着玛瑙、珊瑚珠,脖颈白皙。 许道细细打量着,眼睛微亮。 寻常的舞女他见得多了,并不稀奇,鲛女蛇女他都把玩过,但是眼前的女道士却是别有风味,其不仅仅妩媚,摇曳间踏空行走,身上更是透露出一股勃勃生机之感,给人以鲜活的感觉。 好似一朵怒放的红光,在许道面前赤裸裸的展现着自己的生机和艳丽。 许道听着对方丝丝吐字,毫不掩饰的释放着诱惑,他脑中第一个反应是:“幸好我不仅仅是仙道中人,还修行了武道,否则的话,与此等女子鏖战,必然会被杀得骨酥肉酥软,丢盔卸甲。”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下意识的在他脑中闪过,许道并非是精虫上脑之辈,他还记得女道人白日间对自己不假颜色的表现。 他不仅没有凑上前,反而主动向后退了一步,低垂眼眸,一本正经的拱手说:“贫道见过十三长老,不知长老深夜在此,可是有事情要和贫道说?” 女道人站着铜鼎上,见许道不为所动,微眯眼睛,笑声说:“何必称呼十三长老,平白生疏了,叫我小十三便是。” 许道微挑眉毛,说:“既然如此,敢问十三长老姓名是甚,贫道直接以姓名称呼便是。” 女道人一步从铜鼎上跨下,纱质的裙摆摆动,颇是吸引人的目光,她走到了许道身旁,笑吟吟的说:“本道姓金,名是十三,岛上族人通常叫我十三郎。” 许道忍不住又仔细瞧了一眼她的打扮,心中腹诽着想到,对方若还是白日间的打扮,倒是可以称得上一个“郎”字,但是眼下只能叫做“十三娘”。 他随口说:“罪过罪过,贫道还以为‘十三’二字是道友在岛上的排行,说的是道友在诸位长老之中最是年轻。” 笑声响了起来,金十三说:“酒席间还不见金枪道友如此擅长夸奖,现在算是见识到了。”她顿了顿,解释说: “‘十三’二字乃是我父给取得,出生时就有。当年白金岛上的金家筑基长老,算上我父都才只有十二人,此‘十三’二字就是我父希冀我能成为岛上的第十三个筑基道士,寄予了一些美好期望罢了。” 许道闻言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令尊之希冀,今已达成,想必高兴的很。” 说到这点,金十三已经凑到了许道的近处,她半点生疏的样子都没有,直接就往许道贴来。许道动了动手指,但并没有将对方推开,只是暗中运转了护体法术。 金十三娘挂在了许道的身上,吐气如兰,衣领大开,突地声音低沉说:“我父已闭死关多年,二十年未出,寿尽之年已过。” “节哀。” 许道想起了在堂中议事时,那二长老金石殿所说的话,他一并记起来此女的父亲就是白金岛的大长老。 如今大长老退位,二长老当权,金十三身为大长老之女,两者间的纠纷不少。 在宴席间,许道还不经意的听见过一些传闻,说的是若非金十三是个筑基道士,二长老便要亲自做媒将她嫁出去,给她觅个好人家。 此种手段和凡间的吃绝户类似,意在削弱已故大长老一方在白金岛上的势力,并且侵吞大长老留下来的遗产。 但道人和凡人不同,道人拥有法力,金十三一突破至筑基,二长老金石殿的种种计谋就都落空了,白金岛的其他人也不可能让他将一个筑基道士给白白送出去,逼走也不成。 因此金十三在岛上的威望,虽然不及她的父亲大长老,但也能经常的妨碍金石殿发号施令,自有一方势力。 记起来这些东西,许道在心底里暗暗道:“前倨而后恭,此女的心机必然不浅。” 他也懒得和对方兜圈子,毕竟他只是来白金岛上面寻宝的,压根不想掺和白金岛的狗屁倒灶之事,便直截了当的问: “十三道友究竟有何指教,若是无事,贫道这就送道友出去。” 金十三闻言,轻佻的白了许道一眼,说:“十三不是都已经说了么,特意来为道友献上贺礼的。” 许道应了声:“哦,敢问贺礼在哪?” 他挪动目光,落在金十三的身上,上下打量着。金十三将手伸出,掩着自己衣着寸缕的身子,嬉戏一般。 此女吐声:“贺礼自然就是妾身了。”她欠身行了一礼,说:“还望道长怜惜。” 许道眯眼看着对方搔首弄姿,却是不客气的说:“若真是如此,贫道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但是他的话音刚落下,金十三就倏忽一闪,像是幽灵般绕着许道飘荡,脚步轻灵,和许道拉开了距离。 许道冷笑说:“看来道友是不想送出这份大礼了。也对,道友身上的精气充沛,元阴未损,若是轻易送出去,可就划不来了。” 金十三听见,面上微怔,她妩媚的举动僵硬数下后,方才迟迟说: “金枪道友好眼力,旁人可是看不出来,不知道友是使了什么法术?”此女话声中带上了几丝悻悻之色。 许道并非是用了法术检查对方,也不是通过神识检查得出的,而是纯粹靠着自己的经验,最多加点龙血肉身的天赋。他瞧着对方的身形,闻着对方的味儿就知道此女尚未被开垦过,只是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学来了一套风流手段。 许道并没有义务要向金十三讲解,他微微摇头,侧着看了下静室石门,用眼神示意着对方快点说正事儿。 见许道不为所动,金十三面上依旧带着笑,白了许道一眼:“道友好个不解风情的模样。” 话音一落,她在静室中一转身子,从储物法器中抓出一席大氅,将自己身上的纱衣都裹住,并卸下了脸上的妩媚表情,眨眼间就恢复成了白日间的那个冷峻女道人模样。 只不过许道刚刚才见过她搔首弄姿的模样,无法将对方和白日里的冷峻女道人联系起来的,他反而觉得对方现在冷下来,风情比之刚刚更加独特了几分,让人蠢蠢欲动。 金十三身披大氅,冲许道拱手:“白日间怠慢道友了,尚未赔礼道歉,十三现在补上。” 许道轻点头,示意对方说下去。金十三说:“今夜前来除了是特意赔礼道歉之外,还为了一件秘密且重要之事。” 许道闻言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在他看来,再重要的事情也只是对方的事情,和他压根就没有关系,他只是个过客。 可是没想到,金十三接下来的话让许道眼皮微跳: “实不相瞒,我白金岛金家恭候道友多年,终于将道友等来了。如今西海动荡,有道友在,我白金岛顿时又安稳了许多。” 许道忽略了对方夸赞,注意放在了对方等候他多年这句话上,这让许道浮想联翩,冒出一个想法。 很快,金十三佐证了许道的想法,对方正色说:“道友祖上和我白金岛先祖同脉连枝,十三今日有个不情之请,想借道友传承一观,以补充白金岛之传承。” 金十三这番话说的好像是盯上了许道白日间施展的“小星罗棋布阵”等物,但是许道敏锐的察觉到,对方想要的东西并不仅仅如此。 沉默数息,许道试探问:“道友究竟是何意,还请大方直言。” 金十三听见,脸色变换数下,呼出一口气,叹到:“罢了,秘法只是一方面,此事多半还需要道友亲自配合,十三也就不藏着掖着,兜圈子了。” 她目光炯炯的盯着许道:“实不相瞒,我白金岛的先祖留有一重地,其内疑似有一宝库,而想要开启此宝库,单单我白金岛是不行的,必须得有另一方在场,两相配合,方才能够开启。” “此另外一方,便是道友你之一脉!” 许道只是将对方的前半句听到,心中就一惊:“秘库!这些金家人知道繁星秘库的存在。” 他的眉头紧皱起来,金十三瞧见了,连忙说这些事是她的父辈口口相传,不记于文字,岛上少有人知道,但她并未糊弄许道。 细细想了片刻,许道方才将眉头展开,在心中轻叹:“难怪最后一处秘库并非是在荒郊野外,而是在这白金岛上,看来留下那秘库的人,是希望繁星岛的传人通过金家而开启秘库。” 如此做法,许道怀疑是金家先祖为了保证金家的传承而留的一手,或许也可能是想要借助金家来磨砺一下繁星岛传人。 若是传人能够顺利的继承秘库,那么他将整个白金岛继承在手,也不是件困难的事情。如此一来,有了这样一处根基之地,繁星道统轻轻松松的就能改头换面,重新起复。 心中一动,许道没有等金十三提出请求,他一掐法诀,真气颤动。 嗡嗡!数颗玄妙的符文,突地就出现在他的身前,并释放出灵光,隐隐盘旋。 许道佯装迟疑的问:“十三道友可认识这几道符文?” 这数颗符文,正是用来开启第三处秘库的钥匙,其也是组成亘古繁星大阵的关键符文。许道已经将亘古繁星大阵参悟大半,专门用来开启秘库的符文自然是学的更加滚瓜烂熟。 金十三瞧见许道打出的符种,先是惊疑:“一、二、三……七!刚好七道符文,其色金黄,可大放金光,但又和我白金岛上的法术符文不一样……想必是的了!” 她心中大喜:“果然,这个金枪道士身上有开启宝库的法子。” 金十三连忙点头,双目放光的望着许道:“正是!道友果真是我白金岛旧人,十三已经确信无疑!此七颗符文,必然和开启宝库有关。” 许道瞧见对方大喜的模样,胡诌了一句:“贫道一直都奇怪了……原来这些符文的用处是在白金岛。” 他佯装庆幸的说:“幸好贫道来了白金岛,否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七颗符文有何用处。” 许道也双目放光的盯着金十三:“道友可否再讲讲宝库的事情,细细讲讲!” 金十三正沉浸在“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惊喜之中,她一边打量着许道放出的七颗符文钥匙,一边和许道对话。 一番细细交谈下来,许道对白金岛上的秘库有了更加详细的了解,他顿时不知道自己是该惊喜还是失望。 正如金十三隐约透露的,此地的繁星岛秘库一直都在金家的看管之中。其中繁星岛的传人拥有法术钥匙,金家嫡脉则是拥有血脉钥匙。 想要开启秘库,得两者汇合使用。 如今金十三主动找上门来,对方就是金家嫡脉,两人凑在一块儿,开启宝库的条件就已经齐活,许道不需要再自行探索 但这样一来,他也就不能独享秘库,必须得和对方一同行动,好处也得分给对方一半。而且两人相识不到一日,压根就没有信任可言。 许道暗皱眉,他继续装傻充愣,还屡屡露出怀疑之色,重复问:“当真有宝库?贫道见识少,十三道友真没有骗我?” 金十三也知道自己的消息有些突然,她只得继续苦口婆心的劝导起许道。许道旁敲侧击的,又从对方口中了解到了很多的消息。 突地,金十三一咬牙,说:“道友若是肯信我,我愿以自身作为贺礼。等取了先祖留下的宝库,你我再正式结为道侣,到时候修为大涨,联起手来,必然能将那婢生子金石殿压下,重掌岛上的大权,好处多多!” 听见这话,许道微怔,发现这确实是一个增进双方信任度的好法子,他的心情变得古怪起来。 但许道脸上还是大吃一惊,故意说: “尚不知先人在宝库中留了什么东西,道友真愿意如此?” 第五百零一章 糖衣炮弹 金十三听见许道的话,她并不知许道是故意在拿腔作势、假意惺惺,但是她依旧在心中暗骂到:“本道怎么可能愿意如此!若非为了笼络你这家伙,你当本道愿意以色侍人么?” 此女打量着许道的面孔和身量,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这金枪道士长得唇红齿白的,瞧上去年岁不大,但修为已经是立根圆满,快要凝煞了,应是潜力不俗!我若是真和他结为道侣,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金十三心中顿时遐想连连。 她如今才只是筑基前期的修为,道行只有六十年左右,而且主要是靠灵药堆积上来的,根基并不扎实。 金十三估计自己还得在立根境界困守二三十年,然后方才可能凝煞。 可以说在白金岛上的十来个筑基道士中,抛开其他的不谈,单论法术道行,她的实力其实是最低的。 即便成功的开启了宝库,金十三也认为自己的修为无法一跃而就的达到炼罡境界。 此人打算的是,到时候她一边增长自己的实力,一边以宝库为诱饵,立下大功,借着岛上的众道士之力,如此从金石殿的手中夺回大权。 这样一来,每多一个筑基道士站在她的身旁,到时候她的把握也就多一分。 更别说许道还掌握着开启宝库的法术密钥,她若是想要用宝库立功、作为诱饵,就必须得到许道的全力配合。 心中思索着,金十三还清楚的想到:“此人除了手中的传承有用之外,他本身也有用。白金岛上,我无论和哪一个筑基道士结为道侣,岛上基业都可能为对方做嫁衣。” “而若是选择岛外的筑基道士,我愿意的,金石殿等人会以祖宗道法不可外泄为由,进行阻碍,也存在着为对方做嫁衣的可能。而金石殿等人愿意的,则要么暗藏祸心,要么会令我外嫁出去,离开白金岛。” 她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的想到:“这金枪道士来的好,此人在岛上并无根基,又同是立根境界,与他结为道友,我也就不用担心沦为他的附属,且能得到一大助力。而且是他主动来的白金岛,其祖上和金家是同脉中人,这样也就不存在入赘与否,今后我俩也能和睦共处。” 如此一番细细的思索下来,金十三忽地发觉许道竟是她的最佳道侣人选,于是她看向许道的目光愈发的顺眼、满意。 要知道此前面临族内的出嫁提议时,金十三还想过要不要选个有潜力的炼气道徒作为道侣。 这样即便是选定了道侣,她也就不会沦为对方的附属,甚至还可以和对方约法三章,等对方筑基立根了,两人再同房。 幸好的是她在五年前,及时的突破到了筑基境界,这才免去了出嫁一事,不用将就的和炼气道徒结为道侣。 心中庆幸着,金十三心中又懊恼起来,她发现自己今夜并不该如此的轻佻,或许该缓缓图之,而非以色诱人。 用美色诱惑,虽然见效快,但是也容易给对方留下轻佻淫荡的印象,这样并不方便她今后和许道结为真正的道侣。 金十三暗皱眉头:“可若不以色诱人,我又该如何见效快的将此人拉拢到身旁了。再迟上一些时日,可能这金枪道士就被金石殿给拉拢过去了,到时候更加难办。” 这点正是她急着深夜前来,且将自己装入铜鼎中,以美色惑人的最大原因。 忽地,静室中有话声响起:“十三道友?” 是许道开口叫着,他古怪的看着金十三发怔,并不知晓金十三心中一顿遐想,已经自己将自己给攻略了,把他列入了最佳道侣的人选。 听见许道的叫声,金十三的思绪回转过来。她看着许道,嘴角笑了笑,说: “金枪道友一表人才,能和道友结识是十三的荣幸,就算没有宝库这档子事情,十三也是愿意委身于道友的……怎么会不愿意呢?” 许道虽然暂不清楚对方在谋划何事,但是听见这番奉承,心中也是高兴,他含笑着冲对方拱了拱手,目光在对方的身上打量不已。 许道主动的贴过去,伸手抓住了金十三裹身子的大氅,笑着说:“既然如此,长夜漫漫,你我何不秉烛夜谈?” 他将手伸出,准备一把掀掉大氅,收下对方的头款。 但是许道还没有掀开大氅,金十三却是将他的手按住,说:“金枪道友何故如此心急,妾身将干净身子留到现在,真要是说给就给,道友还稀罕和我结为道侣么?” 许道听见这话,倒也没有感到太过意外,只是在心中暗道:“我和没有想要和你结为道侣,管这些作甚。” 此女的元阴尚在,甭管对方淫荡与否、风评如何,他取个元阴,做场交易罢了,许道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会吃亏,先拿了好处再说其他。 因此他充耳不闻,继续上下动手。 金十三今夜本就只是假扮舞女,意图以色诱人罢了,压根就没有想过要真的出血,她被许道贴着,反倒是自己变得悻悻然起来。 再加上刚刚还在懊悔今夜心急了,金十三连忙退后数步,抵在静室的铜鼎上面,说: “金枪道友何故如此急色,等你我真的开启了宝库,再行此事如何?” 谁知许道听见这话,面上神色渐渐冷下。 许道冷哼一声:“十三道友,宝库之事是你提的,先付头款也是你提的,现在反倒变成贫道急色了。你这女道,怕不是在诓骗贫道,设计想要谋害我!” 许道装模作样的呵斥对方,话声还越说越重,最后干脆一甩袖子,指着静室大门道: “既然如此,便请十三道友离去,今夜的事情,贫道不会对外人透露的。” 金十三靠着铜鼎上的,见许道又开始怀疑她,心中暗道不好。 她脸色变化,一咬牙,将冷峻的表情彻底扔掉,又露出了刚刚以色诱人的妩媚面孔。 金十三走到许道的跟前,娇滴滴的行了一礼: “金枪老爷恕罪,其实是十三漏了一事和你讲。那便是想要开启宝库大门,十三就必须得先留个干净身子,保留元阴,否则以不纯之血开门,宝库将无法开启。” 她急声说着,还补充到:“相应的,若妾身是男儿,则必须得保留从元阳之血。” 得到这个回答,许道出声:“当真?” 金十三回到:“当真!此事不假,极易分辨。到时候到了宝库跟前,道友自行就能知晓真假。” 许道挑了挑眉,心中讶然,他暗道:“开启宝库竟然还有这个讲究。” 细细一思索,他越发觉得那留下宝库的道士,可能意思就是让赶来此地的繁星岛传人,融入白金岛,并和白金岛的金家联姻。 传人是男,其从金家嫡脉中择一干净的女子开启宝库,女子自然也就是一个上好的道侣人选,大有功劳。传人是女,其从金家嫡脉中择一干净的男子开启宝库,男子亦是有功,也可作为道侣。 宝库道士此举,有些殚思竭虑了。 许道面上轻叹,口中道:“可惜、可惜了!” 金十三见他叹气,面孔上露出歉意之色,连忙说:“金枪道友勿慌,你我虽不能同房,但可以先在岛上广邀宾客,先结为道侣,定下名分。” 先定名分,结为明面上的道侣,倒是不失为一种增进信任的手段。若是唤作其他道士,对方可能就同意了。 但是许道不同,他十分清楚白金岛上是真的有宝库,金十三口中的部分话也正确,只不过他刚才是在装傻充愣、故作不知罢了。 并且许道只是想做笔短期交易,并不想做长期交易。真要结成了道侣,到时候他一走了之掉,还会折损他名节。 许道脑中念头转动,忽地想到了袖中的几本书,其是从鲛女尹尖尖手中得来的。他想着书中内容,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突地跨步,逼近了金十三。 许道将对方拦在了巨大铜鼎跟前,俯下身子,在对方耳边说: “何须如此麻烦,贫道这里有道书三卷,其中另有法子,即可保下十三道友的元阴,又能增进你我之间的关系……” 金十三闻言微怔,她细细听着,摆出来的妩媚顿时就变作成了真的妩媚,以及浓浓的羞耻之感。 许道将话说话后,静室中顿时变得安静的,只有两道沉重的呼吸声,其中一道越发的急促纠结。 金十三脑中千回百转,她一想到宝库,又想到面前的许道的确是个最佳道侣人选,于是一咬牙,干脆利落的扯下了身上的大氅。 “请、请道友教我。”金十三行礼。 说出回答之后,金十三完全不知自己是该冷淡还是该妩媚,脑子一团浆糊,只听见身旁响起了几句轻笑声,她便发觉身子一轻,便被捧了起来。 静室中并无床榻供人歇息,但是无碍。 两人高的巨大铜鼎晃动,其内水液已经灌满,随后晃动起来,似在炼制上好丹药。 一夜过去。 铿锵一声,许道静室中的巨大铜鼎盖子掀开,内里白气蒸腾,使得整个静室都云蒸雾缭的。 嗖的,便有一女子从鼎中登出,极为宽大的道袍也遮不住她较好的身子。 女子在鼎前整理好装束,打扮成俊俏的劲装模样,但她只回头看了一眼铜鼎,脸颊和脖颈上顿时就绯红一片。 见铜鼎中有动静,另一人也要登出时,女子脸上羞色更重,一字也不好说的就打开了静室大门,快步往外走去,步伐颇是踉跄。 呼呼,等到铜鼎中的白气儿全都散尽后,内里方才有另外一人升起。 此人正是许道,他披着宽松的道袍,在鼎口出伸着懒腰,舒展活络着的筋骨。 当发现静室中的女子已经离去后,许道脸上微讶,但也没有去追。 他打出真气,将静室又封了,然后就重新落入鼎中,半是修行,半是睡起回笼觉。 昨天夜里,面对金十三打出的糖衣炮弹,许道已经将最外面的一层糖衣吃掉,算是不亏了。 而且在吃糖衣的过程中,他还故意的释放蜃气,迷惑诱导了对方,让对方吐露了不少“知心话”。 如此一夜过去,许道不仅深入浅出的对金十三有了更多的了解,还对整个白金岛也有了更加切实的了解。 他只等金十三那边做好准备工作,便可以和对方一探白金岛秘库,获得他想要的财货! 接下里的几日,为许道举办的宴席居然还在进行。 三日间,许道已经将白金岛上的十七个道士全都见了一面,还和岛上的潜力道徒打过照面,变得颇是熟稔。 但是金十三这边,对方除了时不时赶到他的洞府,和他交流下之外,对方尚未做好开启宝库的准备。 这是因为宝库的所在之地,是白金岛上的一处要地,其上有着众多的道兵、道徒在把守看护。而现在统领岛上道兵的人,又并不是金十三。 他俩若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宝库大门之前,就必须先解决掉金字塔外的道兵道徒,再不济的,也该趁着道兵道徒轮换时,再行大事。 好在此事有金十三忙活,许道压根就不用操心,只需要等着对方处理好,他也乐得清闲。 等又过了几日,宴席结束,许道彻底的清闲下来。 没等金十三找许道,二长老金石殿突地就先找上了许道。对方遣人送来了一封信,邀请许道去他的府中小聚片刻。 信上大致写着,近日白金岛上有人在打探虚实,或有麻烦,故邀请许道过去商讨一番,以及和许道论道一番。 捏着这样一封恰好送来的信笺,许道微挑眉毛,立刻就想到金十三的举动,已经暴露在了二长老金石殿的眼中。 甚至有可能,白金岛上的宝库一事,并非只金十三一人知晓,二长老此人也知晓,只是对方并无开启法子罢了。 许道在心中暗道:“若真是如此,想要在白金岛上悄悄进入宝库中,已然是不现实的事情,必须和金家之人凑合着一起。” 第五百零二章 为人嫁衣 白金岛的秘库,乃是许道从繁星神女脑中获知的最大一方宝库,也是整个繁星道统遗留在外的最大手笔,甚至能对结丹有所帮助。 结果许道没有想到,此宝库的存在,白金岛上很可能不只一人知道,这顿时就让他皱起了眉头,感到有些棘手。 其他人知道了宝库的存在,不仅意味着他从宝库中获得的好处将会分割出去,还意味着他取得宝库的过程必然不会轻松,甚至取不到宝库,有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可能。 心中念头转动,许道的眉头又舒展开了。 前两次取用秘库时,他也或多或少的遇见问题。因此对于这最大的一方秘库,许道心里其实也做好了遇见问题的准备。 “此白金岛上上的道士虽然多,但是又没有金丹境界的大道士,就算有些风波,又能如何?”他在心中暗暗说着,恢复了自信。 并且许道眼神闪烁,瞬间又从金石殿想到了金十三。 后者为了取得宝库,不惜做下承诺,甘愿委身于他,已经被他占了便宜,前者金石殿若是也想从中分一杯羹,必然也得出一回血。 而且此二者在许道看来,都只是为王前驱,替他打工罢了。或许正好因为有了这两人的存在,他才会更加容易的将白金岛宝库取到手中。 许道认真计较着:“要是两人真的帮上了大忙,到时候分润点汤水给他们,倒也不是不可以。” 心中思量清楚,他的那点棘手之感顿时消去大半,剩下的反而是浓浓的期待感,期待着金石殿和金十三两人赶紧的开启宝库。 不过许道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还是先去金石殿的洞府,和对方见上一面。 毕竟以上的都还只是他通过书信猜想,发散出来的,或许对方压根就不知道白金岛宝库的存在。 于是又认真读了即便信笺,许道随手一撮,将信笺化作成了飞灰。 但他没有急着出门,而是盘膝坐下,将自身法力和状态都调整到了最佳。 虽说是大白天的拜访对方,许道和对方也没有冤仇,不会存在什么问题。但是许道终归是初来乍到,是个外乡人,必须得时刻提防着,以免对方做出不智的事情。 调整好状态之后,许道又换了身行头,遮掩好自己的气息,便往金石殿的洞府飞去。 ………………………… 白金岛有千里宽大,岛上岩石虽然多,植被稀疏,甚至导致岛上的凡人数目比之其他岛屿颇是稀少,但这并不意味着道士们的居所会是同样的简陋单调。 白金岛赐给许道的灵居就是个例子,院中有花有草有树林,互相争奇斗艳的,春夏秋冬四季都能在灵居院子中扎下了根。 而二长老金石殿所在的洞府,比之许道而言更是宽大。 此人的洞府占据了白金岛上的一整座金字塔,虽然不是最大的一座,甚至也不是第二第三,但是它气度金碧辉煌,布置有诸多的阵法,在白金岛上是最亮的一颗明珠。 许道落到金字塔附近,立刻就有道童小厮上前,邀请他入内。 等走过了花丛满满,偶尔还可以瞧见草药、灵药的路径之后,在一处宽敞大气的会客堂之中,他瞧见了端坐在首座上的金石殿。 此人面型方正,双眉硬朗,单看面向颇是有几分威严,时刻都透露出一副大权在握的气度,正是金石殿。 金十三若是和对方站在一起,除了能够摆出一副冷厉且找麻烦的姿态,气度方面当真比不过对方,难以让人信服。 更重要的是,金石殿距离炼罡圆满也就差几年的功夫,他是整个白金岛上,修为最高的筑基道士。 而且许道听人说,若非此人接手白金岛后,最近五六年都在忙着操练岛上的道兵,耽搁了修行。此人好生修炼,现在的修为必然会是筑基圆满,达到合乎结丹的最低要求。 踏入会客堂,许道发现堂中并无小厮,而是一个个精壮的武士站在堂中。这些武士的身上无一不具备真气,且并非是胎息道童,最低的一个也是炼气道徒,个个的气机都精悍凶厉,百战老兵的模样。 “这些应当是白金岛上的道兵了。” 许道扫了几眼,心中做出判断,“看来这金石殿五六年来,不惜耽搁修改也要练兵,似乎真得到了一点成果的,对此人来说或许也值了。” 不过在许道看来,修道中人最重要的还是自身的修为。 金石殿完全可以等到道行达三百年,筑基圆满了再去练兵,到时候此人的威望也会更重要一些,练起兵来会是事半功倍。 不过金石殿此人,当初并未被白金岛上的所有人都认同,眼下他接手白金岛也没有多久,正是他需要迅速增长自己实力的时候。 面对如此情况,金石殿选择先养兵练兵,既能够快速提升实力,也能收获人望。 毕竟道兵的人数越多越能够发挥出大用,借助岛屿资粮,在一定程度上要快过他自身修为的增长。而且将道兵养好了,其对白金岛的实力来说也是一个提升,好处并非只是金石殿一人所享。 甚至若非金石殿在五六年的时间中,利用岛上的资源练好了一支道兵,他也不会彻底的夺得大权,将金十三压的死死的。 许道瞧着堂中的道兵,除了好奇之外,心中其实还有着忌惮。因为把守着白金岛宝库的,也是这些道兵。 若是不想办法将道兵解决掉,他和金十三便难以开启宝库,无法悄悄的进入宝库。 正当许道开始思索起该如何解决这些道兵的时候,金石殿瞧见了许道,立马就从首座上起身,热情的招呼许道: “金枪道友来了,快快就坐、快快就坐!” 对方摆出了一副极为高兴的样子,此人将手上的事情都放下,一个跨步就闪到了许道的跟前,并朝着许道作了一揖。 许道也是连忙的行礼,两人略微寒暄过后,很快就谈及到了正事儿。 金石殿眉头紧皱,似乎在思忖着该不该告诉许道一些事情,脸上有些迟疑。 瞧见对方这副面孔,许道心中顿时了然。 金石殿此人就算从前不知道白金岛上有宝库,必然也在近些日子,通过种种途径知道了这件事情。 “果然,能够执掌一岛的道士,不可能不对岛上的重要事物不有所了解。” 许道在心中轻叹一声,但是并不算失望,早在出门之前,他就已经详细的想过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当如何应对。 许道回复对方:“金道友似乎有话要对贫道讲,还请直言!”他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将宝库的事情挑破,并将金十三卖掉。 与其让对方两个一明一暗的争夺宝库,还不如让两者都到台面上来,互相敌视提防。这样对方两人提防着,能够给他许某人浑水摸鱼的机会。 金石殿望着许道,好像懂得了许道的暗示,低声到:“近来在岛上四处打听的人,就是金十三!此女还和道友接触的多,道友可不要着了她的道、被迷惑住了。” “话说道友可是知晓,金十三如此蹦跶的原因是为何?能否透露一二。”金石殿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紧盯着许道的双目。 许道面上露出纠结之色,口中仍旧说:“此是私事,恐不好说。” 金石殿冷不丁的道:“怕不是岛上有什么宝贝,这才值得她如此晃荡?比如说,一方祖上留下的宝库?” 许道听着,装作冷不丁的被对方唬到了,口中支支吾吾。 金石殿轻笑起来,说:“看来贫道所料不差,金十三那厮品性低劣,竟然想要中饱私囊。”他笑看了许道:“道友可不要被此女给骗了,否则好处变坏处,一不小心身消道死也只是等闲。” 见对方点破了的宝库事情,许道支支吾吾片刻,又在对方的试探下,被成功“诱导”出了消息,将从金十三那里得来的消息,告诉给金石殿不少。 当然,对于只有自己知道的东西,许道则是一字都没有说。 交流片刻后,金石殿的眼睛果然越发的明亮。 此人忍不住从座位上跳起,口中笑道:“哈哈哈!岛上竟然正有这样一方宝库!金十三这贱婢,竟然想要独吞” 金石殿目光一定,又落在了许道的身上,开口到: “有此等宝库,等真的打开后,道友恐怕就要吃到金十三的暗算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微摇头。 许道适时的露出担忧之色,急声发问:“那么道友有何高见,我是否该婉拒了此事。” 谁知道金石殿听见,迅速回答:“不!不仅不该婉拒,还应该挑个良辰吉日,你俩亲自去打开宝库大门。” 未等许道引出下面的话,金石殿主动就传音到许道的耳中:“本道到时候,可以特意引开宝库附近的道兵,为道友掠阵。” 听见这个话,许道心中顿时惊喜。 宝库周遭的道兵,本是开启宝库的最大困难,但是谁知道金石殿知晓此事之后,直接就准备撤掉道兵,任由他俩在岛上随便活动。 如此一来,开启宝库的条件便都解决,只差实施了,且目前就只他们三人知道! 不过许道并没有应下,而是皱眉思索起来。 金石殿见许道沉默下来,以为许道是生出了顾忌,毕竟是金十三先和许道接触的,他虽然现在横插一杠子,但是效果如何,他自己也不敢保证。 于是一咬牙,金石殿开口:“金枪道友,此事若是功成,本道可以承诺所得东西的,你我可以五五分成。而且到时候,本道可以让你在岛上担任长老之职,享受长老的待遇,而非客卿。” 一番许诺说下来,对方想要将许道拉拢到自己这边的阵营。 许道适时地露出了颇是意动的神色,但依旧是犹豫不决。 他苦笑一笑,道:“金道友的心情贫道能理解,但是宝库此事究竟是真是假,还是个未知数呢。” 许道试探着提议:“不若直接将此事告知岛上的其他道长?如此一来,就算金十三不愿意开启宝库,到时候也得献出一臂之力。” 金石殿听见,眼中露出几丝嘲讽。 在金石殿看来,将宝库告诉其他人,就是在放弃即将到手的好处,他明显是不愿意的。真要如此,岛上的其他道士可就是坐享其成,白白赚到便宜,而他就是为他人做好事。 于是金石殿随口编了个理由,到:“眼下事情尚未达成,等真打开宝库之后,再告诉其他人也不迟。” 话说完,金石殿又开始苦口婆心的劝导许道和他一起合作,到时候宝库一开,两人联手起来,必定能将金十三打退。 但紧接着就又有一个问题存在了,那便是他俩之间也是并没有信任可言。 金十三尚且可以用自身作为诱饵,并先付头款,而金石殿基本上就是在口头忽悠许道了。 或许是说着说着,金石殿自己都感觉大饼画的有点虚。他又一咬牙,忽地从手中掏出了一方玉简,递到了许道跟前。 金石殿道:“此内藏有白金岛的护岛阵法图,并有大小阵法节点之记载。道友虽是武道中人,但得此秘法,不管是用来补充祖上的阵法法术,还是拿出去变卖,都会是一件好东西。” “更重要的是,此玉简关乎岛上阵法安危,不可对外泄露,否则白金岛必有大危。除了已故大长老之外,岛上唯有本道可以接触到此物,今日将之抵押在道友手中,无论功成还是事败,本道都会购回。” 许道细细听着,立刻就明白金石殿这是交了一个把柄给他。 有此玉简在手,若是事情出现了变故,他可以凭借玉简中的记载,从容的脱离白金岛,事后甚至还能将玉简中的内容进行变卖,以及传播出去,攻讦白金岛、金石殿。 不过对许道来说,其实这些都只是次要、外在的,许道一看玉简,最让他感觉眼前一亮的是简中的阵法内容。 此白金岛的护岛阵法,赫然就是亘古繁星阵的变种! 第五百零三章 斩的便是炼罡 “果然,白金岛上用一百多座金字塔作为阵眼,金光灿灿,夜里如同明星般,必然不是寻常的阵法。只是没有想到此阵法竟然是脱胎于亘古繁星大阵!” 许道心动起来,他若是能够将玉简之中的阵法掌握在手,那么他对亘古繁星大阵的参悟进度,无疑会更上一层楼。 并且亘古繁星大阵是数百年前的阵法,布阵的诸多材料缺失,而白金岛大阵是当今的阵法,现在还可以运转,布阵的材料应是可以寻见。 而两种阵法相同,其中不少材料应是一一对应,互为替换品,能大大的节省许道寻找亘古繁星阵替换材料的功夫。 心中欢喜,不过许道没有立刻就应下金石殿的提议。 他将玉简拿在手中,神识探入进去,细细的分辨起来,以检验其中内容的真假。 一连串的文字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密密麻麻,有玄妙的符文、有直白的普通文字,仅仅是能够被许道阅读的文字,就多达几十万。 他扫了一眼,整个玉简中的文字内容如果是换做是写在纸张上,估计能够装下五辆马车。 而如此繁多且环环相扣的内容,别说临时编撰了,便是符阵大家花个二三十年的功夫,也休想编出能够瞒过许道的阵法传承。 并且许道拿在手中的这一方玉简,其材质本身就难得,应当是数百年的老物件了,不会是近年来制备的。他猜测很可能就是留下白金岛宝库的那个繁星道士的手笔。 一旁的金石殿见许道读得沉浸,眼中微喜,暗道:“有戏。” 他也不急,并不担心许道会当场就将玉简阅读完毕。 等到许道微闭上眼睛,细细推敲玉简中的内容时,金石殿方才捋着自己的胡须,道:“此玉简乃是为白金岛先祖所留下,须得特殊的手法才能够获知其中的全部内容,否则便只能获取部分。” 金石殿顿了顿,又补充说:“就算是拥有口令手法,每日间能够从玉简中获取的内容也是固定,想要将之从头到尾的读上一遍,少说也得花费一月的时间。此是为了防止遇见落入歹人之手后,立刻就被人洞悉了我白金岛的秘密。” 许道听此人说着,微微点了点头。玉简中情况确实如这人所说,而这也是对方放心将玉简交给许道的最大原因。 在金石殿看来,就算许道的祖上和白金岛祖上同出一脉,许道能够破解玉简中的禁制,但也不会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其间的时间,已经足够金石殿处理好首尾了。 只是金石殿并不知道的是,许道拥有比玉简密令更加高层次的东西,即整尊亘古繁星大阵的布置方法,以及玄阵宗道统的一百零八道阵纹。 前者是繁星岛道统的万法根基,后者是阵法禁制真传,学会了可以布置破解西海绝大多数的阵法。 更别说繁星道统本身就和玄阵宗道统有着微妙的关系,而许道略微一琢磨,发现自己压根就不用想着去破解,在他的灵台中早就有了现成的“钥匙”。 就算其中有些差异,拥有黄天真箓在手的许道,顶多耗费几日,就能将“钥匙”配好配妥当,可以把玉简中的禁制全部解开,甚至还能够反向进行封印。 因此许道掂量着手中的玉简,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 有玉简在,不仅有助于他布置亘古繁星大阵,还方便了他取得宝库后,可以干净利落的从白金岛上面溜走。 甚至许道还在心中想到:“或许到时候,不该是我走,而是岛上不服于我的道士,全都走人。我似乎还可以利用白金岛的阵法,反过来镇压这些人!” 心中雀跃着,但是他的脸上半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沉默良久之后,许道方才冲着金石殿缓缓地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同意这个交易了。 “哈哈!”金石殿瞧见,顿时就开怀大笑,他目光炯炯的盯着许道: “既然如此,之后的宝库之行,就拜托金枪道友了。相信必然不会让你我失望的。” 交易敲定,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无比融洽,许道有一搭没一搭的冲对方打听白金岛、金十三等人的情况,一边也将更加详细的宝库消息告诉对方。 只是其中有关宝库的具体位置之所在,金十三并没有提前告诉许道,许道也就无从说起。对方只是让许道先准备着,等到动身时她就会告诉许道。 因此许道只是给金石殿承诺,一旦知道了准确的宝库地点,必然会及时的通知给他。 并且他提议将岛上近来的巡逻放松,让道兵们都露出懈怠的模样,减少人数,以迷惑金十三。 细细商量着,金石殿从许道口中得到了更多消息,其脸上的喜色也是更加浓郁。 足足小半日之后,许道方才怀揣着玉简定金,安然走出了金石殿的洞府。 金石殿一路相送,若非担心送到院子外会被人注意到,他可能都想一路护送许道回到洞府。 许道返回洞府后,接下来的时间他照常的打坐歇息,并和金十三交流交流,偶尔还会和金石殿互通书信。 其间他表现的颇是正常,半点也没身处于两者夹缝间的感觉。 除此之外,他也在加班加点的破解玉简之中的禁制。 花了大约三天的功夫,许道只多参悟了点东西,就成功的将玉简破解开,获取了内里所有的内容。 果然如他所料的,此阵法是亘古繁星大阵的劣版,并且其中的种种布阵材料,都是亘古繁星大阵中的代替材料,现在还能够寻找到。 这个发现让许道感到惊喜。 他不睡觉,日夜都参悟着玉简之中的内容。又过了两日,已然是将白金的护岛大阵了解个清楚,洞悉四方的虚实。 若是可以,他都计划着要在白金岛上先试验,看能否给他多找出几生路,方便发生变故的时候从容离去。 只可惜的是,还没等许道真个开始试验,金十三察觉到了岛上道兵的异样,告知许道即将动身。 金十三并不知道的是,这其实是金石殿故意的在配合她,好引蛇出洞,并试探出宝库的所在位置。 ……………… 这一日。 许道端坐在洞府之中,左右手各自捏着一张符纸,左手中的是金十三打给他的,让他今夜就出门,两人赶往宝库所在地。至于宝库的地点,符纸中已经提及大致范围。 他右手中的一道符纸,其面上则是空白的,此是许道犹豫着,要不要将宝库的地点告诉给金石殿。 告诉了,对方必然会来横插一脚,或敌或友。不告诉,两人之间的微薄信任就会被重创,得一敌人的可能性很大。 因此稍加思索之后,许道决定折个中,仅仅在符纸上写到道:“欲动身。”然后他就将符纸打了出去,化作一道亮光,扑向金石殿所在的方位。 通知时间而不通知地点,不仅能够拖一下对方的脚步,许道还能将责任完美的推卸到金十三的头上,并非他许某人不知道宝库地点,而是实在不知。 做下决定之后,许道便在静室中安定的盘膝打坐,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 不多时,一身着漆黑劲装的女道士出现在许道的静室之前,其臂腿修长,身上的气息看起就十分凌厉,正是金十三。 她来到许道的静室跟前,见静室的大门并未封闭,直接就望见了静室中的许道,其神色复杂,但终究是踏入静室之中。 未等对方出声,许道就先睁开眼睛,开口:“来了。” 金十三仅仅点头:“动身吧,我已经确定宝库周遭并无巡逻兵士,也无其他道士。” 得到对方的回答,许道当即从蒲团上一跃而起,低吟了一声:“善!” 然后他就冲着金十三一拱手,两人下一刻就身形闪烁,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许道所在的洞府。 离开洞府之后,两人一路往西走,越发的深入白金岛内地,并来到了一座金字塔附近。 这坐金字塔处在白金岛的正中心,属于白金岛阵法群中体积最大的一座。 它并未被其他道士占据使用,又因为关乎着白金岛整个阵法的安危,平日里会有不只一队的道兵在周遭巡逻探看。 当许道瞧见这座最大的金字塔,他心中霍然明白,知晓宝库就在这座金字塔之中。 他心中闪过念头:“还以为是在隐秘的地方……不过宝库地点在此处,倒也合理了。只是希望那金石殿已经将四周处理干净,没让闲杂人等进入这里,不然的话容易走漏风声。” 当许道和金十三来到金字塔跟前时,发现周遭巡逻的道兵已然消失不见,许道确定应该是金石殿为了宝库,提前清理调走了。 这着实是省却了不少的麻烦,他们接下来只需要一路前行便是。 金十三不明其中缘由,催促许道到:“快快,今夜是附近人等难得的一次换班,你我得抓住机会,否则之后就难了。” 许道微眯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立刻点头。他悄悄的掐起了数道护体法术,先将自己护持住。 嗖嗖,两人一前一后,当即就踏到了金字塔的脚下。此塔有九十九丈之高,四周并无空窍可以进进入。 但是金十三来到它的跟前,转悠一圈后,飞临至东方阳面。她望着庞大的金字塔,目中仿佛燃烧起了金光。 此女当即就咬破了自己的指尖,运转法力,凌空绘制起符咒。 “呔!” 丝丝血水从她的手指流出,如蛇似虫,立刻就变作成了七团血色的符文,然后便见她厉喝一声,将之往金字塔狠狠的打过去。 嗡嗡! 七团血色符文落在了金字塔上,即可就呈现六角形状,中间有一孔洞,灵光流动,释放出红光。 一扇深红的大门虚影,突地出现在金字塔的表面,上面有着道道符文像是锁链般涌动。 许道站在金十三的身后,抬头看着这一幕,面上露出讶然:“此宝库果然是需要特定血脉开启,而且还需要用上一定的手法。” 他听见身旁响起金十三的喝声:“金枪道友,到你了!” 深红色的门户上,赫然出现了七颗孔洞,结成了北斗七星的阵型,许道一看就知道是需要镶嵌进七颗符文。 这七颗符文正好是亘古繁星大阵中,最核心的一组符文阵纹。 许道并未回答,只是一点头,神识就涌动着离体,便有七颗湛湛生辉的光团,从他的体内透体而出,并在真气的加持下变得犹如磨好的明镜。 七颗北斗符文被先后打出,一一落在了门户虚影中。 下一刻,许道和金十三两人仿佛听见了“咔”声音,极似钥匙插入、机巧扣拢的声音。 整扇深红色的大门,缓缓的就从中打开。 咔咔!整座九十九丈高大的金字塔,成千上万块坚硬巨石,也开始变化起来,就仿佛积木般沉浮挪动。 几个呼吸过去,在金字塔中部的巨石全都凹陷挪走,露出了中央一孔洞,还有巨石结成了阶梯,直通塔内。 许道和金十三两人眼中都暴出喜色:“宝库已开!” 但是喜色过后,浓浓的警惕感,分别在两人的眼中升起,他们身上的真气都涌起,将自己死死的护住,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打起。 不过许道还是压住了心中的贪婪,他用神识出声:“宝库中情况未明,不如你我二人先一起入内……” 可就在这时,一股凌厉的神识,即刻从两人的身后席卷而至,让许道的话声顿住,金十三的脸色更是大变。 “哈哈哈!”笑声响起。 一道披着斗篷的人影出现在数百步远的地方,并猛地冲过来。对方神识激荡:“多谢二位道友开启宝库了,接下来便该本道负责了。” 金十三眼皮狂跳,面露惊怒:“金石殿!你怎么来了!” 她认出了来人,并立刻就想到了什么,急忙和许道拉开距离。 数百步的距离一跃而至,金石殿飞临两人身前,神识碾压: “尔等皆不过筑基立根,如何与本道炼罡境界相抗?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等取了内里好处,本道再来发落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小家贼!” 金十三神色更是阴郁愤懑。 她之所以私下找上许道,还不惜委身,就是为了防止被其他道士,特别是金石殿知晓。否则她才筑基前期,论争斗夺宝,真个比不过其他人。 但是许道望着金石殿,却只是眼睛微眯,仅仅诧异这厮来的飞快,应是有些手段。 当金石殿衣袍荡荡,法力如山岳般压下时,许道微仰头,轻笑到:“炼罡又如何?” 轰!他踏出一步,身上的气势如渊,浓烈的罡气上冲,炼罡境界的气势显露无比。 “贫道斩的便是炼罡。” 第五百零四章 闭锁灵地 汹涌气势升腾而起,罡气澎湃,一道白虹自许道的身上喷出,直贯天顶。 金石殿的面上瞬间就露出愕然,他的神识汇聚在许道的身上,完全没有料到许道的境界居然并非是筑基前期,而是筑基后期。 此人在心中暗骂:“该死!这厮的隐匿手段怎的如此高明?他明明是个炼罡道士, 为何又非要装成立根道士?” 金石殿在心中埋怨:“要是早知道是个炼罡道士,本道也不会如此惶急,只身前来了!” 另外一边,许道卸掉封印,释放出炼罡境界的法力后,他的身形当即壮大, 鳞甲生长, 骨骼耸起。 许道伸出一只手臂,狠狠的往扑来的金石殿拍打而去, 他身上的罡风顿时就化作成了十丈大小的利爪,狠狠地轰击在金石殿的身上。 许道低吼着:“呵!二长老,何故一上来就喊打喊杀,本道可没有得罪你?” 在许道看来,他都已经事先发出符咒,提醒了对方一下,善意明显,此金石殿赶来之后,好歹应该对他客气一些。 这样不管是金十三、金石殿哪一方的得胜,许道都可以同对方一起进去宝库之中,和和气气。 可谁知道金石殿在瞧见宝库打开之后,竟然进都不进去就准备独吞。 面对这个情况,许道心中着实是有些恼火。 好在他环顾四周, 并没有发现其他道士的身影, 确定附近的道兵、道士都已经被清走了, 眼下敌人也就只有金石殿此人一个。 场子已经清理干净,两人就只需要解决掉对方了。 两人的神识、法术狠狠的碰撞在一起, 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 灵光四溅,将方圆数百步照射得明亮。 许道一爪子打过去,其罡气霹雳如利箭,却并未打破对方的护体罡气: “不愧是积年的炼罡道士,身上法力果真强劲。” 而金石殿被猛地一击,虽然抵御住了,但是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飞离了金字塔。。 金石殿怒视着许道,发现许道的龙种肉身只十八丈高长,他怒喝到:“原来是个才炼罡的小崽子,安敢在本道面前口出狂言!” 轰! 两人身上的气机都轰鸣,金石殿也放出了妖躯。 一旁的金十三杵着,她瞧着场上的变故,有些反应不过来。 此女先是惊怒于金石殿的出场,后是惊愕于许道炼罡境界的实力,眼下被两人之间的大打出手给惊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好在她也只是失神了一刹那,立刻就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之后的金十三,她的第一個反应并非是冲上前和许道并肩作战,斩杀掉金石殿,而是回头望着身后洞开的金石殿,眼中满是贪婪。 她可不是来和人打生打死的,而是为了取得先祖留下的宝藏,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将宝藏先给取到手中。 等拿到了手,不管是逃也好,惊动岛上的其他道士也罢,她的进退都将从容。 而若是陷入缠斗中,得胜到还罢了,可一旦落败,又或者是动静太大将其他道士惊动过了来,那么宝库的秘密彻底暴露,她的图谋和付出可就都白白浪费了。 金十三脑中思绪转动,她当即就扭头往金字塔飞过去,想要跑入宝库之中。其逃跑的动作迅速,让一直提防着她的金石殿都发怔。 似乎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又或者是为了让许道拖延住金石殿。 金十三还头也不回的传出一道神识:“金枪道友!还请拖住金石殿,十三先进入宝库,将该得的财货取到手。道友放心,此行所有获得的财货,你我都均分!” 但许道回应金十三的,并非是慷慨应下,而是鳞尾甩动,狠狠的打向了金十三。 金十三感觉到身后危险,连忙扭转身子,避开许道的一击。等看到是许道下手之后,她吼道:“金枪道友!你在作甚!” 许道冷冷一笑,只是回应到:“贼人修为高强,宝库先放到一边,你我先联手打杀贼人再说。” 他将龙种之躯晃动,猛地向后退让,把外边的金石殿让了出来,让金十三和对方相对视。 “哈哈哈!” 现场响起大笑声,是金石殿的呼喝:“金十三你为何如此心急?我与金枪道友都还没有说完话呢。” 此人又戏谑的冲许道说: “金枪道友,看来你只不过是金十三的一个利用工具罢了。算你聪明,没让她先进去取宝,否则待会儿你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如……你我先将金十三这家伙解决了,然后再一同探索宝库,事后再说?” 可是金石殿刚才一上来就是口出狂言,来者不善,其压根就不记得许道释放过善意,眼下他再说出联手的话,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 许道回应他的,又是猛地一爪子,并有雷火缠绕在巨爪间,隔空往对方的身子按压过去。 但是金石殿的身上灵光又一闪,铜钟般的法术虚影浮现在他体表,将许道的巨爪轻松拦下。 得到许道的回应,金石殿知晓两人之间已经没有缓和余地。于是他凌空悬浮在半空中,身形猛地继续胀大,化作成了一尊白发白目的苍白巨人。 苍白巨人身上冒着丝丝的寒气,身形从十几丈膨胀到二十丈,二十五丈……一直膨胀到了二十九丈以上,只差一点就能够达到三十丈圆满。 此巨人的相貌模样,赫然和繁星神女有几分相似,只是一个是血肉躯体,一个是阴神质地,不相同的方面也很多。 十年道行一丈躯,金石殿将妖躯彻底放出后,近三百年的道行显露无疑。 而许道的龙种躯体虽然气度非凡,但终究是只有十八丈大小,落在对方的妖躯跟前,顿时显得颇是矮小。 两尊巨物在夜空中嘶吼,相互间白光溅落,将方圆十里地的空气都搅动,许道在其间吞云吐雾,还升起了大捧大捧的白雾。 两人对峙,旁边的金十三又想独自溜入宝库之中,但无论是许道还是金石殿,其实都注意着她,压根就没有给她机会。 反而在两人的压迫下,金十三不得已,也放出了全部的道行,身形壮大,化作成了一尊白玉琉璃体的巨大道士,在战场上护卫自身。 三尊庞然大物在金字塔的周围大打出手,现场顿时飞沙走石,轰隆隆的声音响个不停。 其中金石殿为了防止许道和金十三又联手,突地又叫喊道:“金十三你且住手!你可知道是谁将本道引来了这里这里?” “正是金枪道友!” 这话让战场中的金十三闻言发怔,目露冷光。 瞧见金十三怔住,金石殿心中略喜,连忙就将自己和许道之间的交易,一五一十的神识传音而出。 原来金石殿见拉拢不了许道,又升起了想要拉拢金十三的想法。即便是拉拢不成,许道和金十三之间的嫌隙也将更大更深,对他来说有利而无害。 果然,两人之间的交易暴露之后,金十三惊怒的质问许道:“竟然是你将这厮引来的?!” 此女恨恨道:“你若是早点显露出炼罡级别的修为,我等又何苦兜兜转转,早就可以来此地开启宝库了。” 但是真要是许道一早就显露出炼罡级别的实力,她更可能的是会畏惧许道,而不会向许道提起宝库这件事情,只会提防。 被金十三质问,许道面上轻叹一声,顿时明白自己的大好计划已经分崩离析。 现在不管金石殿,还金十三,两者都不会、也不愿意充当他的马前卒,随他一起探索宝库了。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贫道一人探索宝库便是,就无须劳烦二位道友了。” 话声一落下,许道巨大的龙种躯体猛地一甩尾,兔起鹘落间,就往洞开的金字塔宝库飞过去,。 瞧见如此状况,金十三和金石殿两人都齐齐大叫: “不好!”、“休走!” 他俩晃动着巨人身形,一大一小的,上下截堵许道,不准许道扑向金字塔。 但就在两人的攻击将要落在许道身上的时候,许道的身形一个转动,突地又反跳向金石殿,口中吐出白光,狠狠的劈打向金石殿。 惨叫声响起:“啊!” 金石殿反应不及时,身躯当场被劈打中,陷入了白光之中,它妖躯发麻,白光四溢,周身十丈范围都出现了电闪雷鸣的景象。 另一边的金十三瞧见,顿时惊悚:“好生厉害的罡气!” 一击打中金石殿之后,许道得理不饶人,继续扑上,想要悍然打杀掉金石殿。 金石殿当场就陷入了缠斗之中,两人就在金字塔门口,滚动连连。若非金字塔高九十九丈,材质也坚硬,整座金字塔都要给他俩轰散了。 其中金石将近三百年的法力道行皆数使出,屡屡的想反扑许道,但是却奈何不了。 他向金十三打招呼求救,想要让金十三出手,但对方也是学乖了,不理睬,只是袖手旁观。 于是无可奈何,金石殿怒喝一声:“这是尔等逼我,尔等自找的!” 轰隆隆!此獠猛地摆动身上真气,隔空打入了那金字塔。 巨响中,金字塔猛烈的震动,居然再次释放出灵光,直插云霄,并向四周播散开。 如此大的动静,岛上其他的道士已经被惊动,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赶过来。 附近的许道更是感觉身子一沉,仿佛将金字塔背上了身子一样。 金十三则是更加惶恐,大叫:“封灵禁气!你这家伙,竟然敢动用闭锁阵法,消耗岛内的底蕴!” 回复她的是金石殿的冷声:“诧异作甚,阵法不就是用来御敌的么?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对方低吼着,神识轰鸣:“只需快点打杀了你二人,到时候动用阵法、夺取宝库一事,还不是任由本道编造。” 金石殿的吼声乍起,压制他的许道当即飞离,没有继续与之缠斗。 而就在许道飞离的刹那,对方仰天怒喝,白金岛上方突的又有道道白光飞出,落在了他的身上,贯入其体内,使得他的妖躯晶莹剔透,仿佛变成了冰块一般。 此是白金岛的护岛大阵被启用,许道被阵法封禁镇压,如入泥沼,而金石殿则是得到了阵法加持,身处灵地。 浓浓灵气贯入金石殿体内,又白金之气加持。 “受死!”金石殿当即目露白光,冲许道厉喝。 金十三瞧见此一幕,顿觉许道危矣,但是她虽然没有被阵法压制,却也没有得到阵法加持,压根就不敢上前和金石殿硬碰硬。 可就在这时,现场却是响起许道的轻笑声。 咯噔!只见处于阵法压制中的许道,突地轻轻晃动身躯,四周的气机崩裂。他将肉身缩小,便从阵法的压制中挣脱了出来。 眨眼间,许道恢复成人形,阵法彻底的对他不起作用,轻轻松松就避开了金石殿的扑咬射杀。 “多亏了道友赠送的玉简,否则这岛上的白金闭锁灵地大阵,当真会让贫道吃个苦头。只是现在,尔既无道兵,又无道友,手段用尽,也该死了。” 许道踏空横行,衣袍荡荡,他平静的望着跟前的庞然大物,伸出手,招空呼到: “风来!” 呼呼呼! 随着他的话音,四周当即呼啸,刮起一阵猛烈的大风,且这风不是凡风,劈头盖脸的就打在金石殿身上,洞穿了对方身上的重重护体之法。 “呔!”金石殿顿时面色大变,他连忙收敛动作,厉喝着想要抗住许道这招法术。 可许道无视他,顾看四周云雾,轻笑开口:“雨来!” 原本散布在周遭,已经将金石殿裹住的云雾,被大风刮得震动,顿时水气沉沉,凝练出了一滴滴雨水,淅沥沥的落下。 这雨水中,既带着白虹贯日罡,又带着黄泉煞气,最是能够腐蚀削减血肉灵力。 金石殿淋了一身雨水。 啊啊!惨叫声顿时响起。 本是气势恢宏的金石殿,其近三十丈的身躯被雨水一淋,霎时就像被热水泼中的雪人般,肉烂骨酥,体内的真气四走,阵法的灵光离去。 仅仅几个呼吸,金石殿就轰然扑地,倒而不起。 啪啪啪!雨水继续击打,如此一尊炼罡道士就被罡煞雨水彻底打死了,血肉都被消磨,只余一摊红白血水。 第五百零五章 宝库异变 偌大一尊炼罡道士倒毙,本是激烈的战场瞬间就安静下来,只剩下丝丝细雨笼罩着几十丈范围,颇是具备一种雨雾美感。 但是旁边的金十三瞧着这雨雾,又看着地面软泥般的道士尸首,眼中震怖,丝毫从中欣赏不了美感。 她巨大的琉璃状妖躯, 都为之发颤发抖,若非变化后的妖躯天生面容冷淡,其牙关都要打颤。 “这、这人在不只是修为高强,怎的实力也是这般厉害,竟然一招法术就将金石殿给打死了!而且没有借助法器宝物!” 要知道金石殿的道行可是两百九十年左右,只差一些就能炼罡圆满了,其手上的功夫也不错, 所以此獠才能在白金岛上掌管大权,非是寻常道士可以比较的。 即便是金十三的父亲生前,也是对金石殿颇为礼遇。 可如此人物,现在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 金十三双腿也是打颤,她现在僵立在原地,压根就不敢再往身后的金字塔宝库奔去,唯恐那丝丝细雨落在她的头顶上,将她也打得肉烂骨烂。 许道没有太过在意金十三的表现,他站在半空中,周身雾气浓浓,仿佛拨云弄雾的谪仙人般,气质极为缥缈。 盯着地面上的一摊烂泥血水,许道眼中同样露出惊讶:“这呼风唤雨之术, 竟然这般好用!” 早在百里浮槎上凝练黄泉罡气时,许道得到了玄阵宗道统, 就将自己所学的法术整合, 弄出了“吞云吐雾”之术, 以作为他对敌时削弱对方的手段。 而逃离百里浮槎之后, 新得繁星道统,又潜修近五年的他, 除了打磨真气之外,也又一次整合了自己所学的功法法术,提升清静篇观想图。 刚刚他使出的“呼风唤雨”之术,就是他在钻研功法法术时,在“吞云吐雾”的基础上精进得来。 等到成功的在九重高天采集罡气之后,许道身具罡气,其罡气除了能够护体之外,也能如煞气般灌注进他的真气和法术之中。 只是没有结丹前,道人的罡煞并不交融,一般都得分开使用,或是胡乱混杂着施展。 许道的“呼风唤雨”之术,其中“呼风”就是将罡气融在气功法术中,打出带有罡气的罡风,“唤雨”则是罡风和“吞云吐雾”制造的煞雾碰撞,勉强凝结成雨滴,炸裂落下。 而距离他成功的钻研出“呼风唤雨”之术,其实才半年左右的时间。这半年中,他除了试验过几次之外,其实并没有将该法术用于过实战。 如今和金石殿搏杀,许道是第一次施展出“呼风唤雨”之术杀敌,其效果顿时就让他惊奇。 心中欢喜着,许道连忙掐动法诀,大口的呼吸。 嗖嗖! 周遭本是洒落的细雨顿时就散开,又变作成一股股白雾,然后在法力的作用下,如同长龙般飞到许道的跟前,然后被他吸入了腹中。 无论是吞云吐雾,还是呼风唤雨,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真气,特别是经由五脏六腑转化得来的罡气,比起寻常的法术,消耗颇大。 许道已经斩杀了贼人,自然得将外界还没有消耗掉的煞气、罡气都收入体内,免得浪费了。 在他的吞吐之下,周围的雾气顿时消散一空,变得月朗空清。 许道咽下最后一口云雾,他瞥了一眼地面上已经擦地变作为血水的炼罡尸体,心中微动,立刻就会挥动袖中,连血水带泥土,全都刮起,也收入了内天地之中。 如此一尊炼罡境界的尸体,其价值少说也数十万符钱,可不能浪费了。正好被他收入内天地中充当肥土的养料,还能用来种植牙将鳞兵。 等到许道将一切都处理干净,他这时方才后知后觉似的,注意到身旁还有着另外一人。 许道转过头,好整以暇得望着对方,轻笑着说:“金十三道友,热闹可是看够了?” 金十三听见,立刻就从惊惧中会过神,赶紧开口:“看够了、看够了!不、十三并没有存心看热闹,丝毫不敢有这个想法。” 此女变得胆寒,庞大的妖躯的晃动不已,举止失措,瞧其模样,好似就要给许道跪下俯首一样。 许道将对方的怯弱举动收入眼中,心中生出满意之色,并暗暗的呼了一口气。 其实他刚才之所以能够一招打杀金石殿,除了他的煞气上等,罡气上等,还是仙武双修,实际道行比对方深厚一甲子之外,也是因为他借着对方动用阵法的时机,反将了对方一军。 有金石殿给出的玉简,许道对整座白金闭锁灵地大阵,虽然谈不上是了如指掌,但也可以达到熟能生巧的地步,能操控影响大阵的运行。 刚才便是他暗中消耗法力,不仅挣脱了阵法对他的枷锁,还突然剥离了阵法对金石殿的加持,使得金石殿空门大开,当场翻船,浑身薄弱点都暴露了出来。 或者说因为依靠于阵法的缘故,金石殿当时连道护身的法术都没有撑起,只是将真气施加在了阵法给出的白金之气上面,浑身都是弱点。 结果当阵法的加持被暂时剥夺,自身的气机紊乱,金石殿一下子就被许道的法术打个正着。 如果是一般的道士,金石殿或许还能反应过来,但谁让许道的法术也厉害,此獠当场就被重击,身消道死。 以上便是许道能够一招打杀掉金石殿的直接原因。 除了直接原因之外,还有许道已经试探出了对方的底牌,以及附近也没有道兵等原因。 特别是后者,无有道兵的加持,金石殿的实战能力大减,远未发挥出平常应有的战力。 如果对方没有将道兵撤走,有了道兵辅助,此人即便不敌许道,但也不至于会被突然打死,甚至可能会逃出一命。 只是这些都已经是定数,金石殿已死,结果已定,其间再无什么侥幸,有的只是许道的法力高、布局机警。 等许道稍加恢复,就算再来个炼罡道士,许道现在也自信能强杀了对方。 要知道此间争斗中,他一直都没有动用自己最厉害的底牌——金色鱼竿,甚至连法器墨鱼剑都没有动用,不想暴露了身份。 想到这些,许道顿时心中喜悦。 经此一役,他的手段和实力得到检验,也算对得起他筑基以来,一直苦苦的打磨真气,和一心只寻觅上等罡煞的苦工了。 现场忽有声音响起:“金枪道友?” 是金十三抬着头,此女心虚胆怯,说:“岛上的大阵开启,其他的道士、道兵马上就要赶过来了,而金字塔中的宝库……却是还没有取。” 金十三提醒的对,白金岛虽然有方圆千里大小,此处距离岛上的宗祠也远,但是道士们的动作迅速,百里外也还有道兵驻守,两人想要取得宝库就得赶快了。 否则的话,其他的道士赶过来,许道可不自信自己能在十几个道士的围殴之下,依旧反杀对方。 而且如此大的变故,道士们必然会将岛上的道兵尽可能的提领过来,方便他们瓜分争夺好处。 因此眼下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珍贵。不仅关乎着许道俩人在宝库中搜刮宝物的时间,还关乎着他们一旦意识到不对劲,能够跑路的机会。 许道当即开口:“道友所言甚是,走!”其身子一闪,立刻就落在了金字塔的石阶上面。 巨大石块垒成的阶梯稳重,丝毫看不出来它是刚刚才诞生的。 金十三听见许道的回话,发现许道的语气可以,心头顿时一松。 在她想来,许道现在还愿意称呼她为道友,也就意味着许道并不想‘除恶务尽’,不想一并打杀了她,而是准备留着她。 免去死亡的威胁,金十三松了一口气,心思顿时就又活泛起来,开始想东想西:“作孽!若是金枪这厮早点显露实力,我又如何敢在他面前犹豫,必然是帮他对付那金石殿了!” 虽然是心中腹诽,但是金十三手上动作半点都没有耽搁,她迅速的就趴在了金字塔边上,等着许道的吩咐。其身子也缩小,从巨大妖躯状态转变为了常人大小。 石块阶梯一直延伸到宝库深处,底下似乎是一方地洞,乌漆嘛黑的。 许道打出法术,朝里面扔了几团闪光,但是依旧驱散不了内里的黑暗,应当是有阵法屏障在,只有道人亲自踏入其中,方才能知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他的神识涌动,立刻就喝问起金十三:“宝库之中究竟是何状况,快说!” 其神识凌厉而具备压迫,让本是畏惧他的金十三,霎时更加畏惧。金十三白着脸色,立刻就开始交代自己知道的所有宝库消息。 可惜的是,金十三并不确认宝库中究竟是什么情况,她只是说出了自己常年收集的几则消息,都是猜测罢了。 听完对方的回答,许道皱着眉头,心中暗想:“那么就只能先派出活物,进去探查了。” 金十三惴惴不安,她偷瞥着许道的脸色,猜到了许道的心思。犹豫几下,她跳了出来:“金枪道长若是不放心,可让十三当一回探子。” 但是许道听见,只是轻笑着瞥了她一眼。 先不提对方进去了,有一定的概率会获得厉害物件,比如法器法宝、符咒符宝等物。真要被其人得逞了,那么许道的一番辛苦打斗,可就变成了为此女做嫁衣裳。 再说了,活物这种东西,许道的山海幡之中就有不少,压根不需要金十三出马。 许道当即就取了几头牙将,投石问路般,往金字塔的宝库中扔去。 结果扔了几下,牙将鳞兵刚一进去,就由从里面钻了出来,速度极快。许道令牙将鳞兵示意里面有没有危险,结果牙将都是露出懵懂模样,一副什么也没有瞧见的反应。 许道心中警觉再起:“果然,这宝库不会那么好取。” 他瞥着身旁的金十三,又道:“此女乃是金家嫡系血脉,而且指不定脑子里还有没有说出来的东西,得随时带着身边,或许还能用作挡箭牌。” 恰在这时,许道猛地抬头,望向西南方向,赫然发现有法力灵光出现在远处,激荡闪烁,正迅速的往金字塔此地接近。 “不能再等了,得入内一看。其内毕竟是一个宝库,就算布置奇特,总不可能是个死地。” 话音落下,许道将法力鼓动,给自己加上了层层防护法术,从头到脚都防护了个遍,然后就裹挟着身旁的金十三,一步踏入宝库之中。 突地,漆黑布满他们的双眼,等到他们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是目中明亮,上下一白,而且四周灵气充裕,远远超过外界、以及几座金字塔中的灵气浓度,但是除了白光再无他物。 两人心中都冒出想法:“这里是宝库!?” 有一股灵气从他们身上扫过,要将他们驱逐出去似的。但许道和金十三并非是牙将鳞兵,法力高强,并非是那么好驱逐的。 两人依旧是站在白室中,稳住身子,没有被扔出去。 僵持了约莫三四个呼吸的时间,整个白室都晃动起来,四周还传来咔咔的声音,仿佛有东西在坍塌似的,灵气也是激荡不已。 许道连忙望向金十三,发现对方脸上也是发懵,他不得不确定此女确实是对宝库的内部情况不清楚,也是不知道。 终于,随着白室晃动,渐渐的有文字浮现在了他们的上下左右四方,颗颗珠玑,大放光彩,并且像是瀑布般不断的流淌刷过。 其中最显眼的一行文字,写到: “闭锁灵地中,潜修数十载。灵尽脱困去,丹成与等期。” 许道细细读着,恍若明白过来,原来两人所在的这方白室,就是宝库! 此白室并非实质房室,而是地脉灵气、月华、日精、星光等气之所凝结,是白金岛的阵法之核心,岛上数百年的灵气积累也在此白室中。 道人入此室,则如进一炉鼎中,其以自身肉身魂魄为丹药,由整座白金岛大阵进行烹炼,修炼起来将事半功倍,夯实根基,一日千里,甚至有助于结丹突破! 第五百零六章 炼罡大成 许道从白室的两壁上看见,在此地修炼居然能够有助于结丹,心中顿时欢喜: “繁星神女中的记忆果然没有胡诌,这方秘库当有助于结丹。” 他脑中思绪纷呈,又想到这座闭锁灵地阵只是从亘古繁星大阵演化得来,其已经有助于结丹了,那么原版阵法应当是会更加厉害。 一时间,许道回想起当初那繁星神女旳威势,心中不胜向往。 但是欢喜过后,他的眉头又微皱,脑中热度也降下。 白金岛上的秘库,终究只是繁星岛的一处后手,岛上的阵法也不如繁星群岛的大。 其只是有助于道士结丹,而非就一定能够让道士结丹,对于结丹的助力十分有限度。 否则的话,当初布置下这一方秘库的繁星岛道士,也就不会撒手身亡了。 并且对于许道来说,这点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才刚刚炼罡完毕,不管是仙道还是武道,其道行距离结丹的三百年要求,都还差一百二十年之多。 就算他在此地闭个几十年的关,完事儿后他能否触碰到结丹的门槛,都还是一个问题,更别说真个去结丹了! 许道再次呼出一口气,眯眼打量着周遭白色墙壁上的文字,心中自我安慰到: “虽然此秘库有助于结丹,但是我不远万里前来此地,本就只是为了取得资粮,尽快的完成炼罡阶段修行。” 他面上哂笑:“况且区区一方劣化版的繁星大阵,又如何支撑得了我丹成一品?” 在许道思忖时,旁边的金十三瞅着白壁文字,脸上神色如许道一样的复杂,有喜有忧。 她喜的是此宝库果真是先祖留下,有大用,按照宝库中的意思,其竟然能够辅助道人结丹。 忧的则是此地除了浓浓的灵气,是一上好的修行宝地之外,竟然并没有其他的财货,不说上好的法器符咒了,竟然连一枚丹药都没有,着实是让她失望。 特别是想要将此地的好处捞到手,她居然得困守在此地几十年,并且是足不出户的困守几十年。 因为按照白壁上提示的,为防止外界干扰修行,这阵法一旦完全启动,就将会深入岛屿底下,形成一囚笼,使得修行人进入闭死关的状态。 要么修行人结丹成功,具备大伟力将阵法撕裂掉,自行脱困。要么修行人将阵法长期以来储备的灵气都消耗掉,阵法自行开解。 如果外界有人想要打开,不管是解救也要,还是干扰也罢,都必须得将白金岛上的一百多金字塔,全部拔除掉,方才能够打开白室,剩下半座都不行。 而拔除掉所有的金字塔,无异于将白金岛势力彻底的摧毁,只是金丹级别的道师才有如此手段。 金十三心中纠结起来,脱口说到:“这当如何?若是一困就困上百年,可就麻烦了。”她心中忧虑起来。 和许道不同,金十三现在的修为只是立根境界,尚未凝煞、也尚未炼罡,她真要是在白室中闭死关,等到立根境界圆满后,道行就无法增加,非得凝煞才行。 而凝煞得有纯粹的煞气在手,她被困守在白室之中,压根就无法出去寻找煞气。 甚至就算她已经提前备好了煞气,还就放在身上,等到凝煞境界修行圆满之后,她有需要罡气进行炼罡,而罡气难以储存,非得自行在九天之中现取现用,方才能够种下根基。 金十三若是选择在白室之中闭关修行,有可能她将会被卡在某个境界,一直卡到寿元将尽。 许道听见她的话,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其轻笑着,调侃到: “本以为是一方修行宝地,你我也就用不着分割财货,能和和气气的一起在此地修行。” 许道微叹:“可没想到,此宝库竟然是只为炼罡道士装备的,十三道友无福消受啊。” 金十三听见他的话,眼神愤恨的望了他一眼,面上纠结不已。 但是此女面对许道的话,脱而出的回答是: “怕甚!老娘距离立根圆满,还有三四十年的功夫,再加上还有道友在此,你我一起修行,吞吐此地灵气,百年之内必然可以榨干此地灵气,脱困而出!” 许道微挑眉,面带笑意:“当真?道友若真愿意如此,贫道定会好生帮助道友。” 金十三以为许道口中说的帮助,是会帮助她尽快的从此地脱困离去,但是谁知道许道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眼中意味颇是赤裸。 许道接着说:“贫道这里除了上次的三卷宝书之外,另有几种双修秘术。潜修期间,贫道可与道友一起双修论道,助你修行!” 这话从许道的口中说出来,说的是大义凛然,让金十三听见了,脸色一时僵硬,不知该回答什么。 其实单从道行上面考虑,许道现在修为是炼罡境界,两人双修,只要他不走邪道,最受益的确实会是修为低的金十三。 但是金十三毕竟是个女子,而且真要是在宝库中困守个百年而无法精进,那么金十三的真气必然会打磨的精纯至极,双修的好处对她来说就是个鸡肋。 如此一来,占便宜的反倒会是许道,既能够和人论道,增长修为,又有人陪着,闭关潜修的日子也不算无聊。 于是金十三僵着脸色,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吞吞吐吐的说:“貌、貌似百年的时间太过漫长,十三得再考虑考虑。” 虽然说的是再考虑,但其实她已经在回头看身后,琢磨着自己该怎么从这里离去了。 金十三迟疑了一会儿,抬头问许道:“那么金枪道友你……准备作何打算,要不要我等先离开这里,将宝库先关上,之后再过来?” 许道却是直接摇头:“迟者生变。” 他还带着笑,说:“既然如此,如此修行宝地,就贫道一人独享了!” 金十三的脸色变化几下,只是吐气回到:“可怜十三辛苦好一阵子,结果却是为道友你打工了。” 不过她旋即又自嘲:“好在比起死在外面的金石殿,也不算是太亏得慌。” 金石殿为了争夺宝库,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而金十三的性命,好歹还在。 许道听着金十三口中话,除了自嘲之外,却是还听出了几丝埋怨,或者准确说想要讨要补偿的意思。 面对如此意思,他心中下意识就是嗤之以鼻,他可没有忘记自己在外面和金石殿打生打死的时候,此女只想着吞了宝库。 不过许道心中念头一动,忽地想到了一物,细细思忖起来。 他沉默了一下,突地开口:“既然如此,贫道便给道友一点补偿罢。毕竟贫道能进入此地,是多亏了道友福,而且经此一役,金石殿已死,白金岛上风波更甚,道友接下来的处境也会更加不妙。” 金十三顿时心神跳动,她眼睛都放光,望向许道,想知道许道会给出什么样的补偿。若是补偿足够,她也就大赚了。 但是许道并没用拿出任何一枚符钱,他从袖中掏了掏,忽地掏出一翠绿色的圆环状之物,形似一镯子。 此物并非是法器,而正是盘踞成团的腾蛇小青。它早已经蜕变成功,现在已经是筑基境界的妖兽,只是因为许道近来减少了它的口粮,它又无法偷吃到帝流浆的缘故,整日都喜欢沉睡,懒洋洋的打不起精神。 金十三盯着小小腾蛇,眼中露出惊奇,开口问:“这是法器?” 许道摇头,手上真气运转,当即将腾蛇从睡眠中惊醒,让它释放出了气息: “此是贫道手下的一宠兽,如今已是立根境界的实力,今日便将它暂时放在道友身边,道友可以用其作为依仗。” 金十三认出腾蛇释放的气息,讶然到:“竟然是筑基前期的宠兽,金枪道友的身家当真充裕。” 许道笑了笑,指着腾蛇说:“此蛇便先交给道友,其身子坚硬,有些天赋,战力丝毫不让其他的道士。想来有此蛇的辅佐,道友也能度过最近的风波。” 见许道将腾蛇说的厉害,金十三脸上露出讶然之色,不怎么有些相信。但是不管怎么说,腾蛇对外展现的妖气已经达到了筑基程度,若是能得到此蛇帮助,那么她的实力无疑是倍增。 接着又让金十三惊喜的是,许道拿出了腾蛇,突地又从袖中取出了一狰狞的虫豸。 虫豸飞出,瞬间变成了人头大小,其气势赫然也是筑基层次,而且还是筑基圆满,身上隐隐带着煞气。 金十三当即惊愕:“两头筑基宠兽!” 此虫豸正是许道手中的那头筑基牙将,他将牙将放出,说:“这一只潜力较差,但实力较强,就一并交给道友了。” 金十三这下子猛点头,欣喜说:“有此两兽在,我可竞争岛上大长老之位!” 眼下金石殿已经身死,她若只是一人出去,可能会被对方一派怀疑,甚至是驱逐出岛,但要是多了两头筑基级别的妖兽相助,她不仅能够度过风波,还能借此权力空缺的时期,占了金石殿的位置。 许道看着对方一脸欣喜的样子,心中却是暗道:“如此一来,也就没有人和我瓜分白室的好处,将会是我一人独享了。” 他之所以将腾蛇和筑基牙将都扔给金十三,压根就不是存着补偿的心思,而是不想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中,他得继续供养两头筑基妖兽,特别是腾蛇此物。 其乃是金丹异种,吃饭喝水就能突破到金丹,现在欠缺的就是灵气和时间罢了,胃口极大,养个几十年,许道剩余的钱粮着实是养不起。 而且他无法将腾蛇收入内天地或山海幡中,只能随身携带,若是对方偷盗白室中的灵气,很可能许道这番辛苦,就会是为此蛇打工了。 因此与其带着一起闭关,还不如将它们扔到白金岛上,让白金岛帮忙豢养。 除此之外,许道还有一点考虑就是,有腾蛇和牙将在外,他在白室中闭死关也会更加安全一些。 他还给腾蛇和牙将下了一个吩咐,若是五十年后他没有破关而出,则一蛇一虫得想方设法的破坏掉岛上金字塔,辅助他出关。 当然了,这只是许道给自己设下的一个保险,也是担心他在白室中修行忘了年数,到时候提醒一下自己。 许道打量着的白室,在心中暗道:“三十年,当在三十年左右,结束闭关!” 白室中的灵气充盈,每日还有补充,但他乃是仙武双修,根基又扎实,其不仅不担心会被困守百年之多、甚至一辈子,反而担心白金岛的几百年积累有水分,会不够他修炼之用。 做好决定之后,许道又和金十三细细交代了一些事情,两人之间的话也就说完了。 金十三摸着藏进自家袖中的青蛇、怪虫,脸上一阵振奋,心中不住暗想:“有此两大筑基妖兽在手,可比一般的法器好使。” 她随即冲着许道行了一礼,道:“多谢金枪道友送兵,时间紧迫,十三这就出去,免得打扰道友闭关,又或者是暴露此地了。” 许道冲她点头,说了句:“善。” 距离两人进入宝库中,已经有了些时间,岛上的其他道士,相比都快赶到附近了,宝库得快点封闭起来。 话不再多说,两人互相一拱手,白室中的灵光就一闪,金十三不再抵抗,顺从的就被驱逐出去了。 而许道则是直接盘坐下,将真气打在了四周白壁上,激活了一颗有一颗符文。 整座白室轰鸣,许道隐隐感觉像是被一团白光包裹着,迅速的往下掉落,直到极其幽深了,方才突地顿住。 铮! 白室一定,不再颤动,一股又一股精纯的灵气从四周涌来,瞬间就将许道包裹住了。 并且让许道惊奇的是,他发现白室中热力竟然,似乎有地火在隔空炙烤着他,并在阵法的加持调和下,辅助他修行。 许道收拾好心神,就此沉浸在了闭关修行中。 一年、两年, 五年、十年…… 许道既有充足的灵气采摘,又有阵法加持,还有足够的时间自行打磨真气,其修为又快又稳的增长,直至炼罡大成! 第五百零七章 出关、战争 白金岛底下,深不知多少的地方。 一股浓浓的岩浆地火之中,有一团白光沉浮在其中,不断地将岩浆地火汲取进去,并化作为精纯旳热力。 同时整座白金岛地脉中的灵气,也是源源不断的涌入白光之中。 许道待在其内,不断的被热力和灵气冲刷身子,每每吞吐一口,其体内的真气都会得到不小的淬炼。 距离进入宝库时,他已经待在白光组成的丹室中,独自一人度过了三十六年之多。 在这三十六年之中,他时时刻刻的都在提升、打磨自己的修为,偶尔的放松,也只是一心二用,意识化作人形,落在内天地中读书解闷。 现如今,许道体内的真气和从前相比,无论是质还是量,全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而在如此持续不断的攫取之下,白金岛宝库积攒树百年的灵气,也已经被他消耗到了谷底,就算是地底的岩浆地火,其热度和从前相比也是黯淡一些。 这一日。 许道的盘坐在白室之中,眼帘微微抖动。 咔!随着他的又一下吞吐,庇护着他的整个白室陡然龟裂,一股股狂躁的地火从外界渗透进白室之中,并迅速扩散。 眨眼间就将整个白室都弥漫尽,并把许道的肉身给裹住了。 但是许道不为所动,他继续呼吸,并且呼吸的比刚才一次更加急促悠长。 其周身有风刮起,他的衣袍都荡了起来。 在大风之中,龟裂的白室彻底溃散,变作成了一点点亮光,像是雾气一般要散去。但是在风声的刮动之下,嗖嗖! 丛丛白光集结成群,化作成一道道匹练,涌到许道的跟前,然后被他缓缓但又悠长的吸入了肺腑之中。 仅仅一口气,四周的白光就被吸食干净,就算汹涌的地火都被想吸入不少。 解决掉溃散的白室之后,许道的眼帘又颤了颤,他陡然睁开了眼睛,目中纯白一片,仿佛湛湛明月般,清亮摄人 又缓缓吐出一口气,刚刚被他吸入肺腑的火气,全都被吐了出来,化作烟气飘散掉。 岩浆地火之中,响起了许道的轻叹声:“白金岛数百年之积累,终究还是被消耗一空了。” 刚刚那一次吞吐,正是他将维持白室本身的灵气,也一口吸食干净,化作为自己的真气了。 眼下灵气彻底消耗完毕,也就代表着许道这一次的闭关告一段落,他也该出关了。 明明在三十多年的闭关中,许道颇是期待着能够破关而出,去外界天地畅游一番。但是事到临头,他着实是舍不得起来。 许道低下目光,打量着将自己包裹住岩浆地火。 他心中遐想着:“白金岛的闭锁大阵,竟然直接深入到了地脉之火处,以地火作为源源不断的热力来源,手段着实是高明,效果也着实是好。看来我今后想要布置此类大阵时,也可以从这方面考虑……” 这一次长达三十六年的闭关,是许道目前的修道生涯中,持续时最长的一次闭关了。 如此长时间的闭关,他的收获也是极大,特别是身处于此等为炼罡道士结丹打造的灵地,其所获得的好处超过了一般道士的想象。 仅仅三十六年,他的道行增长,达到了二百二十年之多!他的仙道和武道,各自都增长了一百一十年的道行,已经是炼罡大成,距离圆满仅仅差十年。 许道现在身上的真气总量,一共是五百八十年,比之一般的金丹道师都是不遑多让了。并且如此大增幅,还没有造成他的根基不稳。 因为如此修为的增长,并非许道吞服丹药灵药,也不是他人灌顶给他得来,而都是他一口一口的吞吐得来,并且时刻都有着地火的淬炼,让他的真气备受淬炼。 可以说,许道在白金岛宝库中修行了多久,那么他的真气就被淬炼了多久,足有三十六年之多。 他现在不仅仅是仙武境界都达到了炼罡大成的地步,而且在炼罡大成的道士中,根基深厚,底蕴惊人,非是一般的道士可以比较。 而这些,正是白金岛宝库之妙效了! 它以阵法的模式,数百年的积攒,硬生生的造就出了一方上上等的灵地,让许道在其中如同丹药一般被阵法炮制着,变相的拔擢了许道的天赋。 地火汹涌,许道盘坐在其中,上下沉浮。 白虹贯日罡缠绕在他的身侧,将地火皆数阻挡在外,使得一丝也落不到他的肉身上。 其实就算是落到他的身上了,地火也不会对他的肉身造成伤害,顶多会像是被烫着了一般。若是他愿意,甚至还可以将变作成龙种肉身,在地火岩浆之中打个滚儿,以岩浆作为温泉洗澡。 许道将思绪从收获上移开,不由的往头顶上看去,心中已经生出要就此离开此地的想法。 他已经将白金岛宝库数百年的积累都消耗一空,周遭都是纯粹的岩浆地火,连半枚符钱都没有,也该离开此地,出去透透气了。 不过一个念头在许道的心中冒出: “反正都已经闭关三十六年了,也不急于一时,索性再在此地潜修梳理一番,掌握好现在的修为,方便出去之后应付外界。” 在他想来,虽然他已经在白金岛上留有了后手,但是三十六年的时间不短,已经足够白金岛改头换面一次,或许能有新的筑基道士诞生也说不定。 为免离开此地后遭遇不测,他得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而且许道隐隐明白,如此一处能够让他安心修行的地方,颇是难得,恐怕他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难再碰见了。 况且待在岩浆地火之中,虽然失去了白室的壁虎之外,但是它更是方便许道淬炼自家的肉身和魂魄,有助于他稳固境界。 唯一存在问题是,许道继续在这里修行,虽然不会被地火岩浆所伤,但是没有了阵法的护持,地火之气难免会混入到他的真气之中。 等他掌握好自己的修为后,出关后得寻找一些消除火气的丹药,辅助解决掉体内的这点火气。否则的话,单单靠他自己真气的消磨排遣,就有点繁琐。 只是比起待在地火中得到的好处,这点火气算是小小的弊端罢了。 特别是许道修有清静篇,其他的道士被地火之气熏了,还会头痛脑胀、心性烦躁,但是他却是可以直接镇压下,不怎么受其影响。。 当即,许道继续沉浮在岩浆地火之中,还特意往下放潜了潜。 他周身没有任何的法器护持,直接钻入了岩浆之中,采摘地火热力,一并淬炼自己的肉身和魂魄。 ……………… ……………… 在许道继续的闭关时,在他头顶上的白金岛,却是风起云涌、愁云惨淡。 曾经接待过许道的议事大堂中,白金岛的十七个筑基道士,全都齐聚在大堂之中,有长老、有客卿。 而坐在头把交椅的人,不是其他人,正是金十三。 三十六年过去,筑基道士都是驻颜有术,金十三的容颜没怎么发生变化,依旧是青葱美丽,但是气质上面变得妩媚和强势了许多。 曾经的她,面上的冰冷强势仅仅是性格使然,而如今的她,则是带有一种长期经受权力的浸染,而带来的一种上位者之感。 简言之,曾经的那个白金岛女道士已经成长许多,和许道当初接触到的那个相差甚远。 虽然说许道当初是初来乍到,除了肌肤之亲外,压根就没怎么和此女接触过,并不怎么知晓她的真实性情如何。 堂中有声音响起:“岛主,最多再过半年,征兵使就会来到我岛了,该当如何?” 立刻就有人做出回应:“大势不可为,征兵使到来,我等自然得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了,量我白金岛之物力,结与使者之欢心” “可是传言那人生性贪婪,而且此人还没有到达此方海域,就已经盯上了护岛灵兽,让手下传信于我等,只要献上灵兽,便可在此次征兵中放过一马。” “这、护岛灵兽虽是贵重,但也不过是区区一头畜生罢了,莫非诸位道友真愿意走一遭前线?” “此话有些道理。” 其中有人冲金十三喊话:“岛主,某家说个不好听的,死道友不如死灵兽啊!”…… 议事大堂之中乱糟糟的,十几个道士你一言我一句,充满了担忧、争吵。 首座上的金十三听得是眉头微皱,特别是听到有人强烈支持要献出灵兽作为讨好的代价,她面色变冷,讥笑的吐声: “尔等说得好!就好像灵兽是你们养的一样。” 金十三的目光扫视那几个支持献出灵兽的道士,说:“想要用本道的灵兽来免去劳役,你们配吗?” “你!”几个道士当即涨红了脸,有人愤恨道:“护岛灵兽吃白金岛的、用白金岛的,每年消耗资粮无算,如何不是我等养的。” “若非有全岛供养,两头护岛灵兽恐怕饿都要饿死。” 听见这些话,金十三脸上的讥笑色更加重了,她的眼睛像刀子一般戳在那几个道士身上,冷冷说: “说的好像,如此待遇是尔等心甘情愿的给出,而不是本道带着护岛灵兽,一同打出来的。” 见金十三硬怼回去,堂中亲近她的道士也出声:“正是,若非有岛主和护岛灵兽在,我白金岛如何能在西海中安稳这些年月?” “西海风波骤起,已经四十年之多了,白金岛远离战区,但只要是身处于西海,被征召驱使,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罢了。躲得了一回,躲得了二回吗?若是将护岛灵兽献出去了,我岛势力减弱,今后的处境恐怕是更难。” 若是许道在此,他听着岛中的议论,立刻就会对三十六年间,白金岛和西海的变化有个大致了解。 原来在他闭关之后,金十三依靠着他放出的腾蛇、牙将,并没有被岛上的其他道士刁难,反而在细细操作之下,她成功的登顶白金岛,获得了白金岛的最大长老之位。 在这个阶段中,腾蛇和牙将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若非有两个灵兽护卫,金十三就算立根境界的道士,但因为手段匮乏、根基浅薄的缘故,她都可能倒下或被驱逐。 但是靠着腾蛇、牙将,她成功的不断成功复仇,要么打杀了岛上曾背叛她的道人,要么将之不服从她的人都流放、驱逐出岛。 经过三十多年的清理,金十三都以为白金岛已经成为了她的一言堂,可谁知道征兵使者一传出笑意,岛上就群魔乱舞,不少人的立场都偏离了她。 突有人叫到:“征兵使必然都是炼罡境界的道士,传言负责我们这边的,其修为和实力更是厉害,修为是炼罡圆满,手中还有符宝等宝物……我等又该如何?” 这话让议事堂中的道人们在鼓噪起来。 有人喊:“不就是炼罡么!纸老虎一头。” 有人叫:“不可力敌,岛主三思。” 还有人偷瞥着金十三,在心中估量着金十三的实力。 金十三见众人争执起来,她将眉毛舒展开,冷着脸,忽地平淡说:“其实本道的护岛灵兽,并非是本道的灵兽,本道并没有资格去处置。” 这话让众人都一愣:“什么?护岛灵兽是其他人的?那我白金岛,岂不是在替他人养灵兽?” “既然如此,更应该将灵兽献给征兵使,节省岛上的食粮。” 亦有聪明人大喜,急声到:“敢问是那方道长?定然已经是炼罡境界,岛主快快将他请出来。” 金十三见众人兴奋起来,她在心中轻轻一叹。 在这三十六年间,她一边夺权,一般刻苦修行。好在她的天资不差,又有丹药灵物辅助,二十几年后就已经是凝煞境界,所凝的煞气也厉害,非是杂等煞气。 可比起许道、比起那位传言中的征兵使,金十三的境界不足,远不足以支撑一岛,因此她其实也动了要向许道请求帮助的想法。 至于奉承敌人,金十三则是真的没有考虑过,毕竟腾蛇、牙将,确实不是她的,而都是许道的! 议事大堂之中,众人的心思,一时间全都落在了许道的身上。 第五百零八章 五请不出、叵测 堂中人一时间心思叵测,金十三高坐在头把交椅上,脸上神色莫名。 等到众人又发现金十三没有吭声,似乎不想将炼罡道士请出来后,热烈的气氛也渐渐的平定下。 其中别有异心旳道士,暗暗怀疑是否真有其人,他们转而继续鼓吹要将护岛灵兽交给那征兵使,以解决整个岛屿的困境。 “十三长老,你可得顾全大局!平常咱们岛上的凡人们都还得交税呢,为了交税,卖儿卖女的也不再少数,但是比起西海其他岛屿的凡人来说,你能说他们可怜吗?不,一点都不可怜。” “对对!六长老说的对。若非咱们祖上积德,大家又都是人族,哪容得了那些凡人安生过活。他们早就被当做畜生养,被抽取魂魄,炼制成符钱了!” 白金岛因为是繁星道统支脉的缘故,开辟岛屿的道士还有些良知,没有将凡人们当做牲畜进行豢养,而是采用了奴隶制度。 此种做法虽然依旧凄惨,但是比起鲛人岛等一类的岛屿来说,凡人已经是幸运,好歹存在着一批凡人过着安居乐业的日子。 同时因为岛上贫瘠,资源匮乏,凡人们为了争夺土地饮水,经常会发生大规模的械斗,死伤惨重。白金岛便从械斗中采摘魂魄,进而炼制成血钱,如此不算是直接的杀人取钱,岛上也有钱粮产出。 “唉!咱们将护岛灵兽交出去,就当交了一份重税……力不如人啊!” 见金十三迟迟不肯出声,本是中立的一些道士,脸色也是变化起来,其中有人开口说: “十三,就算不为我等这些老骨头考虑,也得为岛上的弟子考虑,为百万凡人考虑啊!若是给了忤逆的由头,那征兵使必然会血洗我白金岛,掠夺人口,抽魂夺魄!对不起先人啊!” 重重言论压下来,让金十三神色十分不善。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恻隐和犹豫,但随即就是一定,冷哼喝到: “糊涂!若是主动削砍臂膀,那才是对不起先人、对不起岛上的百万人族!” 话音一落,堂中突然有嘶嘶声响起。 一阵腥风从房梁上往下一刮,让堂中坐着的十来个道士全都椅子晃动,身形摇摆,大惊失色。 啪的! 一条梁柱般粗细的青鳞大蛇,从梁上掉到了堂中,横在众道士面前,并抬起了狰狞头颅,张开獠牙,从着道士们嘶吼! 嘶!腥风更甚! 刚才鼓吹交出灵兽的道士,顿时脸色难堪,口中接连呼到:“青尊!您怎么在这儿?” “金十三,此是我白金岛议事重地,你怎能将畜生放入堂中,成何体统!” “该死!此蛇究竟是何来头,为何其潜藏于房梁之中,我等没一个人发现的。” 一股股法力灵光从道士们身上涌起,十来个道士甭管是什么心情,都下意识的将护体的法术、符咒、法器给支棱了起来。 金十三瞧着堂中这群道士的举动,站起身子,冷笑道: “请诸位道友记住,本道这岛主之位、青尊这护岛灵兽之位,可不是你们给的,而是我们自己拿的。” 她一脚就踹到了旁边铜铁铸就的金灿灿椅子,甩袖喝到:“今日到此为止,散会!” 堂下道士们瞧见金十三如此强硬,脸上更是不愉,但是他们瞧见金十三身上汹涌的灵力,以及冷冷盯着他们的青鳞大蛇,个个都缩回了脑袋。 “这厮还有头怪虫没有放出……就先别得罪她了。” “当初我等真是瞎了眼才选她当岛主,我看金石殿的失踪,也和这贱婢脱不了干系。” 敢怒不敢言,堂中道士先后退出了议事大堂,一个个面色铁青的离去。 当堂中道士都退出议事堂之后,金十三独自站在堂中,朝着青鳞大蛇拱了拱手:“多谢青尊了!” 她的话音一落,又有嗡嗡声响起,从她的背后飞出一头怪虫,正是许道交给她的第二头灵兽,筑基境界的牙将。 一蛇一虫游走在堂中,显得她威势非凡。 金十三紧皱眉头,在议事堂中踱步不止。 其实她刚刚想在堂中杀鸡儆猴,斩掉叫嚣最厉害的道士,以此震慑全岛。 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岛上提议媾和的道士数目太多,竟然超过了一半之数,这顿时就让她忌惮,不敢为之。 轻叹声在堂中响起,金十三在心间暗道:“看来不得不将金枪道友请出来了。” 她瞥了一眼旁边狰狞的青鳞大蛇和牙将,心中却又惴惴不安,不知许道是否会应下她的请求。 “这青蛇是他的宠兽,若是他不愿意出场,最终被征兵使夺取了……如此也怪罪不到我的头上。” 金十三安慰着自己。 第二日。 金十三就独自一人来到了宝库的所在地点。这是在许道闭关之后,她第二次跑来这里。 她按着记忆中的开启手法,立刻就逼出精血,打在了金字塔上。 但是让她失望的是,金字塔上半点反应都没有,好似仅仅是块普通的石头山。 在许道封闭宝库之后,整个宝库都断绝了和外界的关联。金十三在三十六年间,曾经有一次险象环生,不得已跑来想向许道求救,结果发现自己压根就找不到宝库大门,更别说敲门求救了。 这也是她之后的二十几年,从未再来此的缘故。 面对岿然不动、毫无反应的金字塔,金十三面上不愉:“这是你不应我的,可不是我没有想着通知于你。” 想起当初来此求救的可怜场景,她心中气愤更升,转身就想要走掉。 但是只走了片刻,其身形一闪,顿时又出现在了金字塔的跟前。 金十三深吸一口气,开口呼到: “晚辈金十三,有要事相见,还请塔中道长,予以回应!” 其呼声不断,一连呼喊了十来遍,但是都没有得到回应。 见依旧是徒劳无功,金十三不得已,只得转过身子,恨恨的离开了金字塔。 接下来的时日。 金十三一边在岛屿上厉兵秣马,大力让岛上的道人们炼制丹药、制作符咒、检查阵法,一副要和敌人死扛的样子。 另外一边,她则是每月都会跑到金字塔跟前,企图沟通许道,请求许道出关。 第二次,她携带着筑基牙将,让牙将震动妖气,想要触动许道的,但却徒劳无功。 第三次,她将筑基牙将和腾蛇都携带而至,让一蛇一虫想办法展现灵气,沟通金字塔,也是没有奏效。 第四次,亦是无功而返。 直到第五次时,腾蛇因为在白金岛上被豢养多年,食肉饮血,其灵智初生。它和金十三友善,便将神识放出,转达了许道曾经交代过它和牙将的事情。 金十三顿时惊喜:“若是五十年期限到达,则要摧毁岛上金字塔,唤醒他?” 她目光炯炯的盯着腾蛇。 但是立刻的,金十三的神色就变得十分难堪。 摧毁岛上的一百多座金字塔,也就意味着彻底的摧毁白金岛大阵,如此一来,白金岛的基业也就算是毁了,今后想要重建是难上加难。 而且以毁掉岛屿大阵为代价,逼请许道出关,先不说岛上其他道士那一关过不过的去,她自己这关就过不去。 此人之所以眷恋着白金岛,可不单单是因为不忿于嫡脉旁落,更是因为失了岛主之位,其便无法驱使众多道人,能享受的修行资粮也将大打折扣。 因此一旦白金岛的基业崩塌,那她的岛主之位也将无甚用处,与其这样,她还不如在完好的岛上苟且偷生。 面对如此情况,金十三只得长叹一口气:“罢了。” 虽然是放弃,但是她目光闪烁,似乎生出了另外心思。 而在金十三屡次拜金字塔的过程中,岛上的其他道士最开始时并不知道这件事,但是随着次数增多,他们也渐渐注意到了金十三的举动。 等到最后一次的时候,基本上所有的道士,甚至连底下的那些炼气道徒,都知晓中央金字塔内,可能藏有一尊厉害的道士。 只是他们并不清楚藏着的究竟是何人,因此有人猜测会不会是失踪了三十多年的金石殿长老,还期待着会不会有一尊结丹道师从金字塔中走出来。 ……………… 同样是这一日。 白金岛上气氛压抑,风雨飘摇。而岛屿的地下,身处地火之中的许道却是心平气和,一遍又一遍耐心的稳固着自家修为。 在半年时间中,他借助地火的焚烧,已经将修为彻底的稳固,可以出关了。 当金字塔前的金十三离去时,底下的许道突地睁开眼睛,他目中清亮,神光内敛,好似寻常的道人一般,颇有些返璞归真的意味。 他伸手一招,身旁突地有点点红玉色的飞虫落到他的身前,排列起舞,向他展示着消息。 细细观其表达的意思,赫然就是外界金十三的一举一动。 这批红玉色的飞虫,是许道近半年来重新养出的牙将鳞兵,其与其他的牙将鳞兵不同,诞生于地火中,耐火不焚,可以作为他的耳目出入于地下。 许道耐心的看完牙将鳞兵传递回来的消息,目中露出思索:“看来那所谓的征兵使,即将到达白金岛,而那金十三也已然是放弃,准备交出腾蛇了。” 在这半年中,原本他对外界的情况是一点儿都不知晓的,但是已经准备着要出关,他自然不能雾头雾水的就出去。 因此当三个月前,耐火的牙将鳞兵养成后,他就将之放出去,慢慢对白金岛上的情况有所掌握了。 也就是说,金十三后几次的求救,许道其实听得是一清二楚,只是继续置若罔闻罢了。 思索着此事,许道面上不由的露出冷笑。 他的冷笑不仅仅是对于白金岛上的众多道士,同样也是对于金十三此人,更是那头青鳞大蛇——腾蛇。 原本对于金十三的叨扰,许道并没有太大的意见,毕竟对方能力不够,打搅不到他,他也就当个笑话看了,而且他也已经将“征兵”一事记在了心中,只是没有回应而已。 可就在这第五次,此女居然从腾蛇的口中获知了惊醒他的法子,生出想要逼他出来的意思。幸好投鼠忌器之下,此女放弃了这个想法。 面对如此举动,许道心中顿觉不喜。若是对方真个动手,而他恰好又处于深度的闭关之中,指不定就会被对方害到。 而且更令他在意的是,腾蛇此物居然胆敢将他秘密吩咐的事情,私自泄露给外人! 许道心中露出冷意:“果然,宠兽还是宠兽,并没有牙将鳞兵来得忠诚。” 他此前只是用“同心同德之术”,制约了腾蛇。如今几十年过去,一人一蛇长期分开,对方又法力大增,灵智也生长了许多,应是诞生出了不少自我的想法。 这种情况可不是许道希望看见的,他得想办法再进行钳制。 毕竟先不提他和此蛇的因果关系,单说其是金丹异种,跨越金丹关卡只是等闲,一旦对方的实力超越他,一人一蛇之间的地位立刻就会倒过来了。 一时间,许道脑中跳出诸多念头:“该如何解决这蛇虫……” 原本最好的方法,是在此蛇尚未孵化出来的时候,就利用厉害奴役的法术进行炼化。可惜如此机会已经过去,现在的腾蛇也成长为了凝煞的地步,更是棘手。 许道眉头紧皱,思来想去,发现目前他手中唯一可行的法子,或许是天枢道士的《小洞玄云禁真符》。 动用《小洞玄云禁真符》,他或可将腾蛇炼化掉,甚至是直接夺其天赋,而无须再豢养此蛇。但此法事关结丹,他一时间拿不定注意是否要转修此法。 好在距离征兵使来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可以在这一个月中好生的思索。 并且就算决定了,他也并非要立刻修行符法,只需要先将此蛇打趴下,重新镇压即可。 白金岛的地下。 许道心思渐定,又将双目阖上,默默的打磨真气,并揣摩起脑中法门。 第五百零九章 来敌、碾压(上)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许道在白金岛底下,参悟功法颇有所得,同时也将整个人的状态调整到了最佳的地步,只等那所谓的征兵使到来。 而白金岛金家方面,也是枕戈待旦,岛上的所有道人都做好了和敌人抗击的准备,并没有表现出要妥协的模样。 但是对白金岛来说不太妙的是, 岛屿上原有的十七个道士,已然只剩下十四个。 另外的三个筑基道士都已经逃离了白金岛,生怕被卷进即将到来的漩涡之中。 当金十三知晓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是征兵使即将到来的当天了。 议事堂中,有道徒躬身叫到:“禀告岛主,除了静室之外, 岛屿上的各地都已经搜索, 并没有发现三位道长的踪迹。就连……就连那三位道长的嫡系血脉, 也不见了。” 金十三站立在堂中,面色铁青至极。她阴冷环顾堂中其他人,心中明白在场的道士中,定然有人早就知道有人外逃。 甚至说不定,三個客卿道士之所以能够成功外逃,少不了内里金家长老的帮助。否则的话,白金岛近来的守卫森严,对方三人虽是筑基道士,但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去,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更别说还凑巧的是,三件外逃事件都是在征兵使到来的当天才爆出来。 果然,在金十三面色铁青的同时,堂中剩下的十三个道士之中,有小半的人神色复杂,眼中似乎暗藏着嘲笑和讥讽,并非是凝重和担忧。 为免搅乱士气,以及现在发火也没用用处,金十三的脸色变化, 最终只是露出冷厉之色:“临阵脱逃者, 罪不可赦!此三獠,我白金岛必杀之!” 她随即望着五客卿中剩下的两个,面色温和,安抚说:“二位道长乃是我白金岛客卿中,最是德高望重者,如今二位尚在,我白金岛也不算是实力大减。” 那两个道士皆是头发雪白之辈,一胖一瘦,虽然面色红润,没有皱纹,但一看年纪也已经是不小,其法力也是深厚,赫然都是凝煞圆满之人。 两个道士对是一样,互相面上苦笑:“老道一大把年纪了,还指望在岛上养老了,岛主放心。” “贫道这把老骨头,还能榨出几滴油, 十三岛主放心使用便是!” 金十三听见对方的回答,面上稍定,她瞥了一眼堂中其余的十一个金家道士, 冷哼一声,只是用神识和其中几个友善的交代了几句,便一甩袖子,喝到: “船到桥头自然直。事不宜迟了,我等前去迎接征兵使。” 堂中稀稀拉拉的响起一阵附和声:“是,岛主。” 包括金十三在内的十四个道士,连带着诸多精悍的炼气道徒,鱼贯走出了议事大堂。但是在金十三的带领下,他们并没有走出白金岛,在海面上迎接那征兵使,反而是调转了方向,朝着白金岛的内地深入。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行人不疾不徐的来到了岛上的中央金字塔跟前。 数百名精悍的炼气道徒、数千道兵皆是不明所以,但是那些筑基道士瞅着中央金字塔,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纷纷神识动弹,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起来: “看来这丫头还没有死心,难不成塔中真的藏着一尊老怪物?” “莫非是她爹不成,要是她爹在此地闭关,现在有没有死的话,应当就是金丹境界了……可要真如此,又何必如此担忧?” 道士们心中疑惑连连。 金十三望着金百丈高的金字塔,她深吸一口气,利用法术传音全场,喝:“此地乃是我白金岛立下的第一处阵法节点,祭祀之重地,方圆五十里闲人不可进。今日我等便在这祖宗重地,恭迎那征兵使,以表现诚意!” 金十三升起发法力,踏空而行,直接踏到金字塔的顶端,站立在了上面。她从袖中取出一件猩红的大氅,披挂在身上,环视周遭: “诸弟子听令,绕塔而立,静待来客!” 轻微的骚乱在金字塔的四周响起来,道徒们也明白了金十三的意思,只是因为没有准备的缘故,举止都有些慌乱。 其中不少人抬头望着岛上的天空,看着乌云般的雾气,以及其中屡屡闪过金光,方才心神顿定。 此是白金岛的护岛大阵升腾,其将千里范围的岛屿都笼罩了起来,越是靠近阵法节点的地方越是坚固,能辅助他们克敌制胜。 有乐观的道徒暗想:“此地是岛屿的正中央,阵法最强的地方,若是那征兵使来者不善,想来靠着阵法的优势,岛主他们也有概率可以战胜对方!”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股阴冷的笑声,突地从上空传来: “桀桀!本道就说,怎么白金岛上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出来,整个岛屿都被一阵怪雾罩着,又唯独此处存在空当。” “原来尔等是准备好了,要在此地迎接本道啊!既然如此,还不快快打开门户,让本道踏进去!” 滋滋! 就在金字塔的上空,此处的雾气薄薄,但是却布满了金蛇电光,冷笑声正是从中轰然落下,一道庞大的黑影压在上面,向下降落,立刻就激起了密密麻麻的电光。 金十三的等人瞧见这一幕,面色都是大变。 金十三更是猛地抬起头,隔着阵法和外面的黑影对视,她心中闪过念头:“此獠竟然已经到了!不知他的船上携带了多少兵马!” 她临危不惧,当即吸气大喝:“诸弟子听令,各领道兵,摆阵迎客,勿要怠慢了!” 其余的筑基道士也都是面色凛然,纷纷飞到了金字塔上,身上的真气运起,彰显出自己深厚的法力道行。 腾蛇和筑基牙将也飞舞而起,落在了金十三的身下,一蛇一虫仰天冷视,发出死亡的威胁声。 阵外响起欣喜声:“咦!这条小青蛇,便是你们岛上的灵兽?!” “瞧上去果真气度不凡,应当合乎本道使用。快快交来,本道便免了你们这次的劳役!” 金十三咬着牙说:“回禀阁下,此兽乃是我岛之命脉,且与我岛关联,若是离岛太久,就会殒命……金某愿意奉上白金岛二十年之财货,以免掉此次劳役!” 阵外的黑影上,那征兵使听见了,顿了顿,叹到: “罢了罢了。” 白金岛的众人听见这两字,面上都是一喜,以为对方是同意商量。 可是阵外征兵使的下一句话,立刻让金十三等人脸色难堪: “既然如此,尔等便将尸首拿给本道罢!”那人压根就没有在意金十三口中的财货,只在乎着得到腾蛇。 嘶嘶! 腾蛇早已经颇具灵智,能听懂人言,它立刻就勃然大怒,对着阵法嘶吼。其身形也瞬间膨胀变大,化作为了十几丈大小的青石柱子般,身子微弓,仿佛下一刻要将天都给捅破掉。 嬉笑声响起:“小蛇果真不错,来与我修行罢,自有你的好处!” 密密麻麻的电光之中,阵外的黑影继续向下压,一颗庞大的人脸突然出现在了金色闪电之中。 其脖颈下生长着黑色鳞片,一节一节,身子竟然同头一般粗细,竟然也是一蛇形,人头蛇身,至少三十丈大小。 它冷冷的俯视着白金岛内里。 压迫在阵外的黑影并非是一艘大船,而就是一尊狰狞巨兽,征兵使本人! 第五百一十章 来敌、碾压(下) 白金岛众人瞧见顶上的庞大身影,个个面色动容。 立刻就有人失声叫到:“炼罡圆满!此人道行已有三百年!” “果真来者不善,这所谓的征兵使,看来并不是好对付旳!” 金字塔上,神识纷乱,议论声急切的响起,并不断有道士用神识向金十三传音,催促她拿定主意。 而金十三仰头望着巨大的人面蛇身,脸色铁青,眼中纠结的很。 她瞥了一眼身旁嘶吼的腾蛇,在心中暗暗想到:“我将迎接地点选在这里,若是金枪道友还活着,他不可能不对外界的动静毫无察觉。就算真的没有察觉,等下青蛇在此地被掳走,我也有理由推脱责任。” 不过金十三的心中依旧是愤恨不已,她最想达成的目的,可不是洗脱掉丢失“灵兽”的责任,而是不想白金岛的实力被削弱,进而不影响她在岛上的地位和待遇。 金十三咬牙暗道:“力不如人啊!” 轰隆隆! 密密麻麻的金色灵光闪烁,人头蛇身的征兵使不断地向下压迫,整个身躯都贴在了阵法上。 其面容狰狞丑陋,鳞甲丛生,浑身充斥着是邪气,一看就不是善物。它厉笑着吼到:“白金岛,尔等还不快快放开大阵,莫否想要违抗海盟么?” 白金岛的护岛大阵并非是好对付的,若是依靠阵法和敌人对抗,金十三等人起码半年之内是没有忧患的。 但问题是来者身后是海盟,白金岛负隅顽抗的话,半年之后就会有其他的道士,甚至是金丹道师前来清理他们。 诸多念头在金十三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其实压根就没得选择。就算她依靠岛主的地位,强硬的要将征兵使阻挡在外面,不用多少时间,岛上的其他人恐惧海盟,立刻就会将她给卖点。 面上带着犹豫,金十三手指动弹,还是掐动了法诀,朝着顶上的人头蛇身作揖: “白金岛恭迎征兵使降临!” 嗡!一道灵光瞬间从金字塔上激射而出,半空中的金色闪电立刻就消弭大半。 白金岛其他道士瞧见金十三的动作,神色纷纷都是一松,带着窃喜或后怕的也拱手行礼: “恭迎征兵使!” 厉笑声在白金岛上空轰然作响:“哈哈哈!” 黑影摆动,一条恐怖的人头巨蛇,人脸向下低垂,轻易穿过了阵法,降临至白金岛内部。它居高临下的扫了几眼四周,然后目光落在了那正对着它撕咬的腾蛇之上。 征兵使没有去理会金十三等人,只是欣喜的叫到:“小青蛇,你便从了本道罢!” 它张开巨口,猩红的舌头变长,像是长舌鬼般缭绕,要往腾蛇舔舐而去。 腾蛇可不似白金岛的众人有许多顾忌,它从对方身上察觉到了恶意,当即就升起浑身的妖气,猛的往对方击打而去。 其一身凝煞境界的实力,顿时彰显无疑,而且因为体魄强横的缘故,炼罡的征兵使一时间都被打懵。 腾蛇之躯恍若长鞭般,倏忽闪烁,狠狠的抽打在人头蛇身之上,并张开口齿,啃咬对方,撕下了不少血肉。 “痛!”气势汹汹的征兵使顿时就吃痛大叫,“痛煞我也!” 如此一幕,让金十三等人都一怔,或惊或喜。他们没有想到自家岛上的灵兽,居然能够打得征兵使一时间还不了手。 嘶叫声大作! 征兵使也狠意大发,吐出黑烟裹住自己,将三百年的道行都升起,法力疯狂的碾压向腾蛇。它口中还大叫:“好个异种!不愧是本道瞧上的东西!” 两者顿时就在金字塔附近大战,皆是横行于半空,动作迅猛。 几十个呼吸过去,腾蛇虽然是金丹异种,但是它现在的实力毕竟还只是凝煞,对于金丹来说,仅仅相当于一个刚出襁褓没多久的孩童。 在一百多年的道行差距之下,征兵使终归是渐渐占据上风。它痛叫着,巨大的蛇身和腾蛇纠缠在一块,浑身血淋淋,但成功的将腾蛇纠缠住。 征兵使有些癫狂的大笑:“从了本道!” 可腾蛇回应它的,又是一口撕咬。腾蛇从其身上再度咬下一块血肉,吞入了腹中,丝毫没有身陷险境的样子。 两者间鳞甲破碎,血水掉落一地,将金字塔上和四周围观的道人们洒了一头。 白金岛的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半空中的大战,不少人对腾蛇的战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其中金十三更是心生想法,她瞥着身旁的筑基牙将,心中又惊又喜,犹豫着: “小青竟然如此悍勇,连炼罡圆满的道士都能斗上一斗!若是再加上牙将和我本人,是否可以将对方打趴下,甚至斩杀……只要能打服对方,征兵劳役等事情也就好商量了。” 可就在她和一众白金岛道士都蠢蠢欲动时,半空中的征兵使冷嘶一声,对方看着不肯屈服的腾蛇,低吼:“既然如此,本道就只用用手段了!” 征兵使陡地一摆身子,将腾蛇从自己身上强硬的甩开,张口吐出了一金灿灿之物! 嗡! 一方耀眼的符文,在白金岛的上空大现光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同时一股伟力从这符文上荡漾而开,让方圆数里的道人全都心悸。 “符宝!” “金丹级符咒!” 金十三心中顿时凉透,小心思消散一空。其他道士也都是惊呼:“此獠果真有金丹道师赐下的符宝!” “符宝可有金丹道士一击或多击之威,这征兵使也是舍得!” 人头蛇身的征兵使吐出了符宝,让其显灵于半空,心中也是肉痛。此符宝正是它横行在西海上,征兵诸岛的底牌,如今拿出来,便是在下血本。 更让它心惊的是,它都掏出符宝了,可腾蛇还是凶残的望着它,只是迫于符宝威压才身子微僵,但隐隐还能反抗的样子。 征兵使勃然大怒:“孽畜!本道今日便是耗光符宝威能,也要将你擒拿在手!” 它人脸狰狞,蛇躯狂抖。 可就在这时,一轻笑声响起:“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塔外的诸道友,今年是哪一年?” 白金岛的众道士顿觉身下咯噔,只见金字塔晃动,中有一石门洞开,内里踏出了一团白光。 白光中有人影,咻得一闪便出现在了他们的头顶。 人影的动作缓慢,诡异的一招手,那半空中的金光符宝对其全无作用,竟然就被他捏在了手中,化作一方寻常的块状符文。 “这……” 准备见识符宝大威力的众人,顿时失声。 第五百一十一章 呼风降妖 白光耀眼夺目,仿佛天空中出现了一轮白日。其中的人影修身长立,仪态洒脱,好似神人临凡一般。 此人影正是许道。 在金十三率领众人来到金字塔时,他在地底就已经知晓,只是并没有露出半点动静,而是冷眼旁观着。直到那所谓的征兵使进入岛内,且和腾蛇大战起来,他才动身离开地底,藏身于金字塔之中。 等到征兵使此獠奈何不了腾蛇,动用了其压箱底旳符宝,许道这才终于显露身影,并一把抓住了对方打出的符宝。 他站在半空中,捏着手中的方块状符宝,面色古怪。此符宝在他看来,眼熟得很! 许道打量了数眼,且感应到符宝之中源源不断传出来的度化之力,这才确认此物正是他曾经夺得过的方块符宝。 其忍不住讶然的说到:“金鸥道师之物?” 方块符宝具备度化之功效,而西海中只有一尊金丹道师拥有这一神通——金鸥尊者! 许道发怔间,现场的众人正惊愕的望着许道,那气焰滔天的征兵使,同样也是面目惊惧,下意识的以为许道是个金丹道师。 但是仔细打量着,征兵使、金十三等人又愕然的发现,许道身上气息虽然深不可测,但是并没有让他们感到金丹级别的威压和质变。 征兵使身形僵硬,它隔空望着许道,只得硬着头皮说:“是、此物正是金鸥尊者所赐宝贝。” 它试探着问:“敢问阁下是哪位道师?” 听见人头蛇身的回答,许道面上轻轻一笑,他看着对方,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随即许道一甩袖子,便将捏住的方块符宝收入了袖兜中,他笑吟吟道:“运道不错,今日出关,还有人特意送来宝贝。” 见自家的符宝被人给收入了袖兜之中,征兵使瞬间大急,它身形抖动,鳞甲蠕动,下意识的就想向许道扑杀,将符宝给夺回去。 但是一想到许道轻轻松松的就能收了符宝,疑似金丹中人,它又咬牙定住了身形,只是急忙大叫:“此物是本道的,快快还来!阁下不怕得罪了金鸥尊者么!” 谁知许道慨叹到:“若非是金鸥那厮的,贫道也不能如此轻易的就收服此物。” 金鸥制作的度化符宝,最是擅长挑动杂念,能对道人进行洗脑,以及挑动道人的魔念,令之走火入魔。但是许道修有清静篇观想法,最是擅长克制此等邪魅手段。 特别是他曾经就得到过一颗度化符宝,对此颇有研究。 如今道行大涨,清静篇功法也非是昔日可比,其精深了数十倍。因此面对此等符宝,许道现在单靠自己就能将之镇压、收服。 甚至许道还在心中暗暗猜想着,若是那金鸥尊者亲自用度化金光照他,恐怕也会是难以奏效。或许他会是西海之中,最是克制此獠的道人。 征兵使并不知晓这些内情,但是它并非是愚笨之辈,一听到许道言语中的“金鸥那厮”四个字,心中就暗道:“不好!这陌生道人定是和金鸥尊者不对付!” 它瞬间心惊肉跳,身上的鳞片都竖立起来,立刻生出逃窜的想法。 但是压箱底的宝贝被许道收在了手中,刚刚势在必得的炉鼎又还没有抓到手,此獠心中纠结,做不到干脆果断的离去。 它忍不住瞥着许道和腾蛇,眼中闪闪烁烁。而就是这点迟疑和犹豫,彻底断送了它逃命的机会。 许道早已经观战片刻,对此人头蛇身之物的实力有所了解,如今又已经从它口中确认了符宝的来头,他慨叹一声后,便一字不说的抢先出手。 轰! 接近三百年的道行从他身上勃然升起,化作一张巨手,狠狠的往对方击打过去。 许道动手,征兵使瞬间一惊,心思中断,他连忙远转妖气,嗖嗖裹住了自身。惊讶过后,它却是又大喜,神识轰鸣说到: “哈哈!炼罡大成!你不是金丹境界,连炼罡圆满都不是!” 站在金字塔上的白金岛众人也是发愣,他们紧紧盯着半空中的许道,骇然道:“不是金丹道师!” 其中有人松了口气,而如金十三等人则是面色一黯,刚刚的狂喜瞬间消失掉了。 砰! 人头蛇身的征兵使硬吃了许道一击真气巨手,它狂吼着:“小贼!尔究竟使了何等妖法,快快把本道的符宝还回来,否则本道定要带兵血洗了你这白金岛!” 许道听见它的叫嚣,轻轻摇了摇头:“不是金丹又如何,杀你如杀鸡犬尔。” 只见他冷冷一笑,现场瞬间就有狂风大作。征兵使刚从真气巨手中挣脱掉,便发现周身已然被浓浓白雾给笼罩住了。 而这股白雾阴冷刺骨,透露着骇人的煞气。 许道刚才施展真气巨手,其实只是一个幌子,一半是痛击对方,打断对方跑路的想法,另外一半则是在暗中吞云吐雾。 眼下云起雾现,就该呼风唤雨了! 许道站立在云雾中,衣袍荡荡的,气质缥缈,他轻轻掐了一诀,口中念到:“风来!” 滋滋滋! 金字塔上空的狂风更是猛烈,下方的金十三等人在金字塔上都站立不稳,纷纷面色大变:“好凛冽的罡风!” 众人先后从金字塔上掉下,落到了地面上。 而征兵使晃动着巨大的身形,身处狂风之中,顿觉陷入了钢刀群里,缕缕罡风就是最上好的钢刀,正在一片片地剜它的肉。 此人头蛇身之物,人脸狰狞而扭曲,口中痛叫连连,竟然连半点招架都不能。 撕拉!血水血肉掉落,许道还没有“唤雨”之术,现场就真正的下起了一阵血雨。 腥风血雨中,本是黯然的白金岛众人,心中顿时又狂喜起来,他们痴愣的看着空中战场,个个眉飞色舞:“好厉害的法术!” “这位道长不是金丹道师,但胜似金丹道师!” 而其中的金十三,更是眼睛放光,心中惊叫到:“是金枪道士!这等呼风法术……此人果真是金枪道士!” 三十六年来,她每每回想起许道打杀金石殿的场景,心情悚然。如今时隔三十六年,许道的道行、法术赫然更胜一层楼,让她更是震惊以及骇然。 金十三嘴皮子嚅嗫,瑟缩的望着半空,一时间都不敢大声搭话。 “痛!痛痛!”征兵使扭动着身躯,在半空中嘶吼: “道长饶命!道长饶命!小道冒犯了!”它不住的求饶,再没有刚才的半点猖狂。 许道眯眼打量着此獠,见对方在自家罡风中挣扎,却没有当场暴毙,他眉毛微挑,心中暗道: “不愧是炼罡圆满的道士,竟能在我之罡风中坚持这么久。” 炼罡圆满者,道行达三百年,论资格已经可以尝试结丹,在西海中也是少有的了,往往是金丹道士手下的厉害爪牙,又或者是自据了一岛,作威作福。 并且许道这时候眼尖的看出,此人头蛇身之辈,其筋骨血肉也强健,根基不俗,似乎也有着异种血脉。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留对方一命,奴役着使用时。 嗖的!一线细影子闪烁,猛窜入狂风中,其动作之快,让许道的眼皮都一跳。 一声惨叫响起: “啊!” 第五百一十二章 唤雨打蛇 青光在许道的面前闪过,正是旁边阴冷窥视着的腾蛇。 腾蛇见征兵使陷入许道的法术之中,竟然不等许道的吩咐,私自就飞出,一口咬在了对方的人脸上。 血水喷溅,征兵使的鼻子直接就被咬掉,并且腾蛇缠绕在对方身上,妖气蒸腾,嘶声不断,直接就将对方的皮给扒开。 征兵使本就法力消耗过甚,再加上又被许道的罡风消磨,如此竟然像是一滩烂泥般,被腾蛇当场就生吞活剥,一声惨叫过后,气息便极度衰弱。 再加上许道的呼风法术没有停止,它最后的一点生机,也就被罡风吹灭掉了。如此过程,速度之快,只在几个眨眼之间。 底下的白金岛众人见一声惨叫响起,征兵使的气息就没了,立刻大喜,人群中还传出了高呼声! “道长威武!青尊威武!” 而许道站在半空中,目光平静的看着腾蛇,说了句:“你这孽畜,三十六年不见,变化颇大,竟然连本道的法术都能经受住了。” 腾蛇虽只是相当于凝煞境界的道士,但是根基非凡,眼下或许比尚未结丹的许道都要深厚,因此它依仗着肉身之坚韧,能在许道的呼风法术中活动。 腾蛇双目猩红,听见许道的话声之后,它竟然只是抬头朝着许道嘶吼了一声,然后便埋下脑袋,继续撕咬征兵使的尸体,大口吞吃。 几个呼吸间,人头蛇身的征兵使,其面孔就已经被啃食大半,白骨露出。 瞧见这一幕,许道心中的冷意彻底遏制不住,他冷哼一声,其声音如同雷霆,在半空中炸响。 轰隆隆! 本是纯白色的云雾,转瞬间变得灰黑,当中白光闪烁,仿佛有雷霆在其中酝酿。 金字塔附近本是高呼的白金岛众人,听见许道的冷哼声,以及天空中陡变的气象,高呼声瞬间噎在了喉咙里面。 他们面带惊容的望望许道,又望望腾蛇,最后望向他们的岛主金十三,面面相觑。 金十三瞥着天上的一幕,瞬间反应过来,惊呼:“不好,青尊的戾气上来了。” 其他人听见这句话,眼中都浮现出惧色,似乎回想起了腾蛇在白金岛上的威风。其中的一小部分更是先一惊,然后暗喜起来,露出看戏的眼神。 雷声炸响,彻底打断了腾蛇吞吃血肉的举动,它抬起头颅,阴冷的盯向了许道,目中满是残暴。 望了几眼,它似乎是记起了什么,眼中凶光略微退去。 “嘶!” 腾蛇朝许道低吼,然后身形闪烁,将征兵使的尸体猛地一绞,刺啦声响起,把尸体扯成了两半。 它自己叼着一半,另外一半则是猛地往许道打过去,主动分食给许道。 底下的金十三等人瞧见,心中暗呼一口气:“幸好!青尊竟然肯主动分享血食,应是没有多大的问题。” 但是紧接着,问题又出在了许道这边。 他看都没有看半截尸体一眼,任由尸体砸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许道盯着腾蛇,面上轻笑,眼中神色更冷:“既然不惧罡风,便让本道来试试,你这三十六年究竟成长到了何种地步。” 他的话音刚落,腾蛇的瞳孔就竖起,身上鳞甲抖擞,张开利口,嘶鸣不断。 “嘶枭!” 只见半空中呜呜作响的罡风,刮动的频率更大,已经将腾蛇团团围住了,云气汇聚,形成了一气旋。 许道站立在半空中,微摆袖子,伸手轻轻一招: “雨来。” 霹雳!灰黑的云雾中,气流仿佛形成了一头巨物,横行闪过,浓浓的煞气在其中浮出。 罡风掀动,煞气盘旋,两者立刻就碰撞在了一起,雨滴凝聚。 沙沙声响起,雨打芭蕉般,一线线雨丝落在了腾蛇的鳞甲上。 嘶!!! 剧烈的嘶吼声响起,腾蛇弃了口中的尸体,它仿佛被沸水浇注般,浑身颤抖,在半空中不住的打滚。 丝丝细雨继续落下,明明只是如牛毛般纤细,但是却洞穿了它身上的鳞甲,剜下了它身上的血肉。 一旁已经死掉的征兵使,其头颅躯干淋着细雨,更是立刻就如蜡烛般融化,变作成了摊摊血水,啪嗒掉在地上。 吼!凄惨的嘶叫声,在半空中继续响起。 原本凶厉的腾蛇,霎时间就好似落入了油锅中一般,哀嚎不已。 “这……”白金岛的众人仰头望着,瞬间惊恐,亡魂大冒:“道长饶命!” 他们大叫着,一簇簇灵光在身上闪烁而起,不管是道徒还是道士,全都支起了防护手段,生怕那细雨也落到他们头上,将他们的身子打烂掉。 但许道好歹是留了点心思的,其唤出的细雨还没落到地面,就散成了混乱的罡气煞气,逆冲向上,再度混入云雾中,形成新的细雨,继而源源不断地冲刷着腾蛇。 如此手段,比之他在三十六年前打杀金石殿时,更要高超许多。 许道负手望着眼前烟云缭绕、细雨蒙蒙的场景,面上的冷意终于缓和下。 他在半空中漫步而行,幡旗法器罩着乌光的,从其袖中飞出,定在了他头顶上,仿佛撑着把伞,避着细雨,以作防身。 走到蒙蒙细雨的中央,许道低头俯视着腾蛇,开口: “孽畜,想死么?” 腾蛇凄厉,它的肉身被细雨吹打,已经是鳞甲褪散、骨头露出。听见许道的声音,它抬头看了许道一眼,顿时身子瑟缩。 许道的目中冰冷,真似一言不合就要痛下杀手,将它打杀掉。 “嘶……”腾蛇哀嚎一声,低头不敢看许道,连忙将身子一盘,迅速缩小,变作成了一圆环状。 其颜色青莹,仿佛一手镯般,赫然是许道从前最喜欢将它盘成的模样。 只是和从前相比,眼下的腾蛇手镯斑驳不已,品相凄惨。 许道冷哼一声,目中闪烁。他犹豫一下,终归还是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杀意,没有当场结果掉对方。 他伸出手,摘下了衔尾的腾蛇,放在手中把玩着,冷笑连连: “从今往后,你连做蛇的机会也没了,安心当一镯子罢。” 第五百一十三章 岛主之位 许道手上法力运起,将变成了镯子的腾蛇加以禁锢,然后方才将它收入了袖子之中。 一并的,许道也将头顶上招摇旳山海幡也变小,收进了袖子里面。 他刚才拿出此幡,就是为了防止腾蛇狗急跳墙,反扑于他。既然对方已经屈服,那么他也就不必继续顶着山海幡了。并且山海幡的模样奇特,若是被底下的众人瞧见了,可能会暴露他的身份。 一切做好之后,许道望着天空,又轻轻的挥手。 沙沙声响着,立刻就从大到小,眨眼间就消失不见。本是灰蒙蒙的云雾,颜色也是变得澄清,并迅速钻入了许道的另一只袖兜之中,消失干净。 许道站在半空中,云收雨霁,真个恍若神人般,让底下的众人望着,眼神都恍惚。 金十三等人脖子都仰看的僵硬了而不自知,直到耳中又响起清唱声: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流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 众人目中白光一闪,便见到一翩翩少年道人自云中走下,站在了他们跟前。 许道面容白皙,他扫视着在场的众道士、道徒,眼睛微眯,然后将刚才的一点不愉快放在脑后,朝着众人打了个稽首,笑着说: “诸位道友,多年未见。” 金十三两眼发愣的看着许道,并不住的盯着他的衣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剩下的道士见许道冲他们打招呼,脑中顿时震动,想起了什么。其中有人指着许道,喉咙咯咯出声:“你是、你是……” “金枪道士!不不、金枪道长!” 道士们的记忆力非凡,得了提醒,许道也散去身上白光,立刻就让他们记起了三十六年前的一幕。 而白金岛的炼气道徒们,虽然少有人还记得许道,但是瞧见这一幕,心中都纷纷惊喜: “金枪道长?这位道长果真是我白金岛的先人!” 无须有人吩咐,数百名精锐道徒,连带着数千道兵,齐刷刷的叩首在地,朝着许道大拜:“参见金枪道长!” 声音轰隆,洪钟大响,传开十里范围。 金十三等道士听见弟子、族人们的呼声,一不小心还被惊了一下。其中机警之辈,脑壳转动,也是连忙就折下腰,向许道躬身行礼: “参见金枪道长!”个个模样都恭敬,只是身为筑基道士,没有跪拜叩首罢了。 许道听见数声参见自己的呼喊,眉毛挑了挑,嘴角的笑意更盛,他的目光落在那几个还没有折腰的道士身上,幽幽注视。 金十三也在其中,不过她迎着许道的目光,眼神立刻变化,彻底惊醒过来。 她丝毫没有流露出忤逆或反抗之色,反而冷冰冰的脸上陡然绽开媚笑,朝着许道伏身行礼,口中高呼:“参见金枪道长。” 有了岛主的行礼,再加上许道刚才的手段着实是让人心惊,其他道士再不敢迟疑,全都低下了头颅,躬身大拜。 白金岛的中央位置,呼声震动,一时间只有“金枪道长”四个字响起,将空中残存的云气都搅动。 许道站在众人的头顶,瞬间开怀大笑。 他一甩袖子,传出口令:“诸位道友,皆数起身。” “喏!” 听见许道的号令,白金岛的众人方才缓缓起身。 ………………………… 出乎白金岛的意料,那所谓的征兵使只来了自己一人,而不是一船或是多船人,这也免了许道不少麻烦了。 他不用再去收拾其他人,只需要打发部分道徒道兵,和几个筑基道士出岛巡逻,然后就可以轻松下来。 于是在金十三的殷勤服侍中,许道离开了荒凉的中央金字塔,改为来到人烟稠密鼎盛的岛屿东部。 一行人刚到,议事堂就已经收到了传音,并提前安排好了迎接的礼节。虽说这迎接礼节,原本是为那征兵使准备的。 足足十里的锦绣帷帐在议事堂外展开,并有上百位妙龄的女子手持拂尘,在青玉铺就的石阶上洒扫除尘,言笑晏晏。 进了议事堂之后,除了岛上的核心人员之外,剩下的闲杂人等则退去。而本是白金岛商量重事的堂口,也已经变作成了宴请之地。 如此宴请的规格,可比许道初次达到岛上时,要高了不止一层。 在一众道士和真传子弟的簇拥下,许道踏入堂中,立刻就瞧见了堂中的十七把交椅。他当仁不让的就走到了头把交椅的跟前,然后转过身子,看向众人。 只见白金岛众人虽然神色各异,眼神也闪烁,但是表面上还算恭敬,并没有人跳出来指出不对。 这是因为有过三十六年前的身份铺垫,以及刚才的法力展示,再加上许道是腾蛇之主、金十三的主动衬托,许道和那征兵使不同,只要他不过度触碰岛上其他人的利益,便不会有人过于反抗他。 就算有些争斗,白金岛众人也只会认为是岛内的纷争。也就是说,许道完全可以将整个白金岛都占下来,纳之为自己的基业。 这点在许道的意料之中,但瞧着堂中众人噤若寒蝉又恭敬的模样,他眼里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满意之色。 站在头把交椅前,许道踱着步子,摩挲着椅背上的灵木雕刻,感慨说到: “三十六年不见,岛上物是人非,堂中也少了多张熟悉面孔。” 炼气道徒听见,都以为许道是在感慨曾经的岛上生活。而一干道士听见,则是心中怪异。 因为他们记得在三十六年前,许道也就在岛上短暂待了些时日,然后就和二长老金石殿一起消失不见了。 “二长老金石殿”想到这点,道士们不由的都瞥向许道,又瞥向旁边模样殷勤的金十三,个个脑中有想法乱窜,记起了其中的端倪。 但时隔这么久,金十三又是岛主,他们也只能在心中想想而已。 突地,交椅晃动,正当众道士以为许道要一屁股坐在交椅上时,许道却朝着金十三招了招手。他侧过身子,伸手一邀: “十三道友,请就坐罢。” 金十三站在人群中,她猛抬头,眼皮跳动,又惊又喜的望着许道:“我……” 许道见她迟疑,一掐法诀,便将她的身子拉过来,然后按在了座椅上。 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许道摩挲着金十三的脸颊,开口说:“白金岛眼下的大敌虽然已经解决,但隐患还在,就先请十三岛主定个章程,做些准备,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 而金十三端坐在椅子上,浑然不觉自己正在被把玩,她脑中只剩一个念头:“我的!岛主之位还是我的!!!” 第五百一十四章 火气去除 宴请过后,众道士带着醉意一一退去,堂中很快就只剩下许道和金十三两人。 金十三端坐在首座上面,脸颊红扑扑的,虽然饮了酒水,其酒力连筑基道士也能迷醉,但是她的精神尚好,两眼有神,显得神采奕奕。 就在刚才的酒宴之中,有了许道的撑腰,金十三意识到自己的岛主之位,前所未有的稳固起来。 她这时回味着,方才意识到曾经自我以为的“一言堂”,是多么的可笑。 最明显的一点,便是从前的那些筑基道士,虽然表面上听从她的吩咐,但都是将自己的地位和她摆在了一块儿,而现在有了许道在一旁,道士们无论是说话还是领命,全都带上了惶恐的举动。 “从来没有觉得这岛主之位,竟然如此尊崇过。” 金十三眼眸带着光,瞥向了一旁斜躺着,正一边把玩着腾蛇镯子,一边闭眼饮酒的许道。 眼下厅堂中肴核既尽、杯盘狼藉,颇是凌乱,但是灵酒的香味依旧飘荡在堂中,让人只觉得意乱情迷。 金十三偷瞄着许道,脸颊更加羞红,她的眼睛扑闪扑闪几下,悄悄的操控着桌椅上的兽头,封闭了厅堂内外。 然后她赤着脚,蹑手蹑脚的走下阶梯,阶梯上顿时铺就了一席华贵凌冽的“毯子”。 嘤咛! 许道的心神正放在腾蛇手镯之中,当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时,他抬起眼帘看过去,一抹白皙之色横在了他的眼前。 “金枪老爷万安,十三恭迎老爷出关。” 金十三跪坐在许道的身前,伏身大拜,脊背微躬,赤诚的展现着自己的恭敬。 许道眨了眨眼,脸上慢慢露出笑意,想起了自己三十六年前,和眼前这个女道人的约定。 没想到如今三十六年过去,女道人还记得“老爷”二字。 并且如今的金十三,气度和从前相比已经是截然不同,她的额头上烙印着金丝花纹,蕴含灵光,头顶还戴着一顶银白色的小冠,头发如瀑布,身子如玉,既华贵、又凛冽。 当年的金十三,只不过是侥幸筑基的长老之女,如今的金十三,却是执掌白金岛二十余年的岛主! 两者唯一不变的,是金十三抬起头时,那翘首之间的妩媚和顺从。 许道将此女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不由的扔掉了手中的酒杯,将身子摆正,面对面的盘坐在对方身前。 哐当! 酒杯落地,金十三将头颅再度低下,跪着向前行进,她再度冲许道大拜。而许道则是坦然的接受着对方的叩拜,怡然自乐。 渐渐的,有声音响起:“不用、道长不用顾忌了。” “宝库已经被打开,道长该收取最后一件礼物了。” 许道听见,面上微怔,旋即便是大笑:“恭敬不如从命!” 锦绣堆中,白玉足碾紫金杯,皓腕玩霜雪。 ………………………… 酒宴是月上中天时结束的,但又是日上三竿才彻底散开。 当许道走出议事堂时,外边日光灿烂,他则是浑身清爽,神采奕奕,显然昨天夜里是好好休息了一场。 站在议事堂门口,许道向身后看了一眼,想着刚刚在里面说的话,只是顿了顿,便迈开步子,身形一闪,疏忽的消失在了原地。 许道现在是在往自己的宅子赶去,准备真正的歇息下,并接见那些必然会拜访于他的道士们。 虽然他消失了三十六年,但是曾经赠送给他的宅子,至今都还留在,没有人住进去,只是有道童小厮们日常打扫。 而在许道消失了百十来个呼吸之后,议事堂的阵法屏障晃动,又有一人从中走了出来。 这人衣着华贵,面色冷冽,正是岛上大权在握的岛主——金十三。 金十三走出了议事堂,几步之间,脚步竟然有些踉跄。 若是有旁人在此,定会感觉很诧异,因为金十三虽然是女子身,但是修行的是武道,如今更是凝煞功成,一身筋骨比金铁都要坚韧,非是寻常的手段可以伤到。 但稀奇的就是如此,金十三不只是脚步踉跄,眉眼间还暗皱着。她连忙偷瞥四周,发现堂口并没有其他人在后,暗啐数口,赶紧的运转体内真气,也消失在了原地。 各自归笼。 接下来的时日,白金岛一面继续在岛屿四周巡逻,以免征兵使有残党,另一面在岛上接连举办酒宴,欢饮达旦。 庆祝中,一干道士或忧或喜,而筑基以下的道徒道童则是都喜笑颜开。 因为许道将那人头蛇身的征兵使尸骨都取出,把小部分骨骼鳞甲赐下,送给了道徒道童们炼制法器。 而他自己,则在次次宴请之中,一解多年来闭关的清苦,并收获了大堆大堆的符钱灵物,这些都是岛上的筑基道士送给他的。 这还不是许道最大的收获,他最大的收获是几日下来,体内火气尽数宣泄出去了。 这些火气是他在地火中闭关时,长年累月积下来,特别是最后的半年功夫间积攒下的。原来他是打算出关之后,寻找一些清凉的灵物或丹药炼化,再辅以苦修驱除掉。 但是没想到出关之后有惊喜,仅仅七日功夫,他体内的火气就去除了八九成,这让他喜不自胜,一时沉溺于其中。 如此过程中,最大的功臣不是其他道士,正是服服帖帖的岛主金十三,对方固守多年的元阴功不可没!因为得到了如此好处,对方在许道心中的不好印象也被冲淡了不少。 或许是察觉到了许道的态度改善,金十三服侍的更加殷勤,常常人前威严凛冽,人后则是予取予求、摇尾乞怜。 如此日子,自然和许道闭关时的状况完全不同,导致他在结束了七日欢庆之后,又忍不住的多享受了几十天。 等到最后,他不仅将体内的火气去除干净,连道行都增长了两三年,让人侧目。 直到某一日,金十三伏身在桌上处理着公务,许道站在她的身后,从桌子上瞧见了一则消息: “白骨岛、白骨盟!” 这两个词进入他的眼睛,让他的身子一定。 第五百一十五章 白骨盟 许道身子定住,脸上也露出惊容。 桌前的金十三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轻呼:“金枪道长?” 许道信手就将桌子上的信纸拿起,并且没了和对方嬉戏的心情,他将衣袖一甩,然后就坐在了桌子上面,细细的读起来。 旁边的金十三更是诧异, 拢了拢自己的发丝,神识动弹,也落在了那信纸上面,扫视着。 仅仅几个呼吸,两人就将信纸上的东西,一字不落的读完。金十三不明所以,但是许道却是露出释然的表情。 他张口轻呼:“果然是那尊白骨观主……” 金十三听见, 不动声色道:“道长认识那白骨观主?” 许道想了想,并没有掩饰, 直接点了点头。金十三得到回答,眼睛也是微亮。 这张信纸是岛上的道人们将西海上的消息归纳在一起,然后递送给金十三看的。而其中一截所涉及到的白骨岛、白骨盟,正是西海中近年来兴起的一个势力。 这个势力的领头人是一尊金丹道师,名号“白骨观主”! 而此白骨观主,不是其他人,正是吴国中和许道颇有渊源的白骨观主! 许道将手中的信纸放下:“将有关这白骨岛、白骨盟的消息,全都找出来。” “是。”金十三顺从的应答,她伸出手指,轻轻一阵撩拨,桌子旁边的两幢大书架子立刻晃动個,一页页雪花似的纸片从中飞出,落到了桌面上,并将原有的公文都扫落下去。 几个呼吸的功夫,桌子上就堆起半人高。 许道这时才意识到, 此白骨岛和白骨盟的有关消息真不少,估计对方在西海上的名头也不小, 否则的话, 金十三不会只是扫了一眼,就脱口而出“白骨观主”的名号。 也就是他这些天沉迷于享受,在确定白金岛附近安逸后,便没怎么去主动打听消息。否则的话,他出关头的几日就应该知道此事。 许道眼中露出悻悻之色,瞥了一眼正经的金十三,心中暗呼:“我为酒色所伤,竟如此惫懒。” 不过他转眼一想,自己闭关都闭了几十年,出关后也该享受享受,并不过分。 没有再用肉眼去阅读信纸,许道微闭眼睛,直接一心多用,用的是神识扫视在身前的一堆信纸。 纸片立刻大作,再度像是雪花般飞舞。金十三这时端坐在一旁,也闭目思索着,回忆着所有看过的东西。 道士脑力惊人,又有神识辅助,许道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就将白金岛收集而来的所有白骨岛消息都阅读一空, 他和金十三几乎是不分先后的睁开了眼睛。 许道的眼中露出一阵恍然。谷臯 原来所谓白骨岛,是西海靠近北面的一处岛屿,最开始只是一处不起眼之岛,并未进入世人的眼中。直到四十年之前,白骨岛方才开始展露头角,对方先是降服了一众散修,后则是直接吞并了一尊中型岛屿,位列于西海一百零八岛之一! 只是这个时候,西海宽阔,它的名声仅仅在海域的北面,小范围传播,没有传进许道的耳中,也没有传到白金岛这里。 等到许道开始闭关之后,海盟势力和虞渊势力加剧碰撞,整个西海都开始沸腾,一个个道宫势力出世,席卷西海,四处征兵,白骨岛的名头这才一下子冒了出来。 其一是因为,西海道士们赫然发现,白骨岛上竟然有一尊金丹道师。 当一座大型岛屿准备将它吞并时,该岛屿“阴沟翻船”,其金丹道师赶赴白骨岛,竟然被斩杀了,然后连自家六七百年的基业也被白骨岛一口吞尽。 其二则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西海各大势力发现白骨岛不仅仅是在北面招兵买马,还在整个西海都笼络着道士、道徒,不热衷于杀伐,而热衷于解救和拍买那些沦为了奴隶的道人。 直到十几年之前,白骨岛的真实身份才彻底的暴露出来。 原来其岛上的金丹道师和一干道士,竟然不是西海的本地道士,而是四十多年前从天而降的。其在西海中广泛的招兵买马,也是在聚拢其余的天降道士。 如此发现让西海的各大势力都惊愕,他们没想到吴国这群破落户中,居然还有金丹道师存在,并且对方蛰伏了二三十年才冒头! 等到他们意识到这一点,并企图剿杀白骨岛时,白骨岛的势力已经自成一派,西海又犹如一团浑水,非是轻易可以剿灭。 甚至当海盟听闻了此事,特意派出了多达五位的金丹道师赶赴白骨岛,准备瓜分天降的好处时……最终离开白骨岛的道师,只有四人。 于是“白骨岛”这一势力,彻底的在西海中崛起,惊愕了所有的道士,并不断有道士不远万里投奔此岛。而白骨岛也是来者不拒,因此逐渐就享有“白骨盟”的称号,俨然成为了西海中除去虞渊、海盟之外的,又一超大型势力。 只是该岛比起其他的西海金丹势力,又算是十分的低调,除了广收门徒之外,十几年来都是一副只守自己一亩三分地的态度,后来名声又被其余的金丹势力超过。 但是身为一尊海盟都不得不承认的金丹势力,它对于西海道士们来说依旧是无法忽视的存在。 许道梳理着这些消息,脸上惊容不断。别说西海道士们对于此事感到极为惊讶了,他也是如此。 本以为他许某人历经了海市大战,成功偷盗潜龙阁主而去,已经是吴国道士中的能人,结果没想到“白骨观主”直接就搅动了整个西海,并且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为吴国道人立下了一处根基之地。 与之相比,许道不由的露出一副惭色。 想当初他刚刚沦落西海时,也曾生出过聚拢西海道人、自立为王的想法。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徘徊许久,境界也低微,最终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 如今听闻“白骨盟”,对方做的显得比他要好太多太多,甚至超过了他当初的构想,值得所有西海道人都大赞一声。 而对许道来说更重要的是,从白骨盟的行事风格中发现,决定该势力走向的,并非是那生性凉薄的真白骨观主,而是他的道友——尤冰! 第五百一十六章 北方有佳人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一尊庞大的冰山之上,修建有冰晶铸就的宫殿,隐匿在云雾之端,仿佛高举的神座,其上下一白,唯有宫殿的基脚下,堆砌着一颗颗头颅。 这些头颅带着血丝,被冰晶封冻在其中,血水尚且鲜艳刺目,其中最大的两头,一是鱼首、二是鳄头,如楼大小,都是瞠目而视,仿佛还没有死透一般。 而踩在这些头颅之上的,是一白衣楚楚、发丝晶莹的女子,她踱步走在宫殿的最高处,周身有三十六瓣散开的莲座环绕,正翘首望着南方,不知在等着什么。 不多时,嗖的一声剑鸣声,仿佛雷霆般从天边飞来,隔着数十里就可以听见。 剑鸣声是在宫殿的西南方向响起的,一道道流光浮现,群聚而动,结成了一道蜿蜒的蛟龙,在天空中横行无忌,引动得岛上道人们不住的抬头向上看。 直到飞至巨大冰山所在的范围时,群光方才忽散开,仅余尖端一道青紫色相间的光芒俯冲,先至冰山脚下,然后再度向上攀升,飞到了山巅的宫殿之中。 青紫光芒定住,正是一柄娇如游龙的飞剑,剑光闪烁间,一道人影自剑光之中走,向宫殿前的女子拱手作揖: “参见观主,西面散修暴动,在下已经斩除干净,特来复命!” 人影说话间,一招手,身后的长剑就激鸣,咻咻的吐出一粒粒人头,多达上百颗,其中不少人头中藏有魂魄,还没有死绝掉,居然张开口齿,咯咯大叫: “恨!恨!贱人贱女,我等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愿意做鬼作奴,为白骨盟驱使!” 声声嘶喊在冰山之巅响动,终于引动了那白衣女子的注意,她将目光从南面收回。 白衣女子侧过头,扫视了一眼百颗人头:“想做鬼?” 女子淡漠的吩咐到:“食人血祭,违逆我盟约者,做鬼的机会也别给他们了,就在山脚下垒成京观,点燃它们的魂魄,至少灼烧七七四十九日。” “再将事后臣服的道人们,一个不剩的都拷来,让他们看管京观。若是京观中有人头缺失,便从他们当中取下新的人头,垒入京观内。” 听见白衣女子的话,剑光闪烁而成的人影有些发怔,但他诧异的似乎并非是女子口中的酷烈行为,而是其他。 人影先是一口应下:“是,谨遵观主法令。”然后迟疑着的,出声: “此二百余人头中,筑基者有四,炼气后期者有三十,余者也是炼气层次……虽是小菜,但观主将之炼入白骨道兵中,多少也能有些增益,为何如此浪费?”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再度望向南面,踏空而行,伸出手接住了天上掉下的雪花。 雪花大如手,仅仅一片就覆盖的满满。 女子道:“这西海的北面,越来越冷了。” 剑光人影听见,沉思了一下:“是,初至西海时,海北虽然寒苦,但还没有到达如此地步。如今仅仅几十年过去,北面海岛日渐冰封,仅存灵脉也断绝,毋说凡人了,便是道人也难在其中生存。若非我白骨岛可整岛移动,估计每隔十年就要换一个落脚点。” 女子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出声:“也不知这西海,还能坚持多久。” 两人似乎谈论到了颇为棘手的事情,剑光人影皱起眉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白衣女子话锋一转,突地目光运望,说:“你我担忧这个作甚,此事只该那虞渊和海盟,还有其他的杂鱼去担忧,你我连担忧的资格都没有,看不到那时候。” 她轻轻掐诀,根根葱指浮现灵光,往剑光人影一弹,打出了一道法术。 剑光人影的身子顿时晃动,不由的向后退,直到退入到了青紫长剑之中 “都说了无须太过拘谨,多节省点魂力,少离开法器。” 青紫长剑颤鸣不已,传递出刚才了人影的声音,带着轻笑:“本就没几年好活了,何不多出来透透气?” 听见剑鸣声,白衣女子的表情不再清冷,也轻笑了起来:“道友所言是极。” 她道:“既然如此,本道便吩咐你一件事。” 剑鸣再起:“观主请讲。” “大索西海,寻……”白衣女子眼睛微眯,又改口说: “广发‘论道帖’,西海一百零八岛,一个也不能剩。就说本座恨嫁,将于十年内择年轻俊杰者,结为道侣,托付基业。凡十年内到达者,无论修为多寡、容貌俊丑,甚至无论道凡,皆可一试,当受我一见。” 她顿了顿,复说:“若十年都未有满意者,本座也将着凤冠霞帔,于十年之期末,择其中强者,托付基业。” 紫青飞剑听着,好似被惊呆了,一时间没有半点反应。 白衣女子遂负手而立,清朗道: “庄不凡,你可听懂了?” 话音落下。 白骨冰山上有朔风大作,掀云起雾,将女子身上的白色道袍吹打得猎猎作响。 女子南望而长立,风姿如冰。 ……………… ……………… 西海的东面,气候炎热之处。 许道待在金十三的书房之中,不只是将白骨岛有关的消息看完,又将书房中所有事关西海局势和其余大小势力的消息,翻了个遍。 这让他对西海目前的局势,顿时颇为了解,连带着神色也是变得正经无比,再没有这些天以来的轻浮和惫懒。 金十三感到诧异,她倒没有在乎书房乱糟糟一团,而是以为许道发现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她的小脸也紧张起来。 但是等看清楚许道手中的一封帖子时,金十三的表情错愕,瞪大了眼睛,说:“道长也想做个乘龙快婿?” 她忍不住带着些埋怨:“我这白金岛的基业,小是小了点,但可不用看他人的眼色。” 许道手中拿着的帖子,上面正写了“白骨论道”四个大字。他反复读了数遍,神色也是错愕又复杂。 帖子是三年前送到白金岛上的,积灰已久,算上中间送帖的时间,帖上大会已经召开了五年有余。 第五百一十七章 安排、北进 许道没有理会金十三的话,他脑海中只是浮现着“白骨论道”这件事情。 第一眼看见帖子上的消息时,许道心中还咯噔了一下,以为尤冰是那边出现了变故,迫使尤冰不得不寻找帮手。 但是仔细揣摩几下,许道意识到这哪是一封“论道请帖”,分明是一张“寻夫通告”,所寻找之人正是他许某人。 特别是帖子上约定旳十年之期,在他看来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想到这些,许道不由的哑然失笑,心中想着:“十年之期才过一半,现在赶过去的话应该还不晚,到时候见到了尤冰,最多受些埋怨。” 他心中充斥起一股听闻故人消息之后的欣喜,并暗呼自己出关还算及时,没有错过此等“大事”。但是突地,许道脸上的欣喜一僵,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十年之期、十年之期……尤冰为何会约定这样一个期限?” 许道脑中的念头闪烁,电光火石间,他猛地想起自己原计划的闭关时间是三十年,但实际上却是三十六年,和原计划相比足足多出了六年。 若是他能在三十年左右结束闭关,那么他出关没多久,估计恰好就可以碰上“白骨论道”大会的召开。 但这个并不是纯粹的巧合! 许道当初之所以定下三十年至五十年的闭关期限,便是因为他考虑到了故人们的寿命!吴国破灭之后,他只有一甲子的机会和故人碰面,若是错过了,故人们便可能会寿尽而亡。 此中故人,正是尤冰和庄不凡。 前者遭受白骨观主夺舍,寿命折损,不足一百;后者的肉身消亡,魂魄藏身于本命飞剑,非人非鬼,不仅止步于筑基,寿命也是大减,只有一甲子左右。 仔细梳理下来,“白骨论道”帖上的十年之期,有可能就是一个最后期限! 若是十年过去,许道还没有赶到白骨岛,那么他之后见到的,很可能就不是红颜,而是一尊真白骨。 瞬间,许道心中的欢喜荡然无存,面色变得阴沉。 “不知道尤冰沦落西海之后,究竟又经历了怎样变故。按理而言,她的寿命虽然不足百年,但是比庄不凡的要多。” 许道想到了白骨盟这一势力着实强大,就连海盟的五个金丹道师联手都奈何不了,反倒是折损了一人。 他对此感到诧异,不由的怀疑尤冰、白骨观主是不是用了什么折寿的法子,这才如此的厉害,以及她们本就不足百年的寿命,变得更加不多。 思来想去的,此中的真相许道推测不出,白骨岛方面也不会走露风声,非得他亲自前去拜岛,才能从尤冰的口中得到确认。 一时间。 许道十分希望他的种种猜测,都只是他的自作多情。又或者白骨岛虽然是在寻他,但寿尽的对象并非是尤冰…… 关心则乱,许道连忙将这些想法,特别是最后一个甩出了脑袋。 书房之中,金十三见许道拿着请帖发怔良久,又看见许道微摇脑袋,她心中纳闷,不由的再度出声:“金枪道友,可是从中有什么发现?” 许道听见她的呼声,回过神来,将遐思都压下,心中已然只剩下一个想法: 速速赶往白骨岛! 只是白骨岛在西海的北面,而且据闻还是人烟荒芜的苦寒之地,它和白金岛相比,一个在北,一个在东,虽然不算是的遥遥相对,但是路程也不短。 再加上一路上风暴无算,海中又有凶兽出没,寻常而言,走走停停可能需要两三年。就算是一路直行,依照筑基道士的手段,也需要一年之多。 因此许道虽然心急,但也不至于立刻就抽身走人,又或者隔日就离开白金岛。他还可以在白金岛上做些准备,这样更方便他接下来的赶路。 并且许道脑中转动:“如果白骨岛上的情况,并没有传言中的那般好,以及尤冰、庄不凡等人如若是遭遇困难,我到达白骨岛之后,最好是立刻就能投入战斗,以及带过去一批战力。” 他的眼睛微眯,立刻就想到了自己眼下所在的白金岛。 如果让白金岛组建一只船队,赶赴白骨岛,那么一路上,他便不需要自行驾驭船只,而能够专心的闭关修行。 如此一来,当他到达白骨岛时,实力很可能会比现在还精进一些,白金岛的船队也能化作白骨岛的实力。 几下思索之间,本来对白金岛不甚在意的许道,又惦记上了该岛基业。并且他所想的,不仅仅是想让白金岛组建一只船队这么简单,而是想将整个白金岛都打包,先带到白骨岛那边去。 就算岛上的人口众多,几百近千万,将道人尽可能的打包掉也是极好的,单单将道人打包带走,一路上也不会太过耽搁行程。 只是如此想法,许道自然是不能太过赤裸的向金十三等人坦白,对方九成九的也不可能同意,他得想法子转个圈。 金十三还在问:“金枪道友?” 许道脑中念头一闪,顿时想到了一个好法子,他捏着“白骨论道”的请帖,开口:“道友所言正是,贫道正想赶往那白骨岛,渐渐见识的世面!若是能够入了金丹道师的法眼,贫道就可谓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金十三了然是,旋即有眉头颦蹙,带着些忧色说:“眼下白金岛刚得罪了征兵使,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道友若是一走了之,我岛该如何处置呀?” 许道抖了抖请帖的,拊掌道:“十三所言正是,贫道刚才考虑的就是这点。” 他一甩袖子:“我等何止是得罪了征兵使,而是得罪了征兵使身后的海盟。岛上若是再来一征兵使征收钱粮,还算是件好事,若是来了金丹道师,你我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点,金十三也是担忧起来。其实她事后忧虑的就是这件事,这些天之所以这么勤于公务,也是在想办法的支使人手,去拉拢附近的岛屿势力,以及向海盟哭诉,准备将岛上的争执全都推到那征兵使的身上。 毕竟是对方先觊觎岛上的灵兽,再加上现在还有许道在,白金岛还是有不小的概率,能让斩杀征兵使一事翻过篇。 许道瞧着金十三的面色,猜测到了对方的打算,他不动声色的开始渲染起海盟的威胁。 因为许道现在是岛上的“顶梁柱”,金十三对他的话颇是信服,立刻就开始担忧海盟蛮横,可能派遣金丹道师前面屠灭整个白金岛。 金十三压着惶恐,问:“道友快说!这该怎么办?” 许道伸手一指手中的请帖:“得罪了一方大势力,那么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投靠另外一方势力!” 他细细说到:“虞渊位于西海之最西面,距离白金岛最远,且有海盟的封锁,我等投靠不得。单个的金丹势力太过单薄,可能暗中早就已经投靠海盟,或者本身就是海盟的一部分。如此一来,我等最好投靠虞渊、海盟之下者,对方最好还和海盟有些嫌隙,但又不太畏惧海盟。” 金十三的眼睛微亮:“道友说的是‘白骨盟’!?” 许道点点头,金十三接过了他手中的请帖,凝眸看起来,不住的思考着许道的提议。 很明显,金十三已经心动了,主动就说:“道友所言有道理,而且听闻此白骨盟在西海中的风评一直不错。” 她还瞥了许道一眼,开起玩笑:“若是道友运气好,真被那白骨观主瞧上了,那么斩杀征兵使一事,更是不值一提了。” 金十三也有犹豫:“不过白骨岛和白金岛相隔十几、数十万海里,未免有些遥远了。” 许道轻笑:“西海宽阔,哪两个岛屿之间的距离并不是以万里计算?” “这倒也是。”金十三点头,但是很明显,她还是很犹豫,颇是纠结。 对此,许道并没有催促对方做决定,此事对于白金岛来说事关重大,而他又是刚刚才提出来,对方压根就不可能立刻做下决定。 而且除了鼓动白金岛主动和白骨岛结盟之外,他还另有想法和手段。 于是许道出声:“此事不急,道友可以从长计议,思虑周全后再做决定也不吃。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提防那人头蛇身之辈还有什么后手或帮手,可能危及岛上。” 金十三点头:“十三一直都在防范此事,岛外的巡逻每日都未断掉。”她自信的说:“虽然阵法并未完全开启,但就算还有炼罡道士在外,对方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潜伏到岛上。” “善。”许道拊掌: “既然如此,贫道便放心。”他走到金十三的身边,又将对方按到了桌子跟前。 两人没有收拾杂乱的书房,只收拾收拾了心情,就又开始各自忙活事情。 突地,许道不经意间问:“对了,岛上可曾得到过天降之物,放在何处?” 当初吴国破灭,化作的碎片成百上千的,有立刻被人寻到的、有后来才被人找到的,白金岛贵为一百零百岛之一,自然也接触过此等东西。 金十三不假思索的回答:“有,一共得到过三块的,前两块都被海盟的道师索去了。还有一块被藏下,就在库房里。” 听见这话,许道心中暗赞一声“得来全不费工夫”,便直接说:“此物贫道要了。” 几十年前,许道还得打生打死才能得到两块,如今却是不费吹灰之力了。 这是因为山海图碎片神异,藏有大秘密,但是西海的道士们无法炼化,金丹道师也没有法子,几十年过去,道人们便都只是秘藏着,宝物沦为了鸡肋。 当然了,对于西海的道人而言,此等宝物都是有错过无放过,各大金丹道师依旧四处搜刮,还造就了不少血腥惨事。 也就是许道现在法力高强,还“占”了白金岛,方才能如此轻易的得到一块。否则的话,他依旧得非不少劲,方才能再得到一块。 而金十三以为许道是想通过山海图碎片,和那白骨岛搭上关系,用作贺礼使用,她也就没怎么在意,还问许道是要明取还是暗取。 翌日。 许道来到了白金岛的库房之中。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进入库房,前些天他就来过一次,还取了不少修行的材料,只是没有搜刮干净罢了。并且库房也没有太好的东西,基本都是适合炼气道徒使用的,适合筑基道士的很难会有机会进入库房中。 走到一堆不起眼,但是封印却又颇为严实的典籍中,许道从中抽出了一块的布帛残片。 残片毫无灵光,仅有半个巴掌大小,而且灰扑扑的,说是麻布袋子碎块都有人相信。但是它落到了许道的手中,几十年来终于闪现出一丝灵光。 许道心中略微激动:“果然是山海图碎片,真是明珠暗投了!”他将碎片捏紧,并没有太过触动碎片。 许道又在库房中装模作样的拣选片刻,取了些东西,方才离开库房。 接下来的时间,许道继续在白金岛上逍遥,表面上和往常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实则私下开始揣摩手中新得到的山海图碎片。 白金岛方面,有了许道的提议,金十三召开了数次议事大会,同其他的筑基道士商量“北进结盟”一事。 大半个月过去。 因为不少人都是顾虑重重,心中对海盟还抱有期待,其中许道也没有再加以鼓动,事情迟迟定不下来,金十三自己也是纠结不已。 当众人以为可以继续犹豫时,一件大事在白金岛上发生了。 他们发现岛上本就不多的灵气,居然日渐稀薄,已经不堪使用了。更加诡异的是,岛上炼制血钱的失败率大增,凡人魂魄无缘无故的就会消亡。 直到某一日,他们发现岛上居然无法炼制血钱了。 霎时间,整个白金岛都惶恐起来。 第五百一十八章 离岛、狩猎 血钱彻底无法炼制的当天夜里。 金十三便急忙的将岛上所有道士,都叫到了议事堂之中,商讨要事,许道自然也是不例外。 有道士最近恰好在闭关,或是在炼制丹药、温养法器,乍一听闻此事,惊愕至极,猛地拍桌子问: “当真如此?岛上灵脉断绝、血钱无法炼制?” 金十三听见对方旳喝声,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不喜,但是念在对方刚刚接触此事,她压抑着烦躁,只是说:“当真!莫非尔等以为本道会戏弄你们不成?” 几个道士环顾四周,发现其余的道士也都是脸色阴沉至极,确实不像是说笑。但是其中有个道士还是不信,他一声不吭的扭头就走,离开了议事堂。 没有过多久,这道士又返回了议事堂中的,他不是空手而回,手中正抓着一头颅,用法力维持着人头的活性。 人头血淋淋的,但是眼珠子还在动弹,脸上满是惊恐和绝望。 只见这道士的脸色也是灰败,并不比的人头要好多少。他走进堂中,当着众人的面,捏碎了手中人头,并施展法术,似要将其内的魂魄抽出来。 但是他的动作再快,人头碎掉后,其内的魂魄也是当场碎裂掉,让他抓取不得。 这道士便开口:“岛主所言正是。贫道刚刚去监牢中亲自用死囚试了试,一共九次,次次都无法抽取魂魄,更别说炼制成血钱了。” 许道瞧着堂中血腥的场景,不由的微皱眉头。 他能够看得出来,对方说的虽然是死囚,但是人头的脸色富态,明显是个养尊处优的凡人。 而且白金岛的监牢距离议事堂太远,对方多半是出了议事堂,随手就从附近的民居中抓来了凡人。 只是眼下众人关注的点都不在这里,许道也只是皱着眉头,默默的听着。 金十三见堂中所有的道士都信了,突地开口,冲那道士问:“贾道长,你曾经走南闯北,刚刚又试验了几下,可是从中发现了端倪,或是知道些缘由?” 原来尝试抽魂的道士并非是金家长老,但也不是客卿,而是出身于白金岛上的贾家。此人虽然不是嫡脉金家,却也是白金岛的旧人,因此也获得了长老之位。 贾道士踱步数下,说:“此种怪事,贫道确实有耳闻过,听说一百零八岛中的鲛人岛,该岛几十年前也曾经历了灵脉断绝、血钱无法炼制的事情。” “咦!”有道士似乎是第一次听闻这件事,急忙出口:“贾道长快说说。” 而许道听见,则是眉毛微挑。 贾道士说:“此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鲛人岛距离我白金岛太过遥远的,贫道知晓的也不多。但是听说鲛人岛最终没能解决问题,而是选择了搬迁整个岛屿。” 堂中有人附和: “想起来了,此事我也有所耳闻。若非那鲛人岛主恰好晋升为了金丹,恐怕鲛人岛就已经灭岛除名了。因此坊间还有传闻,是鲛人岛主自己抽干了地脉灵气,又使了什么邪法,这才导致岛上的凡人魂魄都受到了诅咒。” 一时间,堂中议论纷纷,道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讨论起鲛人岛的故事。 许道在其中听着,顿时又收获到了不少新的消息。 比如鲛人岛在无法产出血钱之后,瞄上了距离它比较近的寒铁岛,并一丈结丹后的鲛人岛主,成功霸占了寒铁岛,改名为了新的鲛人岛。 旧的鲛人岛则是被直接放弃,上面现在只有凡人苟活着,少有道人,偶尔才会有捕奴船经过。 因为岛上的凡人分布零散,捕奴船能装载的凡人有限,以及当地似乎形成了诅咒,对道人不善等种种原因,捕奴船极容易入不敷出。因此旧鲛人岛上的凡人们虽然刀耕火种,但总体还算安逸。 只是对于西海的道士而言,一百零八个的大中型岛屿,永久性的失去了一个,变成了一百零七岛。 此事还引起了其他金丹道师的注意,对方联手鲛人岛主,在旧鲛人岛上掘地三尺,但是依旧没有发现端倪,便只得罢手。 许道对此一边庆幸着,一边感到惊讶。 他庆幸的是金丹道师也发现不了他所做下的手脚,惊讶的则是他原先以为西海的一百零八岛,是按照势力大小,从中选了一百零八个最厉害。 寒铁岛被灭了,就应当会从剩下的不入流的势力中,再选一个。 然而听了堂中道士的议论,他恍然发现所谓的“一百零八岛”,其自古以来都是固定的。 就比如那繁星岛,它在被灭岛之后,几乎是转眼间,其所在位置就又被占据了,压根没有荒废多久。而且根据得到的消息,繁星岛上的灵脉隔了几年,也开始重新冒出。 许道心中顿时生出遐想:“西海的岛屿万千,但唯有一百零八岛最大,又只有这一百零八岛上存在灵脉,这其中定然有些深意。” 他立刻就想到了玄阵宗的一百零八道阵纹,怀疑到:“莫非是一尊大阵?” 但是所知甚少,许道也只是怀疑罢了,他苦苦思索了几下,见没有更多的头绪,便将此事暂且放下,继续听着堂中道士们的议论。 吵吵嚷嚷足足一刻钟的时间,金十三终于忍不住一锤定音,道: “鲛人岛的旧事,本道也有所耳闻的,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彼岛时隔三四十年,也没能恢复过来,不用考虑太多了。” 有道士出声:“岛主所言不错,若是我白金岛和对方情况一样,恐怕也恢复不了,这该怎么办啊?” 霎时间,在场的道士脸色都阴沉下。有前车之鉴摆在跟前,他们不得不往最坏的情况考虑,担忧起整个白金岛的未来。 更加凄惨的是,鲛人岛有金丹道师坐镇,旧有的岛屿出问题了,轻松就可以占了其他岛屿。但白金岛没有金丹道师,想要搬家,估计只能搬到无灵之岛上去。 可无灵之岛不仅没有灵气,还狭小,养活不了太多人口,几万凡人就是顶天了。 若是在上面长期炼制血钱,还会引来海中凶兽的围攻。那些西海中的散修们想要炼制血钱,便是托庇于各大岛屿,否则得不偿失。 至于填海造陆、重新修建阵法,则耗费巨大,更不再白金岛众人的考虑中。 气氛压抑之间,有金家道士突地面露厉色,阴测测道: “若是真无可挽救,那么我等也换个地方!我看隔壁的千沙岛就不错,打下来作为新家正合适!” 千沙岛是距离白金岛最近的一方灵岛,距离白金岛只有一万三千里,岛上并没有金丹道师坐镇,修为最高的是炼罡境界。 但是对方也是修建大几百年的势力,岛上的阵法密布,还主动加入了海盟。白金岛真要是打过去,指不定是谁吃亏。就算是打赢了,也可能惹来金丹道师的清理。 又是一方商讨之中,金十三终于幽幽说起了许道最想听见的话: “诸位长老、客卿,尔等忘了还有另外一条去路么?” 打不过对方,自然就只能加入对方了,又或者说吞并。 但是有过之前的铺垫,众人并没有考虑加入千沙岛这等岛屿,而是立刻就想起了“白骨岛”! 议事堂中沉默数息,立刻就有人站出来说话:“贫道赞同与白骨岛结盟!互为盟友!” 眼下时刻,在场的道士细细一想,全都发现白骨岛正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白骨岛上有金丹道师坐镇,还不惧海盟,投靠过去,也就不用担忧征兵使的事情了。” “此岛风评不错,听闻对投靠的势力也友善,不怎么大榄权力!” 也有人再度提出了顾忌:“只不过白骨岛距离我白金岛还是太过遥远了,一去一回至少两三年的时间。” 许道听着众人讨论起“正事”,终于忍不住,想着他该如何不经意的加把火。 但是让他惊喜的是,无须他加把火,突然又有人说:“距离遥远,也不一定就是坏事。若是我等游说妥当,或许那白骨岛会愿意帮我们攻打千沙岛!让我等有机会继续留在附近海域。” 此事乍一听起来有些痴心妄想,但是对方细细一说,就连许道都觉得或许有可行性。 白骨岛在北面,白金岛在东面,对方若是想要扩充势力,可以先在东面这边安插棋子。而白金岛眼下的情况,正合适作为对方的棋子进行安插……等等。 场中议论更加热切,除了少数几人之外,其他道士都感觉像是寻见了一条活路。 其中倒也有道士怀疑投靠白骨岛一事和白金岛眼下的问题,两者有些巧合,会不会有所干系。 但是对方并无切实的证据,再加上许道这时趁机“点拨”了众人几句,对方的话仅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怀疑罢了。 至于许道如何点拨的,他只是提出了另外一个怀疑对象:“此事和那征兵使,或许脱不了干系!” 反正死人是无法开口说话的,并且那征兵使还是独自一人前来,身后居然没有帮手或手下,着实是有些古怪。 又是商讨了小半天,在许道的暗中支持下,金十三终于做下决定,决定带领岛上众人,前往白骨岛寻觅生机! 但是许道想要所不符的是,白金岛并不准备整岛搬迁,而先只派出了尽量多的人员离岛,作为使者和探子。 岛上还是得留下不少的道兵,以及数个筑基道士来主持阵法。因为他们还期待着岛上的灵脉只是暂时出了问题,隔段时间可能会恢复,他们需要留条后路。 对于这个安排,许道是赞成。 毕竟真要是所有的道人都匆匆离去,岛上又没人主持阵法,那么数百万凡人的处境将会极为堪忧,起码会死一半。 眼下的这个处置,能让许道既带着大批道人离去,又不至于害了岛上数百万凡人,已经是极好的情况了。 值得一提的是,白金岛上储备的符钱、灵材,只够护岛大阵开启数年。白金岛的一行人必须快,否则就算是搭上了白骨岛,他们返回之后所见到,有可能就会是一片废墟。 因此他们需要立刻就开始组建船队,最迟一月就要出发。 这点正和许道的意。 议事堂中,金十三冲众人拱手:“诸位道友,共勉!” “是。” 话说完,众人或回应、或点头,纷纷离开了议事堂,抓紧时间准备即将到来的远行。 许道这时彻底的放下心来,心中大喜。 接下来的时间,白金岛的大阵再度开启,内外隔绝,岛上的道人们,也先后都了解到了情况,变得人心惶惶。 但在阵法和筑基道士的镇压之下,惶惶人心都翻不起浪花,反而加班加点的挑选人马、清点财货,尽量做着搬家的准备。 不到一月的时间,一艘数十丈高的宽大灵船,以及数艘十几丈高的灵船就都准备妥当。当中最大的那一艘,品阶赫然达到凝煞地步,只比许道的星螺宝船缺了一条经络。 除却由众人精心推选的三个筑基老道士之外,白金岛上剩下的道士、精锐的弟子、骁勇道兵……全都登上了灵船,离岛的总人数近万。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驶离了白金岛。 他们一大四小,总共五艘灵船,相互间还用铁索捆绑着,横行在海上如履平地,又仿佛是一尊岛屿在移动,速度也不慢。 许道待在其中,每日间只需要打坐炼气便可。船队自行就会辨认方向,还会解决路上遇见的绝大多数问题。 唯一需要他出手的,是当船队遇见厉害凶兽时,需要他出手打退或是斩杀。 又因为船队庞大,每日间的消耗甚大,白金岛一行人又是出岛远航,少有补给,因此他们开始主动的在海中狩猎凶兽,以取其尸首喂养道兵、炼制丹药、法器等等。 只是海中的凶兽凶猛,它们的血肉灵气又被煞气污秽,于修道来说不太合用,仅仅能减少消耗。一般散修狩猎凶兽,也都是苦命活,远不如豢养凡人、占据矿脉来的好。 否则话,白金岛就可以单靠狩猎养活全岛,而不用冒险远航,投靠白骨岛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符法显威 西海之中,星辰更迭,洪波涌起。 五首庞大的海船行驶着,区区海浪并不能将之掀翻,过往的凶兽在它们面前也只是小鱼小虾,唯有筑基级别的凶兽,方才会让海船顿上一顿。 但即便是筑基凶兽,面对着海船之中汹涌人气、吞吐不定的寒光,依旧是抵挡不了多久,便会沦为海船的“盘中之餐”! 是真正意义上的盘中之餐,仅仅出海半年,每一艘海船身后就都挂上了一具庞大的海兽尸体。 尸体的骨骼露出,它们被巨大的铁锁链拽着,其血肉居然还没有死透,而是依旧蠕动着,显得狰狞可怖。 白金岛的道人每日都从这些尸骨上剜下血肉,大快朵颐,榨取其中的灵气。 只是煞气难以驱逐,除却道兵之外,没有道人敢一次性的吞吃太多,否则的的话,就有可能煞气入脑,自身也异化变成凶兽模样。 许道待在海船上,每天的日子却是过的极为舒适。 他不仅时刻都有符钱丹药享用,就连所使用的凶兽血肉,也都是由炼气道徒、甚至岛上道士亲手炮制过,才会送到他的跟前。 岛主金十三,每每都还会亲自侍奉酒水灵食,唯恐他不满意。 如此一来,虽然离开了白金岛,但是他的修行速度不减反增,比平日里的效率都要高。 更何况许道还有内天地,他每天都可以从内天地中摄取精纯的灵气,好似随身就携带着一根灵脉,修行的速度更要上一层楼。 两相迭加,许道修为的进展,可谓是一日千里! 他估计自己在海上飘个一年半载的,等到达白骨岛的时候,他差的那几年道行都将补上,会晋升为炼罡圆满,濒临结丹! 可如此快活的日子,居然有人想要将它打碎掉! 这一日,静室之中。 许道照常的修行着,身上真气沸腾,闪烁着的诸般灵光,并有诸多符文在他的体表闪烁,似乎在修行什么秘法。 腾蛇结成的镯子,也在许道的身前晃动不已,其每每蠕动着想要离开,但是又不敢离开。 自从上次忤逆许道后,腾蛇便一直保持着衔尾缩小的状态,越来越像是一尊器物了。 咔!轻轻一阵门响,一道娇俏的身影便出现在许道的静室中,对方呼吸有些杂乱。 来人出现的刹那,许道就收了法术,并皱眉看过去。刚刚他并不是处于深层的闭关状态,但是修行的时候,依旧厌恶被人打搅。 来人是金十三,对方脸上立刻就流露出了歉意,赶紧躬身传递出神识,三下五除二的讲清了打搅的缘由。 许道细细一听,先是眉头一皱,然后舒展开,反倒是露出了轻笑声: “罢了,既然那三个道士不想活,贫道便成全他们。” 原来是船上的道士中,有三人生出了异心,想要驾驶船只跑路,甚至都已经跑出百来海里了。 而且他们挑了一个好时机,船队眼下正在遭受着一场大型的凶兽围猎,至少有八头筑基凶兽环绕在海船四周,其余的筑基以下凶兽,更是数不胜数。 若非每艘海船都有筑基道士坐镇,船只坚固,凶兽们又没有灵智,可能白金岛一行人已经栽了个大跟头。 许道把玩着盘成镯子的腾蛇,甩了甩袖子,从蒲团上站起,冲金十三说:“前面带路。” “是。”金十三虽见许道一口应下,还没有怪罪她打扰,她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赶紧的走在前头。 她口中还一边说着:“根据手下人的查验,此次围攻我等的凶兽潮,很可能就是贾道士他们引来的!” 金十三咬牙说到:“可恨!我白金岛养了他们至少两百年,又给了长老之位,完全没有将他们视为外人。结果这三人都是白眼狼,还不如两位客卿要忠诚。” 贾道士正是叛逃的三个道士之中法力最高的,其修为是凝煞圆满,只差一步就可以炼罡。但是对方的根基虚浮,畏惧炼罡时的危险,已经困守凝煞上百年,不求上进。 伙同他一起叛逃而走的另外两人,和贾道士一样也是白金岛上的小宗,非是嫡脉金家。 三人还将各自家族的核心成员,都调动到了同一艘海船上,明显是早就有所预谋,打算就此“分家”。 金十三口中说着,显得既愤恨,又懊悔,懊恼她事先居然没有发现苗头。 许道默默的听着。 他对于三人叛逃并不怎么在意,唯一让他在意的是,那三人不仅带走了家族精锐,还将船队上财货也带走了五分之一! 眼下的白金岛财货,可相当于就是他许道的。并且若非有着白金岛资粮支持,许道的修行速度也不可能如此之快。 轰! 两人刚一来到船舱外面,巨大的声响就进入了许道的耳中,高大的水花迸溅,能将矮小几首海船覆盖。 好在主舰有几十丈高,巍峨庞大,海浪、凶兽和其相比,依旧显得矮小。 有主舰坐镇中央的,八头筑基凶兽再是兴风作浪,依旧无法将任何一条海船打翻,仅仅能将船只间的铁锁晃动而已。 “道长出来了!” 主舰最高处,许道的身影出现,立刻就被众多的道人瞧见。道人们全都面色振奋,喜悦的呐喊: “金枪道长出来了!” 附近的三条海船中,也滚滚传来呼声:“见过金枪道长!” 其中有人咬牙切齿的喊道:“还请道长快些去斩了那三个叛徒,这里我们还能抗些时间。” 金十三听闻其他道士的呼声,也咬牙对许道说:“希望道长速去速回,若是太晚了,恐怕船队的损失会不小,而且还可能引来更多的凶兽,到时候就难办了。” 许道瞬间就明白了那三个叛逃的道士,最大的依仗是什么了,就是想着他们会投鼠忌器,无法追杀他们太久。 甚至如果围攻船队的凶兽太多,白金岛一行人还可能放弃追杀他们,而选择先保住剩下的四条海船和其上的诸多弟子、资粮。 咔咔!突然怪异的声音响起。 刚说完话的金十三,脸色又是大变,猛往一艘船望过去。 那船的品级虽然不高,但也是筑基法器,可是在两头凶兽的围攻之下,其护体阵法突地失效,然后被头怪鱼凶兽一口咬中,船舱破裂。 啊啊啊! 惨叫声从那边传来,数十弟子和道兵瞬间惨死在凶兽的口中。 并有藤蔓似的凶兽,将绿油油触手探入了海船之中,疯狂的吸食船舱中储备的灵米、灵材。 并非所有灵物都储存在道士们的储物囊中,如灵米这般低等又数量巨大的,都是放在海船上,且海船本身就是一件储物法器,储存空间比寻常的储物囊都大。 船上的筑基道士当即厉喝,变化出了妖躯,他狠狠的打出寒光,斩在两头凶兽身上:“孽畜受死!” 不只这一艘,另外两艘海船也陷入危机中,只只海船的护体灵光晃动,艰难的支撑着。 金十三柳眉竖起,破口大骂:“该死!若非贼子盗走一船,我白金岛的船阵也不会破裂,更不会让海中这些畜生逞威风。” 白金岛一共派出了五艘船出海,其数目并非是随便选的,而是五艘船之间能够结成“五芒平波大阵”,作用有类于护岛大阵。 其之所以用铁索勾连船只,主要的目的其实方便开启、维持阵法。 几句话之间,船队的形势就急转直下,让除了许道之外的所有道士,都是面色大变。 他们倒不是觉得大祸临头了,而是担忧船队很可能撑不到许道杀贼后返回。 许道扫视着战场,面上轻笑:“看来贫道要是不出手,船队就要损失惨重。” 他微微摇头:“这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若是损失太多,恐怕就撑不到白骨岛了。” 金十三听见,有心想要反驳许道的话:“若不是出了叛徒……”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她就意识到除了叛徒,接下来的路途依旧凶险。 有一次叛徒,就有可能有两次。没有叛徒,西海中也还会有海匪贼人,甚至船队可能会被某方大势力盯上。 “要不、”金十三犹豫:“道长还是先帮船队度过难关……” 她纠结着,明显是开始偏向于先保全整个船队,追杀叛徒一事可以延缓。 金十三在说话间,其浑身的法力在不断灌入脚下海船之中,维持着船上阵法。因为一时间用力过猛,消耗也大,她的脸色都咯噔一白。 许道瞥了对方一眼,没有搭理,也没有再看戏。他甩动着衣袖,踏空而行,直接走出了海船阵法: “无事,贫道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检验一下功法。” 吼! 许道刚一走出海船,船底下的一头筑基凶兽就发现了他。凶兽巨大的身影从海水中窜起,巨口张开,狠狠的往许道吞来。 这是一尊鲸类凶兽,龙须般的肉须蠕动,额头遍布眼珠子,恍若一堵巨大的肉山。 它口齿间煞气腾腾,但并非只是一头凝煞凶兽,而是逼近炼罡圆满的凶兽,妖气强度达三百年。 凶兽者不修道法,专擅肉身,并非就得走凝煞炼罡的路子,它们只需增长气血、妖气,就可以继续增长修为,只是速度较慢。 鲸类凶兽来势汹汹。 但是它刚一跳到许道的跟前,就被许道轻松挡下了,挡住它的,还只是许道的一根手指头。 轰! 澎湃的真气从许道身上升起,其逼近三百年的武道道行,顿时显露无疑,也狠狠的震慑了一把周遭道士。 白金岛的道士麾下有道兵,法力其实也能逼近三百年,但是他们顾虑重重、又怕受伤,因此在凶兽悍不畏死的扑杀下,得不到多少好处。 而许道独自出阵,无须道兵、阵法,就能抗衡最厉害的一头凶兽,顿时让他们士气高涨。 但是许道给他们的震撼,还不止如此。 许道没有顺势现出龙种肉身,也没有施展呼风唤雨法术,而是周身突地闪现出一道道符文,将他全身都裹住。 符文密密麻麻,盘旋着,在许道的头上结成了一道巨大的符箓虚影,上面篆刻着种种玄妙的文字。 其中“清静”二字,尤为突出! 周遭的道人们瞧见此符箓,顿觉神情气爽,仿佛痛饮了一口冰泉,本是惶急的心情瞬间冷静许多。 “这……”道徒们不明所以,但金十三等筑基道士则是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法术!?阵法?” “这金枪道长究竟是武道中人、还是仙道中人,怎么不仅会呼风唤雨,还会一手怎么厉害的符法!” 许道眼下施展的,并非是哪一门斗战法术,而是他从月光宝岛中获得的金丹级法门,《小洞玄云禁真符》! 获得此门符法之后,许道揣摩多年,早已经将之参悟透彻,只是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定修行。 直到在白金岛上出关前的三个月,因为受到腾蛇的影响,他思考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修行。 经过大半年的潜心钻研,许道现在已然是将该门符法修炼在身,只是还没有大成,但也能动用效力了。 而且开始着手修行《小洞玄云禁真符》之后,许道惊喜的发现,该门符法果真是极其的适合他! 他一将脑中几十近百颗符种熔炼,形成了一道本命符箓后,其上的清静篇功法威力,立刻就发生了变化。 而且是质变,犹如黏土烧制成了瓷器,作用大增。 没有修成符法之前,清静篇仅仅能够帮许道镇压内魔,无法降服外魔。 但眼下的《清静篇》,已然能显露于外,如阵法般笼罩四方。 许道的神识所能触及之处,《清静篇》就能作用过去。 除了《清静篇》之外,本命符箓上自然也有其他的法术,诸如许道自创的“吞云吐雾”、“呼风唤雨”,以及繁星岛的“小斗转星移阵”、“小星罗棋布阵”等等,数不胜数,全都位列其上,威力也得到增长。 但是眼下斗战西海中的癫狂凶兽,却是许道手中最不适合打斗的《清静篇》,适合用出来。 只见许道的本命符箓一现,清静篇发动,原本嗜血疯狂的凶兽眼中,居然露出了迷茫,开始清醒。 吼…… 凶兽的吼声降低,滔滔杀气戛然而止。 第五百二十章 点化、度化 清静篇功法大显神威,让许道心中瞬间惊喜。 他站在半空中,舌绽惊雷,冲那鲸类凶兽喝到:“还不快快醒来!” 噔! 许道的声音落下,恍若洪钟大吕,震动凶兽的脑壳,清静篇的效力又上了一层楼。 几乎是立刻的, 鲸类凶兽眼中的迷茫顿时消去大半,露出前所未有的清明之色。 它晃动着巨大的身形,不再攻击许道,口中发出了“昂”的叫声。 而许道关注着这头鲸类凶兽,从对方的眼睛中察觉到了惧意。 眼下的时刻,凶兽围攻白金岛船队, 纯粹就是靠着不要命的打法, 这才气势汹汹,显得像是占据了上风。 但实际上, 再这样继续下去,凶兽们必然会死伤惨重,甚至会全都葬身于此。只是到时候,白金岛的船队也会遭受重创,得不偿失。 因此凶兽的凶性退去,灵智苏醒,它意识到自己处于战场中,立刻就有了对于重伤和死亡的恐惧,不想也敢再厮杀。 “这究竟是什么法术?竟然连筑基凶兽都能一言降服!” 金十三等人见许道一出马,只消一句话,竟然就解决掉了一头凶兽,脸上全都是不可思议之色。 不少道士惊疑:“符法能有这么厉害!?” 许道震住最厉害的一头凶兽之后, 轻笑着,主动的就对一旁船上的道士吩咐:“打开封锁!” 船上道士听见, 面色微变。 船队眼下之所以能够继续坚持, 靠的就是四艘船还算能勉强结成阵法, 具备几分效力。可若是打开封锁, 放开一条船, 露出了口子,阵法的作用顿时就会破掉。 但是船上道士并没犹豫太久,对方深吸一口气,就回应:“是!” 许道是船队中修为最高的道士,手段又惊人,地位也高,他的吩咐,那个道士不得不信。 应答音落下,咔咔声响起! 船体晃动,一条船只主动断掉了同主舰勾连的铁索,导致主舰和另外两艘船上的灵力齐齐波动,惊动了所有人。 金十三等人立刻循声望过去,但是不等他们出声,许道就畅声安抚到:“勿慌。” 轰!铁索打开,船只挪走,船队阵型出现了一个缺口。 但是这个缺口并没有引起凶兽们的围攻的,凶兽都缺少智慧, 都只知道使用蛮力,压根抓不住这个空隙。 唯有刚刚被许道点醒的那头鲸类凶兽,它察觉到场中气机变化,立刻就往船队的缺口处扑去。 昂!!! 鲸类凶兽巨大的身形从海面上划过,疯狂摆动,一刻也不想在此地停留。 道徒、道士们站在船上,看着凶兽逃之夭夭掉,全都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海中的凶兽居然会逃跑。 众所周知,凶兽皆是悍不畏死,嗜血疯狂、至死方休,绝不会有半点恐惧。 想要捕猎凶兽,道人们还得速战速决,要有压倒性的实力,能快刀斩乱麻。否则的话,阴沟里翻船,又或者是引来更多的凶兽,会是经常的事情。 旁观许道斗法,所有道人无一不惊愕! 金十三口中喃喃到:“别说是第一次看见了,这种情况,我以前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 他们沉默的看着那头鲸类凶兽,逃之夭夭而去。 昂!凶兽一边逃跑,一边还引吭高歌,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很快,金十三等人发现战场中又有一头凶兽,其性情大变,也改换了性子,往船队缺口扑过去,想要逃跑。 是许道“送走”了鲸类凶兽之后,又瞄向了下一头。 他顶着金灿灿、玄妙无比的本命符箓,法力大开,神识遍及四方,正踏波而行,将海面上的、海面下的凶兽,逐一点化,让对方恢复清醒。 一头、两头、三头。 面对清静篇的加持,凶兽们毫无抵抗力,又或者说它们也不希望去抵抗。 沦为凶兽其实也不是它们自己想要的,而是环境、生活所迫。 若是能够保留灵智,哪怕只是一丝,对它们来说其实也比做一头浑浑噩噩的畜生要好,起码能有自己的意识。 因此许道没有花费多少功夫,费时百个呼吸都不到,轻易就“送”走了七头筑基凶兽。 其余筑基以下的凶兽,更是数不胜数。 战场中,只剩下最后一头形如章鱼的凶兽,它依旧悍不畏死的纠缠着主舰。 只是此獠的妖气强度不高,所选择的又是一块最难啃的骨头,因此一只都没有得到多少成效。 许道走到章鱼凶兽的跟前,本命符箓晃动,但是他并没有立刻点化对方,而是沉吟起来。 另外一边,七头筑基凶兽退去,白金岛众人的压力骤减,他们开始反杀剩下的凶兽,且是大杀特杀,几乎每個道徒都将身上道袍染红了。 筑基道士也可以从中抽出精力了。他们见许道站在最后一头凶兽的身前不动,以为许道是刚刚施展的法术消耗太大,正在歇息。 道士们连忙就叫到:“金枪道长,我来!我来!” “就剩最后一头了,我们也可以轻松炮制了它!” 其中金十三的维持着主舰阵法,小脸煞白中终于又有了些血丝。她神色振奋,对许道说:“道长先养气调息,此凶兽无妨,我一人也能解决。” 话说完,金十三周身就白光大作,身躯噌噌噌的变大,当成就变化成了一尊白色巨人,其体表还晶莹,散发出华贵而又坚硬的光泽。 主舰上的一干道兵,被金十三的神识扫过,也立刻就结成阵型,将法力家持到了金十三的身上。这让金十三能够控制的真气数目,直接就达到了三百年整的地步。 但是她刚一踏出主舰,许道就又伸出一根手指,挡住了她: “不用,此兽贫道有用,正要尝试再做个试验。” 听见这话,金十三的脚步顿时定住,显得有些尴尬。 她在心中暗想着:“金枪道长莫不是在逞强?” 许道没有和众人的浪费太多时间,他的神识晃动,直接就以命令的语气,吩咐到: “尔等速速解决剩下的杂鱼凶兽,修补船只,为接下来猎捕叛徒做准备。” 道士们听见,都停住了上前帮忙的想法。他们窝回了所在的船只,赶紧的开始抢救船只,修补阵法,不想待会儿拖累行程。 而许道站在章鱼凶兽跟前,忽地将体内所有真气都调动,使出了九成的法力。当然,这只是武道的九成。 铮! 本命符箓上的清净二字大放光明、金灿灿的光芒在许道头顶绽开,但一点都不狂躁,反而如月光般轻柔。 如此施展出的法术威力,可比刚才要强得多! 砰砰!章鱼凶兽经受如此强烈的清净作用,它眼珠子中的癫狂之色,几乎是刷的就没有,仅仅剩下该没有适应的茫然。 许道站在凶兽的顶上,当即呼喝:“来跟随我左右,做我的宠兽罢!” 他摊开双臂,做出环抱的状态。 许道顶上的符箓放出金光,一遍又一遍的刷着章鱼凶兽。他强横的法力也是显露无比,接近三百年,已经足够碾压这头章鱼凶兽。 几个眨眼间,章鱼凶兽反应过来了。 但它对于自己眼下的处境同样恐惧至极,畏惧许道,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还被诸多猎食者包围着。 因此章鱼凶兽就算听见许道的喝声,也没有考虑太多,立刻同前面的六头“同僚”一样,扑向船队的缺口,想要逃之夭夭。 许道瞧见章鱼凶兽的举动,脸上露出不喜之色。他继续催动清静篇,又将神识落在的章鱼凶兽身上,喝出雷音: “速速臣服!” 但是让许道失望的是,他的清静篇功法虽然足以让对方“幡然醒悟”,但是并不足以让对方“临阵倒戈”。 许道在心中轻叹:“看来修成符法之后,清静篇的作用也只是定住心神,而无法操控对方的心神,没有度化之效。” 如果章鱼凶兽原先是个筑基道士,是因为走火入魔,这才堕落变成了凶兽。那么对方被许道复苏了灵智,倒是有可能会奉许道为主,感激涕零。 但很可惜的是,章鱼凶兽原先是头妖兽,很早就开始丧失灵智,和道士、妖修、异族都不一样,少有智慧。 求生欲之下,它加了把劲,疯狂往外逃去。 面对如此情况,许道摇摇头,忽地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巴掌大小的东西。 金十三等道士旁观着,不明所以,都在心中暗想着:“金枪道长的试验似乎失败了?” 巴掌大小的东西解开封印,符纸掉落,露出内里东西。 其模样方方正正,上面只有一颗硕大的方块符文,宛若金箔,卖相很不错,金灿灿耀眼。 此物正是一张符宝,征兵使的符宝——由金鸥道师制作! 许道自从将度化符宝抢过来之后,就没怎么用过,毕竟用一次少也一次,得节约点。而他试图收服凶兽的举动,其实也是受到了度化符宝的启发。 金鸥道师的度化术,不仅能够临阵时操控人的心志,让人走火入魔,也可以用来给手下洗脑,甚至临时操控敌人。 许道十分眼馋这个作用,因此在获得符宝后,揣摩了良久,还借助黄天真箓,对其进行了参悟。 他的参悟也不算是毫无收获,反而还触类旁通,对清静篇进行了略微的调整,还增长了本命符箓底蕴。 只是眼下的结果表明,度化之术的层次太高,在没有相应修行法门的情况下,单单参悟一个符宝是获得不了相应效果的。 许道的清静篇,目前仅仅能点化凶兽,而无法度化凶兽。 甚至就连点化,其实也只是暂时。 因为只要凶兽体内的诡异煞气不除、其所处环境不改善,清醒一回,凶兽后续还会堕入浑噩之中,变得嗜血狂躁。 只有如许道这般,时刻都受着清静篇护持,凶兽才能一直免于魔念。 许道拿着度化符宝,默默的将真气注入其中,使得符宝震动。 嗡!符宝响应,当即就放出一缕金光,落在了章鱼凶兽身上。 本来在跑的章鱼凶兽,身子霎时间停住,眼神又变得迷茫。 刷刷刷! 符宝的金光具备度化作用,其在章鱼凶兽的身上滚滚闪烁。 许道趁机又传出神识,在凶兽耳边低语:“奉我为主!奉我为主!” 嘶! 突地,章鱼凶兽吼叫一声,真的不再逃走,而是主动游到了许道的跟前,将头颅低下,露出甘愿臣服的样子。 许道微点脚尖,踩在了对方的大脑门上,并盘坐下,抚摸了几下。 金十三等人见状,又是惊奇: “这符宝,竟然能够操控筑基凶兽?!” 他们由此更加感觉许道的实力深不可测:“原以为是征兵使的符宝效果不行,才会被金枪道长轻易下。现在看来是我等小瞧了,此符宝居然能够操控筑基凶兽,非是凡品啊!” 许道没有在意众人的诧异,坐在被控制的章鱼凶兽上,冲四周道士发令: “此凶兽只是被暂时控制,尔等速速领路,追杀那三个叛逃的家伙!” 四周道士轰然领命:“是!”不敢有半点迟疑。 不多时,整个船队就开拔,只留下一摊深红的血迹留在海面上,不断的引来凶兽。 而从许道离开船舱,到船队脱离困境为止,仅仅花费了百来个呼吸,他解决问题的速度不可谓不快! 因此当众人追上三个叛徒时,叛徒三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惊惧无比,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快就被追上。 而且追上他们的,不是某一艘船,是整个船队! 贾道士站在船上,面对要将自己围猎起来的白金岛众人,居然半点骨气都没有,慌忙就大叫:“错了!我错了!道长饶命!” 他是冲着许道大叫。 许道听见,冲对方微微一笑,一语不发的操控身下凶兽,令之上前,扑中对方船只。 凶兽大发凶威,拖住叛逃船只,死死不放。 眨眼间,叛逃船只被船队成功围猎住,船上道士三人的脸色都灰败,再无“分家”的机会。 金十三等人摩拳擦掌,怒意勃发。 而许道没有再插手接下来的事情,他让金十三等人自行处置,自己则是又钻入了船舱中,总结刚刚的点化经验。 第五百二十一章 欲炼腾蛇、推演 海面上,白金岛船队和叛逃的船只对峙。 叛逃的道士见许道走入了船舱之中而没有下场,他们脸上的惊恐之色稍稍退去,又生出了负隅顽抗的想法。 但是这等杂事已然和许道没有关系。 船队方面有四条船,八个道士,以及一头被许道控制住的筑基凶兽,而叛逃一方只有一条船和三个道士。 两者实力悬殊,后者已然是插翅难逃。 再说了,若是这点杂事都需要许道亲自处理,那他许道要金十三等人随同出海又有何用? 船舱之中。 许道盘膝坐着,身边成百上千到符文闪烁,宛如星辰盘旋。 他将手托在身前,全神贯注于手中悬浮着的本命符箓,其形体缩小,正在微微颤鸣,金光丝丝,恍若黄金编制而成。 回想着刚刚动用本命符箓的场景,许道的眉头时皱时舒。 在发现到清静篇可以外用之后,他立刻就意识到,他的这一招在西海上定能起大作用。甚至有可能,他连金丹凶兽都有本事试探试探。 当然了,试探金丹凶兽一事,他最多在脑子里想想而已,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能真去做此等危险事情。 许道钻研着本命符箓,心道:“西海的凶兽都愚蒙懵懂,时时遭受煞气污染,而我的清静篇恰好克制这种情况。经过刚才的检验,今后再遭受凶兽围困,可以轻轻松松的点化凶兽,脱困而去。” 但是让他惋惜的是,在刚才的试验中,他仅仅是能够点化凶兽,而不足以度化。 只有前者,那么他仅仅能够自保。唯有再加上后者,他才能不只是自保,更能够纳凶兽为己用。 很明显,后者才是许道最期待的。 他微微一叹,将刚才施展法术的心得全都牢记在心,然后就睁开了双眼。 许道伸手一弹,突地就有两个物件从他的左右袖兜之中跳出,悬浮在他的身前,围绕着本命符箓转悠。 其一个是方块金箔状,一个是暗青色镯子状,正是度化符宝和腾蛇小青。 前者无甚反应,但后者虽然盘成了镯子状,却还可以缓缓的蠕动身子,表示它还没有死掉。 腾蛇乃是金丹异种,杀之舍不得,许道在抓住它之后就一直都囚禁着,并把对方的灵气断绝掉了,打断它的成长。 否则再多给它一点时间,可能此物不经意间就会踏入炼罡妖物的境界,到时候极容易反客为主。 许道凝视着度化符宝和腾蛇手镯,眼神闪烁。 参悟符宝大半年,却没能获得符宝的度化威能,不仅让他心生遗憾,更是打断了他的一个计划。 这个计划便是他企图将腾蛇度化掉,让此物从今往后,彻彻底底的臣服于他,可死可活。 这样就算是腾蛇成长到了金丹境界,到时候主人还是主人,宠兽还是宠兽! 很可惜,许道的这个打算已经是彻底落空,其无法亲自度化腾蛇。 至于许道为何没有选择利用度化符宝,将腾蛇度化掉。 一是因为符宝的效力有限,仅仅相当于金鸥道师的数次法术罢了。 而腾蛇却是金丹异种,就算是金鸥尊者亲至,对方也无法三五下就将腾蛇度化在手,必须闭关缓缓炼化。 二则是此度化符宝,终归是他人的符宝。 许道若是用此符宝度化了腾蛇,腾蛇究竟是会奉他为主,还是会奉那金鸥道师为真正的主人呢? 这点许道不得而知,且并不想去赌一赌。 他打量着悬浮在自己身前的符宝、腾蛇、本命符箓,目光幽幽: “既然如此,便只能尝试另外一种手段了……” 许道略微犹豫,但最终还是眼神一定,做出了决定:“必须尽快收服腾蛇!” 只剩一年的路程,他就会到达白骨岛,若是能够在路上将腾蛇彻底收服,不仅会免去他身边的一个大患,也能给他带来不小的助力,到时候登上白骨岛,他的底气还会更足一些。 至于许道打算采取的第二个手段,其实也很简单,便是用尽手段,将腾蛇炼入他的本命符箓之中! 此法并非是许道纯粹的异想天开。 《小洞玄云禁真符》的妙处之所在,便是能够借助妖物、灵物修炼法术,欲要修炼火法,就可以屠戮火属妖物,或是祭炼灵火,将之灵性烙印在本命符箓之中。 修炼者得其灵性,就可以增长对火法的参悟,甚至能够将掠夺的灵性储备在本命符箓中,斗法的时候消耗灵性,以提升施展出的火法威力! 此举颇是合乎“借假修真”之妙,道人学之,能够加速法术的修行进度,和许道手中的黄天真箓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限制多多,威能不及真箓仙宝的万分之一。 许道打算的,便是将腾蛇彻头彻尾的炼入他的本命符箓之中,夺其灵性为己用! 和度化腾蛇相比,此举首先便是会消耗掉此物,其次他能夺取的灵性有多少,许道也是不得而知。 并且腾蛇跟脚不凡,是金丹异种,而他许某人只是个筑基道士,能否成功也是两说。 而一旦失败,他的损失可就大了,相当于葬送掉了一尊未来的金丹帮手,还是上二品金丹的品级! 但是事已至此,许道手上就只有这个法子可以将腾蛇彻底的收为己用,不留后患,也能最大程度的榨取价值,他只能如此。 当然了,若是可以的话,许道希望能够在炼化的过程中,尽量的保全腾蛇灵性。 这样不仅能够让他得到最大的好处,借用对方的妖气。也有一定可能,腾蛇会保留灵智和成长性,就如被炼化了的法器一般。 思索到这里,许道突地眉毛微挑: “炼化法器?” 他琢磨着,豁然开朗的意识到,契约宠兽和炼化法器的实质,不就是一模一样的么?都是收服外物为己用。 许道的思绪飘飞,顿时又飘到了诸般祭炼法器的法诀上。 次等的祭炼法诀,能让道人使用法器,但会对法器造成损伤;中等的祭炼法诀,则能够让道人使用法器,又不损伤法器价值和威力;至于上等祭炼法诀,不仅能够使用法器,还能够温养法器、提升法器的品级。 许道手中有关祭炼星螺宝船、墨鱼剑的法诀,都是属于上等。 只是两门法诀都只能用在配套的法器上面,若是用于其他的法器,要么效果大打折扣,能使用而无法温养,要么就压根炼化不了。 思路洞开,许道暗暗想到:“那么有没有一种祭炼法诀,能够祭炼万般法器,收为己用,又能温养法器,提升其品质和灵性了?” 他还未听说此种“万用祭炼法”。 但是许道遐想着,却认为世间可能有,或者说应当有这种祭炼法诀。 有两大例子摆在他的跟前,一是道人使用的观想法。 如仙道观想法,可以适应万千仙道修行者,无分男女老少、境界多寡,都可以修行,只是各人能够获得的效果不同。 而其增长道人的法力、提升道人的境界,当中所蕴含的道理,和温养、祭炼法器的道理一模一样。 剑仙一道的创立就是证据! 第二个例子,则是许道手中的《小洞玄云禁真符》了。 此符法能够夺取外物之灵性,纳为己用,强横且荤素不忌,并不拘于活物死物、凡物奇物,适应性极为广泛,或许可以称得上是个半成品的“万用祭炼法”了。 许道现在的想法,就是想要将此符法,在其基础上,从半成品琢磨至成品! 如此思路在他的脑海中诞生,顿时让他的心情激荡,无比的期待。 “若是《小洞玄云禁真符》能够更进一步,哪怕达不到我想要的,用其炼化腾蛇的可能性也会更大一些。” 许道立刻就升起了推演符法的心思。 若是旁人,有了这个想法,可能也没有这个自信。但是他不一样,他所修行的法术成百上千,个个钻研至大成,还有黄天真箓在手,修行法诀极为简单。 更何况许道的清静篇观想法,就是他自行钻研得来,他在推演法诀一道上并不陌生。 而且和清静篇观想法不同,他不再需要从头到尾,一字一句的凑成,该门符法本身就已有根基,他所需熔炼的主要法诀类别也已经确定——法器祭炼术。 这样一来,许道所需要花费的心力和资源,并不会很多。 他的心思因此更加蠢蠢欲动: “《小洞玄云禁真符》,本就是天枢道士从残片中修补而来,虽是金丹法诀,但依旧还有不太完善的地方,本就应该我在其基础上,继续修补熔炼,开拓功效。” 略作思考,他眼神再定:“做了!” 嗖的! 许道当即将方块符宝和腾蛇,分别收入袖子之中,而令自己都本命符箓大放光明,其上的符文一一闪烁。 他从袖兜中掏出了一门祭炼法诀,低头细细揣摩起来。 这门祭炼法诀是《太白西金剑丸法》,此法也是金丹功法,只是最后一步缺损,没有具体的结丹步骤,但是它的结丹潜力依旧在,是他手中最厉害的一门法器祭炼法。 虽然早已经将剑丸法学会,但是此时他从符法的角度,再去看剑丸法,一字一句的验证,顿时又触类旁通,诞生了不少的想法。 轰隆隆! 在许道专心揣摩法诀的时候,船舱外面声响震天,让他所在的整艘船只都晃了晃。 是那三个道士不愿束手就擒,已经和金十三等人厮打起来,手段大开。 那三人也不是蠢货,他们一早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以逸待劳间,没有立刻就落入下风,反倒将许道度化的那头章鱼凶兽,成功给斩杀了。 三个道士还妄想着趁许道不注意,再次驾驭船只溜走。好在金十三等人也不是废物,果断的宁肯打破海船,也要将三人擒杀。 于是一番争斗后,叛逃道士又不得不丢掉海船和船上的一众族人,打算分散出逃。 你来我往,金十三等人在船舱打得不可开交,头破血流,死伤竟然比之凶兽围堵时还要多。 这些动静自然也进了许道的耳中,但是他依旧是埋头钻研法诀,不闻不问,颇是有种皓首穷经的气质。 等到船舱外的动静逐渐平定,有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舱门打开,有人影出现:“道长,叛徒已被镇压,杀二擒一!” 来人是金十三,对方半跪在地上,妖躯还没有彻底散去,身上煞气腾腾。 骨碌的声音一并在舱门出响起,两颗不甘的人头,正在甲板上滚动。 其中一个瘪了,像是一颗矮倭瓜,红白迸溅;另一颗眼眶血洞,面目狰狞,连头皮都没了,两者不可不谓惨烈! 许道听见叩门声,这才抬起头,瞥了一眼两颗人头。他对外面的战况并不感兴趣,只在乎海船中的修道资粮是否已经夺回。 不过金十三来的也及时,许道低下头,说出一句话: “人头拿走,将凶兽和叛徒的妖躯,都带过来。” 推演符法,正是要消耗大量灵材的时候,凶兽的尸体虽然不太适合炼丹炼药,煞气难以祛除,但是黄天真箓的牙口好,荤素不忌,恰好可以用来使用。 而死掉的两个道士都是武道中人,除了人头外,剩下躯体在死后就原形毕露,变成了妖躯,其非人,但又气血惊人,也可以作为材料使用。 金十三听见吩咐,立刻就点头:“是。” 不多时,一块块凶兽尸骨,就像是装在碗盘上的巨大鱼脍,被送到了许道的房中,供许道使用。 有了新的筑基灵材,许道又可以参悟白金岛上的筑基法诀,用以推演符法。 船舱外热火朝天,金十三等人结束战斗后,继续抓紧时间收拾残局、打扫战场。等到一干事了,整个船队再度集合,毫不偏移的往白骨岛行驶而去。 时间流逝。 一月过去,船队遭遇风暴,幸而无事。 三月过去,船队在途中遭遇了其他的船只,或有交易,或有争执,并无大事。 大半年过去。 许道耗费资粮无算,推演符法已经颇有所得,而他距离白骨岛,也只剩数月的路程。 第五百二十二章 腾空之术、小洞玄云禁祭炼符 这一日,白金岛众人已经在海上跋涉了一年多,穿过重重风暴海浪,已经进入了西海的北面。 船只行走在海面上,和其他地方不同,北面的海水不是深蓝色,而是发白,仿佛行走在镜子上一般。 并且半日都有雪花从天落下,越往白骨岛所在的方向靠拢,则落雪的频率愈大,落下的雪花也越大。 金十三裹着一袭火红的狐裘袍子,她站定在主舰的高塔上,被冷风吹打着,衣袍舞动,仿佛火焰般在燃烧,艳丽而强势逼人。 此刻正是雪花落下的时候,其无穷无尽的落入海水中,自然也连带着落在了船队上。 五艘海船上,都有低阶的道徒吆喝着,正在热火朝天的除雪。 一年的跋涉,船队资粮消耗不少,已经无力于时刻都开启阵法,与其消耗不必要的灵力挡风雪,还不如动用人手除雪。 反正低阶的道徒虽然确实低阶,但是各自也都有法术,雪下地再密再浓,除掉它们也是轻易的事情。如此还能给船上的道徒们找点事情做,省得闲得发慌,惹出乱子。 金十三默默注视着道徒们忙碌,她伸出一只手,接住了恰好落在她跟前的雪花。 雪花有珍珠大小,一片片,几个呼吸间,就能够在她的手掌上堆迭起小包。 就在金十三赏玩着雪花时,突然有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北面是苦寒之地,听说越往北去,天上掉下来的雪花也就越大,到了白骨岛那里,每片都能有人的手掌大小。” 金十三是独自一人站在高塔上面,陡然听见人声,她心中一惊,身子下意识的紧绷。 但是听清楚了对方的声色之后,金十三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当即欠身行了一礼:“老爷您出关了!见过金枪老爷。” 轻笑声响起,一身着黑色道袍的少年道人,从她的身后走出,两人并肩而立,望着船队行进的方向。 这个少年道人正是许道,他负手而立,道袍飘荡,黑发也随之摇摆,浑身透露一种缥缈清冷的感觉,仿佛随时都要御风而去,羽化登仙。 许道开口:“按照船队现在的速度,还有多久能到达白骨岛?” 金十三思忖着,回答:“船队已经在海上跋涉了一年多,有三艘船只破损严重,拖累了船队的速度。依照眼下的速度,一百一十七日之后,能够抵达白骨岛。” “四个月……”许道听着,口中琢磨。 金十三连忙又出声:“若是不顾及消耗,速度可以恢复到出海时的七成,应当能够在九十日左右到达白骨岛。” 她有些迟疑的说:“只是这样一来,到时候修补海船又得额外花费不少的钱粮,而且修补也得耽搁不少时间,恐怕会影响返航的日子。” 许道听着,瞥了一眼金十三。 他没有想过要返航,但是金十三等人,却是在出海时就定下了返航的大致期限。毕竟对方是来白骨岛这边寻求帮助、结盟的,若是事情进展顺利,半年以内就可以解决。 许道说着:“看来船只受损不轻,修补用时居然需要半年以上。” 金十三点头:“除了三艘受损最严重的海船之外,剩下的两艘,包括主舰其实也有损伤。而且海船本就不是寻常的小型法器,是大型法器,修补起来也麻烦得多,须得符阵道人、炼器道人等一同出手。” 白金岛一众人,最近的行为处事比较合许道的心意,许道也就没有强令船队提速,而是点头:“既然如此,那便按照预定的计划赶路,不用太过急躁。” 金十三略微松了一口气:“是,谨遵道长法令。” 她面色微红,抬起头,似乎想要和许道说些私密事情。但是抬头一看,身旁却突地没有了许道的身影。 金十三连忙左右顾看,还看了看甲板上,都没有发现许道的身影。当她往天边看去时,方才在蒙蒙大雪中,很远很远的地方看见了一道黑影。 黑影犹如细丝,一闪而过,下一眼就没了。 金十三看了,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距离白金岛船队三十里开外,许道变化出了龙种躯体,横飞在大雪之上,上下翻腾的,极尽飘逸灵动之态。 三十里的距离,他一跃而至,仅仅需要翻腾数下而已。 就算是有金丹道师在此,瞧见了如此速度,也要惊讶一下。并且还有可能的,对方都注意不到许道。 因为许道眼下使出的飞行手段,并非是寻常的踏空、舞空、飞行之术,而是一种神奇的腾空之术。 施展此术,他的龙种身躯再是庞大,也只需要几个翻腾,就可以如青烟薄雾般,丝滑跨越几十上百里的路程个,不会惊动任何人,连水波也掀动不起。 如此腾空之术,比起寻常道人飞行时的黑烟滚滚、灵光大作等动静,简直称得上是神不知鬼不觉,即便是最擅长遁术的剑修道士,也休想比得过。 此种法术,已经不仅仅是术,而是近乎神通了。 神通者,金丹道师结成金丹时,由其平生所有修行的法术,以及身上的灵根、煞气、罡气等等熔炼而成,近乎生而有之,顺心随意,不管是威力还是前景,全都比法术要高超的多。 传闻世间厉害的武功法术,也都是由各大金丹道师将自身的神通削减,传授门徒而来。 许道施展着神奇的腾空之术,发现自己飞在云雪之中,不仅速度快、身子轻快,法力的消耗也甚少,真个是御风而行,可以飘忽终日。 更特别的是,他只需要身子一晃,口中喷吐出一口白雾,他的龙种身躯裹在其中,气息就会低微,身影都好似融进了雪景之中一样,倏忽就消失不见。 一具庞大的龙种躯体,闪闪烁烁,动如雷霆、不动如山。 许道在船队开外好生耍子数下,痛快飞行之后,裹着白雾又飞回了船队附近。 当他靠近其中一艘海船,距离仅有几丈时,船上的道徒都没有发现外边雪中,正藏着一堵巨大的妖躯。 只有船上的筑基道士,下意识的抬头扫视了一眼四周,但许道立刻就退去,对方也没能发现他。让道士以为是自己眼花,或是精神疲惫了。 悄无声息的,许道终于收敛了自己的龙种躯体。 变回人形之后,他的飞行速度顿时又慢了下来,但是周身依旧裹着白雾,他穿行在风雪中,真如仙灵般缥缈不可知,无声的就穿过一众道人,走回了自己的船舱中。 走到窗边,许道盘膝坐下,雅致的桌几上有红泥制作的小暖炉,炉子上烧着酒水,刚好沸腾。 他取过竹镊,从酒炉上取下烧开的酒水,到了两杯,热气腾腾。 刚刚倒好,吱呀一声响。 冷风灌入,金十三穿着红袍,带着雪花走进了房中。当看见许道就在房间里面的时候,她轻讶一声,赶紧的关上了房门: “道长好惬意,一声不吭的就下来了。” 她在发现许道不见了后,猜测许道是回到了房中,便走下了高塔,步行来找许道。 许道没有回答,以手相邀,轻笑到: “风雪日,正适合饮酒作乐,十三道友请就坐。” 金十三听见,脸颊微红,将身上的红火狐裘挂在了一旁,正襟的跪坐在许道身前,低眉顺眼,主动地倒酒。 但是吃了几轮酒水,让金十三有些意外的是,许道居然没有找她行欢好之事,而是继续兴致怡然的饮酒赏雪。 金十三这才将心思放在小炉烹暖酒上,她发觉待在舱房中看窗外的雪,比起站在高台上承接雪花,别有一番雅致的意味。 外边雪花落下,内里酒气熏熏,让她的疲倦一时都融化不少,时刻紧绷的精神也松散下。 不想打搅如此雅兴,金十三也就没有主动提及欢好,而是默默的吃着酒水。 但许道之所以怡然自乐的原因,却不是因为窗外的雪景或炉中的酒水,而是他大半年来的努力结出了成果。 这让他欢喜的很,所以才停了修行,特意出门散散心,还找金十三闲谈几句。至于成果是何? 正是他刚刚在外面施展的腾空之术! 此腾空之术的来源不是其他,就是他手中的金丹异种——腾蛇小青。 经过大半年的努力,许道终于将腾蛇炼化在手,得其灵性,并惊喜的掌握了如此一门近乎神通的法术。 螣蛇者,无足而飞,是世间最擅飞行的上古异兽之一。 世间还有“螣蛇乘雾”之说,其天生就能呼风游雾,出入也携带风雾,有类于真龙。因此古有道书《事类·赋九十一》中,注引该兽,曰:“螣蛇游雾龙乘云。” 此腾空游雾之能,就是腾蛇的神通!如金鸥道师之度化金光,枭鸟道师之南明离火。 至于许道为何将自己掌控的“腾空游雾”叫做法术,而不是神通,则是因为腾蛇小青还没有长成,它虽然具备神异,但具备的能力明显算不上成熟,顶多叫准神通。 而且许道也只是将腾蛇初步炼化了,借得几分威能而已,并未获得全部的能力,还需要继续努力。 不过,腾蛇的跟脚品级甚是高超,就算是它的神通还未成熟,遇见结丹下品甚至中品的金丹道师,对方恐怕也追不上、看不破。 许道若是能够将该门“准神通”完全掌控在手,他碰上了金丹凶兽或是道师时,也就不用太过害怕,会有充足的逃生保命之力。 欣喜之中,许道忽地又想到了炼化腾蛇之前的情况,他顿时感到庆幸。 如此“腾空游雾”之能,腾蛇小青可是压根就没有向他透露过。 若说刚孵化的时候,或许会因为太过年幼,它并未掌控,但是筑基之后的几十年,腾蛇依旧是没有选择向许道透露,甚至连在其他人跟前,也是没有展示过一次。 等到许道将之成功炼化了,通过符法得其灵性,他才顿时得知了腾蛇小青竟然有如此能力。 这分明就是腾蛇在故意隐瞒于他,提防着,甚至有可能在想着图谋不轨。 若非许道出关之后,当机立断的施展呼风唤雨法术,笼罩数里,擒杀下了对方,然后又日夜禁锢着,一丝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留给腾蛇。 一旦此物心生不满,或是寻觅见空隙,它轻松就能溜走,还可以反过来暗害许道。就算打不过,它来去自如的,也会立于不败之地。 回想着这些东西,许道眼睛微眯,暗道:“禀性难移,此物果真是养不熟,幸好我机警,这才没有落得个农夫与蛇的下场。” 只是他却是有意的忽略了,他虽然是潜龙阁主的救命恩人,但同样也是对方的“杀”身之敌,一人一蛇压根就不存在恩义与否。 在许道吃酒感慨间,似乎是因为被许道炼化之后,腾蛇和许道的心意更加相通,它竟然隐约感受到了许道的恶意和讥讽,因此挣扎暴动起来。 就在许道的灵台中,一道淡金色的符箓上,有条暗青色的符文最粗壮、最明显,其不断蠕动着,有鳞有翅,栩栩如生,赫然是腾蛇之像。 此便是腾蛇被许道炼进了本命符箓,灵性肉身也得到了完整保留。但也正是因为灵性完整,它尚未被许道彻底炼化,仅仅是被炼了个小成。 虽只是小成,但腾蛇被囚禁在本命符箓中,它再是挣扎暴动,最多也就能在符箓中翻个身罢了,其余的出格举动做不到,连自杀自爆也不能。 许道察觉到了腾蛇的不甘,他嘴角冷笑,念头一动。 灵台中的本命符箓顿时就金光大现,将腾蛇的挣扎轻易压下。 已经入了他的符箓中,腾蛇算是彻底的无法做蛇了,已然变成一尊活死物,犹如法器、符宝般。 而能够将腾蛇牢牢禁锢,且夺其能力的符箓,显然不再是当初的《小洞玄云禁真符》。 符法的改良还只是初步,限制也颇多,但许道终归算是推演成功,其本命符箓已经具备祭炼万宝的妙效。 如此符法,被他更名为了《小洞玄云禁祭炼真符法》。 第五百二十三章 借用、抵达白骨岛 经由许道推演后得到的《小洞玄云禁祭炼真符法》,在原先的基础上,有了个更进一步的提升。 原先的符法,只是能够借助外物的灵性,来修炼法术或是增强法术的威力,但是祭炼符法却是不同,它能够直接借用外物本身的能力。 如许道将腾蛇炼化进本命符箓之中,就已然可以借用其“腾空游雾”之能。 只是如此也有几个限制和弊端。 首先的一点,便是腾蛇非是只有一种能力,但是许道将之炼化之后,他只可以从腾蛇身上选择一种能力借用,并且在确定之后,无法再进行更改。 许道曾用其他妖物试验过,若是想要更改借用的能力,则需要先将炼化进本命符箓之中的妖物放出来,再重新炮制、从头炼制。 但炼入了本命符箓之中的妖物,就是被人吃下了肚子,嚼烂磨碎,还被消化了的食物,无法再活须活尾的放出,放出就是个死。 除了无法更改借用的天赋能力之外,许道每每都还需要供养本命符箓之中的腾蛇,让其妖气不枯、性命不死掉。 腾蛇虽然被他制住了,但是依然可能饿死渴死,若是许道压榨其过甚,还可能会提前速死。 一旦腾蛇寿尽,或是灵性消磨殆尽,性命垂危,许道自然也就无法再从其身上获得“腾空游雾”之术。 也正是因为这点,符法的这一妙效,方才被许道命名为“借用”,而非掠夺。 并且寻常法术在修炼成功之后,道人只有在动用法术时,才会消耗真气或灵气等物,不使用时就不会消耗真气。法器之流也是如此,顶多需要时不时温养罢了,消耗不多。 但是许道在借来了“腾空游雾”之能后,即便他不动用此术,却依旧会有真气消耗,若是动用,则真气的消耗会倍增。 而其消耗的源头,就是被他炼进本命符箓之中的腾蛇。 简言之,许道借助符法炼化了腾蛇,其实就好似制造了一个笼子,将腾蛇关押在自己的体内,每日都给好食好水的供着,近似于豢养异兽、道兵。 一日不给,则腾蛇饿一日,多日不给,对方就会沉睡,他无法借用对方的能力,直到对方饥渴而死。 这种情形,和豢养道兵类似。在推演符法时,许道恰好也借助白金岛的道兵养成法,如此方才能真正的将符法推演成功 好在这一缺陷其实算是一个幸福的苦恼,毕竟有得有失,若是嫌弃供养太贵,承担不起,许道也可以选择主动将腾蛇杀死,以节省口粮。 除了以上两大限制,许道在炼化了腾蛇之后,也无法再炼化其他的妖物。 同一时间,他目前只能炼化一种外物。 并且炼化妖物后,根据妖物的实力不同,其也会对许道的魂魄、肉身造成负担。如果腾蛇事先成长为了金丹境界,就算对方自暴自弃,许道也很可能炼化不得…… 初步推演成功的祭炼符法,着实是有着不少限制,不太尽如人意。 好许道精通各般法门,又有黄天真箓在手,他并不想止步于此,其希望能够将符法更加精炼,改“借用”之妙,为“掠夺”之妙,从而免去日夜供养之费。 甚至粗糙的“掠夺”还不足够,在许道的构思中,祭炼符法大成之后,其掠夺得来的天赋能力,不应当受制于原主本身,无法精进。 而应当可以继续增长,保留一定的成长性,如此方才合乎他的心意。 当然了,如此厉害的法门,想要将之推演琢磨出来,肯定不会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的。别说半年了,有可能十年、百年,他都无法将小成的符法推演至中成,足以掠夺的地步。 舱房之中。 许道脑中的念头千回百转:“看来得尽可能的收集和符法有关的法门了,不、不仅仅是符法,其余的诸如法器祭炼法、道兵豢养法、阵法等,也要一并的收集。” “我之所以能够在一年之内,将祭炼符法成功的推演出来,其基础就是过往的千百种法术,以及玄阵宗道统、繁星岛道统。” 若是没有长期以来积累,就算有黄天真箓在手,许道顶多也就能在天枢道士的基础上,对《小洞玄云禁真符》进行修缮,补一补对方遗留下的不足之处,而无法推演出一门新的符法。 这里面无关乎惊才艳艳与否,而是关乎积累深厚与否,肚子里有没有货。推演道法,并不是凭空想象就可以的。 一时间,许道看着窗外的雪景,目中升起一股勃勃之色。 从前的时候,他主要的是在收集清心静气法术,以及高层次修行功法,而从现在开始,他就要博览各方道统,丹、阵、兵、器等诸般技艺,无论高低与否,都要来者不拒。 只有这样继续的积累,他才有可能将祭炼符法推演至大成。 隐隐间,许道感觉这门符法,将是继清静篇观想法之后,他今后最为依仗的功法。或者准确的说,清静篇观想法都只是祭炼符法的前篇而已。 很可能他此后结丹、修成真人鬼仙,乃至于长生不死,其指望就都落在这门符法上面了。 窗户边上。 金十三望见许道眼中炙热的眼神,下意识的以为许道是兴致又起来。于是她按着桌几,从蒲团上缓缓起身,又迭了迭身上米色的内袍。 袍子宽松,十分容易打开,且能藏物。 “金枪老爷。”金十三摇曳着身子,坐到了许道身旁,颔首低眉的,模样十分娇俏。 许道察觉到金十三的动作,只和对方对视了一眼,便心领神会。 他将心神从思考之中收回,并不准备再推脱掉接下来的好事。毕竟对方都已经从暗示转为明示了,第二次示好,他若是再推掉,着实有伤女子之心。 许道轻笑着,伸手挑起了金十三精致光滑的下巴。 ……………… 船只行驶冰冷的海面上,每前进十日,天上的雪花就会大上一圈。 一两个月之后,船队在海中碰见了冰山,其冒出水面的就有一船之大,底下的更是大如一城。 船队中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瞧见冰山,他们从前只是在书上见过,因此格外好奇,还特意逗留,遣人登上了冰山,探查上面有没有珍惜矿材或是灵花灵草。 冰山的出现,也代表着船队已经十分接近白骨岛,几乎是已经进入了对方的势力范围。 但当一座又一座的冰山,接连出现在船队前方时,本是好奇的众人,看得也乏味了。 因为冰山的出现又会让船队绕上一段路,几次三番下来,船队众人开始对冰山感到厌烦。 与此同时,身处西海的北面,天气愈加的严寒。 亏得白金岛出海的都是道人,无一例外的都有真气护体。否则的话,仅仅是严寒之色就能让船队减员大半。 但在最后的一段路程中,五艘船还是支起了护船的阵法。 严寒已经让船上的道徒们举止受到影响,为免船队的速度降下来,他们只得开启阵法。并且开启阵法之后,船队的防御大增,也能减少最后一段路程的风险。 而许道待在船队中,随着抵达日期的接近,他彻底的结束了闭关潜修。 除了日常的修行功课之外,他每天都会出来走走,时不时的还会游走在船队的四方,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商队。 还别说,他真遇见了不少往来的船只。对方都如白金岛的船队一般,目标明确,直指着一个方向,显然都是白骨岛。 其中大的船队,船只数目比白骨岛船队要多,许道甚至还瞧见了一艘炼罡级别的宝船,其高大而巍峨,气势和他手中的星螺宝船不相上下。 而小的,则是单人单船,甚至只有一竹筏。 竹筏也是法器,其在冰面上滑行,无风自动,飞速如梭。 之所以是在冰面上,是因为越接近北方,海面上不只是冰山成形,海面都被为之封冻。 许道一眼望去,只觉上下一白的,仿佛来到了一片白色的荒原,而非是一片海域。 这让他微微一惊:“西海的北面就已经如此严寒,冰上可以走车马了。再往北面去,还又该是何等严寒的情况?” 西海的北面仍旧是西海,在其更北的地方,方才另外有一片海域叫做“北海”。 许道在心中暗想:“若是北海的气候更加严峻,达到一望无际,处处海水都冰冻情况,那么已然和陆地无异,与其叫做海,还不如叫做‘北原’。” 遐想着,他尾随着路上的船只,跟了十来里路就离开了,并没有凑上前去。 返回白金岛船队后,许道及时的告知了前方封冻的情况。 于是五艘海船都将阵法开大,达到能够撞开冰层的程度,变成了五艘破冰船。 等到冰层的厚度更甚,破冰愈发艰难后,船队干脆就让太沉重的三艘海船升空,浮空而行,另外的两艘则是跳到冰面上,在冰面上滑行。 如此一来,船队每日间消耗的资粮也是变大,让身为岛主加船主的金十三,每日都在担忧着船队的钱粮状况。 好在他们并没有飞太长的时间,仅仅八九日的功夫,其前方就出现了一堵巍峨高大的冰山。 冰山插在白色荒原上,如脊骨般耸立。 天色放晴而不飘雪花时,冰山上会露出琉璃状的光色,层层分明,犹如玉质一般,金灿灿的。它耸立着,仿佛灯塔般在向四周指引方位。 许道第一时间就看见了这堵冰山,其目光上移,随着冰山将云层都贯穿。 他的眼中露出期待又释然之色,微张口,默念到:“这就是白骨山么……” “快看!”船队上其余的人不像他这般沉静,立刻就有人大呼小叫起来:“要到了!” “那里就是白骨岛了!我们到了!” 还有道士咋舌:“这里方圆万里都封冻着,那白骨岛在这里,几乎如同陆地上的一国了。这么大的地盘,着实令人生羡啊。” 但立刻就有人反驳这个道士:“这里天寒地冻的,地盘再大,要之有何用?” 不少人也意识到这点,有些担忧起来:“难怪白骨岛近些年都不显山不露水,海盟也没怎么搭理它,这样的地界恐怕太过贫瘠,要是岛上的灵脉再稀薄一些,连大点的无灵之岛都比不上。” 确实如这些人担忧的,虽然附近万里都冰冻着,地盘广阔,但只有在那巨大的冰山脚下,才有着建筑存在。 建筑形成城池,其从冰山脚向外扩散,越往外越低矮,直到和冰层混杂,难以辨认出高低。 许道也暗想:“瞧其城池大小,似乎只和江州城一般大,不知里面究竟能养活多少人口……恐怕是不多。” 但是等真正抵达冰山附近后,情况出乎船队所有人的意料。 整座白骨岛上的建筑,皆是白色,似乎由冰块制成,融为一体。 城池如塔楼般垒下,一环又一环,一层又一层,如此构造,其中能够住下的人口数目,是寻常城池的十倍,甚至百倍。 船队在抵达之后,就有身着白袍的道人跳出,对方是白骨城中之人,其打着法术,将众人引导至停靠船只的渡口。 渡口并不在冰层上,而是在冰层之下,一直掘开到达海水冒出的地方,连通海面以下,上方又覆盖着穹顶,既能遮风挡雨,又方便各种船只和海兽的停泊。 并且冰层本身的厚度也惊人,其中能凿出二三十层回廊,人行走在其中,就如同蚂蚁般上下错落。 白金岛一行人中有几个道士也没见过世面,他们和道徒们一样大开眼界,口中讶然连连,就好似第一次进城般。 许道环顾四周,他虽然也被白骨城的构造所惊艳,但是更加让他惊愕,是城中那些往来的活人。 其一眼望过去,视线中无分道凡,至少七成以上的人,头顶上都竖立着淡黄气息,肃穆而浑厚! 许道再往那中央冰山看过去,刹那间,他的眼中就通黄一片,看见整个冰山、整个城池都被一股黄气笼罩着,丝丝缕缕,缔结成带,遥遥垂落而下。 他怔怔望着,目中的惊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尽感慨:“龙气!黄天之气。” 整座白骨城,赫然就是笼罩在黄天之气下,其气磅礴而浩大,难以计数。 城中的子民,几近皆是黄天遗民。 第五百二十四章 群英塔 许道看着漫天的黄天之气,心神激荡,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将自己头顶上的黄天之气释放出来,也表明自己的身份。 但是想了想,他还是将这个想法按捺在了心中。 一直以来,许道在西海中行走,不仅仅是表面上在乔装打扮, 他还利用炼化之后的黄天真箓,将道宫赐给自己的符箓隐藏在灵台之中,其身上的黄天之气同样也是收敛着,外人辨认不出来。 只有当需要使用时,他才会提前将黄天之气释放出来,护持在体外。 这样能避免在行走时, 他被洱海道宫的道士通过黄天符箓而感应到, 进而辨认出他的身份。 毕竟世事变迁,道宫的道士也多达百十口, 其个个虽然都不是庸碌之辈,但是品性方面却也是良莠不齐,难保不会就有小人已经投靠了西海势力,专门从事着坑害吴国道人的恶事。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但两眼中所流的,有时候会是血泪。 许道站在海船上,环顾着人来人往的渡口,在心中又暗道: “虽然根据传闻,整个白骨岛都在那白骨观主的掌控之中,但是岛上不仅有吴国道士,也有被招揽而来的西海道士,此地内里的形势究竟如何, 我目前不得而知。” “若是形势不太对, 我在暗中,还可能帮到尤冰他们, 而一旦急着跳出来, 就会失去这个机会。” 心中想清楚这個事情, 他决定好好利用白金岛的身份,从外部进入到白骨岛中,先以旁观者的角度来审视整个白骨岛。 但这并不意味着许道要故意退后和尤冰等人相见,而是指他不必操之过急,无须大张旗鼓或是冒着暴露的风险相见。 最好的是,他能够有机会和尤冰等人私下见上一面,如此一来,他的身份既不会暴露,对方也能知晓他在暗中。 在许道思忖着登岛后的处事准则时,有声音叫他: “金枪道长,船上已经准备的差不多,我等可以登岛了。白骨岛的道友也在船外等候着。” 是金十三在说话,对方正在远处和数个道士聚集着,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她招手向许道示意,刚刚是在传音于许道。 几个道士之中,赫然有一张让许道感觉陌生的面孔,对方身着白色道袍,正是白骨岛的制式道袍。 值得一提的是, 这种白色道袍和当初白骨观中的道袍样式类似,除了颜色恰恰相反, 一白一黑之外, 简直是一模一样。 许道朝着金十三点了点头,他身形一晃,就跨越了十几丈的距离,出现在的几人跟前。 走到近处,许道并没有从白骨岛道士身上察觉到黄天符箓的迹象,但是对方的头顶上却有着黄天之气,而且颇是浓郁,也是吴国遗民。 “不知是吴国的散修道士,还是近些年由道徒晋升的。” 许道心中遐想着,他面色如常的朝着对方打了个稽首。 对方见许道一身灵光浓郁,气血浑厚,体表还隐隐有罡煞气息流动,赫然是一个炼罡道士。白骨岛的道士连忙回礼,不敢怠慢许道: “这位便是金枪道长了罢!刚才从几位道友口中得知了道友的大名,现在一看,道长果真是法力高强、道行深厚的有道高人。” 白骨岛道士只是筑基立根境界,对方还露出讶然之色,笑说: “金枪道长仪表不凡,来我白骨岛了,正好可以走一走那群英塔。或许一不小心,道友便要阔气了。” 对方话中说的东西,似乎就是“论道大会”一事,只是“群英塔”是何物,许道却是第一次听说,尚不清楚其中的内情。 他见对方提及这件事,便露出一副兴致勃勃之色,主动地和对方搭话,问起有关群英塔、论道大会的情况。 金十三等人站在一旁,也是一副感兴趣的表情。于是几人飞上了冰层,来到地表。 至于渡口之中的道徒、道兵,有专门的人负责和白骨岛一行人的对接,方便船队在岛上采买食水等物。 海船上还留有几个道士坐镇,作为后手,以防止有不测发生,并能够镇压海船。 许道一行人走到冰层以上之后,仿佛置身于一片琉璃世界之中。 由冰晶搭建而成的白骨城,上下一白,但是城中内里却并不太过单调,来往的行人都身着各式的衣袍,和白金岛上并没有什么不同,顶多稍微厚了些。 一个个身着厚袍的凡人,行走在巨大城池中,真仿佛的只只胖蚂蚁般,上下穿行着。 等来到道人汇聚的地方,许道等人的眼中出现了绿意嫣然之景。 在阵法的护持之下,坊市中边灯植幡、温度适宜,种植着一颗颗草木,和寻常的坊市集市并没有什么不同。 并且布置下阵法,也能将道人和城中的凡人分开,免得有凡人冲撞道人的事情发生。 白骨山附近的坊市也不止一处,大小不一,互相错落相间的分布着,方便进城的道人活动。 许道等人是筑基道士,白骨岛道士直接将他们带到了山脚下,此地是岛上道士往来最频繁的地方。 而且山脚的位置,也是白骨岛上最为繁华之地,其草木茂盛,恍若沙漠中的绿洲,建筑也精致,通体犹如玉质,美轮美奂。 来到此地,金十三立刻就提及了正事,希望能够面见白骨观主。 但白骨岛的道士却提醒: “不巧,观主近些时日正在闭关修行。而且就算不修行时,观主也不怎么管这些杂事,诸位需要先去寮院那边,将要商量的事情写成条子,让寮院的小厮递上去,等待时日便是。” “且只有在每个月末,观主方才会有一定的可能,了解一下岛上的事物。到时候诸位若是运气好,兴许就能当面和观主交谈。不过就算是运气不好,也无甚大碍,寮院的那些道友都晓得事情厉害与否。” 听了白骨岛道士的话,金十三等人立刻就意识到,他们想要白骨观主的接见,居然得碰运气。 不过白骨观主身为结丹道师,对方的时间宝贵,若是闲杂人等想和见面,对方都愿意见上一面的话,只怕对方会没了修行的时间。 这些事情自有金十三等人安排,许道在旁听了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问: “敢问群英榜又在何处,还请道长多多指教。” 白骨岛道士听见,面上轻笑,伸手指了指高大巍峨的冰山:“所谓的群英榜,就是尔等来这里,第一眼看见的东西。” “冰山?”许道闻言,顺着对方手指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突地发现对方手指正对着的地方有字。 他运转目力,看清了冰山石壁上的文字,是一个又一个人名,当中有不少还是花名或是代号一类的。 白骨岛道士介绍说:“近七年以来,凡是来我白骨岛的,无论是道徒还是道士,都想一睹观主的真容。初时,观主还乐得每日都出来瞅几眼,但天天如此,实在是耽搁修行,便偶尔才出面一次。” 这人顿了顿,似笑非笑的打量了许道一眼:“其间时不时就会有人耐心等待不得,想尽办法的要得到观主的接见,装病的、有装疯的、欺诈岛上的……数不胜数。而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用有要事相商,且只愿意和观主当面相谈作为借口,进而引得观主一见。” 对方这话,明显有些暗示许道等人刚才心急了,让在场的人都不由咋舌。 金十三几人是压根就还没有想到这一茬,他们真有要事想办,希望能够尽快见到能拿主意的人,而岛上最能拿主意的人,莫过于修为最为高强的白骨观主道师了。 许道则是刚才也的确存了这个想法,借着白金岛和白骨观主相商量的机会,他能够轻易的见到对方,当场相认。 好在那个白骨岛道士并非是特意来讥讽众人,其是岛上派出的脸面,实用来招待拉拢陌生道士的。 白骨岛道士清了清嗓子,开始细细的解释“群英塔”的情况。 原来自从白骨观主不耐烦于每日都见后,白骨岛便想出了一个法子,其干脆将蜂拥而至的诸多英杰,聚拢在一块,每月开头时比划一次,选拔出头名。 获得头名的颇有奖励,除了符钱灵物、可加入白骨岛之外,便是能够得到白骨观主的指点,相当于能够私下见白骨观主一面了。 而剩下的则是只能耐心的等待着,等一起被白骨观主审视时,看他们有没有“白骨论道”的运气。 逐年下来,白骨观主面见外人的次数越来越少,现在经常是几个月都不会现身。 而岛上等待着看自己有没有运气的道人,却是越来越多,甚至凡人都敢前来试上一试。 并且随着十年之期将满,参与群英塔论道的道人越来越多。坊间传闻,如果期限圆满时,白骨观主还没有寻见合眼缘的,就会从群英塔的前几人当中,选择一人作为道侣。 白骨岛道士突地低声说:“就在前些日子,还有一位金丹道师来了岛上。这位道师在面见观主无缘后,居然也继续逗留在岛上,盯起那群英塔。” 许道闻言,微挑眉:“也就是说,想要争夺群英塔中的第一人,还得战胜金丹道师?” 好在白骨岛道士摇摇头,出声回答:“非也非也。塔上共有四个层次的划分,分别是道士、道徒、胎息、凡人,不同层次间的人员并不会列入比较。” “排名第一者,也只是该层次中的第一人。如今有金丹道师至,自然也就多分出了一个层次。” 对方一番讲解下来,许道顿时就对所谓的群英塔,有了足够的了解。 他稍微一想,发现这所谓的“群英塔”,不仅仅方便为白骨观主挑选“选择”道侣,也适合为白骨岛挖掘人才、吸引人才。 凡是能够在任何一境界中登顶的,都会被白骨岛视为贵客,邀请加入岛中。 譬如凡人和胎息境界的,前者能够得到修行机会,后者则是能够获得突破至炼气的灵物,好处多多。 而想要登顶群英塔,靠的却并不是如擂台赛般,互相打来打去,而是由白骨岛的个个风闻道人,从坊间采集塔上人员的信息,评判潜力实力,然后列入塔上。 因此就在白骨岛的各大酒馆酒肆之中,经常性的就会有人谈玄辩论,理论大道,以及出手做过一番。无论文武,只要能够压倒对手,博得满堂喝彩,分数必然不低。 这样的挑选机制,不只是让许道感觉惊讶,也让金十三等人诧异连连。 白骨岛道士讲清了缘由,且将众人带到寮院等地走了一遭,便笑着拱手:“贫道今日已经完成任务,剩下的就请诸位道长在岛上,好生放松歇息。此是贫道的传音符咒,诸位道友若是有事,可直接传信于我。” 金十三接过数张黄纸,点点头,将之收入了袖中。 “导游”离去后,许道一行人在偌大的白骨城中顿时无所事事,东瞅瞅西晃晃,直到时间足够,他们方才决定返回海船上歇息。 但是许道并没有随同金十三等人一起返回,而是就在冰山脚下,挑了一间还算凑合的客栈,开了间灵居过夜。 结果他发现白骨岛并没有夜晚,不只是天色蒙蒙,暗的不彻底,整座城也宛如一水晶灯盏般,处处绽放光明,驱走黑暗。 除却凡人必须按时歇息之外,道人们却是无分白日黑夜,在冰山脚下你来我往,买卖闲谈依旧不停。 许道在客栈中稍加歇息,便走出客栈,继续在坊市中厮混,以获取更多的消息。 一个晚上,他就碰见了不少道人在论道辩论。 有和和气气,输了俯首帖耳的;有争论得面红耳赤,输赢丝毫不让。后者若是没有人站出来调和,论道双方少不了就要往斗法场走一遭,厮斗中定胜负。 许道恍然意识到,此所谓的群英塔、论道大会,着实给白骨岛带来了不少的活力。 他居然还在大街上,看见有人在大声传授自己的修行功法,如此行为在其他岛屿上,可谓是闻所未闻,疯子一个。 翌日。 许道又往吃花酒的地方走了走。 结果此等场所中也有人论道,只是所论的道理是双修、房中。他突地还遇见了一熟人,让他微惊…… 第五百二十五章 虞渊故人 白骨岛上,道士们吃花酒的地方,自然是和寻常的道徒、凡人们吃花酒的地方不同。 此地修建得仙气飘飘,白玉扑地,金银烧墙,暗地里奢华无比,而表面上又是清新淡雅, 处处琼楼玉宇之间,诸个道士往来其间,仿佛是已经得道成仙之人。 许道走进来的时候,未曾留意此间的地名,只是瞧见这里最为气派高雅,便想着走进来打听打听更多的消息。结果走进来之后,他方才发现这里是道士们寻欢作乐的好地方。 除了格调之外,白骨岛吃花酒之地也和一般的青楼不同,坊间往来的侍者并非是凡人或道人,而都是鲛女蛇女等异物,又或者是鬼女幽魂。 许道特意留意过,发现如此大的一处花坊,一个服侍的道人都没有,他若是想要寻个女道人前来作陪,倒还真有些困难。 后来经过他的打听,他才知道此地只准异类异族做生意,道人若是前来,要么是做客,要么就是做鬼服侍他人。 如此规矩,应是白骨岛为了避免花坊沦为逼良为娼之所,而特意设置的。 虽说规矩再好, 其也难免会出现逼良为娼,但是有此等规矩在,好歹能避免岛上的道人少受灾殃, 不会被强迫。 而许道身为道人, 性情又良善, 他虽然不是女子,却也能够感同身受,十分支持这种举措。 况且身为男子,其实也是有沦为炉鼎的可能的,其同女子一般无二。 只是此等举措对于其他客人来说,特别是初到此地的新客,又多有不方便之处。 如许道这般良善的,听过解释也就放过了,但也有听过解释后,反倒是冷笑连连,毫不在意的。 譬如许道左前方,四十步远的一幢玉楼之中。 啪啦! 玉楼有响声响起,一阵晃动,整幢玉楼都轰然倒塌下,将其内饮酒作乐的客人埋住,弄了个灰头土脸,惹得不少的骂声。 路上的道人们,也是连连将目光投过去,并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新奇之色。 许道就在其中。 他们立刻就瞧见一架玉辇从倒塌的楼宇中浮现出来, 其离地一丈有余, 辇上升腾着阵法,将楼宇倒塌的残砖碎瓦都挡住。 吼! 嘶吼声又在玉辇的周身响起,只见三头海马般的凶兽,正外绕着玉辇而转,其身上都拷着精钢铁索,符文密布,是拉车的。 此三头海马凶兽,牙尖嘴利,身上的气息凶厉,妖气程度已然可以和筑基道士相比,都是筑基凶兽。 如此一尊玉辇浮现出来,让周围的道人看清楚后,口中都传出惊呼声: “用凶兽拉车,可谓是胆量不凡。这东西煞气入脑,六亲不认,也不怕被反噬了么?” “不仅仅是胆量不凡,而是实力不凡啊!拉车的凶兽都是筑基凶兽,此等凶兽想要生擒,就已经不是一般道士能够做到的,更别说生擒之后,还用它们来拉车了!” “莫非大有来头?”…… 议论声中,玉辇上传来趾高气扬的声音: “卑贱的东西!少拿你那些穷酸妖鬼来搪塞,我家少主在此,快些将身子干净的女道人叫过来伺候!” 倒塌楼宇中响起惶恐的声音:“客官息怒!蛇女鲛女也是女道……客官想要的女道人,百花坊中实在是没有。” 几个人影从楼宇中钻了出来,为首的是個身材矮小,穿着绿袍的道徒。 许道仔细看过去,发现对方背后还挂着一个龟背,不像是法器或是装饰,而像是天生的甲壳。 注意到这点之后,他再看绿袍道徒的面孔,顿时感觉对方的面孔也和人族的五官有些区别。 许道略微一想,心中暗道:“是龟族么?” 在这花坊之中,用龟族道徒当龟公,倒也算是合乎名头了。 倒塌楼宇上的对话还在进行,玉辇中的声音明显是不满意,叫骂着:“什么破地方,地方不大,规矩倒是不少。” 龟背道徒唯唯诺诺,它站在玉辇跟前,只是点头哈腰,并冲手下几个人暗中使了眼色,让对方赶紧去叫救兵。 这时,玉辇中又有声音传出:“好了。” 只见玉辇轻轻一晃,其上的灵光变淡,将玉辇之中的情形露了出来。 它的边角处站着两个矮小的身影,对方身上穿着小厮的服饰,肤色白皙,张着人样,一眼看过去,好似金童玉女般。 两小童听见“好了”两字,连忙从玉辇中拱手作揖,叫到:“少主。” 一道脊背挺直的身影,正端坐在玉辇内里,其面孔被珠帘遮挡着,让人看不清面孔。 好在此人并没有继续待在里面的意思,他站起身子,轻轻拨开玉辇,然后出现在玉辇跟前,并走向那龟背道徒。 那两个刚才叫嚣的小童,连忙抢先一步跳下玉辇,跪着伏倒在地。 其各自蜷缩身子,团在左右两边,举止上比那龟背道徒还要像一头缩着脑袋的乌龟。 玉辇中人踩在了一个小童的背上,充当肉凳子,走下了玉辇。 此人身着一袭白袍,袍子并非是纯粹的道袍样式,而是有些复杂繁琐,具备几分儒袍的气度。他头顶上还戴着一顶银冠,面容发白,显得气质也有几分儒雅。 正主出场,周遭看热闹的道人们,不少人赶紧的闭上了嘴巴,议论声顿时小了很多。特别是当中那些随道士才走进来的炼气道徒们,更是头都不敢抬。 这是因为众人虽然不清楚白袍人的身份,但是对方身上那浑厚到几欲凝结成实质的灵光,却是让人看的清清楚楚。 有看客口中轻呼:“炼罡圆满!” “有凶兽拉车、自身修为也高,此人果真是底细不俗,难怪敢如此跋扈。” 许道凑在人群中,却是眉头微挑,顿觉白袍人有些眼熟。 他在脑中翻几下,忽地将对方的面孔和记忆中的一人对应起来: “白纸脸!!!” 当初在吴国时,许道曾同几个道宫道士外出伐山破庙,途中遭遇的几个西海道士中就有白纸脸,对方似乎还是西海道士的一个头头。 许道眼睛微眯,心中一时间感到惊奇:“熟人啊。” 白纸脸走到了龟背道徒跟前,俯视着对方,说:“刚才我门下的小童顽劣,一时气恼,毁坏了坊中建筑,尔等说个数,等吃完酒水后,本道一并结掉。” 龟背道徒赶紧的点头哈腰:“小事小事,客官玩得尽兴,一应花费,离去的时候再结账也不迟。” 白纸脸点头。 正当众人以为白纸脸也要息事宁人时,对方却环顾四周,说: “既然如此,那尔等快去叫几个女子过来,给本道起舞取乐。蛇女鲛女这等货色就不要再带过来了。” 龟背道徒脸上的谄媚笑容一下子僵住,讷讷出声:“这、这,坊中着实是客官想要的。” 道徒硬着头皮说:“若是实在是需要,客官可以出了百花坊,去其他坊市看看。想必肯定会有客官想要的。” 白纸脸听见,嘴角变化,笑眯眯的说:“其他坊市?那些个散修女道都是苦命人,终日奔波,日晒雨淋的,哪里比得上白骨岛中的女道水灵。” 他语气大方的说:“本道也不为难你,便给你一些时间,能寻来便是。” 龟背道徒感到为难,它左顾右看的,口中支支吾吾:“这、这着实是为难小的了。” 玉辇边上,两个小童又跳了起来,齐声的叫到:“少主好慈祥!” “那龟公,快些快些!”、“你若是做不了主,就将能做主的叫过来!” 许道本就对百花坊“不买卖道人”的规矩颇有好感,眼下瞧见白纸脸一方故意找茬,他皱起了眉头。 其在心中计较着:“这白纸脸是跟随鲲鲸真人的,当是属于虞渊一伙,眼下怎么跨越前线,跑来了白骨岛……随同的实力如何、又有何意图?” 许道立刻就想到白骨岛地处北方,其虽然不在虞渊和海盟对峙的前线,但是距离两者的距离却都差不多,算是处于中间位置。 一个偏得很远,但确实是地处中间的位置。 许道考虑起要不要试探一下白纸脸。。 好在这时,一道灵光闪烁,突地有一身形出现在场中,对方滴溜溜的打了个转,身上同样也背着个龟壳,非是人族。 但是来人不是炼气境界,而是筑基境界,周身还隐隐带着煞气,当是凝煞级别的龟族道士。 道徒小龟见“援兵”赶来,脸上顿时欣喜,赶紧的就小步迈开,口中低呼。而龟族道士一出场,也挥了挥手,让那道徒小龟去旁边候着。 龟族道士打量着现场,朝白纸脸拱手:“贫道绿龟,是这百花坊的管事,不知这位道长有何需求,可否同贫道说说?贫道今日可以亲自为道长办事。” 龟族道士见白纸脸一身的气息强横,因此来了之后,态度也是摆的很低。 可白纸脸见了龟族道士,脸上反倒是露出冷笑,他冲着身旁的两个小童点点头,便由小童跳出来,一唱一和的将刚才的事情说了出来。 俩小童继续叫嚣到:“快快带人出来!” 听见两个区区小童叫嚣,龟族道士冷哼一声,语气变硬。 但它瞧着白纸脸的修为,以及对方麾下的玉辇法器,并没有太过生硬,只是道: “百花坊规矩如此,有失招待了。客官要是情趣不高,可惜先去客栈中歇息,坊中的客栈在岛上都是第一流的。” 白纸脸听见推脱,脸上的笑容也冷下,他不耐烦的开口:“少废话,让你带过来就带过来!区区白骨岛女道,你当本道有多稀罕?” “但本道今日就非得白骨岛的女道人前来陪酒,方才吃得开心!” 龟族道士的脸色也是变冷,怒极反笑起来:“阁下虽然是炼罡圆满的境界,但是可别忘了,我白骨岛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撒野的地方。” “哦,是吗?”白纸脸一甩袖子,忽地从袖中打出了一方令牌。 令牌金灿灿,黄金制作而成,生有两只翅膀,上面还带着一股玄妙的气息,似是法器似不是法器。 令牌被打出,上面烙印着符文,竟然在半空中变化,变成了一头生有双翅的鱼形,牌身震动,还响起高亢吼叫声。 昂! 叫声在百花坊响起,霎时间进了所有道人的耳中。远处没看热闹的人,也都是连忙转过头,目光惊疑的注视着场中。 “鲲鲸真人?虞渊令牌?” 惊呼声在许道的耳边响起,他也眉头微挑,注视向那生长着双翅的令牌。辨认几下,许道发现令牌的形态确实和鲲鲸真人的妖躯类似。 并且令牌上的气息散发,虽然只是几丝几缕,却也让四周的道士感到发寒,其明显不是一般人能够制作烙印的。 许道暗想:“难怪白纸脸如此跋扈,看来此人这次也是奉命出使白骨岛,身后有虞渊势力作为靠山!” 他的思绪飘飞,忽地想到了在吴国中遇见此人的情形。 他依稀记得当时的白纸脸,其修为就已经不低,似乎差着机缘就能准备结丹。但是现在四五十年过去,白纸脸的修为还只是凝煞圆满境界,显然是机缘未到,没有结丹。 而百花坊中,即便是不认识虞渊令牌的道士,也都在身旁人的解释下,对白纸脸的来头有了确定。 龟族道士更是心惊,唯恐白纸脸闹出大的事端。但是很显然,事端早已经开始。于是它只得连连用起传音符,将消息尽可能的传给白骨岛其他道士。 白纸脸眯着眼,指着令牌呼喝: “本道奉旨担任寻海使者,特意来白骨岛审查,尔等连招待都不弄好么!” 此人冷笑着:“听闻白骨观主也是个美人,不如将她叫过来的?其人招婿十年,想必也是孤独寂寞的很,本道正有独家秘法,可以一同参悟解闷。” 白骨观主乃是金丹道师,不是能够被轻易议论的,更别说言语上有轻薄之意了。 白纸脸这话说出,不只是让龟族道士的脸色变化,也让其余的看客神色变化,意识到要出事情: “不好!看来这虞渊的使者,来者不善啊!” 许道藏身在人群中,同样将白纸脸的跋扈看得是一清二楚。 他心中也是不善,已然生出了要教训对方的想法。 第五百二十六章 镇压 许道心中一念跳出,但是还没有等他站出来,百花坊中居然有其他的道士看不惯白纸脸,一起鼓噪呼喝起来: “劳什子的寻海使者!还当在这里是你那虞渊旳地盘么?” “尔既然是虞渊使者,为何又嚣张跋扈、仗势欺人,成何体统?” 几个骂声响起,让神情傲慢的白纸脸眼睛微眯,他循声看向四周,发现是坊间的客人在说话,并非是白骨岛执法道士赶过来了。 白纸脸露出笑意,心中暗道:“来得正好!就先拿这两个散修杀鸡儆猴,若他俩是白骨岛的道士,我还得悠着点,免得做的太过火了!” 于是白纸脸倨傲的看着那两人,开口:“混账东西!我虞渊行事,也是尔等破落户能够点评的?” “呔!”有个看客受此一激,彻底坐不住了,霍然起身,大骂到:“好个小白脸,年纪不大,口气却是不小!” 他从不远处的楼阁上挤出来,身形魁梧,脸色红彤,体魄强健,气血惊人,身上还有着浓郁的罡煞之气在纠缠。 这红脸壮汉口中冷哼,将身上的道行展现,一股粗壮的灵光当即从他们的身上冒起,二十多丈高。其虽然不是炼罡圆满,但俨然已是积年的炼罡道士。 瞧见看客展现法力,白纸脸丝毫不慌,反倒是轻笑起来:“难怪敢多管闲事!原来是个炼罡道士!你之修为不错,为何却待在这等荒凉之地眠花宿柳,而不肯投效我虞渊真人,为西海效力?” 红脸壮汉听见,当即破口大骂:“尔等也配谈西海?老子痛恨的就是你这种走狗!” 短短几句话之间,双方的火药味越来越重,并且对方之间似乎还有着冤仇旧恨。 许道旁观着,默默的将迈出去的半只脚收回。既然现场有人先站了出来,他也乐得在一旁围观一下。若是红脸壮汉胜了,狠狠的打了那白纸脸的脸面,他也就不用平白趟这场浑水。 而若是白纸脸胜了,他围观双方的斗法,也能趁机洞悉那白纸脸的虚实,好提前做些准备。 毕竟早在入侵吴国时,白纸脸的修为就已经高深,如今五六十年过去,对方虽然还没有结丹,但是手上的实力必然比之前更加强横了一些。 百花坊中,对峙的双方从龟族道士、白纸脸,换成了白纸脸和红脸道士。 打理花坊的龟族道士杵在一旁,有些尴尬,它先是往那红脸壮汉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并作揖示意。 然后又走出来打圆场:“客官息怒!坊中有的上好的佳酿,贫道已经遣人去取来了,两位客官不如和气生财,再坐下来饮几杯,尝尝味儿?” 谁知黑红壮汉听见,面上哈哈大笑:“既然有佳酿,就快快将酒水呈上来!且先温着,容某家学学古之真人,来个温酒拳打小白脸!” 其口中所说的古之真人,正是成就青龙偃月丹的那一位。 四十几年前,因为潜龙阁结丹且疑似结成了青龙偃月丹一事,这位上古真人的事迹便开始在西海中广为流传,即便是凡人都有所耳闻。 白纸脸听见,脸色就此发黑,冷笑道:“看来你是想斩了贫道?”他厉声一喝:“口气倒是不小,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一落下,白纸脸身上的罡煞之气勃发,三百年的道行在身上显露无疑,恶狠狠的盯着那红脸壮汉。 而壮汉临危不惧,气势沉稳,骤然将自己的身形扒开,几个眨眼间就变了一个小巨人,随时都要将自己的妖躯释放出来。 龟族道士见两人逞凶斗狠,它又跳出来,站在场中打圆场。 它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去斗法场!二位客官可以去斗法场,若是在这百花坊中斗法,那贫道可就对不住白骨岛了。” 斗法场正是白骨岛上负责解决的争端的场所,专门用于斗法之用,其有大有小,不仅方便道徒们的斗法,也足以方便道士之间厮杀争斗。 许道等人听见龟族道士的提议,也都起哄到:“去斗法场!” “要是在城中斗殴,被发现了可是要花钱消灾的。二位去斗法场最为合适不过!” 白纸脸和红脸壮汉都是冷哼:“速速带路!” 龟族道士连忙就伸手一邀: “客官放心,花坊外就有一处,专门供诸位客官斗法时使用的。”它在言语中,还真从手下那接过一瓶酒水,用法力温煮着,晃荡着往斗法场赶去。 本来只是白纸脸嚣张跋扈的事情,但是事情愈演愈烈,花坊中的道士们几乎一个也不剩的,都跟在了白纸脸、红脸壮汉的身后,等着观摩对方的斗法。 许道藏身其中,亦是如此。 一处白玉修葺而成的宽大场地就出行在众人的眼中。 该个场地除了提供斗法地的场合之外,还提供着诸多坐席,众人来到这里,仿佛等待着好戏开场。 轰的! 道士之间的斗法,并没有太多规矩,他俩一走进斗法台之中,便运起了自己的真气,往对方打过去。 其中白纸脸站在玉辇上,此人刚一下玉辇,还没落到地面走,身上就冒出了朵朵鬼火,每一颗鬼火上都跳动着一张着鬼脸,清晰可见,狰狞可怖。 此人的身形落在其中,扭曲不可见。 在鬼火的簇拥之下,白纸脸气势惊人,他轻轻拍打出一掌,身上鬼火闪烁,猛地就将红脸道士打个正着。红脸道士也并非好惹的,他跨步上前,伸手一召,也趁着白纸脸的不备,也往对方打过去。 嗷呜! 一声猛虎的声音响起,壮汉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了一根铁红色的哨棒,棒子上锈迹般般,但气息浑凝实,被他舞动在手中,将四周的灵气狠狠搅动。 轰隆隆! 白纸脸和红脸壮汉的法力蒸腾,互相斗争着,使得围观的众人脸色微变,口中惊呼。 许道瞅看着,也盯着那个壮汉,眼中露出玩味之色:“本以为这位壮士只是古道热肠,喜好打抱不平,真和白纸脸争斗起来,输掉的可能会非常大,现在看来,倒是真有几分赢面。” 恰在这时,周围的看客之中,有道人惊呼:“这红脸的汉子法力如此高超,坊间可是有他的消息》” “有!这人自号赤虎道士,言自己身上有九牛二虎之力,可横推筑基境妖魔!” 白纸脸的两个小童守在玉辇边上,听见周围的议论,冷笑说:“九牛二虎之力,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我两都能一口气吞下十头牛、十头老虎。” 现场的人或许畏惧那白纸脸,但是两个童子,其修为不高,连筑基都没有,压根就没人畏惧了。 有人轻笑着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此九牛二虎并非是凡虎,而是灵牛煞虎。代表着此人在海中修道时,曾以一己之力,和海中九头筑基海牛、两头筑基海虎相较量而不落下风。” “筑基海牛、筑基海虎!”另外有人惊呼,“此二者,皆是西海中力大者,仅仅一头,就不是寻常道士能够对付的。” “如此伟力,他莫非是想要结丹不成?” 许道听见,凝眸细看过去,发现那赤虎道士身上的气血还凝结出了牛虎而形,兽头在其中隐现、咆哮,似乎对方的“九牛二虎”之力,并非只是能够拽动妖兽那般简单,而是另有不凡。 “该死!” 许道等人议论的津津有味,白纸脸身处于斗法场上,其和对方争斗着,却是脸色难堪。他没有想到以自己三百年圆满的法力道行,居然碾压不了一寻常炼罡道士。 “你再找死!” 白纸脸低吼一声,他面孔上遍布出黑色的血管,将手一展开,身上当即分化出十八道身影,冷笑到: “九牛二虎之力是吗?本道这里却有十八牛马,看你如何抵抗!” 吼! 十八道油绿的鬼火跳动,分化闪烁之间,变作成了西海之中常见的海牛、海马凶兽,个个鬼气森森,煞气腾腾,其形体大,一跳出,立刻就将斗法场挤得满满当。 四周的看人猛然一惊:“十八头筑基鬼物?这是道兵?” 许道瞅着白纸脸的手段,想起了当初在吴国中见过对方的手段,也是用鬼火变化杀人,似乎叫做“鬼火道兵”! 白纸脸打出的十八头筑基鬼物,却是属于道兵之列,但是和寻常意义上的道兵不同,这十八头鬼物都是他亲手打杀各类妖物,取其精血炼魂,然后方才奴役炮制的十八鬼仆。 如此一来,这十八头鬼火道兵更接近于法术,而非宠兽或道兵,因此无须每日都供养。否则的话,其间的各种消耗也不是白纸脸能够支撑得起。 但这样也有所弊端,鬼火道兵若是被斩,其人不仅会法术尽失,还会遭受重创,宛如被斩去了四肢。 呜呜!鬼哭虎啸。 斗法场上,油绿的鬼火、赤红的气魄,碰撞闪烁不已。 白纸脸驱动鬼兵,杀气腾腾;赤虎道士持哨棒轰击,动静如雷霆。若非斗法场都阵法隔绝内外,其间的余波溢出,能将半座百花坊都毁坏掉。 他俩斗了百来个呼吸,围观众人突地听见一声长啸:“竖子!你这道兵,是纸糊的么?” 嗡!一声金属颤鸣声响起,血红色的灵光从场中涌起,赤红道士的肉身微变,依旧是一人高,但是气魄升腾,足有二十余丈高大,如牛似虎,咆哮连连。 他抓着锈迹般般的红棒,狠狠的打中了一头鬼火道兵,顿时捣入道兵的死穴中,然后将之捣烂了。 其间任由那道兵怎么挣扎,白纸脸怎么脸色变化、施展各种挽救手段,鬼火道兵都没被救回去。 “好!”堂下的看客轰然鼓掌: “赤虎道长好法力!” 打死一头鬼火道兵后,赤虎道士身上的气魄更加强横,仿佛油锅中又浇了一盆水。 滋啦!他身上的气血翻滚,不仅压力骤减,实力居然好似当场有上了一层楼。 此人大笑的看着白纸脸:“不愧是虞渊走狗!麾下的鬼兵量大管饱,某家再吞几只,就不再再是‘九牛二虎’,而可能是‘十牛十虎’了!” 白纸脸肉疼的看着自己被打死的那头鬼火道兵,当即勃然大怒,他没想到自己在白骨岛上找麻烦,碰见的第一个人居然就如此了得。 愤怒之中,白纸脸的目光也落在了那锈红的哨棒上,他的眼神惊疑不定,脱口到:“好个邪门的法器,竟能吸食精气,传递到你身上!” 大笑中的赤虎道士,闻言眼神微变,连忙舞动法器,将现场搅乱。 但是白纸脸和麾下的道兵心意相连,他确定自家道兵被打死一头后,对方身上就多出了一股气息,像是将他的道兵夺走了一般。 白纸脸的面色由阴转晴,轻笑说:“好邪门的法器,莫不是法宝么?” 赤虎道士听见这话,置若罔闻,继续舞动法器,打杀周遭的道兵。 而周遭如许道等人,得到白纸脸的提醒,注意力也落在那锈迹般般的哨棒上,议论纷纷:“法宝?不可能?!” 但他们紧接着就听见白纸脸厉笑着:“呔!此物归我了!” 只见白纸脸突地身形往后一退,退到了斗法场的边缘,并将剩下的十七头鬼火道兵都唤回,护在了周身。 哗啦!突然间一阵铁索声音响起,留在斗法场之外的玉辇晃动,猛扑进了场中,来到白纸脸身下。 辇车大放光芒,其铁索晃动,将十七头鬼火道兵都拷住,变作成拉车的走兽。 十七头筑基鬼物,和辇车上本有的三头筑基凶兽混在一起,赫然足够二十头筑基妖鬼了。 更让人心惊的是,一阵车轮声、金鼓声响起,从车架上传出擂鼓呐喊的声音: “镇压!镇压!!镇压!!” 白纸脸驾长车,斗志勃发,一股金丹级别的气息在他身上升起,其人满面厉色: “杀了我一道兵,你便做我的道兵罢!” “跪!” 啪咔!本是足够承受筑基道士斗法的法场阵法,就像是鸡蛋壳般,被轻易的炸开。 场中气息四溢,本是看得津津有味的众人,顿时被压得脸色惊变、瑟缩无力。现场不只是炼气道徒跪倒一片,筑基道士也是腿脚一软,纷纷摔倒。 其中龟族道士缩在了壳子中,在地上滴溜溜打转,连忙大叫:“快去请观主来!快去请观主来!” 唯有许道一人站定着原地,双目放光的看着场中那玉辇车。 第五百二十七章 油碧玉车 白纸脸的玉辇车,明显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而且很可能如对方刚才评说赤虎道士的哨棒一般,着玉辇车才是一件法宝! 许道心中想到:“就算不是一件完整法宝,至少也一件残破的法宝。” 玉辇车动弹的那一刹那,他就眼尖的发现车上有九道禁制完整,另外又有至少一道禁制隐匿在车体之中。 此时白纸脸将麾下的鬼火道兵拷在了车上, 九道禁制之外,正有一道禁制又半隐半现,吸食着四周的灵气。 许道这时也恍然明白过来:“难怪这玉辇车能够将筑基凶兽拷在身旁,为之所用,还以为此人手上也有如清静篇一般的镇压煞气之法呢?原来靠的是玉辇车本身的强力镇压。” 嘶吼! 车辚辚,白纸脸衣袍飘飞, 驾驭着玉辇车往赤虎道士猛冲过去, 其脸上的神情肆意,就像是已经吃定了赤虎道士一般。 而赤虎道士支着锈迹哨棒,面色也是大变,再没有先前的沉稳。他怒吼着的,身上噼里啪啦的响,宛如雷霆炸裂。 “想我跪?死!” 赤虎道士身后的牛虎气血,当成凝结成而来实质,变作成一尊二十丈高的巨兽。 他持着哨棒,狠狠的玉辇车轰击而去。其伸手的牛虎巨兽,也是低吼出声,头颅低下,伸出双角,狠狠的往玉辇车撞去。 其气息流转间,亦是强横无比,属于许道至今所见筑基道士中的第一人了。 轰! 油绿鬼火色、铁锈赤红色,两股法力狠狠的撞击在一起, 让已经摔倒了的筑基道士们, 更是踉跄,目中透露出惶然。 许道站得稳稳当当,聚精会神的看着场中, 期待着场中结果。 “哈哈哈!” 一股厉笑声响起,是那白纸脸的大笑声:“螳臂当车!” 白纸脸驾驭着碧绿的玉辇车,将铁索晃动,压下了斗法场上腾起的烟尘、灵光,高高的悬浮在场地正中央。 在其下方,斗台龟裂,齑粉无数,只剩下一断臂的壮汉,七窍流血的半跪在地上。他身上的气息萎靡,正侧着头,茫然的看着台上一物。 那东西正是他的锈红色哨棒,和哨棒相连的,是一只仅仅抓着的手臂。 赤虎道士鼓起全身气力,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泄气,但是显然,金丹级别的法力还是金丹级别的法力,硬是将他的身子给撕裂了。 而白纸脸这边, 他倒是显得还算气定神闲。 在得胜后, 他脸上的张狂色反倒是少了些,浑身洒落,驾着玉辇车好似出游的虚浮公子哥一般。 白纸脸从容的笑道:“根据白骨岛上的规矩,斗法结束,输家全输,至少你这半只手臂、连带着那法器,归本道了!” 其人眼下说出的这样一番话,正是白骨岛上的斗法规矩。 赤虎道士闻言,面上惨然,挤出声音:“然也!而便是取走某家性命,也是可以。” 白纸脸回到:“本道不取你性命,取你如何?你若愿意为我驾车,我这里自有灵丹妙药,能替你接续上断肢,且不留隐患。” 赤虎道士狠狠的啐了一口血沫,大骂:“卑贱东西!若非你法宝强横,你当某家会输?狗一样的货色,也想让某家驾车!” 白纸脸闻言,刚压下的怒色倒灌而回,他双眉竖起,面色扭曲:“好!本道便成全你!死了,本道一样可以将你炼成鬼兵,为我驱使!” 咔咔! 白纸脸驾着玉辇车,抖动铁索,二十头筑基妖鬼在车身周围嘶吼,妖气鬼气汇聚一团,他厉喝一声:“去!生撕了这厮!” 但就在这时,有声音响起:“阁下既然清楚岛上规矩,那么也该知道,不可伤及性命,否则杀人者死。” 一个道人的身影出现在残破斗法场中,挡在了玉辇车的妖鬼跟前。 此人正是许道。 他本就对白纸脸心生不善,又在刚刚的斗法中颇是欣赏赤虎道士,眼下见白纸脸得胜,又想要取赤虎道士的性命,当即就站了出来。 白纸脸辨认着许道,因许道乔装打扮过,而且隐匿着气息,他一时间没有认出来,只是闻言大笑。 白纸脸此人貌似跋扈,实则心知肚明。 他眼下是自信就算是白骨观主降临,他也可以从容进退,并且他本就是想逼迫白骨观主出来。 在原先的计划中,白纸脸是想要一次次的触犯白骨岛底线,直到白骨岛最后不得不偏袒于他,彻底丢失掉中立的立场,被闭着站队。 毕竟他是虞渊的寻海使者,白骨岛只要是不想得罪虞渊,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如果白骨岛的态度果决眼严厉,等他惹得白骨观主的追杀,虞渊也就有了借口,能够直接攻打白骨岛!在白纸脸看来,他有法宝护身,也是能够从容逃脱的。 简言之,此獠本就是前来寻衅滋事的,并且早已经不是第一回,而是这一次碰上了暴脾气的赤虎道士,赤虎道士又法力高强,这才将对方的底牌给逼了出来。 许道并不知白纸脸暗中的图谋,他只是感觉此人的面目着实可憎,而且对方手中的玉辇车也确实不错,他看上了! 白纸脸大笑后,自信说: “本道乃是虞渊寻海使者,又有油碧玉车在手,杀人如何?尔能奈我何?” 原来此人所驾驭的玉辇车,名为“油碧玉车”。 赤虎道士岔开大腿坐在地上,瞠目怒视白纸脸。周遭的其余道士缓过劲来了,但都是讷讷不敢言语,那负责花坊的龟族道士,更是还蜷缩在龟壳中,不敢冒头。 许道闻言,负手而立,也是轻笑着说:“当然是打死你了!” 白纸脸闻言,神色不愉,冷哼到:“杀一个也是杀,杀了两个也是杀,正好法器灵力未冷,本道便成全于你!” 咔咔! 白纸脸衣袍鼓动,甩袖扯动玉辇车锁链,面容肆意桀骜,狠狠的就往许道扑来。 许道挡在他的跟前,清清爽爽,手中连根棍子都没有拿,似乎下一刻就要被碾成肉泥。 第五百二十八章 云中坠长车 金丹级别威压从油碧玉车上再次升腾而起,狠狠的压向许道。 许道的眼神一变,心中暗道:“这白纸脸经过这么多年旳修行,虽然没有结丹,但是底蕴果真比从前强横了不止一点半点,居然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动用金丹级别的实力。” 他本以为经过刚才赤虎道士的消磨,白纸脸的法力亏空不少,他站出来正好也能够捡个便宜。结果白纸脸口中的话当真没有唬人,其能够顺手再打杀一个炼罡道士。 许道的对面,白纸脸眼中也露出讥讽之色,其在心中冷笑:“散修就是散修,瞅见便宜就想要占,也不怕撑死。” 但许道虽然是预料有误,却不代表他就怕了对方,就算白纸脸状态正好,他也有把握斩杀对方。再不济,他若是想要逃,现场也每一个人能够挡住他。 于是许道洒然的站立在油碧玉车跟前,身上的真气勃发,丝毫没有惧色。 周遭人全神贯注的瞅看着场中一幕,十分想要知道下一幕会是何等情况,究竟谁胜谁败。而白纸脸的笑容更是肆意。 就在两者将要碰撞的时候,倏忽一道身影闪烁。 杀气腾腾的油碧玉车,碾过了许道站立的之处,空气焚烧、地面龟裂成渣,方圆上下三十丈都像是被火焰烧过一边,若是有人被撞个正着,实在是难以想象还会幸存下来。 可偏偏的是,并没有人站在原地。 四周围观的看客中,有人没反应过来,竟然还以为许道是被烧成了灰烬,脱口而出到:“这就死了!” 好在立刻就有人冷笑到:“呆子!看看上面。” 只见许道正负手站在五六十丈的高空,衣袍荡荡,正袖手向下俯看。而他所看的对象,正是下方将地面都耕出一道深沟的油碧玉车。 许道拂了拂袖子,怡然笑道:“使者,果真好法力、好法宝!贫道刚才若是被撞中,指不定就已经四分五裂,暴毙当场了。” 白纸脸驾着油碧玉车,脸上正疑惑着,他听见笑声,立刻就抬头向上看,脸上露出恼恨之色。 其神识激动,怒喝到:“好个杂碎!尔不是想要打死本道么,怎的又夹杂尾巴,四处乱窜。” 白纸脸虽然是怒喝,但言语讥讽,也是在暗中刺激许道,让许道跳下来和他硬碰硬。 因为旁人或许以为,刚才他只是被许道耍了一下,但是他自己才心里清楚油碧玉车冲撞时,其不仅威势凶猛,速度也是迅疾,一般道士别说是避开了,连抬起臂膀反抗都是极为难得。 否则的话,他白某人在撞了那赤虎道士之后,也就不会突然改口,想要收服赤虎道士。 因为赤虎道士此人,其虽然是螳臂当车,但是能够且敢于挡车,就已经是极为了得。更别说被撞了一击之后,赤虎道士居然没有当场死掉,而只是气力耗尽、断了一臂。 此等人物,在白纸脸看来,当是有几分结丹之资。 而许道刚刚,居然是轻轻松松的就挣脱到油碧玉车的震慑,且鬼魅般的跳到了上空,此种色身法,绝对是白纸脸平生所见之最。 “这厮动用了符宝么?” 白纸脸心中惊疑,但是他刚才并没有瞧见许道拿出任何东西,而且符宝用起来虽然厉害,但是也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仅仅耽搁一丝,就逃不掉油碧玉车的碰撞。 白纸脸压下心中惊疑,他仰头望着半空中的许道,再次振动油碧玉车上的铁索。 哗啦啦,铁索晃动,被拷在车上的二十头筑基妖鬼,顿时像是发了疯一般,咆哮奔腾着,奔上了半空,往许道扑咬。 白纸脸大喝:“想逃?看你能够逃到哪去!” 霎时间,二十头筑基妖鬼,从四面八方扑向半空,方圆千丈都是它们的身形,纵然一堵高山立在场中,也要被撕碎。 其余道士们瞧见这一幕,纷纷神摇意夺,心中惊骇。 此等法力,已经足以搬山填湖,非是常人能够想象的了。 原本可以用于筑基道士斗法的斗法场,不仅已经阵法破碎,毫无用处的,其原本也就只有几百丈大小,落在许道和白纸脸的斗法之中,别说作为舞台了,连充当踏脚的跳板都不足够,太小、太小! 虽然千丈范围的空间,都被油碧玉车麾下的凶兽笼罩,但是白纸脸上并没有惊喜之色呃,反而更加惊疑不定。 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了白纸脸的身旁,同白纸脸一起仰头看着天空中奔腾嘶吼的二十头筑基凶兽。 其人啧啧出声:“如此法力,寻常金丹道师也难以承受。” 此人正是许道,他居然身形晃动,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下来高空的,不仅避开了二十头凶兽的围攻,还站到了白纸脸车架旁边。 这下子,不只是白纸脸惊疑,其余围观的看客道士们,同样也是惊疑不定,明白了许道的不凡:“此人的速度究竟有多快?” “他什么时候有跑到下面来了,莫非刚才的都是幻术?” 白纸脸的面色难堪,他猛扭头看向身侧的许道,眼露凶光,一声不吭的就又调动妖鬼的,让二十头妖鬼从天而降,仿佛一张大网的,见方圆几千丈都覆盖住。 二十根粗壮的锁链横亘在半空中,纵横交错,制造出了一个庞大的囚笼。 白纸脸驾驭长车,冷哼一声,亲自往许道扑杀而至,同时外围的凶兽也是活跃或飞,齐齐骤缩,要将许道堵在中间。 但是一声轻叹响起,许道朝着向自己扑来的白纸脸,遥遥拱手,身子又一晃,便只留下残影在原地,又倏忽的钻出了油碧玉车制作的囚笼。 “竖子!” 这下子,白纸脸忍不住怒喝起来:“尔既要斗法,为何又畏畏缩缩,不敢与我一战!” 他抓着辇车锁链,仰头怒视许道。 白纸脸眼神一闪,他呵斥到:“尔可是白骨岛上斗法,容不得逃来逃去,靠得就是硬碰硬,否则又何必设置一斗法场?你若是自信有法力,便依照白骨岛上规矩来,否则就站到一边,休要登上这斗法场。” 许道站在半空中,一听这话,顿时哑然失笑。 白纸脸说的不错,白骨岛的斗法场本就是让道士只见硬碰硬而设置的,只有数百丈宽大、数百丈高。 斗法场中的阵法,不仅仅是作为囚笼的栏杆存在,能圈定斗法双方的打斗范围,更是保命用的,能够及时的终止斗法。 否则的话,筑基道士单单妖躯法体就有十几、几十丈大小,能飞能遁,几百丈的范围太过狭小的,真厮杀起来,空间完全不够用。 但斗法场只是斗法,又非厮杀,硬抗不了认输便是,敌方又不会穷追猛打,空间再大,阵法反倒是会照顾不了。 白纸脸这话,是想激将许道下来,和他硬碰硬,可许道失了智,才会如对方所言。 刚才几下攻击中,其实并非是许道的身法速度,远远的超过油碧玉车的撕咬速度,而是白纸脸作为驾车之人,其并非真正的金丹,操控着法宝,反应有所迟钝。 许道抓住其迟钝之处,动用腾蛇的准神通,便将之玩弄于股掌之中之中了。他要是真的和油碧玉车硬碰硬,油碧玉车迅疾,指不定他真就被这件法宝打成了重伤。 许道慨然出声道:“斗法场?阁下还以为你我只是在较量法力强度么?若真如此,阁下为何要对赤虎道友痛下杀手,又为何搬出了油碧玉车这件厉害外物?” 他冷笑道:“你能动用法宝,却连避开法宝都不准贫道避开么?好个猖狂啊。” 讥讽声在空中呼啸,白纸脸听见,面上顿时忽青忽白,一副极其恼恨之色。 他恨恨的望着许道,微眯眼睛,心中暗想:“此人绝对不是无名之辈,来头必然不小,既然咬不到他,不如就放他一马?” 但是忽地,白纸脸又听见许道喝声响起:“不过尔既然想战,贫道便和你战上一场!” 只见许道飞在半空中,将手从袖子中举起,身上雷光闪烁,体魄变大,周身云雾笼罩 他低头看了一一眼下方的白纸脸,扔下一句话:“且上高空,生死有命!” 许道便头也不回的,举着雷光,往更高的上空飞去,如神仙登空。 白纸脸瞧见许道身上爆发出的雷火气息,眼中露出诧异,感觉有些熟悉。但是一时半会儿,他记不起在哪里见过许道。 并且眼下又是斗法的关键时刻,见许道“中了”他的激将法,白纸脸大喜连连,一口就应下,口中还安抚着许道: “哈哈!好!你这道人,法术神乎其技,本道必然留你一命,让你有机会为我虞渊效力!” 轰隆一声响起! 白纸脸也驾驭着油碧玉车,直冲高空,随着许道闯入了几千上万丈的高空。 地上的一干看客,皆是痴愣的看着他们腾空而去的身影,其中那些同为筑基境界的道士,脸色更是惊疑不定: “此等斗法,金丹道师也不过如此了罢?” 飞上高空之后,白纸脸正准备大展拳脚之际,却发现许道依旧和他保持着距离,身法鬼魅,油碧玉车依旧扑杀不得。 但让勾住他的是,许道并没有再一味的逃,而是施展着种种法术往他劈打而来。 法术落到他的身上后,又都刮痧一般,瞧着唬人,实则半点创伤都没有造成,这让白纸脸总感觉只差一点,坐下油碧玉车就能扑中许道,将许道打残打死。 可他却不知,这是许道故意在勾着他。 须知白纸脸也不是金丹中人,其驾驭着法宝辇车,要么是辇车本身如符宝般,存有金丹法力,要么是白纸脸在勉强支撑,其压根就坚持不了多久。 许道不管是戏弄对方,还是和嘲弄对方,其实都是在拖延时间。 对于许道来说,只要立于不败,且时间拉长,便是胜利在手。 就拿刚才来说,许道之所以同意和白纸脸斗法,就是考虑到白纸脸见打不中他,考虑会心生去意,中断斗法,因此他才一口应下。 而此时白纸脸的气力未尽,一个按捺不住,也就落入了许道的算计。 在飞入高空后,你来我往的对峙许久,白纸脸气力消耗众多,这时忽地悚然发现,自己气力耗尽,坚持不了多久。 可这个时候,许道却是愈战愈勇,原本只是唬人的法术,开始变得凌厉狠毒。 雷声轰鸣! 数千丈高空,两人仿佛神明般,一驾长车,一腾云驾雾,声势浩大,笼罩了半座城池。 白骨城中的人,早就已经被两人争斗吸引住,城中的执法道士们,也都围在百花坊附近。只是许道和白纸脸都是外人,他们乐于见着两个外人打生打死,并未想着出手。 白金岛的金十三等人,也被城中动静吸引,走了出来。当他们瞧见高空的雷云火雨时,个个都面面相觑,意识到:“金枪长老?” 高空中,许道吐气长呼:“风雨如晦!” 施展出自己的呼风唤雨之术,将白纸脸和二十头凶兽,全都笼罩,强劲的罡煞风雨,不断吹打对方,腐蚀其身子、削减其法力。 而白纸脸,站在油碧玉车上,脸色已经是全部发青,心头咯噔一跳:“糟糕!玉车中的元气不多,已经开始吸食我的法力了。” 他又恨又急的望着许道,终于定下决心,准备退出斗法。 轰隆! 在城内众人眼中,高空中的玉车晃动,白纸脸驾驭着的妖鬼凶兽,俯冲向下,似乎就要逃离。 可就在这时,高空云雾中,一声霹雳大作! 吼! 震天慑地的吼声响起,一颗狰狞的头颅,如龙似蛟,其从云雾中探出,披风戴雨。 该头颅面生甲壳,颜色苍白,摆动身躯,狠狠的就要撞在了下行的油碧玉车上。 急促的呐喊声响起:“不!” 油碧玉车晃动,并未受损,但是上面站着的白纸脸,却被龙首一口撕咬住,从玉车上拽了下来。 玉车继续跌落,在白纸脸的呼喊下,拉车的二十头妖鬼勉强回转,往龙首扑去。 滋滋! 风雨中,妖鬼嘶吼,将龙首团团围住了,群撕龙首。 许道巨大的龙种躯体,从云雾中彻底暴露,但是他丝毫不惧,口中冷哼,高空中霹雳一声响。 白光一闪,血水立刻从高空洒落。围攻许道的妖鬼凶兽不甘退去,随着油碧玉车一起坠落至地面。 白骨城中道人,全都仰头望着如此画面,心神摇曳,直以为见了一场神战。 赤虎道士捂着断臂处,他瘫坐斗法场中,亲眼看着油碧玉车砸落在他身旁,虎目大睁,心神为之震动。 第五百二十九章 故人 油碧玉车正好砸在了斗法场的边上,砸出了近几十丈大小的深坑,入地数丈,仿佛陨石落下一般。 那二十头筑基妖鬼被拷在车子上,失去了白纸脸的号令,都不甘的身形缩小,变成了寻常的牛马大小, 在深坑之中咆哮嘶吼。 吼! 而就在天上,血水继续洒落,许道以龙种的形态横飞,牙齿间带血,双爪扑腾,一左一右抓住了某物。 这是白纸脸被他动用肉身,强行一撞,从油碧玉车上扯下后, 又当成打杀成了两段,彻底败亡了。 因为筑基道士的肉身强横,白纸脸没有死透,他的面孔惊惧,口中大叫:“饶命饶命!道长饶命!” “你不能杀我,我是鲲鲸真人坐下的寻海使者,道长慎重!” 许道听见,手中躯体的叫声,他低下头颅,巨大的龙目盯着对方瞧了一眼,嗡声回到:“使者?本道最擅长打杀的,就是使者。” 许道随即将真气一动,便有数道法术落在白纸脸的身上。 先是一道金光,在白纸脸的颈口处滴溜溜的打转,几下就将对方的脑袋完整摘下,然后又有封印法术落在人头上,将白纸脸的魂魄定在其中,让之无法逃离、也无法自毁。 至于白纸脸剩下的尸首, 则是被他用袖兜一卷,扔进了蚍蜉幡之中。 许道一边收拾着白纸脸,一边也是晃动龙躯,在高空收拾着云雾风雨,尽可能回收煞气和罡气。 等到快云收雨霁时,他藏身进最后一块云雾中,霹雳一闪,就将自己三十丈的龙种躯体收敛,恢复成了人形。 处理完后手,许道这时才从半空中登下,更加清楚出现在白骨城中众人的眼中。 许道瞧见城中众人在看自己,便脸上带着轻笑,朝着底下众人颔首作揖。 在他登下高空的过程中,因为他唇红齿白,风姿脱俗,右手拨动云雾,左手拎着人头,真好似仙人临凡一般。 龟族道士、赤虎道士、围观看客、执法道士, 还有急忙赶到了附近的白金岛众人, 他们望着这一幕,眼中更是恍然。 不少人在心中想到:“谪仙人之风采,莫过于此了!” 寂静几个呼吸之后,斗法场附近方才有大呼声响起:“金枪道长!” “那是我白金岛的金枪道长!”“道长勿慌,我等来助你!” 是白金岛的一众人大呼小叫的,又是朝着许道招手,又是朝着四周的道士解释,言语间满是自豪之意。 附近的道士听见白金岛众人的话,脸色也都一变,纷纷都对白金岛提起了重视。其中距离近的,还急忙拱手作揖,对白金岛的一众人表示好意。 这是因为根据许道刚才在半空中所发挥出的实力,明显已经碰到了金丹道师的程度。再加上许道的面貌年轻,生机勃勃,他在众人眼中连一百五十岁都没有左右。 而如此一尊厉害的炼罡道士,又至少有百年的时间作为结丹之用,极有可能再过个十年,就会从道士蜕变成为金丹道师。 因此由不得众人对白金岛的态度不友善。 白金岛的众人瞧见四周道人,也忙不迭得的回礼的回礼,打招呼的打招呼。 许道只对白金岛的众人摆了摆手,然后就踩着云雾,先是落到那赤虎道士的身边,单独朝着对方拱手示意,最后就身子一闪,忽地奔到了油碧玉车坠落的深坑处。 嘶吼! 油碧玉车上的二十头凶兽还在兀自咆哮,许道一靠近,凶兽就个个都朝着他扑过来。但是眼下的油碧玉车,锁链只有十丈左右长的,拷在车上的妖鬼凶兽压根就咬不中许道。 许道见这些妖鬼不善,他冷哼一声,面部又有鳞片生长而出,将自己精纯的龙血威压放出,往对方狠狠的压制过去。 咔!油碧玉车的铁索瞬间定住。 妖鬼们虽然少有智慧,但是也能被实力慑服。只要没有驾车人的强制命令,它们就不会猖狂太甚。 二十头妖鬼,一一趴下,并让出了一条路,让许道走到油碧玉车跟前。 许道伸手抚摸着玉车,将手靠上去刹那,他心中就惊喜:“果真是一件法宝!” 就在油碧玉车体内,除了九道禁制之外,赫然还有两条经络在,只是两条经络显得有些萎靡、虚浮,或许只是一残破的法宝。 但许道对此并没有感到失望,一是他本就心里有所准备的;二则是就算是件残破的法宝,其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并且刚才油碧玉车所展现的威能,已经达到金丹级别,颇是厉害。 而这驾油碧玉车,现在是属于许道的了! 许道左手拎着人头,右手抚摸油碧玉车,神识动弹,暗中冲白纸脸的人头问:“此车如何炼化才最省事儿?” 白纸脸接触到许道的神识,立刻就是哀嚎不断:“救命!饶命!” 但是等听清楚许道向他提出的问题后,白纸脸的眼神又闪烁,回复到:“道长若是愿意放了我,我定会将祭炼法们如实说出!” 可许道听见,眉头微皱,他冷哼一声,施展法力直接将白纸脸再禁锢,并将油碧玉车从深坑中先挖了出来,压根就没有搭理白纸脸的话。 在油碧玉车扶正时,嗖的就有身影出现在了许道的身旁,个個都是筑基道士。 好在这些筑基道士并没有恶意,其中一人是负责百花坊的龟族道士,另外有几个则是被龟族道士请来的救兵。可惜的是这些救兵尚未出马,白纸脸就已经被许道打杀了。 奉承的叫声在道士中响起:“道长好法力!好功夫!” 是那龟族道士,对方作揖连连,冲许道表示感谢,而对方身旁的执法道士冷漠,只是仔细的打量油碧玉车,审视着这件法器的威力。 当龟族道士想要引荐双方时,高空中响起了一阵轰鸣:“何人敢犯我白骨岛?” 许道听见声音,顿时眼帘跳动,猛抬头:“这声音,是庄不凡?!” 铮铮! 剑鸣声响起,果然一道青紫色相间的飞剑,从天边飞来,目标直指斗法场,其动静和许道记忆中的庄不凡一模一样。 第五百三十章 风波诡谲 许道紧盯着那飞来的剑光,心中惊喜。 只是他还有些迟疑和考虑,并没有当场叫出庄不凡的名字。 围绕在油碧玉车附近的龟族道士、执法道士等瞧见,则是连忙朝着那青紫色的剑光拱手: “参见剑师!”“剑师莅临,小道诚惶诚恐!” 青紫色的剑光在半空中呼呼的转了两圈,看清楚了斗法场上的情况,其剑光之中传出话声: “看来本道来迟一步,争斗已经结束了。”他似乎是刚刚才出关,连许道刚才和白纸脸在高空中斗法的场景都没有看见。 龟族道士瞧见青紫色剑光之后,脸上的谄媚之色大增,它晃动着身子,抢先一步就凑到了青紫剑光的跟前,开口说:“回禀剑师,事情是这样的……” 其神识动弹,几个弹指就讲刚才发生的事情都告诉给了青紫剑光。 这时候,半空中飞剑身上的浓郁青紫色缓缓散去,露出了寄托在剑身上的一道虚影,他以飞剑为脊柱,衣袍、面孔、四肢皆是真气所化,并非是实质。 许道抬头望着,心中顿时一定,确认对方就是庄不凡无疑! 庄不凡这时听了龟族道士的汇报,眼神也往许道看过去。 而许道近段时间以来来,一直都是用真实的面孔示人,毕竟就算他想伪装,激烈斗法时也隐藏不了,索性也就大方点了。 因此庄不凡扫向许道的第一眼,其虚影的面孔就一惊,眼中立刻露出喜色。庄不凡寄身的飞剑颤动,他即刻就冲向许道,似乎还想开口说出什么。 就在这时,许道却是先一步斩出,朝着对方拱手:“贫道金枪,白金岛之人,见过剑师!” 庄不凡修行的乃是剑仙一道,肉身被毁,魂魄早已经钻入了本命飞剑之中,形如一生有灵智的法器。 再加上他在白骨岛上的地位高超,几十年来颇有际遇,其实力已接近假丹的威力,因此虽然只是炼罡道士,而非金丹道师,且结不了丹,但是白金岛众人依旧尊称他一句剑师。 庄不凡的身形一闪,已然出现在了许道身前七八步远的地方,他听见许道的话之后,身形微顿,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但庄不凡脑中思索,心领神会的明白了许道现在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他朝着许道拱手,口中只是呼到:“本道庄不凡,担任岛上执法堂的堂主一职,今日见过金枪道友了。” 其温声温言的,让周围的其他执法道士都感觉诧异:“剑师近年来脾气不是越来越暴躁么?今日怎的这般客气了。” 其余人等一时间都在暗中揣测转不凡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庄不凡则是在暗地里用神识传音,惊喜叫到:“许道友!好久不见!” 许道也是用神识暗中回复:“是极,我与庄道友,已几十年未见了。” 许道还赶紧补了一句:“贫道现在是借居在白金岛上,冒了金枪道人的名号,道友万不要叫破我的身份了。” 庄不凡听见,面上暗笑:“晓得了!道友放心。回到了这白骨岛上,就该好似回到了老家一般放松。” 两人当着众人的面,假装着是初次见面,而暗地里则是你来我往的,用神识在疯狂的换地着消息,颇是感慨。 可是就在这这时,一阵桀笑声在白骨城中响了起来: “好个小家伙,竟然连虞渊的寻海使者都敢斩杀,让我来瞧瞧你是何人物。” 这声音浩大,整座城池都可以听见。许道听见后,立刻就抬头,便发现远方的高空中有一道黑烟滚动,其正往他猛扑过来。 瞧见黑烟的第一眼,许道的心中就惊骇升起念头:“金丹道师!?” 黑烟滚滚见,其释放出灵光好大。 十几里的距离,在金丹道师的疾行之下,几乎是眨眼间就出现在许道的跟前。 对方浑身精悍,面容苍老,身上穿着件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作而成的道袍,气度着实不凡,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是个有道之士,竹杖芒鞋的,鸡皮鹤发。 此人飞来后,传出的厉笑声更大,其眼睛仅仅是瞥了许道一眼,然后就落在了旁边的油碧玉车身上。来人心中暗叹到, “好一尊法宝!没想到姓白的这小子出行,身上竟带着如此贵重之物。” 金丹道师眼神闪烁,他猛抬头,开口到:“兀那道士,还不快快将白使者的尸骨交出来,魂魄也一并拿出来。” 此人的话声中带着命令,许道听见了本不想理会他,但顾忌对方金丹级别的实力,他还是将手中拎着的人头拿出来,在对方的面前晃了晃。 只是白纸脸的尸骨已经被他收好,人头中又有封印着魂魄,能供之后拷问使用,许道并没有将人头扔过去。 这让突然到来的金丹道师有些恼恨,他拿着手中抓着的一根竹子拐杖,就朝许道劈头盖脸的大小来,听其声势,其气力并不小。 许道眼神微缩,他连忙就要施展腾蛇的腾空游雾,逃开陌生金丹的攻击。但就在这时,站在他旁边的庄不凡忽地就身形闪烁,挡在了金丹道师的跟前。 庄不凡口中冷哼到:“阁下可是别忘了,此地乃是白骨岛,并非是乡间野外!” 嗖的!剑光大阵,庄不凡的身形收在了飞剑之中,随即他猛地就打在了竹子拐杖的上面。 一阵灵光激荡,竹杖道师一击受阻,面上忿恨的收回手杖,他站在原地,怒视着庄不凡: “本尊很早就听闻有你这么个东西存在了,连假丹都没有炼成,却被称作劳什子的‘剑师’,若非顾忌着白骨观主的名头,本尊早就想要教训教训你了。” 竹杖道师喝到:“居然胆敢阻我,活的不耐烦了!” 他的话音一落,其身上磅礴的真气就盘旋升起,四周一时间满是青碧之色,庞大的神识也降临在场中,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其中刚刚跑到这里,本是兴高采烈的白金岛众人,顿时又都脸色煞白,他们脑中一个个惊惧的想到:“什么?金枪道长刚才打杀的是虞渊的寻海使者?” “这该如何,前不久才杀了个征兵使者,眼下又杀了个个寻海使者……有惹上一尊货真价实的金丹道师,我岛该当如何?” 金十三站在其中,也是小脸煞白的瞅着场上,心中有些后悔带着一大家子跑过来了。 其实她跑过来后,本想着继续观察观察现场的情况,然后再决定是帮是留,还是走。可因为许道斩杀太迅速的缘故,其他人认为大局已定,直接就叫破了许道白金岛的身份。 不过她旋即一想:“金枪道长是乘坐我白金岛船只来的,白骨岛的接应道士也知晓这件事,若是其中有所不测,事后也能查到我白金岛的头上。” 金十三心中考虑的,并不是要及时且立刻的和许道划清界限,而是心中暗道:“为今之计,只有将金枪道长保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紧紧盯了许道一眼,一言不发的就往场外退去。 也幸亏白金岛的众人刚才,并未挤围观的圈子内里,金十三也机警,所以她虽然受到了竹杖道师的威压,但是还可以走脱掉。 至于她走脱之后的去向,则是在斗法场附近绕了一个大圈子,直扑城中那高耸的冰山。 白金岛终归是位列一百零八岛屿之列,岛上实力也不俗,因此在递上条子之后,白骨岛寮院方面于一日间就做好了安排。 其中给出的一个安排,便是金十三可以持着法令,直接进入冰山之中等候白骨观主的召见,甚至还能通过手中的法令直接联系到白骨观主,比一般的白骨岛道士都要有权限。 这是因为在白骨岛的体系中,一百零八岛的各岛主在礼节上的地位都等同,金十三贵为岛主,自然有资格和白骨观主对话,这样也方便白骨观主拉拢、掌握白骨盟的各岛主。 眼下岛上的外来金丹道师异动,其余道人定然会想起来要赶紧的通知白骨观主,只是事情紧急,迟上片刻都可能形势变幻,金十三要抓的就是这个“赶紧”,尽量迅速的叫来白骨观主。 而在斗法场上。 残破的地面刚刚才结束了两场争斗,眼下又迎来了第三场,还是货真价实的金丹法力,顿时寸寸崩塌,化作成泥泞一般。 许道站在油碧玉车边上,紧皱眉头的看着庄不凡和竹杖道师对峙。 他在脑中思索到:“此突然出来的道师究竟是何人、为何要索要白纸脸的尸首魂魄?” 许道电光火石的想到了日间听人说有个金丹道师也跑到了白骨岛上,想要参加论道大会。 他看向竹杖道师的外表,心中顿时冷哼:“一大把年纪了,也俩掺和这种事情,就不怕被后生打死么?!” 竹杖道师鸡皮鹤发的,虽然衣冠楚楚,但是依旧掩饰不了他身上的那股子衰老之气。 眼下距离十年之期只剩两年,此人打算应是等十年之期满了,争夺那个最强者,于白骨观主结为道侣,图谋不轨。 铮铮铮! 剑鸣声在百丈范围内吟啸,矫捷如蛟龙。庄不凡气力惊人,剑法通玄,丝毫没有在竹杖道师的跟前落下风。 但竹杖道师依旧还克制着,他虽然屡屡挥打出手中的竹杖,但并未显露妖躯或法体,而只是厉喝,只是调用法力和庄不凡做过,想要展现翻手就能将庄不凡镇压的力量。 竹杖道师口中还冷声说到: “桀!小剑人,那金枪道士斩了寻海使者,已然是得罪了虞渊。按理来说,你白骨岛撇清关系还来不及,为何却如此护着他?莫非……此人是你白骨岛故意安排的?” 庄不凡身化剑光,闻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恶意,也懂得了许道刚才不与他相认的好处。 于是庄不凡当即厉喝:“老家伙,一把年纪了,口舌都是如此了得。” 他蛮横喝到:“此是我白骨岛,抓人是我白骨岛的事,尸首、宝贝也该先经由我白骨岛,你个老家伙,有何资格插手?” 竹杖道师本就衰老已已,被庄不凡一口一个老家伙,刺激的是三尸暴跳,他大喝一声:“找死!” 轰!竹杖道师不再只是动用法力和庄不凡争斗,他长吸一口气,呼啸:“长春不老、竹海不枯!” 沙沙沙! 竹杖道师将手中竹杖跑出,平地栽种,然后其话音落下,竹杖就抽芽拔节,咔咔长高到数丈,并且一分二、二分三……眨眼间就分化成了一片千丈范围的竹海。 四周的道士惊愕的看着陡然出现的竹海,个个脚步踉跄,顿时被挤得更远。 其中机警点的,意识到可能要出现一场更加厉害的斗法,为免自己被余波波及,连忙较低抹油,跑的更远了。 龟族道士,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它不仅自己溜出了几里,还将百花坊中的龟子龟孙也都卷走,剩下的蛇女鲛女也都催促着快点避开风波。 竹海上,竹杖道师负手站着,他凝视庄不凡,面上冷笑: “会耍剑了不起么?老夫也会。” “起!”竹杖道师厉喝。 沙沙沙!整座竹海摇晃飘动,嗖嗖,一根根几丈高的青钢铁竹,陡地拔地而出,群起飞射向庄不凡。 其数目成千上万,密密麻麻,恍若飞蝗般,一时遮天蔽日。 庄不凡独身一人落在其中,剑光顿时被淹没。 周遭的白骨岛执法道士惊叫:“剑师!”不少人当即就祭出了自己的法剑,立刻就要跳进去。 但这时却又神识落在他们身上,安抚到:“勿慌,且慢行动,贫道先去试试。” 执法道士们扭头,立刻发现许道的身影消失在原地,扑向了那密密麻麻的飞竹。 霹雳一声响! 许道就变化出龙种躯体,云起雾升,口中低吼: “昂!风雨如晦,风来、雨来!” 啪啦!霎时间,罡风刮起、煞气盘旋,许道所过之处,刮起一场罡煞风雨。 雨色苍黄,洗刷着飞竹群,立刻将之打得斑驳无比,好似从青钢铁竹变成了香妃泪斑竹,竹身也变得娇脆无力。 第五百三十一章 托妻献业 许道腾飞到战场之中,再次施展出了自己的拿手法术,并且比之刚才和白纸脸斗法的时候,更加猛烈迅疾。 其法术霎时间就建立了奇功,将庄不凡从竹林飞剑之中解脱出来。 铮! 一声剑鸣响起,庄不凡驾驭着飞剑,将已经被许道法术削弱的飞竹, 全都斩断,彻底掐灭其中的灵性,使之一根根的坠落到了地上。 竹杖道师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包含金丹法力的一击,竟然让对手轻易就化解。 场外的道士们瞧见,也都是神色大动:“这两人, 联起手来竟然不让金丹道师多少!” 其中白骨岛的执法道士更是神色大振:“不愧是剑师!果真可以力抗剑师。”他们将怀中的飞剑按住,不再急着要跳出去救场。 剑鸣声复作! 空中响起庄不凡的大笑声:“金枪道长好法力!你我联手正是相得益彰。” 他一边称赞着许道,还一边嘲讽那竹杖道师:“呔!老家伙, 此是我白骨岛,阁下就算是身为道师,也不得胡来!” 竹杖道师的脸色变得更加冷厉。 身为金丹道师,除了面对同境界的人物之外,竹杖道师数百年以来一直都是予取予求,许道二人态度不恭,本就已经他大怒,如今法术被两人挡下,竹杖道师更是升起一股恼羞成怒的想法。 此人冷哼一声,目露凶光,吐声:“若是说刚才,本道还只是想要教训教训你们两个。但是现在, 本道可不想收手了。” 竹杖道师杀意大生:“尔等忤逆之辈, 本尊就算是打杀了你俩, 白骨观主也没资格怪罪本尊!” 其猛地一挥动衣袖, 身上真气蓬勃, 周身千丈范围的竹林, 又是扩充, 达到三千丈的范围,碧绿一团。 半空中的许道和庄不凡,他俩并没有在意竹杖道师的狠话,但是却在意竹杖道师的举动。 两人虽然几十年没见,但此时联手起来,竟然十分的默契,不约而同的就同时想到:“不可让此贼继续施法,得斩了那竹林!” 他俩连神识都不同触碰,仅仅眼神一个交流,便分别施展自己的手段。 许道飞舞在三千丈的竹林山空,搅动风雨云雾,使得云雾下沉,雨水汇聚,将三千丈的竹林一根不剩的笼罩住,死死的吹打,削弱竹林。 而庄不凡则是一声长啸,便驾驭着剑光, 大无畏的冲入了竹林之中,飞剑劈砍,刷刷刷的截断一颗又一颗竹子。 两人默契的配合, 使得三千丈竹林迅速缩小,施法的竹杖道师也是面色一变,眉头皱起。 但是竹杖道师并没有露出太过棘手的表情,其冷笑着,狠狠地将一道真气打入下方竹林之中,口中轻喝: “花开枯荣,万木争春!” 长吟声之中,本是挺拔刚硬的竹林,忽地自行摇摆,沙沙作响,其再度抽芽发枝,一朵朵白花突然出现在了竹子上面。 竹林开花!三千丈碧绿的竹海,瞬间就变得绿意和白色相间。 而竹子开花的那一刹那,正在施法的许道和庄不凡两人,眼神都是一变,皆是感觉到底下竹林传来了一股吸食之力。 并且竹子开出的瓣瓣花朵,立刻就从中飘飞起来,顺着许道掀动的大风,上下飞腾,将方圆五千丈都笼罩在其中。 这些花瓣的数目,远比刚才的竹林飞剑要多、要密集。许道和庄不凡落在其中,顿时好似陷入了囚笼一般。 而对竹杖道师来说,两人正是被他关入了笼中,其冷笑到:“请君入瓮,且看本尊如何炮制尔等!” 竹杖道师脸上肆意,他当即一喝:“给我炼!” 青白二气,当即出现在竹林花朵制作的囚笼致之中,上下厮磨,立刻就将许道和庄不凡死死地咬住。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泥沼之中,不仅无法斩灭竹林,其浑身法力也在被迅速的消磨吸食走。 若是继续,两人有可能就会被青白二气炼化掉,变作成竹林开花的养料。 许道感受着股青白二气,心中暗道:“好强劲的真气,似煞非煞、似罡非罡,可比我的呼风唤雨法术要强劲得多。看来想要用法术去消磨对方,已然是极难。” 他所不知道的是,青白二气是竹杖道师的丹气,其是罡煞合一之后的金丹级真气,非是筑基道士的真气可以抗衡的。 并且青白二气具备吸食抽干灵气的特效,其已然是竹杖道师最为依仗的手段,本命神通。 许道和庄不凡能够在对方的神通之下继续坚持,而没有当场被击溃法力,暴毙而亡,就已经是极为了不起了。 竹杖道士望着陷入在自家神通中的两人,其面色顿时好转了一些。 但是下一刻,他的脸色又一次阴沉。 先是一声激烈的剑鸣声响起,两道青紫色的光芒在竹花囚笼中大作,宛如两道盘旋的蛟龙,一口将青白二气给吞了,然后便狠狠的凿向囚笼边缘。 后是许道身上的气息陡然变化,其体上灵光忽地一变,居然当众增长了一倍,竟然逼近了六百年,顿时让竹杖道师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竹杖道师惊疑:“六百年法力,此人是金丹境界?” 此是面对着一个货真价实的金丹道师,许道不敢有半点收手,将自己所有的道行都展现而出,以六百年的法力和对方抗衡。 或许单独庄不凡一人,单独的许道一人,都破不开竹杖道师的囚笼。 但是两人身处一个囚笼之中,还配合默契,联手凿向竹花囚笼的同一处边缘,顿时就将囚笼凿开了裂隙。 竹杖道师脸色又变化,难堪无比,挤出声音:“竖子!” 他没有想到自己都施展出金丹神通了,结果不仅没有将两个道士打死,还就要被对方挣脱掉了。 于是竹杖道师赶紧的增加法力,毫不吝惜的制造出更多青白二气,想要将许道两人淹没住。 但他终归是迟了一步,许道和庄不凡凿开裂隙,齐刷刷脚底抹油,从裂隙中遁出,且腾上半空,飞的老远。 一剑一龙种,腾在高空,分别长舒一口气。 底下的竹杖道师见状,更加恼怒。而那些围观的道士则是更加兴奋,感叹竹杖道士奈何不了许道两人。 但脱离出了囚笼,并不代表许道和庄不凡赢了。 竹杖道师眼中的杀意更盛,他一甩袖袍,低喝到:“本尊今日若是不将你俩擒杀,炼入体内,便枉为金丹尊者!” 桀桀桀! 一阵厉笑声响起来,开花后的三千丈竹林,忽地自行就衰败掉了,仅仅剩下先前竹杖道师扔出去的竹杖。 而这根竹杖,忽地是摇身一变,身形继续壮大,节节攀升,变得几十丈高、枝叶繁密,其上还长着一张人脸,人脸紧闭双目。 它生长出的竹叶都诡异,其每一片都画着一张诡异的鬼脸,痛苦无比。 在诡异的竹子现身后,竹杖道师自己则是摇身一晃,突地化作一道青光,投入到了竹杖之中。 竹杖上的人脸顿时睁开了眼睛,晃动躯体,嗡声:“本座苦竹,请二位道友做吾肥料,入吾体内。” 原来此獠的道号则是叫做“苦竹”,竹杖才是它的本体,刚才的人身仅仅是其一截枝干罢了。 巨竹表面的人脸痛苦,狂叫:“做吾肥料!肥料!” 霎时间,苦竹道师将真身插入到了白骨岛的地面中,根须膨胀,尽情的吸食起灵气。 本就残破的百花坊,直接就被彻底整塌掉了。 坊中剩余的活物,体内灵气血气瞬间就被吸食干净,变成干尸。幸好龟族道士之前察觉不对,趁机驱散了坊中人员,否则死伤定然惨重。 吸食着养料灵气,苦竹道师的妖躯继续拔节,且枝叶上的颗颗鬼脸也蠕动,齐声嘶吼:“吃了你们、吃了你们!” 如此诡异渗人的一幕,顿时让许道两人,以及周遭的看客都心惊,不知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 但不管是什么,苦竹道师已经紧盯上了许道和庄不凡,两人接下来必然讨不了好。 他俩相互对视一眼,没有想着要上前硬抗,目中神色闪过,都升起了暂避锋芒的想法。 毕竟两人不是真的金丹道师,硬抗对方的风险太大。于是嗖的,两人一分二位,化作两道流光往外围扑去,逃之夭夭。 苦竹道师自然是连忙晃动巨大的妖躯,想要将两人阻拦下。 但此獠的妖躯本就不擅长移动,许道两人又都擅长飞遁,它一时阻拦失败。 “竖子!” 苦竹道师怒喝,其摇动枝叶,突地从地下抽出枝条,往白骨城区踏去,轰隆隆作响。 百花坊本就是白骨城中人烟稠密的地方,苦竹道师仅仅是迈出数步,就已然接近了密集的民居。 在它行走的过程中,途经之处,花草树木、蛇虫飞鸟无一不是死绝,所有的生机都被苦竹道师吸食进了体内,促使其枝条继续生长。 等到它再踏入白骨城中,杀孽定会更大,实力也会变强。 不得已,本是已经逃走了的许道、庄不凡两人,又只是绕了個圈子,跑回了苦竹道师跟前。 一张巨大的痛苦人脸,连带着数不清的痛苦鬼脸,再度盯向了两人,咆哮出声: “吃、吃!” 苦竹道师身上的气势前所未有的强横,体表外缠绕着浓浓的青白二气,许道两人若是再被对方抓住,恐怕就难以走脱,会被当场吸干。 许道两人的脸色就此难堪起来。 好在就在这时,天空突然下起了瓣瓣雪花,雪花硕大,来的突然。 一阵冷声响起: “苦竹道友,收手罢。” 许道和庄不凡面色一怔,连忙抬头,其视野中出现了一道素白的身影,对方站在五千丈以上的高空,云雾缭绕,白衣荡荡,正低着头看下方。 “观主!” “尤冰!” 一张冰冷精致的面孔出现在许道的眼中,眉眼让他熟悉又陌生,正是他的尤冰道友。 尤冰的身旁还跟着一道红色身影,许道看了几眼,发现竟是金十三,让他感到诧异。 而尤冰出现后,其目光虽然没有看向许道,但是许道明显感受到,对方的注意力全在他的身上。 一阵欢呼声也在四周响起:“观主!观主!” 是周遭的执法道士、龟族道士、大小道徒等,在冲高空的尤冰行礼。 尤冰没有理会这些呼喊,她见苦竹道师并没有依言停止法术,眉头皱起,又冷哼一声。 “尔想死么?”其声冷冽,无须动用法术,就如同雷霆般在十几里内炸响。 此话说出,天空中的风雪顿时变大,明明只是寻常的风雪,不带杀机,但是十里范围内的所有人,都感觉心底里有一股寒意升起。 话音落下,苦竹道师癫狂的举动也停住了,其枝叶上的成千上万张鬼脸都一僵,主干上的巨大人脸也是定住,面色难堪无比。 苦竹道师迟疑了刹那,忽地收了法力,巨大的竹身缩小,几个呼吸就变回寻常大小。 然后在一团青碧光芒中,苦竹道师又变成人形,持着竹杖从中踏出。 此人阴沉着脸色,朝高空的尤冰拱手:“适才气极,有失体面,还望道友见谅。” 尤冰没有点头,仅仅是将冷漠的眼神收回,然后挥了挥手。 苦竹道师则是忌惮的望向自己的身侧,松了口气。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此獠的四周就有三十六道苍白色的骷髅出现,其缓缓的靠拢,高低有序,气机勾连,恰好将此獠包在了里面。 白色骷髅落在风雪中,让人难以注意到。 除此之外,苦竹道师仰天一瞥,便发觉尤冰背后的万丈高空上,更有股股凛冽的黄气在涌动。 黄气虽是距离他遥远,但直接就给他带来了死亡的预感,比之将他围起来的骷髅更要强烈。 苦竹道师心惊肉跳的想着:“此地终归是这小娘皮的地盘,阵法奇特,且让着她点!” 苦竹道师还安慰自己:“等老夫降服了此女,收为炉鼎,到时候就不用怕她了。” 紧接着,他发现尤冰已经从高空走下许多,看也不看他,而是正紧紧盯着一人。 尤冰的面色依旧冷淡,但却语出惊人到: “道人,尔可愿娶了本道,接手这白骨岛基业?” 苦竹道师眼睛巨睁,“什么!!?” 他的脸色一时极度的愕然,还带着扭曲。 因为尤冰打量的道人不是他人,正是刚刚和他打生打死的许道。 第五百三十二章 道师尤冰 不只是苦竹道师面容扭曲,周遭的其他道人听见,全都惊愕,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什么?观主刚刚说了什么?” “观主瞧上了金枪道长!” 尤冰的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在人群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不少人脚步踉跄,急忙的往跟前凑,想要听得更加清楚。 还有人感觉难以置信,心中破灭,想要问问尤冰刚才的话是真是假。 百花坊的废墟上,道人们议论纷纷。 其中白金岛的那几个道士,则是心中又惊又喜:“金枪道长入了白骨观主的眼,那么我白金岛和白骨岛,岂不是成了姻亲!” 他们刚刚还在为许道斩了寻海使者、得罪了一尊金丹道师而担忧,结果许道又砸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让白金岛众人道士的心情陡涨陡落,颇是刺激。 其中金十三就站在尤冰的跟前,眼睛睁大,口齿都微张,同样是被尤冰的话给震惊到了。 金十三的心情或许是现场众人之中,最是复杂的。因为正是她去叫的“白骨观主”,否则等白骨岛的道士通知到尤冰,尤冰又做出回应,指不定还要耽搁多少功夫。 她在脑壳中轰然想到:“难怪我递进去条子后,这白骨观主问了问金枪道长之后,立刻就出关了!莫非她当时在闭关中,就瞧上了金枪道长?一见钟情么……” 不只是现场的众人惊愕,许道身为当事人,他也是狠狠的惊讶了一下,差点就咬到自己的舌头。 和尤冰见面,他自然是极为开心和惊喜,但着实是没有想到,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娶不娶”! 许道本来准备打招呼的话,一时间都噎在了口中,不知自己究竟还说些什么。 结果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旁边的苦竹道师却是率先反应过来,受了刺激一般大叫:“不可、不可!本尊不赞成。” 苦竹道师面容扭曲的盯着许道,脸上满是不甘心和怨恨,他握着自己的竹杖,狠狠的跺了一下,将地面轰得一震。 另一边,尤冰刚说完话,正饶有兴趣的打量许道,观察着许道的表情。 她表情稍微有所缓和,结果就听见了苦竹道师的大叫,其好看的眉毛因此就皱了起来,脸色转冷。 但无须她亲自发话,现场就有讥笑声响起来:“道长与观主郎才女貌一对,哪里轮得到你这个老家伙来反对!!!” 是庄不凡在说话,他的身形在青紫飞剑上浮现,出声长喝。 喝完之后,庄不凡接着还骂了一句:“谷树皮的老家伙,也不撒泼尿看看你长个甚么样!” 或许庄不凡是现场除了尤冰之外,最不吃惊的人了。他一边骂着苦竹道师,一边用眼神在许道和尤冰身上瞄来瞄去,脸色十分促狭。 许道听见庄不凡痛骂苦竹,又瞧见了对方脸上的促狭,顿时就知道虽然几十年过去了,庄不凡此人还是从前那个跳脱的性子,甚至有些混不吝了。 许道还记得,当初就是庄不凡带着他吃了平生的第一顿花酒,似乎最后酒钱都没付给别人。 许道的脑中思绪纷乱,但是尤冰的眼神却是清亮,她没有理会苦竹道师的叫嚣、也没有搭理四周的惊愕声。 尤冰一步跨过,其动作迅速,几乎是眨眼间就站立在了许道的跟前,并睁大了眼睛,仔细的打量着许道。 许道本就是脑子混乱,眼下尤冰又干脆跑到了他的跟前,还赤裸裸的紧盯着他,顿时让他感到了几丝羞赧感,都有点不敢和对方对视。 结果他的眼神一偏,就偏到了尤冰身后的金十三身上。金十三身着红装锦衣,气质和素白的尤冰相比,显得鲜活热烈许多。 许道望着两尊没人,没由来的又生出了几丝心虚的感觉。 于是他张着口,口中的话又是顿住。 尤冰站在距离许道不到一丈的地方,其目光在许道的身上上下打量,细致而有耐心。但瞧见许道继续支吾没出声,她的眉毛颦在一起,复出声: “如何?” 这两个字吐出,虽然没有刚才说话那么震耳欲聋,毕竟她和许道已经站的非常之近距,并不需要特意的放大声音。 但是四周围观的人员都不是凡人,而是道人,且近处的都是正儿八经的筑基道士,五感敏锐的很,因此立刻就听清楚了尤冰的话。 尤冰说话间还哼了一句,这落在围观人员的耳朵中,就是尤冰在冷哼,对许道的反应有些不满。 这让众人的心思顿时又活泛起来:“哈哈!好个不识好歹的金枪道长,有种的就直接拒了白骨观主!” 只是在他们看来的冷哼声,落在了许道的耳中,却是尤冰在轻哼。 许道都能看见尤冰刚才说话时,眼睛微眯、琼鼻微动,在此女冷淡的表情下,藏着的是矜持和羞赧。 瞧见对方的小表情,许道认得确实是自己的尤冰道友,顿时在心中大笑。 他暗想到:“应该是这女道害羞才是,我许某人害羞作甚!” 于是许道站在尤冰跟前,将脑中的想法全都镇压下,也不再去想对方的金丹威势。他落落大方的朝着尤冰拱手,笑看着对方: “固所愿,特来请尔!” 尤冰听见许道说出的这句话,冷淡的表情彻底瓦解。她定睛望着许道,脸上露出了明媚至极的笑容,灿烂而柔顺。 尤冰没有拱手行礼,而是微微欠身:“一言为定,道友!” 许道这时自然是干脆的应承:“一言为定!” 周遭的人等听着两人的对话,看着两人的表情,纷纷更是惊愕。 有女道人失神:“观主竟然还有此等笑容!莫非世间真有好情郎,可观主不是才和那道士见面么?” 还有男道人则是嫉妒的望着,暗骂许道:“好个不要脸的家伙,因为不会推辞一下,竟然坦然就受了!” 他们着实是既羡慕有痛恨,全都恨不得用自己将许道代替掉。 只是白骨观主是岛上的第一人,贵为道师,许道也是个炼罡近乎圆满的道士,法力还惊人,这些人都之感在心中骂声连连。 一些机警的道人,一边骂着许道,一边立刻就高呼:“恭喜观主、恭喜道长!” 有人还提前就叫出:“恭贺观主和道长喜结连理。” 此人赫然就是溜走之后,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回来了的龟族道士,它正拍手大呼着,还动用神识,暗中催促龟子龟孙们,同他一起大叫。 霎时间,残破战场上,顿时响起了一片恭祝和欢呼的声音。此前紧张激烈的气氛,陡地就转变了。 只有苦竹道师叫过一阵子后,见没人搭理他,他又叫出声音: “白骨观主,这道士初来乍到,名号连群英塔都没有登上,你现在就急不可耐的选了他,不合流程啊!” 但是依旧没有人理睬他,任由他在原地跺脚跺手杖,面上愤恨无比。 由不得苦竹道师不愤恨,要知道他之所以不远数十万里的赶过来这里,就是为了能够成为白骨观主的双修道侣,然后借助对方的阴气进行修行,并获得整个白骨岛基业。 本来他还窃喜白骨岛上居然就只有他一个金丹道师赶过来了,等再过两年,十年之期满,他身为金丹道师,无疑会有很大的可能成为白骨观主的道侣人选。 来之前,苦竹道师就对此颇有期待,他多番打听,还听说白骨观主此人恍若冰山,从来都是苦修,洁身自好,从不与其男道人私下相处。 因此苦竹估计白骨观主的元阴有不小的可能尚在,他若是能够借得此中金丹元阴,其修为必然会得到大幅度的精进! 可现在许道的出现,顿时就将苦竹道师所有的设想和妄想,全都落空。 结成金丹几百年以来,苦竹道师就并未遭受过如此大的失望,他眼中顿时冷意闪闪,杀机生出。 听着周遭人的供奉,瞧着许道和尤冰“眉来眼去”,苦竹道师在心中暗道:“情投意合、天生一对儿么?那么本尊便宰掉这姓金的!” 苦竹道师的眼神闪烁,其对许道的杀意更盛,十分恼恨许道抢了本应该属于他的东西,只想赶紧的等许道落单或出海,他便上去暗杀了许道。 此獠算计着:“就算完婚了,等你变成寡妇,本尊也就又有了机会!” 他顿觉此计策颇有可行,唯一让他可惜的是,他这个老家伙可能也就只能配寡妇了。 计策定下,苦竹道师也就不再叫嚣,而是冷哼一声,将不甘都藏了下来。 许道和尤冰正互相打量着,没有注意到苦竹动静。但是庄不凡待着一旁,警惕着对方,却是将苦竹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庄不凡心道:“这老家伙恶意不少,得告知一下许道她俩。” 于是他神识晃动,声音在许道、尤冰的耳边响起。 许道还以为是有不开眼的道士要试探他,结果发现是庄不凡,得了对方这个提醒,他的心中顿时冷笑连连,朝着对方点了点头。 而尤冰则是脸上还带着笑意,她没有回应庄不凡,好似压根就没有听见似的。 尤冰环顾着周遭,朗声说:“今日之事,我白骨岛有失控制,还请诸位早些回去休息。凡是今日在百花坊中当差或花销的道友,都可以得到慰藉、补偿。” 现场热闹,不断的还有道人赶过来。 为免事情闹得更加大,尤冰直接就下了吩咐,让执法堂的道士维持秩序,其余的道士则是合适各司其职,赶紧的将人员散去,问题解决掉。 在过程中,许道也是极为配合,帮了帮小忙。 但他做的最多的,还是凑在了油碧玉车跟前,琢磨着应该如何收服此宝贝。此车不仅能飞能遁,还能捆绑凶兽,绝对是一家不可多得的宝贝。 只是原主白纸脸还没有吐露应该如何收服,许道一时间又无法出手,便之只能先将油碧玉车从地上搬起,暂且举在了手中。 时间流逝,诸个道人一一的退去,那苦竹道师也是一声不吭的走回了自己在城中的居所。 许道则是随着尤冰,直接飞天,往后往中央冰山上飞去。刚刚见面,两人自然还有更多的事情要说,并且也不方便在众人的面前谈论。 原本随着白骨观主下上的金十三,被留在了原地。 她随着白金岛的一众道士,瞧着许道同尤冰并肩而立,身影消失在冰山上,神情别提有多复杂了。倒是其余的白金岛道士依旧高兴地很,就差敲锣打鼓了。 许道和白骨观主的身影出现在高处,也落入了其他白骨城之人的眼中。 除却忙碌着无法抬头看天的人,整个白骨城都惊呼起来,城中掀起了更是巨大的轩然大波。 本地人倒还罢了,有人祝福起来。但那些为了白骨观主而来的道人,个个是如丧考妣,口中骂骂咧咧,同苦竹道师一般顿觉自己的希望渺茫。 不一会儿,许道就随着尤冰站在了冰山的最高处。 此处距离山脚下城中的最高处,依旧三千余丈高,一座精致的宫殿立在山巅,云气沉浮,冰雕玉琢,“白骨观”三个字就挂在宫殿正门之上。 山巅无人,静谧的很。两人没有进入宫殿,就站在山巅边上。 眼下许道和尤冰单独相处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其朝山下看着,发现能够将大半个白骨城都收入眼中,朝四周看,则是可以洞悉白骨岛附近千百里。 只要不下雪,山巅的视野颇佳。 尤冰也沉得住气,她没有再率先开口,而是用眼睛斜瞥着许道,等候许道先开口。 许道瞧见对方脸上的轻笑,索性就拿刚刚在山脚下的事情来说,以期望能打开两人的话匣子: “城中苦竹道师,似乎别有所图,适才道友下山,为何只是呵斥了对方,而没有同我、庄不凡,一起联手打杀了那厮?” 和苦竹斗法时,若不是对方瞄准了城中人口,颇具威胁,许道的和庄不凡原计划是准备缓缓的割肉放血,进而解决掉对方。 最后尤冰感到,成功解围,但却也没有更进一步。 第五百三十三章 取你金丹一用 尤冰听见许道的话,面上顿时轻笑起来。 她看着许道,出声:“四五十年未见,许道长的道行就已经炼罡圆满,可以结丹了,法力当真不差。” 许道客气说:“并未圆满,还差一年左右的道行。” 从白金岛赶来白骨岛的路上, 他除了钻研法术之外,便是在潜心修行。因为有着白金岛数百年的积累,许道可以随意的取用灵材灵物,他道行攀升迅速。 原本差的十年左右道行,如今已然剩下一年左右。都不用他特意再闭关,只需到他稍微再积累点时间,便是货真价实的炼罡圆满了。 因为这点差距着实是太少,再加上许道根基扎实, 又是仙武双修,气度不凡,所以尤冰等人多会以为许道已经是炼罡圆满的道士。 听见许道的解释,尤冰眼中依旧露出惊喜之色,她笑着说:“还是不错,仅仅五十年左右的时间,就能完成凝煞和炼罡,横跨两个境界,你的进步不可谓不大。” 而且尤冰还知道许道是仙武双修,刚才更是直接瞧见了许道将逼近六百年的道行全都施展而出, 因此她更加觉得许道的进步难得可贵。 不过两人交流的重点也不在许道的修为上, 略微闲谈,分享一些喜悦之后, 尤冰沉吟着, 说: “依道友现在的真气道行,再加上庄不凡也在场,你我三人联手, 确实可能将那苦竹道师斩杀。” 她抬起头, 看着许道, 继续解释:“但是又何必如此冲动了?” 许道以为她是要放那苦竹道师一马,但是谁知道尤冰接下来说的是:“百花坊了距离城中集集市太近,若是在当场争斗,或许城中会打乱。” 她顿了顿,“与其激发起对方的死志,不如以逸待劳。等我方准备好了手段,对方又懈怠了,正是你我‘报仇’的好机会。” 许道听见这个,顿时来了兴趣。 尤冰站在他的跟前,目光炯炯有神,气质凛冽,她和从前相比颇是不同,但又不像是真白骨观主那般十分漠视他人,似乎成长了不少。 许道出声:“快说,别卖关子了。” 尤冰轻笑,她抬起,向着白骨城上空看过去。许道顺着对方的视线,立刻就看瞧见了天边一缕缕了泛着黄意的气息。 这些气息正是的龙气,万民汇聚而成。 许道瞧着遮蔽方圆百里的龙气,心中一动, 立刻就明白了尤冰的话。 不当场和苦竹道师搏命,一是免得对方牵连了无辜,二则是尤冰可以暗中调用城中的龙气、准备道兵等,事后围杀苦竹。 以有备对待无备,斩杀苦竹道师的可能性无疑更大许多。 许道恍然说:“然也!若是能够有道兵的集合、阵法的围困,再加上你我三人,那苦竹道师定然跑不了。” 尤冰听见,也是点头。 她和曾经的小小道徒已经不同,今日的她是白骨岛的掌控人,岛上豢养着众多的手下,她要是不好好利用岛上的实力,便真是眼瞎了。 而且在尤冰看来,她甚至都不需要许道几人的帮助,只需要提前将敌人围困住,不让对方有机会跑路,她便可以从容的打杀对方。 许道当即出声:“既然如此,道友准备何时围杀那苦竹道师。又或者说,打算围杀否?” 尤冰笑看着许道,一口就应下:“当然要斩杀!谁让他和我男人不对付呢。” 其面色一正,吐声:“便是今日!趁着此獠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直接登门,将之斩杀掉。省得它后知后觉,之后会有更多的提防。 随后,尤冰又简要说了下白骨岛近些年来的处境,以及她为何从前没有对苦竹道师下手。 原来苦竹道师并非是孤人一身到达的白骨岛,对方同样也携家带口的,还将能带来的家业都带来了。 这是因为在和一众金丹道师的争斗之中,苦竹道师不幸落败,其根基之地直接就输给了海中名声滔天的一个金丹道士。 现在苦竹道师,就宛如当初海市之中的金鸥尊者一般,寄居在白骨岛上。 而尤冰等人原先的打算,也是想要乘着对方落难机会,好好拉拢,将苦竹道师和其身后的势力收入麾下,以增强白骨岛的底蕴。 只是苦竹道师来了好长时间,却是一直都装傻充愣,并未主动的投入白骨岛,反而参加了群英塔,想要想要鸠占鹊巢,反过来将白骨岛吞掉的心思日渐明显。 直到如今,许道的到来,对方彻底的暴露出自己狼子野心,让尤冰也彻底就升起了斩杀苦竹道师的想法。 至于斩杀之后如何对外界及交代,尤冰心中其实也有了腹稿。她站在山巅,俯视着山脚下的白骨城,口中冷然的说: “此等色厉内荏之辈,死到临头了都还心存侥幸,道友与我只需要先稳住他,然后再设置阵法、调遣兵将,反手灭之,则大事已定。” 这话从尤冰口中说说出来,显得自行且强势,一副完全胜券在手的样子。 许道听着,顿觉此女果真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但是眼下正有要事要做,他也不好过多的刨根问底。 许道大喜,连忙冲尤冰拱手说:“既然如此,我等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尤冰点头,她当即就一步踏出,手中掐出一道法诀,然后直扑云中,脚下步步生莲,三十六尊白骨道兵环绕在她的身旁,气息华贵森严。 许道跟随在尤冰的身后,动用了腾蛇的腾空游雾之能,速度也不让多少。 两人杀心已起,再难遏制。 离开冰山后,尤冰还发出一道传音符,让庄不凡也速速赶过来,参与到围杀之中。 而另外一边,苦竹道师并不知自己已经被盯上,他依旧是照常的返回了居所。 其居住的地方自然是城中一等一的繁华之地,距离百花坊其实也没有多少距离。 当许道、庄不凡、尤冰三人碰面,并调来了城中道兵后,苦竹道师待在庭院之中,正修身养性,竭力的想要从刚才的那种憋屈感中解脱出来。 他口中骂骂咧咧的:“奸夫淫妇,白骨观主这厮当真是恨嫁,看见一個小白脸,就骚得不行!” 显然他对许道能得到尤冰的青睐一事,十分的妒忌怨恨,认为许道完全打破了他的图谋。 苦竹道师嘀咕着,眼神闪烁,还在心中暗想着: “这两个家伙毕竟还没有举行大婚,本尊身为岛上的另外一尊金丹,仍然还有机会……或许那白骨观主也只是想收个面首,玩玩而已,或者是敲打敲打本尊?” 他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至。 这也不能全怪苦竹道师,毕竟他作为白骨岛建立以来,第一个依附于此岛的金丹道师,本就在城中颇为跋扈,一直都被捧着让着。 别说想要打杀许道这个“外人”了,此前他就曾多次明目张胆的斩杀过已经投靠白骨岛的道士,结果却是半点实际的责罚都没有,仅仅是口头上被严厉警告了一番,甚至白骨岛还主动帮忙擦屁股。 何况今日他暴怒,还是事出有因的,并且并未打死许道和庄不凡中的任何一人。 有着在白骨岛数年以来的安逸生活,苦竹道师就如温水之中的青蛙一般,已经被煮得失去了应有的警惕性。 就算是偶尔想到了情况不妙,他也会自恃自己是金丹道师,法力多多、价值也多多,心中侥幸,认为白骨观主并不会下手。 华美精致的府邸之中,苦竹道士想着百花坊的事情,心气不定,他走在庭院中,干脆从在四周抓来了一只美婢,当场发泄起自己的戾气。 美婢双目失神,赫然是一头鲛女,而且比百花坊中所谓的花魁都要精致美艳,其正是当初他从百花坊中抢来的,也难怪此獠不屑于去百花坊中耍子了。 “贱婢!贱婢!”苦竹道师用自己的竹杖,狠狠抽打对方,叫嚣不断。 他却不知自己头顶上的天色,这时正在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本是清朗的天空,逐渐变得昏黄,云层更是低垂,仿佛要贴在地面上一样。如此情形出现,白骨城中有见识的一些人,脸色纷纷一变,但这些人都是白骨岛的自己人。 更多的人还是如苦竹道师一般,并未察觉,就算是察觉到了,也不清楚其中代表的意义是什么。 呼呼! 一缕缕龙气,从高空源源不断的压了下来,然后以苦竹道师的府邸为中心,垂垂覆盖,形成了一尊淡黄色的栅栏围笼。 龙气者,笼气也! 此气凛冽刚强,除了能够庇护子民之外,最擅长的便是镇压封禁,入其气中,法术真气法器等都会被封禁,变得形如一凡人凡器。 就算苦竹贵为金丹道师,他若是被龙气缠身,依旧讨不了好。 而就在苦竹府邸外的龙气成形时,庄不凡恰好赶到,他笑着对许道传音说:“道友可曾见过此气?” 庄不凡解释说:“此气唤作‘龙气’,昔日你我围攻吴国王都,便曾被此气阻挡过。几十年前,海盟派出五尊金丹攻我白骨岛,我等便是依靠着此阵法,力抗海盟,并斩杀了一尊金丹道师。” 尤冰也是点头,对庄不凡的话做出肯定,她还对许道说:“此气正是我等外来道人,在西海能够立足的关键,其中有大秘密,事后再和道友详谈。” 许道对龙气这种东西并不陌生,甚至比两人还要熟悉,但对方好心解释着,他自然是点头倾听。 许道望着的白骨城上空源源不断落下的龙气,心中也惊喜的想到: “城中龙气如此之多、之强的,人口当是已破千万!白骨岛收集在手的山海图碎片,其数量肯定也不少,否则难以承载如此多的龙气。” 昂! 忽地,汇聚在苦竹府邸之外的重重龙气,其成形后,慢慢的又显露形体,化作为一蛟蟒形状,鳞甲重重,有须有爪。 尤冰见状,面上轻笑,在半空中走了几步,她不再隐藏身形,而是出现在府邸上空。 龙吟声响起,苦竹也是听见,此獠后知后觉的抬头,顿时发现自己府邸外居然缠上了一条黄气组成的蛟蟒。 蛟蟒的身形庞大,双目漠然,让苦竹瞧见的第一眼就生出心惊肉跳之感。 苦竹立刻也瞧见了现身的尤冰,他有些愕然,连忙踢开身旁的鲛女美婢,大声喝到:“观主来临,有失远迎,可是找苦某有要事相谈?” 尤冰站在对方府邸上,点头说: “然也!今日前来有两件事,一是借道友手中竹杖一用,二是城中有事,希望道友封禁法力,随我去执法堂中解释一二。” 听见这话,苦竹瞬间大怒。 竹杖就是他的本体,如何能有借出一说?封禁法力更是让他自己将自己绑起来了。 其人终于明白尤冰来者不善,但是他依然下意识的说到: “好个白骨岛!观主,可是那剑人和小百脸挑拨了?有此两人在,本尊若是束手就擒,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大笑声响起,庄不凡也现身,其划过一道青紫色的凌厉剑光:“苦竹道长,看来你还未愚蠢到如此地步。” 同时许道也是走出来,仪态翩翩的朝着庭中苦竹道师拱手:“今日贸然登门,叨唠道长了” 三人团团站着,呈现三足鼎立之阵,将苦竹围绕在了府邸之中。 苦竹瞧见,心脏顿时咯噔一跳,他后知后觉的终于醒悟过来,意识到白骨岛是想要围杀于他。 苦竹道师大怒:“贱婢!本道坐镇伱白骨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何突然就要致贫道于死地?” 他面色狰狞:“况且,尔等自信能杀得了本道么?” 尤冰听见,负手而立,她俯视着对方,语气淡漠:“既入我瓮中,又何必唁唁犬吠?” 其面上露出冷笑:“今日借道友金丹一用,明日便给你立碑!” 轰! 苦竹道师三尸跳动,面上阴鸷,他彻底压制不住暴怒,身上的法力磅礴升起,猛地自庭院中朝着三人直扑而来。 第五百三十四章 道友请留步 青绿色的真气磅礴,瞬间将百丈宽大的庭院充斥。 一根根森绿色的铁竹从地底冒起,像是钢刀一半插向上空。 许道虽然待在龙气囚笼之外,但仍旧是从中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和刚才斗法相比,此獠的威势丝毫没有减弱,不愧为金丹道师,气力就是悠长。” 结丹之后, 道人一身法力有金丹作为依仗,几乎没有枯竭之忧。西海中流传的各大金丹道师斗法,时不时便是七天七夜、十天十夜。 这正是尤冰之前不想立刻出手打杀苦竹道师的最大原因,一旦斗起来,若是能够迅速解决倒还好,可一旦不能,数日功夫之间, 足够对方将整个白骨岛都犁上一边了, 得不偿失。 许道想起这些,顿觉自己之前想要同庄不凡一起,将对方磨死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真要那样,被磨死的很可能会是他和庄不凡。 他舒了一口气:“幸好尤冰早有准备。” 苦竹道师在庭院中大施法术,可根根铁竹在龙气的压制下,无法生长太高,突破不了龙气的囚禁。 庭院中还传来对方不住的怒吼声:“该死!贱婢小人,你这是早有图谋。” 候在阵法外的庄不凡听见了,有闲心回话,讥讽到:“果真如观主说所说,道师何必正如走狗般,唁唁狂吠呢?” 可是和许道、庄不凡的庆幸不同,尤冰正在一旁,反倒是眉头微皱,脸色严肃了起来, 她似乎并没有先前那般势在必得了。 尤冰眼帘一睁,陡地挥动袖子,将本是封禁着的龙气囚笼忽地打开了。 打开囚笼之后, 她啪的就打入一道法力,化作一只庞大的白骨手爪,凌空将庭院中的房子捏碎。 许道和庄不凡都是一怔:“尤冰?” “观主这是?” 立刻的,他们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因为龙气囚笼打开之后,被囚禁在其内的苦竹道师居然并没有趁机飞射出来。 他俩心神一振,连忙运转起了体内的真气,也往苦竹的庭院之中打去。 铮!咔咔! 一间又一间房屋被捏碎打破,惊慌的呼声不断:“饶命、饶命!” “啊啊啊!”但是屋子中除了小厮、婢女等人之外,并没有苦竹道师的身影。 尤冰冷哼一声,她干脆消耗大法力,将百丈范围内生长而出的铁竹,一根不剩的斩断,并碾成了灵气粉末。 哐当! 这时终于有东西掉落在庭院中的青石板上,是一截残破的竹节,其色黑绿,掉落时还有金铁声音,真如铁铸的一般。 许道、尤冰、庄不凡三人的目光立刻汇聚在了竹节上面, 脸色皆是不善。 许道微微张口, 并未说出什么, 庄不凡则是大怒:“好个狡诈的家伙。” 倒是尤冰依旧沉得住气,她脸上轻笑一声:“也对,狡兔都有三窟,更何况一介金丹道师呢。” 她伸手一招,将庭院中掉落的竹节拿在了手中,目中神光一闪,开口到:“好法术!看来此獠数年以来,一直都是以此傀儡替身,在我白骨岛上活动!” 这话让许道和庄不凡更是愕然,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如此说来,此前和我俩斗法的,也只是这苦竹道师的一具替身?” 与此同时,就在白骨岛上另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一根普普通通的绿竹子,突然晃动,然后节节生长,变粗变大,竹竿上面更是长出了一张人脸。 人脸长成之后,其表情立刻就是怨恨无比,口中骂骂咧咧:“这贱人!” 它的脸上还有些庆幸和后怕之色:“亏得本道拥有阴阳神气,将主枝分蘖在其他地方,否则还真就着了道了。” 此人脸正是苦竹道师,它思忖见间,脸上的后怕之色渐渐去,恨恨的看着四周,又浮现出得意之色。 原来此獠的本命神通青白二气,除了能够削弱消磨他人的法力之外,其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可以分化出枝干主体,一青一白,能用假枝在外正常活动。 此种情况就如竹林重重,但其主干、次干难以分辨,都是同一根系般。 并且此假枝,不仅具备主体数成的法力,还能够照常的修行,增长道行。若是假枝的修为超过了主体,假枝还能演变成主体,两者之间的地位变化。 其唯二的缺点,是他只可以分蘖出一个假枝,且假枝活动时,主体无法自主活动,会进入休眠之中,保命的作用远远大于斗法的作用。 以及主干虽然分蘖在外,但是必须栽种在有灵气的地方,在外活动的假枝时不时还得通过底下的根系,同主干进行勾连,限制也颇多。 刚刚惨遭龙气围困之后,苦竹道师瞬间就从安逸的生活中惊醒,并且当机立断的施展出法术,作出一副要破除囚笼而出样子。 但实则他的魂魄早就从埋藏在府邸之下的根系,偷偷转回了自己的主体之中,而当机立断的将用了数年的假枝给舍弃掉了。 苦竹道师晃动着自己的妖躯,面上大大一笑,彻底舒展开枝叶,然后从土中一跳,变作成了人形。 “尔等以为我手中的竹杖法器,才是我的本体,却没有了得,其也不过一假枝!” 苦竹道士得意的晃了晃脑袋的,其望了望远处近万丈高的巨大冰山,微眯眼睛,流露出意图报复白骨岛的想法。 但是稍微想了想,他还是压下了这个念头。 话说他当年和他人争斗,之所以虽然惨败,但仍旧保下性命,甚至还带着麾下道人溜到了白骨岛,便是因为他识时务,知进退。 而且苦竹道师虽然轻易从尤冰的埋伏中脱困,但是损失了一节假枝,其实力也是损失了两三成,并非是安然无恙。 就这,还是他当机立断,察觉不对劲就跑路了,否则再耽搁点时间,其埋藏在地底的根系也可能被龙气囚笼截断。到时候,他他损失五成法力都是少了,甚至可能魂魄都跑不出来。 苦竹道师心中暗道:“这白骨岛上的阵法当真邪门,我还是悠着点。” “哼!金丹报仇,百年不晚!看我今后怎么揉搓尔等!” 他在心中赌咒发誓,随即抹了抹自己的面孔,收敛气息,便晃出了自己的藏身之所。 不一会儿,苦竹道师就来到了街道上,街上人挤人的,半空中也是流光飞溅。 苦竹道师没有在意这些,他甚至连带来白骨岛的那些族人手下都没想着去管,一心沿着街道,往城外奔去。 只要能够逃出白骨城,那么他便是胜利,今后可以从容在外围杀白骨岛上的道人。 可是就在苦竹即将跨出城池时,他身后有声音响起: “道友请留步。” 第五百三十五章 棋输一着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苦竹道师的背后响起来,顿时惊的他身子为之一跳,脚步都有些踉跄。 “何人唤我?!” 苦竹道师下意识的想要回头看身后,但是他偏偏忍耐住了,反而还加快速度,往城外冲去。 可是呼声响起之后, 又是一道冷哼响起。 就在苦竹道师距离跨出白骨城只有一步之遥时,城外升起了淡淡的黄气,此气仿佛鸡蛋壳一般,将庞大的白骨城全部笼罩在内。 虽然只差一步,但苦竹道师确确实实就在黄气之中,而非逃了出去。 苦竹道师站定在了城门口,仰头看着城外那广阔无垠的白色天地,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这时候, 又有讥笑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只差一步, 道师就可以脱出囚笼,逍遥自在了。不知现在道师作何感想?” 苦竹转过身子,赫然发现正有三人站在他的身后,将他的后路完全封堵住了。 并且更后的街道上,正有长龙般的气息滚滚而来,地面都为之震动,应是城中的道兵正在狂奔。 许道和庄不凡一左一右,将尤冰拱卫在中央,一起与回头的苦竹道师对视。 其中庄不凡显出虚影,面上冷笑连连,许道则是惊讶的看着苦竹道师, 还冲对方打了个稽首。 由不得许道不感到惊奇,此獠的替身之法着实厉害。若非尤冰发现的及时,白骨岛的护岛大阵也不是寻常货色,龙气奇异,对方真会成功溜走。 而一旦如此, 那么白骨岛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麻烦可就大了。 要知道此獠早已经是家当尽失,却又贵为金丹道师,现在是光着脚不怕穿鞋的,只要对方不在意脸面,愿意潜藏在白骨岛附近,昼伏夜出,围杀白骨岛。 那么白骨岛必将烦不胜烦,贸易会中断,岛内人也会不敢出岛。 这种情况比金丹道师前来强攻都要严重,正是尤冰现如今才决定打杀对方的又一个原因。 可惜的是,苦竹道师并非是愚笨之辈,破有手段,其轻易就化解了尤冰的围杀。好在尤冰也没有让对方真个跑出白骨城,否则她真可谓是前功尽弃。 双方对峙中,苦竹道师眼神闪烁,并没有应下庄不凡的话。 他反而在脸上作出不解之色,故作讶然的说:“见过三位道长,这、这究竟是何事啊?” 尤冰眯眼瞧着对方,却是懒得再和对方撕扯, 她直接用神识传音给许道和庄不凡两人: “城中龙气虽然被唤醒,此獠一时半会儿是跑不出去的,但是毕竟失了先机,没有将它困住,须得速战速决,免得战场蔓延至内城,增加太多的损失。” 许道和庄不凡连忙回到:“是!” 于是尤冰面对苦竹道师,脸上露出冷笑,她将右手伸出,朝着对方凌空抓了一下。 呼呼! 一只巨大的白色骨爪就出现在苦竹道师的头顶上,如同一幢房子般带下,压迫感十足。 苦竹道师顿时面色大变,心中再没有侥幸,明白自己是彻底的暴露,而起没有了回转的余地,双方必须打上一场。 他连忙将身形晃动,体内的真气喷出,去抵御尤冰打出的巨大骨爪,然后又分出两道绿光,狠狠的往许道、庄不凡两人扑来。 尤冰三人分别或挡或散,接下苦竹道师的法术。 而打出法术之后,苦竹道师并没有再继续发难,反而一头就往身后的龙气撞过去。 虽说已经在庭院中尝试过了龙气威力,且经常听人提起白骨岛的护岛大阵,但是苦竹道师依旧不信邪,想要自己尝试,希望能够一头撞出城外。 一阵痛苦和不甘心的吼叫声响起,苦竹道师捂住自己的脑袋,表情颇是狰狞。 龙气刚强,其升起来后,可笼罩全城,又有千万人口作为依仗,即便是金丹道师撞上去,依旧像是碰到了铁板,并且还是烧红了的铁板。 这下子,苦竹彻底意识到自己除了真刀真枪的和许道三人做过一场之外,便再无其他的法子可以溜走。 于是苦竹不再伪装,他将自己的面孔一抹,顿时从陌生的面孔又变作回了自己原先的老者模样。 但是不等他再出手,尤冰三人已经避开他的法术,个个运转起的法力,往他猛击打而来。 其中许道更是干脆从袖中拿出了金色鱼竿,又放出山海幡,顶在自己的头顶上,垂下类似于龙气的黄气,庇护他。 金色鱼竿晃动,凌空变大,猛烈的朝着苦竹道师轰击。 苦竹瞧见许道掏出鱼竿,且挥舞过来,只以为是道士级别的法器手段,伤不了它。 但是当金色鱼竿如大棒般落下,狠狠的打在他身上时,其人方才知道力大无穷是個什么概念。 也亏得苦竹道师身后就是龙气,能够挡住他,否则的话,许道这一棒子可能就会将苦竹道师打回原形、打回城外。 许道这一棒子的威力不俗,让尤冰和庄不凡都不由的多看了几眼,面色惊讶。好在尤冰和庄不凡并没有忽视自己主管的一面。 苦竹道师的法术被许道强行打断,其接下来的动作也陷入了焦急之中。 就在对方迟钝的刹那,庄不凡驾驭着飞剑,嗖的上前就是对方身上狠狠的划了一道,其剑气锋锐切金断玉,顿时破了对方身上的重重护体法术。 虽然庄不凡的这一击,并未在苦竹道师身上留下明显的伤势,但是也为尤冰做好了准备。 三十六尊白骨道兵已然就位,或高或低,全都煞气森严,将苦竹道士包围的死死的。 白骨道兵一就位,尤冰自己也舒了一口气,她冲许道两人传音到: “方圆百丈都已经笼了在道兵之下,虽然不及龙气囚笼要稳当,但也足够将此獠围杀在此,让对方休想破门而出。” 苦竹道师见状,则是大怒:“啊啊啊!尔等逼我的。” 他见情况不对,一言不合的就变化出了妖躯,彻底的解脱束缚。其身上有浓郁的青白二气喷涌而出,紧接着一根庞大的铁竹生长而起,枝条尖锐,竹叶阴森。 苦竹道师的面孔已经变成了巨大铁竹上的人脸,他咆哮着,抖动枝叶。 刷刷刷! 落英缤纷般,苦竹道师利用法术,反过来将许道三人给包裹住了,其抖落的竹叶如同夺魂飞刀般,叮叮当当不断敲击三人护体法术。 许道感受着对方法术压迫,他也干脆的变化出龙躯,毫不保留,对抗其此獠。 毕竟此獠可是货真价实的金丹,纵使有尤冰在前方打头阵,现场依旧是危险重重,容易有意外出现。 许道深知小命要紧,可不敢再保留法力。 轰隆! 霎时间,白骨城的西城门口,灵光闪现,巨大的轰鸣声不断,并有道兵如长龙般,不断奔至城门口,摇旗呐喊。 城中本就察觉到不对劲的道人凡人们,纷纷都抬头看着西面,脑中猜想不断。 “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人攻岛吗?!” “怎的又地动山摇,希望不会打到内城之中,否则俺的院子、铺子,可就麻烦了。” 战场上,尤冰因为要用自己的白骨道兵压阵,便只得用手中的法术同苦竹道师争斗。 一番鏖战下来,尤冰同许道、庄不凡一样,竟然也没有讨到多少好处,好在他们依旧将苦竹道师牢牢的局限在城门口,没让苦竹道师有机会去祸害城中。 眼下虽然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但是许道他们并非就只有三人,城中的其余道兵、道士,已经逐一就位。 “观主!我等前来助战!” “剑师,执法堂来也。” 除了白骨岛的道士之外,其余商队之中的道士也都跑了过来,有好奇心强的,想要一看究竟,又琢磨着观摩斗法的,想要从中收获感悟。 而在这些道士之中,白金岛的道士显得最是突出,他们来的不早,也并非是白骨岛的一员,但却是围观道士中第一个或者说唯一一个跳出来的。 白金岛众人呼声四起,旗帜鲜明:“金枪长老万胜!打出我白金岛的威风!” 而被围攻之中的苦竹道师,则是越发的感觉自己像是在负隅顽抗,正在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白骨岛,这让他在心中不断骂娘。 终于,苦竹道师感觉压力越来越大,也敏锐的察觉到尤冰其实还有所收敛,他当即大呼: “观主饶命!贫道错了。” 苦竹道师抛弃脸面,直接就祈求投降。 这让围杀对方的许道三人全都眼神一振奋,更是卖力的围攻对方。 许道游走在周边,不断的打出罡风煞气,去削弱对方,甚至时不时还会寻觅到机会,利用手中的金色鱼竿,狠狠的敲打对方一下。 苦竹道师的求饶声越来越大,也是更加不要脸,开口道:“贫道愿意为观主当牛做马,只求观主能够给条活路!” 听见这话,尤冰面上冷淡的表情微动,开口: “若要入我白骨岛,尔当以道业、魔念起誓,且需要接受我白骨岛龙气的压制!” 苦竹道士听见,脸上又露出了纠结之色。 尤冰所提及的要求中,前者无可厚非,但是后者的威胁可就极大了。 一旦苦竹道师放弃抵抗,受到白骨岛龙气的压制,那么他很长一段时间内的行动都不自由,会遭遇各种洞察巡查。 只是现如今,苦竹既然没能跑出白骨城,又陷入了围杀之中,即便还能再坚持个七天七夜,最终结果也是逃不过一劫。 因此苦竹道士一咬牙,冲尤冰传音到:“贫道同意了!还请道友收手,给个机会让贫道出去喘口气。” 尤冰虽然表情冷淡,但是听见对方的求饶后,心中也是暗喜着,明白自己已经是胜券在握。 她眯眼打量这苦竹道士,复问:“当真?” 苦竹道师点点头捣蒜。 尤冰沉吟数息时间,又暗中同许道两人交流,终于各自收敛法术,并将堵住对方的白骨道兵搬开,露出一个口子。 法术骤然停止。 苦竹道师瞧见骷髅阵型散开,他立刻就从打开的一个口子遁出,倏忽化作人形,来到了尤冰三人的跟前。 惨遭围困已经有大半日功夫,且是以一己之力对抗全岛,苦竹道士再没有之前那般自行。 他躬身立着,朝尤冰拱手作揖,声音干涩的道:“还请观主施展龙气秘法,钟下禁制,也好让贫道能安心的待在城中。” 尤冰一口就同意:“善!” 滋滋!一缕缕淡黄色的龙气的,从护岛大阵上还缓缓的分出,小部分落在了苦竹身上。 剩下的大部分落在了尤冰的手中,她移动身形,准备将手中的龙气亲自拍进苦竹的脑壳之中。 可就在这时,苦竹道师猛的抬起头,其目色癫狂的看着尤冰,浑身微颤,挤出声音:“去死!” 轰! 浩大的法力从此獠身上再度涌出,竟然不让最开始时多少,其结成了青白二气,神光飞溅,狠狠的打向尤冰。 “嘁!” 但是一声讥笑响起,只见尤冰赤足微动,便换了个方位,避开对方突入起来的一击。 几乎是听见讥笑声的下一刻,苦竹道师则是就暗呼不好,顿觉情况不妙。 好在他并非只是藏着如此一个计谋,一击不成,苦竹就准备飞去城中,到时候以城中子民的性命作为要挟,逼着许道等人礼送他出城。 可同样是在这一刹那,他没能再往外飞奔,因为两股法力落在了他的身上。 尤冰站在苦竹身后,再次伸出手,借助小部分龙气定住了对方,又持着手中浓郁的龙气,狠狠的往苦竹道士脑门拍去! 噗! 轻轻一拍,骨裂肉烂。 尤冰并非是想将龙气打入对方体内,而是以龙气作为掩饰和封禁,一掌抽打上去,直接将苦竹道士的脑门打烂掉了。 脑壳破烂后,苦竹尚未死透,但浑身的真气即刻四溢。 尤冰连忙一挥袖袍,让不远处的白骨道兵赶紧跑回来,结成莲座,将苦竹的尸体牢牢锁在内里。 直到这时,苦竹的魂魄方才跳出,大叫:“好狠的贱人!” 第五百三十六章 莲花丹法 苦竹道师的魂魄和寻常道人的魂魄不同,其浑圆如同鸡子,而且凝实无比,其中似乎还蠕动着暗青色的血肉,就好似一颗肉丸。 许道瞧见“肉丸”从对方的体内跳出,心中一动:“这便是苦竹道师的金丹么?” 苦竹大叫着,其操控着自己的金丹, 左右扑腾闪烁,便想要从自己的肉身上逃走。 虽然他的肉身已经被尤冰打死,脑浆都迸溅,但要是能够将金丹逃遁出去,他依旧还有苟延残喘的机会,能够多活一些时间。 可是有三十六具白骨道兵围困,他在死之前就已经被封禁的严严实实, 生前尚且突破不出去,死后又怎么可能打破白骨道兵围成的囚笼? “啊啊!”吼叫声响起, 苦竹操控着自己的金丹,想要撞开围困,逃脱出去。 但是却一次次被白骨道兵挡下,只能急的在中间团团打转。 尤冰盯着对方,她冷冷一笑,便轻轻招手,让白骨道兵更加缩紧,直到变化成一个灯盏的形状,仅仅手掌大小, 恰好将苦竹的金丹拘谨在其中。 将缩小后的白骨莲座唤回到身边, 尤冰托着莲座,打量着其中浑圆的金丹,眼中露出一抹兴奋。 苦竹金丹魂魄被擒住,它依旧大叫:“放了我、快放了我!”但是和之前相比, 其声音中已经满是绝望之意。 肉身被打死,金丹被收取, 它已然是输得彻底, 再无反抗的机会。 这时庄不凡高呼:“恭喜观主!成功斩杀此獠!” 许道闻言,也是赶紧站出来的,冲尤冰拱手道喜:“恭喜道友!” 尤冰将目光从苦竹的金丹上面收回,她带着笑意,顿时轻呼一口气,然后面色柔和的冲两人说: “今日能够有惊无险的擒杀此獠,多亏了二位道友相助,尤冰在此感谢二位了。” 三人关系熟络,又成功铲除了敌人,都是心情愉悦,气氛也愉快。 除了他们三人欣喜之外,其身后的道兵,还有赶来助阵的道士们瞅见了地上那摊血肉,也是兴奋的高呼: “观主万福,法力无边!” 欢呼声一阵又一阵,顿时就在白骨城中掀起一阵波澜的,使得整个城池都震动起来。 暂留在白骨城中的其他道人听见,全都面带异色的议论纷纷。 半空中还闪烁过一道道法术灵光, 有人用书信符箓交流着,有人亲自驾驭法器,企图跑到城门口看一看。 厮杀的时候, 这些人不敢上前,唯恐被殃及池鱼,但是现在厮杀已经结束,他们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不一会儿,在苦竹被打杀的城门口,聚集起了一堆儿又一堆儿的人。即便现场正好有道兵在,能够维持秩序,但依旧是乱糟糟的,混乱一团。 各种呼声都有:“苦竹道师真被打死了!?” “快看,它的尸体还在变化,是要变成异物了吗?” 更多的则是如道兵一般高呼,恭贺尤冰的声音就没有断过:“观主威武!” 一些心中本来有着小九九的道人,则是纷纷悚然一惊,猜测尤冰的实力比从前更进一步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白金岛的人赶过来,对方看着站在苦竹尸体边的许道,个个脸色震撼,眼中冒光:“金丹、金丹道师的尸体?!!” 有几个金家道人听见四周的欢呼声,也学着高呼起了许道的假名字:“金枪道长威武。” 许道正在场中同尤冰、庄不凡交谈着,他听见有人高呼自己的假名,诧异的扭头看了几眼。 认出了白金岛的一众人等,许道索性朝着对方点了点头,让白金岛的道人们又是一阵兴奋。 随着许道和苦竹道师的争斗彻底落下帷幕,白金岛的众人彻底确认,自己一行人抱上了大腿! 其中金十三也是失神:“难怪白骨观主一眼就看中了金枪道长,此人眼力果真独到。” 她旋即又安慰自己:“老娘的眼光也是不差!” 另外一边。 尤冰又安抚好了一众道兵,许诺下一系列奖励后,便对许道传音:“此地人多眼杂,我等先行离去。” 许道并无不可,点头便表示同意。 于是下一刻,尤冰便步步生莲的,脚下白光闪烁,将自己和许道一裹,便腾上了半空。朝着围观的人群微点头之后,两人便径直的往白骨冰山飞去。 至于庄不凡,他则是还需要留在原地处理剩下事情,无论是抄掉苦竹道师的庭院,还是处理苦竹道师的族人,都需要重要人物来进行。 ………………………… 回到白骨冰山之后,尤冰忙不迭的就领着许道走进她的寝宫中,两人穿过了一条条冰晶廊道,来到一方寒气逼人的池子跟前。 池子呈现莲花座,和尤冰的白骨道兵聚合后结成的莲座一模一样,池子中储存满了灵液,丝丝寒气从其中飘荡出来,让许道闻见了顿觉沁人心脾。 尤冰托着缩小的白骨莲座,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将莲座置入灵池之中。 一阵寒气翻滚,莲座中求饶叫骂的苦竹魂魄,其声音顿时就迟缓:“放、放过我……” 十来个呼吸间,莲座中就再无声音,苦竹魂魄陷入了沉睡之中,而小小的白骨莲座也晃到了灵池的正中央。 其缓缓的绽开,三十六瓣白骨和灵池的三十六角一一对应,将其内的苦竹金丹暴露在空气中。 一股股寒气灵气,不断的从灵池中冒出,像是触手般揉捏、搓洗着苦竹的金丹。 许道站在灵池边上,乍一眼看过去,感觉苦竹道师的金丹就像是变成了一颗莲子,是从灵池中酝酿而生的。 旁边的尤冰打量着池中金丹,脸上振奋之色明显至极,让许道不由的感觉有些好诧异。 金丹此物珍惜少有,但是尤冰现在本身就是金丹道师,而且根据传闻,她之前在西海中就斩杀了两尊金丹道师,不应该如此兴奋才是。 许道想了想,出声:“道友此举有何深意?” 尤冰闻言,将目光从金丹上面收回,然后笑看着许道:“今日能得此金丹,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有些失态,让道友见笑了。” 她并不瞒着许道,指着被放在灵池中的苦竹金丹,说: “此灵池有纯化、驱邪之功效,是水法炼丹中的丹炉,乃是妾身费了不少功夫才置办的。将苦竹的金丹放入其中,不仅可以妥善的囚禁它,还能保持金丹之活性,以免折损太多本源。” 尤冰又从池子中捏过一丝寒气,解释到:“此是万载寒髓之气,在其中浸泡金丹,能将金丹上的原有烙印消磨掉,抹去记忆。” 许道听着微挑眉毛,点了点头。 尤冰布置的这个池子,其作用和传闻中的往生池、孟婆汤类似,只是不知对方想要抹掉金丹上的旧有痕迹,又是为了哪般。 他出声:“可是城中有哪位道友功行圆满,打算修炼假丹了?” 尤冰迟疑的点头:“然也。” 她轻笑:“但是此人并不是其他,而是妾身自己。” 这让许道讶然,好在尤冰接下来的话,立刻就让他明白了。 话说当初白骨观主之所能够步入金丹境界,便是因为从夜叉门主手中抢得了舍利子,后来她将舍利子炼化,就演变了白骨金丹,如此方才突破境界。 而其中因为许道的扰乱,白骨观主还差点就功亏一篑,导致最后不得不寄身于尤冰身上,方才保下性命和道行。 而白骨观主所用法门,其名叫做《嫁衣莲花外丹术》,此法和寻常的仙道法门颇有不同,更像是剑修所修的本命飞剑一般,是将假丹作为了器物,又称作“外丹”。 按照白骨观主曾经所提及的,她并非是直接炼化了舍利子,而是将之作为修炼外丹术的原材料,最后方才炼化。 如此一来,她还可以走剑仙一道的法子,不断的纯化手中金丹,非是下等金丹可以比较。 而来到西海之后,白骨观主这么多年以来,便是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收集灵物,帮助她洗练白骨舍利,好让她将自己从假丹的境况,提升为真丹! 偌大的白骨岛本身,其建立之初除了是受到尤冰的鼓舞之外,也是白骨观主想要借此机会,招收手下人,让手下人帮他搜寻资粮。 譬如许道和尤冰两人斩杀完了苦竹道师后,剩下的事情直接就交给庄不凡等人处理,大大的减少了杂事。 尤冰提起这些,说着说着,突然就此叹了一口气: “话虽如此,《嫁衣莲花外丹术》,其理论上有着提升假丹品级,能够化假为真的潜力,但是真想要到达这一步,却又是十分的艰难!” 尤冰走在灵池边上,继续说:“我和观主苦修多年,发现单纯的苦修并不能提升白骨舍利的品级,或者说提升的微乎其微,普通的灵物丹药也是如此,无法对假丹起到多少作用,几无寸进。” 许道感到诧异,但细细一想,发现也在情理之中。 结丹有丹成无悔之说,按照道书之中记载的,纵使是突破至元婴鬼仙的人物,想要改换金丹跟脚,也只能投胎转世,方才有重修的可能。 《嫁衣莲花外丹术》这一法门,既然是走了提前获得金丹法力的捷径,就算多有提防,保留了再假丹的可能,但其保留的可能性多半也不大。 否则的话,此等先结假丹,再结真丹的方法,应该大行其道才是。 尤冰叹息着:“苦苦钻研五十年,搜集诸般法门,并询问于其他金丹,我与观主方才窥得这门《外丹术》真正的关窍。” 她咬着牙,吐露到:“真想借助该法提升金丹品级,其得在结丹之前使用。即不可先炼化假丹,而应先在外用此法锻造假丹,不断的淬炼其品级,化假为真,最后才可如剑修的剑丸一般,服之可得真丹。” 许道听见,讶然的说:“如此说来,此法果真是剑修之外丹术。” 他有太白西金剑丸法,虽然法门中缺了最重要的结丹步骤,但剑丸法依旧是金丹级法门,勉强可以推出剑修结丹的大致思路。 而尤冰眼下所说,正好和他推演过的剑修结丹思路大致不差,此种才是真正的外丹法。 许道微挑眉,开口到:“莫非……白骨观主昔日获得的此法,是残缺的,所以这才漏了这步?” 尤冰闻言,面上顿时默然,良久后才幽幽一叹:“为推演、试探出法诀的漏洞,观主已是神魂憔悴,几近枯竭,数年前就陷入了沉睡之中。想来,她也是悔不该当初。” 许道心中暗道:“难怪在见到尤冰之后,白骨观主这厮一直都没有跳出来,原来是陷入沉睡中了。” 尤冰收拾收拾了心情,又笑了笑: “虽说功法藏有缺陷,但观主钻研多年,以金丹之法力,勉强也寻见了一生机!” 许道闻言,急忙出声:“道友请讲!” 尤冰和白骨观主已成一体,再难分割,许道自然是不希望尤冰就此止步于假丹,最终寿尽而亡。 尤冰盯向池子中的苦竹金丹,说:“既然纯粹的苦修、寻常的灵物,难以提升白骨舍利的品级,那么便以非同寻常之物为用,或可得到转机!” 许道也看向苦竹金丹,顿时明白对方所指的,当是苦竹的金丹了。 果如他所料,尤冰将白骨观主琢磨改良后的法门——《莲花丹法》完全说出了。 而其变假为真的关键,就是再寻一颗金丹,炼入白骨舍利中,重迭置换,进而大幅度拔擢白骨舍利的品级。 其中也有要求,一得是鲜活的,不可是过手多次的金丹,最好是刚刚取出,他人魂魄都未散; 其二则是金丹得少有杂志,如金丹级凶兽的体内煞气密布,难以祛除,用之可能有害无益。 最后第三点,则是所用金丹的品级越高越好,五品比六品强、四品比五品好,成功率当是层层递进。 许道闻言,心中一动,问: “如此说来,若是以上品金丹作为药物,则可能性最大?”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七章 聘礼 尤冰听见许道的话,微微一怔,旋即道: “若是能够用上品金丹作为药物,莲花丹法的成功率自然是高的很。” 但她又无奈的轻笑,说:“可上品金丹是何物?” “常人能够自行凝结出金丹,就已经是难得可贵,更别说丹成上品了。此等人物是大有机会得道成仙的。恐怕整个西海, 近千年以来都没有出过一个。” 尤冰话中的意思,不外乎她如今能够斩杀得到一颗鲜活的真丹,就已经是她的幸运,可不敢再奢望太多。 而且根据尤冰刚刚介绍的,此前她打杀的两尊金丹道师,第一尊所结金丹是假丹,大部分本源已经被她赐给了庄不凡,以增长对方的实力。 否则依照庄不凡离开吴国时的情况, 此人不可能拥有抗衡金丹的实力。 至于第二尊, 她则是连对方的金丹是真是假,都还未来得及辨认,只是猜测多半是颗货真价实的真丹罢了。 因为她虽然斩杀了对方,但是因为形势所迫,放弃了该金丹,转而被四个海盟道师索去,以换取停战。 否则的话,当初海盟道师围攻白骨岛的时间,还会再持续一些。到时候,即便尤冰等人没有事情,天长日久之下,整个白骨岛也必然会死伤得更惨重, 甚至被夷为平地也是可能。 许道听着尤冰将话说完, 他的眼中露出思索之色,面色平静。 尤冰见了,有些嗔怒的看着许道,以为许道是在故意逗她, 但是许道却是在心中好生的思忖起来。 因为旁人没有,整个西海也没有,但他手中却是正好有一颗上品金丹!或者准确的说,是一颗准上品金丹! 之所以说是准,只不过是因为腾蛇现在才相当于凝煞境界的道士,距离成长为金丹异兽还有一段时间。 但是腾蛇乃是二品金丹的跟脚,它其实早早就已经结丹,只是相当于散功重修,其底子还在,“吃饱喝足”就可以步入金丹境界。 若非许道故意压制的缘故,现在距离潜龙阁主结丹已经过去是四十年,对方自由的话,恐怕都能重出江湖,纵横整個西海了。 而腾蛇现在虽然受到压制,还被许道炼入了本命符箓之中,封灵锁魂着。 但是因为道行和功法的缘故,许道只是炼化了部分,并未彻底的嚼烂, 腾蛇之魂魄灵性尚存。 若是将腾蛇放出, 对方或许大概率死亡, 但是继续喂养灵气灵物,当对方结丹时或者结丹后,他再散掉禁制,则腾蛇死不死不一定,但是对方所结的金丹必然是能够幸存的。 只是如此一来,许道自己也会承受一些风险。 毕竟他已经和腾蛇相互关联,一旦对方道行增长、甚至在结丹后反抗他,那么他有不小的概率会遭到反噬。 尤冰站在灵池边上,见许道不说话,出声问:“怎么了?” 听见对方柔和的声音,许道骤然回过神来,看向对方。 尤冰的眉头有些颦蹙,其金丹级别的神识在许道周身绕来绕去,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许道,像微风般。她这是担心在刚才和苦竹道师的斗法中,许道受了暗伤或是被留了暗手。 而许道盯着尤冰精致的面孔,眼睛一动,就将对方雪白色发丝收入眼中。 尤冰不只是发丝雪白,她的双眉也是冰晶色,再加上她的肤色白皙晶莹,整个人仿佛冰雕玉刻,真是道书中走出的姑射神人,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 但是这晶莹雪发,却并非是尤冰本人愿意的,也不是修行了特殊道法而得。 而是她饱受摧残,连浑身骨骼都被白骨观主拔去,替换成了对方白骨,寿命衰减,为白骨观主的法力侵染而成。 许道凝眸看着尤冰,突出声:“尤冰,你之寿命还有多少?” 尤冰听见,又是微怔,但旋即就笑着:“还有十年。” 她的声音释然,甚至还带着些许俏皮,补充说:“此十年寿命,已足够本道修补金丹,然后举办一场盛宴,强娶道友了。” 但是许道的眉头紧皱,暗想到:“果然是寿命不多,若是我再晚来些时候,她可能就寿尽而亡了。” 许道在心中叹息。并且依据他的近距离观察,恐怕尤冰的是寿命并非是十年,而是不足十年。 即便是十年整,这点时间其实也是不够用。 一旦对方修补金丹失败,那么基本上是没有时间再去猎取第二个金丹作为药物。 并且修补失败后,也很可能会导致第二次的失败率再大增,会削减本就不多的寿命,甚至是失败时,当场就暴毙。 许道默默思索着。 其实他心中一开始就有了决断,仅仅一条腾蛇而已,他又不准备结个假丹,要之也无用。 损失腾蛇之后,他的腾空游雾之术虽然也会损失掉,但是能够换回来一个货真价实的金丹帮手,还是可以互相信任的那种,也是赚大了。 至于等待腾蛇结丹的那点风险,有尤冰在一旁压阵,危险当是会大大降低,并且这个危险对许道来说,其实也是个机会。 伴着腾蛇结丹,代表许道也会经历一遭结丹的过程。 此等经验,可比他阅读再多的道书、观摩再多的结丹都要珍贵而有用! 当下,许道笑着对尤冰说:“尔想强娶贫道,不知聘礼准备好了没有?” 尤冰拢了拢自己的发丝,自信的回答:“那是当然。此白骨岛,养有人口千万,道兵数万,麾下道士数十。本道用此基业作为聘礼,可否?” 许道摇头:“不够不够。” 尤冰见许道的模样轻松,知晓许道是在逗她,而非是对所谓的婚事有所抗拒。她的脸颊微红,有些妩媚的瞪了许道一眼。 尤冰带着傲然说:“兀那道士!那你快快说,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宝物作为聘礼,本道上天入海也得给你找来。” 许道莞尔一笑,他走到尤冰近处,靠近对方,然后将手伸出,指着掌心: “道友的东西,还是作为嫁妆罢。看这儿!” 许道的掌心有金光冒出,丝丝盘结成形,变作出一张金色的纸张,正是许道的本命符箓。 符箓晃动,上面盘踞着的一道细小蛇影,突地扭动,然后从本命符箓中钻了出来,化虚为实,变成了一条货真价实的小蛇。 蛇身青鳞鳞,动作懒洋洋,像是刚从冬眠之中苏醒过来一般,但是精致而华贵,一看就是非凡之物。 尤冰有些迟疑的说:“这是何物?” 许道开口:“此是贫道之聘礼,二品金丹也!” 尤冰的眼神顿时定住,惊愕说:“二品金丹?二品?” 她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然后又怀疑许道是不是把金丹的品级记倒了,以为二品金丹是下品而非上品。 话说腾蛇卖相不俗,虽然气息不高,但是尤冰一眼没有将它瞧透彻,并且许道也不是一个喜欢胡言乱语之人,因此尤冰下意识的,还是相信腾蛇体内可能藏着一颗金丹。 许道轻叹一口气:“只是它现在还不是,得稍微给些时间,它就是了。” 尤冰听见许道补充的话,下意识关注“现在还不是”,她心中也叹了口气:“也对,这要是一尊金丹妖物,许道又如何能囚禁它?应当只是有潜力结丹罢了。” 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忍不住出声仔细问:“道友是说此物,有丹成上品的潜力?” 许道摇头:“非也非也!并非是丹成二品的潜力,其实此物已然丹成过,只需要顺水推舟,它便可凝结出一颗二品金丹。” 这下子,尤冰彻底听清,再三确定自己一字都没有听错。 她很是相信许道,并没有再去怀疑许道,因而在脑中考虑起腾蛇究竟有什么非同寻常之处。 忽地,尤冰想起了百年以来,西海之中头一遭丹成上品的故事。 “二品金丹?四十年前,海盟尚且叫做海市,传闻海市中的潜龙阁主就是结成了二品金丹——腾蛇偃月丹。可惜结丹时却遭受另外三个坊市主人围攻,最终下场不明,很可能已经重伤而死,或是被人寻见,暗中杀死了。” “潜龙阁主所结大丹乃是腾蛇丹,许道手中这东西,也是蛇!” 尤冰的心脏顿时怦怦跳动,她的呼吸也变得沉重,有些迟疑的开口: “此蛇之名,唤作腾蛇?” 尤冰的脸上、声音中,都既含着难以置信,也含着浓浓期待。 许道瞧着对方紧张的小脸,他的笑容更起,拂了拂袖子,将一只手背在身后,然后矜持的点头: “然也。” 轰! 尤冰的眼神跳动,她直接上前半步,抓住了许道的手,想要将腾蛇拿到手中,但是又有些迟疑,毕竟腾蛇是许道的。 许道适时的说:“道友拿起来便是,尽管把玩。” 尤冰的脸上又惊又喜的,她好险才再度沉住气的,然后正色的朝着许道看了一眼,拱手说:“恭敬不如从命。” 尤冰将法力运转到指尖,抓过了小小腾蛇,她双目微阖,细细的感应起手中这蛇。 嘶! 腾蛇虽然被许道压制大半年,日日沉睡,但是骤然被人窥视,依旧是瞳孔陡然张开,身子紧绷,发出嘶吼声。 其身形小小的,但是声音却仿佛雷鸣,在冰室中震耳欲聋。 尤冰现在是金丹道师,自然不会被区区一顿嘶吼而镇住。 她反而还揉搓着腾蛇的鳞甲,耐心的把玩,神识覆盖在腾蛇身上的每一处地方,还往对方的身体之中探去。 仅仅几个呼吸,尤冰就睁开了眼中。她再看许道时,眼中满是惊喜、激动、以及难以置信! 她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许道给她的衔尾青蛇,就是传言中的腾蛇! 但是尤冰还是忍不住问:“道友可否讲讲这其中的故事?” 许道都已经将腾蛇给拿出来了,对于腾蛇的来头、以及他是如何获得的此物,也没想着再去隐瞒,当即就开口,将四十年前的事情说个遍: “贫道当年入海市见市面,进了潜龙阁……”他甚至连繁星岛的道统,都简要提了一句。 尤冰聚精会神的听完许道讲了这番话,顿时知道许道是在海市中待了数年,恰好经历了当初那场大战,然后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腾蛇。 尤冰的眼神复杂,再三的张开口又闭上,然后才吐出声音:“道友好机缘,好手段。若是唤作旁人,多半就是祸不是福。” 许道洒然一笑,对那些险事并未在意太多,他指着腾蛇,继续说: “此物正是潜龙阁主,其记忆已经被我洗去,再洗两三遍也是轻轻松松。它早早就已经突破过结丹,若是再想跨过,只需供养充足的灵物就是。” 许道瞅了一眼灵池中的苦竹金丹,补充说: “道友今日恰好得了一金丹尸体,正好可以用于喂养腾蛇,少则半年,最多两年,此物必然可‘孵化’出一颗二品的金丹。不亏。” 尤冰狠狠的点头,还有些激动的在灵池边上踱起步子。 只要将腾蛇养到结丹的地步,获得一颗二品金丹,那么她和白骨观主的升丹计划,无疑会成功率大增! 激动数个呼吸之后,尤冰已经安定下来,她持着衔尾状态的腾蛇,又眼神复杂的看着许道: “此物乃是腾蛇,一旦成功步入金丹境界,道友便有了一尊二品金丹作为帮手。此物可比本道这个将死的假丹,要好的多,不可相提并论。” 尤冰哂笑着:“况且此蛇精致,一旦化形,必然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还是处子,道友当真舍得弃掉?” 潜龙阁主者,雌蛇也。它在蜕变成腾蛇之后,卖相更是不俗,化形后不可能丑陋。 尤冰因此低垂眼帘,拱手让腾蛇悬浮,回到许道的身旁。 但许道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一把抓住她行礼的小手,拽到了身边。 冰冷触感又在尤冰的手上出现。 许道按着腾蛇,将之扣入了尤冰的手腕内。 “当年离别,道友手上尚有蛇镯赤练一只。今日相见,怎能手上继续空荡?当再赠青蛇手镯一只。” 许道含笑:“如此聘礼可否?” 第五百三十八章 青丘使者 尤冰的手被许道抓着,感受着手腕上腾蛇带来的微亮感觉,胸口内顿时炙热一片,面色动容。 在成为金丹道师之后,尤冰和白骨观主分享权柄,历经半百,早已经习惯了法力带来的漠然, 如今重逢许道,却是久违的感受到了温暖。 她的脸颊上慢慢爬起了羞红,不由的微低头,像是新妇般不敢直视自家郎君火热的眼神。 若是有白骨岛上的其他人在此,见到自己的岛主如此,定会全都目瞪口呆, 高呼不可思议。 不过在许道的眼中,他从尤冰浓浓的羞意上彻底的找回了对尤冰的熟悉感,再无半点陌生。他把玩着尤冰的小手, 索性将对方搂在了怀中,再不顾及对方金丹道师的身份。 而尤冰也是任由他抱着自己,勉强抬起头,想要说几句话,等看见许道眼中越来越炙热的颜色之后,她的眼神顿时含羞带怯。 不一会儿,尤冰的眼神就又迷离起来,由冰雪彻底的化作成了雪水,水汪汪的。 忽地,水花声音响起。 旁边本是用来炼丹的灵池,其内寒气深沉,别有异效,但是突地就闯入了两具身形。 冰宫中顿时就响起尤冰的声音:“不可!池中寒气重,郎君勿入。” 许道落入灵池之中,也是瞬间就打了个寒颤。刚才他只是瞅了几眼池子、用神识粗糙检查了一下,以为自己能够承受, 结果没想到用来炼丹的灵池竟然如此渗人。 他再一看被自己拉下水的尤冰, 发现对方浑身湿透, 有些担忧和嗔怪的看着他,但是却没有半点被冻着的感觉。 许道咬了咬牙,远转起自己体内的真气,使得自己好似要燃烧起来一般,故作淡定的说: “尚可尚可。” 尤冰听见,有些愕然又有些狐疑的看着许道,等确定许道的身子没有被灵池中的寒气伤到时,她才舒了一口气。 实际上,许道又待了片刻,心中顿时后悔起来,有心要起身离开池子。尤冰拥有金丹法力,而他虽然道行高超、体魄惊人,但终归还是没有结丹,有些扛不住。 可是两人所在的冰宫之中,四周除了灵池并无他物,更别说床榻之类的物件了。许道自忖没有理由将尤冰抱起来放到地上,又或者不想像个没头苍蝇般,满宫殿的寻找床榻。 他牙关打颤, 眼中的炙热并没有被灵池中寒气浇灭, 反而腾腾的燃烧起来。 许道准备抱团取暖、摩擦发热! 不一会儿, 灵池之中的水面顿时晃动。 那原本被郑重对待的苦竹金丹,眼下却是想没人要了一般,在灵池之中沉沉浮浮。盛放它的白骨莲座一早就将它封闭起来,挡的死死。 就这样,它还被某人觉得碍着眼了,一把抓起来,就给扔出来了冰宫。 满眼都是对方的两人,全都没有在意苦竹金丹会不会磕了碰了。毕竟有腾蛇在,此金丹的重要性直线下降,只不过是一喂养腾蛇的口粮了。 ……………… 俗语有言,小别胜新婚。 许道和尤冰已经有五十年左右未见,即便是对于道士来说,也已经是一段不短的时间。 两人重逢后,自然是蜜里调油般,腻在一起足足腻了数日,灵池之中储满的水液都差点被许道用身子蒸发干。 这几日的功夫,对于白骨城中的居民来说,是议论纷纷,消息哄传。 其中庄不凡偶尔望着城池中央的冰山,也是会咋舌说: “今日是第几日了?” 旁边立刻就有执法堂的道人应答:“第八日了。” 白骨冰山之上,本就只有尤冰一人居住,平常即便是庄不凡等人求见,最多也就在山巅停留一盏茶的功夫,其余的外来道人登山被接见,停留的时间则是更加短暂。 而距离许道被尤冰亲自带上冰山,赫然已经有了八天,中间一次也没有下来过。再加上又有尤冰之前对许道说过的一番话作为证据,城中人全都认定尤冰是真个看上了许道。 倒是没有多少人在非议尤冰本人,毕竟有招婿一事在前,尤冰又是金丹道师,压根就没有人胆敢如此。 饱受众人非议的是许道。 一半人是羡慕许道被尤冰选定为道侣了,还有一半则是认为许道只不过是个面首罢了,更别提配不配了。 两方人马在白骨城中争论不休,却是有人忘了那些醉倒在大街小巷、酒馆茶肆之中的外来道人们。 这些外来道人有老有小,有强有弱,但无一不是自恃相貌不俗,或勇武过人。 这些人在城中蹲守了数年,都是前来参加论道大会,希望能够被尤冰瞧上,此时他们却是希望破灭了。 冰山脚下,那刻在冰壁上的群英塔名号,也是再无往日的风骚,不少名字还被名字的主人亲自给抹去了。 虽然希望破灭如此,但是这些道人也不敢在白骨城中发出埋怨的声音,其中抹去自己在群英塔上的名号,就已经是厉害人物仅剩的自傲了。 毕竟有苦竹道师这个血淋淋的下场在前,外来道人们夹起尾巴做人都还来不及,更别说猖狂了。 可以说,他们所剩下的唯一希望,就是许道真个只是尤冰收下的一个面首。这样一来,他们或许还有同为面首的机会,也不算白费了在城中守候的光阴。 可是当许道、尤冰真个从冰山上走下时,外来道人们最后一点的希望也破灭了。 尤冰虽然没有名言“论道大会”将被取消,貌似还另有安排,可吩咐出了话,让城中众多的外来道人今早离开,别在城中干熬,省得穷困潦倒、郁郁寡欢。 这番话传开,白骨城街头醉倒的人顿时多了一大批。 对此,城中人都是当作笑话看待,并没多少人会对这些外来道人抱有同情。 毕竟这些道人之所以会不远万里的赶来白骨岛,可就是眼馋白骨岛的基业,想要抱走他们的白骨观主! 至于身为当事人的许道和尤冰,两人一起接见了城中的一些人,都没有将城中的风雨放在心上。 若非尤冰的寿命紧迫,越早的将舍利假丹拔擢为真丹越好,依照她的意思,她都想要通传西海,定下自己和许道的大婚具体期限。 而虽然暂时不能举行大婚,准备完功之后再说。几日厮磨间,尤冰却将大婚当日的情况设想多遍,她还拿出了不少种不同风格的凤冠霞帔,让许道从中选择。 许道对于结为道侣一事,原本并没有太过具体的概念,只是一口应承下了。 但经过如此一番折腾,也开始正视此事。 其中让他在意的一点是,真要是举办大婚,他的那些个熟人能否赶到白骨岛。而在这些熟人当中,对许道来说最为熟悉的,莫过于小狐娘苏玖、刀客老沙等人了。 庄不凡的府邸之中。 许道和尤冰盘坐在一间巨大的炉室之中,坐下只是简单的蒲团,身子四周满是红光,其是炉火从铜鼎之中冒出,照在墙壁上形成的。 此炉子正是庄不凡就寝的地方,对方丧失了肉身,仅仅剩下魂魄寄生于飞剑之中,平日里的爱好、起居,自然是和寻常道人不一样。 只不过眼下的庄不凡未在铜鼎之中,而是化作为人影虚影的模样,也盘坐在地上。 许道听完尤冰有口的话之后,顿时惊愕出声: “什么、东土?苏玖被东土之人瞧上,带去了东土?!” 尤冰正色的点头,旁边的庄不凡也是的点了点自己的虚影。 尤冰沉声开口:“妾身立下白骨岛后,海盟前来的五个金丹道师之中,便有一人自称是从东土而来。” “妾身本是不信,但是等到纷争停止,经过多方的打听,发现对方果真不是西海的道师,而是东土燕国之人。此燕国位于东土之北面,说来也巧,该国同吴国一般,已经破灭。” 在尤冰的言语中,那燕国的道师或许因为吴国和燕国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情况,对白骨岛友善,便是此人充当说客,主动收手,停止了干戈。 许道听完,“东土”二字再一次的进入了他脑中。 他不由的想起了当初采气炼罡时,有团金光曾叫他去东土的太和山上,拜入纯阳道中,可以作为那人的记名弟子。 东土有仙人,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这点许道自己就可以证明,若是苏玖等人真是去了东土,对三人来说会是一个大大的机遇。 毕竟西海这种地方,几近是道书中所提的末法时代了,实在不是修真求道的善地。 许道沉声:“如此说来,苏玖他们就是跟着那燕国道师,远赴东土?” 但是尤冰却是摇了摇头,她的脸上流露出惭意,说:“并不是。苏玖丫头是在海盟来客离去后不久,才突然消失在岛上的。” 许道微皱眉头。 尤冰继续说:“当时苏玖已经积攒完真气,大战结束,正准备立刻步入筑基,但就在她准备闭关的前天夜里,却突然消失在了岛上,只是留下了一方令牌,上面铭刻有‘青丘’二字。” “妾身原以为她是遭遇了不测,后来发现岛上和她较好的陈挽、老沙一并也消失了,房中不见半点打斗痕迹,这才意识到并非就是不测。” 说话间,尤冰从袖中掏出了一方古朴的令牌,其仅仅婴儿拳头大小,形制奇特,有类猫爪,正面写有蛇虫鸟行的奇特文字,反面则是篆文“青丘”。 许道博闻强记,第一时间就在脑中翻找出了有关青丘的见闻,尤冰和庄不凡也在一旁补充介绍。 此方世界名叫山海界,古时候就有炼气士、异人、妖族、凶兽纵横世间,而青丘自古以来就有,即是古书《山海经》中一处地名: “又东三百里,曰青丘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雘。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之不蛊。” 此丘乃是一妖族的地界,后世事变迁,又传闻它是海中一岛,与日出之地相近;也有传闻它是神仙居住的十岛之一,别名长洲,其上树木青葱,故有此名。 在这些传闻中,青丘已经不复妖气,再无食人之说,反而诞生了结缘的说法,言青丘之狐专门擅于游走红尘间,寻些草莽龙蛇、修道种子等厉害人物缔结良缘,以作为依靠。 此种做法有类于西海之中的鲛女,但并无鲛女那般低贱,皆是狐女寻人,而非人寻狐女。 并且青丘有国,相传为狐类的圣地,有择选天下狐精的责任,凡是狐中菁华或有善功者,皆有机会被青丘国的使者瞧中,然后选入国中,多加培养。 每年各地都会有不少的狐妖狐精,就此远赴青丘,消失于当地。 另外还有不少狐妖因为传闻,会冒险结木筏出海,以至于客死于海上,导致东海边上常年狐尸不断。 不过这些说法,最近的也是圣唐年间的传闻了,近千年以来,西海闭塞,青丘国又是何等情况,已经少有人清楚。 尤冰近些年来虽然一直都在打听,但是所获也是甚少,只是越发的确定苏玖就是去了东土: “妾身从南面一岛屿的行商口中得知,当地有一出名的狐妖也是消失不见,其下僮仆也是消失了两个。 因此妾身猜测陈挽、老沙,很可能就是被苏玖一起带走了。只是其中也有疑惑,传言青丘国只收狐妖,从来不收狐妖以外的妖或人……” 许道听见这个消息,沉吟着,出声: “或许她虽然被青丘使者带走了,但并非一定就能进入青丘,恐怕还另有考验,所以带上两个伴当,也好有个照应、也算给个机缘。” 尤冰和庄不凡闻言,想了想之后也是点头。 许道话锋一转,对尤冰安抚说: “那青丘使者能远道而来,且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苏玖从岛上带走,其修为定然是金丹境界,多半还另有手段,道友当时又刚刚经历大战,无须自责了。” 许道又笑着说:“况且此事对于苏玖来说,应当是一桩不小的机缘,她也算是西海中少有的幸运狐了。” 尤冰瞅看着许道,再三确认许道并非是恶话反说,她的面上方才松了口气。 第五百三十九章 西海大灾 庄不凡瞧见气氛不错,他也开口,说笑到: “听闻东土之地物华天宝,若非实在是太过遥远,连如何过去的路径都不怎么知道,庄某也是想要过去一遭,看能不能得到机缘。” 许道闻言,思索着想到:“庄兄所言甚是,此东土在西海中广为流传,但是却并未听闻有多少人真去过。我在海市之中还曾特意的打听过,但即便是背靠海市的商队,依旧没有通往东土的海道。” 一旁的尤冰听着,沉吟数下,突地开口: “许道,事关东土,妾身有一事需要提前告知你一下。” 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旁边的庄不凡也是收敛了笑意,正色的听起来。 许道微挑眉毛:“请讲便是。” 尤冰站起了身子,在堂中踱步走着:“妾身曾经也和道友一样,对东土颇是有些好奇,特别是在苏玖失踪之后,还曾到处打听过前往东土的方法。” 她嗤笑着说了一句:“毕竟此西海之地,灵气枯竭,太过贫瘠,更有凶兽在海中四处为难。若非是靠着抽魂炼制血钱,恐怕连吴国都不如,实在不是善地。。” “但是西海距离东土也是太过遥远,至少有百万里之距,且听闻中间还隔着诡异的煞气邪气,金丹也不得轻易触碰,还传闻两地之间有百万里的范围灵气绝踪,船队走过去,半点补给都得不到,危险重重。因此在流经四海的海路断绝之后,西海便和东土断绝了来往。” 许道微皱眉头,适时地出声:“那么东土的来客,这些人等又是如何来到西海的……” 他问到了重点,旁边的庄不凡便嘿嘿笑了下,补充说: “许兄恐怕不知,这些个东土来客,其九成都是近百年过来的!甚至某等怀疑,他们来到西海的时间,正是吴国倾覆的时间!即便不是正好,误差也不会超过十年。” 许道的眉头更皱,他看向尤冰。 尤冰点了点头:“此处也是疑点重重,除此之外,更有一关键事!妾身立下了白骨岛之后,身为金丹道师,在西海之中终归是有了点地位,经过一番打听,又结合诸多蛛丝马迹,方才发现了西海最大的一桩秘密!” 尤冰没有再卖弄关子,而是直接吐声说:“此西海,当是会在百年之内开始大变,出现灵气寸断之相,并会为四面之灾祸所吞没,直至化为一片绝地。” 她指了指北面:“西海之北,濒临北海,而今北海之凛冬,正在日渐向南迁移,时日一久,西海也将可能冰天雪地。” “而西海之南,有南海,那里则是地火喷涌,每一处岛屿都是火山,地壳时常裂开,地动山摇,海水日夜倒灌,此等末日之景也是在向西海蔓延。” 许道闻言惊愕,出声:“如此说来,北海已经冰冻,南海已经沸腾,北海南海两地皆已经是死地一片,就剩下西海和东海了?” 谁知尤冰和庄不凡两人,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竟说:“非只是南北两海,西海东海亦然。” 其中尤冰解释: “东海之地,我等知之甚少。但是西海之地,海中煞气诡异,人妖鬼兽皆不可触碰,否则便会心性癫狂,沦为野兽。并且道友有所不知,这已经是轻的了,就在西海一百零八岛屿以外的地方,海水黑红,犹如血水,其中连凶兽都无了,生机彻底断绝。” 许道心中更是惊愕:“血水?血海?” 他在西海中厮混多年,但却是还没有跑到西海的边界处看过,而且按照尤冰口中透露的,想要去边界处看一眼,也需要有大法力,否则去了很可能就返回不得。 尤冰继续说着:“非只是妾身知晓这些,西海之中凡是金丹以上,皆是对此事心知肚明。甚至百年之前,虞渊的鲲鲸真人就曾发出过感慨:‘四海闭,天下崩’。” “此言说的便是东西南北四海,各自都有天灾地劫,推着时日的推移,四海之灾祸将会混同在一起,凛冬、地火、煞气、雷霆等将会统一大海,交织相融,有类天地初开之时的景象,天崩地裂,估计千年万年都难以消停。” 许道细细听着,将尤冰所说的一字不落的记在心中,从中意识到,其实西海本地的海中煞气,应当也是在向另外几大海域扩散。 他沉声说:“如此说来,西海大概率将会化作绝地,唯一的生路是在大陆之上了!” 尤冰和庄不凡都正色的点头。 而当今的山海界,经历过圣唐覆灭,大地崩裂,中央凹陷,化作为了四大部洲,但有三处部州都是七零八碎,更如四海般天灾地劫不断,唯有东面的部州尚好,灵脉保留繁多,可以活人。 也就是说,等到四海混同,西海便作为绝地时候,西海道人的唯一出路,就是远赴东土! 尤冰见许道面色凝重,她不由的柔声安慰说: “道友勿忧!此事在百年内,才会出现质变,真等到变成绝地,估计又是会花费不少的时间。” 许道的面色略微缓和,朝着对方微微点头。 既然还剩下百年的时间,那么他们在百年之类,寻找机会离开西海就是了。而且按照尤冰口中吐露的,西海中的金丹都知晓此时,鲲鲸真人更是很早就知道,对方应该都是早有准备,或许有法子阻挡末日降临西海,也是有可能。 而听完了这些话,许道顿时将西海之危、吴国破灭、东土来客、虞渊海盟等都结合在一起,顿觉其中风波诡谲,或有更大的秘密,那遥远的东土也脱不了干系。 他不由的出声询问尤冰和庄不凡,发现对方两人同他有一样的想法和猜测。 许道将自己在西海中的见闻,也都向两人吐露,但他们凑在一块儿商讨,找出的头绪倒是很多,譬如那幕后黑手可能是鲲鲸真人,又或者是东土的道门不怀好意,以及西海的一百零八岛必然是一座阵法……种种。 但是消息万千、难辨真假,除了西海百年内将有大灾之外,三人再无可以确定的事情。尤冰和庄不凡将此事告诉许道,其意在也只是提醒许道对此应该早有心理准备。 尤冰又出声: “话说白骨岛位于西海的最北边,近来的寒风越加凛冽,岛上的灵脉也是日渐枯竭。妾身原打算近几年便搬迁全岛,往南边再迁移迁移。徒留在该岛上,只会是自绝商路和前程。如此或是能够让岛上基业,多绵长一段时日。” “至于前往东土一事,两地虽然几近断绝了来往,但毕竟不是彻底的断绝,东土都能有来客过来,西海自然也有能法子前去东土。顶多可能无法大规模的搬迁罢了。” 许道默默的听着,顿觉尤冰说的应是口干舌燥了,他连忙捧起旁边桌几上的茶杯,请对方润润嗓子。 好生润了润嗓子之后,尤冰也就不再踱步走在堂中,而是缓缓的做回了蒲团。 接下来的时间,三人继续闲聊着,许道则是默默的消化着如此大事,心中的不安感也是被他按压在了心中。 毕竟他今日已经是法力高强、濒临结丹之辈,身上的法力也高强,还算可以作为依仗。 等到闲谈用尽,许道一并的对整个白骨岛都有了偌大的概念,若是让他当个岛主,勉强也能支撑一些些时日 谈无可谈之后,尤冰和他一起,冲着庄不凡拱手: “接下来的日子,就全靠道友主持打理了!” 尤冰今日之所以会带着许道,跑来庄不凡的府邸之中做客,就是为了让庄不凡临时接过白骨岛的大权,司掌整个岛屿。若有事情发生,凡事都可决断,可若是涉及金丹道师了,则是都嘚忍耐些,以稳定作为第一要求。 因为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尤冰同许道一起闭关,提升自家金丹的品级了。此事重大,几乎相当于尤冰重新结丹,由不得两人不慎重以待。 遍布红光的堂房中。 许道和尤冰开口:“多谢道友了,今日我等便先行离去。” 庄不凡也是拱手,直接祝:“愿道长法力大增,洪福齐天。” 离开庄不凡的府邸之后,尤冰又是领着许道在城中转悠,见过了执掌城中大小事情的道人。其中她还主动的来到白金岛的庭院之前,接见金十三一行人等。 白金岛的众人,对于许道和尤冰的到来,自然是十分之惊喜,几乎是要敲锣打鼓的迎接两人。 金十三亲自率领众人迎接:“白金岛一族,见过白骨道师!” 尤冰似乎已经知晓了金十三和许道之间的关系,她审视的打量着金十三,使得金十三心中直打鼓,惴惴不安的。 好在尤冰最后收回了目光,只是面色幽怨的看了许道几眼。 她对金十三等人说:“尔等此次不远万里而来,所求何事,本道悉已知晓。金家岛屿贵为一百零八岛之列,我白骨盟自是会倒履相迎,不吝庇护。” 听见尤冰的话,金十三等人顿时大喜,心中都是松了一口气,纷纷说到:“多谢观主!” “观主此举,实乃是救我白金岛于水火之中。”、“哈哈!一笔写不出两个‘白’字,今后我白金岛自当以观主马首是瞻!” 许道站在一旁,也是迎接了众人不少的目光,其中都是敬重之色,甚至还有人以为许道是以色侍人,牺牲了不少,因此眼神格外的复杂。 许道瞧见这些或是羡慕或是忧虑的眼神,全都不在乎,坦然的受着了。 等到尤冰接见完了白金岛的众人,两人再无需要耽搁的事情,直接就返回了白骨冰山之上。 一入冰宫之中,略作温存之后,他俩就都进入了修行的状态之中。重逢一来,两人已经荒唐了八九日,也该专心准备提升金丹一事了。 接下来的日子。 尤冰反倒是清闲,只需要打磨体内的真气,参悟参悟白骨观主改良得出的《莲花丹法》。 反倒是许道,先她一步进入了闭关的状态。 此是因为有着充足的灵物灵气、甚至金丹本源供给,腾蛇的道行一日胜过一日,许道也能从中分润些好处。 并且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许道也需要尽可能的提升自家道行,坚守本命符箓,谨防腾蛇造反! 如此闭关,一闭便是半年之多。 这大半年以来,尤冰可谓是亲喂饮食、亲奉灵药,时不时还会亲自布施,用自家体内的金丹阴气,辅助许道修行。 因此仅仅半年的功夫下来,许道所欠缺的那点道行,让他悉数补齐,再不欠缺半点。 这一日,白骨莲花灵池之中。 许道和尤冰交颈的盘坐在其中,周遭寒气深沉,不断的冲刷着两人的肉身。 此时的许道,气息和闭关前相比颇是不一样。 他的阴神和肉身,皆是拥有了三百年整的道行,罡煞圆满,只等开始最后一步,罡煞交融,他便能够尝试凝结出属于自己的大丹。 只是尤冰之事比较紧迫,许道也尚未感悟一番结丹的经验,他便没有私自的趁热打铁,而是及时收了手。 睁开双眼,许道看着在身旁守候半年多的尤冰,他眼中满是快慰。 尤冰也是有所触动,脸色微红的睁开眼,偷瞄了一眼许道,当发现许道的气息变化后,她顿时惊喜的开口:“君之道行已经圆满!” “正是。”许道点头,他旋即便伸手一展,手中立即有一道金灿灿的符箓浮现。 本命符箓跳出,其上烙印的腾蛇躯体也是扭曲不断。 和此前相比,腾蛇的变化更大,它落在本命符箓中,已然显得符箓狭窄,有些制不住它了。 因此许道和尤冰商定后,决定换了个炮制腾蛇的法子。 许道松开本命符箓,让其环绕着自己和尤冰转动,然后便和尤冰更加靠近,并叫动对方:“趁热打铁!” 尤冰面生一正,略微犹豫,然后水波晃动,她身子轻轻一沉,坐下了。 两人准备先采用房中阴阳之术,远转《莲花丹法》,并同时令腾蛇结丹。 如此一来,腾蛇一旦丹成,其就会落入法术之中,再难脱困。 第五百四十章 人身蛇尾莲花座 许道和尤冰交颈而坐,因为两人半年以来时常就亲热,气息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与此同时,许道的心念落下,其本命符箓上囚禁的腾蛇,嗖的就从符箓之中钻出来,变成了一道青莹莹的毫光。 它闪烁跳跃, 四下游走,似乎想要逃奔出去。 但是许道盘坐在灵池之中,嘴角冷冷一笑,他的本命符箓当即闪烁,一生二、二生三,虚影变化, 俄而就生发出千百到符箓虚影,将整个莲花灵池都笼罩在其内。 腾蛇所化作的青光,一接触到符箓金光, 立刻就像是虫豸见着了公鸡般,萎靡不敢猖狂。 尤冰将头从许道的胸膛上抬起来,欣喜的看着腾蛇在灵池上方游动,开口说到: “此蛇果真是天赋异禀,半年的时间,不只是完成了凝煞阶段的修行,还完成了炼罡阶段。放在道人身上,当是属于天资第一流之列了。” 她一边言语着,一边伸手一招,悬浮在灵池水面上的白骨莲座,就飘到了两人的身旁。 咔咔! 莲花般的莲座分解,将内里封印着的浑圆金丹露出。 金丹上纠缠着青白二气, 悬浮在半空, 大放神异之光,灵池中的寒气靠近,还会被金丹的青白二气洗刷掉。 此丹正是苦竹道师的金丹, 半年时间过去, 金丹中的本源已经被腾蛇取用过不少,其内的苦竹魂魄都已经彻底破碎,神光也该跌落,变得黯淡。 但是尤冰后来又将苦竹道师妖躯之中的精华,也炼入了其金丹之中,当做一丸丹药来炮制,使得苦竹金丹的模样变化,本源恢复不少。 金丹裹着青白色二气,在灵池当中滴溜溜打转。 分解开了之后的莲座,则是立刻就落在灵池的三十六瓣石刻上,形成了一个池子大小的莲花虚影,将池中的一蛇二人包裹在其中。 嗖的!池子中有一道青光闪烁。 腾蛇在突破不了许道的本命符箓屏障后,瞧见的青白色的金丹药物出现,它的双目中浮现出贪婪,立刻就窜到了金丹跟前,然后一口吞下。 苦竹金丹经过炼制,有婴儿拳头大小。 腾蛇一口吞下之后,连躯干都撑了起来, 变得怪模怪样的。它立刻就变大身体, 化作为人臂儿粗细的青鳞大蛇,游走在莲花灵池内。 池子中寒气蒸腾, 该蛇无声的游动,盘旋晃动,立刻就想找地方安静的消化刚刚吞下的金丹药物。 腾蛇有很强烈的预感,此次吞下了这丸丹药,它必然将会得到大蜕变,妖气法力更上一层楼! 到时候,即便体内被下了手段,腾蛇也自信能够挣脱,然后反过来一口吞吃了许道。 可是就在它目中的凶光含露不定时,一只纤纤玉手伸出,轻轻就捏在了它的七寸位置。 本在盘旋的腾蛇,还没等它反抗,便有一股强横的法力钻入它体内,打散了它所有的妖力,它顿时就变得软趴趴的,无力的垂在了玉手之中。 尤冰皱眉看着腾蛇,说:“没等吩咐,此蛇就抢先吞下了苦竹金丹,果真是野性难驯,希望它不会浪费这丸丹药。” 腾蛇虽然被变成了一条软蛇,但正因为不能够动弹了,它才有全部的精力和时间,可以放在刚刚吞下的宝物上面。 金丹本源强劲,几乎只是几个呼吸之后,腾蛇的表面就发生了变化。 尤冰抓着腾蛇,惊呼:“快看!” 惊得许道猛睁开眼睛,当即也看向腾蛇。 一股精悍且地强大的气息,在腾蛇的体内浮现,从内而外的笼罩住了它身上每一快鳞片,甚至传出了咔咔的声音。 腾蛇嘶吼着,它勉强打破了尤冰的禁锢,然后体表上出现裂缝,从中缓缓的崩开,当场就开始蜕皮。 许道紧盯着腾蛇,通过本命符箓和对方联系,他所瞧见的东西远比旁边的尤冰要多。 他能够看见就在腾蛇的七寸位置,蛇身上的全部精气都涌动过去,被腾蛇吞下肚子的苦竹金丹也在该处不断的打转,其金丹本源被抽出,化作为蛇身的元气。 咚咚咚! 随着时间的流逝,腾蛇蜕皮进行到了最后一步,它的身子已然彻底的露出,旧有鳞皮下的蛇身,居然变成了白玉般的颜色,从一条青色变成了白蛇,好似因为刚刚蜕皮完成,鳞甲还没能着色般。 并且有一股沉闷的声音从蛇身中传出,是对方心跳声,其每每跳动一下,都好似打鼓一般,让灵池中的许道和尤冰双耳震动。 就在这时,许道微眯眼睛,轻喝一句:“尤冰,该动手!” 他能够感觉到腾蛇已经在凝聚出属于自己的内丹,但是内丹只是刚刚冒出一个苗头,正是尤冰插手,汲取其丹,提升白骨舍利的时机。 否则等到腾蛇一不小心完成了结丹,那么变故陡生,许道也会有麻烦。 尤冰一直都抓着腾蛇,一动不动,但又没有放开过对方半寸。她听见许道喝声,目中惊喜闪现,当即答道: “善!” 一字落下,尤冰张开绣口,一点白光从其口中浮现,先是落在了腾蛇的头顶上,洒下凌厉的白光,仿佛要将腾蛇剁成肉泥一般。 然后她扭动身躯,尽量摆出坐莲的姿势,挺直脊背,将双眼阖上了。 尤冰一手掐诀,一手捏着腾蛇,浑身大放光明,脑后都隐隐有白色的光环出现,露出大觉悟之相。 此是她动用了《莲花丹法》,正将白骨舍利,连同她神识,全都灌注进了腾蛇的体内,不自觉的异象大现。 许道盘坐在她的身下,仰头看着,竟然都忍不住生出了几丝自惭形秽之色,甘愿俯首帖耳的心情蹭蹭冒出。 好在他立刻就斩断了这些杂念和妄想,也返观内视,远转起自己的祭炼符法,尽量从中获取感悟。 嘶吼! 腾蛇正晋升得畅快,陡然被尤冰用大法力开始炼化,它自然是生出了警惕和抗拒,当即嘶吼连连。 虽然智慧不多,但是它也已经活了几十年,懂得趋福避祸,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刚刚吞吃的那丸丹药,是诱饵、是毒药! 腾蛇目中狠色闪过,它拼着中断晋升,也要见体内的丹药吐出,然后撕咬拿捏自己的贼人。 但是炼化都已经开始,并不是它想要中断就能够中断的。 都不用许道通过本命符箓对它施加压力,尤冰只需轻轻晃动法力,就能操控腾蛇之躯体,打断对方的扑咬。 白光闪烁,金光游走,寒气蒸腾。 腾蛇落入在其中就好似砧板上的鱼肉般,只能够任人宰割。 它又是反抗、僵持数下之后,终于像是认命了般,再度开始自己的蜕皮晋升之路。 第一层皮彻底的褪下,蛇蜕掉落在灵池之中,旧有的鳞片还残留着不少精气,通体好似一条碧色的玉带一般,用来炼制法器也是极好的。 蜕下第一层皮后,腾蛇再接再厉,加大对苦竹金丹的榨取,开始蜕下第二层蛇皮。 此蛇若是想要完成结丹,一共需要蜕皮八次,八次过后,层层艰难、层层消耗的妖气都会大增,并且每次蜕皮都会发生一种变化,使得它的妖躯更是反非凡。 此八次蜕皮也恰巧的和它结成的金丹品级有关,若是品级再低一品,则它只能结出三品金丹,而是若是能够在多一次蜕变,则它结出的大丹就将会是一品金丹! 二层、三层、四层…… 腾蛇在灵池之中,每日都可以完成一次蜕皮,每次蜕皮后,身体也会增长,它不断的将旧皮蜕下,旧皮很快就将整方灵池都铺满,还是许道出手,将这些旧皮都收入了内天地之中。 终于,当八次蜕皮进行到尾声的时候,腾蛇和刚出现时相比,已经是大为不同,它气度更加华贵,被尤冰持在手中,就仿佛是一根玉如意般。 而许道在腾蛇的八次蜕皮之中,洞悉了对方体内大大小小的变化,无一遗漏,感触颇深。 噔! 这时,腾蛇身上的气息陡地变化,量变终于引起了质变,它双目猩红,法力大增,体内的金丹已然是结成了。 只是身为掌中玩物的它,眼下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摆脱眼下处境。 而在这个时候,一直全神贯注的关注着它的尤冰,顿觉自己也有些拿捏不住腾蛇了。她的脸色微沉,但旋即又露出似喜非喜、似笑非笑之色。 这时一個声音在尤冰的脑海之中响起: “多谢了,接下里的事情,就由本道来罢。” 此声音不是其他人,正是和尤冰难以分割、不分彼此的白骨观主。对方从沉睡之中苏醒过来,发现了眼下的情况,显然十分欢喜。 尤冰听见脑海之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她的眼神也一沉。但是无须她同不同意,白骨观主就接管了肉身的大部分。 感受到了白骨观主坚定的意识,再加上尤冰其实并未结过丹,白骨舍利是观主炼化的,莲花丹法也是观主钻研出来的,于是她心神一松:“或许对方来动手,会比我更有经验一些……” 这个念头跳出,尤冰遂缓缓的放弃了肉身、真气的控制权,转而由苏醒的白骨观主彻底接手。 对方在彻底接受的一刹那,立刻就感觉到正和自己身子相连的许道,她眉头微皱,但眼下正是炼化他物,提升白骨舍利的大好机会,容不得她分神,便没有太过在意肉身上的异样感。 一直旁观着整个过程的许道,也是突地感觉“尤冰”像是换了个人,不由的警惕起来。 只是对方正在法术的关键时刻,他也不好打搅。 白骨观主接手后,她继续运转法术,不断的将腾蛇刚刚凝结的丹气,剥夺进自己的舍利假丹之中,提纯假丹品质。 可是仅仅持续了一会儿,如此做法就难以进行,腾蛇越发的躁动。 这个时候,白骨观主面上微微一叹,对内说:“道友,你我一起遁出阴神罢。” 说完话,她便微闭眼帘,收敛神光,晃动了自己的魂魄,随时准备跳出肉身。 尤冰的意识闻言,微微一怔,便又听见白骨观主解释说:“此蛇根基深厚,不知是尔等从何处找来的,竟然是上品金丹的根子,莲花丹法作用有限。” 对方的神念中带着浓浓惊喜:“但是不打紧,你我只需要将阴神遁出,进驻白骨舍利,再钻入此蛇体内,加大法力,便可用此蛇作为温床,继续远行《嫁衣莲花丹法》!” 话说不管是尤冰还是白骨观主,两人修行的都不是武道,前者是仙道,后者是近似于剑仙之道,都不在意肉身,魂魄才是关键。 因此按照白骨观主如此解释,两人遁出魂魄进驻白骨舍利,确实能够将她们的法力发挥到最大。 尤冰稍微一想,并没有在对方的话中发现大漏洞,并且事已至此,两人只能进不能退,否则功败垂成只是轻的,还会当场身消道死。 于是尤冰传出回答:“可!” 嗖的! 只见一道虚影从尤冰肉身的头顶走出,其也是莲花坐姿,但是和肉身不同的是,此阴神体有两幅面孔,一清冷一阴鸷,各有意志。 自从白骨观主借据尤冰的肉身而未能成功以来,在肉身的消融下,两人的魂魄早已经勾连,但又并非融合为一,因此就形成了连体双生子一般的情形。 双生阴神遁出,白骨观主顿时大喜,她连忙就带着尤冰进驻到白骨舍利之中,然后钻入了腾蛇的腹中。 吼! 舍利入腹,腾蛇立刻就尖鸣起来,浑身扭动,好似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旁观的许道,用肉身都能看见它身上的灵光,正在迅速黯淡,身躯都缩小,仿佛在朝着体内的一点坍塌。 如此过程持续了一天一夜。 终于,当嗡嗡有颤鸣声响起时,尤冰和白骨观主的双生阴神,缓缓的在腾蛇体表浮现,两人都双目紧闭,好似占据了腾蛇的躯体一般。 在他俩的阴神之下,腾蛇之蛇尾修长,就好似阴神的足部变化而成的。 许道瞧见这一幕,顿时知道两人的《莲花丹法》已然是成功,只等最后加把劲,彻底炼化腾蛇之躯即可! 可就在这时,白骨观主的那张脸陡然睁开眼睛,目中露出兴奋狂喜之色。 第五百四十一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许道和尤冰的肉身交颈相拥,对方脊背挺直,在其阴神遁出之后,抓着腾蛇的手就已经半松开。 而在两人的阴神从腾蛇的躯体上冒出之前,他俩就携带着腾蛇上升,脱离了尤冰肉身的抓握,飞到了半空。 许道微仰头,神识也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顶上。在瞧见白骨观主的面孔陡然睁开眼睛,且露出狂喜之色后,他没由来的心悸了一下。 许道电光火石的就想到:“不好!白骨观主莫不是藏有后手,对尤冰不利!” 他脱口就低喝:“观主!炼化尚未成功,不得高兴太早,免得乐极生悲!” 许道说出这话的同时,其神识也汇聚在了双生阴神之上,冷冷的注视着白骨观主那张脸。 他说出这话的意思,一是告知白骨观主事情尚未完成,不得过河拆桥;二则是灵池之中还有他许某人在场,让白骨观主悠着点。 但是因为尤冰也在场中,且正处于关键的时刻,许道只敢口头警告,甚至连声音都是压制着的,唯恐打搅到两人的晋升。 半空中,白骨观主听见许道的低喝声,阴神面孔上的表情微滞。她只是瞥了一眼许道,并未出声回应。 许道的眼神和白骨观主相接触,他顿时在心中惊呼:“不好!这厮当真有诈!” 因为白骨观主看他的眼神,虽然已经进行了掩饰,但是许道分明在其眼中瞧见了讥讽和快意之色。 很明显,白骨观主施展着莲花丹法,一并也在进行着自己不可告人的计划。 至于对方的计划究竟是什么,许道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就在下一刻,尤冰的意识也苏醒,双生阴神中她的面孔也睁开眼睛,同时目中神色极为难堪。 尤冰的面孔开口说:“观主,你我同生共死、相依为命的年数,已达半百,还是不念情谊,想着要暗害我么?” 白骨观主见尤冰的意识苏醒,并且从尤冰的话中,明白她的谋划已经被对方瞧出了端倪。 因此白骨观主彻底的不再掩饰,而是面上冷笑说:“贱婢,少拿‘同生共死、相依为命’这俩词汇来自欺欺人了,你我只不过是挤在一条船上的蚂蚱罢了。” 白骨观主愤恨的低吼:“这些年以来,你冒充本道的身份,施展本道的法力,本道还被你牵连拖累,修为不得寸进,魂魄枯竭,早就受不了!奸夫淫妇,你俩不过是个筑基道士罢了,也想偷盗本道的金丹修为?做梦去罢!” 尤冰闻言,也是冷笑:“强词夺理,观主可别忘了,是你要夺舍我,非是我开门揖盗,请你进我灵台中的。” 白骨观主大怒:“本道养尔等多年,借用一下肉身怎么了!尔等身为白骨观弟子,一个潜逃,一个偷盗灵脉,师尊有难,连区区一具身躯都不愿意奉上,是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 她这话中,潜逃说的是许道,偷盗灵脉则是说的是尤冰。 许道和尤冰听见对方不要脸的话,顿时想到了当初在白骨观中的阴森日子。两人也都是愤怒,冷冷的看向对方的面孔。 就在这时,白骨观主扭动着阴神头颅,突地侧过头,狠狠的往尤冰阴神咬过去,她还控制着阴神体的一只手,朝着尤冰的面孔狠狠抓过去,像是要毁容烂脸似的。 闷哼声当即从尤冰阴神面孔的口中发出,她被咬上一击,当即也是冷意大发,狠狠的往白骨观主的面孔咬过去。 两人的魂魄纠缠,你来我往,整个阴神顿时变得伤痕累累,面孔皆是的狰狞不已。其中两人撕咬下对方的阴神,都会送到自己的口中搅碎,一口吞入腹中。 许道在灵池中仰观着,心中着实担忧尤冰。因为在他的注视之下,尤冰的阴神面孔越发的淡薄,不想是能斗得过白骨观主的样子。 其中的缘由,尤冰自行从口中说出来了: “原来如此!尔之所以提议遁出阴神,就是因为离开肉身后,我失去了肉身,恍若无本之木,无法再借助肉身之威力抗衡你!” 一直以来,尤冰之所以能够抵御白骨观主,就是因为两人寄托的肉身是尤冰的肉身,如此方才能够填补魂魄之间的差距。 否则的话,尤冰并非结丹,其原本真正的境界只是筑基期,魂魄是无法抗衡白骨观主的。而现在,两人的阴神离开了尤冰肉身,尤冰失去肉身的帮助,白骨观主的机会顿时来临。 白骨观主听见尤冰清楚了自己的打算,她这时也不甚慌张,反而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这贱婢,终于反应过来了!可反应过来了,尔等又能如何?” 她的面目露出狰狞之色,恶狠狠的盯着尤冰面孔,又是扑上去,想要将尤冰的阴神撕烂、咬碎掉。 瞧见如此情景,一直旁观的许道终于忍不住又出声,呼喝到: “贱人!休要猖狂。” 他连忙的鼓动神识,问尤冰可是有需要他出手帮忙。果如他说顾忌的,尤冰听见他的传音之后,面上并未生出欢喜。 这是因为眼下白骨观主的优势大增,即便就此放弃提升金丹,返回肉身之中,她俩之间的平衡也已经被打破,再也回不到从前。 而且炼化失败,无论是她还是白骨观主,都有很大的概率当场暴毙。 至于不中断炼化,许道似乎又没有法子能够帮到尤冰,只能靠尤冰自己在其中挣扎了。 莲花池子上空,双生阴神扭曲不定,其中代表白骨观主的面孔越发凝实,她见许道只能在底下干瞪眼,极为高兴的冲许道说: “哈哈!道友不用的担心,等本道吞了这贱人的魂魄,彻底夺舍功成,一样还能用她的脸和你敦伦。到时候,你又无甚损失!” 白骨观主对外在许道的面前耀武扬威,对内则是又从尤冰说到: “事已至此,尤冰道友,你还是放弃罢。若是担心你的情郎,你大可不必,本道元阴已经被许道打破,欲要双修,便只能寻他一人。而且他根基深厚,有丹成上品之潜力,此蛇也是他寻来的,对本道有大功,本道是真舍不得杀他。” 她苦口婆心的劝着:“道友,与我合二为一!速速劝劝你家郎君,放下仇恨。” 白骨观主这番话七分真、三分假,按逻辑来说确实如此,很是能够唬人。 尤冰听见了,也不免在心中胡思乱想:“我是否真应该如这厮所说,认命算了?如此一来,她或许就能顾忌香火情,留许道一命!” 好在她心志坚定的,转念就想到:“与其认命,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不若奋力一搏,将希望抓在自己的手中。” 尤冰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 离开了肉身,她虽然无法抗衡白骨观主的吞噬,但是两人一体双魂,犹如连体双生子,她若是拼着不要了性命,依旧又不小的机会和对方同归于尽。 明白了这点,尤冰紧张的心情瞬间定下:“不成功,便成仁!”她只管奋力一搏便是,若是事败,就行玉碎之策。 尤冰对许道作出回应,主动说到:“道友,尽可能助我一臂之力,无须顾忌影响!” 既然已经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她也就无须考虑什么后患了。后患这种东西,也得有命才能去承受。 许道闻言,对视上尤冰坚定的目光,他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心中微叹,许道也是振奋心神,传音到:“可。愿道友功成!” “善。”尤冰只回应出最后一个字,两人便都收敛精神,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自己应该忙碌的东西上面。 尤冰继续在白骨观主的压迫下苦苦支撑,许道则是绞尽脑汁的思索着干预手段。 其中尤冰动用起了自家阴神中的真气,这股真气虽只是筑基层次,质地远不如白骨观主,但却是完完全全独属于尤冰,是她自己辛苦炼出来的。 惨遭白骨观主夺舍时,尤冰的阴神境界只是筑基,但是在之后日久天长的浸润之下,其阴神强度被金丹级别的真气滋养,早已经相当于筑基圆满,甚至还超出,具备几丝金丹道师的性质。 其间过程中,尤冰虽然大可调用白骨观主的金丹真气,但她一直都没有放弃对自家筑基真气的打磨,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正是因为有着股真气的护持,白骨观主虽然叫嚣的厉害,但她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将尤冰的魂魄嚼烂咬碎掉。 并且若非是今天出现了变故,随着时日的增多,尤冰的阴神和真气,还会依靠着白骨观主,渐渐成长到和金丹境界,甚至最后反过来将白骨观主的阴神给吸收掉。 这点也是白骨观主时隔五六十年,处心积虑也要除掉尤冰的最大原因,只是她从来没有对外透露过罢了。 因为对白骨观主来说,她并没有和尤冰和平共处的选择,只有吞和被吞。 若是不抓住机会,她的一切修行、一切机缘,当将是尤冰的修行和机缘,沦为尤冰道业上的一块砖石。 生死厮杀之中,白骨观主心中冷哼: “好个《嫁衣莲花外丹术》,本道之修为,怎可能为他人作嫁衣裳!” 她却是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如果她不夺舍尤冰,她也不会面临如今这等困境。 只是当初白骨观主之所以会选择夺舍,同样也是逼不得已,没有选择之下的选择,其中许道还出过大力气。 莲花灵池晃动,池子中所有的灵气都被尤冰和白骨观主瓜分,寒气也上涌,围绕在双生阴神外,仿佛结成了大茧子。 形势焦急之下,许道在心中排除一个又一个插手办法后,突地想起了腾蛇本尊! 腾蛇眼下虽然已经被白骨观主的莲花丹法压榨到头,但毕竟还没有死掉,残余最后一口气,他若是将之激发出来,反扑之下,指不定就是一出奇兵! 至于如何激发,以及如何让腾蛇反扑白骨观主而不反扑尤冰,他可以通过本命符箓来“沟通”。 “腾蛇此物,早早就被我炼化了部分,但却未尽全功。否则的话,我直接将腾蛇交给尤冰就可,完全不需要我在此护法。” 许道思索着,瞬间露出喜色,没想到这点麻烦,最后反倒是成为了峰回路转的契机。 他当即沉下心神,将念头贯入自家的本命符箓中。 嗡嗡! 一道淡金色的符箓虚影悬浮在他的跟前,许道略作犹豫,便一指半空中的腾蛇躯体,轻喝:“去!” 嗖的!符箓当即飞窜过去。 纠缠中的尤冰、白骨观主二人,感应到许道的插手,两人反应不一,前者立刻做出照应之举,后者当即破口大骂,并连连抗拒。 但是许道真气深厚,他任打任骂,硬拱之下,还是拱到了腾蛇蛇躯之上,惹得灵池上空尖叫连连。 仅仅刹那,白骨观主反应过来,她并没有打烂许道的本命符箓,而是尽快的将许道踢飞出去。 但是本命符箓一和腾蛇接触,许道就动用了残留在腾蛇体内的后手,激发对方浑身的妖气,又将自己的真气一股脑的灌输进蛇身体内,强令它反扑白骨观主。 嘶! 腾蛇本根基深厚,潜力非凡,它就算是被白骨观主压榨至此,一得到丁点的帮助,就几近重活过来,当即奋力扭动,要逃遁离去。 白骨观主瞬间惊醒,意识到本是盘中餐的腾蛇,居然要飞跑。她顿时惊叫:“竖子!”也不知是在骂许道还是腾蛇。 尤冰的阴神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但她来不及感激许道,便振作精神,反扑向白骨观主。 腾蛇逃遁受阻,只得撕咬向双生阴神。 插手之后的许道,护着自己的本命符箓,有惊无险的返回了体内。他睁开双眼,仰头看着半空中,面色紧张。 一番风云汇聚,恍若龙争虎斗,嘶吼连连。 就连散落在四周的法宝莲花座,也飞入两人一蛇的搏命之中,不知变成了谁的助力。 有莲座禁锢四周,两人一蛇在其中彻底隔绝内外,许道再也无法插手,只能仅仅等待着。 足足七日七夜过去,胜负终于分晓。 一团精纯融合的阴神,黑发人身蛇尾,盘踞于白骨莲座之上,如月亮般熠熠生辉。 第五百四十二章 今日方才我是我 出现在许道视线中的阴神,只有一团,而且气机凝实,精纯如一,再不像之前那般混杂。 很明显,七日七夜之中,尤冰、观主、腾蛇三者之间的厮杀争斗已然是分出了胜负。 但是让许道眼皮跳动的是, 那阴神的面孔并非只是一张,甚至也不是两张,而是三张! 三张面孔以中间的面孔为尊,剩下的两张一左一右,紧密的挤在一起,看上去颇是怪异。 只是在灵光的掩映之下, 这份怪异给人的感觉是一股莫名的神圣感,许道仰头望着这团人身蛇尾的阴神,仿佛瞧见了一尊在世的神灵。 这也让他的心情顿时揪了起来:“此次‘结丹’究竟是谁胜谁负, 尤冰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又或者说,两人未胜未负,‘结丹’失败了?” 此次炼化腾蛇,不管对于尤冰,还是对于白骨观主来说,全都是“结丹”,只是因为有白骨舍利这丸假丹在,两人事先有过一次经验,已经不算是初哥。 许道的目光在三张面孔上面打转,他发现这三张面孔长得都差不多。 虽然面孔的气质不一,但是三张面孔都闭着眼睛了,他也无法通过气质确认出哪一张是尤冰。 其在心中又忽地想到:“该不会两败俱伤,让腾蛇捡了个便宜?!” 尤冰、观主意图结成一颗真丹,蜕假化真。而腾蛇在这个过程中也是在结丹,并且对方跟脚不凡,能够结成的大丹是上品金丹, 还是有反抗力的! 发觉腾蛇有可能捡便宜,许道的心情顿时更加揪起。 但是现在除了等待之外,他也并无他法。 此刻“结丹”已经到达尾声,半空中的阴神气息精纯合一,许道和那腾蛇之间的联系也早已经断绝干净,半点都联系不上。 因此不管的上面是什么结果,他也无法探查、无法干预,只能用肉眼在底下瞅,最多再用神识捕捉捕捉对方逸散出来的气息。 而在这时,人身蛇尾的阴神体内,却并非是彻底的平静。 虽然大局已定,但是三股意识仍旧在纠缠,或者准确的说,是有人在喋喋不休。 其中处于首座的意识,正是尤冰本人的意识,她在刚才那场激烈的厮杀中,赫然是取得了最终的胜负。 另外一团激动不已的意识,则是白骨观主的,对方不住的大吼:“不甘心、我不甘心!” “就差一点!!!” 白骨观主的意识尖叫连连,她大叫:“上一次, 本道被你那姘头害得深受重创, 你能赢倒也罢了。可这一次本道已经养精蓄锐,处处谋划,为何还是差了一点?!” 除了她之外,另外第三股意识也在阴神之内席卷四方,对方散发出的意念不成语句,所透露出的是浓浓不甘、无尽的恨意,以及癫狂。 这股意识,正是腾蛇意识。 和许道想的不太一样,但和他所设想的几种情况都沾了个边。尤冰眼下的结果,是她、白骨观主、腾蛇,两人一蛇融合成为了一体,三位一体! 在疯狂的厮杀中,由腾蛇的气血作为供给,白骨观主的白骨舍利作为基础,尤冰的魂魄作为先驱,浓浓危机之下,三人不得不各退一步,不再求着将任何一方干净杀绝,而是杂糅在了一起。 并且恰好她们三个都处于“结丹”的关键步骤,此步骤是长生之种,丹成无悔,机缘巧合之下,她们三个就好似投入了一個卵胎之中,意识分别变作成了一个人格。 有着许道的努力和特殊机缘,尤冰的人格赫然是其中最大,即将成为主人格的存在。 只是尘埃毕竟还没有落定,还有着最后一点转机存在。 白骨观主在不甘心的嘶吼之后,她突然阴测测的说: “尤冰,你莫要忘了,你之肉身的寿命,仅剩十年不到。若是以你为主,我等便非得投入你的肉身中去。” “如此一来,就算结成了真丹,甚至还是四品真丹,但那又能如何?十年之后依旧是个死!” 听见这话,沉默调理阴神中的尤冰意识,陡然回过神,“看”向白骨观主。 只见白骨观主继续说到:“本道有白骨莲花座在外,此莲座是本道为自己备下的寄托物件。若是以白骨莲花座作为金丹寄托物,走剑修之器道,你我便可挣脱凡人之寿,得享四品真丹六百年大寿!” “你若是忌惮我,那腾蛇的肉身可是还伏在莲座上,虽然气血亏空,但还剩下最后一口气。你不投白骨莲花座,也可投入此腾蛇之躯,这样一来,寿命肯定也不只十年。” 尤冰的意识闻言,沉默良久,挑明了对方的意思: “以白骨莲花座为肉身,便是以你为主,我次之。以腾蛇之躯为肉身,便是以腾蛇为主,你与我皆次之。” 她轻叹:“为了不让我为主,你竟然肯屈从于一蛇虫之下。” 白骨观主听见讥讽之意,它更是暴躁,但是陡的想到现在大局半定,它并无强力更改局面的机会,只能靠言语影响尤冰。 于是白骨观压抑着不甘心,冷哼:“然也。但长命还是短命,只在道友一念之间了,可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话说完,它沉寂下来,让尤冰一个人静静的思考。 这时就连那股腾蛇的意识,冥冥之中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再躁动,而是伏下。 此蛇的智慧虽然不高,但这是因为年岁太小和许道故意压制的缘故,并不代表它一直会如此,随着年岁的增长,腾蛇已然懂得了些利弊,并且还会继续成长,直到如人。 不知过了多久,尤冰的意识终于震动出声: “以我残躯为肉身,虽年岁不足十载,但自此不再受制于人,也算是一尝修道夙愿了。” 白骨观主闻言,顿时惊惶大叫:“不!难道伱就不想和许道双宿双飞么?!!” 腾蛇意识也是嘶吼连连。 尤冰幽幽叹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十年,够了。” “剩下不足的,本道以金丹法力,全心全意助他,也算不负情意……” 话说完,白骨观主和腾蛇再有不甘,都被尤冰一一镇压而下。 外界。 在许道紧张的注视之中,人身蛇尾的阴神上,中间的人面陡然睁开了眼睛,其目中神色清亮而坚定,再无迟疑。 许道一瞧见,心中便是大喜。 此种眼神,正是他所熟悉的尤冰道友! 轰! 伏在莲花座上的腾蛇肉身,瞬间虚化,化作为股股玄妙之气,灌注进阴神之内,被彻底炼化,不留机会。 尤冰的阴神双手掐诀,眉间一点白光顿时大作。 她垂眸长吟: “一粒金丹吞入腹,今日方才我是我。” 第五百四十三章 金丹上三品 人身蛇尾阴神的眉间,正如精星般发白,初始仅仅纤毫,俄而大放光明,将整座冰宫都照射得透明。 其光芒奇特,稍加酝酿之后,宫殿彻底的储存不住,直接就透过冰宫,直冲云霄。 霎时间,一道笔直且纯白的光柱,自白骨冰山之巅,上冲万丈高空,下劈千丈冰山,并继续没入冰冻的西海之中。 一股浩大精纯的气息,从冰上之巅上释放出来,凛冽坚韧,充塞在城中每个道人的视线和感知之中。 无数原本正低头或闭关的道人,全都被气机所感触,纷纷或抬起头颅、或是离开房室,走到街道上,仰看白骨冰山所在的方位。 炼罡道士,还有见识不凡的凝煞或是立根境界的道士,全都或惊愕、或迟疑的说出: “结丹异象!”、“白骨冰山上有人结丹?” “此等恢宏之气象,绝非寻常结丹可以制造的,莫非是丹成上三品?!!” 他们回想着有谁在白骨冰山上面,以及谁可能会结丹,于是纷纷都想到了许道:“莫非是那个小白脸,金枪道士?” 但是下一刻,白骨冰山上的异象继续变化,让他们立刻推翻了这个想法。 一尊庞大的白骨莲花,在纯白精光之中缓缓展开,形成了一宝座。 紧接着并有三十六只白骨道兵从冰山之巅飞出,悬浮在白骨莲花的四周,每一只都占据一块花瓣,将宝座紧紧地围绕。 “白骨莲花?” 白骨城中的大小道士们,全都失声:“结丹的是白骨观主?” “她不是早就已经丹成了么,而且所结的是颗假丹而已。怎么可能再结第二次大丹?” 诸多猜想在道士们的脑海之中,像是暴风雨一般刮起,让他们盯着白骨冰山上的异象,眼睛都快了瞪出来。 而白骨城中的那些凡人、道徒们,不明所以,以为白骨观主是修行了什么仙法,如今神功大成。他们纷纷高呼起来: “观主!观主!” 在他们的呼声之中,巨大的白骨莲花宝座上,真出现了一道身影。 该身影虽然长得是人身蛇尾,还有三副面孔,但是有长发,是女子身形,再加上凛冽而独特的气机,所有人都确认,冰山上空的人影就是白骨观主——尤冰! 前所未有的欢呼声在白骨岛上掀起:“观主!” 一些别有用心的道人,则是个个面色发木,眼中满是惊疑和难以置信。 而在白骨冰山之上的许道,同样也满是惊愕。 他亲眼看着尤冰睁开眼,长吟出结丹之语后,眉间又大放光明,其脚下的一股股玄妙气息被其吞入体内后,对方本是稳定下来的气息再次猛烈攀升。 别说外人及许道了,就连当事人尤冰和另外两个人格,同样也是发愣。 尤冰最先反应过来,她感受到腾蛇残躯中剩下的精气依旧巨大,居然还能拔擢阴神的层次。 而且白骨观主炼就的白骨莲座中,也有一股事先备好的精气,其被从莲座之中摄出,灌进了她的阴神体内。 正是在这两股精气的催动下,本是已经脱胎换骨、彻底熔炼的半成品白骨舍利,当即在四品真丹的品级上,继续往前迈进了一步,进驻为三品金丹! 并且其不是侥幸,在进驻为三品金丹之后,白骨舍利继续往前奋进,直至极为无限逼近为二品金丹后,腾蛇残躯、白骨莲座之中的精气方才消耗完毕。 察觉到阴神的变化,尤冰瞬间惊喜。 她压根就没有想到,不选择白骨莲座和腾蛇躯壳作为“肉身”,其中居然还暗藏着如此好处,能让金丹再上一层楼! 惊喜中,因冰宫“狭小”,尤冰便顺遂阴神本能,遁出了冰宫。 她登临天地间,大放神异,并借着丹成的异象,将阴神内熔炼在一块的精气灵气,彻底的夯实为一体,凝练归一! 而在尤冰的体内,白骨观主也瞅见了眼前这一幕,它顿时失神:“丹成上品!丹成上品……” 话说白骨观主苦心孤诣,谋划着先结假丹,再用莲花丹法提升假丹,其所求也只不过是得颗真丹,能拥有突破至长生不死的机会。 适才三位一体所得的大丹,达到了四品真丹的层次,就已经是让白骨观主喜出望外。 毕竟比起假丹、以及腾蛇能结出的上品金丹,属于它自己的真丹,才是它长生不死的种子! 结果尤冰这个被它夺舍的炉鼎,不仅抢夺了它真正丹成的契机,现在居然还成就出了一颗上品金丹。 白骨观主喃喃自语,都有些茫然了:“古往今来多少人,就算是仙人剖取了上品金丹,想要助门下的弟子结丹,最多也就得个四品真丹。” “上品金丹,无一不是天地利人和,你尤冰缘何能如此……” 三位一体中,反倒是腾蛇为丹成气象所摄,变得更加收牙低伏,不再像之前那般猖狂桀骜。 只是它却不知,如果它吃饱喝足,顺利结丹的话,金丹品级很可能会比尤冰的三品丹还要高一品。 不过它早就败在了许道手中,前身潜龙阁主已“死”,这个可能并不会出现。 外界。 尤冰高踞于白骨冰山上空,眉间光色明亮,舍利成形,其阴神脑后亦有白光出现,仿佛月轮一般。 她的三面人身蛇尾之躯,愈发的凝实,落在众人眼中,仿佛巨大的无暇白玉雕像,冰山般巍峨。 眉间的白骨舍利彻底成形,尤冰便收了丹成异象,其仿佛宝珠入匣般,又缓缓的沉入了冰宫之中。 山下的众多道人望着,眼中纷纷也随之失去了光色,怅然若失。 回到冰宫中,尤冰摇曳着人身蛇尾,喜不自胜的游走到许道跟前。她眉间的毫光尚亮,仿佛亘古不灭的精星一般。 此精星即是晋升为了三品金丹的白骨舍利。 说是晋升其实也不太准确,该白骨舍利并非是之前那颗,而是尤冰以白骨道法自行凝练而成,只不过底子是白骨观主和腾蛇打的。 因此也就有了弊端,虽然尤冰主人,地位牢固,但是另外两个也尚存,磨灭不去,她仨永生永世都难分离,投胎转世也不能。 灵池中,许道望着活色生香的尤冰阴神,终于松了一口气,此次丹成告一段落。 尤冰丹成上三品,不亏。 第五百四十四章 仙道不可求 在尤冰终于结丹成功,获得属于自己的大丹,且从白骨观主的钳制之中挣脱出来时,不知多少距离、亦不知多少深的一处地宫之中。 地宫内有水银灌注而成的江河湖海,云蒸气涌,黄金为树,白银作草。 在地宫之上层,更是漂浮着点点星辰般的钻屑,其中灵蕴非凡,夺人心魄。若是有古之修道者在此,定会认得这些钻屑正是其打坐服用的灵石,且是灵石之中的上等。 而若是唐灭之后的修道人在此,则会难以置信,甚至是辨认不出此物就是传说中的灵石。 就在地宫的正中央,有一朵似虚似实的白莲花,其大如一山,当中盘坐有一拈花人形,手臂白玉,面容精致,栩栩如生,有九百九十九丈高长,亦是巍峨如一山峦。 但是此人形却并非是活物,而是雕刻而成的石像,其面容表情已经千百年皆未有变化,微笑千年不止。 在铅汞江河,金树银草,灵石繁星的环绕之下,一赞叹声,突地自白玉石像之中响起: “十万八千种子,又有一粒开花结果,善!” 其声空灵而带着欢喜,紧接着赞叹声的,又是有咒骂声:“可恨!又有修道种子会为尔所噬!” 咒骂的声音和赞叹的声音不同,似乎并非一人,而且不只是一种。 “苟延残喘的东西!安心投胎重修不可么?” “恨恨恨!吾修道百二三十年,兢兢业业,行善积德,为何‘道行’为尔所夺!恨!” 赞叹声宏大,似乎是由巨大的白玉雕像发出,而咒骂声则只是它身上的虫豸,其听见各处传出的恨声,雕像上的微笑之意似乎为之扭曲,变得更盛。 其声道:“愚。我等皆是一体,何分你我。若不是吾的念头转世,尔等如何又能从芸芸众生之中脱颖而出?便是如此,亦有万千念头消散,或是碌碌凡人一生,尔等硕果仅存,道业何其艰难也!” “待本座功行圆满,脱劫入圣,重登神仙位,尔自同享大欢喜、大自在、大逍遥!岂不是幸事?” 声音响起,仿佛洪钟般,在庞大如同一界的地宫之中汹涌回荡,那些咒骂声音在其声之下,顿时越发的渺小,且传出惨叫声。 “啊!放过我、放过我!” “邪魔!贫道非尔念头,休想同化贫道!” 随即又有咯咯声音响起,但巨大的白莲雕像岿然不动,只有其体内的惨叫声更重。 那赞叹声又对此做出回应: “痴儿辈,吾若不夺汝,他日汝亦将夺吾。若如此,吾万千年之善果,岂不为汝做嫁衣?” 旋即一道神念从白玉雕像之中透体而出。 神念呈人形,其白服白肤,宝相庄严,拈花对着巨大的白玉雕像一颔首,便身形闪烁,寻着刚刚升起的感触而去。 只留下传音:“花开归来兮,当有接引而至。” “善!” 此声一落下,地宫之中顿时陷入寂静之中,唯有铅汞江河在无声而又凝重的流动,灵石钻屑也闪烁不定。 ………………………… 相距甚远的西海之中,同样是尤冰结成三品金丹的时刻,其丹成异象,虽然逐渐开始散开。 但是她二次丹成的消息,迅速的就传播了出去,特别是疑似“丹成上品”这件事情,让每一个道人都不敢忽视。 消息传播的速度有快有慢,但是她在结丹时所产生的异象,其动静还远远超过了白骨岛上的道人,以及尤冰自己的预料。 纯白的精光气冲斗牛,虽然并未真个冲到星辰之上,但是也上涌到了十万丈以上的高空,甚至搅动了底层的罡风层。 如此之声势,首先就触动到了白骨岛近处的几家岛屿,岛屿势力纷纷发出吩咐,让人打探北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有人以为是海中有异宝出世,当即就往纯白精光所在的方位扑来,直到精光忽地有消失,他们又茫然的停下脚步。 丹成上品,西海中千年难得一见之事。 其丹成上品的消息,正在难以想象的速度,席卷大半个西海,所有修道之人都将为之瞠目。 而在冰天雪地的白骨岛上。 冰山之巅,许道和尤冰相望对视,两人的眼中都是惊喜。 还是许道率先反应过来,他朝着尤冰笑道: “一粒金丹吞入腹,且是上品金丹,道友打今日起可就阔气了!” 许道打量着尤冰如今的阴神模样,又有些诧异的说:“道友之阴神奇特,三面而蛇身,有类于古之神祇,这其中可有说法?” 尤冰听见许道的祝贺,脸色的喜色更加浓郁。她也没有瞒着许道,便直接说: “此身并非妾身一人所有,观主和那腾蛇尚在。” 一听此言,许道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但是不等他问话,尤冰便解释说: “不过结丹之后,情形已经和从前不同,此丹终归是妾身所结,便是妾身沉睡或是懈怠,阴神之身也是我的。妾身若是不给,它俩休想夺去。” 尤冰想了想,还有迟疑的说:“似乎此三面人身蛇尾之躯,也另有其他的妙用,还得妾身稍微琢磨琢磨……” 许道听见尤冰的解释,略微松了一口气。 按照对方的说法,那白骨观主应该是彻底的翻不了身。让他感到一并惊奇的是,腾蛇或者说潜龙阁主的意识,竟然也被保留了下来,其中的因缘造化当真是神奇。 不过想着白骨观主刚才的造反,许道对此依然有些担忧。对方虽然不会再造反了,但是三个意识共用一体,着实也是让人感觉有些不方便。 他对此轻轻叹了几声:“那白骨观主、腾蛇着实也是好命。” 尤冰见他还没彻底的放下心,主动的安慰说: “些许不方便之处,又有什么影响?道友也不想想,妾身原本不过是一连晋升道徒都难的人,如今却能成就金丹,而且还是上品金丹,得享大法力,已经是上苍垂怜,福缘颇深。” 她笑看着许道:“整个吴国、整个西海,甚至整个山海界,其他人若是能有如此机遇,偷着乐都来不及呢。” 许道对尤冰这番话倒是表示认同,同时对尤冰这份知足常乐的心情感到开心。 正如对方话中的意思,若不是白骨观主和腾蛇献上自身数百年的道行,尤冰恐怕现在还只是一个立根境界的道士,甚至可能连筑基都不是,会只是一道徒。 相比起来,许道手持仙宝,机遇也不差,如今年岁过了半百都还没有丹成,得自我反思一番了。 当然了,许道现在是志在结出上一品的天仙种子,连二品金丹都不怎么瞧得上,两者不可等同而语。 两人说着话,尤冰也是在一边检查着自家刚刚凝结的金丹,她似乎发现了什么,表情突地变得有点怪异。 只见她揶揄的看着许道,然后目光下移,说:“结丹已经完成,道友可以松开退出了。” 许道听见,顿时意识到自己还抱着尤冰的肉身,仔细算起来,抱着的时间接近半个月了,亏得两人都是修道中人,否则还真无法如此。 他有些悻悻的向后退,又将尤冰的肉身摆正,然后拱手对尤冰的阴神道:“已经松开,请道友归位。” 尤冰晃动着自己的阴神,动用神识检查了一下灵池之中的情况,确认两人没粘连了,方才咻得一闪,阴神化作一点精光,回到了肉体之中。 下一刻,尤冰猛地睁开眼睛,她的先是眼中闪过茫然,然后便是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她继续神色古怪的笑看着许道,出声:“忘了告诉道友,从今日起,你我就不可再轻易的行欢好之事。道友刚才这般听话,及时的就松开了,当真可惜。” 许道闻言微愣,他还打算着等尤冰稳固修为之后,和此货真价实的金丹道师一起修行,从中分润也些好处呢。 尤冰很快就解答了他的疑惑:“腾蛇之灵亦在体内,此蛇之元阴尚在,不可轻易泄之。” 原来腾蛇被炼入尤冰的阴神之中后,因为是三位一体,再加上被熔炼前其修为已经高深,导致尤冰结丹后,其阴神体内居然多了一份元阴,并且数量质量都不小,甚至精纯。 两人下一次欢好时,神魂交感之下,其就会如此前的白骨观主一般,元阴将倒灌入许道的体内,增长他的精气,提升他的道行。 如此“灵药”若是轻易的浪费掉,未免太过可惜了。 因此尤冰建议许道忍耐些,等到结丹时再来采摘这份元阴,到时候必然会对他的结丹起到不小的帮助。当然了,若是许道实在是忍耐不住,或是另有其他的考虑,她也会尽情的配合。 尤冰说的建议有理,许道意识到这点,顿时也是感到惊喜。 特别是不管是原本的腾蛇,还是此时的尤冰,两者都是上品金丹的跟脚,其元阴之妙效,定然会比当初的白骨观主要更多,他确实不能轻易浪费了。 许道思索着,抬头忽地又瞧见了尤冰面上的揶揄之色。 他的思绪一偏,忽地脱口而出:“不损元阴,如何就不能行好事了?” 这下子轮到尤冰面色发怔了。 一番嬉笑逗弄之后,许道大笑着,方才穿好道袍,从莲花灵池之中一跃而起。他洒然的朝着冰宫之外走去,留下尤冰满脸通红,在灵池之中强自的平心静气。 若非她刚刚才结丹,正是需要时间温养的时候,许道特意收敛了,她之状况还会更加的不堪。 等到许道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了冰宫之中,灵池附近顿时安静,尤冰盘坐在灵池之中,神色也慢慢恢复正常,面容无比沉静。 但是就在她的体内,却是又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执。 白骨观主冷笑着:“你真是看瞎了眼,你这郎君花活不少,明显就不是一个良人,嫁给他值得么?” 尤冰轻叹出声:“此事作罢,时日无多,何必再空求一个名头了?”她默默说着:“或许留有一个遗憾,方才会在他脑中更加的记忆尤深。” 白骨观主听了嗤之以鼻,不屑说:“女孩家家的,别说本道了,你连这小蛇都不如。” 它话锋忽地又一转,轻叹说:“你真贪恋情爱,为何又选择投入了此残躯之中?岂不是作茧自缚。” 尤冰闻言,笑而不语。 人之复杂便在于此,她虽然倾心于许道,但自己亦是修道之人,有自行成就金丹,且不受拘束的机会在前,纵使寿命只剩下十年,她也愿意一搏。 唯一让她遗憾的是,她选择了一搏,不仅成功的收获了惊喜,金丹更上一层楼,但是金丹回归肉身之后,她细细感应之下,却发现依旧弥补不了肉身的寿命。 尤冰叹息着,白骨观主心领神会,它又是冷笑着回答: “现在明白本道没有诓你了罢!要知道你结的可是阴神金丹,而不是肉身金丹,其结丹后对肉身的作用本就不多,最多能延年益寿罢了。” “而且你别忘了,你身上的骨骼都不是你原先的,又经过这些年来的压榨亏空,肉身早已经是油尽灯枯,回天乏力。就算你能突破元婴鬼仙,照样也是修复不得,只能是弃了此躯壳,投胎再得一副新的。” 尤冰轻叹:“也对,肉身枯朽,仙人都难治,我如何能为之?况且我之肉身已经植入你之骨骼,若非真的不可挽回,你也不会放弃它,而打算用白骨莲座作为躯壳。” 就算是剑仙一道的金丹道师,其有肉身和没肉身依旧是两种情况,前者还可以继续修行突破,后者则是受困终生,寸进不得。 听见尤冰的话,白骨观主沉默下来,两人纷争顿止。 正当尤冰收拾收拾心情,准备温养真气时,白骨观主突地又出声:“倒也并非不可挽回。” 尤冰闻言,心中惊喜,急声传出念头:“道友请讲!莫非你知晓哪有不死药?” 古往今来,山海界就只有传闻中的不死药能延长寿命,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白骨观主怅然:“非也,不死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传闻了,仙秦时期就已经湮灭。” “是尔运气好,所结金丹竟是上三品,跨入了上品门槛!上品金丹独一无二,非是中下等那般只是前人道路的仿品,你若是惊才艳艳,或许能另辟蹊径。” 尤冰说:“非是我一人,而是我等运气好。道友细说!” 白骨观主:“武道中人,肉身坏则性命皆坏;仙道中人,肉身朽,阴神亦是不可长保,剑仙中人等同。既然如此,不走武道仙道剑仙,改修其他路子,或有生机可寻。” 尤冰闻言,眉头紧锁。 第五百四十五章 来者不善 白骨冰山上的丹成异象虽然消散了,但是笼罩整个白骨城中的喜意,却是一直都没有散去。 不管是庄不凡等修道中人,还是城中受着庇护的凡人小民,全都知道自家的白骨观主法力大涨,实力更进一步。 纵使尤冰在结丹后就一直都在温养体内的金丹,连一次面都没有露过, 城中还是为之准备好了庆典,只等尤冰出关,或是发下吩咐,整座白骨城都将为之载歌载舞。 其中白金岛一行人虽然还是外人,但是他们同样也是为之感到欣喜。 以金十三为例子,当她亲眼见着了白骨冰山上的异象后,心中便打定主意, 白金岛必须得登上白骨岛这艘大船。 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 此前尤冰亲自来过白金岛所在的船只,并许下了诺言,她现在只需要抓紧催促着白骨岛上的道士,尽快的将她们一众人等安排妥当便是。 因此金十三这几日天天都在白骨城中跑动关系,以及借着机会过和白骨岛的道士们打好交道,因为有着许道的关系,庄不凡对白金岛也是颇为友善,让金十三的跑动十分顺利。 几天功夫下来,基本上只等尤冰发出法令,白骨岛上的道士便可以随同白金岛的船队出发,向白金岛周遭的海域宣示盟约,以及将白金岛上的部分人口迁移至白骨岛中。 除了忙活的并入白骨盟一事之外,金十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便是每天三遍的向白骨城中人打听许道的消息。 让她失望的是,许道也是一连多天都没有露面,只是安生的待在白骨冰山之巅修道炼气,以及为尤冰护法。 虽说名义上是护法, 但是尤冰已经丹成,早就度过了虚弱期,而且身处于白骨城的龙气大阵之中,其一念就可以龙气加身,护持自己。 因此许道的护法之责,压根没有多少机会去承担。 但又是几天过去,山下庄不凡等人飞来的信笺变多,禀告城中陌生的道士数目增加不少,甚至怀疑有金丹道师正在白骨城外窥视。 许道待在冰宫之中,知晓了此事,眉头顿时微皱。 因为山下禀告的信息太少,而且尤冰丹成上品,必然会吸引来不少西海道士,此种情况难以避免。 许道便将此事暂且搁置,只是以尤冰的口吻,让庄不凡等人多加防备,若有异变,随时都可以开启护岛大阵,以稳妥为主。 可是翌日, 他便不得不的下山, 往城中走动一遭。 因为这一日来到白骨岛的道人,并非只是筑基道士,而是一尊金丹道师! 而尤冰此时终归还在闭关温养之中,不方便待客,山上又只有许道一人在,自然就得他出面为尤冰传信,以表示尊重。 而且他是尤冰选定的夫婿,不管是在白骨岛人的眼中,还是在外来道人的眼中,他都已经是尤冰最亲近之人。 许道也没有慌着立刻就奔下山,面见那道师。他令庄不凡等人先好生招待着,且尽量打听清楚对方的来头,方便他为此做些准备。 于是直到当天夜里,许道方才走出冰宫,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流光,落在了重建后的百花坊之中。 有着法术和法力的帮助,坊中上次的波动并没有对百花坊造成太大的影响,仅仅是数日,整个街区就已经重建,而且建筑格调、风采,比之从前更是要精致华丽。 城中的的道徒、道士,也都恢复了在百花坊中耍子的习惯. 而许道落脚的地点,恰好是他当初和人斗法的地方。 只是当时所造就的破坏都已经被铲平填平,斗法台修补完全,半点曾经凄惨的模样都看不出来。 早早就有人在斗法台边上候着,许道刚一出现,对方便主动的迎上前,领着他往最大的一间花坊走去。 此花坊占地颇广,占据了整个百花坊近十分之一的地盘,也是白骨岛用来招待贵客的一处重要地点。 比如说白金岛的众人想要加入白骨盟,等尤冰腾出空来之后,多半就会令人在此处大摆宴席,而那突如其来的金丹道师,就在该花坊之中嬉戏游乐。 一入花坊之中,许道便感觉有股庞大的神识在他身上一闪而过,其神识之强横,远远超过他在白骨岛上所见到的任何一个道士,必然就是属于那陌生的金丹道师。 对方的神识虽然只是一闪,但是其态度来势汹汹,蛮横尖锐,颇是不客气。 亏得许道根基扎实,法力不俗,他仅仅是脚步微顿,便神色如常的继续往内里走。 否则要是换了寻常的筑基道士,即便是炼罡圆满的,依旧可能在对方这不经意的“一眼”之下,露怯、甚至是露丑。 花坊之中焚香烧蜡,香气扑鼻。 一尾又一尾鲛女、蛇女,行走在的花坊之中,或是唱歌、或是舞曲、还有的操使着剑器,在内里刺出呲呲的冷声,作剑舞之态。 只见在莺莺燕燕之中,正有一干瘦的老者,身披黄袍,袍子上还织就着蟒蛇蛟龙之形,从里到外都透露着灵光。 老者虽然干瘦,但是身上强横的气息却是不会作假,显得他整个人威风凛凛,花坊中所有的舞女侍者,全都为之所慑服,战战兢兢服侍着此人。 许道踏入堂中,顿时就吸引了堂中不少人的注意,其中庄不凡显现出虚影,正盘膝坐在一张按几之前,对方瞧见许道,当即点头示意,并传递出神识: “道友总算是出关了,此人唤作‘毒蛟尊者’,是西海中成名已久的金丹道师,实力只怕是并不输给那苦竹多少。此人……谨慎行事为好。” 许道已经从传音符上事先得知了毒蛟尊者的不少消息,如今又从庄不凡口中得知了更加具体的,他也微微冲庄不凡点头,然后便悄然入座,准备和和气气的招待来人。 一旁候着的侍者,立刻就为他安排出了一条按几,且恰好摆在那毒蛟尊者的一侧,同庄不凡一左一右的陪着对方。 许道坐下来后,正思索着该如何与对方打交道时,突地听见一股冷哼声在他的耳边炸响。 “你这道士,来了不先自报身份,居然还敢一声不吭的就坐。白骨岛就是如此招待毒某的,岛上只剩下无礼之人了么?” 冷声如同雷霆,炸裂一起,让堂中的舞女侍者们全都悚然一惊,特别是那股强横的神识也在堂中席卷,让他们都感觉喉头像是抵着一只鬼爪,随时都能取了他们的性命。 庄不凡闻言,显现的人形虚影晃动,面色凝重的看着场上。 而许道则是眉头皱起,他盯着那毒蛟尊者瞧。发现对方依旧躺倒在莺莺燕燕之中,并微闭着双眼,连正眼都没有瞧他一下。 “此人态度跋扈,恐是来者不善。”这個念头在许道的脑中一闪而过。 对方终归是金丹道师,还是得给点面子。许道便轻笑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朝着对方作了一揖:“贫道金枪,见过毒蛟尊者。” 他的仪态落落大方,还恭维了对方一句:“今日得见,毒龙尊者果真修为高深,气度不凡!” 毒蛟道师听见许道的恭维,口中又是冷哼,他没有回话,神识赤裸裸的围绕着许道打转,想要侵入到许道的体表,近乎是要将许道身上的遮掩扒个底儿朝天。 如此动作极为无礼,往往只会用在凡人身上。 许道面上的和气顿时一滞,他运转着体内真气,将自身护得严严实实,然后眯眼打量着那毒蛟道师,思忖着对方的来意。 毒蛟道师间神识无法侵入到许道身侧,口中发出轻咦声,不咸不淡的说:“小道士根基不错,竟能抗住本道威压。” 他则是才睁开了眼睛,往许道看来。其目中赫然是两只竖起的瞳孔,且皆是幽绿色,恍若毒蛇一般。 许道闻言,不咸不淡的回了句: “道长过奖了。”说完话,他自顾自的便坐在的座位上,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对方。 而毒蛟道师紧盯着许道,则是在心中盘算着:“根据白骨城中的人反应,那白骨观主当真可能是丹成上品!但是此女之前就已经是结丹期的道师,世间素有丹成无悔的说法,她如何能够再次结丹……莫非此女手中掌握了提升金丹品级的秘法?” 此獠被尤冰结丹的异象说吸引而来,且来的如此迅速,自然不可能只是为了恭贺尤冰丹成。 其打算,便是抢在西海其他的金丹道师之前,先来白骨岛中探探情况,而在确认白骨观主丹成上品之后,毒蛟道师的打算就落在了尤冰的功法或手段上面。 因此此人所结之大丹虽然不是假丹,而是一个真丹,但它是真丹中的最低者——六品真丹而已。 眼瞅着尤冰一个假丹,居然都能一跃成为上品金丹,其中之神奇着实是让毒蛟尊者眼红。 其实并不只是毒蛟尊者一人眼红,白骨城中的大大小小道士,以及正在往白骨岛赶过来的其他道师,全都是如此,只是一个是没有能力去眼红,一个是还没有赶到白骨岛。 毒蛟道师心中盘算着:“此人是那白骨观主的面首,我若是以此人作为突破口,试探试探,应当能够将那白骨观主给逼出来!” 此獠只是因为在尤冰丹成时,所处位置恰好距离白骨岛最近,这才最先赶到了白骨岛上。若是再耽搁一些时间,其他的金丹道师就要也赶来白骨岛了。 至于毒蛟为何想要逼尤冰出来,自然是因为他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城中,尤冰却并没有搭理他。 而且在此獠看来,他所选择的逼迫对象,并非是尤冰本人,也不是直接去白骨山上逼宫,这样一来,王不见王,两人就算起了冲突,也还会回转的余地在。 毕竟在此獠看来,许道只不过是尤冰的一介面首而已,就算是唯一一个,他只要收敛些,不伤其性命也就可以了。 心中盘算清楚,毒蛟道师确定自己的谋划无甚纰漏,态度上便因此变得更加肆意和倨傲。 此獠冷冷盯了许道几眼,嗤笑道:“听闻你当初和白骨观主一起,打杀了那苦竹尊者?白骨道友为了替你扬名,着实是费了功夫。” 毒蛟道师摇着头,眼神轻蔑,明显是不相信许道一个小白脸,真能在斩杀金丹道师的大战中出把力。 许道听见,只是瞅着对方,继续默然不语。 谁知毒蛟道师将话说完,忽地将缠绕在身上的一双双肉臂扒开,然后从软塌上站起,身上的骨架咔咔作响,身形膨胀变高。 其人脸上露出狞笑: “本座观你细皮嫩肉,纵使根基扎实,但想来也难以应付得了白骨道友,今日本座便替白骨道友操练操练你,熬炼一下你之筋骨,如何?” 毒蛟道师的话里面虽然带着问句,但是他猛地就伸手往许道抓来,显然压根就没有给许道选择的机会。 仅仅一个眨眼,他的身形就闪现到了许道的跟前,浑身鳞片都冒出,幽绿幽绿的,甚是阴邪,其身形巨大,黑影直接压了许道一头。 此獠虽然言语上对许道不屑一顾,但是刚刚许道展现出的扎实根基,也让对方正视了许道。对方虽然是金丹境界,但一出手还是主动动用妖躯,且意在打许道一个措手不及。 而就在对方狞笑露出的那一刻,许道心中就警铃大作,升起了提防之意。 噗噗! 毒蛟道师的绿色手爪,虽然击溃许道身上的数层防护法术,宛如捅穿纸糊的窗户般。但是迟了刹那,许道轻轻一晃,便避开了毒蛟道师的袭击。 见一击未中,毒蛟道师脸上的狞笑稍滞涩,他扭头看向身旁的许道,忽地发现许道的身形也在膨胀,体表有鳞甲生出。 许道踏空而行,俯视着站在桌前的毒蛟道师,其幽幽一叹: “道师缘何非要作恶客呢?” 虽是叹气,但他的双目也竖起,其中透露出的神色明显一点儿都不畏惧,反而十分的兴奋。 第五百四十六章 力抗金丹 毒蛟终归是金丹境界的道师,若是让许道主动上前挑衅,许道并不会为之,但是对方露出了恶意,许道也不会甘愿受着这份气,任人欺凌。 并且对许道来说,他眼下虽然失却了腾蛇游雾之能, 但是体内的六百年道行已经圆满,比之一般的金丹道师都要高。 尤冰又已经丹成上品,就在岛上,眼下的战场也在白骨城中,城中有龙气大阵。 而许道早早就从尤冰的手中接过了龙气大阵的权限,他随时都能够动用大阵, 以千万百姓的龙气护卫自己。 简言之,许道其实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他目光沉着的看着毒蛟道师,暗道:“这是我第一次独面金丹,是检验我修为的大好时机,绝不容错过了!” 眼下除了是检验他法力的大好机会之外,还是他为自己积攒修道资粮的一个大好机会! 不用斩杀对方,只需要打败对方甚至不败,许道再狐假虎威,勒索其身家,毒蛟道师这一积年的金丹,必然会带给他不小的财富。 而今许道的道行圆满,也正是要着手布置丹成阵、繁星阵,凝结金丹的时候! 在许道的对面。 毒蛟道师见许道不仅不畏惧他,反而还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此獠勃然大怒。 毒蛟冷厉的看着许道, 嘶声: “看在你是白骨观主唯一面首的身份上, 本座原本只是打算教训教训你,给你和那白骨观主留几分面子。但如今看来, 本座得教教你什么叫作找死了!” 言语之间,毒蛟的身形继续增长变大,撑破了花坊的穹顶,并让百花坊中的其他建筑落在一旁,都成了过家家的积木。 而在许道和毒蛟尊者发生冲突的那一刹那。 周围不管是堂中的舞女,还是堂外的客人,全都悚然一惊,赶紧的开溜,唯恐波及到自己。 但也有道士没有离去,而是选择腾飞在周遭,对毒蛟道师怒目而视。 其中庄不凡更是剑光大振,传音给许道:“此獠乃是金丹,道友不可不谨慎!”他身上的气机凌厉,一副随时都要扑上去,帮助许道斩杀对方的模样。 但许道谢过了对方的好意,让对方只是先在一旁掠阵,勿要插手,并赶紧的将周遭人等清走。 为免庄不凡觉得自己冲动,许道将自己的理由简单说了一下。庄不凡听完,犹豫几下, 方才收敛了气机,并依照许道的吩咐, 开始清理四周的人等。 好在百花坊自有管理的道士, 也无须庄不凡亲自去安排,他只需要分心盯着点便是,主要的精力能继续放在许道和毒蛟道师身上。 其中让庄不凡微松一口气的是,他留意到毒蛟道师其实也克制着,对方虽然勃然大怒,煞气冲天,但是并未立刻动手,显然是故意给着时间,让周遭的人等退去。 否则以金丹道师的反应和速度,其一旦发难,四周立刻就会糜烂,筑基道士以下皆难活命。 庄不凡在心中暗想: “这毒蛟尊者虽然跋扈,但是粗中有细,就算是占了上风,应当也不会对许道下死手。”他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而百花坊中,龟壳道士就是负责清场的道士,它一早也在现场。 龟壳道士一边施展法力,将活物搬走,一边还瞅着破碎的花坊,心痛不已: “没天理了!俺这百花坊才重建多久,就又要被打烂了!” 至于那些已经逃到了安全地方的客人,他们隔着十里的距离,虽然心中后排,但是个个的面上都兴奋,颇是期待接下来的大战。 若不是顾忌着与战的一方是金丹道师,都会有人开设赌局,赌一赌毒蛟道师会出几招,又或者许道能能撑多少个回合。 没错,方圆几十里内,注意到这场大战的道人,没有一个人看好许道。 特别是那些为了论道大会而来的岛外道人,他们全都是幸灾乐祸,期待着许道被毒蛟道师好好教训,甚至是当场斩杀掉。 若能一来,不仅能舒了他们心中的恶气,等白骨观主成了“寡妇”,他们也就又有机会了。 不少人窃窃私语:“这小白脸,真以为谁都会惯着他么?竟然连金丹道师都敢挑衅,活的不耐烦了!” 还有人兴奋的叫到:“道师不可欺!这厮如此不恭,毒蛟尊者就算是杀了他,白骨观主也说不出一個‘不’字。” 看客们形形色色,而战场之中的许道和毒蛟道师,就只有一个想法,落败对方! 几个呼吸之间,毒蛟道师彻底的将自家妖躯放出,其身高超过了三十丈,且超过的不是一点儿半点,而是近乎一倍。 也就是说,毒蛟道师的道行是五六百年,其真是一积年的老金丹,而不是丹成不久,或是无法进步的假丹。 并且对许道来说,这次和上次的苦竹道师不同,毒蛟道师的气势完全压在了他的身上,他一人承担着。 这可比他刚进门时,对方的神识一瞥要厉害得多,已经让他体内的真气都微滞! 不过越是如此,许道心中的斗志就越是旺盛,他也将自己的龙种身躯完全放出,高三十丈,身上灵光汹涌,吞云吐雾,彰显着自己的威势。 毒蛟道师瞧见许道修行的也是龙脉,其蛇瞳微眯,从许道的气机上察觉到了一点端倪。 他心中略微凛然:“这小白脸不仅仅真气神识方面,根基扎实,其肉身龙脉之精纯度,似乎也不容小觑。” 虽然在心里越发的正视许道,但毒蛟道师对外的表现,却是越发的轻蔑。 他环顾周遭,挥动着幽绿色的鳞甲臂爪,呼喝:“小虫子都跑干净了,本座也该碾死你这只虫子了!” 话音一落,其山峦一般的身躯,以常人难以想象、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扑杀到了许道的跟前。 毒蛟道师仅仅是伸手一掏,便撕扯出雷鸣虎啸,周遭空气战栗震动,让巡游在附近的庄不凡等道士面色陡变。甚至有刚入筑基没几年的白骨岛道士,顿觉耳膜震动,失声惊叫。 面对毒蛟道师随手的一击,许道并没有再向刚才那般,避其锋芒。 龙种身躯的苍白面甲上,透露出他凛然的神色,其选择了站在原地,同样是得臂爪伸出,猛烈的掏击在毒蛟道师的臂爪上。 砰!呲呲。 先是沉重的碰撞声响起,紧接着又是刺耳声音大作,仿佛刀剑碰撞,呲呲切割一般,但是其声响之强度,能够将寻常道徒的法术都震破。 许道硬抗了毒蛟道师的一击,其不由的闷哼一声,顿觉自己刚才好似被一堵山给撞了一般。 他眼中的战意不降反升,轻笑出声:“金丹之力,仅仅如此乎?” 毒蛟道师本来都没有太在意自己这随手的一击,可见到许道选择和他硬碰硬,还硬生生的抗下了着一爪子,其眼神微凛。 听见许道的轻笑声,毒蛟道师心中一股怒火腾腾燃烧而起,他冷视着近在咫尺的许道,怒笑到: “卑贱东西,仅仅抗下一爪子就敢大放厥词。觉得自己的肉身强横么?那么本座今日便只用肉搏,来将你挫骨扬灰!” 怒笑声哄传四周,滚滚如同闷雷。 庄不凡等人,还是远处围观的看客听见,全都是面色一怔。 前者是惊喜想到许道的法力果真不俗,后者则是惊愕的发现,许道这个小白脸颇有点力气,竟然连金丹道师都能硬抗下。 不少人在心中想到:“莫非当日斩杀苦竹道师,此人当真是出了大力气,而非只是作秀?” 所有围观这场大战的道人,全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全神贯注于场上的情况,连眼睛都不想眨。 一堵幽绿色的山峦,在百花坊中凶猛的横飞,一幢幢精美的屋舍,顿时破碎飞溅,被碾成了齑粉。 毒蛟道师搬动着自己庞大的妖躯,真如口中所说一般,企图以妖躯之蛮力,肉搏将许道打废掉。 许道的龙种躯体虽然只有对方的一半大小,但却像是一颗捶不扁的铜豌豆般,也在花坊废墟中横行往来,奋力抗击着毒蛟道师。 和毒蛟道师不同的是,许道是手段尽数用出,吞云吐雾、呼风唤雨种种法术都施展了出来,为自己营造优势,以及削弱对方。 斗了几下,他还不得不弃掉人形,转而以纯粹的龙种形态,扑杀毒蛟道师。 毒蛟道师之妖躯,果真不愧为金丹级别,许道的法术落在对方身上,对方只需要用妖躯一冲,便能将许道的法术冲散。 战场中再是云蒸雾涌,电闪雷鸣,赤火连连,毒蛟道师都好似没事人儿一般,顶多身上的蛟鳞变得颜色幽深,稍微留了点划痕。 毋说许道了,战场之外的庄不凡等人瞧见,也是为毒蛟道师的肉身而慑服。一并的,他们也为许道的种种手段而惊讶。 即便是幸灾乐祸的看客们,瞧见了场上的法术,还有许道的龙种躯体,都不得不承认许道有两把刷子。 当中有人赞到:“此金枪道士,不愧是被白骨观主看上的,未结丹就有如此法力,若是结丹了,哪怕只是初入结丹,也会是西海中的一条蛟龙!” 另有人轻叹:“可惜此人终归是尚未结丹,对手又是西海中一条货真价实的老蛟龙,如何能胜?” 但是在战场之中,毒蛟道师却并不像表面上那般痛快,他越是和许道斗,越是心惊于许道的手段。 特别是许道体内六百年的道行也用了出来,让毒蛟道师心中惊愕: “这小白脸尚未结丹,道行法力为何会超过三百年?也没见他搬出道兵啊!就算是道兵,也不可能如此。” 西海的道兵,其气机聚合在一块儿,能提升道士的道行,甚至使人能够抗衡金丹,但是它最多也就能将他人的道行提升至三百年的程度,又或者是让人气力不枯。 至于三百年以上,就不是道兵能够起作用的了。金丹道师的道行越是深厚,其麾下的道兵就越是无用,鸡肋一般,甚至会成为拖累。 其中的原因无他,道徒道士和金丹道师,两者的真气有着本质的不同,宛如泥水和石块一般,前者依附在后者之上,再多或是再干燥,都不会增加后者的一丁点硬度。 而许道因为对手着实强劲,虽然被逼得仙武手段并用,但是他并没有让自家的阴神冒头。 这一方面是战斗迅疾,没有机会,另一方面也是他担心阴神会被打残或抓住,一旦如此他真可能出现不测。 而在西海中,仙武双修的情况也实在是少见,特别是如许道这般筑基圆满了的道士,闻所未闻。 因此毒蛟道师心惊着,并没有往仙武双修的情况去考虑,而是暗想到:“莫非……此獠身上有法宝?!” 念头一起,毒蛟道师的眼神大亮,他顿时浮想联翩:“应当是的了!若不是有法宝,这小白脸如何能道行翻倍!” 法宝者,金丹器物! 但如今的西海灵材枯竭,算是积年的老金丹,其手上也都没有法宝,半件都少。 毒蛟道师想到许道的身上可能存在法宝,心中的想法顿时变了: “我之所以来此白骨岛,是为了从白骨观主的手中讨要能增进金丹品级的法门,但该法门存不存在是一个问题,对方会不会给我是一个问题,就算给了我,我能不能用也是一个问题……” 而且在毒蛟道师的眼中,尤冰其人一直都凶得很,他要是打上门,赢面并不大。否则他也不会打算通过许道等人,间接的逼尤冰出来。 因此毒蛟道师紧盯着许道:“我若是能得到这道士身上的法宝,就已经一件大好事!” 其人目光闪烁:“等到法宝在手,实力大增,其他金丹到达,或许我还会有机会再得到更多的好处!” 更让他惊喜的是,尤冰眼下是结丹不久,闭关未出,正是他杀人夺宝的大好机会。 霎时间,毒蛟的谋划变了,他转而贪婪盯着许道,杀意腾腾。 第五百四十七章 抽筋拔骨 在毒蛟道师想法转变的刹那,许道顿觉对方神识变得更加冷厉,牢牢地勾在他身上,像是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勾出去似的。 许道在抬头一看毒蛟道师的面孔,顿时从中看到了浓浓的贪婪,甚至是一点杀意。 他心中顿时惊到:“不好!这厮想要害我!” 虽然不知道毒蛟道师究竟是为何突然生出了杀意,但是许道也无须去探究其中的根源,他现在要做的,便是从中保住自己的性命,免得真个被对方打死了。 于是下一刻,许道突地朝毒蛟道师脸上吐出一口蜃气,他嘶吼着,做出要反抗扑杀对方的假动作。 毒蛟道师感应到许道朝自己扑来,他冷哼着便要挡下,但是下一刻,许道并没有扑杀向他,反而是身子猛地向后跳跃翻滚,迅疾的往东北方向飞去,和毒蛟道师来开了距离。 许道刚一和对方拉开距离,并引动了白骨城中的龙气大阵。 吼! 一声巨大的呼啸在白骨城的上空响起来,真如惊雷一般震撼。 庄不凡等人听见声音,全都是面色一惊,立刻朝着城市上空抬头看去。 在他们的眼中,丝丝黄气正在城池的上空疯狂汇聚,几乎是眨眼间就形成了一头须尾齐全的巨龙,此龙可不只是几十几百丈高长,而是盘横在白骨城的上空,龙身有如一城池之大。 而在黄气巨龙成形的刹那,它的头颅就低垂,吐气成雾,丝丝黄气从它的口中落下,仿佛瀑布般落在了许道的身上。 “这是?” 毒蛟尊者瞧见这一幕,面色顿时惊疑。看客们观望着,也都是神色大变,也有人失声惊叫: “此是何物?真龙乎?” 有消息灵通、见识不俗之辈立刻做出了回答:“不!此是白骨城之大阵,巨大龙形乃是阵法所凝聚,可以护身、镇敌!” 龙气大阵突然启动,即便是白骨岛的道士们,反应过来之后依旧是面色惊疑不定。 他们望着半空之中的许道,出声叫:“此人为何能动用我龙气大阵,竟然还能得到龙气护体?” 下一刻,白骨岛的道士们就获得了解答,并非是有人站了出来,而是许道的头顶上冒出黄天符箓,其是道宫破碎后传下的法箓,能聚拢黄天之气,自然能够让许道获得龙气的庇护。 白骨岛的道士们瞧见这一幕,一半继续惊疑,另外一半则是瞬间惊喜:“此金枪道长,本就是我道宫中人!” 众人惊喜之中,只有庄不凡又反应过来,心中顿时暗道不好:“许道动用龙气护体,想来是要支撑不住了!” 庄不凡立刻震动剑器,长啸一声,飞射向毒蛟道师和许道。他还同时传出厉喝声: “妖道,休要伤我白骨岛人!诸位道友随我一同迎敌!” 战场之中,许道并没有傻乎乎的站在原地,而是一边接引着城中龙气,一边往东南方向飞窜而去,其所要飞去的目的地,就是白骨冰山上的冰宫。 许道这是见情况不对,便立刻召唤了龙气护体,并要跑到尤冰的跟前,让尤冰帮他出来站场子! 就算他跑不到冰山之巅,尤冰在知道龙气大阵被启动后,也必然会尽快的出关,到时候许道距离冰山越近,也就能越快的得到尤冰帮助。 而毒蛟道师瞧见不断附着在许道身上的黄气,它瞬间就感应到了不对劲,无须他人再解释,毒蛟道师也想到了白骨岛的诡异护岛大阵。 毒蛟道师脑中顿时跳出一个念头: “不好!这小子要逃,法宝要飞了!” 毒蛟来不及考虑太多,它当即再度扑向许道。 如果说刚才的毒蛟道师,在贪婪和杀意之中,其贪婪更重,那现在毒蛟道师则是杀意高居于首位,它放弃了单纯抓捕许道的想法,而是打算打死打残了,再尽快的带着许道离去。 啪啦! 毒蛟道师庞大的肉身也发生了变化,它也褪去了人形,转而以纯粹的蛟龙形态出现在白骨城中。 褪去人形之后,毒蛟道师的法力立刻又攀升了一大截,它虽然慢了一步许道,但是飞奔着,很快就追上了许道。 而许道虽然拔腿就跑,但是没跑到白骨山上,两人在白骨冰山的脚下撞上。 轰! 毒蛟道师一击甩尾,狠狠的就记打在了许道的身上,然后它操控着蛟躯,立刻就将许道缠绕围困,让许道无法再往白骨冰山飞去。 半空中,一条幽绿色的巨大蛇蛟,当即和一头较小的龙种撞在了一块儿,其动静猛烈的很! 许道便是其中较小的龙种,他无论是法力还是肉身,都难以抗衡毒蛟道士的用力一扑,但是幸好他一言不合就动用了龙气大阵。 仅仅几息的时间,许道的周身就已经有浓浓的黄气,这些黄气将他笼罩在内,承受住了毒蛟道士的扑杀。 随后,庄不凡带领着白金岛的道士,见许道形势危急,他们尚未跑到,便隔空施展剑术法术,想要帮助许道解围。 龙气、灵光、法力,三者交汇混杂。 许道身处其中,顿觉气机紧张,性命濒临危机。 但他随即就发现,他预料的果真不错,龙气将他牢牢护住,并没有让毒蛟道师的攻击成功落在他的身上。 许道瞬间就大松一口气。 而毒蛟见自己的全力一击,竟然没有将许道打残打烂,它心中更是恼恨急切,知晓自己能够出手的时间已经不多。 “该死!这厮怎的这般滑不溜秋,白骨岛的阵法怎么也这般强劲!” 毒蛟道师抬头瞥了一眼白骨城上空的巨大龙形,心中也是一颤,想起了尤冰曾经力抗海盟五金丹的事迹。 它一并的意识到,它现在最明智的选择,是放弃打杀许道,赶紧的趁着阵法尚未完全开启,跑出白骨城。 否则一旦被阵法罩住,尤冰再一出场,那么它可能就会折在白骨城中。 本是肆意的毒蛟道师,顿时就变得惴惴不安起来。但是对法宝的贪恋,让它没有明智的遁去,而是选择再搏一搏。 嘶! 尖利的嘶吼声突然响起。 毒蛟道师将许道缠在半空中,它盯着许道,口齿张开,体表幽绿色的鳞片张开,竖眸中满是贪婪和疯狂。 一道碧绿色的幽光,从它的口中被吐出,刷的落在许道身上。 滋滋! 腐蚀的声音立刻就出现在许道的身旁,他瞳孔骤缩的看着体外龙气迅速的消散起来。本是坚韧刚强的龙气,被碧绿幽光裹住,就宛若接触到热水的冰块般,冰消雪释。 许道的心神顿时一紧:“此幽光是何物,竟能将龙气都腐蚀?!” 幽光能坏龙气,自然也能坏他的肉身,一旦其洞穿了护体龙气,那么继续再洞穿他的龙种肉身,也将是等闲。 如此碧绿幽光,其实就是毒蛟道师的金丹神通,唤作“祸毒神光”。 此神光最是能够腐蚀真气法力、血肉阴神,以及法器阵法等器物,堪称无物不可污秽、无物不可祸害。 他人一旦切身的沾上半点,幽光就会如附骨之疽般,毒害终身,就算同为金丹道师,想要解掉也是极难。 此光正是毒蛟道师以之横行西海,并博得一个“毒蛟”名号的原因之所在。 只是如此厉害的神通,其发挥出来消耗也是不小,还和毒蛇的毒液一般,需要事先积累。 毒蛟道师但凡用了神光,事后都得消耗偌大的精力补上,斗战的过程中更是无法当场补充。因此它刚才和许道斗法,压根就没想着要动用自己的压箱底手段。 此刻毒蛟道师将祸毒神光一放,见龙气在其神光之下冰消雪释,目中顿时露出快意之色。 它还传出了神识,呼喝大笑:“小白脸,想逃?你若是能从我这神光之中走出来,本座便放了你。” 滋滋! 龙气大阵虽然还在不断的垂下龙气,添加在许道的体表,护持他的身子,但是毒蛟道师也不是一个放出神光后就傻站着的人,它自己不畏惧自家的神光,一并的用肉身将许道缠绕在半空中,用力的挤压,并加大祸毒神光的灌注。 许道的护体龙气遭受着双重冲击,顿时犹如烛火般,明灭不定,好似下一刻就要破灭似的。 如此一幕落在了庄不凡的眼中,他厉喝连连,飞射过来,当头一剑便劈砍在了毒蛟道师的身上。 此一剑青紫色大作,劈出后犹如两道蛟龙,在空中呼啸不定,死死地撕咬毒蛟道师。 而毒蛟道师的心思正全放在许道的身上,它虽然注意到了身后人等的动作,但是因为庄不凡并非金丹的缘故,它并未在意。 结果庄不凡全力的一剑,顿时就让它吃痛,体表的鳞甲都被砍下了不少。 毒蛟道师怒抬头:“尔是何人?胆敢坏我好事!”它盯着庄不凡,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将庄不凡咬死。 可许道尚在它的怀中,它得先打杀了许道,将许道身上的“法宝”收在手中才行。 就在这时,被它绞杀着似乎无法挣脱的许道,突地又借机躁动起来了。 一点金光在其浓浓的毒光之中闪闪现,并不受毒害的从中钻了出来,狠狠的击在毒蛟道师身上,沉重坚硬,也将它的鳞片打烂数块! 噔! 此一击打中的位置,恰好是毒蛟道师的下颚,顿时让它脑壳都一懵。 只见许道身处于对方的绞杀中,手中抓着一金灿灿之竿,如矛似枪。 此金竿正是洱海仙园的钓竿,其质地超越了寻常的法宝,毒蛟的祸毒神光再是厉害,也没能毒害了金竿。 许道祭出金竿,顿时就将毒蛟打了个措手不及。 毒蛟道师从痛击之中回过神来,它顿时惊叫:“此是何物,竟能不被本座的神光污秽?!” 它可谓是前所未有的惊愕,因此自打炼出了祸毒神光之后,它就没见过有人敢不避其神光的。 但是不等它好生的端详金竿,无声间,又有三十六瓣白骨莲花,出现在了它的四周,下一刻就要将它困住。 白骨莲花现身的刹那,毒蛟道师又是大惊:“不好,白骨观主已经下山!这厮为何这么动作这么快?” 从许道召唤龙气,到白骨莲座现身,其时间连十息都没有,尤冰的动作可谓是迅疾。 立刻的,毒蛟道师大慌,它的眼中露出纠结和不甘,然后咬牙弃了到手的许道,往场外飞射而去,打算逃之夭夭。 再不逃,它感觉自己真就危险了。 “这白骨岛当真是邪门!一个面首,身上居然有法宝,而且可能不只一件。一个失了肉身的炼罡剑修,其出手也有金丹之威。那白骨观主也是奇葩,竟然这般担忧小白脸……” 毒蛟道士破口大骂着,但是它没有发现,就在它逃命的前头,早已经竖立着一道冷冰冰的身影。 当毒蛟道士发现时,它已经跑到城池边上,就快出城,而对方就好似故意在等它似的。 对方人首蛇身,乃是一阴神,周身气机精纯,犹如冰雪,杀机盈然。 “白骨观主!” 毒蛟望见了顿时心惊,它当即摆动蛟躯,换了个方向就要一头撞出去。但是才换方向,它就发现那身影一闪,便又挡在了它的前面,动作鬼魅,仿佛能瞬间移动般。 尤冰刚才闭关中惊醒,本就是心情不善的时候,一出关又瞧见许道被毒蛟绞杀,心中更是杀意大作。 她截住了毒蛟,当即就迎面扑上,冷声道:“犯我白骨岛,泥鳅,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轰! 一股沛然的法力,从天而降,落在了毒蛟道师的身上,让它的遁光都为之一散。紧接着三十六瓣白骨莲座也及时飞来,又将它牢牢的定在半空中。 尤冰一出手,毒蛟道师的气焰顿时彻底消失。 毒蛟都亡魂大冒,直接到了死亡的气机,它口中大叫:“误会!误会!白骨道友,我只是来做客的。” 其一边大叫,一边疯狂的吐出祸毒神光,用毒护住自己。 此獠的神通确实不俗,尤冰瞧见毒光后也是微皱眉头,她没有轻易靠近,也没随便派入道兵围杀,而是继续定住对方,打算利用时间来缓缓炼化对方。 但恰在这时,许道挣脱了束缚,也奔到了附近。 许道来了之后的第一个动作,便是将金竿狠狠的掷向毒蛟,其用力之巨大,顿时贯穿了对方的鳞甲。 “既是来做客,那么就当带有礼物。贫道专擅剥皮抽骨,请以阁下为食材。” 许道冷厉,他抓着金竿,以六百年的道行用力一挑,顿时挑出了对方的蛟筋。 第五百四十八章 欲炼蛟躯 毒蛟道师被尤冰用大法力定住,且被白骨莲座围困,难以对外界做出反应,结果一下子就吃了许道重重的一击。 “痛痛痛!” 蛟筋被挑出,毒蛟道师顿时无比吃痛,它嘶吼着,竭力的扭曲身子,想要从金竿之下挣脱出去。 其使了个狠招,竟然自行就崩断了蛟筋,也一并的让许道捅在它身上的金竿滑落掉。 但是它依旧被尤冰困在半空中,其庞大的身躯顶多能够上下打转,连十丈范围都跑不出去。 毒蛟道师心中惊惧无比:“该死!这白骨观主为何法力如此高强,她明明才三百年的法力,为何能够轻易的定住我!” 尤冰和白骨观主虽然早早就炼就了一颗白骨舍利,至今已有一甲子,其间增长的道行不少,但总数没有超过四百年,如今重新结丹,其过往的道行更是全部都被洗练,变成了初入金丹时的三百年。 而毒蛟道师的道行有五六百年之多,不管是从前的白骨观主,还是现在的尤冰,毒蛟道师的道行都是远远高于两人的,这点正是毒蛟道师胆敢前来试探的又一大原因。 它自信自己就算是打不过,只要机警一些,想要保命应是不难。 可是眼下的情况,完全出乎了它的意料,尤冰竟然无须依仗阵法,单人就能将它轻易定住,困在半空中。若非它的祸毒神光奇异,尤冰还顾忌着自家的法宝,恐怕尤冰随手打几个巴掌,就能够将它的脑壳打烂掉。 毒蛟道师心神发懵,无力想到:“金丹虽有品级,但相互间的法力道行尚有多寡。难不成上品金丹,能枉顾道行年数,强悍如斯?” 确如毒蛟道师所料,金丹道师之前的道行虽然有年数多寡,可是丹成之后,其道行并非是绝定法力高强的决定性因素,品级才是! 上品金丹者,便是刚刚才完成结丹,只要其真气尽数发生变化了,就不是寻常的假丹、真丹所能够应对了。 若是再给上品金丹者一些时日,年数少则十年,多也只需一百,便可横行的所有的假丹、真丹道师!唯有同为上品金丹,或手有厉害器物者,方才能与之相抗衡! 话说当初潜龙阁主丹成上品之时,要不是它也是结丹没多久,还遭受到了足足三个后期真丹的齐手围杀,对方又通过阵法凝结出了假婴的法相,潜龙阁主才不会落败。 即便是落败了,它还借机假死,让自己完成了最后一步蜕变,返还成卵胎,以退为进,精纯了血脉。 此便是上品金丹之威! 其非只是有成就陆地神仙的潜力,而是自结丹成功的那一刻起,相比于下品、中品,就是全方位的胜出。 上品金丹的对手,唯有上品金丹及以上,余者皆是土鸡瓦狗! 并且毒蛟道师不知,尤冰这个上品金丹还颇是有些奇特,她非是只有一种神通,而是两种,甚至是三种。 尤冰不得不与白骨观主、潜龙阁主共处,一并的也继承了两者的神通,前者的白骨莲座对她来说是本命法器般的存在,后者的腾空游雾之能,则是刻入了她的骨子里面。 反倒是尤冰自身的神通,她还没有摩挲出一个具体的头绪。 因此尤冰恨恨出手,虽然所有手段都用了出来,却只是以两种神通为主,而没有第三种。否则的话,毒蛟道师必然能享受到三种不同神通的打击。 吼吼吼! 毒蛟道师虽然是心中无力,都开始绝望,但是它毕竟是个金丹道师,而且是属于自行结丹的真丹,其并没有放弃求生的想法。 它一边在白骨莲座的围困中,不断的冲撞四方,一边不断的传出求饶之音,祈求的尤冰放过它。 但是尤冰见到许道飞来,正在此獠的妖躯上发泄怒火,她如何会打搅自己的情郎?不仅没有,尤冰反而还加大了法力,将白骨莲座变小,使得毒蛟道师能够腾挪的空间更小。 若非毒蛟的祸毒神光仍然尚在,尤冰都会将毒蛟绑起来,先打个半死的,再让许道从容且安全的出手。 毒蛟眼下落在了如此一对道人的手中,惨叫更甚,此起彼伏。 在剧痛和绝望中,它好歹还保留着些头脑,见找尤冰求饶不得,转而找正在痛击自己的许道求饶: “打得好!抽得妙!金枪道长好法力,贫道能以身伺候道长,是贫道的大好事!” “打得好!抽得妙!道长留我一命啊!” 许道用金色鱼竿刺击着,乍一听见毒蛟道师的求饶,动作都一滞,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可是在抽对方的筋、扒对方的骨,对方居然还能大声叫好。 瞧见了毒蛟道师遍体鳞伤却还能叫好求饶的情况,许道心中一定,更加不敢放对方一马,也不敢有丝毫的留手了。 如此人物,幸亏有尤冰在,否则如何能够落到他的手里?如今都已经得罪到死了,自然是得彻底的了结这个因果,以免留下大患! 许道微吸一口气,他留意到自己刚才挑出来的蛟筋虽然却是对方身上,但是对于庞大的蛟龙来说,其顶多就像是人的手筋脚筋被挑了一般。 于是许道不再是胡乱的刺击毒蛟道师,而是随着对方的翻滚而腾飞,寻觅着对方的主要筋肉,然后一一的破坏。 旁边的尤冰则是安静的悬着,为许道的剥皮抽骨之举保驾护航。 实际上,许道也并非是想要虐杀毒蛟道师,他出了出气,就已经心情平复。 而是毒蛟道师的妖躯着实强大,又有祸毒神光护体,许道除了能利用金色鱼竿刺击对方,截断对方妖躯的气血之外,便再无他法。 昂…… 半空中,毒蛟道师原本中气十足嘶吼、求饶,渐渐变得无力。 庄不凡等人也早就随着许道的身影,跑到了城池边上,因此得以瞧见许道痛击当金丹的一幕。 毒蛟道师越是叫得凄惨,鳞甲横飞,他们眼中的震撼之色便越重一分。 对于庄不凡等人来说,即便毒蛟道师束手就擒了,他们想要打杀对方也是一件难事。 就算是有法子,以一介筑基之躯去折辱一个金丹道师,依旧不是他们所能够想象到的。 一些原本对许道忿然不满的道人,此时见到了许道的酷烈手段,个个顿时脸色微白,心中惊惧,其中心神不佳的人,连牙关都直打颤。 几乎是所有人,心中头冒出了同一个念头:“不可与此人为敌!” 血水飞溅,鳞甲破碎。 毒蛟道师的哀嚎声越来越小,它所喷吐出的祸毒神光再也放不出,原有的也已经被消耗的殆尽,彻底的成为了砧板上的一条鱼,而且还是已经被炮制过的鱼。 许道手持金色鱼竿,将鱼竿一甩,杆子上的铁锁链晃动,然后就被他收了起来。 随即半空中砰的涌出一团雾,许道晃动着三十丈高大的龙种躯体,钻入了云雾之中,等到云雾散去,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然是个风度翩翩、足风流的的少年道人。 “谢道友出手相助!” 许道恢复人形,先是朝着尤冰阴神化作的人面蛇身拱手作揖,以表示尊敬,然后便朝着庄不凡等人顺便点了点头。 紧接着,许道盯着白骨莲座掉下的一堆堆血肉筋骨,其眉头微皱,但是还是一挥袖子,将这血肉和筋骨都收入了自己的囊中。 此等血肉虽然破碎,看上去污浊,但它可是货真价实的蛟龙血肉,可遇而不可求,可决不能浪费了。 收好拆下来的蛟龙血肉,许道传音给尤冰:“道友,你现在可以动手收拾它了,它身上的毒光已无,不会污损你的法宝。” 尤冰闻言,笑着微点头,她便晃动着人面蛇身法体,往前移动。 咔咔!囚禁毒蛟道师的白骨莲座打开,飞到了尤冰的身下,结成了实质的苍白莲花宝座,托承着尤冰的阴神。 毒蛟道师身上的束缚顿去,但是此刻的它已经是油尽灯枯,经脉寸断。蛟龙之躯再是强悍、再是能够恢复,但也不是眼下短时间能够复原的。 它唯一能够做的一件事,便是勉强的睁开眼睛,朝着打向自己的尤冰,出声到:“只、只恨本座见识短浅,今日才得见上品金丹……” 话声落下,尤冰隔空一爪子,巨大的白骨爪就打在了它的脑壳上,将其顿时打得脑浆迸裂,蛟躯颤抖。 但即便是如此,旁边的许道留意到,毒蛟道师即便是脑壳都裂开了,但是它身体上的生机尚在,显然并未如寻常活物般失去。 许道轻叹到:“蛟龙之躯果真强大,纵使惨遭抽筋拔骨,脑壳迸裂,其都可以通过强悍的肉身,缓缓修复。” 不过毒蛟道师不死透,对于他来说也正合适作为采摘神通的材料。 许道的本命符箓,可以将腾蛇当做法器祭炼,进而让许道能够驭使其本命神通,那半死不活的毒蛟道师,应当也是能够为之。 其中唯一的问题是,毒蛟道师已经是丹成依旧的厉害角色,许道还只是一个筑基道士,必须得想办法削弱了对方,他方才有可能通过本命符箓到奴役对对方。 许道盯着六十丈左右的庞大娇躯,仔细思索着,却并不打算削弱毒蛟毒蛟道师。 与其削弱对方,浪费价值,他还不如提升自身的实力要来得好。 一时间,丹成阵、繁星阵法,还有许道此前修行的太白西金剑丸法……种种,全都出现在许道的脑海之中,让他浮想联翩。 另外一边。 尤冰打烂了毒蛟道师的脑壳,便凌空用一白骨大爪抓着对方的躯体,脚下莲座涌动,光色扑向白骨冰山所在的方向,一副随时都要离去的模样。 她回头望向许道,示意许道站上来,同她一起返回冰宫中。 庄不凡等道人瞧见,反应比许道快,一个个连忙折腰大拜:“恭送观主!” “恭送观主回山!” 呼声四起,惊醒了许道。 许道环顾四周,面上轻笑,他朝庄不凡拱了拱手,然后也踏上了白骨莲座,同尤冰的阴神站在一块儿。 当许道站在莲座上时,四下顿时也响起了对他的呼声: “恭送道长!” “恭送金枪道长!” 呼声一片,扫眼看去,不少道人敬许道如敬白骨观主,再无此前的半点轻视。 嗡! 许道和尤冰的阴神并肩而立,两人脚下的莲台颤动。 一阵云雾在莲台周遭泄出,紧接着倏忽一闪,两人便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和迹象,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只剩下一个个或怅然或振奋的道人,继续站在城边。 他们环顾着四周完好无损的城池边际,目中恍然。若非众人都在场,他们都要怀疑此地是不是真的又有一金丹道师败亡了。 砰! 回到冰山之巅,白骨莲座一散开,庞大的毒蛟躯体就掉落在了山巅上,砸出重响。 尤冰的阴神冲着许道一点头,然后便化作一道青烟飞入了冰宫,消失在了许道的眼前。 许道没有贸然进去找尤冰,对方结丹未久,刚刚又出了大力气,少说也得调养片刻,才合适和他见面。 他站在半空中,望着庞大的毒蛟躯体,一时间目中闪烁不定。 眼下闲来无事做,他正好可以尝试着将毒蛟道师炼入符箓之中,若是能够成功,自然是极好的。 就算不能成功,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还能从中积攒一点经验。 想到就做,于是许道当即就盘坐在庞大的蛟躯上,顶上缓缓有金光冒出,形成了一张金灿灿的符箓。 符箓中千百纹路扭动,如丝线般从中钻出,落到了蛟躯上,金光丝线生长缠绕,企图结成一茧子般,将蛟躯囚禁入符箓中。 时间流逝。 一点金光在白骨冰山之巅,仿佛亘古不灭的精星般,一连亮了多日。 可惜的是直到尤冰调息好,亲身走出冰宫时,许道都没能将毒蛟道师成功炼入本命符箓中,他的境界终归是低了。 这也代表着,许道必须要结丹,方才能够炼化金丹道师,取其神通! 恰好他现在道行圆满,蛟躯在手,尤冰在侧,又有白金岛、白骨岛两大基业作为依仗,百余道士、数千道徒作为驱使。 许道之结丹条件,已经是初步具备,正合适结丹! 第五百四十九章 符箓假丹 白骨冰山之巅,尤冰在出关之后,便并未再进入宫室之中闭关,其体内的真气已经平定,结成的金丹也已经调养好。 但是尤冰依旧没有走下冰山,仅仅是亲自传递了几封信笺给庄不凡等人,而她之所以还留在冰山之上,原因无他,便是在照看着许道。 尤冰结束闭关,许道则是又进入了闭关状态。 只是他的闭关和寻常的闭关状态并不一样,非是打坐修行,而是借助自己积攒至今,以及白骨岛上的灵物,布置帮助自己结丹的九品丹成大阵和繁星大阵。 这两方阵法,他早就已经熟习大半,再加上又有黄天真箓在手,其已经可以一边尝试着布置阵法,一边将剩下的阵纹参悟完毕。 再加上有尤冰这个刚刚结成了上品金丹的道师在身侧,许道时不时还能够将对方叫到自己的身侧,与对方论道几番。 这一日,许道先是向尤冰索要了一批灵材,并将尤冰唤到身边,与之谈论“玉液还丹”一事。 玉液还丹者,一指的是吞津炼气。 根据《道枢》中所记载的:“玉液也者,本乎肾之气,上升而至于心,以合心之气,二气相交而过乎重楼,缄口不出,则津盈于玉池,咽之,斯为玉液矣。吾以舌搅满上下之腭,闭玉池而双收二颊,虚咽其气,此还丹之方也。” 二在结丹之中,则是指将真气反复锤炼,使之质地纯纯如玉液,然后可得金石。 其中大抵意思,就好比筑基境界的真气是气态,而在结丹过程中,可以将之凝聚为液态,然后再聚拢成为固态,而非直接由气转固。 当然了,真气玄妙无比,似水非水、似气非气、似光非光,恍惚不可言,其中的道理并非真如此简单,只是以气液固三状作比罢了。 “玉液还丹者,结丹中最为寻常之一步,记载于多种道书,几乎是无书不谈。道友勿要轻视之,此法之贵,却之,则丹成之几率减半。” 冰宫中,尤冰端坐在许道的跟前,面色肃然的讲着:“丹成之事,虽然追求上品,志向越是远大越好。但是真正着手时,却偏偏要想着万全之策,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行险事!” 她言语诚恳至极的又讲:“妾身之结丹,或是邀天之幸,取了万中无一之可能,弄险至极,难以作证此言。但是妾身实不敢诓骗郎君!” 许道身着道袍,盘坐在尤冰的跟前,闻言而沉思着,他轻呼一口气,终归是正色点头: “贫道晓得,明白其中的轻重了,道友放心。” 见许道应下,且不像是作假,尤冰的面上也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 许道今日之所以主动和尤冰谈话,便是因为他阅览的丹书众多,知晓的结丹法除了丹成阵和繁星阵之外,其余大大小小有助于结丹的法子也多。 他突发奇想,想着可不可以不行玉液还丹之术,或者是将此术简略化,而将精力放其他环节,比如直接由气态转为固态,传闻丹道之初就是如此。 但是他的这个想法遭到了尤冰的当头棒喝,直言“玉液还丹”这一阶段便是仙道发展之一大进步,后人琢磨出的丹成良方。 甚至按照尤冰的意思,许道那两方阵法都可以舍弃,但是唯独不能舍弃了“玉液还丹”之术,前者只是关乎提升大丹品级,而后者则是直接关乎着结丹成功与否。 许道思索着其中的轻重,顿时觉得自己这几日有些着相了,他在心中暗道: “确实如尤冰所言,结丹之前,要想方设法的拉高金丹可能有的上限。但是丹成之中,却是不可行险的,而应该行万全之策,越是安稳越好。” 除了这点,许道又猛地想起了诸般道书、传闻之中的悲惨例子。 结丹一环最忌讳急躁冒进,一旦炉鼎倾覆,任你再是天资聪慧,根骨不凡,身家亿万,道统超凡,甚至就算是有仙人在一旁看炉观火,失败了就是失败,所有优势和积累都将会化为乌有,不可再用。 结丹失败一次,便断绝了丹成上品的可能。好点的,之后还可以结成真丹,差点的伤到了根基,最多也就结个假丹了。 许道听闻在圣唐年间,仙人子嗣中便屡屡有这种事情发生。 诸多天生神圣者,自娘胎之中就留有一口先天之气,出生后的修行更是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二三十年就积攒下三百年道行的也不是没有。 但此类因心性不定,道心不坚,结丹时往往冒进了些,一冒进就是炉鼎倾覆,自此永失上品金丹,虽有仙法大药,但皆是无用,令人慨叹。 如此打击之下,此类道人纵使是再结得一颗真丹,其修成元婴的可能性,在真丹基础上也会再打折扣。 许道搜罗古今,也只是听闻过一桩好例子,该道人姓白,名玉蝉,惊才艳艳,举世罕见,但因为结丹过程中温养不慎,致汞走铅飞,最终丹败垂成。 好在该道人后来磨砺道心,心志不改,又得一张姓真人赐《金丹四百字》,悟出分玉沐浴之理,方才结出四品近三品金丹,其后更是短短不到百年,便堪破生死玄窍,得证元婴真人! 如此例子,以及尤冰的告诫在前,许道心中原本的一点急躁,就像是被冷水浇灌了一般,顿时凉了下来。 许道眼中带着后怕,他面色肃然,站起身正了正衣冠,朝着跟前的尤冰行了一大礼: “今日多谢道友之言,许道定当铭记,宁缓不急!” 尤冰瞧见许道起身行礼,她面色讶然,等听见许道口中的话,她抚了抚耳旁的发梢,含笑说:“郎君客气了。” “也恰好是妾身结成金丹在前,郎君又是亲眼见证,难免会道心受到影响,想要尽快结丹。此是人之常情。” 许道听见尤冰的话,也微微点了点头,确实如尤冰所说的,他因为尤冰都二次结丹了,第二次还是上品的金丹,因此受到了一点影响。 除此之外,许道在来到西海之后,还总感觉像是有人在催促自己似的,想要尽快的结丹。 他的心神就此一紧,心生感悟:“这些催促,恐怕就是我心中的魔念了。” 他虽然有清静篇镇压灵台,且篇幅越修越长,但是外魔可却,内魔却需要时刻自省,防微杜渐。 许道盘膝坐下,回顾着自己在西海之中的生涯,确实他这几十年中,有些时候真浮躁。此种状况,他在吴国中曾经也有过,当时就是宁缓不急,慢慢求索,最终成功度过了。 “修行一甲子,我之道业或许称不上勇猛精进、高歌无忧,还不比得史书上的那些惊才艳艳之辈,恐也不比得东土道宗真传,但我自当慢慢行我道,能修得一正果,方才是关键!” 一念想通,许道虽然没有达到豁然开朗的地步,但是心中也由冷转凉,心神清静,躁郁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接下来的结丹,不应拖延,但是也不该冒进,一日能得一进步,按着自己一直以来的构思,按部就班就好。 突地,许道琢磨着这些东西,将白玉蝉之“分玉沐浴”,白骨观主之“莲花丹法”,潜龙阁主之“借假修真”,以及通行的“玉液还丹”之术,全都勾连了起来,心中冒出了一个稳健的想法! “宁缓勿急!不若分步为之?” 以上结丹之法中,无一例外的都是将结丹一事情,准备的近乎分成了两步,其中“分玉沐浴”是何手法,许道不知,潜龙阁主之怎样借假修真,他也不明。 但是白骨观主的莲花丹法,尤冰早早就已经传授给他了,他还亲眼且近距离的观摩过,其完全可以借用进自己的计划中,化而用之。 许道心中瞬间生出喜意,他当即出声,将这个想法告知给了尤冰,让尤冰帮他参谋参谋。 如今的尤冰,已经是自行结丹,其无论是道行还是道法,都不是当初屈从于白骨观主时所能够比较的,在听了许道的构思之后,她顿时就提出了不少想法。 随后的两日,许道和尤冰并没有休息,一直都坐而论道,尤冰也是配合至极。 许道将自己收集在手中的九品丹成阵法、繁星大阵、云禁符法,太白西金剑丸法,甚至连清静篇和黄泉蛟龙观想图都拿出来,让尤冰细细揣摩,帮他查漏补缺。 这些功法虽然都是他苦心搜罗才得到的,但都只是法门而已,尤冰和他又是至交,拿出来交流也不会有隐患。 并且就算是他的集大成者之祭炼符法,此法也只是他现阶段的根本道法,今后还将会日日更迭,增长底蕴,即便不慎被外人窃听去了,也不会因此而留下漏洞,导致许道被外人洞悉底细,刻意对付。 两日功夫中,尤冰从许道的口中得知了这么多的厉害功法,特别是许道用来保持灵台清静的《清静篇》,其心中颇是惊喜。 就连她体内的白骨观主,也是惊愕连连,时不时就出声:“这小子的底蕴当真不俗,天生道种?莫非也能结出个上品金丹?” 两日功夫过后,当许道又打算和尤冰谈谈上品金丹中的一二三品究竟有何分别时,这能方便他对症下药,结成一品金丹。 第三日的中午,突地有一道传音符穿过了冰宫的重重禁制,直接来到两人的跟前。 此传音符是发给尤冰的,被尤冰捉住后轻轻一点,就缓缓的消散,将内里的消息传音给了尤冰。 许道在一旁瞧着,顿时就知道此传音符中的事情必然不小,因为其乃是一道剑气凝聚而成,剑气的性质他也很是熟悉,正是庄不凡的。 果不其然,尤冰得了传音,面色微变,变得有些凝重。 许道用目光示意对方是何事,尤冰并未隐瞒,略微沉吟就说:“无他,西海金丹等人,终于又有到来的了。而且按探子禀报,岛外恐不只一尊金丹。” 许道闻言,神色也是凝重。 苦竹道师之身死,毒蛟道师之“身亡”,此两大消息想瞒也瞒不住,早就已经传播出去。现在赶到白骨岛的金丹道师,要么驱巡在岛外,只是遣人登岛送信,要么干脆不露面,打算在暗里再多多观察几日。 这些事情还在许道和尤冰的预料之中,两人的神色之所以凝重,担心的是那些金丹会联手起来,一同攻打岛屿。 尤冰瞧见许道的面色也变化,她的神情舒缓,轻笑到: “看来你我之论道,得先到此为止,解决了来客再说。” 许道点头,说到:“同去。”他也准备站起身子。 但是谁知尤冰将他按在了座位上,轻轻一拈法诀,将白骨莲座唤到了身旁,说: “道友正是结丹之关要,虽然尚未真开始,但也不可轻易出关。此事就不劳烦道友了,妾身带着城中的道士道兵,外出待敌即可。” 她顿了顿,又说:“况且此去也不一定会发生争斗,可能来者是客,他们是来给妾身送上丹成大礼的。” 许道微皱眉头。 不等他说话,尤冰又轻笑着:“不过一群土鸡瓦狗罢了,道友勿忧,妾身去去就来。” 话说完,尤冰就朝许道行了一礼,转身便离去。 许道见她讲的在理,略作思忖,也就熄灭了追上去的想法,他只是站起来还了对方一礼,送尤冰走出冰宫。 如今的尤冰是上品之金丹,从前有过以一敌五的战绩在身,如今又有轻易镇压毒蛟的例子在前。纵使事情有变,也不会坏到哪里去。真坏了,未结丹的许道过去,反而会是一个累赘。 当尤冰离去后,冰宫中顿时只剩下许道一人在。准确的说,还有一头被打得半死的蛟躯,其仍未死透。 许道走到了蛟躯跟前,他凝视着蛟躯,盘膝坐下,准备开始进行结丹的具体步骤! 不过他要进行的,是他结丹过程中的前半步。 一如白骨观主之舍利假丹,潜龙阁主之青龙丹,许道准备先结一颗似假非假之大丹,将结丹过程分为两步走。 此丹他要行外丹之术,以本命符箓为基,置于他的体外,不与性命合,然后烹精煮神,吞食外物,次第拔擢。 其丹,被许道称之为“符箓假丹”。 第五百五十章 罡煞交融 许道盘坐在蛟躯之上,微阖双目,神光返照体内,意识瞬间就沉进了内天地,小黄天之中。 此时的小黄天,已经和许道闭关之前的模样有了很大的不一样。 此地原本只是被许道用作为种植牙将鳞兵、转化灵气,以及储存一些杂物的场所,但是现在的它,却是重重阵法密布,气机森严。 没错,许道准备的布阵场所,并非是外界,而是自己的内天地! 六十丈方圆,上下浑圆如鸡子的小黄天,四面八方都竖立着阵旗。 若是潜龙阁主尚在,它进入此地后,定会第一眼就发现小黄天当中的阵法,和它用来结丹的阵法极为相似,都是从九品丹成阵和繁星大阵之中熔炼而来,但是小黄天之中的阵法也有不太一样的地方。 许道掌握有九品丹成阵和繁星大阵的原法,自然不会照搬潜龙阁主熔炼过后的大阵,毕竟对方不擅长阵法,潜龙阁中是他人帮其布置研究得出,其阵虽然熔炼了繁星大阵和丹成阵的妙效,但更多的是削减了布阵的难度,用两种阵法互作替换。 而许道本身就擅长阵法,在白金岛闭关潜修的几十年之中,他在潜龙阁主的基础上,不仅仅保持了阵法布置的成功率,还提升了阵法的威力。 若非闭关之中他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了打坐炼气之上,或许他会将阵法彻底的改良完毕,令九品丹成大阵完全重现人间。 许道环顾着小黄天之中已经布置下的阵法雏形,心中轻叹:“才达到了九品丹成阵五成左右的威力,现在只是个‘五品丹成阵’。” 不过就算只是“五品丹成阵”,其也已经是西海道士们难以想象的了。潜龙阁主当初为了能够达到阵法一半以上的威力,准备的时间和花费的精力可是以百年计算。 许道能在短短的十几日之内,就能将阵法布置到如此程度,更是骇人听闻。 而他之所以能将此阵法布置完成,一方面是因为他很早就准备着布阵的计划和材料,另外一方面也是白骨岛家大业大,有此金丹级别的势力作为支持,尤冰又对他予取予求的,材料和符钱方面根本不是问题。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此小黄天顺遂许道的心意,许道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可以将小黄天中的环境搓圆揉扁,任意为之。 当他布置阵法的时候,还可以动用小黄天之中的黄天真箓,洒落灵光,提升他的智慧,辅助他完成阵法。 许道的意识行走在小黄天之中,神识蔓延到了小黄天的每一处地方,审视着阵法的构造。 他的心念动弹:“现在只是五品丹成阵法,但是并不代表就固定如此了。” 将阵法真正布置出来之后,许道可以从实际的大阵上,直观了解阵法的方方面面,查漏补缺,进行更加仔细的研究和琢磨,而不像是以前那般只能空想。 并且他还可以通过对阵法的各个环节进行调整,以观察大阵整体的威力变化。 钻研一门阵法最好的方法,终归还是将这门阵法亲手布置出来。 通过这十多天的布置,许道现在就有把握,他能够无需添加灵材,就将阵法的威力再提升半成至一成,达到“四品丹成阵”的程度。 只是他并不急着动手更改,毕竟改良也并不是动动脑子就能完成,其难度不亚于将阵法重新布置一遍,少说也要花费他个十天半个月的功夫。 因此许道选择了先利用完整的五品丹成阵法,来帮助自己完成结丹的前半步,后半步之后再进行。 他已经在阵法之中留了余地,之后可以随同他结丹的过程,稳步的推进阵法品级之提升。 当然了,如此过程,单单阵法一环节,其所消耗的资粮就甚大。 若不是现在有白骨岛敞开了供应资粮,单单现有的五品丹成阵,就不是许道能够置办的,他得在西海中搜刮好长一段时间的资粮,方才能如此。 甚至在许道的推演之中,其之后每每想要再上一层楼,所消耗的资粮都将会更大,一白骨岛的资粮,恐怕也将会不够。 毕竟潜龙阁主结丹,可是以海市的一坊之力,积蓄百多年方才达成。和海市四大坊市中的任何一坊相比,白骨岛都只算是一个穷岛。 心中念头转动,许道将小黄天好好审视一遍,舒了一口气,终归心中欢喜起来。 他暗想着:“不急,慢慢来。资粮会有的,金丹也会有的。” 随即心念一动,许道的意识从小黄天之中抽出,返回到了身体之中。 回归身体之后,他先是将肉身和魂魄的状态调整到了最佳,然后便小心翼翼的调动体内的罡气和煞气,让之缠绕在虚浮的本命符箓之外,缓缓的融合。 结丹之第一步,便是让几近水火不容的煞气和罡气,打成一片,达到罡煞融合的地步。 只有当罡煞交融合一之后,道人的真气方才会在其中一变再变,有机会实施“玉液还丹”之策,即先将真气由气态转变为玉液状。 此时的玉液,有个别称,被唤作“长生酒”。 一旦玉液成就,就算道人止步于此,其饮下玉液后,也将会修补肉身魂魄,能够得个假丹。 只不过如此一步,自然也不是轻易就能够完成的。 煞气阴寒,罡气凌冽,且各有性质,平时分布于许道的五脏六腑之中,相互之间不发生冲撞就已经是很好了,欲要让之打成一片,稍有不慎便是水火四溢,焚烧道人之身。 此中的凶险,远比凝煞之时的煞气入体,炼罡之时的罡气入体,都要凶险,是两者之迭加! 特别是许道体内有两股煞气,一是阴神之黄泉煞气,二是肉身之真龙煞气,他若是想要以性命双修之态结丹,其中的凶险又将会是寻常道士的两倍,甚至是四倍以上。 因为两种煞气分别和白虹贯日罡融合后,又得再次融合,方才能够得到符合许道心中的玉液。 虽然有如此之大的难度,但是许道心中并无畏惧。 难度越大,也代表着他若是炼得玉液,其液之精纯深厚,必然会是常人的数倍以上。 并且他对此也有手段应对,祭炼符法就是他最大的应对手段! 本命符箓之上,其篆刻有许道修行至今的符箓种子,清静符种是它们的主要组成部分,相连成篇,能够镇压邪祟,平心静气,最是能够降服煞气和罡气。 许道一直以来之所以能够安然的度过凝煞和炼罡两大环节,清静篇功不可没。 除了清静篇之外,符箓种子在本命符箓之上的布置,又形成了一副黄泉蛟龙观想图。此图是许道炼化灵气、增长真气的依仗,其原本就是由黄泉观想图和真龙观想图熔炼而成,是许道性命双修的一大成功。 此性命双修之图,能够极大的削减肉身煞气和阴神煞气融合时的难度。 除此之外,最能够降低风险的,便是塑造本命符箓的符法,如今的符法和原本的符法早已经截然不同,演变成了祭炼符法,能够驾驭他物,作为驱使。 而许道现在打算的,就是用外丹的手法,先将此符箓货真价实的祭炼出来,化虚为实。 其罡煞之交融后所得的玉液,既是组成符箓假丹的材料,同样也将在本命符箓庇护下锻造而成。 不在自身魂魄之中结丹,也不在自己的肉身之中结丹,如此直接就能将许道结丹的风险削减近半。 再加上五品丹成阵,蛟龙分脉锁精篇,丹药等物的滋养,许道对结出一个“符箓假丹”,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心中自信,许道当即就沉下心神,将自己魂魄中和肉身中的煞气调动而出。 首先就是一条条黑蛇般的存在,从其肉身的六腑钻出,弥漫在四周,使得整座冰宫中都刮起了黑风。 吼! 六腑煞气融合,瞬间就演变成为了一条粗壮的黑龙虚影,悬浮在许道的左侧。 紧接着,又是点点黄光从许道的泥丸穴中跳出,像是萤火虫般飞舞,笼罩在冰宫的穹顶。 下一刻,沛然的水流声在宫室之中响起,苍黄巍峨的黄泉虚影,疑似从九天落下,激荡在许道的右侧。 啪啪啪! 白骨冰宫之中的所有灯盏、萤石,全都破灭,仅仅剩下黑龙和黄泉,席卷在冰宫之中。 仅仅是煞气彻底跳出的景象,就已经显得许道底蕴深厚,非同常人。 若非尤冰在离去的时候,为了保证许道的安危,已经将冰宫的阵法皆数开启,如此异象必然能声传十里,为冰山之下的城民所察觉。 忽地,许道身处于黑龙和黄泉的交汇之中,他轻轻张口,吐出了一丸白光。 霹雳! 此白光出现,立刻就将整个冰宫都照射得法发白,通体玲珑透亮,光色已经逼近到了阵法的边缘。 许道端坐在的毒蛟躯体之上,就仿佛驾着蛟龙逐日的神人一般,而他刚刚吐出的那团白光,就是自黑暗中跳出的白日! 犹如实质的白光,从白虹贯日罡中流淌而下,将许道的肌肤、发丝,皆数渲染得发白,他端坐着,仿佛白玉制作而成的人偶。 许道微阖着眼帘,微仰头颅,口鼻吐气,吹动白日。 白虹贯日罡顿时化作一股更加猛烈的大风,汹涌的刮动在宫室之中,唏嘘!欷吁! 吼!黑龙翻滚! 轰!黄泉奔涌! 两种煞气受到罡气的刺激,啪嗒的大作,激荡声、敲击声、切割声、轰鸣声……在许道的身旁响个不停。 铛铛铛! 整个白骨冰宫成为了一个大钟,为许道的罡气和煞气所轰击。 在白骨冰山之下,城中的凡人和道人们,再次抬起了自己的头颅,不约而同的望向冰山之巅。 因为许道之罡煞,太过强劲,其竟然侵蚀起了冰宫本身之阵法,导致阵法的封锁作用失效,异象从山巅冒出。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冰宫阵法主要在于防范外界,对处于阵中的许道而言,其封锁和镇压的作用并不大。这样能免得一旦发生意外,许道想要逃脱反而被关在了冰宫之中。 城中道人们惊愕:“这是什么?观主不是已经出城去了么?” 他们望着轰鸣不断,隐约有龙吟的冰宫,直以为其中潜伏着一头真龙。 昂! 许道待在冰室之中,心中暴戾四起,他生出了想要跳出阴神,或是变化出龙种肉身的冲动,但是他偏偏就强忍着,不让自己的阴神和肉身,去触碰正在交融的罡气和煞气。 其一心多用,分别操控着黄泉煞气和罡气融合、真龙煞气和罡气融合,又将自己凝练而成的本命符箓竖立在头顶上,让罡煞皆数灌注进符箓之中。 此种过程艰难,但必须为之,只有让符箓盛满罡煞玉液,他方才能再进行下一步,对之进行温养、淬炼。 时间流逝。 几乎没有穷尽的煞气、罡气,呼啸刮动在冰宫中,历经了尤冰丹成都未损坏的宫室,因此寸寸龟裂、处处磨损。 一日可比大漠中一年。 冰宫遭受了刀削斧砍,大小器物墙壁,皆数腐朽风化不堪,若非地底和梁柱之中还构建着更为坚韧的阵法,整个冰宫早就轰然倒塌了。 在如此汹涌的动静中,许道的罡煞也是缓缓的打成一片,凝聚出了点点滴滴的罡煞玉液。 其灌注进本命符箓中,纯纯如许,让本是虚浮的符箓,透露出实质般的色泽。 光阴继续流逝。 其间偶有躁动,罡煞出现冲突,许道都是一一抚平。 足足七日七夜过去,许道盘膝坐着,面带微笑,身上的气息已经是一变再变。 此时的冰宫,百物皆是不成形体,就连许道自己的衣物,也是寸裂,只要稍微有点外力,就会化作为飞灰。 一直趴在他身下的金丹蛟躯,竟也是伤口遍身,狼狈不堪,其气息更进一步衰弱了,好险才没死掉。 环顾上下四方。 唯有金色符箓一张,正高悬于许道头顶,如龙如日,湛湛生辉。 第五百五十一章 身负众望 在许道闭关的同时,其闭关的异象在整个白骨城中都可以看见,其高高的在山巅显现,就如同火炬一般,连城外百里都隐约可以瞧见。 足足七日七夜的功夫,异象越来越大,同时也牵动着整座城池中人的心神。 其间,本是领军在外的尤冰,也曾特意返回城中,查看过冰宫内里的情况,只是为了不打搅到许道,她并没有靠的太近,看过几眼就离去了。 虽然尤冰及时的就下达了封口令,以及放出消息混淆视听,免得有人知晓了许道的虚实。 但因为许道结丹的异象着实是明显,不消几日,城中的绝大多数人,无论道凡都知晓白骨冰山上又有一个道长正在结丹。 面对如此情况,有人惊喜有人忧愁。 其中最为惊喜的,除了庄不凡等人之外,自然就是白金岛的一众人等,金十三和金家长老们几乎都要弹冠相庆了,顿觉自己这些人等就要鸡犬升天。 就连白骨城中和许道没有什么关系的凡人道人,也都是倍感荣幸,思忖着自家岛屿终于又要多出一位金丹道师,实力将会大增。 而忧愁的那些人,都是原本敌视许道的外来道士。这些人等之中,又以外岛安插进白骨城中的探子细作最为忧愁。 其中胆大包天的,甚至密谋着想要趁尤冰领军离去时,或是在城中作乱,或是鼓动人群冲上白骨冰山,毁了许道结丹的机缘。 只是他们身处于白骨岛的地盘,冰山几近白骨岛之圣地,除了有阵法禁制之外,更是有重重的道兵道人把守,生灵莫入,如此想法也就能让他们在心中想想罢了。 即便这些人的顶头道师就在外面,甚至下达了重赏法令,让他们真去攻打白骨冰山,这些探子和细作也都是百般推脱,不想上前去送死。 与此同时,白骨城中的气氛却也变得森严,诸多店铺都被关闭,酒店茶肆之类的也是暂停营业。只有供人居住的客栈旅店照常开着,港口的停泊费用还得到了减免。 这是因为外岛金丹齐聚白骨岛的消息,也是隐瞒不住的泄露进了白骨城中。 数日功夫之间,道路上来往的道人,行色越发的匆匆,世面上的符箓丹药等物的价格,逐日的飞涨。 甚至都有人开始抛售在白骨岛上的产业,或是故意在搅混水,或是对白骨岛的前景并不看好。 有不看好白骨岛的,自然也有看好白骨岛。 就在白金岛停泊船只的渡口处,本是打算返回白金岛的船只,因为变故发生,他们并没有走成。 一些原计划随着白金岛一行人出海的白骨岛道人,也都被抽调走,或是安排在城中维持秩序,或是结成道军,阵列在白骨岛外。 这日,正有疑惑声在最大的一艘海船上响起: “岛主,我等为何还留在渡口,白骨城中已经为我等备下了府邸,何不直接搬过去?此是城中纷乱,搬到内城后也安稳些,不必每夜都安排人员守夜了。” 说话的是个金家老道士,年岁已经逼近两百年,气血未衰,但是容颜已经开始苍老。 金十三端坐在首座,她出声纠正对方:“六长老就不要再称呼我为岛主了,白金岛已经决定加入白骨盟,虽然岛主之位依旧保留着,但是以后在白骨岛上,一律以家主称呼。” 说话那个老道士的点点头,道:“老夫晓得。” 其他人也都没有反对,毕竟大家现在都算是寄人篱下,虽然白骨岛果如传闻中那般不甚蛮横,金家甚至还和白骨观主有些关系,但他们态度恭敬些并不会有错。 金十三也只是随口纠正了一句,没有将心思太过放在称呼上面。她略微沉吟,回答到: “眼下之时局,大家也都晓得。城中虽然已经为我等准备了府邸,但如此形势之下,若是居住在内城中,一旦事变,恐有不测。” 这话说出,当即就有其他的道士应和:“家主所言甚是!” “居于内城,虽然免了很多麻烦,可一旦白骨城破,想要再跑出来可就麻烦了。还不如眼下就待在渡口,一旦事变,我等都不用登船,直接就可以驾驭船只,离开这漩涡之地。” 说这话的是两个非金家的道士,对方比起金家的道士,对白骨岛的记挂显然少了不少,关键时刻还是觉得自己的性命重要。 金十三听着,附议的点了点头。 如何在白骨岛的这场风波之中保命,本就是不少道士心中盘算着的,眼见着这个话题在白金岛内部说开了,其他道士面色闪烁,也都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起来。 有道士微眯眼睛,站出来说到: “家主既然担忧白骨城破,那我等是否要将此前在城中置办的产业,还有其他道友送来的店铺,统统都尽早变卖掉,否则再拖延下去,价值可就将大打折扣了。” 这话提醒了在场了不少道士,他们身为筑基境界的修士,一加入白骨盟,城中便有不少道人送来贺礼,炼气道徒之类更是有不少举家托庇而来的,短时间内就收获了不小的好处。 当然了,白金岛的道士们之所以能够到手这多好处,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许道明面上是出自于该岛。 听见有道士提议要变卖白骨岛上的产业,金十三微皱眉头,脱口就到: “不可!任何一处产业都不能变卖。” 她沉吟着:“不仅不能变卖,接下来的数日,我白金岛还需要在白骨城中大肆置办家业,就算是将坐下的海船抵押掉也是可以的。” 和白骨城中的店铺等产业相比,白金岛的几艘海船,价值现在是水涨船高,一日胜过一日。 白金岛的一众道士听见这话,神色微怔。不少人都微松一口气,刚刚提问的道士正在其中。 立刻的,有道士反应过来,大笑着赞到:“家主好魄力,好想法!” 还有人沉声说:“正是。眼下虽是白骨城动荡之时,却也是我白金岛在白骨城扎根立足的大好时机,可遇而不可求!” 金十三从首座上起身,行走在舱房中,从容说道:“几位道友所言极是。” “值此风波,留有退路是一方面,人之常情,白骨岛就算是知晓,也不会怪罪于我等。可要是趁机变卖家财,想要当墙头草,那就不是一回事儿了,只会人嫌狗憎。” 她顿了顿,抬头望向白骨冰山所在的方向,耐人寻味的说: “况且,城中那位正在结丹的道友,多半就是我白金岛的金枪道长!如此攀龙附凤、一步登天的机会,诸位道友愿意舍弃?” 金十三轻笑:“十三是绝对不想错过的!” 其余道士听见,当即有人神情振奋的作声:“自然不愿意!” “我白金岛已经位列白骨盟,怎能行临阵脱逃之举!” 一些心有疑虑的道士,也都低着头,默默思忖着,并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 根据白骨岛前两次和曾经的表现,以及传言白骨观主都丹成上品了,如此一方势力,他们确实也不该错过。 若非如此,前几日知晓冰山上的人就是许道时,他们也不会个个都感到狂喜。 而今日这场谈话,本打算的就是如何摆好他们在白骨岛上的位置。稍微让白金岛众人感到诧异的,是金十三竟然准备倾尽家财,逆流而上,趁机就在白骨城中扎下根来。 一旦真能够成功,如此也算是和白骨岛同进同退了一波,表了一番忠心,今后自有好处,白骨岛必将一跃成为附属岛屿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唯一让事情存在变故的,是白骨岛究竟能否在此次风波之中全身而退,而不落得个城破家亡的下场。 虽有自信,但堂中的众人终归只是个筑基道士,族内并没有金丹道师,再加上又是初来乍到的,他们无法想象岛外金丹们是为何而来,以及为何要将白骨岛围起来。 凡人们尚且可以盲目的自信,坚信白骨岛必然安然无恙。 但是对筑基道士来说,他们既知道金丹之威的可怖,又觉得一旦事变,自己也不至于引颈待戮,没有了选择的机会。 正因为如此,他们比起凡人反而更加一惊一乍,精神紧绷。 白金岛的舱房议事继续进行。 金十三先是同人仔细商讨了应该置办哪些产业,以及如何分派人手,等到一干正事商量完毕,他们谈论几下,话题又转到了白骨岛的风波之上。 又是谈论几下,金十三等人心中皆是生出了同一种明悟。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白骨岛的胜败其实是次要的,许道能否结丹成功,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白骨岛败,但许道结丹成功,则白金岛尚有一条生路可寻,有惊而无险。 若是许道结丹失败了,那么就算白骨岛一方成功脱离危机,白金岛众人今后的日子也将会过的不甚安稳。 等到议事结束后,金家的大小道徒也都知晓了堂中议事的内容。 一时间,白金岛上下道人,比起之前更加紧张着冰山之上的结果,几乎是一日三抬头,频频顾看许道之所在。 白金岛众人仅仅是白骨城中的一个缩影。 城中其余的客栈、旅店、坊市之中,大大小小的道人们,第一关注的事情其实也是许道结丹之成败。 这些人被留在了白骨城中,无法获知岛外的形势,每日关注的也只能是冰山上的异象。 而且许道的成败,确实也关系着白骨岛的局势,他若是成功,则白骨岛又多一金丹,便是岛外来了十尊金丹道师,白骨岛也不一定就会畏惧。 只是实际上。 白骨岛外的金丹道师,其数目很可能不止十个! 仅仅在尤冰出关的第三天,明里暗里能够被她感知到的,就已经达到五人,并且这还只是刚开始。 已到的五尊金丹中,就只有两人露了面,和尤冰打过招呼。剩下的三人,有两人又是在尤冰出关后才到达的。 接下来时间,几乎每隔一两日,都会有新的金丹道师到达,种种强悍的气息在白骨岛外喷薄愈发,若非白骨岛有龙气大阵庇护,仅仅这些气息,就能将岛上的秩序完全打乱。 毕竟金丹是道人修行的分水岭,丹成者对未丹成者来说,恍如洪水猛兽般,唯恐避之而不及, 尤冰虽然已经丹成三品,还至少拥有两门神通手段,但是面临如此多的金丹道士汇聚于岛外,她也是感受到了浓浓的压力。 特别是她现在能够清晰的感应到,此番自行前来的金丹道师,和上次被海盟派过来的并不一样。 其竟然个个都是真丹,并没有假丹露面,尤冰甚至还从中发现了一个道行可能超过九百年的老妖怪。 于是就在第七日,尤冰意识到自己不可再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否则一旦等来到的金丹远超她的想象,她就算是已经丹成上品,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 不过尤冰并非是要统领着白骨岛的一众道士道兵,直接出岛和外来金丹们厮杀决斗。 在涉及金丹道士的斗法之中,除非特别的例子,道士道兵们并不足以决定大局。 尤冰所能依靠的,是身后的龙气大阵,其一旦主动出岛厮杀,反而是在自讨不快。 因此尤冰换了个法子,她调兵遣将,在白骨岛外声势浩大的开凿冰海,构架屋舍,建筑露台,于一日之间建起了一座数百丈宽大的高台。 并遣手下的道士出面,给那些已经到达的金丹道师送去请帖,邀请对方前来高台一聚,以免白骨岛失了礼数。 一个个金丹,在收到了尤冰的请帖之后,声色或是平淡,或是阴沉,口中念出数个词汇: “论道白骨。”、“论道大会。” 尤冰正是以论道大会的名义,准备先礼后兵,邀请岛外的金丹们聚一聚,当面沟通。 若是能免了一场兵戈,自然是极好。若是免不了,她或许也有机会分化岛外的金丹,免得白骨岛被群起而攻之。 第五百五十二章 拘灵封神 尤冰的论道大会定在半月之后开展。 按照她估算的,再有半个月的时间,想要来白骨岛凑热闹的道师,自然都会及时赶到,而剩下没有看过来,应当就是不想搅进来。 围在白骨岛附近的金丹道师们收到了请帖,心思不一, 但是它们默契的,并没有对尤冰的邀请作出拒绝。 其中原本有些按捺不住的金丹道师,也都及时的忍住了试探的想法。反正就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稍微等待些便是,并不着急。 而且半个月后,未到的金丹也来临, 大家伙一起和尤冰“论道”,凶险程度也小一些。 面对尤冰,这些西海金丹其实颇是谨小慎微, 甚至是有些惴惴不安。 人的名,树的影。 它们一個个的并非蠢货,白骨岛上短时间内就折了苦竹、毒蛟两尊道师,由不得它们不惊疑。 特别是尤冰当初创立白骨岛时,就已经是以一敌五,甚至还斩杀了海盟的一个假丹。如今几十年过去,尤冰又极度疑似丹成上品了,其手段定然是不减反增,法力更胜一层楼。 因此让西海金丹没了直接登岛和尤冰“详谈”, 那它们多半是不敢的。 但是尤冰二次结丹的大秘密摆在面前, 没人不会心生觊觎, 让它们视而不见也是极难。 白骨岛外,几百丈宽大的论道高台已经搭建好。 台上台下泼水成冰,一日之间, 整个高台就被冰冻住, 变作成了琉璃材质,在不热的日光之下,屡屡显现出晶莹的颜色。 高台搭建好之后, 尤冰就盘膝坐在了高台的正中央,闭目养神着。 虽说她定下的论道大会半个月之后才会开启,但是并不代表其他的金丹道师,就不能提前来找她联系。 经过前几日的碰壁,尤冰已经懒得再私下里去找外来金丹拜访。如此无甚功效,还会平白拉低了她的身份,容易被人小觑。 因此尤冰索性就盘坐在高台中央,静待来客。 此时的白骨岛龙气大阵已经开启,外人不得入内。,而高台就竖在岛屿的旁边,又有数百丈宽大,来此的道人们但凡不是眼瞎,就会注意到高台上的尤冰。 但是接下来的时间,尤冰一直盘坐着,居然并没有人主动上前来。 并非是没有新的金丹道师到达了,恰恰相反,短短七日不到的时间, 又有四五个金丹道师来临, 驻足在了白骨岛附近。 之所以说是四五个, 是因为有一人只露了一面,便不知是退去了,还是敛息之术过于高深,竟让尤冰完全察觉不到。 随着时间的流逝。 围在白骨岛附近的金丹道师,数目果真已经超过了十个,西海中金丹已经是到达小半。 一尊尊或是恢宏、会是高耸的妖躯,在白骨岛外沉沉浮浮,即便白骨城中的道人,也能望见这些存在了,个个为之而骇然。 毋说白骨城中的人了,就算是尤冰自己,她也是难以想象这多金丹聚在一起。 要知道当初的鲲鲸真人攻打吴国时,其麾下的金丹数目也没有这么多。 随之而起的,是尤冰心中的底气不足,她看着白骨岛外面围绕着的十一位金丹道师,担心对方真会联起手来,一同冲击她的龙气大阵。 一旦如此,就算她掌握有两门神通法术,且丹成上品,也是不一定能够取胜。 尤冰甚至都为此考虑起来: “要不要舍了莲花丹法,而换取白骨岛之安全?” 《莲花丹法》虽然神奇,但终究只是一门法术,就算被她送出去了,对她来说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此法是白骨观主自行琢磨得来的,旁人得去了,不代表对方一定能修成,更不代表对方会因此发现尤冰的弱点。 如此一来,尤冰要是以《莲花丹法》作为诱饵,或许真能够惠而不费的保全下白骨岛。 ……………………………… 就在尤冰绞尽脑汁的思索着应对措施时,许道盘膝坐在山巅的冰宫上面,顶上的本命符箓依旧是大放光芒。 成功结出符箓假丹之后,许道并没有立刻停止祭炼,依旧是借着冰宫的保护,安生的温养自家假丹,提升卫道之力! 小半月时间之中,符箓假丹的光芒比之从前,显得黯淡了。 如此景象落在白骨城中,不免让金十三等人为之而担忧。 在外人看来,这可能就是许道的修行遇见了困境,但只有许道自己才知道,他的符箓假丹反而越发的稳固。 此是返璞归真的过程,一旦周遭的光芒都被收摄在符箓中,则本命符箓的蜕变也将完成。 这日。 许道呼吸吐纳着,悬浮在其头顶的金灿灿符箓,突地轻轻一震,其将四周所有的罡气煞气、灵气白光,统统都摄取到了身边。 当震动结束时,本命金符彻底的稳固下来,其由罡气交融而组成,一眼望过去,犹如实质,似黄金、似美玉。 闭关半个多月,许道这时也轻舒一口气,他伸手一招,将温养完成的金符拿到手中,细细把玩着。 许道可以从金符中清晰感应到,其内的真气质量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就好似沉沉的水银般,正在金符内缓缓的流动。 此时的一滴真气,可以比得许道从前三倍的真气! 虽然他的道行年数尚未有所突破,但是单单论真气之浑厚程度,其实力就已经是倍增。 心中欢喜,许道持着三寸金符,面上不由的挂起笑容。 由他的罡气煞气所凝聚而成的金符,既可以寄托他的阴神,也可以遁入他的肉身之中,其作用就好似假丹道师的假丹一般,可以让他施展出金丹法力。 结丹之前半步,许道已经是成功走完! 并且和寻常的假丹道师不同,许道的“假丹”,并非是他采摘他人的金丹炼制得来,纯粹是由他的罡煞凝聚而成。 等到他自觉积累足够之后,便可以将三寸金符当场散去,融入自己的肉身或阴神当中,然后真正的凝结出大丹! 因此现在的三寸金符者,其不仅仅是许道的法力之所在,也是他接下来积蓄底蕴的寄托,一如白骨观主利用舍利假丹积攒道行一般。 许道把玩着三寸金符,眼神忽地向下瞥,看向一直趴在身下的毒蛟道师。 冰宫之中的禁制毁坏大半,但是毒蛟道师身上的禁制却几乎是完好无损,这不仅仅是因为种下的禁制坚固,也是因为许道好歹照顾了一下毒蛟道师,没让对方被罡风煞气直接吹打致死。 不过对方身为炼就了真丹的道师,其所走路线又是化龙,肉身坚固至极,似乎也不至于会被许道的丹成异象给殃及而亡。 察觉到毒蛟道师还留有一口气,许道还是松了口气。他接下来依旧不准备出关,还得和毒蛟道师好好相处一段时间。 并且对许道来说,接下来的事情,方才是他这次闭关最为重要的事情! 本命符箓者,其原本就是许道为了收服腾蛇而修炼,如今虽然发生了蜕变,但是其作用并未消失。 反而因为罡煞交融的缘故,它竟然如真丹一般,自生了一神通! 这让拿金符当做假丹看的许道,心中暗暗嘀咕:“或许我之金符,眼下的品级恰好就位于七品和六品之间。” 只是金符眼下的品级,对于他来说没甚意义,只是暂时的,最为关键的还是金符自生的神通是何情况。 心中一动,许道的眼帘微阖,当即就将心神完全贴在了三寸金符上。 轰! 下一刻,原本只是隐隐的冲动,立刻就在许道的心神中变得详细、具体化。 他一时间就感觉自己好似变成一道金符,其经历了种种变化,从一颗念头中诞生而出、在罡煞中凝聚成形,能够劾鬼封神。 瞬间,许道将随同金符诞生的神通,了解了个一清二楚。如此之效果,远比用言语或是文字描述,要更加的详细具体。 他睁开眼睛,目中惊喜连连。 金符的神通,其继承自《小洞玄云禁祭炼符法》的驱妖使怪效果,现在蜕变过后,能够将一切有灵之物,拘禁炼化。 让许道能夺其天赋神通,披其鳞甲皮囊,化而用之,增益自我。 简言之,此神通能掠夺他物的神通天赋为己用,并且掠夺得来之后,一旦消化完毕,则神通永驻,还可以自行增长威能,而非像是以前那般只是假借。 意识到金符的神通竟然是这个效果,许道惊喜的霍然站起了身子。 “神通者,道人平生修行之所学,熔炼而得!寻常的道师,假丹品级不具备神通,真丹品级、金丹品级的也只有一道!听闻神通还关乎着元婴仙人之道路,越是强大越好。” 他心潮澎湃的想到: “我之神通,虽然也只有一道,但此一道,可以一生二、二生三……近乎多道!今后若是遇敌,如若其天赋或神通珍贵,我便可打杀炼化之,能增益自身、增长手段。” 并且许道所能够掠夺的神通数目,其上限并非三道四道五道,而是九道! 准确说来,除却本命神通之外,他丹成几品,则可以掠夺相应数目的神通加持在身上。 结出六品真丹,他就可以加持四道神通在身;结出五品,就可以加持五道;结出一品金丹,就可以加持九道! 九为数之极,再多就不可加持。 但让许道惊喜的是,此数目只是同一时间能加持在他身上的。 即便神通数目满了,再遇见新的神通或天赋,他依旧可以剥夺取用,只需要从已加持的神通中,挑选出一道,替换停用就行。 如此一来,许道今后采摘神通之天赋时,完全可以随用随取,并不需要为了留有空位而忍耐。 将本命金符的妙效梳理清楚,许道忍不住都要放声大笑起来,顿觉自己修行总有所得。 根据金符所显现,其之所以能有如此神通,是他一直以来积累的缘故,属于厚积而薄发。 特别是法术功法方面。 其中符法、剑丸法等金丹法门,是形成此神通的引子;许道脑中那成百上千颗、反复精炼而得的符箓种子,则是形成该神通的内因。 若无前者,金符不一定炼成;若无后者,则就算是炼成,也不会有如此妙效。 因为夺神通之举,其虽然表面上是掠夺,但走的还是借假修真之途。 其内在机理是炼化他物后,许道能够以之为模板,通过自身的法术积累,进行相应的模仿,并且推陈出新。当然了,其中的具体妙效并不只是简单如此。 好生欢喜一阵子,许道终归是没有大笑出声,只是浅浅笑着,心中欢喜绵绵。 除了以上之外,具体采摘神通和炼化神通的过程,还有着诸多值得注意的事项,需要他今后再好生研究和琢磨。 许道回过神来,目光再一次的落在了身下毒蛟道师的身上。 最好的研究方法,便是试验了。既已知晓神通之用,他为何不当场检验一下神通之效? 此毒蛟道师,本就是为许道的结丹而准备,对方已结丹,有神通,眼下还如砧板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最合适用来检验不过。 于是许道轻轻一挥袖子。 呼! 庞大的毒蛟躯体,忽地就消失不见了。 许道如今业已结丹,其真气变换,内天地中也罡煞交融,足以收入金丹活物。因此他并不需要用手捧着对方炼化,只需要收入内天地中即可。 而此时的小黄天,其内幡旗密布,阵法重重,丹成阵比之从前更是完备了一些。 毒蛟道师入内,整个小黄天就如同一森严的囚笼般,它当场就被镇压,许道几乎可以一言决其生死、一念取其魂魄。 当许道的意识贯入小黄天中时,咻得,其本命金符也一并闪烁,浮现在了其中。 金符和黄天真符相对悬挂,各在一侧,恍如日月同辉般。其洒下金光,正缓缓落在毒蛟道师身上。 许道望着囚笼般的小黄天,心中一动: “囚生灵而炼化,金符之神通,不若便叫作‘拘灵封神’?” 第五百五十三章 祸毒神光 毒蛟道师的身躯落入小黄天之中,它立刻就感受到了一种如临深渊的恐怖感觉。 如此感觉,它在成就金丹之后就从未遇见过,即便是被许道和尤冰时重创,几近濒死的时候,其绝望感也没有现在重。 “此是何地?此是何地?” 毒蛟道师勉强将眼皮睁开,疲倦而惊惧的注视着周遭, 立刻就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严密的囚笼之中,但如果仅仅是一方囚笼,它不可能感觉到渗入骨髓的恐惧感。 惊愕的望着四周,毒蛟道师立刻就发觉,它潜伏爪牙忍受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恢复的一点气血和神识, 现在竟然连钻出体外都做不到,它最多就只能用疲倦的肉眼观察四周。 正当它注视着四周时, 一声轻讶响起:“咦!居然还能主动醒过来。” 轻轻的, 仿佛有风儿刮过,毒蛟道师明明没有在自己的跟前看见什么,但是它分明感受有什么东西来到了它的跟前。 下一刻,一道身形凭空的在它面前浮现,让毒蛟道师眼眶都差点睁裂开。 一阵惊愕和难以置信的神色出现在它的眼中,不断的跳跃,其心中呐喊到:“凭空显现?阳神?这不可能?” 原来许道的意识随意在内天地中显现,让毒蛟道师错以为是尊大能出现在了它的跟前。 许道从对方微弱的神识波动中,听得了对方的心声, 他也微挑眉:“阳神?非也非也, 贫道现如今只不过是个假丹大道士罢了。” 听清许道的声音,毒蛟道师反应过来, 其目光汇聚在许道的面孔上,眼神更是震惊连连:“是你!小白脸!毒夫!” 许道没有在意对方的咒骂, 对方身处于小黄天中, 相当于已经被他吃下了肚子,就差彻底的消化掉了,毒蛟道士早已经再无翻盘的机会。 因为刚刚结出了“符箓假丹”的缘故, 许道的心情也正好,他环顾着四周,向对方解释说: “此地乃是贫道之内天地,毒蛟道友觉得如何?” 毒蛟听见,惊愕的目光中露出迟疑:“内天地?”它却是并不知道内天地究竟是什么。 许道瞧见,微叹一声:“看来毒蛟道友也知晓此物了。” 他并没有继续向对方解释内天地来由,而只是说:“此地不在土中、不在山中、亦不在海中,乃是为吾所有,道友之生死魂灭,只在贫道一个念头之间。” 这话让毒蛟道师听了,心中下意识的想要嘲讽,“一個念头就能杀人,除非你是真是仙人了。” 其身为金丹境界的道师,肉身坚韧,就算现在任人宰割,也不是他人一刀就能结果的,最起码也要两刀, 一刀砍头、一刀斩魂。 但是下一个, 毒蛟道师心中那种无穷无尽的恐惧感,顿时大涨, 其仿佛潮水般,席卷上它的心神,让它仿佛回到了出生时一般,刚刚脱离母胎,直面着现实,感觉处处都是大恐怖! 许道的意识化作人形,随意的站在它跟前,在其眼中却像是太阳般耀阳、巨大,似乎许道就是天地的化身。 这个时候,毒蛟道师终于意识到它所察觉到的恐惧感,究竟从何而来,其并非是从周围的某一点扑来,而是从四面八方涌来。 是整个天地在压迫它,而许道就是天地之化身! 毒蛟道师更是难以置信,福临心至之间,它结合起许道刚才吐露的“内天地”三个字,终于是生出一点明悟。 毒蛟道师内心中狂叫:“不可能、这不可能!” 它脱口想要叫出:“内天地?这里是仙园、福地、洞天?是你自行开辟的天地?” 但是下一刻,天地对于它的恶意凝聚成了实质,齐刷刷涌上它的肉身,将它彻底的淹没。 毒蛟道师顿觉剧痛,它清楚的察觉到,自己千锤百炼的肉身,每一处肌肤都开始崩裂,像是在被千刀万剐一般,即便是它最为坚韧骨头、鳞甲,也都像是蜡烛一般,被火焰炙烤着,轻易的就融化。 啊!惨痛的叫声在小黄天之中响起。 毒蛟道师剧痛难忍,回光返照似的,终于叫出了声音。 许道听见它的惨叫声,略微等了片刻,发现丹成阵的炼化并不迅速,毒蛟道师身处其中,惨叫依旧不断,几近被虐杀一样。 于是许道微微摇,心中一个念头落下,小黄天中就风云变化,毒蛟道师体内的灵气被加速的抽出,加速起炼化的过程。 他更是身形微动,轻轻挥手,主动终结了对方的痛苦,一并了终结了毒蛟道师的性命。 惨叫声戛然而止。 庞大蛟躯上,一股股气血、灵气,连同一缕缕灵气,被不断的从中抽取出来,弥漫在整个小黄天之中,并迅速的转化为精纯又独特的灵气。 而符箓假丹悬浮在其中,吞吐起这些精纯又独特的灵气,取精去粕,缓缓的淬炼着品级。 此是许道布置在小黄天中的丹成阵,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它以众多的灵材和上等的血肉作为燃料,如同磨刀石般,能帮助许道增长金丹的底蕴、品级。 原本此阵法是要在结丹的时候一起使用,能让道人在结丹时获得更多的法力,辅助道人在最后的关头冲击金丹品级。 但许道将结丹分为了两步走,又将丹成阵布置在了内天地之中,恍若让自己长时间的保持在了结丹的状态中。 因此他凝结符箓假丹时,并不急着要动用丹成阵,现在假丹完成,又可以从容的利用此阵淬炼假丹,而且能多次使用。 此时的丹成阵,就好似一个火炉般,只要许道手中有充足的燃料,他便可以将符箓假丹放入其中,经受淬炼。 若是他再将丹成阵布置得再完整些,这个火炉的“热度”还可以再度提升,能让符箓假丹得到更好的淬炼。 此种情况,用在莲花丹法中,简直是事半功倍! 其能让许道不用像白骨观主那般,需要花费偌大的精力、数十年如一的打磨金丹。 除却蛟躯之中的精气元气,不断的被丹成阵法吸走之外,一点浑厚的灵光,也在毒蛟道师的躯体之中缓缓的浮现。 许道的神识感应到这点存在,当即心中大振,他轻轻一招手,便让对方朝着自己所在的方位飘来。 哗啦啦! 一阵骨酥肉烂,巨大的毒蛟道师躯体,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着,而就在这时,一颗的人头大小的丹丸状事物,从对方的胸腹出跳出。 砰砰砰!其悬浮在半空之中,还汩汩的跳动着,像是心脏一般。 它虽然浑身血气浓郁,可却并非是毒蛟肉身之心脏,其刚一现身,散落在毒蛟躯体各处的魂魄碎片也都钻入了它内里。 许道望着此物,面色欣喜:“蛟丹!” 此人头大小之物,正是毒蛟道士浑身血肉之精华、百年道行之凝结,其所修炼而成的真丹。 人头大小的真丹跳出,其还在蠕动变化,直到最后变作成为一婴儿拳头大小的丹丸状时,方才停止。 此时的蛟丹圆沱沱,表面光滑,还闪烁着暗绿色的冷光,真如丹丸般。 许道凝实着,仔细分辨着它的品级,发现毒蛟道师的大丹恰好是六品,并非七品,距离五品也还有些差距。 好在此獠的法力浑厚,其大丹品级虽然不高,但内里残留的灵力还算充足。 许道夺其真丹而炼化,可以直接抽取其中残存的灵力作为消耗,而不必再额外消耗符钱。 这正是现杀现取的好处,否则若是得了颗不新鲜的大丹,许道想要炼化还要额外花费众多。 于是许道心念一动,这丸蛟丹立刻就往上飞,噗的投在了他的本命金符之上。 本命金符嗡嗡一颤,当即将的蛟丹一口就吞入了,其内里罡煞交融,仿佛两道牙齿般,将蛟丹咯咯的咀嚼起来。 在本命金符炼化蛟丹的同时,庞大的毒蛟躯体也被丹成阵咀嚼炼化,变作为独特的灵力,用来淬炼本命金符。 安排好这些,许道的意识咻得就遁出了内天地。 他盘坐在冰宫中,身上本是平静下来的气息,再度发生变化,开始变得更加的幽深和凝实。只是比起他结丹时,其动静不甚强烈。 本命金符是许道的假丹,其得到了好处,会一并的分润给许道的肉身和阴神,进而为丹成上品积累底蕴,这正是他祭炼假丹的目的所在。 于是许道待在冰宫之中,再度沉下心,一边淬炼着符箓假丹,一边又将符箓假丹带来的好处,缓缓积累在肉身和阴神之中。 时间缓缓的流逝。 随着许道对本命符箓的熟悉,以及毒蛟躯体的炼化,他身上的变化愈大,且速度越来越快。 因为控制得当的缘故,最开始他并没有异样放出。若是有道人在冰宫中,甚至会以为他只是在进行普通的打坐炼气。 可是就在某一天。 本是沉静无比的白骨冰山上,突地又有灵光大作,吸引了城中所有道人的目光。 瞧见灵光的第一眼,城中人还以为许道是大功告成,要破关而出了,但是当他们仔细盯着灵光打量时,却都是大惊失色,面上惊愕。 因为此时从山巅喷涌而出的灵光,其色并非是纯白,和许道之前结丹时放出的异象不一样。 其光色是暗绿色的,弥漫在冰山之巅,给人一种阴邪的感觉。 不少道人都在心中惊疑:“这是何故?结丹失败了吗?” 这个想法一出现,立刻席卷了整个白骨城,并有白骨城的道士连呼不妙,赶紧的传信给城外的尤冰。 不多时,城中道人都记起来了,毒蛟道师之灵光,方才是暗绿色,其气息阴毒无比。 有不少人心中一紧:“是祸毒神光!”认出了异象是何物。 如此一来,要么是许道结丹失败,遭受了毒蛟道师的神通反噬,要么是毒蛟道师正在反噬许道,要破坏许道的结丹。 但是不管这么样,在众人看来,许道都已经是凶险难料。 白金岛的金十三等人望着冰山,心中一沉,顿觉自己这行人的前途渺茫起来。 而那些外来的道人瞧见,则是开始幸灾乐祸。 并有不少人在心中盘算着:“活该!好个奸夫淫妇!一旦毒蛟道师脱困,这白骨岛内忧外患之下,可就凶险了。” 不只是城中的道人们开始心怀叵测、各有想法,许道结丹的情况也被岛外有心的金丹道师知晓了。 龙气大阵虽然严密,能够隔绝内外,但是罗网再密,依旧会有孔洞,其难以阻挡消息的传递,特别是白骨山本就能被阵外的人望见。 而这时,尤冰定下的论道大会已经召开过了,她正绞尽脑汁和个个金丹道师进行周旋。 早在数日之前,尤冰当机立断的就将旧版《嫁衣莲花外丹术》拿出,和前来的金丹道师们做了交易,此举不仅缓和了关系,还收获到了一批难得可贵的灵材。 最近数日以来,诸多道师便是在潜心钻研着《嫁衣莲花外丹术》,企图分辨功法的真假。 只是因为西海的道法本就衰败,传承断绝,金丹道师们的见识也浅薄,再加上无论是《嫁衣莲花外丹术》,还是白骨观主改良后的《莲花丹法》,两者的限制都多多,并不适合这群已经结丹的道师使用。 因此参悟多日后,不少金丹道师的收获都有限,心中恼恨起来,怀疑功法有缺,或是尤冰在诓骗他们。 尤冰对此早有准备,每当有人找上来时,她都会坦然的道出手中确有改良过后的功法,但是并不适合现在就拿出,她需要闭关一阵子,多加打磨,方才能总结出更好的功法。 并承诺十年之内,定会召开第二次论道大会,到时候自然会有更加精良的功法奉上,以作交流。 如此之态度,尤冰自认为已经是让步至极,而不少金丹道师在得到回答后,确实也变得不再咄咄逼人。 可当许道的结丹出现了“变故”,白骨岛内祸毒神光再现时,十多个金丹道师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撕毁和气,悍然动手…… 第五百五十四章 一朝得法天下知(1) 一尊尊庞大的躯体,沉浮在白骨岛附近,厚重的冰块在它们的碾压之下,就好似薄饼一般,轻易就被咔咔碾碎。 足足十三头金丹道师,将自己的法力施展而出,天空中有枭鸟盘踞, 水面上有虎牛奔腾,海水之中有蛟鳄的沉浮。 并有黑风阵阵,恐怖的鬼脸在白骨岛外游荡。 尤冰从论道高台上站起身子,面色难堪的望着在自己身前大作法力的金丹道师们,她冷哼一声,神识犹如风暴一般, 逆着卷向那些窥视而来的金丹道师: “诸位道友,莫非不想要本道手中的升丹秘法了么?” 昂吼! 一双双冰冷的眼睛,扫视向尤冰,以及看向尤冰身后的白骨岛。 当中一头浑身黑色毛发的巨虎跳出,口齿中两根尖利的巨牙划动,将空气都切割得滋滋作响。若是许道在此,定会一眼就认出来,此巨虎和那海市的白虎道师颇是相似,只是气息并不如对方浑厚凝实。 “白骨,你当我等真不知晓‘丹成无悔’么,你这外丹术,我等皆是已经参悟在手。此术虽然神异,但只适合结丹之前的道士使用,而我等皆是已经结丹多年, 早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冰海之中,一只满头脓包的蛟鳄掀动海水,亦是嘶吼发声: “可惜可惜!你若是真有升丹秘法,我等必然不敢轻举妄动,可是里让我等失望了啊!” 它口中吞吐着黑气,能够将海水都染黑。 原来围攻白骨岛的这群金丹道师,它们虽然道法浅薄,但是身为西海道师,个个都是历经千辛万苦方才结丹的。 这些金丹就算是眼界低微,但它们对于金丹境界的了解,恐怕比白骨观主都还要深刻,毕竟它们并非是假丹而是真丹,且都是结丹成名于六十年之前。 因此在得到《嫁衣莲花外丹术》后,它们洞悉了外丹术的修行缺陷,并不认为尤冰能有法子修补此缺陷。 它们也都从中意识到,尤冰多半是几十年前尚未结丹时,就已经在修行该门外丹术。 只有这样,尤冰时隔几十年的第二次结丹,方才解释得通。也意味着尤冰的第二次结丹,也方才是她真正结丹的时刻。 枭!白骨岛的上空传出枭叫声: “积蓄近百年,白骨观主果真好忍耐,不愧为能够丹成上品之人!” 此枭叫声响起,海面上又响起鬼哭声:“桀桀桀!不过白骨道友给出的道法,着实也是精妙, 竟然能够通过外丹术积累底蕴, 真个有拔擢金丹品级的作用!” “如此秘法, 可比那潜龙阁主、玄阵宗的阵法要方便得多,得个假丹便可以尝试!” 另有笑声响起:“正是!我等虽然错过了机会,但是此方秘法尚可传授给子弟,多谢白骨观主了!” 此笑声响起之后,一并也有叹息声发出:“可惜,此法只能帮到本座的弟子,但本道又何必为弟子考虑太多呢?” 听着金丹道师们的阵阵嘶吼,尤冰明白这些金丹道师已经不期待她手中的改良版丹法。 尤冰心中微惊,但立刻也就反应过来: “修道中人多独夫,彼辈西海金丹中人,更是独夫之中的独夫。它们只可能会为自己考虑,丹法既然对金丹无用,自然也就钳制不了对方了。” 她思索着,意识到自己或许连旧版的《嫁衣莲花外丹术》都不应该拿出来。毕竟现在对方之所以会动手,部分原因就是通过《嫁衣莲花外丹术》,确认了她手中的秘法有所局限。 不过她要是不将《嫁衣莲花外丹术》拿出来,恐怕这些金丹道师老早就会忍耐不住,直接动手起来。 真要这样,尤冰也就无法拖延这么长的时间。 想到这里,尤冰回头望着绿光滚滚的白骨冰山,面上担忧。 有金丹道师注意到尤冰的神情,当今就大笑到: “稀奇稀奇!阁下在岛上的宫殿中,缘何会有毒蛟道友的神通显现?莫非道友的情郎就是毒蛟那老头!” 另外有人做出迎合:“非要非也!初始时候的结丹气象,可并非毒蛟那家伙能够在弄出来的动静。根据岛上的传音,多半是观主的情郎暴毙,结丹失败,然后反倒是给了毒蛟反客为主、挣脱束缚的机会!” 十三个金丹道师开口吐出各种言语,并意图以此搅乱尤冰的心境,削减尤冰之法力。 但是尤冰虽然有所担忧,却并不是如他们这般所想的。 早在许道结丹之前,尤冰就从许道的手中获得了不少功法,增长了见闻,也提出不少建议。因此她知晓许道拥有着独特的符箓法门,甚至还能通过符法,将金丹妖兽当做符宝使用。 因此尤冰怀疑并非是许道结丹失败,而是恰恰相反。 许道的结丹早就已经完成了,现在只是代表着毒蛟道师被彻底的消化掉,许道在演练对方的神通罢了! 当然,即便是知晓内情,尤冰心中依旧还是很担忧,她立刻就想要返回到白骨冰山之上,为许道护法或疗伤,以免许道真有不测出现。 但是她想要走,十三个金丹道师却是想要将她给留下。 双方刚才种种的对话,其实都是以神识传音的交流完成的,费时短暂。 因此几乎是在尤冰心中生出要返回白骨岛的想法时,金丹道师们预谋已久的打杀就朝着尤冰扑过来。 轰! 尤冰忽地就从高空上轻轻的站起,踏空而行将金丹们的联手一击避开了。 她搭建起来的数百丈关卡的论道高台,轰然就倒塌,冰消雪释,变作出一团团白雾,半点残渣都没有留下。 避开对方联手的一击后,尤冰的心思收回,她冷冷望着造次的西海金丹们,心中杀意大盛。 虽然她才结丹没有多久,但却是丹成上品,其法力之强劲,并非是这些的真丹所能够想象到的。 尤冰立刻就想要施展自己的大法力,当场斩掉那头跳的最欢的剑齿虎。可是她眼中凶光闪过,却是又迅速的折断身子,往白骨岛扑过去。 就在西海金丹们动手的刹那,被尤冰携带出来的道士道兵们,也是就做出了反应。 啪嗒! 道兵之气机凝聚在一个个道士身上,使之法力得到了攀升。 一瞬间,除却庄不凡之外,白骨岛中就又多出了三个道行达三百年的道士,其余道行的道士数目更是繁多。 嗖嗖的,一道道法术从这些道士手中打出,目标直指正在围攻尤冰的金丹道师。 但是现场足足有十三个金丹道师现身,对方有足够的人手围杀的尤冰,也有足够的人手围杀白骨岛的道士道兵,两者分头行动着,肆意凶残。 一场疯狂的大战,顿时在白骨岛外掀起。 在白骨岛一方,有咒骂声中响起:“该死!这些金丹道师果真是皮糙肉厚,使出十分的力道,才可能伤到对方的一点皮毛。” 道士靠着道兵,虽然将法力增强了不少,甚至能够比拟金丹。但是他们终归是道兵加持上来的,和货真价实的金丹道士碰面,几乎不是一合之敌。 因此面对数个金丹道师的围杀,除却庄不凡之外,其余的白骨岛道士都不得不躲藏,不敢硬碰硬。 也幸好龙气大阵宽广,白骨岛的道士道兵略微一退,就能够托庇于龙气大阵。 轰! 可龙气大阵本身,其也是西海金丹们攻打的目的之一。 一头蛟鳄形形态的金丹道师,在海水抬起头颅,吐出漆黑的真气,轰杀向龙气大阵。 它口中还大笑着:“白骨岛,我方人多,你方人少。优势在我,你便快快降了吧。否则一旦城池被打破,我等可不敢保证会是个什么模样!” 浓浓的威胁之意说出,轰然大响,让每个听见了这话的道士道兵,全都面色一凛。 在西海之中因为灵气匮乏、竞争激烈的原因。 岛屿之间的攻伐,一旦某一方岛屿落败,败岛上的修道中人要么就得及时的杀重围,在西海之中沦为散修,要么就会沦为奴隶血钱,凄惨而死。 除此之外,再无第三个下场。 风云呼啸。 足足一十三位金丹道师,对方都施展出了自己的本领,葵水、雷霆、毒火、惊涛骇浪……种种神通或法术,劈头盖脸的砸向白骨岛道士,以及尤冰。 此种情况,一旦落败,或许尤冰还有机会能抽身离去,但是白骨岛的道人们都将是生机渺茫,只有死路一条。 不少道人心中都悲观起来。 “竖子!” 终于有道人按捺不住,他厉喝着,走出了阵法,主动向围杀众人的一尊金丹道师动手。 但紧接着,咔咔声音响起! 几乎是立刻,那道人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就被对方一口吞下,然后血肉模糊,性命丢失。 瞧见如此惨烈的一幕,道士们下意识的就呼喊尤冰:“观主!观主!” 唯有庄不凡再次振作长剑,咻得就往那金丹道士的口齿劈砍而去,想要趁机打杀对方。 庄不凡虽然是没有结丹,但是却得到过一颗假丹,弥补了根基,因此法力远超常人,再加上剑修锋锐。 吼!一股气急败坏般的声音响起。 那金丹道师的上下颚当即就被捅穿,庄不凡抓住优势,再度和对方争斗起来。 “孽畜!死……” 另外一边。 三十六尊莲花白骨座正在岛外大显身手,尤冰一手掐诀,一手拈花冷笑,用自己的大法力镇压来人。 每当金丹道师差点要将她集火时,尤冰的身形又会恰好的加速,遁出包围。此是除了白骨莲花座之后,尤冰的另外一金丹神通,腾蛇之腾空游雾! 两大神通护持着尤冰,让她就算是落在了敌人的围杀中,也是有惊而无险,没有受创。 随着斗法的加剧,尤冰熟悉了敌人的招式,她面上的冷意陡然增长,立刻就想当场斩杀几个金丹,镇镇场子。 可是不知道为何,按理来说应该是散沙一盘的金丹道士,却配合的默契。 当尤冰要大发神威时,它们又会及时的退去的,只派出当中道行最为深厚的,和尤冰继续周旋。 尤冰被金丹道师们或缠或打,白骨岛的道士们不能硬抗西海金丹,龙气大阵在数尊金丹的围攻之下也是摇摇欲坠。 一时之间,整个白骨岛都陷入了窘境之中。 在白骨岛内里,城中人看着外面巨大无比的金丹妖躯,恍若是见着了神魔,不少凡人当街就瘫软,站不起身子。 就算是那些幸灾乐祸的外岛道人,也都更是开始担忧自己的性命。 而那些被安插在白骨城中的探子细作,他们更是胆大包天的开始在城中作乱,以迎接外面金丹尊者的到来。 其中有人飞临山巅,轰击山巅阵法,并呐喊到: “祸毒神光,法力无边!还请毒蛟尊者出来,助我主一臂之力!” 许道尚在温养刚得到的神通,听这话,他眉头微皱,从温养中惊醒过来。 等他用神识一扫,注意到城中的迹象后,面上顿时微惊。 惊醒许道的细作在外面连声大喊,邀请他出关,和岛外的金丹们里应外合。 如此形势之下,如果真是那毒蛟道师在场,其在岛内动乱起来,白骨岛的基业真可能会一朝丧尽! 好在毒蛟道士已经死得彻底。 冰宫中,许道眼睛微眯,他来不及多想,当即收功完毕,然后踏空而行,咻得就出现在了白骨城的上方。 轰!一股庞大的法力,在他的身上涌起,展现出货真价实的金丹法力。 一个个本是要欢呼雀跃的探子细作,在看清了许道的相貌之后,顿时都眼睛瞪圆,难以置信: “你、你?金枪道士?!” 许道洒然的站在半空中,一直不发,轻轻的就打出祸毒神光。 啪啪!围着冰山的宵小之辈们,瞬间被打中。 “啊啊啊!!!”、“道长饶命!” 其中厉害点的,吃了完整的一击,惨叫着方才死去,弱点的则是连惨叫声都叫不出。 许道轻松解决掉宵小之辈,下一刻身子闪烁,便飞出了龙气大阵,出现在众金丹跟前: “贫道许道,见过诸位道友。” 第五百五十五章 一朝得法天下知(2) 许道浑身裹着碧绿色的幽光,从龙气大阵之中遁出,当即就有金丹道师朝着他奔来,并口中大叫: “来得好!毒蛟,你无须上阵,先帮助我等摧残了这阵法,让白骨这小娘们失了依仗!” 原来对方是以为“毒蛟道师”想要朝尤冰报仇雪恨, 因此连忙赶过来,催促“毒蛟道师”返回龙气大阵中,以破坏阵法为首要任务。 与此同时,处于被众人围攻之中的尤冰,她在发觉阵法中有人强行走出来后,也是动用神通,立刻就往阵法这边靠过来。 那朝着许道喊话的金丹道师瞧见, 还立刻大喝:“毒蛟!我来替你挡着,你先回阵中!” 但是下一刻, 他便发现那碧绿色的幽光,突地朝着他的脸上击打而来。 与此同时,裹在碧绿色幽光之中的人形显露,许道一动手,他的气息也就隐瞒不住,彻底的暴露处理。 “你!”来人惊叫,抬头一看,立刻就发现的偷袭自己的并非是个老头子,而是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 许道望着白骨岛外的情形,发现尤冰目前还只是表明上凶险,而实质上尚未遭受到创伤,他大呼一口气,并看向那“好心”来接应自己的金丹道师,打了个招呼。 许道带着笑,复说:“多谢道友的关心。” 话音未落,他就从袖子中取出了一金灿灿之物, 狠狠的往对方的脑门击打而去。 噔! 来人先是被许道用祸毒神光袭击,虽然此人的反应不慢,警惕性尚有,将祸毒神光成功的避开,但是许道的第二招,其人却是避之而不得了。 此金丹形如牦牛,头顶有粗壮的黑色巨角,但是并没有四只蹄子,而是长着海兽的肉脚蹼。 它的脑门被许道敲了个正着,亏得其黑色的巨角坚硬,这才没有直接就被许道打破脑门,落得个重伤的下场。 但即便如此,怪牛道师也是脑壳发懵,眼冒金星,口鼻中发出沉闷的吼声: “昂!” 它的神识躁动,察觉到了许道的气息有异样,忍着痛苦,失声大叫到:“此人不是毒蛟!” 刷刷刷! 一道道或是冷厉、或是狡诈的目光,纷纷射过来, 落在了许道的身上。 而许道刚刚已经朝着众人打过招呼了,他也就并没有去在意这些目光, 而是捋起袖子, 吃着手中的金竿,体内假丹法力运转,再次往怪牛道师扑杀过去。 怪牛道师瞧见许道又向自己飞扑过来,它心中顿时惊慌,连忙用气血裹住自己,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之中滚动,要往远处逃开。 可是又让它惊惧的是,它逃遁的方向,恰好是尤冰向许道靠近的方向。 那些围攻尤冰的金丹道师中,并没有人愿意下死力气,挡住不管不顾也要飞至许道身旁的尤冰。一因此它们聚拢在尤冰的身侧,只是连连打出法术,想要拖住尤冰。 但腾蛇的神通尤为擅长的闪避,尤冰眼下驾驭着,速度根本就不被对方影响。 这导致在怪牛道师的眼中,尤冰就像是被那些金丹道师特意驱赶过来似的。 怪牛道师瞬间破口大骂:“好个泼才!你们是想要你牛爷爷挡灾么?” 此獠的被许道和尤冰前后夹击,一侧又是白骨岛的龙气大阵它进入不得,情急之下,它只来得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滚动过去。 又因为时间紧迫,尤冰和许道都已经是近在眼前,千儿百来丈的距离罢了,对方的法术几乎会是瞬息而至。 轰!于是怪牛道师斜斜的向外跑,身上又涌起浑厚灵光,准备硬扛下尤冰的法术。 让怪牛道师惊喜的是,尤冰身上的法力虽然涌动,但是都没有对准它,两人斜着就要擦肩而过。很显然,尤冰的目标并非是要和许道一起围杀它。 这让怪牛道师忍不住就想要大笑起来,恰在这时,其他的金丹道师瞧见,不约而同的发出呼声: “道友快快出手!不要让白骨这厮跑了!” 其余金丹见怪牛道师竟然不上前抵抗,个个大急,面上露出愤恨之色,眼中带着怒火的盯向怪牛道师。 怪牛道师听见这些金丹的怒吼,却也是心中冷笑,想要痛骂这些家伙。 怪牛道师并没有不智的真个破口大骂出声,而只是在心中大骂:“一群软脚虾!不来帮帮俺老牛,还想让俺上前挡灾!想得美。” 它明面上则是置若罔闻,反而张口呼救:“诸位道友!快来救救我!” 西海金丹们妥善的围猎计划,顿时就此出现纰漏。它们内外三层的包围尤冰,上下八方,无处不提防,但还是让尤冰成功的从包围中遁出,且回到白骨岛阵法边上。 瞧见这一幕,奋战多时的西海金丹们,忍耐不住的骂骂咧咧起来: “该死!竟然这样都让她跑了!” 身为金丹道师,这群道师本就个个心比天高,其中脾气暴的,更是当场喝骂:“一群废物!” “蠢牛误我等!” 好不容易联起手来的西海金丹,甫一出现纰漏,便互相攻讦,个个勃然大怒的,阵型更是紊乱。 而许道和尤冰这边,两人成功的碰头,汇合在一起。 许道及时的止步,手持金色鱼竿,朝着飞向自己的尤冰点头,他立刻就打出数股祸毒神光的,啥刷刷的轰向追赶尤冰最是厉害的那几个金丹道师。 一阵白光闪烁,尤冰脚踩着白骨莲座,其在半空中滴溜溜一转,便和许道并肩而立的,看向身后。 岛外战场的阵型瞬间变化。 不再是西海金丹一方分头围猎白骨岛,而变成了许道和尤冰站在白骨岛的阵法边上,以身后的阵法作为依仗,和阵外的西海金丹们对峙。 两人虽然看上去势单力薄,但是丝毫不慌乱,反倒是西海金丹一方躁动连连,看上去好似散兵游勇一般。 一时间,战场突地安静许多。 近十个金丹道师都停止呼喝,转而目光或是冰冷或是惊疑的看向许道和尤冰两人。其余站在攻打白骨岛道士道兵的金丹道师察觉到异样,也都收了大半法力,远远的眺望过来。 许道和尤冰站在一起,双双将这一幕收入眼中,并趁机交流起来。 尤冰递出神识,声色带着欢喜: “妾身便知道!郎君定然会成功,绝不可能被那毒蛟道师反噬!” 她看着许道周身裹着的祸毒神光,还问到:“郎君可是将那毒蛟道师收服了?” 许道闻言,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状况,只是现在形势危急,即便是动用神识也来不及解释太多,便只是说: “然也!贫道已经完成了结丹前半步,成功炼得一颗假丹。但是此毒蛟道师并非是被我给收服了,而是已经被我给炼化。” 听完许道的回答,尤冰眼睛微亮,她更是轻吐一口气,面上怡然。 此次遭受西海金丹的围杀,尤冰最为担忧的,并非是白骨岛基业的安危,甚至也不是她自己,而是许道的安危。 如今瞧见许道并没有缺胳膊儿少腿儿,修行也没有被打搅,成功踏出了结丹的前半步,尤冰顿时就为许道而感觉到浓浓的欢喜。 两人站在一块儿,神识疯狂闪烁,相互间交流着一起事情。 许道也通过尤冰的叙说,明白了白骨岛这段时间以来,面临着的不少麻烦。他也一并的意识到,正是因为他在城中结丹的缘故,导致尤冰面对西海金丹的逼迫,颇是有些束手束脚。 许道心中微暖,神识传音到:“勿忧!我已半步结丹,且获得了大神通,虽然不及道友上品金丹之威,但也足够自保,并能帮助道友保住这一方基业!” 尤冰闻言,目中有想法闪烁,但她还是声色一沉,说: “白骨岛虽然重要,但也不及你我的万分之一。此战若有不利,道友却不可意气用事,以免上了本源,有碍于结丹。” 许道点头,他恰好也是这个打算。 虽然白骨岛上产业众多,还有众多的吴国遗民,但是在西海中,这些都是次要的。对于一方势力而言,大法力者若在,则势力就在;大法力者若亡,则其麾下的势力,不败也败,必将被人瓜分。 几个呼吸闪过,两人对面的西海金丹终于忍耐不住,有人身上的法力持续蒸腾,好似下一刻就要攻击过来似的。 许道瞧见,其微眯眼睛,突地站出半步,冲众人扬声:“诸位道长,贫道有一问题,希望能得到道长们的解惑。” 众多金丹瞧见许道这个陌生面孔,绞尽脑汁的回想着许道的来历。因为许道现在是假丹境界,已经算是道师了,刚刚还出手展示了实力,这群人并没有当许道不存在。 许道没有等众人同意与否,便拱手说:“我白骨盟本就实力不俗,海盟虞渊都是以拉拢为主。如今我盟观主更是丹成上品,法力无边,诸位道友为何非要来攻打我岛?” 他顿了顿:“并且观主之丹法,也已经传授给诸位道长。又是诸位道长自行明白‘丹成无悔’,观主之丹法有所缺陷,弥补不得……既然如此,诸位道长为何还不退去,有利可图否?” 此事不只是许道心中的疑惑,也是尤冰、是庄不凡、是整个白骨岛,包括那些探子心中的疑惑。 若是说西海金丹们刚开始来的时候,抱着的想法是想要提升自己的金丹,但是现在这个可能已经破灭,它们按理而言就应该退去了。 许道的声音清朗,并动用了法力,声音可传数十里。 十几个金丹道师听着,不约而同的有些沉默,个个眼神闪烁。 沉默数息,刚刚从许道手上没讨得好处的怪牛道师,其身上黑气一转,它以牛头人身的姿态面对许道,呼喝出声: “兀那道人,你这问题,俺老牛可以回答。但回答之后,你也要得答上一个问题,你那神光究竟是怎么回事,毒蛟那老小子了?” 许道看着对方,点了点头,拱手说:“道长请讲。” 怪牛道师打量着许道和尤冰,其心中似乎有着计较。它当即闷哼出声:“俺猜你这道人,要么是太过孤陋寡闻,要么就和那吴国脱不了干系。” 这话让许道微眯眼睛。他现在暴露在众人眼中的身份,依旧是白金岛的金枪道士。结果怪牛道师竟然能从他的简单一问中,就察觉到他身份的不对劲。 不过许道如今已经是半步结丹,又有尤冰在侧的,身份就算彻底暴露,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怪牛道师继续开口: “我等之所以围攻你白骨岛,缘由十分简单。自古丹成上品者,比之丹成真品者,更是希望结婴长生。而西海贫瘠,池浅水浅,难以养出元婴真人。” “一旦等尔等缓过劲来,必将会横行西海,侵吞所有!” 这话听在许道和尤冰的耳中,略微有些道理,但是还不足以让两人信服。不等许道出声细问,那怪牛道师紧接着又说出了一番话,顿时让许道两人的眉头紧锁。 原来这群西海金丹, 不只是担忧尤冰会称霸西海,更是担忧自家会沦为尤冰结婴的口粮。 因为西海中唯一的一尊元婴真人——鲲鲸真人,其当年谋求结婴时,就曾破灭了金丹岛屿三十六处,一处也没有剩下。 在捕捉了西海近九成的金丹道师之后,鲲鲸真人都没有积得了足够深厚的底蕴,还是又捕捉了不少凶兽凑合,进而才结婴成人仙。 而如今的西海,其资粮数量、金丹数量,比之千百年前更是稀少,要是再有人可以结婴,必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金丹道师。 听见这些,许道和尤冰的眉头更皱,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此西海,竟然也难以养出元婴真人?” 西海比之吴国天地要广阔几十数百倍,在他们看来,养出多个元婴或许艰难,但是再养出一两个,应是不难。 但是很显然,在西海金丹看来不然,只要再养出一尊,就必然会要了他们全部的狗命。而为免自己将来沦为血食,这些金丹便都联手了起来。 第五百五十六章 一朝得法天下知(3) 许多心中陡然生出感觉:“这西海,竟然如此狭窄!” 一旁的尤冰听见怪牛道师的话,其心中思忖着,传音给许道:“此獠所言,恐怕真有几分可信!” 许道听着,被尤冰提醒,想到了对方之前就对自己说过西海的灵气枯竭,天灾四起,将在数百年,甚至百年、几十年之内彻底玩完。 或许结合其这个消息,这群西海金丹才会前来围猎尤冰。 毕竟确实如怪牛道师口中所说的,上品金丹比起中品真丹,是实打实的有着结婴成仙的可能。 就算其结婴会失败,可上品金丹一旦成长起来,便会迅速的超过真丹之流,其为了结婴而消耗的灵材、屠杀的金丹,并不会因为失败而复苏。 至于让上品金丹放弃结婴,这同样也是不可能的。凡是能够丹成上品者,无一不是坚定的求道者,心志坚如磐石。 就算尤冰亲口答应了放弃结婴,别说她自己信不信了,其余的金丹道师都不会信的。 而若是强逼尤冰发下违心的誓言,一等尤冰脱困之后,她第一批要杀的,估计就会是逼其发誓的人。 许道思来想去,发现西海金丹面临的这种情况,似乎除了能抢先下手,趁机围杀尤冰之外,便只有礼送尤冰离开,让她前往其他的地方结丹。 但是让人抛家舍业的离开西海,其再是礼送,也会和强逼没有什么区别。对西海金丹而言,唯一能够真正不沾因果的,或许是尤冰自行愿意离开西海,前往其他的地方。 许道心中一动,连忙神识传音,和尤冰商量起这件事情。 而对面的西海金丹见两人沉默,其一个个也是沉默,显得怪牛道师刚才所说的话,真有几分可信的程度。 确实如此,如若不是在它们看来,尤冰今后大概率的会杀它们全家,这群道师也不会愿意前来围猎一尊上品金丹。 即便如此,几十尊西海金丹道师之中,也就只有他们十几个过来了,而且过来的全都是丹成中品的真丹道师。 假丹之流的要么是实力不够,着实是怕死,要么就是自忖自己寿命不多,无需担忧百年后的事情。 当然了,除了想要解决隐患,尤冰手中可能存在的升丹秘法,也是吸引这群道师前来的又一个原因。 怪牛道师在和许道对话之后,见许道不吭声,它又呼喝到: “你这道人!该你回答某家问题了,快快交代毒蛟那小子的去向!” 许道正和尤冰商量着,他听见怪牛的喝问后,面上轻轻一笑,挥手打出一道祸毒神光,说: “道友请瞧此术。毒蛟道师,已经在本道的腹中了。” 这个回答让西海金丹们诧异,一阵杂乱的议论在它们之中出现,神识哄传: “毒蛟的大丹被这小子取了,炼成了假丹?” “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是也没听过取人的大丹炼化,能将对方的神通一并继承的啊?” 西海金丹们半信半疑,他们瞧着许道手上的祸毒神光,发现其着实是和毒蛟道师的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毒蛟道士夺舍了许道,还完美消化了一般,但是这绝不可能。 因此除了毒蛟的大丹被许道炼化了,变成了许道的假丹这个可能之外,西海金丹们再也想不出更加合理的解释。 那怪牛道士闻言,也只是嘀咕着:“竟是被取丹炼化了么……” 许道盯着怪牛道师,似笑非笑的出声:“这位道长,阁下可是要替毒蛟报仇雪恨?” 怪牛道师闻言,却是当即拊掌大笑,它口中嗡嗡出声: “非也非也!毒蛟和某家有血海深仇,今日你除了毒蛟,替某家将它剥皮抽筋,本道欢喜都还来不及呢!” 它还道歉的说:“某刚刚还以为道友是那毒蛟老贼的弟子,或者血脉!误会了,误会道友了。” 许道闻言顿觉诧异,还没等他再说话,怪牛道师又朝着他拜了拜。 对方悄悄瞥了眼周遭的西海金丹,然后又大声对许道说: “不瞒道友,某家曾经赌咒发誓过,若是有人能够替某家除了毒蛟,某就欠他一个人情。如今道友既然杀了那毒蛟老贼,于某有恩,某如何能再围杀道友?” 怪牛道师大声嚷嚷着,当即朝着许道一抱拳,然后身下裹着黑风,咻的就遁到可以了一旁,摆出一副至此停手,不再参与此事的态度。 此獠的如此举动,别说许道了,其他的金丹道师也是错愕不已,被它给惊讶到了。 其中有人当即就反应过来,讥讽说:“你这蠢牛,老夫活了四百多年了,怎么从未听说你诅咒发誓过!” 另有一群西海金丹也是鼓噪出声,喝骂到:“你这夯货,平白消遣我等么!” 怪牛道师听见众人的声讨、喝骂,却是一点都不恼恨,它在心中暗暗嘀咕到:“某家可不蠢。一群煞气入脑的东西,愚蠢是尔等!” 身为前来围猎的一员,怪牛道师早在最开始时,就担忧众人围猎不成,反倒会赔上性命。 因此为了自家的小命考虑,它颇具心机的落在了外围,没去直面尤冰的锋芒。 结果好巧不巧,许道刚好从它镇守的地方走出来,它还将许道误认为了毒蛟道师,然后痛吃了一击。 但也正因为这个倒霉的经历,怪牛道师悚然一惊,意识到此行的风险超过了它的预料! 许道一个刚刚结成假丹的人,就已经如此了得,丹成上品的尤冰必然更是厉害。它若是再参与下去,指不定就会落得和毒蛟道师同样的下场。 只是平白无故的临阵脱逃,容易落人把柄,而且它也不确定西海金丹一方是否必败无疑,其也不方便反水。 因此怪牛道师便趁机胡诌了个缘由,先是恬着脸向许道道歉,暗暗缓和,然后又是摆明车马的袖手旁观。 怪牛道师的这番心思,并非没有人识破。 众人讥讽它一阵子,立刻就有人喝到:“此獠胆小怕事就罢了,偏生还要找个感恩戴德的理由,着实可笑。” 并有人威胁说:“你这夯货,既然蛇鼠两端,就不要怪我等事后清理门户!” 怪牛道师听见这个威胁,却是在心中嗤之以鼻。 它对西海金丹一方的情况一清二楚。虽然众人眼下表面上都还齐心协力,想要为今后抹除一大敌。 可大家顶上没有镇场子的,个个都是同境界中人,一旦不能势如破竹,就大概率会分崩离析。 而眼下时刻,众人就已经有了快要散伙的苗头。 怪牛道师在心中暗道:“比起百年后才会遭遇的生死危机,还是当前的生死危机,更能让人恐惧的。” 并且它现在也反应过来了,就算尤冰必然会在西海中大开杀戒,抵抗不得,那它老牛完全可以自行离开西海,没必要非得打生打死。 虽然离开西海后,前途渺茫,家财损失,但好歹会留下一条性命。 一念至此,怪牛道师心中一动,它瞄着人群中自己相识的几个道师,暗暗传音过去,将自己的发现说给了对方,并劝说对方和自己一起抽身。 在西海金丹的对面。 许道和尤冰看着怪牛道师弄出来的局面,都是哑然失笑。 许道完全没有想到,本以为最会卖力打杀他的道师,反而临阵脱逃了。对方不仅仅是自个临阵脱逃,还破坏了西海金丹一方的士气。 如此一来,那怪牛道师反倒是有意无意间帮到了他们。 许道眯眼盯着对方,好生瞧了瞧。他冲尤冰传音说: “此獠识时达务,当是不会对我等产生太大威胁,待会的争斗起来,或是可以利用它来解决事端。再不济,此獠也可以留到最后解决,只需先提防着,而不用消耗法力去对付。” 尤冰点头。 围攻白骨岛的金丹道师足足有十三个,且暗地里还可能藏着更多。如此多人,即便她已经丹成上品,法力大增,也不自信对付得了。 因此在她和许道的谋划中,两人应该做的是变成硬骨头,崩坏对方几颗牙齿,然后只诛杀首恶,其余的先驱散掉,今后再缓缓报仇也不迟。 那怪牛道师,正是最好的“放过”人选。 不过最好的解决方法,还是两人不战而屈人之兵,让所有的金丹道师都自行离去。 可正当许道要使出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忽悠一众西海的金丹,让对方行绥靖之策时,他顿觉一阵危机感觉袭来。 许道脸色一变,神识动弹,当即身形闪烁,裹着尤冰往一旁遁去。 咻咻咻! 只见有五根灰白色的钢钉,其已经无声无息的定在了龙气阵法之上,阵法轻易的就被击穿。 直到五根钢钉又从阵法内钻出来时,它方才有端倪显露,其上浮现出七颗豺狼鬼首,整颗钢钉就像是游鱼般,在半空中诡异的游动。 西海金丹中有人惊叫出声:“七杀钉箭!” “咦!不过怎么只有五根?” 许道和尤冰两人则是面上阴沉,紧盯着的那五根钢钉,纷纷露出冷意。 此钢钉来得突然,比许道手中的墨鱼剑还要能够隐匿身形,适合暗杀。而且其气质幽深,看上去当是法宝之流。 就在刚刚的袭击之中,若不是许道反应敏锐,两人很可能会被钢钉打个正着。即便如此,袭击者依旧是得逞一小半。 因为就在许道和尤冰两人的身前,正有两尾灰白色的钢钉,就像是蛇虫一般,正在疯狂的朝着两人钻来。 而挡住这两根钢钉的,是尤冰的本命法器——三十六瓣白骨莲座。 西海的金丹们回过神来,也望见了打在白骨莲座上的钢钉。不再等它们再诧异、议论,它们当中就又有喝声传出: “还愣着作甚,休要在让这俩恢复法力了!” “诸位道友,我等并肩子上!杀灭大敌!” 立刻的,数股法术就从四面八方打出,狠狠扑杀向许道两人。现场的气机顿时大乱,让人都分辨不清究竟是哪几位道师出手了。 许道和尤冰见状,面色皆是一凛。 争斗再起,和谈的余地已经消失,两人若是再勉强和谈,就只会给敌人对付他们的机会。 于是许道冲尤冰说到:“事已至此,道友无须再有顾忌,竭力斩杀这群金丹便是!” 尤冰也是点头,其凤眼睁开,一股凌厉的气机当即从她身上是涌起,轻喝: “你我今日一同杀敌!” 许道半步丹成,她再无顾忌,可以全力从出手了。并且她刚才已经暗中传音给阵内的白骨岛道士,让对方做好最坏的打算。 咔咔咔! 三十六瓣白骨莲座,在尤冰的脚下散开。 一瓣即是一具白骨道兵,其上下游走着,组成了一狰狞巨口般,狠狠的啃食向对面的金丹道师。 而许道留在尤冰的身后,他借着对方制造的机会,袖子一甩,从容的自内天地中取出了一物。 其物碧绿色的,乃是一辇车,上有华盖,看上去气度华贵,正是白纸脸的油碧玉车! 此车乃是一残缺的法宝,但被许道得到后,温养多日,已经彻底的炼化,威能恢复了不少。 其上根根锁链的尽头,所捆绑的每一头凶物都是筑基级别,但是并非是西海中的筑基凶兽,而是许道豢养而成的筑基牙将。 在知晓将有大敌来临后,许道除了打坐修行、凝练金符之外,也是另外做了准备。 依靠着白骨岛偌大家业,他不计成本的将手中筑基牙将,一口气豢养到了二十头,其中妖气最浓的几头,更是相当于道行三百年的道士。 只是其间的消耗也着实是大,几近凝练半个假丹了,已经是将白骨岛的余粮搬空,许道今后喂养或许也是个问题。 半空中,二十头筑基牙将身负着锁链,拖行油碧玉车。其凶气滔天,但行为举止又整齐划一,将这件残缺法宝的威力完全发挥而出。 许道端坐在上面,一手持着金色鱼竿,一手掐诀,祸毒神光自金竿上蔓延,席卷整个车架。 车辚辚! 他一振锁链,当即就往西海金丹扑去。 其人威势赫赫,犹如自天穹上,驾长车而奔下的神人,势不可挡! 第五百五十七章 一朝得法天下知(4) 许道乘坐着油碧玉车,以金色鱼竿作为长矛,迅速的冲撞向挡在自己跟前的一尊金丹道师。 此道师生长着鳄鱼脑袋,其头颅足有一幢房屋大小,身上煞气惊人,猩红色的灵光足有了四十五丈之高。 许道驾驭油碧玉车飞驰过去,就好似要撞击上了山峦一般。 对方瞧见许道飞驰过来, 口中发出似笑似怒的兽吼,它猛地一侧过身子,便将一根巨大的鳞尾甩向许道。 轰! 两者相互撞击,油碧玉车被当场拍中,激烈的灵光在半空中轰然炸开。 但是许道并没有被对方拍打飞出,他麾下的二十头筑基牙将, 身负着锁链, 在巨鳄道师甩尾时,就已经攀附在了巨鳄道师的身躯上,并奋力撕咬,就犹如二十根钢爪一般,将对方的身躯抓住。 二十根铁锁链交相错乱,或许一两根、三四根,对方能够崩断掉,挣脱束缚。 但是这多的锁链捆绑上去,油碧玉车又本是法宝品级,巨鳄道师顿时挣脱不得。 许道站在辇车上面,见此一幕,立刻就将手中的金色鱼竿狠狠的投掷出去。 他口中大喝:“破!” 眼下是场大战, 许道和尤冰几近是以二敌十, 处于对方的围攻之中。如此情况和寻常的斗法不同,绝不可留手,而应该尽快解决战斗。 因此除了祭出两件“法宝”之外,许道也将自己炼就的金符祭出,汹涌的真气从中扑出,犹如实质一般, 贯穿在他的两件“法宝”之中。 吼! 突地,一声巨嚎响了起来。 身躯庞大,犹如一山,且鳞甲漆黑如金铁的巨大鳄头道师,其长吻上顿时就破开了一个口子,金色鱼竿中其长吻上钻入,并且直接贯穿了它的妖躯。 哗啦啦! 就在金竿之后,还有着一道锁链捆绑着,正是许道的墨鱼剑所变作而成。金竿材质奇特,似法器非法器,无法像飞剑一般操控,但墨鱼剑拷在了它上面,便能够让它作为飞矛使用。 许道站在辇车上面,身上的法力大作,他虚握着,突地抬臂轻喝: “给贫道过来!” 原来巨鳄道师在遭受到痛击之后,顿时意识到许道并非是软柿子,它吃着痛,便要飞速爬离。 可金竿贯穿了它的长吻,再加上锁链的帮助, 其就好似一条鱼般, 被金竿给勾住了。 再加上油碧玉车的锁链捆绑,巨鳄道师的处境更是不堪,其就好似落入了捕兽夹中的牲畜般,被咬合得死死的,越发挣脱不得。 除此之外,更有二十头筑基级别的牙将,正在它的身上疯狂的撕咬,想要钻入它的体内,啃噬它的血肉。 吼吼! 剧烈的吃痛声,在冰面上大作。 许道驾着辇车,便踩在对方的头颅上,身上煞气更是凛然。 从许道驾车奔出,到巨鳄道师身受重创,其间的过程虽然激烈,但是发生的时间却是十分之短暂,几乎就是一眨眼睛的事情。 周遭正要朝许道动手,但又还没有朝许道动手的金丹道师们,纷纷都怔住了。 特别是当中道行并不如巨鳄道师的人,心中顿时都一颤。他们可是亲眼看清楚了,许道刚刚瞄准的部位其实是巨鳄道师的脑门。 只是因为巨鳄道师挣扎的缘故,许道的一击方才只是砸在了对方的长吻之上。 而金丹道师的妖躯就算强横,可也没有达到滴血重生的地步,若是被人给打破了脑壳,其性命即便无忧,也必然会身受重创,将会当场昏厥又或者疯癫。 仅仅一击,许道就差点打杀一尊真丹道师! 有人失声:“此人究竟是何来头!” 周遭的金丹道师顿时神识疯狂的蠕动,一遍又一遍的落在许道的身上,想要探清楚许道的虚实。 他们更是惊疑不定:“此人手上金色长矛,也是法宝?!” 但是这些人终归是金丹道师,是血与火之中杀出来的,就算是一时间被许道的凶悍手段给震住了,它们依旧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于是一边惊呼着,其中部分人连忙的脚底抹油,不想啃许道这块一骨头,而另外部分人则是面色一沉,手上的动作更是加快,狠狠的杀向许道。 先是一股惨白色的鬼火,像是白雾般弥漫,在空气中燃烧,许道避开不了,顿时就被笼罩在了其中,体表传出一股阴冷但又灼热的奇异感觉。 它的烈度透过了肉身,直达许道的阴神。 此惨白火焰,竟能隔着肉身而烧人魂魄! 在鬼火落下的同时,一片片锋利的刀片,也蜂拥而至,扑到了许道的身上。 这些刀片大如人头,细细密密,犹如海中的细密鱼群,数目成百上千,就好似雨水般,劈头盖脸的打向许道。 一头妖躯形似穿山甲的道师,正站在许道的身侧,刀片群正是从它的身上飞出,其并非是货真价实的刀片,而都是它身上的鳞片。 该道师释放妖躯,趴在半空中,浑身鳞片都竖起,分外的狰狞可怖。 除此之外,周围又有一头巨大的蟾蜍道师,它的背部生长着一颗有一颗眼珠子,这时候都陡然睁开,从中流出血水,形成了血箭,也是飞扑向许道。 在许道的身下,更是有一张巨口张开着,其紧盯上了许道,似乎随时都会从冰海扑出,将许道连通他的油碧玉车一起咬碎。 至少三位金丹道师一同出手,许道的面色也不由的为之一变。 他若是硬撑着,只怕当场就会重伤,暴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油碧玉车还只是一件残缺的法宝,并未完全的恢复,他现在所结的大丹也只是符箓假丹,肉身和阴神的强度不高。 不过立刻的,许道就福临心至的想到了一计策。 他在西海金丹的神通法术即将落到自己身上时,踩着辇车,身形一沉,便往巨鳄道师的腹部下方躲过去。 既然他硬抗不了,那么找东西来硬抗便是了。而巨鳄道师就在他的身旁,正是一尊上好的挡箭牌。 许道不退反进,巨鳄道师同样也是发觉了危机,它蠕动着身躯,想要逃脱出去,甚至还尝试着拍动双爪,想要将许道“捏死”! 可是它刚刚已经被许道重创,其身上、长吻上都还挂着许道的法宝法器,如何能够将许道甩飞出去。 逃不开的结果,便是巨鳄道师同许道一起,被其他金丹道师的法术给击中! 更是惨烈的嘶吼声,从巨鳄道师的口中吼出,其用力之巨大,听在周遭道人的耳朵中犹如猪嘶龙吼。 呲呲呲! 鬼火焚烧、鳞片切割、血箭激发。 三种神通法术大作,施展它们的三个金丹道师看见巨鳄道师被牵连,三人都是不为所动,只想着尽快打杀掉许道。 三个金丹道师盘旋着,气焰森森,又将数百年的法力,狠狠的打出。 空气颤鸣,冰冻海面就像是松散的土壤般,被犁开数里,并有水气蒸腾,将四周都笼罩。 它们在联手打出一击后,便又急切的涌上前,想要趁热打铁,将许道彻底斩杀掉,魂魄也灭掉。 可是下一刻,油碧玉车浑身裹着幽光,从包围中陡然冲出来,然后绕了个圈,狠狠的撞向它们。 首当其冲,就是那只浑身鳞甲竖起的穿山甲道师,油碧玉车从它的身上碾过,将其鳞片撞飞,并留下深深的车辙痕迹。 穿山甲道师愤怒的尖啸,身上妖气涌动,又是自腹中喷吐出三片白亮的飞刀鳞片,形如三条细细的光芒,激射过去。 这三片飞刀鳞片,乃是该道师蓄养数百年才积攒下来的,其一片就代表着它一百年的道行修为。 飞刀鳞片狠狠的打杀向玉辇车,企图击破辇车屏障,斩杀许道于车中。 咔! 但是当它真个击破了玉辇车的屏障之后,其在车厢中滴溜溜转了一圈,却是无功而返。 这并非是许道轻易的就挡下了三片飞刀,而是他眼下压根就不在油碧玉车之中。他的周身裹着祸毒神光,出现于玉辇车之后,正目目光幽冷的看着那穿山甲道师。 嘁! 嗤笑一声,许道的手中持着金竿,再次用作长矛,狠很的投掷出去,刺入对方的体内。 迅疾之中,他还挑选了对方妖躯的薄弱处,那些没有鳞片覆盖地方。 噗呲! 穿山甲道师反应不及,又是一阵惨嚎声响起来,它的脖颈被洞穿,并且祸毒神光通过金竿涌入到了对方的体内,毒性大作、腐蚀力度大作。 一击刺中毒穿山甲道师,许道踏空而行,将金竿拉动回来,急忙奔向另外两尊金丹。 那放出鬼火的道师,先一步察觉到了许道意图,它连忙将自己法力躯体散开,骤缩身子,想要躲避。 而另外那个巨大的蟾蜍,在发现许道并未落败后,心中颤动,早早就双腿猛地蹦跶,狠狠地往场外扑去。 霎时间,西海金丹们原本严密的围杀,顿时被许道轻易的化解了。而其中付出代价最大的,并非是许道自己,而是那头巨鳄道师。 它落在三种神通之中,继续凄厉的吼叫着,比之被许道重创时还要凄惨。其不仅体内法力亏空、体外鳞甲破损,还中了祸毒神之毒,眼看着真个就要垂死濒亡。 短短时间中,许道成功的将敌人打倒、打伤、打跑。 他继而一心二用,乘胜追击,一边隔空的驾驭着油碧玉车,一边亲自的朝着金竿,杀向围攻自己的金丹道师。 战场纷乱。 在堵堵山峦搭的妖躯,撑天高的鬼物中,许道横行着,杀气重重,竟然不像是被围杀的一方,反而像是降妖伏魔的道人。 那些本来就想要静观其变的金丹道师们,这下子更加是驻足不前,不敢上线和许道厮杀。 但许道麾下有二十头筑基牙将,他的心念一动,筑基牙将便会猛攻敌人,连生死都不会在意。 仅仅许道这边,白骨岛的危机顿时破了一半! 而在另外一边的尤冰,其同样也是如此。 她所面临的情况,虽然比之许道更加要凶险,但是尤冰的法力也是更加高强。 其道行的年数或许并不如他人,可是在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人能真气比她更精粹、气力比她更悠长。 尤冰行走在战场之中,犹如漫步的姑射仙子般。 其人赤脚浮现在半空中,三十六瓣的白骨莲花环绕着她,将所有打过来的法术都挡住, 并且尤冰时不时就会身形闪烁,以腾蛇之神通在战场中飞速的腾挪,避开攻击,反杀对方。 她甚至还有余力,会暗中关照一下许道,当发现许道果真是有惊无险时,她方才略微放心。 白骨岛外的战场广大绵长。 除了许道和尤冰两处之外,白骨岛的龙气大阵也是在不断地松动,一头又一头金丹道师,正在想方设法的毁掉龙气大阵。 退入了阵法中的庄不凡等人,虽是情况惨烈,死伤众多,但是他们并没有让西海的金丹动摇了阵法之根基。 风雷呼啸,许道和尤冰宛如河中礁石一般,龙气大阵也是铁壁,都死死地顶住了西海金丹们的扑杀。 而在西海金丹一方,不管是与之战斗的道师,还是如怪牛一般瑟缩的道师,个个都是心中惊惧: “这才结丹多久, 白骨观主就能有如此大法力!丹成上品,果真不可力敌么?” “白骨观主倒也罢了,那金枪道士只不过是一个假丹,他为何也是这般厉害!此獠手中竟有两件法宝?” 如此斗战着,白骨岛一方的士气越来越盛,而西海金丹一方中,懂得“明哲保身”的道师也是越来越多。 除却一开始下了死力气,已经斗至发狂的金丹道师之外,其余的都是暗中收了法力,以免自己惨遭不测。 围杀之战的天平,已经在逐渐的朝着许道和白骨观主倾斜。 一时间,许道以两件法宝和一颗假丹而横行,尤冰以丹成上品的法力和白骨莲座而捭阖,两人皆是一抒郁气,意气飞扬,肆意而畅快。 但就在他们各自要斩杀一尊金丹道师,以儆效尤时。 突地又有幽光自暗中飞射而出,其气诡异,狠狠的杀向俩人……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一朝得法天下知(5) 此幽光来得突然,几乎是眨眼间,就飞射到了许道和尤冰的身侧,而且两人正在和其他人斗法,幽光是捡了个好时机飞过来。 许道和尤冰两人,虽然斗的正尽兴,但是他们对于周遭的情况不仅没有掉以轻心, 反而小心翼翼的提防着。 而他们所提防的,正是会暗中伤人的存在。毕竟刚才挑动斗法七根诡异钢钉,其主人尚未暴露出来。 许道察觉到杀向自己的幽光,其心神凛然,但并没有为之而惊恐。 幽光迅速,许道索性就故技重施, 他将即将被自己阵斩的穿山甲道师就, 挑到了自己的身前,然后缩身在穿山甲道师的身后,企图让对方投鼠忌器,又或者让穿山甲道师作为自己的盾牌。 除此之外,他也是口吐白雾,身上道道护体灵光闪现,肉身变化,生长出鳞片。 果不其然,那幽光飞来,即便穿山甲道士挡在了许道的跟前,幽光也压根就没有停顿,毫不迟疑的就贯穿了整个穿山甲道师的身躯。 并且其势头未尽,竟然企图一并的将藏在穿山甲身后的许道,也洞穿掉。 铮! 许道闷哼一声,他双臂上面纠缠着锁链, 筋肉虬曲,硬生生的将飞来幽光给挡住了。 此幽光不是其他,正是一尾犹如的毒蛇般的钢钉,而且和之前出手时所不同的是,此时的钢钉之上带着妖异的光芒,煞气腾腾,其厉害的程度比上一次更是厉害。 许道挡下这根袭杀自己的钢钉,顿觉其上气力惊人,就好似有一尊肉身结丹的道师,正站在他的跟前,提着大铁锤狠狠的敲打他,重重的劲力从中席卷而出。 若非许道本就肉身有成,如此一股巨力袭来,即便他用法术之挡住了,其内暗藏着的劲力也能够重创他的肉身,甚至能将不修肉身的道师直接打死。 许道心中凛然:“究竟是何人在暗中窥视!?” 他精神汇聚,神识立刻就透体而出,迅速的席卷向四周,想要将对方给捉出来。 但是率先引起他注意的,并非是那暗中出手者露出了端倪,而是挡在许道的跟前,充当了血肉盾牌的穿山甲道师。 对方庞大的身躯悬浮在半空中, 口中突然惨叫:“啊!” 只见在它的身上, 那道只是碗口般的贯穿伤口,其伤口周遭突地就腐化中毒起来。 穿山甲道师想要调动体内的真气, 将伤口抚平,但是它和许道激战多时,几乎是现场金丹道师之中出力最多的,其真气消耗不小,一时间竟然镇压不了体内的毒素,使之迅速的蔓延开来。 咯咯咔! 穿山甲道师强横的肉身,在幽光的侵蚀下,顿时僵直,其身子一挺,竟然连悬空的能力都无法维持,猛地就往海面掉过去。 还是许道察觉到不对劲,急忙施展法力,让油碧玉车先回到他的身旁,然后他跳上辇车,让辇车护卫自己,又让一头筑基牙将飞出,抓着穿山甲道师的躯体,将之吊在了半空中。 而这个时候,穿山甲道师身上的气息迅速跌落,几个眨眼间,便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当场暴毙! 此一幕让许道微惊。 这妖道和许道斗了的多时,虽然已经被打成了重伤,但是对方终究是金丹道师,保不齐就还有什么厉害的手段。就算没有厉害手段,穿山甲的妖躯也是千锤百炼而成,就算砍下其头颅,对方多半也能苟延残喘。 这并非是许道想太多,而是事实。旁边那被西海金丹集火攻击过,且被他打得更是凄惨的巨鳄道师,就是证明。 巨鳄道师行将倒毙着,可是一口真气尚存,它就是没有死掉。估计非得许道腾出手来,认真的将之血肉切割、灵魂绞灭掉,方才会死透。 可比巨鳄道师更加生龙活虎的穿山甲道师,竟然被人一击就斩杀了。 如此手段,让许道生出后怕,他刚才要是没有挡住这根钢钉,也被其贯穿了肉身,恐怕也会落得一个同样下场。 要知道他的肉身虽然强横,但是毕竟还没有肉身结丹,其生机之强度,比之结出真丹的道师,终归还是有着差距。许道的肉身,目前最多相当于假丹的肉身罢了。 现场除了许道悚然一惊之外,其余的诸如巨蟾道师等人,也是心惊。 它们原本还围在许道的跟前,企图和许道较量法力,但是当穿山甲道师的惨样出现,一个个心中惊惧,神识慌张的扫看四周,并立刻和许道拉开了距离。 这些金丹道师不仅仅是担心许道趁机下手打杀它们,更是担心被许道牵连下水,充当了许道的人肉盾牌。 嗖的!刚刚还争斗激励的战场,顿时就空了一半。 许道驾驭着从油碧玉车,车子下拖曳着一具金丹尸体,他持着金竿环顾四方,企图寻找出那暗中出手之人。 恰在这时,距离许道不远的另外一处战场上。 尤冰同样遭遇了袭杀,但她有白骨莲座和腾空游雾神通,更加轻松的避开了袭击,并且还趁着对方动手的一刹那,反扑过去,抓出了来人的手脚。 冷哼声自尤冰口中响起:“藏头露尾之辈,可敢出场和本道亲自一战!” 轰轰! 一道庞大的漩涡,突然就在尤冰的身下成形,其漩涡底下,走出了一人。对方身着古朴道袍,面目阴鸷,身子四周有漆黑的水流在流动。 刚才袭杀尤冰的,正是此人打出的一道黑水。其人并非是靠法器法宝动手,靠得是神通法术,而且他赫然是围杀白骨岛的十三道师之外,新出现的一个道师。 黑水道人饶有兴趣的望着尤冰,开口: “虽然是在此偏远之地,但汝不愧为能够丹成上品者,竟然可以从容的挡下本道的黑水剑气。” 其人神色倨傲又气狭,虽然表面上赞赏着,但实则眼底里有浓浓的嫉恨之色生出,似乎比起其他的金丹道师更加要敌视尤冰。 尤冰没有在意对方的态度或神色,而是目光微凝,注意到了对方话中的词汇。 她打量着对方,发现对方身上的道袍不仅仅样式古朴,竟然还是一件上等炼罡法器,特别是对方的手段,她从未听说过。 须知西海中的金丹道师都是有名有姓的,即便是其故意的隐瞒身份,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已经结丹,其手段也会流传开来,有所痕迹,就如刚刚挑起争斗的七杀钉箭一般。 除非对方是近一二十年来,刚刚结丹的,否则绝不会是默默无闻之辈。 但是尤冰审视着对方,发现对方顶上的灵光有四十五丈,道行四五百年左右,且其气息如渊,当是在场十几位金丹道师中之最,绝不可能是近来一二十年才结丹。 尤冰心中闪过明悟:“是西海之外的道人么。” 黑水道人被尤冰审视打量着,他面容阴鸷,还带着些许扭曲,口中妒恨的说: “本道都只不过丹成四品,汝不过一只井中蛙,为何能够丹成上品!” 话罢,他脑后黑发上浮,缠绕在他身侧的漆黑水流更是急促,其从鬓间摘下了一根黑发,然后往尤冰一弹。 滋滋!黑发凌空,瞬间就变作成为了一道灵动的黑蛇,犹如活过来一般,嘶吼着就往尤冰扑来。 此一招,正是刚才袭杀尤的招式。 一场大战,顿时一触即发。 围杀在尤冰四周的其他道师,同许道身旁的西海金丹一般,都是心中惊悚。除开一头已经被尤冰斩得半死,气若游丝的之外,其余道师皆是连忙的撤离了战场。 许道遥遥望着尤冰所遭遇的情况,发现他的耳边也有话声响了起来: “桀桀!你的对手是本座!” 一股灰烟顿时在许道的跟前西展现,当中有人脸挤了出来,人脸狰狞,开口嘶吼到:“既然那边都现身了,本座也就不藏着掖着,直接现身打杀你,也好让你死得明白!” 铮铮! 七根阴毒的钢钉,正在灰烟人脸的四周游荡,就像是毒蛇嘶鸣一般。 许道注视着对方,目光微微凝,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脱口到:“海盟?” 因为就在灰烟人脸之下,正有一滴溜溜打转的灰色瓦罐,其乃是一件货真价实的法宝,顶上还有八十余丈高的幽光在闪烁,道行达八百余年。 组成人脸的灰烟、袭杀许道的七根钢钉,都是从瓦罐中飞出的。 此灰瓦罐,正是当初潜龙阁主结丹时,同海市的三个坊主联手,一起围杀潜龙阁主的道师之一。 许道脱口喝问对方之后,无须对方回答,他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果然,围杀上品金丹一事,怎么可能少得了海盟。” 海盟便是当年的海市,如今演变成为了海盟之后,其行事愈发的蛮横,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与各地皆和气的商贾团体。 许道的目光再次从灰罐道师身上挪开,看向尤冰那边的莫名道人,以及四周。他思忖着:“既然海盟都派人过来了,那么鲲鲸真人麾下的虞渊势力,多半也在……” 根据西海金丹们的说法,它们是恐惧于将来沦为尤冰的血食,这才冒险来算计尤冰。而按照这个道理,最忌惮尤冰的其实不该是寻常的西海金丹,而应该是海盟和虞渊。 毕竟尤冰丹成上品,其一旦崛起,小鱼小虾或许会先放一边,但统领整个西海的海盟和虞渊,两者的地位、钱粮,必然会被尤冰盯上。 且眼下的鲲鲸真人似乎处境不妙,其又是西海中唯一一尊真人鬼仙,丹成上品者若想要结婴成功,上门“请教”对方应当是最好的。 因此在许道和尤冰两人的一早盘算中,围杀白骨岛的举动必然不会是西海金丹们自发形成的,其后多半有海盟或虞渊的身影,或是两者皆有! 在许道的对面,灰罐道师见自己现身之后,许道居然还敢分神,其灰雾中顿时涌现出一张又一张鬼脸,皆是恼恨气极: “尔敢瞧不起本座?”“尔不怕本座的法宝?”、“尔死期已至!”…… 一股股尖叫声从黑雾中叽叽歪歪的道出,对方的灰罐坛身都哐哐晃动,这才将许道的注意力又吸引过去了。 七根狼牙钢钉,响起了狼嚎呼啸,瞬息激发,扑上向许道,想要将许道打死。 而许道在七根狼牙钢钉中的一根上面,还发现了一道眼熟的面孔。该根钢钉并非是豺狼模样,而是穿山甲模样。 许道面色微凝,周遭的其他道师关注着场中,也是面色变化。 立刻还有人神识动弹,惊叫到:“七杀钉箭!传闻此物是西海中最擅暗杀的法宝,每杀一人,就能夺了对方的精气,再杀他人。夺去的精气能存七天,七天内若是能杀够七尊金丹,登坛祭拜,就能拥有力抗元婴真人之威,鬼神忌惮!” 另有人急忙出声:“此宝都已经销声匿迹百余年了,怎的就落到了这灰罐手中?” 许道虽然不太清楚七杀钉箭的来历,但是他直面此宝的威胁,最是能够差距到其中凶厉。他并未硬碰硬的去抗下任何一根钉箭,而是啪的一振辇车锁链,便有七头筑基牙将飞起,挡在了他的跟前。 滋滋滋! 七根幽黑钢钉洞穿了七头牙将,牙将暴毙,中毒僵死,但是其势头也一顿,轻易就被早有准备的许道避开。 他不仅仅避开,还手持着金竿,一一敲击在钢钉上。 敲击丁丁,金竿沉重,顿时就将几根钢钉打飞出去。然后许道驾驭着油碧玉车,持着符宝,猛冲向灰罐道师! 对方若是一直藏着掖着,许道可能还不好收拾对方,但是对方既然跳出来了,那么他自信不会让对方再像刚才两次那般肆无忌惮! 实际上灰罐道师之所以现身,是它在运用法宝杀了穿山甲道师之后,法宝吸取了精气,威力倍增却又无法再隐藏,它不得已才跳了出来。 见威力倍增后的七杀钉箭,竟然也没能奈何得了许道,灰罐上方那一张张鬼脸,纷纷露出愕然、惊讶、惊怒等神色。 在它迟疑的刹那,许道面上冷笑,已经驾驭辇车扑到对方跟前,拎起手中金竿,当头一击。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一朝得法天下知(6) 许道驾驭着辇车冲到了灰罐道师的身前,甚至是冲到了灰罐道师所放出的灰色雾气之中。 他周身同样是幽光闪烁,气质阴冷,其直扑而来,就好似划过黑暗苍穹的流星。 灰罐道师心中惊惧,其寄身的灰色瓦罐摇晃,当中顿时喷吐出更多的灰色烟雾。 这些烟雾细腻凝实,聚集形成了一条条灰白色的手臂,犹如肉臂一般,往许道捉拿遮挡而来。 但是许道驾驭着辇车,麾下的牙将奔行,辇车本身就有法力,能够镇压诸邪,他手中所持之物更是无往而不利的金竿。 灰色的烟雾再是凝视,其一触碰到金竿和油碧玉车之后,都是先后被切割开,猪油般融化褪去。 许道如此便奔到了灰罐道师身前的数丈之地,继而目光冷厉,将金竿抓在手中,龙种肉身用力,狠狠的往灰色瓦罐刺击而去。 金竿本就笔直,虽然并非货真价实的长矛,但是亦有“矛尖”,落在灰色瓦罐上之后,整根金竿之中被灌入的祸毒神光,统统的都喷涌出去。 哐! 剧烈的撞击声响起,灰色瓦罐猛烈的震动,就好似一口大钟般,在半空中激荡其巨大的声响。 与之相伴随的,便是灰罐道师口中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啊!” 灰色雾气当中,一张张鬼脸扭曲,仿佛刚刚被炸入了油锅中一般。 而祸毒神光覆盖在灰色瓦罐上,并向着四周的灰色雾气蔓延而去,却是就好似滚滚热油,腐蚀烹炸着灰罐道师的阴神。 一团偌大的虚影,在灰色雾气中缓缓的浮现,其高长有八九十丈大,许道的阴神若是跳出来,在对方的面前就只是一个孩童。 但是许道瞧见这浮现而出的庞然大物,却并没有感到惊恐。 和四周弥漫千百丈的灰色雾气相比,雾中的这团阴神躯体终归还是小了点。许道刚刚还以为整个灰雾才是灰罐道师的阴神躯体。 现在的情况表明,灰雾中的人脸鬼脸,都只是对方的法术或神识制造而出的,对方的阴神法躯依旧不足百丈。 而且阴神法体显露,许道接下来对付此獠也就更加容易动手了。 许道心中暗想:“不过此獠似乎走的是器道的路子,其最大的弊端还是它寄托阴神的法宝,将灰色瓦罐打破,方才是斩杀此獠最方便的途径。” 心念一动,许道一击得手后,第二击便猛地的使出,金竿再次猛地刺向灰色瓦罐,并且许道出手稳当,他所瞄准的地方正是刚刚打中了的地方。 灰罐道师也不是好对付的,它在惊惧的发现许道避开了自己的七杀钉箭后,赶紧的就将心神从钉箭法宝上收回,而顾着自己的本命器物。 灰色的瓦罐晃动,猛地就向后一趟,然后隐没在了巨大的灰色阴神当中。 灰罐道师的巨大阴神展现,其好似雾气之中的巨人一般,上面的头颅手臂具备,而下身则是混沌一片,并无腿脚,连鳞尾也没有。 刚刚便是它抓着灰色的瓦罐,在往腹中狠狠的塞进去,犹如将瓦罐吞下了肚子一般。 而对于正要收拾它的许道来说,现在想要打杀对方,就得先将对方的阴神法体击破,然后方才能在再击杀内里的瓦罐。 因此许道的动作毫无滞涩,立刻开始攻击这尊巨大的也阴神。 灰罐道师的阴神虽然栩栩如生,犹如实质一般,但是遭受着许道的种种法术和法宝的攻击,它没有选择硬抗,而是主动的就让被许道攻击的部位虚化,让许道扑了个空。 时而虚幻,时而凝实之间,许道一时间陷入两难的境地当中。他的身后是灰罐道师的七杀钉箭,身前又是灰罐道师的阴神。 无论是进是退,许道袭杀灰罐道师的机会都已经消失,现在是对方顺势出手的时候了。 “哈哈哈!”一张张狰狞的鬼脸,再次在灰色的雾气之中翻滚涌现,从四面八方的扑向许道,像是要将许道活撕了一般。 轰! 灰罐道师巨大的阴神也再次出手,巨人一般,捞起了辇车锁链上的一头筑基牙将,然后大口大口的啖食起来。 对方的阴神只需要狠狠的一吸,就能够将筑基牙将体内的精气全都吞吃掉,用做自己的消耗。 仅仅刹那间,灰罐道师两手一起用,就将两头筑基牙将都捞取走,吸食干净。 有了精气的补充,它身上威势更甚,刚刚被许道暴起而吓到的心情,也顿时消失掉,大为快意。 “桀桀桀!” 轰鸣般的厉笑声响起来:“天上有路你不走,地下无门你却来。道人,且看本座如何杀你。” 虽然进退维谷,但是许道身处于灰色的雾气之中,他并没有放弃,而是全神贯注的寻找着再突出重围的机会。 灰罐道师似乎是察觉到了吞食筑基牙将的快感,它在吸干两头筑基牙将之后,再一次的挥动臂膀,一左一右的各自抓住了一头筑基牙将。 它并未崩断捆着牙将的锁链,就是这个举动,让处于危急之中的许道发现了生机。 原来在灰罐道师吸食精气的时候,其体内的法宝也会浮现出来,筑基牙将们体内精气,就是被灰那灰色的瓦罐吸取而去。 这时候许道心念一动,捆绑着筑基牙将的锁链们,就将牙将的尸体都甩下,然后疯狂的往灰罐阴神内的法宝抓捕而去。 也亏得灰罐道师将许道抓到了身旁,否则的的话,如此转机许道并不会发现。 哗啦啦! 灰罐道师吸干了几条锁链,就有几条锁链趁机就蠕动出去,落在了灰色的瓦罐之上,形成了囚笼,将灰色瓦罐捆绑起来了。 灰罐道师被如此一幕惊到了,其猝不及防之下,灰色瓦罐就已经被许道驾驭着辇车,往外拖行,要将之从它体内拖出。 此獠大怒,它的阴神风云呼啸,厉害:“七杀归位!” 嗖嗖嗖! 七根本在外打杀许道的钉箭,受到呼喝的指令,当即就飞射回来,轻易的斩断了两三锁链,然后环游在灰色瓦罐的四周,随时切割着,要将许道反扑彻底解决掉。 而这时,许道的打算却并非只是想用油碧玉车将瓦罐道士的本命器物拖出来,而是给自己一口喘息的机会。 他甚至再次从油碧玉车上面跳下来,而让辇车自行撞向敌人,以争取更多的时间。 许道凌空站在灰雾中,感受着四周鬼鸣呼啸,他也是大口的吞吐灵气,顶上一道金灿灿的符箓跳出。 在金符护持下,许道先是肉身膨胀,鳞甲生长,变作成为了龙首人身的存在。他单持着金竿,身上气机凝聚,金竿的大小也是变化,变得犹如一柱子。 下一刻,许道舞动着三十丈高大的肉身,方才在半空中踏空横行,并披风戴雨,猛地就往灰罐道师扑去。 又有七杀钉箭飞射过来,可被许道用金竿一一挑飞。 此时近到灰罐道师的跟前,许道已经做好了准备,再次出手,给对方当头一击。 这一击,灰罐道师没有逃过,其寄身的灰色瓦罐顿时遭受重创,并且因为许道动用了龙种肉身的缘故,气力倍增,灰色瓦罐所受到的创伤比之刚才的所有都要大。 咔咔! 此一尊法宝质地的瓦罐,竟然龟裂开来,灰罐道师的阴神感应到,面上惊恐自己。 它顾不得再和许道纠缠,连忙让所有的灰色雾气都急速的往瓦罐之中钻去,不想和许道争斗,而是准备逃之夭夭了。 可许道在此一战中,麾下牙将折损一半,新得到的油碧玉车也是遭受过重创,今后能否恢复成法宝已经是个未知数,损失不可谓不小。 因此许道一早就备好了,要防止对方逃遁离去。他甚至动用肉身,飞扑上去,将灰色的瓦罐抱紧。 一张张鬼脸从瓦罐上面钻出来,疯狂的撕咬许道身上的鳞甲。 但是许道的龙种肉身坚韧,特别是炼化了毒蛟道师之后,其龙种肉身又处在缓缓的蜕变当中,虽是还不如真丹道师,但也非是筑基可以比较。 因此许道身上虽痛,可并无大碍,他见灰罐道师居然还敢从瓦罐之中探头,当即心中一凛,持着金竿,将之捣入了灰色瓦罐之中,随即就像是在捣药一般,狠狠的捣起来。 鬼哭声响起来:“啊啊啊” 并有叮叮当声音响起,七杀钢钉想要救它,但被挡住。 金竿果真是奇特法宝。 终于,咔的一声! 偌大的灰色瓦罐,其终于承受不住巨力的摧残,陡地就从中裂开,泄出了大股大股的鬼气,其内有一张张鬼脸,从中飞出,密密麻麻,数目成千上万。 灰罐道师阴神也从中泄露出来,它是最大的一股,面上疯狂而恼恨:“坏我万鬼坛,毁我道途,本座绝不会放过你的。” 原来此灰色的瓦罐唤作“万鬼坛”,是灰罐道师修道至今,温养数百年的一件养鬼器物。 其内储藏有成千上万只厉鬼,每日都需要补充,而厉鬼们相互间是要吞食,能增长凶气,最终被还会被灰罐道师融入到自己的阴神当中,化作为自己鬼躯的一部分。 正是万鬼坛的如此妙效,其虽不善杀伐,但能让灰罐道师荤素不忌、节约灵气的增长修为,也因此才能以阴神而非肉身,在西海中结为真丹。 甚至在结丹之后,肉身堪忧后,它还将肉身直接就炼入了万鬼坛之中,以坛养育自己这尊大鬼,走了器修的路子,如此不仅苟延残喘下来,还能继续增长阴神的修为,只是没了更进一步的可能罢了。 万鬼坛一裂开,按理而言,灰罐道师应该是要暴毙的。但是不知它施展了何种秘法,竟然席卷着那七根钢钉,想要逃遁出去。 其破釜沉舟般,对破碎的万鬼坛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让坛子中的厉鬼们咬住许道、拖住许道。 群鬼听令四起,弥漫二三里地。 扑咬间,许道的肉身果真麻痹,气血被压制,他手中金竿再是厉害,可挥动不起来,便是无用。 但许道冰冷的望着背向自己,正逃之夭夭的灰罐道师,心中冷笑。 咔咔! 只见下一刻,许道的阴神晃动,一只巨大的白骨手爪,突地从龙种肉身中探出来,然后狠狠的抓向灰罐道师的阴神。 虽又有厉鬼涌上,想要挡住白骨手爪,但是白骨手爪并非实物,而是同样也是魂体,且修有鬼脉,最是擅长对付鬼物。 因此许道的阴神探爪,就好似传闻中的夺命索魂的勾魂使者般,轻易就就将灰罐道师的阴神勾住。 “这!??”灰罐道师惊惧,猛扭头,瞧见了从许道肉身中伸出来的白骨利爪:“阴神道人?” 它面色发懵,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解体逃脱之际,居然也会被拦下,而且许道拦下它所用的手段,居然是阴神法体。 白骨利爪抓着对方,连同七根钉箭,一同扒拉着,拉回了许道的肉身边上。 灰罐道师见逃脱不得,惊惧不已,它的阴神已经缩成一团,仅仅犹如人般大小,疯叫到:“不可能、不可能,你不是武道中人么?!” 它还想继续跑脱出去,求饶说:“饶命饶命,放过我……” 可是许道手段齐用,还差点翻船,好不容易才将它打杀掉,又怎么可能放它逃去。 许道的肉身和阴神齐齐嗡声说:“休去。” 下一刻,一股巨大吸力从许道的肉身之中传出来,将破碎的灰罐、不动的七杀钉箭、以及灰罐道师的阴神,统统缓慢而又不可违逆的拉扯入其内。 两人斗战中所放出的漫天鬼物、灰色雾气,也都是嗖嗖的向其内汇聚。 灰雾之外。 其余的金丹道师们,胆战心惊的看着场中变化。刚才场中的气息屡屡惊人,让它们压根就不敢下场,否则一个不小心,他们就会先被打死。 如今看见灰雾收敛,漫天鬼物返还,西海金丹们都是面色一松:“赢了?” 有人大喜:“鬼收雾霁,定是灰罐道师赢了!” 但是当雾气散去时,一尊高耸狰狞的躯体盘踞在空中,微抬头,目光冷冷的扫视向他们…… 第五百六十章 一朝得法天下知(7) 许道抬起头颅,冷冷的打量周遭旁观的西海金丹们。 他刚刚和那灰罐道师大战一场,且胜得艰难,眼下正是气力几乎耗尽,真气不足的时刻,若是这些西海金丹群涌而至,合起伙来打杀他。 他不一定会被打死,但是必然不会取胜,多半就只能先避入龙气大阵之中了。 虽然正处于虚弱状态,但是许道的行为举止上,半点也没有让人感觉到他有多么的虚弱,反而因为斗法胜利的缘故,他给人的气势更加强横。 西海金丹看清了灰雾散去之后的人形,个个面上大惊,有道师当即就失声叫到:“这不可能!不可能!” “灰罐道师的道行都达到八百年了,又有七杀钉箭这等宝物,怎可能落败?” 有人也喃喃自语:“这金枪道人究竟是何来头,他明明不过是个假丹,用的还是毒蛟道师的大丹,就算是毒蛟亲自在此,恐怕也无法如此……” 但是事实就在眼前,许道和灰罐道师斗法,许道尚存,而灰罐道师则是被打得连渣滓都不剩下。最后残留在半空中的鬼气,还正在被许道用不知名的手段收取。 回过神来,不管是惊叫出声的,还是沉默不语的西海金丹,一个个的心中都后怕起来。 当中倒也有人胆大包天,用神识传音,提议到: “此獠刚刚大战了一场,眼前必然是体虚力弱、真气不足,我等要是再联起手来,围攻他,他多半是招架不住的。” 这个提议让西海金丹都认同,但是除了说话的那人之外,并无一个人出口附议,更别说做出实际行动了。 围攻白骨岛一事,发展到现在,这些西海金丹心中已然都生出了去意,唯恐再遭遇点变故,它们自己也将性命丢在了这里。 如果不幸如此,到时候它们就算成功的打杀了白骨观主,对它们来说又有何用呢?反倒会是自家的岛屿被人侵占,门下的弟子血脉遭人屠戮。 因此西海金丹都只是待在远处,遥遥的望着许道。 许道仅仅是扫了它们几眼,然后既没有虚张声势、也没有露出怯意,而是自顾自的打坐盘膝。西海金丹们见状,不由自主的,又往远处移动了一下。 附近负责攻打龙气大阵的道师,在见着许道取胜之后,其手上的攻势也顿时缓下,让白骨岛中的道人们压力骤减。 不约而同的,这些西海金丹又都将目光望向了另外一方战场。 该战场正是尤冰的所在之地。即便是正在打坐调息的许道,其心神也有小半放在那边。 尤冰身为白骨岛的主人,也是此次围攻事件中的丹成上品者。其之成败,决定着此次围攻事件的结局! 许道虽然在自己这边的战场取得了胜利,可一旦尤冰落败,他和白骨岛接下来的下场依旧会好不到哪里去。 西海诸金丹眼神闪烁,它们发现正在和尤冰斗法的陌生道师,其手上的神通法术当颇是神异,让这些金丹都心中痒痒,想要学会对方的招式。 只见黑水道师面色苍白,他踏空而行,一步便从鬓角见摘下一根黑发,化作漆黑的刀剑,从其手中激射向的尤冰。 常人的头发众多,这黑水道师的头发更是众多,让旁人都怀疑其头发丝是否并非真的,而都是由真气凝聚而成,否则他如何能够摘发即伤人? 一共十二道黑水盘踞在尤冰的身侧,并不断的撕咬着她。好在有白骨骷髅莲座在,十二道黑水毒蛇都没能够奈何得了尤冰。 又是继续的放出黑水,一直达到了十八道。 当意识到自己的黑水剑气无法突破尤冰的法宝,黑水道师漫步走在半空中,手上法诀掐动,他咻得就自身变作成了一道流光,然后落在白骨莲莲座之外。 黑水道师主动的就将送出去的十八根黑色,全部吞吃掉,变作成为了一道最为粗大的黑水。 霎时间,就好似有一头黑色的蛟龙般,盘踞在白骨莲座之外,想要从中抓取食物吃。 而尤冰并非干杵着等待对方施展法术,她一直都在隔空和对方较量着法力的深浅。如今黑水道师击破不了白骨莲座,改换了手段,证明在两者相互较量中,尤冰占据了上风。 这点旁人难以看出来,但是当事人黑水道师,则是心中凛然:“不愧是丹成上品者,其法力就是精纯!” 念头跳出,黑水道师心中的嫉妒之意也一并的更加生出:“此人大丹乃是金丹,且手中还有《嫁衣莲花外丹术》这等秘术,指不定手中更有隐瞒的秘法。我若是能够斩杀她,得其金丹,或许还能再增长一番底蕴?” 他的眼中火热:“就算无法增长我之底蕴,将此金丹携带回门中,我也必然会得到道主青睐,获得贡献。到时候将会为我的破丹结婴添上一大助力!” 至于打杀尤冰所面临着的风险,一是他觉得西海偏远,是个小地方,其自信自己的手段,并且尤冰结丹都没有多久,在他看来品级虽高,但底蕴并不足。 其二则是他出使西海,不仅仅从门中携带出了保命之物,这次来到白骨岛监督围杀,手中更是另有报酬。 身化漆黑水流之后,黑水道师的攻击频率越发的旺盛,其中所透露出的危险气机也是更加是锋锐。 尤冰望着对方,好似看见了一柄绕指柔般巨大飞剑,其心中微惊:“是剑修么?” 只是黑水道师虽然举止跋扈,也没有故意隐瞒身份,但是他现身的时间太短,尤冰暂时无法确定对方究竟是何方道人。 微惊之后,尤冰见对方像是提起了全部精力,她也将体内的法力全都施展而出,认真对待,准备打杀掉对方。 黑水盘旋跳动,白骨莲座出入于其中而不染。 两股强大的气机在半空中碰撞,让周遭的许道和西海金丹,全都面色凛然,紧张的关注着战场。其中许道恢复小半气力后,干脆就撤了打坐调息的举动,只是暗中回气。 如此他就能一边更好的提防着四周,一一边眺望尤冰所在的战场。 短短的片刻时间,当尤冰和黑水道师都用出了全力之后,白骨岛四周的天象都为之异动起来。 冰冻的西海冰层碎裂几十里,海波涌起,被黑水道师驾驭着,以排山倒海之冲尤冰。 而尤冰则是屡屡闪避,她甚至干脆的从身边拿出大半白骨道兵,只用半片莲座护卫自己,然后拆分出的一半白骨道兵,在她的喝令下,立刻如臂驱使的攻打黑水道师。 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本是志得意满的黑水道师,其法术之中开始传递出怒吼声。 他不仅没有奈何得了尤冰,反倒是打出来的黑水神通被击溃了不少,现在连藏身其中都难做到了。 一阵冷声突地从黑水道师口中传出: “阁下果真好道行,不愧为上品金丹,有得道升仙之潜力。这西海天地太过狭窄,不若道友随我离开此地,归我门中,保举你一个真人鬼仙的前途。” 听见这话,现场的西海金丹们顿时心惊。 有人是觉得黑水道师的口气不小,其门派居然能够保举他人结婴,着实是让西海金丹们震惊。 还有人则是心中暗道:“不好!!黑水道师竟然许诺对方好处,这两人莫不是要和谈?” 这些人担忧一旦和谈,那么他们今日攻打白骨岛之举,必然会被尤冰记挂在心中。如此一来,一等尤冰法力进步,多半他们等不到尤冰结婴时再惨死,而是早早就会被尤冰报复。 听着黑水道师口中话,不少人心中都生出了去意:“若是此次围猎失败,为免今后惨遭不幸,离开西海便是唯一的选择了!” 而尤冰听见黑水道师的话,面上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她压根就没有用言语来回答对方,回应的方式是一只巨大的白骨手爪探出,要将黑水道士的肉身从黑水之中挖掘出来。 此白骨手爪并非如许道一般是阴神真气所化,而是由一半的白骨道兵迭加而成的实质手爪。 两相碰撞,黑水道师见言语退却、恐吓不了尤冰,他心中一沉,当即从袖中掏出了一物。 此物通体猩红,一被拿出,便释放出汹涌的红光,将黑水道师打出的黑水剑气都侵染成了血水。 昂! 一声惊天的怒吼声,突地在白骨岛外响起来,如龙如象,但更像是鲸类的嘶吼,悠长高亢。 下一刻,一道虚影,突地在黑水道师的体表浮现,其身处于血红光芒之中,光芒演变,从蛟蛇形状,变化成了鱼形,头大尾细,人面,额头上生有一颗独目。 许道和尤冰瞧见此幕的第一眼,顿时心惊肉跳,因为如此鱼形他们见过,其正是鲲鲸真人的妖躯形态。 而黑水道师能从袖中掏出的东西,定然和鲲鲸真人脱不了干系。对方的气息也是一变再变,变得如渊如狱,超过了金丹境界。 许道曾经历过海市大战,他瞅看着,心中惊到:“假婴?” 黑水道师气息之的攀升变化,赫然和当初海市的三个坊主依靠阵法,具现出一尊假婴的情况类似。只不过黑水道师的气势,论大小还远远不如海市的假婴。 但即便如此,对方眼下变化出的身形,也逼近千丈,成了在场众金丹之中,最为庞然的巨物。 一股蛮横庞大的神识,从血色的鲸形上涌出:“白骨观主,既然尔敬酒不吃吃罚酒,本道也就只能行鲲鲸真人之法令,扼杀你了。” 正是黑水道师在说话,它眼下的声色非人,变化成血色巨鲸后,其独目中满是妒恨和贪婪。 诸多西海金丹瞠目望着眼前一幕,他们纷纷想到:“鲲鲸真人还没有死?”、“这陌生道师,竟然是虞渊一方的!” 下一刻,黑水道师便操控着血色巨鲸,昂叫一声,便张开巨大的口齿,往尤冰扑来。它并非是要撕咬尤冰,而是准备将尤冰同她的白骨莲座,一口的吞下。 而许道听见喝声,则是心惊不已。 他赶紧的踏空而行,驾驭着油碧玉车,往尤冰飞驰而去。其法力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是也已经不碍事,能够让他再大战几百个回合。 战场上,尤冰也是心中一惊,她来不及逃遁,立刻就将打出去的白骨道兵收回,然后重新结成了一尊完整的莲座,并形成花骨朵儿般的形状,以抗住黑水道师的攻击。 轰! 空气在颤抖,灵光肆虐。 尤冰以白骨莲座护身,虽然成功的挡住了对方的攻击,但是她无往而不利的莲座,居然承受不住,出现了裂纹。其虽然未伤及根本,但是眼下却是气息跌落,妨碍使用,今后也要花费巨大的代价才能温养回去。 恰在这时,许道及时的赶到了尤冰的身旁,他的神识和尤冰一碰,便道:“此獠定是用了如符宝一般的元婴物件,休要和它硬碰硬,我等齐齐避入龙气大阵,等它自行衰竭!” 话未说完,油碧玉车的数条锁链就伸出,捆绑在了白骨莲座上面,要拖曳着带尤冰返回阵法中。 但黑水道师变化成血色巨鲸之后,其必然不会轻易的放尤冰离去,它嘶吼着,额头上的独目中喷吐出血色的光芒,猛往许道和尤冰射过来。 血光一路所能触及之处,空气扭曲,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 尤冰及时回过神来,她冲许道回到:“郎君带路!我来挡住这家伙!” 于是许道在前,拖曳在尤冰奔向龙气大阵,而尤冰在后,则是一咬牙,将整尊白骨莲座都从身边卸下,打了出去,让之结成盾牌形,以阻挡血色光芒。 轰隆一震! 两人身形突然微顿,那血色巨鲸虽然形态庞大,但是动作却能轻柔而诡异,其第一个摆尾,居然就游动到了两人的跟前。 一堵巨大的阴影,压在两人的头顶,冷冷的俯视他们。 当许道和尤冰抬头时,对方已经张开了巨大的鲸口,像是巨网般,朝着他们吞来。 第五百六十一章 一朝得法天下知(终) 元婴级别的威压,当头而来。 许道顿时浑身毫毛耸立,瞳孔骤缩,一股莫大的惊惧感由外而内的出现在他的身上,就连他体内的法力都为之而滞涩。 恍然之间,许道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当初身为炼气道徒时,面对筑基妖魔时的场景。 好在黑水道师只是借用着异物,临时演变成了假婴境界的存在,而且许道的身旁还有尤冰在。 尤冰丹成上品,其真气和魂魄,都比许道要强大不少。她面临血色巨鲸的压迫,虽然也是心中惊悸,但是被影响的程度要小很多,几乎不会被干扰正常的活动。 于是尤冰见到许道好像是被魇着了,她便自己身形一闪,飞到了许道的身旁。 这下子轮到尤冰来带着许道跑路了,当血色巨鲸的大口即将扑下时,几乎是千钧一发之际,尤冰将许道从油碧玉车上拽了下来,然后身形再度一闪烁,出现在了百丈开外。 昂! 血色巨鲸口齿开合,一口就咬中了油碧玉车,顿时将油碧玉车咬得咯咯直响,脆弱不堪,但也只是咬中了油碧玉车。 当它尚未转过头时,尤冰就已经携带着许道,踏入龙气大阵之中,暂时的安然无恙起来。 身处于龙气大阵之内,一股股龙气当即降落而下,盘旋在两人的顶上,庇护着两人。 许道除了感觉到身上的压迫感已经消失之外,还立刻感受到了一种安全感。龙气大阵乃是数千万人的气机所凝聚,对方就算是假婴境界,一时半会儿也休想打破阵法。 但是许道也没有高兴太久,黑水道师在意识到并没有咬中许道之后,其性格顿时暴戾起来,它嘶吼着,便朝着龙气大阵扑来。 轰隆隆! 本就备受摧残的龙气大阵,前所未有的晃动起来。让城中负责维护阵法的道士们,个个都心中惊惧。 一旁的尤冰也是关注着阵法,皱眉说:“龙气大阵虽然神奇,但如果我等只是龟缩着,任由敌人在外面围攻,阵法也坚持不了多久。” 这一点正是许道和尤冰要出阵和对方争斗的原因,其最主要的并不是方便他们斗法,而是他们在阵法外面,能够和阵法、阵法内的道人互为犄角,相互照应。 有了许道和尤冰的牵制,敌方落在阵法上的气力会小很多,将无法持续性的攻打龙气大阵。而许道和尤冰在外面,也能有龙气大阵这一后路存在,进退有所保障。 现在两人被逼着跑进了阵法之中,虽然个人幸存下来,但是龙气大阵也失去犄角,无法得到呼应,西海金丹们极容易突破阵法。 而对于西海的金丹而言,当许道和尤冰身处阵法之中时,它们皆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是更进一步帮助黑水道师的攻打白骨岛,还是应该继续袖手旁观? 其中有人没有忍耐住,当即高呼着:“道长,我来助你!” 咻咻咻,几道身影出现在血色巨鲸的身旁,其挥舞着体内偌大的法力,一并攻打着龙气大阵。 随着时间的流逝,围攻龙气大阵的道士数目增长。 到了最后,除却如同怪牛道师般的,其余的西海金丹又都跑了回来,协同血色巨鲸攻打龙气大阵。它们个个的心气恢复,顿觉有了黑水道师所化的血色巨鲸压阵,白骨岛一方落败已是注定。 整个龙气大阵在这多金丹道师摧残之下,也越发的不稳固,阵法所形成的巨大龙气虚影,几近崩溃掉了。 见此情况,许道和尤冰屡屡想要出阵,以打乱血色巨鲸的动作。 但是他们两人刚一离开阵法,不管是血色巨鲸,还是其余的西海金丹,都会立刻盯上两人,差点让两人有去无回。 于是屡屡试探之后,许道和尤冰两人待在阵法之中,皆是绞尽脑汁的想着破局之策。 他们排除一个又一个方法,发现想要打杀血色巨鲸,便只能先待在阵法之中,耐心的等待着。等对方气力枯竭,从假婴境界跌落下来,如此他们方才有扳回局面的机会。 若是硬着头皮冲出去斗战,几乎十死无生。 好在让两人未绝望的是,虽然眼下被堵在了阵法之中,但真要是阵法破碎,基业尽失,有尤冰在,两人还可以护着一批亲近的人手离开此地,并不算是落入了死地之中。 当许道二人心急之时,白骨岛上的其余人员更是心急。 庄不凡领着麾下的一批道士,分别把守在白骨岛的个个地方,防止阵法被城中的宵小破坏。事情稍定,他就赶忙飞到了许道、尤冰两人的身旁。 庄不凡一现身,许道便眼尖的发现对方本命飞剑的气机黯淡,青紫色的光芒都不稳固,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番艰难的战斗,胜得艰难。 许道和尤冰两人虽然承担了白骨岛的主要风险,但是庄不凡等人负责维持大阵、守护白骨岛,其压力同样也不小。 岛上近百名道士,已经折损三成。剩下的七成道士当中,白骨岛的骨干力量占少数,多是听令于白骨盟的附属道士罢了,其中法力逼近枯竭,即将不得不退场的又是不再少数。 庄不凡的魂魄显现,当即朝着两人拱手,并且急切出声:“见过二位道友,局势如何?” 他的神识晃动,立刻就将岛上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给了两人听。 听完之后,不管是许道还是尤冰,面色都微变。他们虽然已经猜到了的岛上情况不容乐观,但具体情况还是让两人心头一沉。 不约而同的,许道和庄不凡都扭头看向了白骨观主,等待着对方拿主意。 尤冰面色沉重,她唤起白骨莲座,看着上面的道道残痕,抚摸着叹息:“看来这一次,不得不迁岛出走,另往他处求活了。” 听见这话,许道心中早已有所准备,他只是面上叹息,心神复杂。 而庄不凡闻言,则是神色上流露出哀伤之意。此人之所以脱离道兵,特意亲自前来寻找许道和尤冰两人,便是希望从尤冰的口中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但很可惜,希望并未出现。 庄不凡身上的剑气为之低伏,他茫然回头,望着白皑皑的白骨冰城,口中赞叹:“此地虽然苦寒,但是不管看多少次,都感觉甚美。” “贫道自打魂魄投入飞剑中,便年不足一甲子,本以为能如老狗般,守着此地了却残生,如今看来却不能了。” 叹声之后,庄不凡寄身的飞剑激烈颤鸣,一股冲天的锋锐感从他的身上涌起。他朝着尤冰和许道两人拱手,声色带着金属颤鸣: “迁岛出走,请以庄某留下作为断后,烦请观主和许兄,护好岛上的子弟,另立门户!” 白骨岛虽然名号为白骨,但实则是洱海道宫一别脉,岛上的一应设施,都和道宫大体一样。而尤冰虽然贵为观主、岛主,但实际上很少插手具体的事物,庄不凡才是岛上的大管家,其人对该岛的感情,当是在场三人之中最深的。 并且白骨岛建岛五十年左右,岛上已经有几轮凡人生长,数批道人修行,甚至还有筑基道士诞生。这些凡人道人,都是沐浴着尤冰的灵光,受着庄不凡等道宫中人的教诲长大,皆是他们的子侄。 也正是如此,西海金丹围杀白骨岛,岛上的抵抗才坚决如此。庄不凡等人护着大阵、镇压着岛内的宵小,虽伤亡惨重,但硬是顶住了,没有让许道和尤冰分半点儿心。 许道和尤冰听着庄不凡的诀别之言,皆是沉默。 尤冰是为对方的言语所触动,也想到了白骨岛上的大小道人凡人,还有平日里那些筑基道士对她的敬重。她非白骨观主本体,心性并不薄凉,如何能不为所动? 而许道虽然初来乍到,对白骨岛上的牵挂不深,但是他望着四处火起、飘摇动荡的白骨岛,立刻就想到了当初的洱海道宫、吴国天地。 当年的洱海道宫,他同样是没多少感情,但等到吴国天倾、道宫沦丧时,亲眼见着金麟道师等人赴死,他心中依旧触动不已。 而今白骨岛乃是他的道侣和道宫道友们亲手培植而成,又是西海中难得的一片凡人净土,当是不能再次崩裂了。 若是再次崩裂的,数千万凡人皆将惨死,吴国火种灭矣。 许道心中一叹,复想起了自己当初刚沦落西海时,就意图建立一方势力,庇护吴国遗民,而今却是寸土未建,其得黄天真箓及山海图碎片等诸物,实在是受之有愧。 “罢了!” 许道心中念头一动,“我既然没有开疆扩土之功,就当有守土之责,也算是偿还吴国天地生育之恩。” 不等尤冰和庄不凡在说话,许道轻轻一叹:“烦请二位道友,一边收拾细软,一边将岛上所有带不走的灵物,都搬到贫道身旁。” 尤冰和庄不凡闻言微怔,然后便又听许道说:“白骨岛当下之危,不过那海外道师一人而已,能破此贼,则其余西海金丹皆可破之。贫道此处有秘法,可服食诸灵物,暂时精进道行,或可同二位联手,斩杀此贼!” 两人听完,反应不一,尤冰是眉头暗皱,庄不凡则是大喜。 “此法可是损伤根基之法?将会有碍结丹或结婴?” 说话的人是尤冰,庄不凡闻言也是喜色退去。 许道轻笑着摇了摇头:“不至于、不至于!顶多坏了手上这颗假丹,折损个百二年道行,让真正结丹再往后推迟个百年。而贫道现在才一甲子左右的年岁,又是仙道中人,就算是耽搁上三个甲子,都还能有一甲子寿命用于结丹。” 许道说的是实话,他现在所结出的大丹,还只是一味假丹,其虽然是他的罡煞交融而成,但是寄托在身外,并未和肉身或魂魄融和,就算符箓假丹破裂,其也只不过是的罡消煞退,神通丧失,损失寄托在假丹中的道行。 但他的肉身和阴神都还有修为,也不至于修为倒退至凡人,能跌落到凝煞境界以下,就是最差的情况了。 或许等许道再将损失的道行修行回来其对他的道业还会增进作用,反复修行可精进真气。 此举对许道而言最大的风险,其实是他会丧失“拘灵封神”这一神通。 神通本是天成,何种体质、何种功法、何种时间修行,都会造就神通的不一。就算是道宗玄门中人,按部就班的修行同一门功法,其强弱也会有所不同。 许道凝结符箓假丹,能得“拘灵封神”这一味神通,可谓是运气非常之好了。他担心自己若是碎了假丹,下一次真结丹时,运气不好,所得神通会远远不如这一门。 但事到临头,他也只能冒一冒这个风险了,好在只是会损失神通。 神通只是手段,损之无妨。 尤冰和庄不凡听了许道的话,心中依旧有所疑虑,两人担心许道在诓骗他们。毕竟世间能仓促提升实力的手段,任何一门都会有不小的代价和限制,更别说能提升金丹实力的手段了。 许道便没有隐瞒,直接将自己的“拘灵封神”术,告诉给了两人。 尤冰和庄不凡听见,皆是叹惋。 如此一门厉害的神通,两人皆是闻所未闻,许道若是损失掉,当真是大遗憾。 但许道心意已定,且许道确实情况特殊,两人便只能默然拱手,应下此举。 当即,许道盘膝坐在龙气大阵的边缘,他看着在阵法外肆意猖狂的血色巨鲸,以及一众西海金丹,其心中冷笑不已。 “海外道师么?不知你之神通,又会有哪般神奇之处,我必当取之赏玩一二。” 心中念头微动,许道旋即就沉下心神,沟通内天地。 他接下来准备做的,便是不惜代价,压榨内天地,夺取贼人的精血精魂,取其各般手段,合而为一,与那血色巨鲸硬碰硬。 尤冰和庄不凡离去,为许道搜刮来了众多灵物,他来者不拒,身上的气息持续攀升。 忽地。 许道陡睁开眼,一张金符从他顶上跳出,光芒大涨。他伸出手,咻咻的便有七根钢钉环绕在身侧,其已经是将灰罐道师的鬼躯囫囵吞下了。 许道霍然起身,踏步往阵外撞去,其口中长吟: “神通诸般加我身,此法当惊天下人。” 第五百六十二章 惨烈、食金丹 西海群雄,恍若神魔一般盘踞在龙气大阵外,个个妖气蒸腾,血光闪现。 许道托举着金色符箓,从阵法中走出,立刻就引动了诸金丹的注意,一道道法术神通,劈头盖脸的就朝着他砸来,特别是那黑水道师所化的血色巨鲸。 其神出鬼没,许道几乎是刚刚迈出半具身子,它的一口尖牙就已经驾临许道的头顶。好在许道倏忽一闪烁,身形便往远处飘去,避开了血色巨鲸的这一口,以及其他金丹的法术神通。 虽然许道将自己的拘灵封神术说了出来,自信其可以让自己实力倍增,或可一破黑水道师的假婴法相,但是另有尤冰、庄不凡两人在,对方并不会让他独自一人出阵冒险。 此时便是尤冰携带着开了诸金丹的一击。 当血色巨鲸和西海金丹调转目光,准备寻找许道二人的身形,来一记猛地,让两人有来无回时,一阵剑鸣声响起! 铮铮! 庄不凡的身形,紧接着许道和尤冰,从阵法之中走出。他朝着西海金丹们拱手,冷言到:“贫道庄某,请诸位道师指教!” 下一刻,其身形便闪烁,遁入了青紫飞剑当中,剑芒发作,振声而其,直上云霄。 庄不凡并未往西海金丹扑去,而是径直朝着血色巨鲸扑去,企图延缓对方扑向许道二人的动作。 而随着他的出场,一列列道兵,也从龙气大阵之中阵列而出。 整座龙气大阵顶上的苍黄色蛟龙翻滚不定,整个白骨岛中的大小道徒、道士,全都从阵法之中走出,口中嘶吼! “杀贼杀贼!” 此是白骨岛麾下道人四出,不再只是龟缩于阵法之内,而是欲要助许道等人一臂之力! 昂! 此一幕落入西海诸金丹的眼中,它们都只是冷笑不已,当中还有道师大笑:“出来的好!破釜沉舟,自取灭亡!” “若是不自己出来,白骨岛尚会有香火溜走。如今拼死一搏,反倒是方便了我等一并灭汝之道脉!” 但是下一刻,一阵金石为之裂开的蛟龙吟唱声,在四处涌起的“杀贼”声中大作。 既然是破釜沉舟,龙气大阵自然也就不再是龟缩状态,除却最核心几处阵角之外,阻挡西海金丹的屏障荡然消失,白骨城内外已通。 却而代之的,是一条数千丈的巨龙,其盘横在白骨城池之顶,须发喷张,怒目而视,游动着,主动扑向了那血色巨鲸。 西海金丹瞧见这一幕,差点没被吓死:“千、千丈巨龙!这白骨岛有元婴祖宗?” 好在它们观摩着苍黄色巨龙的气机,发现其身形虽然巨大,但是气机散乱,并不凝一,应当是阵法凝聚而成的气象,并非是他人阴神或肉身所变化而成。 一声冷哼更是响起,血色巨鲸先是遭受着庄不凡一扑,身形微微一顿,这个时候便被飞出的龙气捆绑住了: “区区阵法,也想破我法相?” 血色巨鲸的独目巨睁,猩红的湖光喷涌而出,它没有往苍黄蛟龙打去,而是往四处的白骨岛道人打去。 霎时间,火光遍地,血水蒸腾。 一声声惨叫响起,白骨岛的道人落在血火之中,宛若蝼蚁般,稍微抵抗一下,便剥啄啪啪的炸裂开,爆裂成一团血雾。 黑水道师驾驭着巨鲸法相,其不仅仅是实力暂时得到了增长,其神识亦然,和假婴境界并无任何不同。它用神识将苍黄蛟龙一扫,便知道蛟龙的跟脚或者说命脉,是白骨岛上的活人。 但它的神通再是厉害,白骨岛的道人依旧是死不旋踵,径直往血火中蹚出,四处震剑,竭力纠缠西海的诸金丹。 好在因为道人四出的缘故,白骨岛的道人没有聚合在一起,其让血色巨鲸每次打出的红光都只能灼烧一处,无法将他们一次性全部收拾掉。 如此惨烈的一幕,落在西海诸金丹的眼中,引起了一阵阵残忍的喜意。其中不少金丹道师见区区道兵道士也敢挑衅自己,都是卖力的打出神通法术,将来者杀个干净。 还有不少西海金丹见白骨岛的阵法打开,都惊喜的飞驰到白骨城中,掳掠霸占起活人,好方便自己待会儿分赃时能够吃上一口肉。 而庄不凡等人见状,皆是目眦尽裂,恨不得将血色巨鲸、西海金丹全都斩除灭尽。 不过敌人有强弱,事情有轻重缓急,庄不凡压下心中的惊怒,他驾驭着本命飞剑,化作了龙气的指引者,恍若御龙般,引导龙气继续纠缠血色巨鲸,为许道和尤冰争取时间。 另外一边,尤冰在携带许道避开西海金丹的锋芒之后,她显形出来,朝着许道一颔首,然后也放出巨大的阴神法体,掐诀拈花,人身蛇尾,彰显出无尽的清冷冰绝之气。 三十六瓣白骨莲花座,再度在她的身旁展开,其上品金丹的法力,源源不断的冲其阴神体之中倾斜而出,像是大雨般,纵横天地间,欲要将所有的西海金丹都清洗干净。 许道托着金符,站立在半空中,他将白骨岛的惨像,尤冰和庄不凡二人的奋力一搏,都收在眼中,其深吸一口气,让手中的金符更是灿烂。 他既然已经说出了大话,那么必当践行之,让那血色巨鲸和西海金丹付出血的代价! 否则的话,若非他的提议,尤冰等人还不会行如此酷烈的破釜沉舟之举,他将是罪人。 下一刻,许道的双目中仿佛燃烧着金色的火焰。 有庄不凡和尤冰领军在天空中大显神威,又有龙气显形,血色巨鲸和西海金丹的注意力都被夺去,仅仅附近的几个金丹,将注意力投向了许道。 这些金丹中,有先前见过许道大显身手的,因此它们并没有先后的扑上许道,而是神识晃动,沟通一番后,联手往许道飞来。 许道望着朝自己杀来的金丹,眼中毫无惧色。但是他并没直接迎敌而上,而是脚下动弹,忽地变化成了龙种躯体,往一旁退去。 拘灵封神术可以掠夺神通,而许道现在才只炼化了灰罐道师的鬼躯,勉强得以控制对方的七杀钉箭的,这还远没有达到他的要求。 因此许道的当务之急,不是何人争斗,而是继续吞食炼化金丹道师,再夺神通和手段。 他往一旁退去,正是瞄准了已经惨死,以及被他和尤冰打个半死的金丹道师。 横飞在半空中,许道不多时就跑到了穿山甲道师的身侧。 此獠已经被七杀钉箭杀死,魂魄为钉箭所夺取部分,虽然不适合作为许道再拘灵封神的对象,但是其一身筋骨尚在,适合被他收入内天地中,化作血食支持他大开杀戒。 并且穿山甲道师的尸体就落在西海的冰面上,也没有被西海金丹收入囊中,他捡拾一下就行。 这是因为金丹级别的尸体珍贵,其他金丹都在争夺,但眼下并非瓜分的时机,所以它们只是将穿山甲从海水中捞了出来,放置在冰面上,以等待战争结束后再瓜分。 许道却是完全不用在乎这些,他落在冰面上,看着如同山峦般巨大的尸体,挥动袖袍,便将之摄入了内天地之中。 穿山甲的尸体一入内天地,丹成阵法便在轰隆运作,罡煞纵横,仿佛石磨般,将穿山甲的尸体迅速研磨。 许道的符箓假丹早已经在内天地中扎下了根系,其疯狂的汲取精气,化作为滚滚的符箓真气。 这些真气品质驳杂,但生长的迅速,许道也不会将之纳入阴神和肉身中,凑合着用于一时之用,倒也够了。 吞了一具穿山甲尸体之后,许道身上的气势攀升,让追杀而来的西海金丹都心悸:“此獠怎么突然气势大涨,像是吃了大补丸似的?” 它们立刻就想到了被许道收入袖中的穿山甲尸体,有金丹道师急声叫到: “不好!这厮定然是在使用邪术,吞吃穿山甲道友的肉身,快快打断他!不然可就糟蹋了。” 见着偌大一块肥肉,被许道趁机咬入了腹中,追杀许道的西海金丹顿时眼睛都红了,出手的动作比刚才更是急促。 但是一阵滋滋声响起,几个金丹的动作都微滞,赶紧的运转法力,护卫自身。 七根幽幽的钢钉,像是小鱼一般,游荡在许道的身侧,显得他气质鬼魅。 吞下穿山甲道师的妖躯,得了巨大的灵力,许道顿时更有充沛的法力去驱使七杀钉箭。 并且他还将符箓假丹快速增长的真气,也灌入了钉箭之中,让其能够发挥出平常时候所不能发挥出的威力。 如此做法会伤到七杀钉箭的本源,可能导致这件法宝的品级跌落,甚至沦为半残。但是许道早已经决心定下,他连自家的符箓假丹都舍得废掉,更不用说这件刚刚到手的法宝了。 许道驱动着七杀钉箭,扭头看向围在自己跟前的几个金丹道师,面上立刻就浮现出冷笑。 不过许道依旧没有扑上去,他啪的再次变出龙种躯体,呼啸着腾空,往另一处西海冰面飞过去。 那里远离战场,正有一活物存在,是被他亲自打个半死的巨鳄道师! 巨鳄道师深受重创,好险才没有死在许道的手上,因此它并未参与围攻龙气大阵,而是退到了一旁,抓紧时间吞吐灵气,以恢复体内的真气,修复肉身上的伤势。 虽然没有参与战场,但是巨鳄道师一直都关注着白骨岛上的战争。 因此在许道突出重围,且收了穿山甲道师的躯体时,巨鳄道师心中也是惊悸,它暗想着许道的下一个目标,该不会就是它? 结果许道下一步扑向的位置,赫然就是它的所在之地,差点将它吓死。 虽然金丹级别的妖躯强横,短时间内,巨鳄道师就已经恢复了行动力,但恢复行动力并不代表就恢复了战斗力,它没胆子再和许道的斗法。 因此巨鳄道师撒开腿,猛地破开冰层,往外逃去。 钻入海水之前,巨鳄道师的神识纷乱,急声就朝许道身后的几个金丹嘶吼:“诸位道友救我!此獠要杀我!” 但诡异的是,几个西海金丹听见此言,它们追杀许道的动作反而是微顿。其眼神闪烁的,相互间对视了几眼。 这些西海金丹考虑着,巨鳄道师并非是尸体,而是活的金丹,应当是会反扑许道,如此便能消耗许道的气力,所以它们并不急着上前阻拦。 至于巨鳄道师是否会被打死,倒还在它们的考虑中。 但和巨鳄道师所求的恰恰相反,几个西海金丹不仅不想救它,反而还想它惨死在许道的手中。 因为这样一来,等解决了许道,它们所能够瓜分的金丹尸体便又多了一具,西海中也将又有一处基业会被它们占据。 因此许道比之刚才捡拾穿山甲道师的尸体还要轻松,轻易就落在了巨鳄道师的头顶,然后身旁的七杀钉箭钻入冰层中,掀起偌大的海浪。 海水翻滚,剧烈的嘶吼声让方圆数里的冰层都震动。 许道往冰层下方一钻。 不多时,他便咬着一条比他的龙种躯体还要大的巨鳄,钻出了海水。 追杀许道的西海金丹瞧见,面上的神色再次各异,当中有人神识跳动:“此獠怎的这么快就得手了!” “巨鳄这厮着实废物!”但是不管它们的神色再是变化,巨鳄道师的头颅瘪下,它已经被打死了。 许道咬着巨鳄的躯体,轻轻一晃,就好似将之吞入了腹中一般,收入了内天地中。 巨鳄道师一入“腹”,内天地中的金符当即大作,同丹成阵一起,开始夺取炼化巨鳄道师的大丹和肉身。 许道身上的气势,也为之得到了再次的增长。 这让几个西海金丹再次感到不可思议:“还能吃得下?” “这厮究竟施展了什么邪法,其顶上灵光已达攀升至六七十丈,道行六七百年了!” 当许道再次起身腾飞时,这几个金丹都不敢再阻拦他了,只是犹豫的徘徊在许道周围,想上又不敢上,想走又不愿走。 许道没有搭理对方,他抓紧时间,一边消化着巨鳄道师的躯体,一边往另外一个方向飞过去。 不多时,当许道捡尸了被尤冰打个半死的金丹道师之后,他的本命符箓再得一神通法术,其气势三变! 许道这时终于驻足停下,他将目光抬起,望向追杀自己的那几个西海金丹,目中露出玩味儿之色。 追杀他的金丹道师当中,有一个已经溜走了,三去其一,只剩下两个还大着胆子徘徊在周遭。 这俩金丹察觉到许道的目光,纷纷心中惊惧,仅存的一点点战意,忽然消退得干干净净: “不好!此獠不可力敌!” 第五百六十三章 四丹合一 近处的两个金丹道师被吓得肝儿直颤,忙不迭的就想要离去,但是它俩飞去的方向并非背离白骨岛,而是往白骨岛上飞去。 因为那里正有血色巨鲸同其他的一干西海金丹,在和尤冰等人争斗。只要逃过去,它们或许得不到援救,但是必然可以祸水东引。 而若是背离白骨岛,即便是分头逃窜,许道必然会追上一个,而两个金丹道师都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去赌一赌这个几率。 但是它们没有料到的是,许道的符箓假丹一连吞下了三颗大丹,其体内的真气已经积蓄到快要溢出来了了,若是换作道行论,已经是逼近八九百年。 当然,这个八九百年的道行并不扎实,别说能否破丹结婴了,许道若是想要将符箓假丹转化为金丹,也还得好生打磨,取精去粕,否则必有后患。 但依旧还是那个道理,此等道行临时拿来用用,尚可。 于是许道将真气恍若不要钱般,肆意的焚烧,他咻得一撞,速度远远超乎两尊西海金丹的想象,在两人尚未飞到白骨岛战场前,就将两人给截住了。 其中一个被他截住的,是条飞蛇形状的金丹。飞蛇连忙冲另外一个金丹大呼:“道友快!你我联手脱困!” 但是它的神识刚一涌出,并未得到对方的回应,反而感受到了一股威胁。 咻的!一阵绿色雾气扑向了它,飞蛇道师连连跳开,但依旧是被沾染了丁点。 而且这绿色雾气一落到它的身上,便立刻化作成胶状物质,油腻腻的,让它的举动连同体内的真气都变得不顺畅。 飞蛇道师瞬间变色,破口大骂:“竖子!” 这股绿色雾气赫然就是另外一尊金丹道师所打出的,显然对方认为两人联手对付许道,并不如一人“断后”,一人逃之夭夭要好。 飞蛇道师大骂过后,它来不及说更多的话,后背便一阵发凉,它面色大变,连忙移动身形,往旁边避去,并扭头向身后看去。 一回头,一头三十丈高长的龙种躯体,已然扑到了它的身后。 许道化身龙种,见飞蛇道师往往自己看过来,他的目中露出玩味之色,其龙爪之中环抱着一并变大了的金柱,猛地就往对方挥击而去。 他并深吸空气,口中同时吐出浓浓的白雾,周身还有电流游走,密密麻麻的,看起来好似雷暴云一般。 飞蛇道师惊悸更甚,它失声惊叫:“不!住手!” 但是才只叫出一个字,许道龙爪之中的金竿就已经刺向了飞蛇道师。飞蛇道师凭借着灵动的身形,避开了许道这一刺击。 一击不中,许道并未收回金竿,而是顺手挥动,追逐着往飞蛇道师的七寸打去。 飞蛇道师再次想要避开,但是它身上已经被另外一个西海金丹种下了妨碍法术,现在又陷入了许道布置出的雷暴云之中。 酥麻的感觉出现在它庞大的妖躯之上。 轰! 仅仅迟钝了刹那,飞蛇道师的身躯就遭受到了重击,并有阴毒的真气,顺着受到攻击的部位贯入它的妖躯内部。 此刻是白骨岛破釜沉舟之际,许道能得到些许时间吞食金丹道师,都是尤冰和白骨岛的一众道人在拿命换。 因此他并未和敌人你来我往的斗法,而是一上来就手段尽出,金竿、呼风唤雨、祸毒神光、巨鳄之力……种种都被他一并用出。 很快,灰白色的云雾中,就传出了飞蛇道师尖锐而刺耳的声音: “不!不……” 尖啸声从高到低,最后戛然而止。 而当声音停止的刹那,蠕动的云雾也呼啸着四散,露出了内里一尊苍白色的龙种躯体。 许道的龙种肉身上伤痕不少,但并未受到重创,而他的手爪中,正抓着一颗巨大的、还在跳动着的心脏。 此心脏亦是飞蛇道师所凝结的血肉大丹,是其一身精血和道行所凝结。 许道低头看了一样血色大丹,“振翅游空之能,虽然远不及腾蛇的神通,速度不快,但胜在灵动多变,若非被同僚暗害了,指不定还能从我手中逃去……此神通正适合我现在之用!” 他张口便吐出金符,让金符将之吞入进去了,加以炼化。 而一盘巨大的飞蛇躯体,则是被他盘旋着,施展法力送入了内天地中,让丹成阵加以炼化。 到现在为止,加上灰罐道师的鬼躯,许道已经吞食了五具金丹尸体。 除去穿山甲道师被七杀钉箭斩杀,魂魄有缺,其尸体仅仅能用作养料之外,另外的四具金丹,精华都已经被许道的符箓假丹吞下。 此刻符箓假丹,已经具备了四种不同的神通,在其表面是有鬼脸、鳄首等四头西海金丹的妖躯显影,正在来回蠕动,演变成了诡异的符文。 整张金符也为之显得气势煊赫,灵光溢满,积蓄的真气赫然达到了千年之顶。 再加上许道的内天地中,丹成阵还在不断的炼化金丹血肉,将其所提炼出的灵气灌入金符中。 金符的四种神通、千年道行足够许道用上一段不短的时间,而非一泻就萎。若是猛地爆发,其势头将会更甚。 许道心中跳出念头:“是时候与那血色巨鲸,硬碰硬了!” 其实若是可以,他还想在战场上继续挑几个软柿子捏,或是捡拾被尤冰等人打个半死的金丹道师,让他的实力临时再进一步。 但是吞下了四颗大丹之后,他的金符已经是到达了极限,无法再吞服。 甚至因为仓促为之的缘故,符箓假丹受着压榨,其形体早已经不稳,处在碎裂的边缘。 都不说再多夺取一门神通了,许道都担心他哪怕再多灌输进去半年道行,符箓假丹就会当场碎裂掉,将他打落凡尘。 因此心思一定,许道将已经积蓄完备的符箓假丹一口吞下,然后便舞动着庞大的龙种躯体,往惨烈的白骨战场扑去。 他的龙种躯体高长达到三十丈,恍若三十层的高楼一般,但是等他从海面飞入白骨岛后。 围攻白骨岛的道师们,其修为最低的也有四五百年,妖躯鬼躯高长四五十丈,最高的如血色巨鲸,更是达到百丈,恍若山峦。 许道的三十丈龙种躯体身处于其中,顿时就显得矮小。不过他的妖躯虽然不大,但无人敢轻视于他。 刚刚卖友求生的金丹道师,已经先一步的跑回了战场中,它立刻就将许道的异变通过神识,告知给了其余的西海金丹,以及那血色巨鲸。 众金丹得知此事,立刻也就明白许道是在积蓄法力,很可能即将有大法术施展而出。 因此当许道刚刚落到的白骨岛上,便有三尊西海金丹,从战斗中抽身而出,往许道扑来,其中一头金丹体胖如球,浑身还长着尖刺,身上的道行达到了九百年! 赫然是西海中少有的老金丹了,它也是现场除了变成血色巨鲸的黑水道师之外,法力最为高强之人。 再加上另外的两个金丹辅佐,许道面对三人的扑杀,压力或许仅次于独自面对假婴巨鲸了。 西海老金丹没有和许道说一个字,它的体内怒喝着,仿佛有千万个大鼓在敲动,然后庞大的妖躯像是山峦一般往许道压过来。 并有一团团和许道龙种躯体一样大的银紫色雷球,从西海老金丹口中吐出,连珠般朝着许道轰击,堵住了他上下左右方向的退路。 许道瞧见如此阵势,神色也是变化,他没有选择硬抗对方,而是迅速的就往来时的方向倒退。 但是前有来敌,他的身后也有另外两尊金丹道师堵截,对方三人,似乎一副非要将许道斩杀,或是打个半死的样子。 正当许道见上下四方都被堵住,准备硬扛下时,一阵剑鸣响起,庄不凡御剑而来,其斜切向堵许道退路的一尊金丹道师。 除此之外,另有十八只白骨道兵出现在西海老金丹的背后,化作为一柄柄森然的白骨长矛,狠狠的的往对方刺过去。 是庄不凡和尤冰两人,同样的抽出精力,前来接应许道了。 于是许道及时制住了硬拼硬抗的想法,其体内的符箓假丹大动,他连忙用出刚刚从飞蛇道师身上夺取而来灵动神通,趁着敌方大乱之际,从空隙中往尤冰的所在地飞去。 飞蛇的神通虽然速度不快,但是果真可以忽上忽下,闪闪烁烁,让许道仅仅擦了点皮肉,便成功的从三个金丹道师的包围之中遁出。 遁出之后,许道立刻就向庄不凡传音:“多谢庄兄!” 铮! 青紫色的剑光在半空中忽闪,庄不凡宛若惊鸿一般,一击即走,也迅速的抽身,向着许道飞来。 庄不凡用神识传音,带着大笑之色,道:“许兄,你我皆道友,临阵杀敌,何来道谢!” 哞! 沉默的吼声,以及叫骂声在两人的身后响起。 西海老金丹和另外两个金丹见围堵许道失败,愤恨不已,想要再挽回一点局势,立刻又朝着两人追赶而来。 但是错过了最佳时机,许道脱困后,就更不是它们能够围堵住的了。 一前一后中,许道随着庄不凡,回到了白骨城的腹地——那座巨大的冰山之上。 在他捡拾金丹躯体,吞食其大丹时,尤冰等人和血色巨鲸的战斗,已经由外至内,将整座白骨岛都犁了大半。 虽然白骨岛一早就有所准备,让城中的人口分散,或是深藏在冰层中,或是在阵法打开后,能从水下向外逃的便从水下向外逃。 但是数千万的白骨城居民,其依旧是死伤惨重,以百万计算! 此正是血色巨鲸和一众西海金丹所希望见到的,它们在故意的消磨白骨城的人气,进而影响黄天龙气的强度。 冰山上,尤冰的人身蛇尾之躯高耸于天际,其阴神的另外两张面孔也放了出来。 白骨观主和腾蛇之脸同样也是凝重,她们虽然还没有对尤冰心服口服,但是眼下面临重大危机,她俩也只能先帮尤冰度过危机。 许道来临人身蛇尾的三张面孔中,尤冰的面孔立刻就朝许道看来,目色温柔,其神识波动:“郎君回来了!” 白骨观主和腾蛇也是瞥了许道一眼,两人皆是带着恨意,但因为正和血色巨鲸对峙,她俩无法分神太多,因此并未说话。 而就在众人的头顶上,血色巨鲸被苍黄色的蛟龙缠绕着,其巨口中鲸吼声不断,正盘旋着向下,往尤冰和白骨冰山压下来。 巨鲸目中的神通大作,恍若天罚般,要将白骨岛都分割成块儿。其余的西海金丹,也都在周遭压阵,妖气汹涌。 战场的形势对于白骨岛来说,显然是越发的不好。只等岛上的人口再死伤大片,龙气削弱甚至崩溃掉,那么白骨岛一众人的反抗便是彻底失败了。 时间紧迫,许道朝着尤冰的面孔点了点头,便张口龙吟,将自己蕴养好的符箓假丹吐出。 随即,许道顶着符箓假丹,便猛地朝着血色巨鲸扑去,他只是朝着一旁的两人传音: “诸位道友,奋力杀敌!” 轰! 许道越过尤冰的阴神,来到白骨冰上之上,高耸入云。他的顶上是那尊假婴法力的血色巨鲸,相仅仅数百丈,周身亦是阵列成形的西海金丹。 除却已经被许道收入内天地中,以及一直在最外围晃荡的怪牛道师之外,阵列的西海金丹多达八尊。 但是面临强悍的血色巨鲸,以及如此数目的西海金丹,许道却是半点惧色都没有。 他横亘在中间,受到了血色巨鲸和八尊西海金丹冰冷的直视,其忽地临空挥动雾气,化作成了人形。 变为人形之后,许道落在群敌的包围中,显得更加渺小,几如一黍米了。 但是他唇红齿白的,面上从容,身处于四处火起、腾腾妖气环境中,反倒是突显出了一股子谪仙人的味道,清静平和。 许道托举着手中的符箓假丹,往上空的血色巨鲸轻轻的递过去,口中出声: “道友,汝死期已至。” 许道终归还是隐瞒了尤冰和庄不凡,他并非是要在假丹吞食神通后,用多种神通和庞大的法力对敌。 而是在以自己的符箓假丹作为外壳,聚拢四个真丹,压缩真气,以此来轰杀大敌! 此举并非是可能会损失掉假丹,而是必然会坏掉他的假丹。 第五百六十四章 仙术、自爆 金灿灿的符箓从许道的手中脱离,缓缓地向上飞! 其速度虽然缓慢,但是就好像海啸一般,无可抵抗,无法避免。 血色巨鲸等人注意到了许道的动作,它们立刻就咆哮着打出道道法术神通,各色灵光扑向许道。 许道轻轻一笑,向后退去,并没有和对方的法术神通硬抗。而这些法术神通落到了符箓假丹之上,也都扑了个空。 符箓上的那道飞蛇虚影晃动,将其灵动而诡异的身法完全展现,还拖出了道道虚影。 几个眨眼间,符箓就跨过数百丈的距离,来到了血色巨鲸头顶。 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从符箓假丹之中涌起。 昂!吼! 四道金丹虚影,全都从符箓假丹的表面浮现,鬼脸、巨鳄、飞蛇……其皆是数十丈高大,以符箓假丹为中心,环绕着上下舞动。 血色巨鲸察觉到了不对劲,它的独目瞬间变得通红,眼珠子中有的钩状般的明月闪现,其咆哮到: “何方宵小,雕虫小技,也想杀我!” 霎时间,血色巨鲸的额头大放光明,浓浓的血光从其独目之中扑出,它的眼珠子变作成了一弯殷红的残月,向着上下四方洒落出无穷无尽的血色月华。 许道等人还没有什么反应,暴露在白骨冰山附近的凡人,其仰头一看,瞧见了血色残月之后,全都惨叫惨嚎起来。 “啊!月亮月亮在动……” 惊恐的叫声在冰山附近响作一片,即便是一些道人也都为血色月华所侵蚀,双目瞬间通红,体内的真气暴动。 惨叫之中,这些人全都疯狂的扣起自己的眼珠子,然后张开大口,将眼珠扔入自己的口齿中大嚼,汁水飞溅。 被扣掉眼珠的眼眶中,立刻就有肉芽长出,从中挤出来了一颗颗新的眼珠,其眼珠的形状和血色巨鲸的眼珠一模一样。 仅仅血色残月现身的刹那,就至少有十万人被其月华侵染,畸变而癫狂。 如此神通让许道和尤冰等人也是面色凛然,他们身为道行精深的修道中人,竟然也感觉脑壳之中有魔音响起,于是连连动用意志,将这些魔音斩灭干净。 其实他们还算是好的,因为距离血色巨鲸比较远,又身具高深道行,所以没有被血色的月华侵染。 那些和血色巨鲸处于同一阵营的八大西海金丹中,有人因为太过近距离的淋了血色月华,再加上平日里的道心打磨不够,竟然如凡人一般被侵蚀了,惨叫哀嚎起来。 “住手、道长住手啊、、” 一头长着触手的金丹道师,其口中呻吟,它的触手都好似鲜花一般绽开,一个个脓包生长,内里也有眼珠子长了出来。 其身上的浓浓妖气更是瞬间失控,让它惨嚎连连。 站在它旁边的其余西海金丹,都瞬间汗毛耸立,口中纷纷惊呼: “仙法?这是仙法!” 这些西海金丹立刻发现自己的妖躯上竟然也有了畸变,但是它们灵智尚在,立刻镇压脑中的魔音,并果断的将发生了畸变的肢体斩掉。 被斩出后的肢体从半空中掉落,都活过来了般,自行的蠕动变化起来。 如此骇然的景象出现,让许道和尤冰等人也是心惊:“这就是元婴仙术之威?” 血色巨鲸见状,口中发出轰轰的大笑声: “汝之不智,竟然将大丹吐出,妄图以此击我!且看在吾之仙术下,汝之大丹痛击汝等!” 许道的符箓假丹,也遭受到了血色月华的打击。 血色巨鲸摇头摆尾,晃动着额头上独目,更是催动诡异的仙术,将浓浓的血光打在许道的符箓假丹上面。 此仙术正是化身血色巨鲸的黑水道师又一大底牌。它可不是蠢货,并不想在挨了许道的痛击之后,再将底牌使出。 因此一瞧见许道要使用底牌,除了鲲鲸真人赐下的肉种之外,黑水道师又将自己从师门之中带出来的底牌也用了出来。 此底牌便是如符宝一般的存在,其乃是元婴真人炼制而成,当中蕴含有元婴真人的仙术——血月,涉及天地道理! 仙术一用出,果真也奏效。 许道的符箓假丹被浓浓的血色玉华包裹,顿时就陷入泥沼中一般,飞蛇的神通也动用不了,无法再往前飘动。 血色巨鲸见状,心中更是欢喜,它在脑中想到:“不愧是太上长老的仙术,一出手,就比鲲鲸那厮的肉种化身要好得多。” “不过若不是有鲲鲸真人赐下的肉种,我不敢轻易动用血月仙术!” 仙人炼制的宝物和金丹符宝不同,其副作用不小,即便黑水道师已经结丹,随意施展起来也会遭受到反噬。 毕竟此术原本就只是给他保命使用的,在原计划中,黑水道师要是遇见了性命之难,自然也就不会在意反噬的作用。 但让黑水道师惊喜的是,他来到西海之中,居然又从鲲鲸真人的手中得到一粒肉种,服之能化作巨鲸法相,其效果虽然差点,但也相当于假婴了。 两相结合,有假婴肉身的支持,正好能够解决他动用仙术的副作用。 这也是黑水道师会欣然的来到白骨岛,围猎一上品金丹的最大原因。 因为他如果没有在西海立下大功,回去之后其实还要将仙人宝贝交还给宗门。而此等宝贝入了他的手中,他宁愿消耗掉也是不想还回去的。 轰隆的笑声,响彻整个白骨岛。 其让尤冰和庄不凡的脸色都大变。她们并不知道许道的决意,因此听见了血色巨鲸的话声,立刻就惊呼: “快快将大丹收回!” 尤冰和庄不凡都急忙出手,打出白骨法力和剑光,想要帮助许道的符箓假丹脱离血色月华。 但是许道站定在高空,眯眼瞧着血色巨鲸,他的面上虽然凝重,但是却并没有惊慌。听见了尤冰和庄不凡的惊呼声,许道轻轻一笑,神识传音回去: “道友勿慌。” 下一刻,许道竟然止住了向后退的动作,像是踩在了无形的阶梯上,继续一步一丈的往上空踏去,接近那血色巨鲸。 许道丝毫没有被血色月华影响。相反的,沐浴在此种月华之下,反倒是显得他浑身都神秘,谪仙人的味道更浓。 血色巨鲸也惊疑起来。 它瞪大了眼珠子,浑身法力都在燃烧,支持着血月大放光芒,但是许道的符箓假丹落在月华中心,就是没有出现它想要的变化。 在血色巨鲸的预想中,许道的符箓假丹一被血月之光照射,就该当场被污秽,纵使其有再大的灵力和手段,也都将畸变为血月之力。 并且整颗大丹因为没有肉身或阴神庇护的原因,更会畸变成新的一轮血月眼珠,再回过头去污秽许道等白骨岛一众人。 可眼下的情况却是,至多是符箓假丹中封印的四颗金丹发生了畸变,一个个虚影嘶吼哀嚎着,像是蜡烛一般融化成了肉泥般,无法再区分清楚原先的模样。 但是它们早已经被符箓假丹镇压在内里了,且都只是残魂虚影,无法掉过头去反扑许道。 血色巨鲸惊愕,神识跳动,怒喝到:“变!为何不变!” 它没有意识到,虽然事先动用了鲲鲸真人的肉种作为依仗,但它还是被施展出的血月仙术给影响了,其魔念大增,再没有刚才的那般从容理智。 或许在它化身为血色巨鲸的时候,鲲鲸真人的肉种就早在暗中影响着它,只是它并不知道罢了。 预想之中的事情没有发生,血色巨鲸怒喝着,于是再度催动体内的澎湃法力,将血月点燃得更加明亮。 霎时间,整片天空,连同整片海域,都被殷红的月光所覆盖,上下皆是暗红色。 白骨岛上的惨叫声更重,被波及的凡人更多,而尚存的八大西海金丹,也都是吸着冷气,惨叫声再度响起来,狂退不止。 尤冰和庄不凡也因为血色月光太盛的缘故,面色陡变,不得不中断了救援符箓假丹的动作,两人口中闷哼,再度往后退去,落到了白骨岛的地面上。 血色巨鲸抬眼看四周,发现其目中的万物,皆是在它的仙术下败退连连。 可唯独就只有许道和符箓假丹,依旧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勉强谈得上变化的,或许是许道的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像是在念叨着一段生僻的经文。 “一段经文能有多大的作用?”血色巨鲸此刻躁念狂起,它一时之间完全想不通。 “不管了!血月奈何不了你,本道便亲自撕裂了你这大丹。” 躁念一跳,血色巨鲸大怒。 它摇摆着身躯,轰得再度往符箓假丹靠近,准备凭借着自己此刻强悍的假婴肉身,将许道的大丹硬生生拍裂开。 见到这一幕,许道口中正念叨着的经文都一时停住,他的脚步也一并停下了。 但是许道并非是被血色巨鲸的动作给吓着了,而是眉毛微挑,眼中反露出喜色。 他将符箓假丹打出,是存了裂丹杀敌的想法。只是对方又有底牌拿出,虽然他和符箓假丹都没有被影响,但是仙术奇特,其灵力太过磅礴,粘稠如蜜的,让符箓假丹也一时飞不过去。 刚刚许道之所以再度迈开步子,就是想要亲自撕开血色月华,并吸引鲲鲸真人的注意力,从而让他的符箓假丹飞临对方的身畔,然后再裂开! 结果血色巨鲸并不知道许道是要自爆大丹,再加上它的智慧丧失,主动就扑向符箓大丹,正中了许道的下怀。 许道心中暗道:“甚好!这样我也就不用靠的太近,以免待会儿被余威波及到!” 吼! 一声厉喝,在血月仙术的作用下,白骨岛的龙气都难以再阻挡血色巨鲸,甚至若不是因为龙气没有灵智,其具现的苍黄色蛟龙也可能被血色月华污秽。 因此血色巨鲸成功的就扑到了符箓假丹跟前。 扑到符箓跟前,它不再想甩尾来击碎符箓假丹,多此一举,而是一头就往符箓假丹撞击而来。 瞧见对方撞击符箓假丹,许道的心念一动,金符也就主动的往前一凑,好似贴在了对方庞大的独眼上一般,和血色巨鲸相接触。 下一刻,许道心中狠意勃发: “裂!” 这个念头落下,被封印在金符中的四颗大丹,顿时加速着融化,大放出四股不同的灵光,四种神通也是闪现。 在四团灵光中,还响起了飞蛇、巨鳄等道师的绝望怒喝声。 因为许道吞食四尊金丹的时间过于短暂,它们其实都还没有被完全消化,是个隐患,但是眼下许道选择自爆假丹,隐患与否也没有任何了意义。 嗡嗡! 自爆的场景和许道想象的并不一样,四股灵光涌现后,紧接着是属于金符的金光大作,五色相间,宛如一朵光芒织就的鲜花盛开。 鲲鲸真人落在其中,血色独目瞬间就被侵染了,不再是纯纯的血色,而是被打翻了的颜料盆。 天空也霎时间变得绮丽,或红或紫或白或金……诸色大作。 以许道自身根基无比深厚的符箓假丹作为壳子,内里裹有四颗西海真丹,再辅佐以万千灵物、数具金丹的血肉作为填补。 此金符自爆之威力,至少是接近于假婴一击,元婴真人以下皆不能抗。 在此浓重的威胁之下,血色巨鲸心中悚然,发觉自己有性命之危。它的理智暂时回归,急忙惊惧的用神识大吼: “自爆?不、不!本道愿意就此罢手!” 但是许道都已经紊乱了假丹之中的真气平衡,自爆已然开始,他如何能停止?就算能,他也不会停止。 见许道不回话,血色巨鲸继续大喝:“竖子!本道动用了鲲鲸真人的肉种、太上长老的仙术,你就算自爆,也不一定杀得了本道!” 其是用神识传音,费时短暂,仅仅一刹那而已。 在这一刹那过后,五色光芒彻底和血色搅成一团,灵气撕裂,湮灭了一切。 一股惊天的灵气暴动,在半空中横扫一切,周遭的所有金丹,包括许道自己,全都被这股灵力扫落到了地面。 天崩地裂! 第五百六十五章 血月符箓 无与伦比的灵力波动在白骨岛的上方展现,所有瞧见这一幕的人,都是目中惊骇。 一些修为低下的道徒,包括一些重伤的道士,都为之所震,两耳闷闷的就此失聪了。 尤冰、庄不凡大惊失色:“自爆大丹!?”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许道所谓的杀敌手段, 竟然是通过自爆来打杀敌人。两人的心神都抽动,生出一种被许道骗了的感觉。 尤冰在心中苦涩想到:“大丹乃是精气神凝聚而成,丹成而无悔,甚是珍贵,且融入了道人的魂魄,一旦有所折损,就是损到了根源。世间多少的金丹道师, 临死时都不会选择自爆大丹, 郎君为何要选择自爆大丹?” 和她共生的白骨观主瞧见了上空的一幕, 也是瞠目结舌,嘀咕到:“可惜了可惜了,就算是修行了我的《莲花丹法》,折损了大丹倒是不会危及性命,但今后想要再结丹也是难了。就算能够结丹,上品已经是绝无可能。” 白骨观主是《莲花丹法》的改良者,她对法术的理解远在其他人之上。 尤冰听见白骨观主的话,心中更是死灰,想到:“是我害了许道。” 白骨观主闻言,心中一动,趁机冷嘲热讽到:“桀桀!正是,若非要救你这劳什子的白骨岛基业,你家郎君可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下场。可惜了、可惜了,好好的一颗上品金丹种子。” 尤冰听见这话,脸色都为之煞白。 白骨观主瞧见一直以来都心志坚定的尤冰,竟然在自己的两句话下, 失态如此, 它也是为之感到诧异。 此獠眯眼感受着尤冰心中百般懊悔的情绪, 心情顿时也复杂起来。 一旁的庄不凡更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连连发出神识传音:“观主,许道友他可是自爆大丹了?是不是我看错了?” 当发现尤冰的脸色煞白,并没有回话的时候,庄不凡瞬间明白自己没有眼花,他也沉默下来。 除了尤冰和庄不凡两人之外,其余的白骨岛道士,同样是惊骇。 他们先是惊骇于许道的一击竟然有如此威力,随即等反应过来之后,也都心神震撼的猜想许道是不是自爆了大丹。 其中白金岛的一群道士,虽然备好了船只,而且下潜到了海水之中避风头,但是在金十三的坚持下,他们并没有直接离开。 当半空中的场景出现时,不用其他人催促,金十三自己都茫然了,她顾头喃喃的问身旁人: “何至于此……金枪道长为何要为这白骨岛如此卖力, 竟然不惜自爆大丹?” 她心中还有一个担忧,许道既然已经自爆大丹, 也就代表着许道纵使是不死, 今后也没有太大的出息了。如此一来,她是否还要继续追随许道? 落到眼前最现实的就是,金十三是否还应该坚持着暂留在白骨岛附近,而不趁机跑路。 当白骨岛的一行人心神震撼,心思各异的时候,那剩下的八个西海金丹道师,同样也是惊骇。 “自爆大丹?本尊修行数百年,还是头一遭见到有人肯自爆大丹的!” “如此厉害的威势,若是不自爆,其大丹究竟有多少品?” 除却震撼之外,八个西海金丹也是有喜有忧,它们喜的是血色巨鲸的仙术被打断,影响不到它们了。 特别是刚刚在仙术之中失去了神智的金丹道师,它刚一苏醒,就狠狠的斩下了自己的三根触手,扔了出去。 该金丹道师清醒过来,一脸惊悸的看着四周,其目光落在许道的身上,还有着几分感激之情。 触手道师后怕的想到:“若是诡异仙术再持续一段时间,本座可就魔念入脑,要彻底的变作成一头凶兽了!” 是许道的假丹自爆,中断了血色巨鲸的仙术,救了它一命。 惊喜之外,八个西海金丹忧患的则是它们接下来该当如何,是趁机退走,还是继续暂留着。 但是不管怎么样,它们在白骨岛上的优势都已经丧尽,也没有了继续和白骨岛为敌的心气。 不少西海金丹都懊悔的想到:“这白骨岛果真是个硬茬,悔不该当初选择来这里啃硬骨头!竟然会有道师选择自爆大丹,此岛的道人果真刚烈!” 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半空中绚烂绮丽的光芒还在弥漫,其如同霞光一般,覆盖了十数里,且又像是大火一般,持续的有灵力波动在当中汹涌翻腾。 西海的金丹道师惊骇着,也都继续向外退去,免得接下来还会有异变出现,到时候殃及到它们这些池鱼可就不好了。 许道自己,同样是站在冰面上,仰头看着半空,注视着自己的假丹自爆之后的场景。 因为他是当事人,且早就做好了准备,自然不会同其他人一般惊骇。 唯一让许道的心脏加速跳动的是,他发现失去了假丹之后,内天地中持续转化出来的庞大灵力,他已经快控制不了了。 打出符箓假丹之前,许道虽然已经将丹成阵法中的真气抽个精光,统统都灌输进符箓假丹之中,但是他存放在内天地中的灵材着实是丰富,而且还有着尚未消化完的金丹血肉在,其空荡没有多久,内天地便又充盈起来,并且真气诞生的速度并不慢。 但许道现在失去了符箓假丹,道行都折损了大半,手段减弱,因此对于丹成阵转化而来的金丹真气,一时间连触碰都不敢。 不过他可以选择将这些真气都倾斜出去,浪费掉。 心中一动,许道唤出了七杀钉箭,然后将丹成阵转化而出的真气,统统的都灌输进了七杀钉箭之中。 此钉箭有勾魂夺魄之能,而且按照西海之中的传闻,甚至可以达到假婴的威力,只是需要斩杀七尊金丹罢了。 许道本没有兴趣去祭炼七杀钉箭,更不用说用七杀钉箭杀戮道师了,但是七杀钉箭在手,他正好可以将蓬勃增长的真气管灌入的其中,以解决内天地中的问题。 暂时压制住内天地中的真气之后,许道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选择终止丹成阵,而是继续将阵法开启着。 眼下的形势依旧严峻,指不定接下来还会有变故,他得继续提防着。 果不其然,许道紧盯着半空,率先发现了不对劲:“这是……” 只见在混乱而灿烂的灵光之中,有庞大的躯体露出,正是那血色巨鲸的肉身。露出来的肉身破烂,血肉模糊,但是眼尖的许道,从中察觉到了生机。 他的眼帘跳动,心中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没有死?!” 符箓假丹自爆之后,引动的烈焰般的灵光,终究是在慢慢散去。许道所瞧见的端倪,同样也被其他人瞧见了。 尤冰和庄不凡两人的面色都是阴沉,心中恨恨的想到:“此獠若是没死,本座便要亲手将它斩杀掉,绝不可让许道的心血白费掉。” 西海金丹们瞧见,再次又惊又喜:“这家伙的生命力竟然如此顽强?少说相当于四尊金丹道师的自爆,竟然都没能杀死它!” “啧啧!不愧是鲲鲸真人派出的手下,不愧是握有仙术之人,着实是让人难以想象。” 其中也有人不信,纳闷想到:“如此声势,就算是鲲鲸真人自己当面,恐怕也会受到创伤罢!此獠不过一个假借的货色,暂时获得了假婴法相,如何能幸存下来?” 金丹道师虽然远远不如元婴真人,差距十分之大,但是其程度也没有大到元婴真人会无惧金丹道师自爆。 并且正如几个西海金丹所疑惑的,许道的假丹可不仅仅是他自己的假丹,其还吞了其余的四颗真丹,四丹合一。 由此加起来的灵力强度,超过了五尊金丹道师所具备的,由此一股脑的轰出,聚合在一块儿,实际的威力更会倍增。 许道心中也是惊疑:“你要是货真价实的元婴真人,抵挡得了这一击也就罢了,可伱连上品金丹都不是……” 但让他心情沉下的是,那空中的残缺躯体,继续动弹了起来,他果真没有看错,血色巨鲸尚存生机。 因为心存忌惮的缘故,并没有人冲上半空去探查情况,而是静静的等待着残存灵光散去。 不多时,许道自爆假丹引起的异象彻底消散,一条残缺不堪的巨鲸躯体暴露出来。 其硕大的头颅上,本是独目的位置,已经被砸出了血洞,焦黑一片,像是被火炙烤过,又像是雷霆劈打过,脑浆都可以看见。 整条血色巨鲸,其生机虽然尚存,但是也不太明显,只是苟延残喘着。 白骨城中,尤冰看清楚了,她脸上的冷色当即露出,裂开拔地而起,要飞出将这苟延残喘的血色巨鲸斩杀掉! 庄不凡见状,也是身化剑光,追随在尤冰身后。 但两人刚一飞出,许道注意到了,急忙也踏空而行,呼到:“且慢!” 尤冰和庄不凡闻言微怔,都扭头看向许道,他们发现许道的眉头紧皱,表情有些怪异。 许道有些迟疑的说到:“此事有些诡异……我之大丹,似乎也没有彻底消亡。” 言语了这样一句话,许道的心头突跳,然后猛的扭头看向血色巨鲸的躯体。 生机渺茫的巨鲸突地颤抖起来,其被轰击出的血洞中,有根根肉芽生长,血肉蠕动着,像是要将残缺部位填补起来。 许道再凝神看去,发现就在其血肉之中,露出了某物的一角,金色的! 下一刻,一只手突然从血色巨鲸的脑壳中钻出,抓住了此物。 该手臂伸长,紧接着是一道赤裸的半具人身,从血色巨鲸的眼眶中挤了出来,他面色惨白,神色惊惧,但是带着笑意。 “哈哈哈!” 此獠正是那化身血色巨鲸的黑水道师,他的半截身子还埋在血色巨鲸之中,其手中抓着的东西,正是许道自爆过后的符箓假丹! 黑水道师大笑到:“本道说过,尔就算是自爆大丹,也杀不了本道!” 笑着笑着,他突地就大口大口的咳嗽起来,然后哇的吐出大口大口的黑血,显然他就算是藏身在血色巨鲸体内,依旧是遭受重创,体内五脏都可能移位、甚至破烂了。 黑水道师现身,让周遭的人等更是惊讶。 尤冰和庄不凡冷意大作,随时都想飞出,趁机一剑斩杀了这厮。西海的金丹们则是暗中传出神识,询问黑水道师情况如何、能否再战? 而许道自己,他的目光则是从黑水道师身上,移动到了对方手中抓着的残破金符之上。 此刻的金符,已经是残之又残,其上纹路断绝,缺损大半,内里罡煞也都溃散九成,但诡异的是,它就是没有崩溃。 一点血色的弯钩,在残破金符上格外的显眼,好似人皮上的蚊子血一般。 黑水道师捏着许道的符箓假丹,态度似乎也郑重,并没有因为它是许道的东西,就急忙的摧毁掉。 许道心中就此生出猜想:“莫非,此獠是靠那诡异的仙术,镇压了符箓假丹自爆的威力,这才苟延残喘下来?” 确实如此! 在许道的符箓假丹自爆时, 黑水道师意识到鲲鲸真人的肉种没法护住他,而血月仙术又并非护体仙术。 此獠心中一动,索性就将仙术竭力驱使而出,甚至将仙术烙印本身都打向了符箓假丹,希望能够靠仙术的畸变之力,坏掉许道的符箓假丹,或是抵消掉部分自爆之力。 结果就如眼前所发生的情况,在符箓假丹的自爆中,寄托仙术的物件崩溃,但仙术本身并未消失,转而寄身在了符箓假丹之上,进而让黑水道师得到一丝生机,也让许道的符箓假丹并未彻底坏掉。 许道隔空感应着符箓假丹的状况,虽然感应的并不清楚,时隐时现的,但符箓假丹终归是他的物件,电光火石之间,许道还是将情况猜对了大半。 当机立断,许道暴起,并用神识传音,对尤冰和庄不凡轻喝:“道友为我掠阵!” 他咻的就朝着血色巨鲸和符箓假丹扑去。 既然符箓假丹并未彻底坏掉,那么他当然要将之夺回到手! 第五百六十六章 金丹成(上) 许道此刻体内的罡气煞气消耗殆尽,能够掌控的真气数目不多,但他的肉身强度和阴神强度尚在,且还有从灰罐道师手中夺来的七杀钉箭,勉强还有一己之力。 他咻的就扑倒了血色巨鲸跟前,并唤出七杀钉箭,狠狠的往黑水道师打过去。 一边打出攻击,他一边沟通符箓假丹,想要让之主动飞回来。 但是符箓假丹身受重创,有被仙术烙印镇压着,仅仅能够和许道保持心灵上的联系,除此之外便再无法对他做出回应。 黑水道师正庆幸着自己能从许道的自爆之中活下来,瞧见许道的动作之后,他连忙回过神,想要避开许道的攻击,并进行反击。 但是他同符箓假丹一般,虽然是幸存下来了,但是气血亏空,化作的血色巨鲸化身也已经被打爆,并无多少手段可以用。 黑水道师勉强呼出几道黑气,让之盘旋而去,挡住许道,然后便是朝着周遭大呼: “诸位道友,速速助我!” 他招呼的对象,正是先前不被他看在眼里的西海金丹。 但是西海金丹们乍一听见黑水道师的话,都在心中权衡起来,并没有立刻动手。 滋滋! 许道打出的七杀钉箭被黑水道师用法术挪开,转而刺在了对方身下的血色巨鲸躯体上,未见成效。 好在钉箭足足有七道,三道四道未见到成效,许道就立刻又将剩下的打出。 虽然他现在的真气单薄,但是七杀钉箭本身就是法宝质地,其勉强驱动着,依旧是发挥出了数成的金丹之威。 黑水道师连连招架,他的动作让许道瞧过去,顿时感觉此獠颇是有些力不从心的样子了。 黑水道师也是连连呼喊到:“速速助我!我是鲲鲸真人之使者,必有报答!” 他高呼着,哇的又吐出一口血。 但是吐血之后,黑水道师并没有就此萎靡,而是眼中露出狠意,他借着自己吐出的血水,施展法术,让自己的黑水真气卷着精血,狠狠的往许道打杀过去。 西海金丹们迟疑了一下,终于有人做出回应,呼到:“道长坚持住,某家前来助你!” 几堵庞大的身躯,顿时又从外围迅速的朝着白骨冰山所在地飞来,个个妖气蒸腾,一副要大打出手的模样。 好在许道这边也并非是孤身一人,尤冰和庄不凡在听见他的请求之后,立刻就紧绷精神,开始注意黑水道师和西海金丹们的异动。 如今一瞧见有西海金丹想要过来救黑水道师,他们的面色顿时冷厉,也登上了高空,身上的灵光大作。特殊是其中尤冰的灵光,强大而清冷,仿佛夜间的明月盘,让人仰视。 尤冰口中冷冷道:“尔等不是都逃了么?现在回来作甚!” 她话声一落,凝练的白骨真气就探出巨大的手爪,朝着来人扑击而去。庄不凡同样是振奋剑光,往,往西海金丹斩过去。 前来援救黑水道师的西海金丹,顿时就受到了阻拦。 轰!激烈的战斗,再次在白骨岛上空响起来。 和先前不同的是,那几个西海金丹虽然表面上在卖力斗法,但尤冰和庄不凡却感觉对方放不开,始终都透露出一股见机不妙就要离开的样子。 有着尤冰、庄不凡为自己保驾护航,摒除外人的威胁,许道的目光落在符箓假丹上面,没有移开半点。 然后终于让他瞅见机会,一根钢钉绕开了黑水道师的防护,进到对方的身前,就要击中对方。 而就在这时,黑水道师悚然一惊,他不得已的将许道的符箓假丹抓着,抵在了自己的身前。 黑水道士的神识跳动,大叫到:“你若是再过来,本道拼着不要的仙术了,也要将你这颗大丹掐灭掉,让你的大丹彻底破碎!” 他威胁着许道,手上黑气蒸腾,仿佛随时就会将许道的符箓假丹捏碎掉,让许道夺回符箓假丹的计划彻底落空。 瞧见对方的动作,许道控制着的七杀钉箭微顿。 黑水道师见状,顿觉有戏,他又呼喝着叫到:“尔等若是愿意礼送本道离开,此符箓,本道必定会归还给你!” 此人开始对许道许诺各种好处,因为是神识交流的缘故,他眨眼间就说出了一堆话,有理有据、有胁有迫的让许道一行人就此罢手: “本道法相已破,仙术也暂且无法动用,道友等人则是都为法力高强之辈……此番搅乱道友们的日子,本道甚是抱歉。从今日起,本道绝对不会再踏足白骨岛半步。” 可是此人不知,许道的动作之所以微顿,便是希望他的注意力分散,然后方便他打杀对方。 咻的!黑水道师瞧见破开屏障,出现在自己近处的七杀钉箭,顿时脸色煞白。情急之中,他的眼中也是露出恨意。 黑水道师继续捏着符箓假丹,和许道打出的法术上硬碰硬,并想要让许道不得不的投鼠忌器。 可是他却是弄错了许道的心理,此刻的许道发狠,比起将符箓假丹夺回来,更想打杀他,以及想知道符箓假丹上面为何会多了一道仙术,此仙术能否为他所用。 于是双方都不肯让步之间,许道打出的七杀钉箭击中了他自己的符箓假丹,但是他却仍旧是不管不顾。 黑水道师见状,心中一凉,然后心中一横,怒喝到:“竖子!这是尔逼的。”他狠狠的就捏紧了符箓假丹,要将之挫骨扬灰似的。 其真气涌入符箓中,让符箓假丹中本就脆弱的平衡,彻底的被破坏。 一点血色的残月,忽地就在符箓假丹上的闪烁,浓浓的灵气又从中扑出来,单单灵力的粘稠度,就足以让飞过去的七杀钉箭再次受到阻碍。 此是黑水道师见许道不接受罢战,只得选择彻底放出自己的最大底牌,血月仙术。 殷红色的光芒,再次的在两人身前绽放开,血色的残月在符箓假丹上面显现。 许道见状,面色也是微变,好在此一幕尚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的符箓假丹在对方的手上,自己不会妥协,许道自然也不会觉得对方就会妥协。 而且黑水道师在点燃了许道的符箓假丹之后,他心中恨恨的暗道:“竖子!是汝逼我,本道现在折损仙术,一样能逃,可你就不同了?难不成你还能继续追杀我?” 黑水道师转过身子,便要背离许道,逃之夭夭。 但是下一刻,意外发生了。 意外并非是许道出手,抓住了黑水道师,也不是尤冰等人瞅见机会,提前堵住了黑水道师。 而是黑水道师在动身的那一刹那,其身子不仅没有从血色巨鲸之中拔出,反而被囚禁在了上面。 血色月华的照射下,巨鲸肉身战栗起来,一根根肉芽从中蠕动钻出,整只巨鲸好似变成了一颗庞大的霉菌。 许道处在巨鲸跟前,面色也是为之大变,显然这一幕同样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黑水道师比之许道更是惊愕,并达到了惊恐的程度,他发现自己体内残余不多的灵力,正在疯狂的朝着身下的巨鲸肉种流淌过去。 原本只是傀儡、身外化身般的血色巨鲸,现在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开始主动的眷恋黑水道师,想要和他继续融为一体。 “啊!” 惊叫声在黑水道师口中响起,他满面惊惧,竟然转头冲许道叫到:“道友救我!” 此声凄厉,让远处的西海金丹、尤冰、庄不凡等人听见,也都忍不住的侧头看过来。 但仅仅是这一一眼,他们就都浑身汗毛都耸立,筋肉战栗,再次感受到了先前血月大现的恐怖,一股股魔音入脑,想要让他们变成毫无理智的血肉躯体。 并且和上一次黑水道师控制着释放血月仙术不同,此刻的血月无人控制,其自我燃烧着,强度和烈度竟然比上一次更是猛烈。 许道身处于血月的近处,他面色变化着,脑中竟然也有魔音出现。但好在清静篇依旧管用,死死地镇压着他的身心。 这个时候,许道忽地就面临着两个选择,其一是就此飞离,赶紧的离开原地,让血月仙术自行发光发热,等此物消耗完之后,他再回来收拾场子。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的符箓假丹会是什么下场,他也不得而知。下方白骨岛中的数千万人,就算是深藏在冰层之中的,恐怕也将十死无生。 至于其二,则是他勠力上前,依仗着自己的清静篇,尝试通过符箓假丹,看能否制住血月仙术的施展,重新封印对方。 一根根肉芽在许道的面前生长缭绕,黑水道师的尖叫声已经变形,他整个人的面容都已经模糊,仅仅剩下半具人形正在巨鲸的脑壳上挣扎。 此獠甚至连阴神都逃不出去,许道能瞧见对方的阴神魂魄跳动着,想要遁走,但是竟然也像是蜡烛般融化了,和畸变之后的血肉粘连在了一块儿。 此血月仙术,不仅能作用在血肉上,还能作用在魂魄上,甚至是死物上,让之蠕动粘连,返还崩解成一摊肉泥、一摊血水。 许道心中微定,他瞥了眼底下的白骨岛,发现其残留在冰城表面上百万口凡人,都已经爆裂而亡,道人们也哀嚎不断,连魂魄都逃不走。 轻轻一叹,许道心道:“区区一仙术,都不是元婴真人亲身降临,我如何要畏惧?” 他的心神一定,随即悍然的往血月扑过去。 镇压此物,不仅可以解救的白骨岛上的千万生灵,更能保留住他的符箓假丹,让他的丹成之旅,不至于再耽搁下去。 况且就算是退,他因为距离太近,能否退去也两说。 轰!魔音入脑。 许道登临了血色巨鲸的头顶,并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黑水道师的跟前一丈位置。不过此刻的对方,早已经灵与肉合,认不清许道。 许道盘膝坐下,正想要用七杀钉箭,趁机将对方打烂,以免对方待会儿还会生出什么花样,打搅到他。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七杀钉箭入了血月的近处,竟然也软趴趴的融化,变得像是蛇虫一般,器物成精似的。 法宝质地的器物,竟然也无法抗衡此仙术之威力! 许道心中骇然,顿觉有些不妙:“此物真个只是元婴仙人的一一招仙术吗?威力竟能如此恐怖?” 仅仅一眨眼,他身上的衣物、鞋履,也全都畸变异化,蚍蜉幡、墨鱼剑丸两件法器也只是坚持了一个呼吸,然后也像是变成精怪一般,咯吱响动着,融入到了已经变成一团肉球的巨鲸上。 只有金竿还岿然不动着。 嗡嗡! 血月仙术大放光芒,它轻轻晃动,要往肉球中沉去。 许道虽然惊骇于对方的威力,但现在哪能放任它离去,他悍然的伸出手,鳞爪暴起,一把抓住残缺的符箓假丹,立刻将体内、内天地中所有的灵气、真气都灌入,尝试着要将血月仙术封印。 但是下一刻,更是强烈的血光,在他的手中释放,他未能将血月仙术重新封印,反倒是被血月带着,钻入到了庞大的肉球之中。 轰隆! 血月钻入肉球中之后,整个肉球更是狰狞,肉芽舞动,高悬在半空,仿佛一颗活过来了的现世月亮。 尤冰、庄不凡等人见状,全都是惊骇,其中西海金丹大叫: “不好!那鬼东西莫不是邪神,要夺舍现世?速逃!” 神识纷乱动弹,几个西海金丹再也没有一丝胆子敢留在原地,纷纷宁愿斩掉自己的半具躯体,也要立刻离去! 惨叫中,它们四散而去,其斩下的畸变躯体,也都像是活过来了一眼,蠕动着扑向半空中的血肉球状物。 与此同时,白骨城中惨死的百万活人,其魂魄、其血肉,也都盘旋着上升,飞入血肉球体当中。 霎时间,天地间好似下了一场血雨,但却是逆着上升。 尤冰和庄不凡遍体生寒,也发觉如此一幕,并非像是在施展法术,而更像是在祭祀邪神。 尤冰咬牙,低呼:“许道!” 但是不等他们多想,西海金丹刚刚跑开,两人就发现脑内的魔音开始消退了。 他们再低头往白骨岛上一瞧,发现惨嚎的白骨岛道人们,嚎声也是变小。 尤冰和庄不凡静下心,方才发现那半空中的血色肉球,虽然在吞食着周遭的一切血肉、一切有灵之物,但是并未主动的扑下。 这是因为许道此刻正待在血色肉球中,依旧和血月对抗着。 近距离接触血色月华,其灵与肉也融化合一,要化作为血肉的一部分。 但是许道不愿如此,他索性将自家的灵与肉,统统都打入了符箓假丹之中,宁愿便宜自己的假丹,宁愿损失掉肉身、阴神,也不愿意便宜了血月。 且灵肉入假丹,即是结丹。 许道意图增强假丹之层次,最后一搏,封印血月,如此若能成功,他或许还能走外丹剑修之路。 第五百六十七章 金丹成(下) 庞大的血肉球体之中,许道的肉身虽然也坚固,但是比起金丹级别的妖躯,终究还是有些差距,没几下也就融化成了血水状。 他的阴神同样也如此,本是人身形态,但是在血色月华的影响下, 立刻就回归了最初的混沌一片模样,仅剩意识和念头。 单从表面上看,许道已经是肉身“死亡”了,百年阴神也一朝丧尽,崩溃如斯。 但好在他将自己的血肉和阴神之力,统统到纳入到了符箓假丹之中,符箓虽然残缺,但尚且存在形体,恍若鸡蛋中的一层薄膜般, 将他和混杂的血月肉球隔开。 而许道的一点魂魄,便寄居在符箓假丹之中,苟延残喘着。 有了许道自身的血肉和阴神相助,符箓假丹立刻得到了不少恢复,特别会其上铭刻着的清静篇功法,此篇功法率先得到了补足。 这时因为许道和符箓假丹之所以能够在血色月华之中幸存,正是因为清静篇功法的镇压。 一颗颗经过许道百般精炼、增删的清心符种,此刻再度发挥作用,护持着许道的灵魂,镇压着内外诸魔,并让许道残存的意识为之清醒。 清醒之后, 许道亦是震惊于自己当前的状态, 但是时间紧迫,他来不及感慨太多,只能立刻绞尽脑汁、搜肠刮肚的思索起自救法子。 他首先就是将内天地的牙将鳞兵都放出, 没等血色肉球将之吞吃,便让符箓假丹先一步吞吃了。 牙将鳞兵们修有《蛟龙分脉锁精篇》,且血肉本就是源自于许道自身的, 能提纯许道肉身的龙血。 有了又一波的资粮补充,符箓假丹再次得到了修补,这让许道的意识得到了完全苏醒,并能勉强让符箓假丹动弹。 但是因为相隔血月实在是太过靠近,符箓假丹纵使是有所恢复,依旧只是有了点招架之力。 面临如此窘境,许道不敢有所停留,但他下一个动作,并非是让符箓从庞大的肉球中挤出去。 反而是更进一步,往肉球的中央位置靠拢,然后啪的贴在了一物之上。 此物正是金竿,其形如竹枝,似矛非矛,在数千丈的肉球之中,是除了许道的符箓假丹之外,唯一能够保持原样的存在。 或者说,金竿才是真正没有受到血月丝毫影响的存在。 其依旧笔直, 表面连一丝斑驳感都没有。 许道操控着符箓假丹贴上去, 仅仅是感觉它比寻常时候要温热一些, 但是也不知道究竟周遭带给它的热量, 还是它自身在发热。 啪的! 符箓贴在了金竿之上后,许道残存的真气贯入金竿体内,并无异样,但他现在的真气稀少,不敢让金竿直接变大膨胀,将肉球给撑开撑破,而只敢以之为屏障,减少血色月华对符箓假丹的影响。 除此之外,许道的另外一个考虑,则是血色月华若能够将金竿也融化,那么他正好趁机的将金竿收入到符箓假丹之中,用作灵材。 此刻的符箓假丹,其内的罡煞消失了九成九,若非许道肉身和阴神的填补,还有小黄天中储备的庞大灵力,假丹早彻底变作成一团虚物,而非实体了。 而许道寄身在其中,不只是想要救命,同样也想延续自己的道途。 他若是想要走外丹道路,则符箓假丹不可只是一团虚物,半虚半实也不不行,非得如庄不凡的飞剑、尤冰的白骨莲座一般存有实打实的躯壳! 但此刻的许道,浑身上下皆是被炼化,身旁只有金竿能够作为符箓假丹由虚化实的原材料或躯壳。 可让许道失望的是,符箓假丹贴在了金竿上面之后,两者的联系虽然前所未有的紧密。 但此物的材质当真是奇特,品级超出了许道的想象,他依旧无法将之收入到符箓假丹之中,更别说将之返还炼化掉了。 这让许道心中讶然:“此金竿无法被我返还炼化,也不受仙术的影响,就算在元婴法宝或材料当中,其也定然是高深的那种。或许,它的品质真个是超越了元婴法宝也说不定……” 许道顿时又喜又惊,喜的是验证了金竿的不俗,惊的则是他现在只能将金竿当成个挡箭牌,而无法用此物来凝聚符箓。 紧接着,许道又开始在内天地之中搜刮,想要找出合乎符箓假丹凝结的材料,但是除了尚且残留在内天地中的罡煞之外,并无他合用的材料。 即便是构建丹成阵法的诸多珍惜灵材,其相比于许道的肉色和阴神而言,品质终归是不足,而且杂乱。 用它们来凝结符箓假丹,必须得再经过烹炼才是,但眼下的许道缺乏的就是时间。 此时的他寄托在金竿之上,其实也已经鼓动着气力,想让金竿往外钻去,但是动作缓慢,肉球也不知有多大,许道并不自信自己能够及时的逃出此地。 而且别忘了,他投入血月之中,其实也存了反过来将血月仙术重新封印镇压的想法。 诸多念头在许道的心中跳动,他或是犹豫、或是迟疑、或是凛然、或是后怕……但最终一咬牙: “既然金竿不可炼化,诸多外物不可用,那么便只靠我之肉身、阴神,去凝虚为实,凝结符箓之躯壳!如此或许所得真符的品质,还会更加精粹一些。” “此刻只有化假为真,方才有一搏之力!” 念头落下,许道没有再迟疑,他的意识收缩于符箓假丹之中,不再向四周和内天地中索求灵材,反而将符箓假丹事先吞下的东西,进行一遍又一遍的梳理,但凡不甚精粹的,都被他从符箓假丹之中排开。 此个过程,就好似铁器的淬炼,一次次的将内里的杂质抛开。 在过程当中,血月仙术依旧在源源不断的释放威能,让许道发觉自己往外逃窜的速度,竟然还比不上仙术威能增长的速度。 于是他索性就暂留在了原地,不再费力气的往外钻,而是借着金竿的庇护,全心全意的化假为真,凝结属于自己的真丹。 上下红光之中,许道彻底的沉下了心神,其意识随同金竿,在肉球之中浮浮沉沉。 在偌大的血色肉球内部。 许道和血色残月,两者一金灿灿、一殷红,分别各悬在一侧,恍若日月相对、日月同辉一般。 进入肉球之中的血月,也像是有了意识般。 它所散发出的月华不再扩散到外界,而是主要的散在肉球内部,消化所得。 而它最主要的消化目标,赫然就是许道和他寄身的金竿。 只是金竿坚韧,即便血月再怎么催动法力,金竿都没有半点要融化的迹象。而在金竿的庇护下,血月对许道的影响也是不足。 甚至许道还开始主动的借用血月之力,将其当做成了熔炉一般,辅助自己淬炼假丹,剔除杂志。 ……………… 在外界。 尤冰和庄不凡发现庞大的肉球停止吸食血肉之后,面上也是又喜又惊,喜的是他们猜测这定然是许道的功劳,惊的则是两人依旧不知许道的现状如何。 尤冰望着满布疮痍,残破不堪的白骨城,面上的悔恨之色更重: “尤冰啊尤冰,枉你结成上品金丹,竟然还是沦落到了如此地步。修道之人伟力归于自身,既然贼人强劲,就应当及时的避其锋芒,等待他日再说。” 她自责起自己没有当机立断,未让许道等人带着火种退去,否则的话,许道现在也不至于生死不知。 “观主!” 尤冰的身旁响起呼声,而且不只是一声,是一片又一片。她一扭头,便瞧见了四周幸存的道人、道士们欣喜若狂的表情。 白骨城中的数千万凡人,十成存活了八九成,而城中的近百道士、数千道徒、数万道童,则是十去其六,折损大半,伤筋动骨,但好在道脉并未被彻底摧毁。 而且除却一开始用自己人打头阵之外,后来的斗法,尤冰和庄不凡都选择了保留核心子弟,而让不甚亲附的其他岛屿道人去死。 因此白骨岛道脉虽然残破,但是根基尚在,而且更为凝聚了不少。其几十年中来者不拒,广收人才的冗杂弊端被一扫而空。 但是望着庞大的白骨冰城,感应着城中尚存的凡人们,尤冰的脸色更是苍白。 对于其余人而言,人在城在,白骨岛算是度过这一次危机了。但是对于她而言,她所真正在意的人却还面临着生死考验。 庄不凡站在尤冰的身侧,也正面色复杂的盯着白骨岛和岛屿上空的肉球看,其一语不发的,沉默的在心中为许道祈祷: “许兄许兄,说好的是庄某来断后,缘何变成你来了。” 暗叹着,庄不凡一想到自己早就没了肉身,魂魄也就剩几年好活,而许道的道行却精深,更有丹成上品的潜力,其朝气而蓬勃,如今却是生死不知……这让庄不凡心中的叹息感更甚。 和尤冰一样,四周也有人在高呼他的名号:“剑师!剑师!” 听见这些话,庄不凡生出了愧不敢当的感觉。 但就在这时,他突地听见耳边传来清冷的声音: “此刻动乱刚停,贼人退去,正是离岛出海的大好时机,还请庄道友振作精神,收拾了城中财物,带着余下的弟子尽快离去。” 庄不凡闻言扭头,发现是尤冰在冷静的言语: “西海金丹虽然退去,但是它们尚可再来。血月邪术虽然停止,却并不知何时就会再作。白骨岛大战连连,虽然地处偏远,但血水滔天,附近之凶兽也可能被引来……” 一番有条理的话从尤冰口中说出,她眯眼看向庄不凡:“庄师明白了么,你我现在时间紧迫,不可耽搁,当速速护着余下道脉,先离开此地!” 庄不凡心神一震,他连忙就低下头,呼到:“庄某晓得!” 其随即就要化身剑光遁去,但是庄不凡还是忍不住的多看了尤冰一眼。 他发现除了言语镇定之外,尤冰的神情分明是极度的担忧和惊慌,面色惨白。 心中叹息,庄不凡还是当即离去,听从了尤冰的吩咐。 确实如尤冰所言,眼下并不是他们感时伤怀、沉溺于情绪中的时候,得立刻做准备,以免众人的心血皆数白废掉。 当庄不凡离去后,尤冰怔怔的望着半空中庞大的肉球,其神情也越发的坚定起来。 她随即走到了血月肉球的正下方,其神识弥漫,将白骨道兵四分,让之蹒跚在庞大的白骨岛上,检查阵法,以求尽可能恢复龙气大阵。 她自己则是盘膝而坐,默念法诀,将白骨岛龙气大阵的核心——山海图碎片,缓缓唤了出来。 她身为许道之道侣,纵使没有办法,也该绞尽脑汁的帮助许道。 捏着山海图碎片,尤冰心中想到:“尔等无甚气力,皆是受郎君之恩而存活,现在也别无办法逃离白骨岛,不若一报郎君之恩,死则齐死!” 她所念之人,正是白骨岛上数目依旧庞大的凡人。 岛上存活的凡人还有千万,其是不可能随着庄不凡等人逃离白骨岛的,而且庄不凡等人的能力,最多也就能将胎息道童一并带走。 此刻尤冰要做的,正是恢复龙气大阵。 但是她的主要目的却并非是庇护白骨岛,而是汇聚龙气,以之贯入血月之中,抗衡邪术,辅佐许道。 许道乃是黄天道统传人,龙气对之有益而无害。 尤冰心念微动:“若千万人之念无甚用处,那么我自当入邪物中,生同衾死同穴!” 随即她的双目微阖,开始竭力梳理大阵,调动龙气。 而在狰狞庞大的血月肉球之中。 许道的肉身已经彻底的演变成了精气,阴神也彻底的化作为了神气,就连内天地,也被他瓜分拆掉,其内的罡煞真气统统被他攫取到了符箓假丹之中。 许道的精气神三者,正在前所未有的融合为一,程度远远超过了许道曾经设想的性命双修。 或者说,此刻的他方才是将性命双修走出了一条道路! 冥冥混沌中。 一点圆沱沱、光灼灼,似月如日之物,终在符箓假丹中绽开。 周遭的混沌为之驱散,坚硬沉寂的金竿也为之震动发聩。 金丹,成! 第五百六十八章 皇天后土大丹 血色肉球中,许道的精气神三宝熔炼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其能够相互之间进行转化。 当然,如此转化的效率依旧是有所局限的,精气神互相转化也不代表许道能够将真气在血肉和阴神之间来回变动,其无法虚空造物。 毕竟他才只是凝结了金丹,连元婴鬼仙都还没有成就,更别说阳神境地了。 在一点金光绽放之后,许道的内心中出现大欢喜。 他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的破釜沉舟之举,竟然得到了意外惊喜,简直是焉知非福、峰回路转! 此刻的他,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结丹成功,还将自己的肉身和阴神熔炼为一了。 许道惊喜想到:“寻常结丹,道人虽然也能吸食肉身的精气,或者是魂魄的神气,但是他们只是将其中的一方,当做是滋养另外一方的药物,而无法将两者打成一片。我却不一样,并非是谁以谁为食,而是互相交融!” 他心中生出感悟,其肉身和阴神虽然已经溃散,但等金丹凝结完毕,他依旧可以通过本命金符,再将肉身和阴神给凝聚出来。 凝聚出肉身和阴神之后,他虽然无法再将之演变回去、也不可能想塑造肉身阴神就随意的塑造。 但是他已经是初步掌握了肉身和魂魄的重生之妙,若是肉身或魂魄缺损,受了重创,随时都将能够以着真气修补两者,丝毫不会留下后遗症。 等到境界再是高超,他或许就能做到传说中的滴血重生、我思故我在的地步。 也就是说,他结丹之后距离传闻中的阳神境界还有着十分之遥远的距离,但是比寻常的金丹道师,其赫然已经是半只脚踏入了长生的门槛之中。 恐怕就连其余的丹成上品之人,都不会有如此神效。 许道思索着:“不知这是性命双修带来的好处,还是上品金丹的厉害之处。” 若是前者,那么便代表着他的性命双修之法,实在是求得长生的大法门,只要能够结丹,便可以一窥长生不死的门户。 而若是后者……尤冰虽然也已经结成了上品金丹,可许道也没有听尤冰说过如此甚小。 尤冰三品白骨莲花大丹虽然神异,但是也只是一枚大丹而已,并没有让尤冰在结丹境界就能一窥长生之妙。 许道思索着,想起在金丹之中最上层的一品金丹,其有天仙种子的称呼,并且一品金丹者,其破婴结丹的可能性是九成或九成以上,长生不死已然是半握在道人的手中。 “莫非我所结成大丹,其品质不仅仅是上品,而更是上品中的上品,一等金丹?” 这个念头跳出,许道的心神顿时狂跳不止。 但是很快他就诧异的发现,其金丹虽然已经凝结,但是过程并没有结束。 他的精气神三者在交织成就一片之后,其内心中就立刻涌现出一股莫大的饥渴感觉。 许道略微一分辨,立刻就发现自己的金丹还需要更多的养料,其积攒至今、以及数尊金道士血肉所带来的庞大灵气,完全无法让他感受到满足。 等到到内天地中的灵气被他彻底的抽干,他便只得将注意力投向金符之外,想办法的外界取来修道的资粮。 但是面临如此情况,许道却是并没有半点的不高兴,因为符箓假丹索求的资源更多,就代表着它的品级也越高。 “凝结还未结束,也就代表着我的金丹还没有成长定型,还可以再往上窜一窜!” 许道的内心深吸一口气,心情激动。他左右寻思着自己应该再到哪里去寻找资粮的来源,其目光很快就落在了自己深陷其中的血月肉球之上。 就在金符的外面,正有一层又一层的血肉纠缠,当中熔有魂魄、金丹血肉、金丹法宝、符钱等物,虽是一锅大杂烩,但是灵气充沛,而且经过了血月的炼化,其都好似已经被嚼烂了一般,就等着许道的金符去吞吃了。 立刻的,许道的心念动弹,他神识从金符之中弥漫而出,小心翼翼的绕在附近,确定无甚异样之后,果断的就开始炼化丰沛如此的灵材。 呼吸! 金符盘踞在金竿上,微微跳动,就仿佛萌芽的胎儿一般,以庞大的血色肉球为母体,源源不断的摄取养料。 而许道不知的是,就在金符的另外一侧,血月肉球中同样正有着另外一个东西,在和他一样的摄取着血月肉球之中的养料。 此物正是那一轮钩状的血色残月! 它的形态比之许道等人最初看见的样子,已经丰满不少,正在往圆盘的形状修补而去。 而就在这轮未好的月轮之中,其上隐约有图形勾画,宛然一物,已经能够被人瞧见。 时间流逝,在许道和血色残月的摄取之下,肉球虽然庞大,但是内里的灵气也逐渐的被两人吸食到了谷底。 就在这时,两人几乎是部分前后的,正式发现了对方。 准确说,是血月残月找到了许道的位置,而许道惊觉肉球之中居然还有此等的存在。 对方在找到许道之后,整个肉球都兴奋的颤抖起来,其内所散发出的红光,充满着一股纯粹的惊喜,仿佛小孩瞧见了大餐一般。 许道同样的是先惊后喜,一时间处于惊喜之中。 “此物是何物?是那轮血月烙印?其不是一道仙术吗,怎的好像要活过来了似的。” 虽然心中疑惑多多,但是并不妨碍他从血色残月身上感应到了浓浓且高品质的灵气,只有吞了对方,他才算是将整个肉球吸食干净,而且只要吞了对方,许道心中有感悟,他的金丹品级就必然可以往上猛窜,得一大进步! 丹成一品并不是梦! 更加令许道惊喜的是,他此刻金丹凝结,即便对方对他投来了浓浓的恶意,血色的月华几乎凝结成了实质,但是并没有让他感觉有多少异样,顶多像是耳边有蚊虫在嗡嗡叫唤一般。 于是一触即发,他和血色残月,几乎是不分先后的扑向了对方。 嗡嗡! 金光和红光在交织相错间,立刻让肉球内部大放光芒,这股的光芒甚至都穿透了数千丈厚度肉球,出现在外界。 轰轰! 对于外界的人来说,庞大的肉球再一次蠕动,让他们的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一个个紧张不已。 “这东西是又要施展邪术了么?” 庄不凡等人尚未完全撤离,此时一瞧见血雨一动,他们纷纷喝止了手下人还想收拾家财的想法:“速走!” “再不走,等会儿可能就来不及了!” 一道道法力横空,一叶叶灵舟浮空,猛地就白骨岛外面窜去。不消几个呼吸,白骨岛上就好似从潮水退去一般,地表的活人皆数被清空。 只有在岛屿的正中央,血月肉球的正下方,还存留者一道盘膝而坐的身影。 此身影正是尤冰的身影,在她的身旁闪烁着诸多的传音符,其中最显眼的一道就是庄不凡所发出的:“观主,珍重!” 尤冰并没有理睬这些传音符,她的心神全都记挂在血雨肉球之中。 整个白骨岛上,尤冰距离血月肉球最近,其修为也是最高的,自然是第一个注意到了血月肉球异变的人。 但是和其余人等惊慌失措的情况不同,尤冰在审视再三之后,眼中反而是露出了惊喜: “此肉球诡异,我的神识一入其中,就会如泥牛入海般,被消融个干干净净,这让我并并不能掌控内里的情况。但是眼下有金光从当中迸射出来,仔细感知,其确实是许道的,没有疑义!” 尤冰的精神猛振,“许道果真未亡,仅仅是被困住了,我必须助他一臂之力!” 此刻在白骨岛上,经过她的急忙梳理,白骨岛上的龙气大阵已经勉强疏通,虽然无法完善的抵御外敌,但是龙气已经能重新汇聚,聚拢成形,且受尤冰的操控。 下一刻,一道粗长的黄龙虚影,就出现在了血月肉球的表面,其盘踞着,虽然身躯比之从前要虚浮,且疲态尽显,但是眼中斗志却是昂扬。 在尤冰的操控下,一声龙吟! 昂! 深藏在白骨岛地下冰层之中的千万凡人,全都心神震动,不由自主的往血月肉球所在的方向望过去。 这些凡人中,有抱头痛哭的、有跪地祈祷的、有从容不迫正在梳洗饮食的,这一刻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顿觉自己同周遭的人等,仿佛连接成一体。 尤冰自身盘坐在血月肉球下,她虽然不是道宫弟子,但经营白骨岛多年,气机勉强也被山海图碎片所承认,其所透露的气机,同贯入了龙气虚影中,且是画龙点睛般的组成。 庞大龙气虚影嘶吼,在尤冰的操控下,先是想要撕裂开肉球,再发觉受到阻碍之后,其转而嘶吼着,猛地一头扎下,往肉球之中钻去。 龙气入肉球,虽然其性质奇特,并非是纯粹的灵气,但血色月华果真诡异,竟然也能将之融化为灵气。 粗壮的苍黄巨龙,顿时就溃散,嘶吼着变成了一道道细小的蛇形。 好在龙气性子凛冽刚强,其乃是黄天道统之物,也不是血色月华轻易能够降服的,就算对方乃是仙人之力。 滋滋! 在龙气的抗衡下,血色月华顿时就被抵消不少,龙气还在肉球中肆意的乱窜,仿佛要将扎出个千穿万孔一般。 正在和残月相抗争的许道,在龙气进入肉球,嘶吼出第一声的时候,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情况。 等到一缕龙气窜到他的近处时,他顿时确定:“此是黄天余气!是白骨岛上的龙气!” 虽然从窜到他跟前的龙气,立刻就被更加浓郁的血色月华给侵蚀掉了,但是许道依旧是心神大振,顿时知道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人在和诡异血月相抗争。 同时龙气的来临,也让许道的压力骤减,他终于从对方身上撕咬下一口月华,然后炼入自己的金光之中。 原来身处于肉球当中,此地终归不是许道的肉身、不是许道的母胎,诡异的残月占据了上风,许道只能勉强招架着。 他甚至还感觉对方像是在故意的汇聚肉球精华,让他服用,等他壮大之后,对方就要将吞吃干净。 一口月华下肚,许道顿觉金丹底蕴增长,他大喜:“哈哈哈!管你究竟是什么邪神现世,抑或是仙人鬼胎,都给我死!” 他散发出神识,冲着那残月散发出恶意,并故意叫嚣:“作吾金丹之养料,铸我一品金丹!” “道友请上路!” 嗖嗖嗖!让许道更是惊喜的是,又有龙气从外界涌到了他的身旁,且因为数量不少,终于有龙气凑到了他的身旁。 在许道的金符当中,他得洱海道宫赐下的黄天符箓,立刻就浮现,让他的金丹和龙气交相呼应。 龙气聚拢在了许道金丹附近,形成了一堵屏障,将之和残月的月华隔绝开,但是又不影响许道炼化残月的月华。 在这时,那残月上图案变动,其扭动起来,让许道终于看清了它是何物。 此物形似蟾蜍,正如天上蟾宫月亮上的斑痕一般,只不过它像是一团活物,而是蟾宫月亮上像是一团死物。 一股模糊混杂的意念终于从此物中扑出,其愤怒之意大作,但是另有惊惧之色:“惊哉……惊哉……黄天已……其、、何在?” 就在这时,许道尚未有任何动作,在他残破的内天地中,已经被他炼化了的黄天真箓,其就仿佛被触动了一般,主动的从他内天地中跳出。 真箓现身,其聚拢周遭的龙气,顿时形成了一张明晃晃、金灿灿的符箓,比之许道已经凝结的金丹金符还要耀眼。 一股诵读声从真箓中跳出,其宏大无比、重重叠叠、强势死板: “黄天不灭!伐山破庙!” “荡清六天故气,横扫高天万丈鬼!” “镇压!镇压!” 许道的目中一花,仿佛瞧见了千万、万万活人诵经叩首,成群结队的道人按剑扑杀敌人,斩灭一团又一团黑气,荡清四方。 龙气剧烈消耗,黄天真箓的光色大现。 一股惨叫声在肉球之中响起:“啊!” 许道虽然处于惊讶中,但是听见此等惨叫,顿时知道是自己出手,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他仗着自己不被龙气和真箓影响,狠狠就扑杀上前,大口大口的攫取血月之力。 庞大的龙气和黄天真箓聚合,其镇压之力超过了许道的想象,疑似邪神、仙人的残月蟾蜍,并不像和许道抗衡一般,有来有往,连挣扎几下都做不到,就被化作了灰飞。 而且龙气在黄天真箓的引导之下,主动的裹着残月蟾蜍之气,贴合到了许道金丹的身侧,辅助他的金丹成长炼化。 就连真箓本身,其居然也自行融化,甘愿充当许道结丹的养料。在其影响下,一直都死硬死硬的仙园金竿,同样是开始融化。 霎时间,整个肉球、诡异血月、黄天真箓、仙园金竿、白骨岛龙气……种种事物,全都成为了许道的金丹养料。 他的金丹仿佛一点豆大的烛火般,迅速的腾腾烧起,至明至亮,天上地下无可匹敌。 不知过了多久,庞大肉球也被他撕开,其仿佛太阳般,出现在了白骨岛上,光色上冲云霄、下洞冰层。 千万凡人望见了他,全都怔住,俯首叩礼,不少人惊呼:“皇天后土!” “神仙!神人!”、 日光中的许道,通过龙气听闻到了千万人之念,其无悲无喜,但是心念一动,轰然传音: “吾已丹成,此丹号‘皇天后土’,贵一品!” 千万凡人心中也触动,竟然听见了许道的传音,更是震撼,纷纷大呼: “皇天后土在上!” 第五百六十九章 道脉、余泽 皇天后土者,天地神灵之代称,前者天,后者地,高天大地,无所不括。 白骨岛的一众凡人口呼“皇天后土”、“皇天后土在上”,其实就是在呼喊“老天爷”。 而对于许道来说,他听见“皇天后土”这四个字,并愿意将之作为自己的名号,并不仅仅是因为恰巧听见了这四个字、这个金丹名号正好足够的震古烁今,其实还有另外更加深层次的原因。 “皇天”者,其音与“黄天”二字相同,许道乃是黄天道统出身,屡屡受到了黄庭道统的恩泽,金丹名号中用其同音但又不用同形的字词,巧妙的程度恰到好处。 其二,在古道书之中,特别是吴国流传的道书之中,“皇天后土”除了泛指天地神灵之外,同时也暗含指的是天地将操控生灵的最大两尊神灵。 而此两尊神灵,正是黄天道统所谓的“六天故鬼”之首。许道不知自己的前世如何,但是在山海界中,此世的诸多道门在度过蒙昧时期之后,无不求着以的道门神祇、祖先神祇,去更改代替原先旧有的天地神祇,此乃是大势! 即便是在亘古传闻中,那些对人族有大功德的神灵,其也必须下凡走上一遭,或从异象变为人身,或是转世为人,或是临凡和人交合,否则一一都会遭受到山海界道门的罢黜。 而黄天道统,正是其中最为激进且强硬的。 许道将自己金丹号称为“皇天后土大丹”,并非是指自己尊崇皇天后土,甘愿俯首于天地间,愿意作一顺从小民,其意在是他自己就是“皇天后土”,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若是从前,许道其实还不敢喊出这个口号,更别说敢对他人大肆宣扬自己这猖狂的想法了,但是如今他已经真正的成就金丹,丹品跻身于一品之列,所得到的是天仙种子丹,是时候开始一抒胸臆了! 顺为凡,逆则仙。 天地貌似没有折辱道人,但是四体不如猛兽,寿命有时尽,其就是最大的拘束。凡是道门中有志于成仙作祖之人,无不借以天地自然为师,而最终目的却是超越天地,或者是跳出自然! 许道在冲着白骨岛中的千万让人宣扬了自己的的金丹名号之后,他的意识待在日光之中,顿觉修行以来的重重枷锁,如今终于解开。 虽然不是全部解开,但已经足够让他大松一口气:“此便是‘一粒金丹吞入腹,从此我命由我不由天’么?着实是令人高兴。” 正高兴间,日光中缓缓又有变化出现。 在许道喊出了自己的金丹名号,且将自己成仙作祖、直接以自己为高天大地的意志,毫不掩饰的宣扬出去之后,围绕在他身旁的那一轮黄光,仿佛手舞足蹈的小孩一般,在他的身旁的跳跃着,其中传递出浓浓的欢喜之意。 此黄光正是黄天真箓之光,它在许道结丹的过程中,先是替许道镇压大敌,然后又是统率龙气,让龙气充当许道丹成的食粮,后又是炼化自身,增长许道的智慧,功劳莫大。 简言之,若没有它镇压敌人,许道能否有机会结丹,还是未知。 若没有它统率龙气,吞吐四周灵物,宛如母亲哺育孩童般喂食,许道不可能在半日不到的时间中,吞食庞大的灵物,将金丹从豆点大小,养成真正的一品金丹。 迟者会生变,虽然肉球之外有龙气相助,但是许道并不知外界情况究竟如何,他究竟有多少时间能够用于结丹,自然是越快越好。 而若是没有的黄天真箓自我炼化,启迪许道的智慧,在他看来,自己丹成上品不难,但是能够将金丹品级夯实到一品的地步,却依旧是个未知数。 虽然他早已经备下了性命双修、清静篇、丹成大阵,如今更有疑似仙人残魂的血月蟾蜍作为养料,但一品从来都不是人力可以估算的,得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备,古往今来也压根就没几个,不可捉摸。 许道能真个结出一品金丹,他除了喜悦之外,其实连他自己都感觉震撼,心中时不时都会有一种“噫,我成了”的感觉! 心中思绪万千,许道看着黄天真箓最后的一点残留,心思又沉静下来。 虽说丹成一品此事,其成就的原因有诸多方面,恰好有面临白骨岛大战、恰好有大敌来袭以及黄天真箓相助的种种因素,但是这些因素之所以能够成功的起到作用,终归还是因为他许道自身的根基足够扎实。 若不是许道自己相反设法的先结出了一颗假丹,他压根无法参与到大战之中,而若不是他胆敢自爆假丹,愿意耽搁百年道行,其也不会得到现在道业突飞猛进的大好机会。 并且若不是有丹成阵、性命双修等手段在,他不管是在大战中、还是在结丹中,都不可能如此从容、有惊无险的成功,反而会是速死! 许道此刻连肉身和阴神都已经不存,能得一品金丹,其并不觉得自己是个侥幸。 心态一正,许道望着残留下最后一点的黄天真箓,想法也端正起来,既不谄媚于此物、也不自视甚高。 他平静的望着,心中起了不再吞食炼化此物,而要将它保存下来的心思。 在结丹的过程中,许道受着对方启迪智慧,同样也从种种神念的交融中,懂得了黄天真箓真正的来源。 其正是黄天道统的最大传承物,乃是黄天立志开辟新天地的一抹初光。 原本它是天地之光,统合天穹地气,万物生灵,又黄天破败,此次失败,黄天道统的具体传承湮灭掉,它也就逐级递减,变成了只是能够增长智慧、启迪大道的悟道之光。 此光一并是汇聚了古往今来,无数黄天道人伐山破庙、挽天倾的残念,无数年岁下来,虽然还没有灵智诞生,但也已经有了灵性。 许道在刚刚的结丹过程中,已经将它的底蕴消耗一空,而最后的这点灵性,他则是并不忍心也吞下。 最后一点黄天真箓,继续许道的金丹周遭欢欣跳跃,不住的欢呼:“伐山破庙”、“荡清六天故鬼”! 纵使它没有诞生出灵智,仅仅有着法器般的灵性,许道也能从它传出的念头中,明白此刻当时它诞生凝结成符箓以外,最为开心的一刻。 除了开心之外,它传出的念头中,还有着浓浓的期待,归结起来的大意便是:“道主快快吞吃了我”。 真箓甘愿被许道抹去灵性,彻底的炼化。 许道的心神沉静着,他其实也蠢蠢欲动。 真箓此物能悟道,启迪智慧,在金丹之前能够参悟金丹和金丹以下的所有功法,在金丹之后,同样也能辅佐参悟机金丹以上的功法。 许道若是得之,智慧将会再增长十倍不止,甚至有可能形成一门悟道神通,今后在修行方面遇见难题,便可以走捷径,让道理自行浮现在自己的跟前。 此并非是许道对黄天真箓的妄想,而是真真切切的,黄天道统祖上至少出过陆地神仙一流的人物,甚至很可能是天仙,他持有此物,神仙之前绝无关隘。 蠢蠢欲动,但是许道望着兴高采烈般的黄天真箓,心中突地想到:“丹成之前,我在修道上还只是一个孩童,但是丹成之后,金丹乃是大道之种,贵为道师,是继往开来之人,我如何要继续走前人的路?” 他如今之所以能够成就一品金丹,最重要的原因,或许就是他走了性命双修的途径,而且也已经成就了一品金丹,于世间开拓一新的金丹,今后有底气再继续践行自己的道路。 对许道来说,黄天道统虽然是好,但是并不代表着他一定就要按着对方的道路去走。他连“皇天后土”都敢自称、敢妄图超越,黄天道统对他来说同样也是如此。 “况且如今我已经将黄天真箓吸收炼化了九成,智慧早已经增长数倍,性合大道,可俯察天地自然,缘何非要再进一步,继续让人喂饭吃呢?只有小孩才需要他人一直喂饭吃。” 许道心中的念头顿定,他再看最后一抹黄天真箓时,不仅仅是不忍,同样也是不想。 虽然黄天真箓并没有灵智,宛如植物一般,但许道还是对它传递出神念,并道:“多谢道友一直以来的扶助,许道感激不尽,今日我便先收着你,等今后遇见合适的黄天传人,贫道再将你传承下去。” 许道选择将此物的灵性保留,随着时间的推移,此物再度历经红尘、得到供奉,其所被消耗的底蕴还可能再度生长出来,到时候就依旧还是一件完整黄天道统传承物。 纵使黄天道统的典籍不存、文字湮灭,此道统依旧将长存天地间。 但让许道惊奇的是,黄天真箓的灵性得到了许道的拒绝之意后,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顿时就定住了,仅仅如一点萤火虫般,悬浮在许道的跟前。 下一刻,许道好似从中听见了一声声或是稚嫩、或是苍老的声音响起,重重叠叠: “善!” 咻的! 这点荧光不再逗留在许道跟前,而是缓缓的落下,要随风飘去,再度徜徉于天地间。 许道的神识默默的落在对方身上,他此时还有反悔的机会,但是他按捺住了。 真箓的灵光垂落到了地面,正当它就要飘出龙气笼罩的范围,脱离许道的神识时,就在白骨城中。 一处本是隐藏百姓的洞窟因为大战早早就被掀开,里面的百姓先是被砸烂砸死一大片,然后又是被血色月华污染了剩下的所有,内里尸横遍野。 甚至就连倒毙融化的尸体血肉,也被血月吸上高空,残留在洞窟中的只有一道道血色的印记,四下乌紫色一片。 但是就在这种生机断绝的地方,居然还有法术、阵法在苟延残喘。 其有的只是一个随手画下的圈,或大或小,零零散散,上面飘荡着微薄到不可感应的龙气。但正是这点龙气,维持住了法术或阵法的存在。 在这些法术、阵法当中,正有着一声声啼哭大作:“哇哇、哇!” 和四周死绝连血肉都不存的惊悚场景相比,阵法中庇护有仅仅数月大小的孩童,孩童们的精神依旧旺盛而健壮,正啼哭得起劲。 许道发怔,他的神识一飘,很快就又在地表的其余位置,同样也看见了类似的情况。 一处处万人坑中,少则一个两个,多则是四五个,竟然都有性命存在,而非彻底的死绝。 许道心中恍然:“并非只有我等在庇护他们,他们亦是在正在求生。” 生民维艰,凡人道童道徒如蝼蚁,不及道士道师的一指之力,但是自有不甘之念。 许道的神识当即轰然震动,借助龙气大网,话声在每一个道人的耳边响起:“城中尚有孩童存活,速收!” 尤冰等人正惊喜着,听见许道的传音,皆是一怔,然后更是大惊喜,纷纷点头应下:“诺!” 立刻的,一个个尚未走掉的道人,开始蹒跚着,行走在惨烈的白骨城中,四处翻找,从废墟尸堆中寻常幸存的生命。 尤冰也是立刻的打出法术,让庄不凡携带着门人返回,并速速调节白骨岛的地气,收拾残局。 在和尤冰等人的沟通中,许道察觉到那抹真箓灵性并非飞出白骨岛,而是在岛内兜兜转转,不知何时就停留并且隐藏了下来。 许道的借用着龙气大网,略微寻找几下,并没有找到,便也就作罢了。 他若是猜得不错,真箓灵性应当是遁入了某一幸存孩童的体内,或是融入器物中,或是化作胎痕印记,只看这名孩童今后长成,是否够格、是否走运的从真箓中收获到帮助了。 许道最后冲尤冰等人下了一个吩咐,要求善待这批遗孤。 但实际上许道不知的是,真箓灵性并未隐藏在某一个孩童的身上,而是兜兜转转的,在每一个遗孤上都有所逗留,并且每逗留一下,微薄的灵光就更加削减。 等到减之又减,无可再减少,仅仅剩下它自我的一点灵性时,其已经是神效不再,仅仅和寻常法器无甚区别了。 它最后没入了被两道乌黑人像印记包围的一个澡盆中,盆中死寂,突地响起了一阵啼哭声:“哇……” 有道人循声而来,将之拾起,抱在了怀中。 第五百七十章 天地为贺 当许道丹成现身之时,庄不凡带领着白骨岛的火种,尚未离开多远,并且没有等尤冰的传音符到达,他们就停下了离去的步伐。 数十艘灵船上,人头攒攒,当中还有能够腾空的筑基道士, 跃在半空中,翘首望着白骨岛所在的方向。 在他们的眼中,原本那庞大狰狞的血色肉球,不知道何时竟然全部瓦解,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轮千丈庞大的白光。 白光悬挂在天穹上,岿然不动的,仿佛天空中出现了第二个太阳。 庄不凡也是心惊:“天出二日?此异象是何故!” 并且庞大白光出现之后,其竟然还缓缓的上升, 光色越加的明显、越加的纯白,本是云气横空的千里海域,瞬间被洞穿出了一偌大的孔洞。 在孔洞的背后,露出了瓦蓝色泽的天穹,让外界的日光直扑而下,将白骨岛附近的千里海域都照射得晶莹一片。 除此之外,瓦蓝色的天穹之中,立刻又浮现出了晶亮的光点,密密麻麻,串联成线, 灿如河流,一颗颗明星竟然在白日间就冒了出来。 白骨岛的船队上再次传出惊呼:“白日星现!” 本该夜里才出现的星辰, 不仅在白日就现身,而且更是垂落下一线线肉眼可见的星光, 颜色金白,万道金丝,丛丛贯串,落向人间。 千里海域澄净,仿佛下起了一场光雨。 白骨岛的上空,沐浴在这场光雨中的白日,将无数的星光聚拢。当中在最大的一根,赫然就是大日精气,太阳亦是满天星辰当中的一颗。 轰! 霎时间,所有仰视着这一幕的白骨岛众人,都感觉从灵魂上产生了一股战栗感,仿佛瞧见天地间出现了一根撑天的柱子,将白骨岛上空白日,和山海界的天穹相连接,并向下贯穿,洞入白骨岛地底! 天出二日!白日星现!虹光贯日! 其辐射千里,万里可见。 如此异象让庄不凡等人都茫然。原本瞧见血色肉球消失,众人都猜测可能是那邪门的仙术被解决了,白骨观主等人获得了胜利。 但是白骨岛上现在的异象着实是太过骇人,比之尤冰丹成的时候,还要盛大十倍不止,这让他们心中都生出惊悸感:“此等异象, 恐怕只有仙人出世时才会诞出!” “那些血月中的邪神,成功孵化出来了么?” 正当庄不凡回过神, 准备不管何种情况,都要让大家都别愣着了,继续逃遁时,尤冰的传音符终于到达。 一线灵光闪烁,庄不凡急忙的跃起,将传音符捞到了手中,他的神识一碰,顿时面色大震,哑着嗓子,都不知该叫出什么。 他没来得及叫出声,另有几道传音符飞来,被其余的道士捞到了手。下一刻,隔壁一艘船上就响起了道士惊叫声: “许道长丹成!我等速回!” 其他道人闻言,立刻七嘴八舌的问:“许道长?岛上的竟然是丹成异象?” 道人一个個的神情震撼,其中有道人谨慎,疑心会不会是贼人发出了假消息,在故意的诱导他们回岛。 不一会儿,众多道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庄不凡的身上,未等他们出声询问,一阵欣喜若狂的大笑声,就在白骨岛船队的上空响起。 铮! 剑啸声长鸣,庄不凡振剑,冲四方欣喜的宣言:“然也!许道友丹成,丹名‘皇天后土大丹’!” “诸弟子听令,我等返航,为道师贺!” 白骨岛的一行人闻言,皆是瞠目结舌,有人口中念叨: “皇天后土大丹?此丹何名,从未听过。”、“如此异象,莫非许道师丹成的品级,比观主还要高!?” 但是不管怎的,白骨岛众人的士气猛然高涨,一个个道人或大松一口气,或是激动地脸色涨红,无一不是欣喜若狂。 诸多道人俯身,朝着白骨岛的方向作揖,口呼: “诺!为道师贺!” 庄不凡闻言,大笑着,率先一步施展出法力,将自己带领的灵船托了起来,直接在海面上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就对准了白骨岛方向,腾空而去。 其余的船只也是连忙掉头。 继而一声声呼喊在海面上响起来: “返航!返航!” ……………………………… 在距离白骨岛至少五百里以上的其余地方,正有或是零散、或是扎堆聚在一起的西海金丹,都眼神惊惧的看着白骨岛上空的异象。 “此等异象,恐怕万里,数万里之外都可以看见,其是结婴异象?” 它们全都心神震动,不少人心中更是生出了庆幸的感觉: “多半就是那外来道师释放出的那邪神了,只怕是它在吞吃了白骨岛上的活人之后,成功复苏了。幸好我等溜得快,否则岂不是也成了对方的血食。” 心中警觉大增,立刻的,它们再也不敢在白骨岛的附近逗留:“此刻已经不是鹬蚌相争、两虎相斗的时候,而只可能是殃及池鱼!速走!” 嗖嗖嗖! 西海金丹散开,赶忙的脚底抹油,往自家老巢跑去。 但是八九个西海金丹中,还有几个见识不俗,它们望着白骨岛上空的异象,总感觉和白骨岛之前冒出的异象有些类似。 这几个西海金丹脑中思索着:“若真是邪神复苏,有元婴境界的存在出现,对方怎的放过我们这些金丹道师?” 它们思忖再三,确定白骨岛上就算是有尤冰这尊上品金丹在,其作为血食,应当也是不足以让一尊元婴吃饱的。 如此一来,另外一个答案就在它们的心中冒了出来:“又有人结丹了?!” 霎时间,这几个金丹的眼神都睁圆了,确认自己在天上看见的并非是幻觉,也不是海市蜃楼。 “这绝不可能!白骨岛上还有谁人能够结丹?如此异象的声势,其金丹品级必然比白骨观主还要高,而且高了不止一倍!” 但是它们再是难以置信,再是觉得不可能,许道的丹成异象已经是明晃晃的摆在了它们的面前,由不得它们不相信。 嗖的! 这几个剩下的金丹,也都急忙的往背离白骨岛的方向飞去。 它们不只是要逃回老巢,更是准备回家收拾细软,要为自己准备退路或准备后事了。 除了这群幸存的西海金丹之外,其余所有从白骨岛中有幸逃出的道人,也都察觉到了许道的丹成异象。 其中潜水逃遁走的,在被水中迸发的光柱所触动,跃出海面后,一看见千里澄清、星光如雨的场景,更是觉得梦幻,无所适从。 白金岛的一行人中,金十三怔怔的看着升上高空的白日,脑中念头纷呈。她咬着牙,冲周围的道士道徒命令到: “返航,返回白骨岛!” 其余道士听见她的命令,顿时觉得她疯了:“什么?回去送死?” 但是金十三坚持自己的命令,毫不退让,宁愿和其余的金家道士决裂,也带着零星的道士,和一船的道人掉头往白骨岛扑去。 而在距离白骨岛更远的地方。 许道的丹成异象并不仅仅是波及万里,而是十万里内的道人都是诧异的抬头,看见天空中竟然多出了一个太阳。 十万里开外,许道的丹成异象才开始模糊,但若是有道人观天,依旧能够瞧见一点白光,其模糊的挂在天上。 如此十万里、几十万里的波及,许道的丹成,可谓是实打实的惊动了整个西海。 一头头狰狞大妖,一只只诡异的巨鬼,其从巢穴宫殿之中钻出,仰天看着许道金丹所化的白日,声色嘶吼,满目的惊疑和难以置信。 因为许道的丹成异象实在是太过骇然的,它们无法将其和丹成联系在一起。 纵使是联系在了一起,它们也无法将“星落千里”和“紫气东来三千里”这种一品金丹的异象联系在一起。 这些西海金丹,或是惊疑有仙宝出世,或是惊疑是不是又有一个“吴国”崩塌,沦落到了西海,抑或是有元婴级别的大能出世,降临西海了。 许道今日之丹成,其气吞西海如龙,一丹升起,而万众举目! ………………………… 在白骨岛的上空。 许道的意志盘踞在皇天后土大丹之中,竭力吸收吞吐着日精和星光。 这一过程让他颇为惊喜,他本以为在自己消耗光了血月肉球之后,便无法再得到更多的资粮来稳固金丹。 但是谁知道金丹一现世,整个天地都像是在为他庆贺一般。 日出、星现、虹光贯日,就连白骨岛地下稀薄的灵气,也是疯狂喷薄的,想要将孱弱的自己,尽数的化作为许道的金丹养料。 只是白骨岛的灵脉太稀薄,许道要是一吞,估计就会将这条灵脉干废掉,他便忍耐住,放了对方一马。 日光和星光,却是源源不断的。 因此许道不断的拔擢金丹高度,往上飞,以便于更好的吞吐日光星光,将之转化为金丹法力,并为自己重塑肉身阴神做准备。 落在白骨岛上的众人眼中,便是他好似举霞飞升一般,要进入仙界了。 尤冰怔怔的望着,也是感觉震撼,她在心中估算着许道的金丹和她的金丹,究竟会有多大的差距。 尤冰身旁的白骨观主人格,其更是被震撼的牙关打颤,哆哆嗦嗦,良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还是磕磕绊绊的: “一品?一品?哈哈哈……他竟然一品金丹……我不信我不信!” 白骨观主的心情复杂无比,震撼、悔恨、惊恐、羞耻等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若是她现在还有肉身,恐怕都会口吐鲜血,五脏气乱的晕厥。 即便是没了肉身,白骨观主也是道心大伤,顿觉自己所谓的惊才艳艳、所谓的结丹大业,全都是可笑的狗把戏。此獠着实是羡慕嫉妒,恨! 许道白日飞升,他并不知自己一下飞升到了何等的高度,但早早就进入了罡风层中,并且还在继续的往上飞升。 每上升一步,其所能够获得的日光和星光,也就更加的纯粹。 有了充足的日光星光作为养料,皇天后土大丹的底蕴迅速增成长,速度超过了许道的想象,同时种种丹成之后的奇妙感觉,也是不断的在他心中出现。 忽地。 不知何时,许道已经飞升到了罡风层的尽头。他低头向下看去,目中顿时出现了破碎的山海界天地相貌。 只是山海界的天地太过宽大,又很是奇异,他只是瞧见了西海地界,以及西海上方那一片白皑皑的北海,西海下方那赤红一片宛如岩浆的南海,而至于东海的全貌,以及传闻中的东土,他只能瞥见点边缘,模模糊糊。 许道心中暗想:“都已经来到罡风层边缘了,还是不能一窥山海界全貌吗?” 他心中一动,继续往上飞升,想要再高点,将山海界的全貌收入眼中。 但是脱离了罡风层中,明明再无任何东西来打他,可是他望着漆黑无垠、星光如豆的虚空,心中顿时空落落,感觉从内到位都是凉飕飕的,寒冷刺骨。 一个想法在许道的脑海中跳出: 大恐怖!虚空中有大恐怖! 他立刻又想起了当初自己炼罡时,在罡风中遇见过的那尊仙人念头,对方当时貌似就说过类似的话,然后就将他从罡风层的边缘打落了。 许道悬浮在虚空中,最后的用大视野看了山海界一眼。 看着画卷般摊开的山海界,他心中恍惚的想到:“其若不是一张画卷,而是浑圆,如鸡子、如金丹,或许更美。” 这个念头生出,他诡异的开始感觉本来江山如画的山海界,顿时透露出几分违和感。 但是许道并不清楚这丝违和感觉的究竟是从何而来,思量不清楚,便放下了,身子一缩,重新飞向罡风层。 一入罡风层,对曾经的他来说如钢刀般的罡风,此刻就宛如母亲的喃呢吹拂般,在轻柔的呵护着他。 许道顿觉温暖无比,感觉像是稚子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中,他重重的舒了口气。 不再往虚空中探索,他徜徉在罡风层中,专心的吞吐星光,增益自己。 一座如天地般的大阵,抑或是如大阵般的天地,也在许道的金丹外徐徐展开,海市蜃楼般梦幻。其现于天地间,星光日光皆被收摄入内。 第五百七十一章 神通变化 许道徜徉在罡风层的边缘位置,浩瀚无穷的星辰之光,犹如瀑布一般洗练着他的身躯。 此种星辰之光夹杂万千,有刚刚从大日上扑出,正火辣辣的日精,有从虚空中跋涉了亿万年才到达山海界的微弱性光,其虽细微但是内里的质地一点都不比日精要差。 许道吞吐着无穷无尽的星光,不仅仅金丹的底蕴在迅速的增长,其破碎的内天地同样如此。 他在结丹时,为了索求灵气,不仅仅是将内天地储备的所有灵物都消耗一空,后来甚至是企图将构建成内天地的真气也抽取出来。 好在他并未抽取太多,血月肉球中的灵气就及时的贯入他金丹之中,被他烹煮炼化。 许道沉浸在吞吐星光之中,他这时忽地发现结成金丹之后,于他的丹田之中开辟的内天地,其同样也是发生了微妙且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他现在并没有肉身,甚至连阴神也没有,仅仅剩下一团意识魂魄,内天地直接展开在外界,其就恍若是一张门户般。 皇天后土丹虽是悬浮于外界,但是同样也是居住于内天地之中,似虚似实,似内似外,玄妙无比! 无穷无尽的星光,通过这道门户,然后才关注进金丹之中,为许道的金丹所徐徐的炼化。 而在通过这道门户时,许道的内天地就会轰然震动,整个空间都会弥漫其雷霆、烈火、黄水、白虹等诸多幻象,将星光一一打磨,然后才会送入到许道金丹跟前。 许道凝神查验,心中顿时惊喜:“这些并不是幻象!” 只见就在以他的金丹为中心,方圆六百丈的范围内,种种强横的罡气或是屏退,或是被消融了。而消融罡气的,正是弥漫在金丹上下四周的雷霆烈火、黄水白虹! 许道的内天地之景,竟然显现于外界天地了。 他尝试着心念一动,金丹六百丈以内的空间,雷霆烈火等物瞬间消弭干净,只剩下一粒浑圆的白光,像是日月般悬挂在罡气层之中。 许道的心念再次一动,则整座内天地再次显现于外界,雷霆烈火等物大作,继续从亘古的虚空中攫取来浓浓的星光,并打磨精粹。 整座内天地,其就好似一张巨大的口齿,能够替皇天后土丹咀嚼打磨日月精华、星光灵气等物。 许道并不知道其余的金丹道师在结丹时,是否会有此异象和感触,但是他现在感觉自己的状态好极了! 若是不将内天地显现于外界,不用它聚集星光,许道能够收集到的星光数目将瞬间跌落一半,消化星光的速度,同样也会跌落五成。 他化身金丹,悬浮着,望着如同海市蜃楼、如同门户一般的内天地,心中惊喜想到: “玄牝之门!不愧为玄牝之门!尚在筑基境界时,内天地尚且只可以收摄外物,储存打磨灵气,如今结丹之后,竟然还能提升我之修行速度……并且它现在还能够显现于外界,似乎还有更多的妙处!” 许道暗想:“此物真个是长生之门户耶?” 惊喜之中,他除了将心神放在金丹吞吐星光之上,也沉下心来,开始检查琢磨自己内天地的底细。 结果这一琢磨,顿时就让他发觉了内天地变化的根源之所在。 原本许道的内天地,仅仅是混沌一片,虽然有空间,但不管是泥土砖石、还是空气水分,其实都是他从外界搬运的。 而内天地之所以能够消磨煞气、诞生灵气,也是因为许道将自身罡煞布置成了阵法,并以聚灵的形式深埋在泥土矿石之中,如此才得以具备神效。 当许道吸干了内天地中的灵气,抽干了罡气煞气,甚至连泥土砖石等物中的微末存留也一并榨干之后,内天地中的灵机也就荡然无存,阵法功效自然是化为乌有。 可是此刻许道的内天地中,却明晃晃的存在着一座大阵,其不仅仅存在于内天地的地面,亦是存在于土中、半空中,无处不在,和内天地不分彼此。 此大阵,正是许道在内天地之中布置出来的丹成阵法! 它的大小阵旗、百般阵基、千颗阵纹都已经化为灰烬,但是整座大阵的神效却是还残留在,持久的运转着。 许道察觉到丹成阵法的第一眼,就恍然的意识到: “我之所以能够从虚空中引动无数星光落下,丹成的异象浩大无比,其不仅仅是金丹的缘故,更是丹成阵的缘故!” 许道所布置的丹成阵法,其品级虽然仅仅达到了五六品左右的程度,但却是他在潜龙阁主的基础上,根据原版的九品丹成阵,以及亘古繁星大阵总结而得,称得上是取精去粕,更上一层楼! 最是合适他自身使用。 在白骨岛一战中,他之所以能够一口气吞下三颗大丹、熔炼数具金丹妖躯,其就和丹成阵的作用密不可分。 是丹成阵持续不断的咀嚼、消磨血肉,才让他有足够的灵力去炼化金丹,乃至于和血月蟾蜍争夺肉球中的养分。 许道本以为在自己孤注一掷时,肉身和魂魄皆数投入金丹中,此内天地中的阵法也一并的破碎掉了。 可没想到的是,在他丹成之后,这尊阵法还在,并异化成了神通一般的存在,和他的内天地不分彼此。 许道细细感应着,继续琢磨内天地和大阵的种种妙处。 他发现在大阵和内天地融为一体之中,内天地中的环境虽然荒芜枯槁,但是莫名的给了他一种真实不虚的感觉。 此种感觉就和他当初利用真箓将黄天符箓炼化了一般,整个内天地又活过来了几分,变得好似一方真正的天地了! 霎时间,许道心中疑惑重重:“这又是为何?丹成阵虽然神异,但它是我亲手布置而成,所用材料虽然稀奇,但绝不可能如黄天符箓那般和仙宝有所关联……” 他纳闷着丹成阵不仅存留了下来,竟然还将小黄天的品级提升了不少,或许再来个几次三番,他的小黄天将会成为黑山秘境、洱海仙园一般的存在。 因为见识有限,许道便准备将这些疑惑都先放下,反正都是有益无害,他今后再慢慢琢磨便是。 可是刚一放下,许道意识到自己正处于铸就金丹的余韵末尾阶段,他立刻就惊醒,猜想到内天地的变化多半和结丹有搜关系! “金丹者,道人之精气神三宝熔炼而成,在其结成的过程中,罡煞交融,道人平生所学都将熔炼一通,得一神通!” 而小黄天中阵法的变化,就好似在结丹过程中,丹成阵被小黄天吞食了,成为了小黄天的一部分。 意识到这一点,许道的思路瞬间畅通,并且他很快就发现,其内天地之本身也是被融在了金丹之中,不分彼此。 正因为他的皇天后土大丹,非虚非实,既能如同仙道金丹便隐没,又能如武道金丹一般凝实,整个内天地方才也能从虚无之中显形,出现在外界天地中。 许道心中喜悦无比:“丹成阵融于内天地,内天地融于金丹,那么我之‘拘灵封神’这一神通呢,又会有何等变化出现?” 他本以为丹成阵会破灭,结果此阵并存留了下来,而且今后能够随时随地的帮助他吞吐日月精华等物,效率陡增一倍,且似乎还能继续提升。 那么他炼就的符箓假丹上的神通,很可能也存留着,还可能生出更好的变化! 符箓假丹就在皇天后土大丹之中,或者说它本身就是皇天后土大丹,只不过化假为真了。 许道再度沉下心神,将意识落在金丹本体上,感受着金丹的种种变化。 很快的,他的心情再度愕然起来。若是肉身尚在,他表情定然会显得有几分古怪。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符箓假丹上的神通并没有消散,而是一并的融入到了金丹之中,并且因为在结丹的过程中,除却罡煞之气外,又得了他的精气神三宝灌注,“拘灵封神”术再度出现了变化。 仓促之间,他无法将神通的效果梳理清楚,但是有一点他感知再三,确定自己没有感知错误。 那便是“拘灵封神”之术,其今后不仅仅可作用于他自身,还能够作用于其他! 这个其他,主要指的就是由许道的鳞片牙齿变化而成的牙将鳞兵,以及其余的受了他精血或念头灌注的存在。 也就是说,许道今后将他人的神通夺取之后,他除了自己使用之外,还可以将它移植到牙将鳞兵等仆从身上,让对方使用。 细细思忖着,许道的心神又微:“不,不仅仅是神通,金丹境界以下的道徒道士、妖魔鬼怪,其法术或天赋,亦可以被我夺取。” “而且更重要的是,‘拘灵封神’术本来有所限制,即便我成就为一品金丹,能同时加持在身上的神通,至多九门。但是现在结成皇天后土大丹,如此限制似乎已经不再存在……” 许道所得金丹神通的变化程度,其远远超过了内天地和丹成阵法的变化,让他一时间都迟疑起来,暗道自己是不是感知出错了。 他连忙平定心神,再三且从头开始感知金丹之中的变化。 没错! 他并没有感应出错,拘灵封神术就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且比之刚才更进一步的,许道发现自己的小黄天和变化后的拘灵封神也息息相关,脱不了干系。 如今的小黄天已然成为许道的灵台一般的存在,皇天后土大丹每每获取一门神通或天赋,其都将显现于小黄天之中,结成一道符箓种子,如星辰般高悬于小黄天之上。 符箓种子越多,不仅仅许道能够施展的法术神通更多,小黄天本身也将会更加的稳固,神效将会更多,到时候说不定真能变作成为一座仙园、乃至于内天地! 如此神通,如此作用,不由的让许道恍然之间想起了一物。 其正是刚刚才被他放归走最后一丝灵性的黄天真箓。 此时的许道,手中虽然没有黄天真箓,但是却依旧具备着黄天真箓之妙效,其妙效还更进一步,另有作用生出,并且不再是外物,而是许道自己的神通。 其顺心随意,清清白白,就算是仙人前来也夺取不走。 “黄天真箓!” 许道在心中咀嚼着此物,其浑圆犹如日光般的金丹,也在其心念间微微一动,白光收敛,凝结成为了实质。 一道白金色泽的符箓,出现于罡气层中,其神威煌煌,但是却又纯粹如玉,温润晶莹。 这道符箓的形制果真和黄天真箓极为相似,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模一样,都是寻常黄纸大小。 许道的心念微微一动,让这道符箓的光芒收敛,不露异象,其又会变得和白纸一般无二,能够不显端倪。 只是许道深刻的明白,自己这道纯白符箓,并非是伴随他近乎一甲子的黄天真箓,也不是他事先结出的符箓假丹,而是他罡煞交融、精气神三宝汇聚,所凝结而成的一品皇天后土金箓! 皇天后土金符显形后,其上本是空白的表面,立刻就纸生云烟般,浮现出一颗颗摧残的符文,凝结成形,彰显着许道迄今为止所有修行过的道法法术,布置过的阵法,猎取过的神通。 诸般法术神通加持在这道白金符箓之上,使得它彻底的和黄天真箓不再一样。 而当许道见到自己的本命符箓和黄天真箓彻底的区别开时,他内心竟然莫名的松了口气,感到了几丝惊悸和庆幸。 这股惊悸瞬间让许道警惕,他不由的想到了被自己放走的那点真箓灵性。 “我若是将黄天真箓彻底吞掉,不知本命符箓和现在相比,又会何种区别……” 第五百七十二章 天地种子 许道生性谨慎,他相信内心中的这丝惊悸感不会作假。多半他真将黄天真箓彻底炼化了,就会对他的金丹造成不好的影响。 许道幽幽想到:“是得了黄天道统的重宝,便要承担黄天道统的重任,抑或是真箓的这点灵性,就和那血月蟾蜍一般,想要夺舍复苏么?” 思来想去, 他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去证明两种可能中的一种,抑或是其他。 反正他没有将真箓彻底的吞下,所结金丹也无亏,是货真价实的一品金丹,因此许道便将这些杂念都放下了,仅仅是感到庆幸。 他感知着自己的本命符箓,定心道:“此非黄天真箓, 而是我之皇天后土金箓!” 思绪顿定, 皇天后土箓也彻底成形,由浑圆状态转变成了符箓形态,许道的结丹过程也即将结束。 但是他并没有停止吞吐星光,因为金丹虽成,他的肉身却还没有恢复。 为了凝结金丹,许道一不做二不休的将肉身化精气、阴神化神气,统统投入到了符箓假丹之中,如今可谓是半点血肉、半寸阴神都无有。 也幸好他走的是性命双修的路子,金丹成就之后,堪破了一点血肉和阴神之妙,其可以在结丹过程中将肉身或阴神重新“吐”出来。 而若是不趁着结丹可重塑根骨的时机进行恢复,那么他今后就只能走器修剑仙的路子了。 于是许道丝毫不敢耽搁,立刻就沉下心神,调动真气,将真气弥漫在皇天后土箓的周遭, 魂魄震动, 重塑自己的肉身。 小心调动着, 许道心中暗道:“虽然结丹了, 但我尚未突破到元婴境界,一粒金丹和一身法力依旧需要寄托。” 其实就算是他突破到了元婴境界,其魂魄或意志,依旧需要肉身来承托。 修道中人除非是突破到了传说中的炼神境界,方才能勉强的不受阴神或肉身的桎梏,可以聚散成形,顺心随意。 拿仙道中人来说,其若是步入炼神,则阴神的阳质大涨,贵为阳神,此时若是肉身败亡,便不再需要同元婴境界时一般,非得投胎轮回方才能长存于世。 因为阳神者,便已然是一尊修筑成功的大船,其无须再假借外物,自行就能横渡宇宙苦海,抵御风浪。 许道谨慎的演变着真气,精神灌注,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有丝丝精气和神气被他从金丹之中分出,盘踞在外。 见成功的分出精气和神气, 他顿时松了口气,接下来他要做的,便是根据自身的灵根,将血肉躯壳和阴神躯壳重塑出来,最后再把金丹装进去。 有了这两层躯壳的保护,相比于一般的仙道或武道中人,许道的金丹将更不容易折损,或是被人夺去。 但是就在他要演变出血肉和阴神时,其内心轰然震动。 内天地再度在许道的金丹之外展开,其上下六百丈,内里白光大作,异象重重,仿佛一颗浑圆如鸡子般的星辰。 而许道好不容易从金丹中抽出来的神气和精气,瞬间就被他的内天地给摄去了。 这一幕让许道始料未及,他瞬间就惊愕,好在他立刻就检查金丹和内天地,发现都没有什么异样出来。 仅仅是因为精气神气发生了转移,金丹中的真气亏损,而内天地的底蕴似乎增长了一些,变得更加凝实了。 许道心中有诸多念头跳出,他沉下心神,再度从金丹中抽取真气,演变成精气和神气,结果未等他将之重塑成为血肉阴神,两者就又被内天地给吞吃了。 他又尝试着直接抽取真气,将之打入内天地中,同样被摄取吞吃了,吞吃之后,内天地的质地也更加凝实坚固了些许。 此一幕,就和许道曾经修行时,特意的消耗真气,用于滋养和打磨自己的肉身阴神一样! 而在修道中,正是因为真气的滋养,武道中人的肉身方才不断的蜕变,能成就不死之身;仙道中人的阴神方才能不断的凝实,神形具备,犹如实质。 一个念头在许道的脑中轰的跳出: “莫非,此内天地才是我现在的‘肉身’或‘阴神’!” 他细细一思索,发现很可能就是如此。 不管是肉身还是阴神,其实际的意义,都是用来盛放道人的意志,或者说魂魄的存在。 许道现在结成了金丹,金丹就是他的意识或魂魄,不分彼此。此物现在也并非是毫无遮掩、赤裸裸的暴露在外界天地。 而是许道的内天地盛放着它,皇天后土箓就悬浮在小黄天之中! 这个发现让许道又惊又愕,还有些哭笑不得,他原本还纳闷自己的肉身和阴神都全部崩溃了,而内天地却为何还存在着。 如今看来,情况很可能恰好相反。 并非是内天地因为符箓假丹或皇天后土大丹而继续存留着,而是后两者因为有着内天地在托底,方才根基未失,能持续的完善自身,借假修真,直到臻至完美! 种种思绪都在许道的心中流淌,他第一次清楚意识到,内天地的重要性,很可能远远超过了他本以为的重要。 顺着内天地就是“肉身”的思绪去想,许道不由的嘀咕到: “莫非修真求道,长生不死仅仅只是个表层,其实质则是身化天地,乃至于重开一界么……不过真要是这样,勉强也说得通,毕竟一方世界之年限,其以亿年来计算,和人身相比,可谓是永恒亘古了。” 可在西海中,道人修道,大致就相当于将孱弱的人身人魂,蜕变成为超凡脱俗的妖躯鬼躯。 以武道为例,其结丹目的就是彻底的抛弃人身,修得上古异兽之卵胎,结婴则是相当于异兽长大成年,或是破卵而出。 倒是仙道中人较好一些,依旧以人身为贵,以鬼躯等物为下等。 想到这些,许道的思绪又一飘。 “如此说来,修得金丹,其并非是要身化异兽,修成上古凶兽的卵胎;也不是神变自然,变成了山川河流的魂魄,而是经由天地自然,孕育形成一颗天地种子乎?” 第五百七十三章 重塑肉身 许道的思绪顿开,感知着自己金丹和内天地之间的关系,更觉两者颇是玄妙。 只是他现今人在西海,而西海之中道统倾颓,并无涉及元婴境界及以上的修行法门,无法对他的这些猜想进行佐证。 许道又缓缓的梳理了一番,便不得不将此事也放下,他在心中盘算着:“若是想要堪破金丹和内天地的关系,恐怕得去那传闻中的东土,方才会得到答案。” 其环顾着周遭,罡风层凛冽,回想起了当初在罡风层中得见那尊疑似仙人念头的场景。 那人当日似乎还曾说过,让他前去东土后,可以去往某山中,当个记名弟子。若是其人当真是仙人,有着对方的这点许诺,或许是许道踏入东土,寻觅成仙之法的好契机。 当下,许道又在心中略微盘算了几下。 但是等回过神来,许道感知着活灵活现、神妙无比的金丹、内天地,心中却是再度的哭笑不得起来。 虽然内天地起到了肉身阴神的作用,能够盛放他的金丹,而且两者相互滋养,各为依仗,但是他许某人今后行走在外,终归还是需要一具肉身的。 旁的不说,尤冰等人就在下方等许道,他返回白骨岛时要是没有肉身,别人还会以为他出了大岔子,道途就此崩断。 而且没有肉身作为掩饰,其内天地也容易暴露在外,或是会引来某些邪神或仙人的觊觎,招惹麻烦。 除此之外,许道要是连具肉身都没有,其和尤冰成亲的话,也是颇有不便之处。 正当许道为此而棘手时,他的心念落在了内天地上,感受到了内天地中的种种变化,其忽地又思索到:“若内天地当真是一颗天地种子,我乃是此尊天地之主,其诸般玄妙都操之我手,那么是否可以抟土造人、衍生血肉?” 心念一动,小黄天之中霎时间风起云涌,雷鸣电闪。 和从前的区区六十丈相比,丹成后小黄天直接扩大了十倍,其内的气机已经能够自行运转,似乎当真能够诞出生机。 但是未等许道利用这股生机去塑造出合适自己使用的肉身,一道道虚影便在内天地浮现。 虚影们个个张牙舞爪,面目狰狞,有大有小,其正是的一尊尊牙将鳞兵。 在许道结丹的过程中,这些牙将鳞兵统统都是化作灵气、化作精血,融入到了许道的体内。 而今它们悬浮在皇天后土箓的周遭,活灵活现的,仿佛随时都能够活过来一般。 在牙将鳞兵的身后,还有着一具具庞大的虚影,其正是被许道炼化或吞吃了的几尊金丹道师,只是和牙将鳞兵相比,金丹道师们有的虚影颇是残缺,须尾不全。 许道看着这些如同星辰般闪烁的虚影,恍惚间感觉在自己的内天地中,他能一念之间,就将它们“复活”过来,变假为真。 有此感觉,许道自然立刻就开始进行尝试。 保险起见,他瞄准了数千虚影当中,气机最为渺小的一只鳞兵,其仅仅指头大小,原本应该只是具备点妖气罢了,不知为何也会被烙印在内天地之中。 轻轻一点,庞大的真气立刻就涌入到了鳞兵虚影之中。 下一刻,让许道为之惊奇的事情出现了,一点殷红出现在小黄天中,迅速的衍生成一团血肉,然后便是骨骼鳞甲,大小脏器,皮膜筋肉。 几个呼吸间,一头全须全尾的鳞兵,便出现在许道的眼前,其鲜活无比,内里的血液涌动,生机勃发。 许道亲眼看着这一幕,心中顿觉神奇:“我于小黄天之中,当真有造物主之能?!” 但是他立刻就回过神来,并非是他真的拥有了造物主之能,而是只有在结丹的过程中,这些被他炼入了小黄天或金丹之中的活物,他方才可以再将之具现出来。 而且如此的具现过程,其所消耗的真气甚大,一只仅仅具备了妖气的鳞兵,其至少就得消耗掉十倍以上的等量真气,颇是有些得不偿失。 因此许道望着环绕在皇天后土箓周遭的大小虚影,果断的打住了想要将一头金丹妖躯给凝聚出来的想法。 除此之外,凝聚出肉身的牙将鳞兵,其脑壳中也空荡荡的,并无神识存在,就和许道曾经刚用鳞片将之种出来似的。 当许道再想将鳞兵的灵性也重塑回来时,却是无论他打入再多的真气,鳞兵体内依旧是半点灵性都没有产生。 许道心中思索着:“或许这就是小黄天目前的局限性了,凡是被其炼化的,肉身可以重塑,但是魂魄却是无法,只能再通过鬼坛聚灵的方式,让其体内缓缓的孕育灵性。” 不过这样的情况,倒也方便他将意识灌输进牙将鳞兵的体内,操控这具肉身。 许道心念一动,他望着凝实的鳞兵躯体,却没有将意识钻入进去,而是心念动弹,真气灌输,以之为基础,在其之上又开始烹炼。 因为他发觉自己出了将虚影彻头彻尾的重塑出来之外,也可以只凝结出一部分,然后对之进行拼凑! 雷霆闪烁,烈火焚烧。 小黄天中有庞大真气呼啸,皇天后土箓垂下道道灵光。 在数千具虚影当中,各有一部分躯体闪烁,然后化作灵光,投向那只仅仅具备点妖气的鳞兵躯壳上。 鳞兵的躯壳被雷火烹煮着,慢慢变大,且变得修长。 很快,一具初具形体的崭新躯壳,就在小黄天之中慢慢的浮现了出来。 此躯壳生长着白色的鳞片,尖锐的爪子,蛇瞳眼睑,飞鱼之须,游蛇之尾种种,并且还在继续的衍生变化。 此物便是许道为自己准备的肉身,其是他参照着心中的某物,于数千个被烙印在小黄天的虚影中择选,拼凑而成的形体。 而他的参照物,正是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的神物。 真龙之像! 第五百七十四章 三位一体 许道肉身之灵根,乃是取自舍诏龙宫之中的蜃蛟尸体,其无目而有雾气,是一蛟龙,在结合了南柯蚍蜉之后,一共带给了许道两大天赋,分别是蜃气和牙将鳞兵。 现在许道用从自己身上脱落化成的鳞兵, 返本溯源,勉强可以将自己的龙脉灵根都追溯回来,两大天赋也能找回。 但是他现在想要的,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得到一具肉身。 肉身乃是护道的宝船,是道人行走在世间的躯壳,任何人都希望肉身的强度和天赋越高越高。 因此在发现了小黄天和金丹相结合的妙用后,许道索性就将麾下各种牙将鳞兵中最出众的能力, 都凑到一块,并且尽可能的让拼凑得到的肉身, 往真龙之相靠近。 如此一来,他所能够获得的躯壳,必然会是龙血浓度最高,且肉身的坚固程度和诸般能力最大最多的,最是接近蛟龙之躯。 时间流逝,小黄天中。 一具修长的龙种躯体,在雷霆之中造就的越发神奇。 这躯体比起许道原先的龙种肉身,先不谈能力如何,单单卖相,就已经是越发的近似于蛟龙,而不仅仅是龙种了。 特别是当许道将自己吞吃炼化的几具金丹尸体,其各部位都安插到了这具躯壳中之后,该躯壳的气息也越发凝实,不断的往金丹蛟龙攀升而去。 等到四头走肉身路线的金丹道师,其躯体都被借用完毕后, 许道的目光又盯上了那头灰罐道师。 灰罐道师走的是仙道阴神的路线,修得的是鬼躯, 其鬼躯一并也被许道吞吃了, 因此也位列五尊金丹虚影之列。 而现在,新肉身虽然重塑的差不多了,但该肉身毕竟不是以金丹血肉为基础,而是以筑基层次的牙将鳞兵血肉为主,因此其距离金丹境界还有着不小的距离。 许道打量着重塑中的躯壳,心中暗想到: “重塑肉身的机会,基本上就只有结丹时这一回了。想要再有下次,至少得等到破丹结婴的时候了。” 修道中人虽然有夺天地之造化,逆反自然的神奇伟力,但是其风险和难度也不小,仅仅在修道的各个大境界,才能够大幅度的淬炼根骨,改换底细。 而且许道现在做的乃是从无到有的凝聚肉身,并不只是植入灵根或蜕变体质那般简单。 若非是他拥有小黄天,结成了一品皇天后土大丹,还堪破了性命双修的关窍,绝不会有这个难得的机会。 甚至许道猜测, 很可能他今后就算是破丹结婴时,这一机会也不会再出现。否则的话, 世间就不会有丹成无悔之说。 因此许道看着仍有不足的躯壳,心中再度蠢蠢欲动起来: “若是不在重塑肉身的过程中,将肉身的品级尽可能提高,那么等重塑肉身结束之后,就不知又要花费多少的心力,才能将肉身温养、修行到金丹蛟龙的境界。” “现在的西海中风起云涌,白骨岛的仇敌尚在,我若是被肉身拖累,可就不妙了。潜龙阁主的前车之鉴,尚且不远。” 因此许道望着无可再加的龙种躯壳,他转头瞥向了灰罐道师的虚影,忽地又从灰罐虚影中择选出几丝鬼雾,然后往龙种躯壳上也打过去。 既然他堪破了性命双修之关窍,能够将血肉和阴神互相颠倒,那么与其套娃般的分别重塑出肉身和阴神之躯,不如直接尝试着将两者凝结在一起。 如此一来,两两叠加,其强度和妙用程度,或许会高过单独的肉身和阴神之躯,更能够合乎他的心意。 而且一旦成功,许道今后修行的时候,也就不用再区分肉身或阴神与否了,两者混合,一同打磨便是。 鬼雾飘到了新的躯壳上。 当许道正准备绞尽脑汁的也要将两者揉搓到一块儿时,情况出乎了他的意料。 明明本该泾渭分明的鬼雾和血肉,竟然主动的就交融在了一块儿。 只不过丝丝鬼雾并没有融入到躯壳的体内,而是缠绕在躯壳的须尾和四爪之间,犹如彩带似的飘荡着。 这让许道倍感惊奇,他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能这般轻易的达成。 大喜之中,他立刻又耗费法力,再度凝聚出几丝灰罐道师的鬼雾,尽可能的添加到了龙种躯壳中。 得到一具新的金丹躯体进行增补,重塑中的这具躯壳,其气息再度凝实不少,大幅度的攀升,距离质变为金丹蛟龙之躯,似乎仅仅差了那么一线。 但就是这么一线,无论许道再将新躯壳进行怎样的调整,其融合之后的气息,都无法整个突破到金丹蛟龙的境地。 因此许道猜想着:“恐怕想要让肉身合乎金丹之用,具备金丹之力,并非区区的拼凑重塑就能够达成,非得我之金丹投入其中,运用真气温养,方才能捅破最后的这一层窗户纸。” 虽然眼见如此,但他依旧有些不死心,默默的动用皇天后土箓,将真气加持上新躯壳,继续调整摆弄,以求竭力的提升这具躯壳。 又是失败多次后,许道方才轻叹一口气:“罢了罢了!” 他心中一定,随即将意识收回金丹,操控着皇天后土箓垂落到了这具躯壳之上,并慢慢的遁入其中。 两相接触,肉身中灵光大现。 而当许道的金丹进入躯壳中之后,未等他再有所动作,整个小黄天又忽地轰然震动起来。 轰隆! 远比刚才更是繁多且宏大的异象,出现在这方天地中,小黄天上下,更有一颗颗星辰般的符箓种子在闪烁。 这让许道发怔:“这是?” 只见两道清气和浊气,忽地从小黄天上下扑出,环绕在了许道的新躯壳周遭。 这两道清气和浊气,皆成龙蛇形状,前者黄白,后者灰白,游动着,让小黄天内响彻起鬼哭声和嘶吼声。 呼呼!吼! 原来许道的肉身和阴神之躯虽然消亡了,但是其本源和灵根尚在,整个小黄天就是它们开辟的。 许道现在重塑肉身,其自身的灵根自然也就浮现出来,要帮助他将新的肉身炼化,消去最后一丝隔阂。 否则的话,新的躯壳纵使是以牙将鳞兵的血肉为主,息息相关,但其终归不是许道原有的,容易灵肉不相合。 接下来的事情,无须许道再有任何的插手,两道清气和浊气就胶结一团,围绕在他塑造的躯壳基础之上,进行着滋养。 许道的意识收缩在新的躯壳之中,顿觉四周温暖,安心,舒适,仿佛重回到了母胎中一般。 轰的! 两道清奇气和浊气,越发的浓郁,其数目越来越多,席卷了整個小黄天,弥漫上下。 六百丈的小黄天顿时混沌一片,不可视物,仿佛要重新合上一般。 而在外界,罡风层边缘。 重重如海市蜃楼般的景象内,一条数十丈高长的蛟龙躯体,其盘踞在混沌的景象中,也渐渐的由虚化实,真实的出现在了罡风层。 此蛟龙躯体,便是许道正在重塑、正在炼化的肉身。 其盘踞在时隐时现的小黄天内里,仿佛团在了一庞大的卵壳之中,慢慢的孕育成长着。 蛟龙之躯的形体不断变大,被许道拼凑在其上的根骨也是相互融合,羽翼生长,鳞甲坚硬。 若说许道刚才拼凑出来的蛟龙躯体,其浑身上下虽然神异,极其类似于真龙形态,但还是略微有着些生硬。一旦脱离了小黄天这个奇异的场景,真正的暴露在外界天地,恐怕会崩溃掉。 但是现在经过了这样一番炼化,许道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立刻有着手进行了调整,将蛟龙之躯中的种种生硬感消去。 其中着实是无法调整的,则是被他拆分抹掉,就此返还成真气。 罡风涌动。 许道的金丹,蛟龙之躯,还有小黄天,三者之间的联系越发的紧密。 浓浓的星光,也是丝毫没有停滞,被不断的从虚空中摄取而来,灌注进三者之中,成为养料。 不知过了多久。 冥冥中。 许道的金丹轰然震动,他的意识,彻底占据了蛟龙躯壳,发自内心的生出了一种血脉相连、灵魂相连的感觉。 而此时的蛟龙肉身,其双目也是瞬间大放光明,神色灵动,画龙点睛般的活了过来。 它横亘在混沌般的小黄天中,呼吸吞吐,须发修长,气机已然发生质变,真正晋升为了金丹蛟龙层次,气息悠长无比。 而且单看相貌,这具蛟龙之躯已然和传闻中的真龙之躯颇为相似。 仅仅是头上的犄角微小,鳞爪躯干部分也都是从鱼、鳄、蛇等道师取用而来,并非是走兽飞禽。 可和吴国和西海中的蜃蛟、毒蛟等蛟龙道师相比,许道所炼就的这尊蛟龙躯体其,真龙之相十足,若是旁人看见了,恐会以为就是一条真龙! 而且和寻常蛟龙,甚至真龙都不同的是,许道的蛟龙躯体脚踩着云雾,周身鬼气蒸腾,若是不细看,他又仿佛是一尊鬼神躯体,并非是血肉实物。 缠绕在它周身的鬼气,其浓如云雾,经久不散,就好像是它躯体本来的一部分似的。 其中更是还隐隐有雷火、金光等物闪烁,相伴而生。 即便是许道自己,此刻清醒之后,一时间也分不清楚自己的这具躯壳,究竟是血肉之躯还是鬼神之躯。 “传闻中的真龙,其虽然有‘云从龙’之说,但根据诸多道书所言,它终归还是妖兽异兽,或有神通,但也不多,走的是肉身路子,依仗的是气力,并非是鬼神。” 许道心中惊疑着:“但我现在的这具肉身,其经由我的拼凑,却是有些两不相了,既是血肉也似鬼神!” 他还能感知到自己的鬼脉天赋也没有消失,反而得到了增强。 其无须再像以前那般,非得遁出阴神才能搜魂炼鬼,而是呼吸吞吐间,就可以将鬼物吞吃炼化掉,甚至能如牙将鳞兵般收在身侧,藏进爪间的鬼雾之中。 好在这样的情况,还在许道的意料之中,并且还是他乐于见到的。 他所修行的就是性命双修,如今意识寄托的躯壳不再区分为阴神和肉身,凝结在了一块儿,也就代表着他在性命双修的大道,走的更远了! 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够彻底的打破血肉和阴神之间的隔阂,做到虚实转化随心所欲,或许就是他结得性命双修的道果,修得长生不死之时! 许道细细感悟着自己的新躯壳,顿觉其中有诸般难以言喻的妙用。 吼! 一声咆哮响起,他操控着新得到的肉身,在罡风层中肆意的翻滚着,吞吐罡气,凛冽而威风。 在罡风层中好生耍子了一番,许道并未就此一头的往下扎去,返回白骨岛。而是又沉下心,反过去再去梳理自己的金丹和小黄天。 而当他想要操控着蛟龙之躯,再钻回小黄天中时,让他诧异的一幕出现了。 小黄天陡地就生出了一股排斥感,拒绝蛟龙之躯的进入。 即便他硬着头皮,忍耐着这股排斥感也要钻入小黄天,依旧是无法成功。 许道定下心神,好生一番感悟和试探后,方才梳理清楚了其中的端倪。 原来在蛟龙之躯未完成时,小黄天相当于是孵化蛟龙之躯的卵壳,但当其炼化成功后,则蛟龙之躯又反过来成了小黄天的寄托之所在。 同时许道结成的金丹,也是同时寄托在两者之中。 此三者的关系,三位而一体,用天地间任何一具活生生的事物,都极难描述清楚,唯有用凡人所谓的一方城池或国度作比,方才可以描绘一二。 内天地者,是许道的性命之所在,犹如城池和人口一般,可吞吐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蓄养资粮。 内天地不毁,则金丹无损,蛟龙之躯也不会彻底的损坏, 而蛟龙之躯,则是城池构建在外的高大城墙,以及训练豢养而成的兵卒大军,是城池护卫自身和外出猎食的手段。 至于金丹者,其是许道的意识所凝,就好比城池中的法律条文、官僚体系、人心民心等物,执掌着内天地和蛟龙之躯。 其也是许道一身的神通道法之在,是真气运转和汇聚的核心,犹如权柄一般,至关重要,不可分润。 这三者,各有不同,但实则一体。 许道丹成,伟力归于自身,有如一国。 第五百七十五章 归岛相见 皇天后土箓结成,小黄天扩大,躯壳重塑,许道的丹成过程彻底的告一段落。 从今往后,他便是实打实的金丹道师了,并且是九品金丹中的最高者。 而随着丹成结束,一直笼罩在许道身上的磅礴丹成异象,也终于是消散一空。 从虚空中喷涌而来的星光,瞬间就跌落了九成之多。 不过有小黄天在,剩下这不足一成的星光,在常人的眼中依旧是难以想象的庞大。 但罡风层中,许道陡地睁开眼睛,他望了一眼漆黑深沉的虚空,暗皱眉道: “丹成之后,金丹法躯的威力,比之金丹之前要强横了十倍不止。但是其对灵气的消耗,也是增大了十倍不止。若是只吞吐日月精华,依旧远远不够用……” 早在丹成之前,日月精华就只能充当道人的饱腹之用。若是没有灵气,道人就不可大肆的动用法术,更是不可受伤,否则就会真气亏空,道行折损。 而现在结丹之后,许道的小黄天虽然具备了吞吐星光之能,但综合起他的金丹神通、蛟龙之躯等,其每日间能够摄取的星光,依旧是只足够他饱腹之用。 不过和从前相比,许道今后若是斗法受伤了,其恢复的速度和效率都将是从前所不能类比的。因为小黄天不只是能够汇聚星光,其同样能够汇聚灵气、烹炼灵物,来者不拒。 若是有充足的灵气,许道几乎就能力战不竭! 他在心中思索着,念头一顿,忽地想到:“看来那群西海金丹,担忧尤冰丹成上品之后会掳掠四方,其并非是借口……它们不似我这般能将阵法炼入了体内,每日间只吞吐日月精华的话,多半是连饱腹也做不到。” 许道猜想的没错,和结丹之前相比,道人结丹后对灵气的索取和依赖,更是严重。 而当今的山海界灵气衰败,西海中的大小灵脉,连供养筑基道士都是有心而无力,更别说金丹道师了。 西海金丹们仅仅是维持自身的道行不衰落,每日间需要消耗的符钱就数以万计,若是再斗个法、炼个宝,其消耗稍微大点,所需要的符钱就以十万、甚至是几十万计。 倒也有道师会利用阵法等手段,如许道这般增加对日月精华的索取比例,但是西海之中的道法也倾颓,压根就没几个人能如此。 即便是能,它们也只能将阵法布置在巢穴附近,无法如许道这般随身携带着,会困居岛上。 许道心中念头纷呈,暗道:“如此一来,在西海中若是想要修为进步,埋头苦修是绝不可能的,其第一步便是要先获取地盘和资粮!” 而整个西海,一共就只有一百零八个岛屿成气候,其中能够入得金丹道师法眼的,更是只有三十六尊。 如此资粮,不仅仅数目有限,而且早就已经被瓜分好了。若有人想要获取更多的资粮,便只能从其他人口中抢夺。 因此如许道和尤冰这般丹成上品的金丹道师,对于其余的金丹道师而言,自然是犹如过江猛龙一般的存在了。 丹成上品者不仅法力高强,其所需的灵气,往往也是其余金丹的数倍甚至是九倍。 许道眼神闪烁,他现在自个丹成之后,对于这些西海金丹的担忧和恐惧,倒是勉强能够理解一些了。 不过理解并不代表能够接受,许道微眯眼睛,他最后望了一眼罡风层外的漆黑星空,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往山海界扎去。 此次丹成完毕,返回白骨岛上,他便要和尤冰等人联手,在西海之中展开大清洗。 凡是涉足白骨岛,打杀了吴国遗民的金丹道师,死了的倒还罢了,收其基业便是。至于还活着的,便是搜罗整个西海,许道也要之抓捕出来。 滋滋滋! 许道从天而降,强劲的罡风摩擦着他的身躯,发光发热,就犹如一颗陨星一般。 而对于现在的许道来说,重重罡风的冲撞对他半点影响都没有,反而让他感到了一种活动筋骨的酥麻感觉。 当贯穿了整个罡风层之后,庞大辽阔的西海再度出现在许道的眼中,而其正下方,并非是白骨岛。 从许道飞升进罡风层中开始,他和白骨岛之间的距离早就不知偏移到哪里去了, 好在相对间偏移的距离尚未的超过十万里,其依旧位于西海的北面,周遭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因此许道居高临下的望着冰封海域,好生搜罗一番,便在在海面上寻觅到了白骨岛所在的位置。 当许道重回白骨岛时,整个岛屿已经恢复到了曾经冰雕玉砌般的景象,大雪漫天,让整尊岛屿在他人的眼中显得朦朦胧胧,仿佛雾中仙境。 许道拨开风雪而来,盘踞在了白骨城的上空,窥视着其中景象。 他的身躯有六十丈大小,而且和他丹成之前的龙种相貌极为不同,因此其倒影压在了城中,立刻就惊起了白骨城的警惕。 腾腾黄气涌动,瞬间就将冰雕玉砌般的城池笼罩在内,一阵冷声也是立刻响起: “阁下何人,何故窥视我白骨城?” 这声音许道听着极为耳熟,正是他的尤冰道友。 城中的白骨冰山上,尤冰身形一晃,便赤足从宫殿之中踏出,冷眼看着阵外的许道。 她在心中暗想着:“果然,这才半个月不到,便又有尊西海金丹前来。瞧其模样,道行少说也在五百年以上,而且气息浑厚,应当是西海中好手。只是不知此獠前来,究竟是否心存恶意……” 想到这些,尤冰轻叹:“不知许道飞升进罡风层中后,结丹过程稳不稳当?” 早在许道飞升时,她其实跟随着许道往上飞过一段距离,但是因为许道飞升的高度实在是太高,当看见许道遁入罡风层中后,尤冰便只得先返回西海,以免白骨岛空虚,容易被宵小趁机暗害。 除了尤冰之外,白骨城中另有一道道灵光闪烁,聚拢在龙气大阵中,仰头怒视许道,严阵以待着。 经过了上次的白骨岛大战,白骨城中的道人虽然伤亡惨重,但是所有还活着的道人,无论是境界高低,心性全都经受了磨砺,勇猛者不再少数。 而且大战的结局是白骨岛一方胜了,城中道人可谓是士气旺盛,对于西海金丹再无恐惧心理。其中甚至还有数个道徒在大战后,毅然选择了筑基立根,成功率还不低。 当然了,一场大战下来,岛上也有些畏缩之人,其被惨烈的战争吓破了胆子,也被尤冰等人一一流放,甚至是当场斩杀了。 吼! 一道苍黄色的蛟龙,也是从白骨城中抬头,目光淡漠望着许道,杀机满满。 而许道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生出放心和满意的感觉。 白骨岛上的道人士气正旺盛,龙气大阵也已经彻底的恢复,那便代表着在他飞升结丹的过程中,白骨岛并没有再次遭遇袭击,内里应是安稳的很。 于是许道也就不再遮掩身身形,他先是将身子压低,几乎是趴在了龙气大阵上,身形彻底的暴露在众人的眼中。 尤冰等人瞧见他如今修成的蛟龙之躯,瞬间个个目中惊骇。 他们至少都是修行了三四十年道人,修为也都是筑基境界及以上,就算不明白化龙一道,也知晓“真龙相貌”对于西海道士们的重要性。 凡是修行妖躯者,其相貌越是接近于龙相,则其血脉越纯,根基越扎实,法力也跟前。 白骨城众人的心中都蹦出惊骇刚:“来者不只是金丹蛟龙,而是一头元婴境界的真龙么?” 只有尤冰还沉得住气,她自信自己的眼光独到,并未把许道直接误以为是元婴真龙。 但就算如此,她也没有认出来者就是许道,反而怀疑到:“来人龙相十足,莫非是并濒临结婴的道师,又或者是真龙产下的血脉?东土来人?” 这实在是许道在结丹之后,气息的变化实在是太大,而且寻常道师结丹,道行也都才三百年,丹成上品的也不例外。 而许道结丹,因为性命双修的缘故,厚积薄发,六百年道行尽数转化,都变成了金丹法力。 其甫一丹成,便相当于一尊积年的老金丹。 紧接着,让尤冰都为之惊骇的是,庇护全城的龙气大阵,竟然没有阻挡来客,让许道轻轻一钻,便进入了阵法之中。 好在没有让他们惊骇太久,下一刻,许道就啪的收敛蛟龙之躯,于一阵云雾鬼气中,化作人身,从其中走了出来。 他身上穿着用法力凝结编制而成的简易道袍,肤色晶莹,浑身都泛着灵光,言笑晏晏的望着尤冰等人。 许道笑着,打了个稽首:“贫道,见过诸位道友。” 他以自己最真实的面貌展现在众人跟前,即便是那些个和他不太熟悉,仅仅看过画像的筑基道士,也都是瞬间将他认了出来。 庄不凡失声般叫到:“许道!” 旁边亦是有不少道士惊呼:“许道长!”、“金枪道长!”…… 白骨岛大战之前的几日,许道已经用回了自己的本名,因此听见“金枪”二字,他不由的循声看去。 这批列阵以待的白骨岛道士中,有几人居然是白金岛的道士。 许道略微诧异:“白金岛的这群人没有出逃,而是留在了白骨岛上么?”不过他又看了几眼,暂时没有发现金十三的身影。 正当他思索着金十三的下场如何时,另一声惊呼响起:“许道?” 说话之人不是其他,正是尤冰。 尤冰身着白色道袍,赤足踩着莲座,怔怔的望着许道。她的眼中惊喜无比,但是略微还有些迟疑。 其双目中有灵光泛起,正在谨慎的辨认着许道身份,不似其余的道人一般,一时惊愕便失了方寸。 许道被对方审视的打量着,他也不恼,笑吟吟的站在原地,任由尤冰的神识上下盘查,并且还主动释放真气,配合对方。 尤冰从许道变化精进过的真气中,顿时感应到了浓浓的熟悉,而且许道也用神识传音,在尤冰的耳边轻声到: “小娘子,缘何横眉冷对,而非小别胜新婚耶?你我仅仅分开十多日而已。” 许道调笑着,佯装轻叹。 尤冰听见熟悉的神识声音,她心中大喜,连忙就将神识同许道的神识绞缠在一起,心心相印,瞬间且彻底的确认了许道的身份。 “果真是你。” 一确认许道的身份,尤冰便按捺不住,几乎是犹如小女子投怀送抱般,撞到了许道的跟前。 等回过神来之后,她已然是和许道近在咫尺,许道也是轻轻点脚,落在了白骨莲座上,和对方并肩而立。 瞧见这一幕,周遭其余道士,不管是熟悉许道的,还是不熟悉许道的,也都彻底的确认了许道的身份。 瞬间,严阵以待的白骨城中人,不只是士气高昂,其神色也是大振,眼中都流露出了惊喜之色。 他们看着气度不凡的许道,纷纷暗想到:“许道长本有丹成上品之资,如今既然已经修得了蛟龙之躯,且龙相十足,定然是金丹圆润,大功告成了!” “哈哈!许道长果然非同寻常,竟然刚一结丹,气势就如此的浑厚!连观主都比不过他……莫非许道长当真是丹成一品了?!” 在庄不凡的带领下,数十个筑基道士纷纷折腰: “参见许道师!” “恭喜道师丹成!” 很快,整个白骨岛便都知晓了许道已经归岛,安然无恙,且道行大增。 第五百七十六章 剑指西海 许道听见白骨城中,犹如浪潮般汹涌的高呼声,也是心情欢喜。 他环顾周遭,停住了脚步,转身朝着汇聚而来的百姓们,打了个稽首。随后方才大笑着,牵着尤冰的手踏入了宫殿之中。 当两人的身影消失之后,白骨冰山外的高呼声依旧是不止: “恭喜道师,寿享千年,法力如渊!” 好在还有随同许道两人一起落下来的道士们,他们得到许道的接见,略微谈了几句话之后,便都站在冰山宫殿外恭送两人,并没有进入宫殿之中。 有着这些道士在,岛上的一应杂事都会得到处理,无须许道和尤冰两人操心。 冰山上,宫殿的阵法顿时升起,忽地就隔绝内外,使得阵法中的人顿时清静。 许道和尤冰单独相处,尤冰彻底的不用再维持清冷模样,其顿时就变得和小女子一般无二,紧紧地和许道贴在一块儿,口中还问东问西。 至于她所问的东西,自然就是许道在结丹中遇见的事情。许道也没有需要隐瞒的,沉吟着,对尤冰所提出的问题都进行了回答。 一番交谈,尤冰的面色彻底绷不住,她惊喜且讶然的看着许道: “如此说来,郎君当真是丹成一品,有天仙之资了!” 口中说着这话,尤冰还激动的在宫殿之中走来走去。 此前听闻许道宣扬其所结金丹贵为一品时,尤冰等人虽然惊喜或震惊,但是毕竟没能亲自的检验明。而许道现在就在眼前,颇为配合,她彻底的相信了这个事实! 其中白骨观主藏在尤冰的体内,此獠一时都不敢吱声,唯恐许道修得一品金丹后神通大涨,会有法子炮制她。 毕竟丹成一品者,古往今来都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情况,实在是超过了常人的想象,能够获得的神通必然非同小可。 许道看着尤冰激动的表情,面上轻轻一笑,他便伸手一展,托举着自己的皇天后土箓,令之大放光明,直接显形于外界。 走来走去的尤冰,顿时就被皇天后土箓的模样给吸引了,其脚步顿住,怔怔的望着。 她倒是没有惊奇于许道的金丹为何会是符箓状,而非丹丸状。 金丹者,虽脱胎于铅汞外丹术,但修真求道之学发展至今,“金丹”二字早已经不再局限于铅汞外丹,其意主要是指道人的精气神三宝圆融,而非是所结大丹的外形。 皇天后土箓甫一现身,虽然仅仅寻常符纸大小,但是其中种种符文凝结,立刻就让尤冰感受到了一种煌煌神威的感觉。 更甚者,明明许道都已经收敛了气势,但无论是尤冰,还是她体内的白骨观主、腾蛇两个人格,皆是瞬间感觉低了许道一头,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不过尤冰毕竟是屡经生死,且自己也修成了上品金丹的道人,她面上哑然失笑一下,便俏皮的看了许道一眼,让自己的白骨莲花大丹一并显露身前。 宫殿中,皇天后土箓的凛然白光,顿时就和白骨莲花大丹的纯纯白光交融在一起。 本是气势凌人的许道,被尤冰的白骨大丹一照,面上的神情也是变得柔和许多。 瞧着两人的金丹像是要交融在一起似的,许道也是忽地想起了一件事,他顿时笑吟吟的上前一步,拉住尤冰的小手。 尤冰和许道虽然分别多年,但两人灵肉交融过不知多少回,被许道拉住小手,她瞥眼一瞧许道,小脸就微红,立刻明白许道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只听许道靠在尤冰的耳朵边上,不怀好意的说: “尤冰道友此前是不是应承过贫道一件事情?” 尤冰微低头,声音有些迷离:“哪、哪件事?” 许道瞧见对方娇羞的模样,脸上露出笑容,他伸手捏起尤冰的下巴: “自然是以身侍道,助贫道结成金丹了!” 尤冰在结丹成功后,因为阴神又和腾蛇相融,其体内多出了一股精纯的阴灵之气,为免浪费,两人便一直都没有真正行房,而是打算将它留到许道结丹时,为许道提供助力。 身着白衣的女道平日里都是一副清冷绝世的模样,如今被许道捏着下巴,强忍着羞意,勉强才说出:“道友既已丹成,又何必还记挂着此事。” 她的眼神不由的飘忽。 许道闻言大笑,他也不再和尤冰啰嗦,直接就将对方拦腰横抱,并随手一掐诀,放出浓浓的白雾蜃气。 白雾浓浓,犹如实质一般,其弥漫在冰山宫殿之中,好似铺就了一层后后的白棉毛毯。 轻笑声继续响起:“小娘子所言正是。不过贫道既然结丹成功,也正好应该庆祝一番!” 紧接着,一阵惊呼声响起。 冰山宫殿之中的白雾也顿时就翻滚,内里有两道身影纠缠起来,好似斗法般角力着,互不相让。 但是让人惊奇的是,明明宫殿中只有许道和尤冰两人,但是白雾中呼声却是有四道。 ………………………… 许道返回白骨岛之后,对外传话自己结丹还没有多久,正是需要闭关温养金丹的时候。因此他和尤冰待在冰宫之中,一连小半月都没有走出冰宫。 而在这段时间之中,白骨岛则是抓紧时间的在修生养息。有庄不凡等人管事,整个岛屿的运转依旧自如。 足足十四天之后,许道和尤冰方才从冰宫之中走了出来,并召集庄不凡等筑基道士前来议事。 议事的地点就在白骨冰山之上,只是并不在宫殿之中。 对于许道来说,他只是想偷个懒,懒得跑到山下去召集众人。但是对庄不凡等人来说,却是下意识的以为有大事要发生了。 这是因为白骨冰山一直都是尤冰的私人宫殿所在,除了偶尔会单独召见道人进行赏赐之外,从来就没有过大批人员一同登上冰山。 因此当许道搂着脚步有些踉跄的尤冰,在殿前瞧见神情肃穆的庄不凡等人时,他的神色下意识的怔了怔,并不着痕迹的松开了搂着尤冰的手。 当他想要提醒尤冰时,却是忽地发现上一刻钟尚且媚眼如丝的女道,这时已经先他一步面容端正,且正襟危坐的跪坐着,脊背挺直。 许道环顾周遭,顿时就发现只有他自己一人显得放浪形骸,一副刚从床榻上睡醒的模样。 好在他如今已是金丹道师,而且所结金丹还是一品,举世罕见,庄不凡等人望着他,只以为许道是举止从容,不拘小节,颇有逍遥谪仙的气度。 未等许道两人开口,庄不凡领着一众道士,便先诚惶诚恐的俯首大拜: “参见许道师!”、“参见观主!” 庄不凡面色肃穆的问:“道师和观主召集我等,可是有大事需要吩咐?” 尤冰兀自跪坐在桌几前,并没有要出声作答的样子,她神情清冷,就仿佛一尊白玉神女般,静静的立在那里。 因此几十个筑基道士的目光,齐刷刷的就都落在了许道的身上,神色恭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许道面对着他们,神情也是端正,他将脊背挺直,朝着众道士颔首,回了一礼。 好在他今日和尤冰召集岛上的道士,确实是有大事要商讨,或者说吩咐。 许道略沉吟,开口道:“距离西海金丹欺我白骨岛,挑起战端已有一月。此番大战中,幸得诸位道友和城中子弟相助,我白骨岛成功躲过一劫。” 许道复拱手作揖:“许某和道侣,再次一起多谢诸位道友了。” 听见许道的话,庄不凡等人顿时神情激动,连连就伏地大拜,口中呼到:“我等不敢居功,此番能保全性命,全是道师和观主之功!” “道师谬赞了!白骨城中数千万之人口,都是依仗得道师和观主啊!” 大呼中,众道士除了生出一种被许道重视的激动感之外,他们还敏锐的注意到许道口中的“道侣”两字。 若是说以前,在场的道士中还有部分人等不忿于许道能够得到尤冰的青睐,但是现在,这些人全都转变了观点。 不少人心中立刻就惊喜的暗道:“许道师果然和观主结成了道侣!” “这下子,我等就不用担忧许道师可能会离去了!” 因此还有人心中暗想到:“莫非许道师和观主今日召集我等,便是要吩咐结为道侣一事?” 早在许道还没有到达白骨岛之前,白骨岛上就在为尤冰择婿一事做准备的,相应的道侣缔结仪式自然也早就有所准备。 只是现在经历了一番大战,白骨岛上残破,钱粮亏空,城中为尤冰备好的“嫁妆”等物已经丢失大半。如果许道和尤冰想要举行结为道侣的仪式,还得重新搜罗和置办一番。 场中的道士有人心思活泛,立刻就盘算着自己应该去哪搜罗财物,好讨许道和尤冰的欢喜。 但是许道接下来说出的事情,却并非是这等儿女私情,而是神情一正,开口: “古道人有言:九世之仇,犹可报乎?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他声色冷冽的说:“今我白骨岛遭逢如此劫难,自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我与观主已经商定,择日便要征伐西海,向那些个尊者道师讨要个说法!” 许道环顾着在场的诸个道士,发现道士们的神情虽然有些讶然,但是听完了他说的话之后,又都是立刻就流露出了恨意和振奋之色。 当即就有道士豁然的站起身,咬牙切齿到: “道师所言正是!我白骨岛、我吴国子民,五十年来的艰难困苦,如今更是被这群西海妖物袭击,此仇不报,某寝食难安!” 随着这人一起的,有二三十个道士也是齐刷刷的站起身,喝到:“西海群妖欺我道统,该斩!” 其中庄不凡更是身上剑气涌动,大笑道:“庄某正希望杀一杀西海泼才们的风头,一吐郁气了!” 许道环顾着这些群情激奋的道士,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这些道士他都眼熟,仅有个别人是新面孔。而且这群人,正是都出身于吴国,是吴国天倾之后,沦落到西海中的道人。 其中近半人,还和许道一样出身于洱海道宫,是道宫弟子,黄天传人。仅有的几个非吴国中人,也都是近五十年以内才筑基立根,在白骨岛上突破成就的道士。 西海金丹肆虐白骨岛,对这群道士来说最是不可饶恕。 早在许道召集他们之前,他们私底下就已经多次商议过要报复回去。只是因为顾忌白骨岛眼前的境况,和不想影响了许道尤冰的修行,方才没有直接提出。 如今许道提议众人要向西海金丹复仇,正合众人之意! 其余的白骨岛道士,见到场中气氛突变,心中微惊。 好在他们虽然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才没有如吴国道士一般亢奋,但一个个的也都不是蠢货。无须他人提醒,也都是立刻跳起来,朝着许道和尤冰低呼: “善!道师所言正是!” 还有人当场奉承起来:“今我白骨岛虽然损兵折将,但有道师和观主在,定可横扫西海,屠戮群妖!” 许道见场中士气可用,脸上的冷色化开,含笑的拊掌赞到:“善!” “有诸位道友的援手,我白骨岛此番的复仇,定然会克敌连连,无所不胜!” 几十名道士听见,齐齐低头呼到:“诺!谨遵道师、观主法令!” 第五百七十七章 威镇群雄 白骨冰山上,满堂道士灵光充沛,士气可用。 许道和尤冰两人相视一眼,目中都露出满意的神色,随即许道就对堂中道士吩咐到: “既然如此,便请诸位道友整军备战。不日,我白骨岛便出兵伐妖,恢弘西海正气!” 数十道士再次伏地叩拜,声色震动。 许道和尤冰两人则是长立而起,身上精纯深厚的法力蓬勃升起,宛如梁柱一般冲天而去。 在他们的法力映射下,整座白骨冰山都仿佛震动起来,冰宫中散发出五彩的光芒,让所有人都显得神采奕奕。 而在白骨岛一行人誓师议事,剑指西海的时候,西海的其余地方,大战的影响已经是彻底波及开,不管是的前身为海市大会的海盟,还是鲲鲸真人麾下的虞渊势力,“白骨岛”三个字,都明晃晃的摆在了他们的桌上。 在宽广庞大的百里浮槎上,数十年前残破的坊市早已经修葺完整。 坊市依旧是一分为四,由东南西北四个道师统领着,只有其中原属于潜龙阁主的东边坊市,换了个人,另外的三坊依旧是由鳄龟道师、白虎道师、枭鸟道师统领。 而接替潜龙阁主的道师不是其他,正是许道的老熟人,金鸥尊者。 此獠在背弃了潜龙阁主之后,不知怎的就说服了另外三个道师,成功由一丧家之犬,跻身为海盟中的头四位,就连海盟最为依仗的水路海市大阵,它也掺和了一脚,成为其中的一大阵眼。 只不过在海盟的头四位金丹道师之中,它很明显的是属于第四位,排名老幺,另外三位道师对它的态度也颇为微妙。 平常的时候,四人都是共同进退,盟中的各大道师和麾下的道士,也都是给了金鸥道师应有的尊崇。 但是当遇见了大事之后,鳄龟、白虎、枭鸟道师却是只拿它们三个当做是自己人,而将金鸥道师排挤在了外面。 这一日,金鸥道师因为闭关修行的缘故,它相比于鳄龟、白虎、枭鸟道师,足足迟了半个月,方才从自己的手下得知了白骨岛上发生的大战。 甫一得知此事,它便心中惊骇,连连就要升堂议事,派麾下的道人去往西南北的三个坊市,要将另外三个道师都叫出来商讨应对方法。 结果还没有等他准备好招待的场所,他麾下的三个信使就都返回,齐齐的带来了无须升堂议事的口信。 金鸥尊者盘踞在偌大的形如鸟巢的建筑中,双目中腾起金色的火焰,怒视麾下的三个道人: “什么?无需升堂议事,尔等莫非是在诓本座!?” 传信的三个道人都是筑基境界,而且道行深厚,是金鸥占据了潜龙阁的地盘之后,趁机投靠他的。其能够在海市大战之中不死,苟活下来,还能重新投靠在金鸥尊者身旁,手底下必然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但是面临金鸥尊者的怒喝,三个道士皆是身形站立,匍匐在地板上,不敢抬头看金鸥尊者。 “尊者恕罪!小道万不敢有所欺瞒!” “我等皆是传达之后敢返回,绝不敢枉顾使命!” 堂中甚至叩头的声音响起,是一个道士承受不了金鸥尊者的威压,竟然如凡间的佞臣般摇尾乞怜。 瞧见门下道士不堪的模样,金鸥尊者眼中的愤怒更甚。 它已经是相信了门下的这三个道士并不敢欺瞒它,但是这样一来,也就代表着是那鳄龟、白虎、枭鸟三个金丹道师在小觑它,并不想参与和它的议事。 腾腾的火焰从金鸥尊者身上升腾而起,它的妖躯在金色火焰之中展翅,两翅之长度,超过了三百丈,宛如是琉璃铸就的一般。 这些年落脚在百里浮槎上,金鸥道师得到一份属于自己的资粮,它的道行和从前相比,已经是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如此变化不说是翻天覆地,但是和当初被人霸占基业,沦为丧家之犬时相比,它已经是截然不同。 现在的金鸥道师,它显露在外的道行已然是达到了七百五六十年之巨。这还是它顾忌着另外的三个道师,故意收敛了,一二十年都没有在踏出过巢穴。 在这一二十年中,它道行的增长速度比前一二十年更是迅猛,现在总共达到了九百年之多。 若是再给它二三十年的时间安心修行,他有信心借助海盟中庞大的修道资粮,将自己的道行推到逼近千年! 到时候,它身为千年道师,整个西海中将不会再有任何人敢给它脸色瞧。它甚至是敢直接冲到虞渊的地盘,一报当年家业被夺的奇耻大辱! 匍匐在堂中的三个道士,瞧见金鸥尊者身上汹涌的灵光,目中皆是惊骇: “金鸥尊者近十几年来一直都在韬光养晦,其实力果真是的增长巨大,法力竟然如渊如海,不知究竟有多少年了。” 这让三个道士的心情更是凛然,将脑袋埋的更加低下,压根不敢去直视金鸥尊者一眼,只敢用余光瞥来瞥去。 正当他们担忧自己三人会不会沦为金鸥尊者的出气筒时,有三道声色各异的声音,在它们的身后响起。 嗡嗡! 只见是三股赤红、亮白、玄黄的法力,在他们的头顶上聚集成形,其形成了一面镜子般的光幕,当中正传出声音: “桀桀!金鸥道友何故要拿门下的道士出气,有事情和某等三个说便是。” “道友,我等三人这不是来了么?” “哈哈!道友见谅,你我皆是金丹道师,又都是修行的肉身,身躯庞大,若齐齐用真身碰头,恐怕道友这美轮美奂的金鸥堂就要被挤破了。所以我等直接传音而来,简单说说便是了。” 这三道声音,正是海盟中那头三个金丹道师的声音,或是尖利,或是冷冽,或是沉闷。 听见三个道师的话,金鸥尊者的气焰瞬间就消失,它冷冷的打量着正发怔的三个门下道士,从对方头顶的光幕中都感受到了浑厚的法力,确认是浮槎上的另外三人无异。 于是金鸥闷闷的开口:“既然如此,三位道友应该已经从本道门下的道士那里,得知了白骨岛之事。灰罐道师已然身死,我等该当如何应对,还请三位道友都拿出一个章程出来……” 它的话说完,鳄龟、白虎、枭鸟三尊道师都发出呼啸的声音,或是含糊、或是清楚的回答到: “甚好,此事重大,西海之中能有丹成上品,且是上一品的道友存在,着实是震惊了我等!” “此事我等意见相同,皆是以不动应万动!海盟中灰罐道师既然已经身陨,我等就不该再将整个海盟都拖下水,谨慎些为妙!” 三个道师中,有人还出声赞同到:“道友所言正是。此白骨岛,只可修好,不可再结下深仇大怨!” 金鸥尊者听见几人的谈话,它有些发怔。本来它压下了心中的愤怒,是准备就用传音的方式,和对方三个商量此等大事。 它只是试探的问对方三个拿出一个章程,结果对方三人真就拿出了一个章程,而且三人你说我答,都是一副极为赞同的样子。 更让金鸥尊者愠怒的是,对方三个老金丹,竟然是打算对白骨岛息事宁人,甚至是赔礼道歉,而不准备找白骨岛的麻烦了。 金鸥压抑着怒气,低声问:“灰罐身死他岛,我等同气连枝,不该有所表示么?” “桀桀!”匍匐的三个道士顶上,一股赤红色的灵光大涨,当中传出枭鸟道师的话: “金鸥道友有所不知的,一月前围攻白骨岛的,并非只有灰罐和其余的西海金丹,更有鲲鲸真人门下的使者。该使者携带了仙术,其仙术之威,能将整个白骨岛都抹平……但结果却是该使者身亡,白骨岛中的一道人更是借机凝结了上等大丹!” 枭鸟道师冷笑:“此等底蕴和手段,恐怕就是让当年金丹时期的鲲鲸上场,也不可能如此厉害,更别说结成一品金丹了!” 鳄龟道师也是叹息出声:“枭道友所言正是,如此人物,我等惹不起啊。” 它还传音到:“我等三人都知道金鸥你和灰罐交情好,但是难不成要为了它一个死人,去为难我们整个海盟,再造杀孽么?还望道友以大局为重!” 金鸥闻言,面色顿时难堪,它心中惊惧的想到:“仙术?邪神夺舍?一品金丹真有如此大的威能?” 不等它再出声回应,海盟三老中的白虎尊者,突地冷冷说: “金鸥,你不要忘了,我等之所以结盟,广纳西海豪杰,为的就是汇聚力量,起兵征伐虞渊,从鲲鲸的手中获得结婴契机!如今有一品金丹诞生,其本该是我等助力,你可不要将它推到鲲鲸老匹夫那边去了。” 白虎尊者冷哼一声:“不要怪本道没有提醒你。” 这道传音说完,由它展开的法力灵光顿时闪烁,然后就化作为一头苍白猛虎,仰天咆哮,发出一阵哇呜声后消失了。 另外的两个海盟道师,也都是轻叹着,又是叮嘱了几句,纷纷也将传音的法术撤了。 其中那头鳄龟道师,还偷偷的只传音给金鸥,说: “灰罐道友死的着实也是可怜。某家其实也支持道友为灰罐复仇,道友真要是做了,我等三人自然也会表示表示,绝不会阻拦……不过,海盟毕竟家大业大,我等无法亲自出手,只能劳烦道友一人为之了。” 白虎、枭鸟、鳄龟三尊道师先后撤掉了传音,宽敞的金鸥堂中,顿时就寂静,连一丝喘息声都没有。 金鸥的眼神冷冽,它的心中正惊怒无比: “可恨!这三个老贼,四十年来,打生打死都是我和灰罐等人出马,而它们却是坐享其成,如今灰罐出师身死,居然还想我去当马前卒,为它们试探风险!” “可恨可恨!” 腾腾金焰,瞬间从它的身上冒出,将宽敞的金鸥堂塞得满满当当,匍匐在地板上的三个道士,瞬间脸色都苍白,亡魂大冒,以为金鸥尊者一眼不好就要杀它们出气。 但是下一刻,堂中刺眼的金光忽地就消失不见。 沉闷声响起:“尔等退下罢。” 三个道士战战兢兢的回答:“诺” 当他们膝行着快要退出殿堂时,身后忽地又有金鸥尊者的声音响起: “慢。尔等从本座的宝库中,挑选出一番好货物,亲自给白骨岛送过去!翌日便出发,务必要赶在那三个老家伙之前。” 三个道士点头如啄米,忙不迭的就应下。他们没有问究竟要派遣何人出发,而是心思各异的打算自己肯定是要去的。 等门下的道士离去后,金鸥盘踞在殿堂中,它伸展了一下浴火不熄的双翅,咀嚼着刚才和那三个道师的传音谈话,心情再次阴郁起来。 重重的冷哼声在堂中响动,仿佛雷霆般炸裂,让刚离去没几步的道士一惊,脚步迟疑。 这时的金鸥尊者反应过来,鳄龟、白虎、枭鸟三个道师肯定是早就已经得知了白骨岛大战的结果,只是并没有告诉它罢了。 否则的话,对方三个不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中就统一口径,明里暗里的都劝它息事宁人,更不会对白骨岛上有仙术、邪神显形的事情了如指掌。 金鸥尊者知道自己的礼品,多半是无法赶在对方三人的礼品之前到达了。很可能在它还不确定大战结局时,对方三人就已经和白骨岛勾搭在了一块。 安静的殿堂中,金鸥开始思索自己又能如何的与白骨岛结交关系。反正它和灰罐交好的事情,就只有海盟中的金丹道师知晓,外人并不知,并不会影响和它示好白骨岛。 况且金鸥此獠和灰罐结交,本就是为了抗衡鳄龟、白虎、枭鸟中的任何一个老家伙,这才不得不结交在了一起。它们本就没有真情实感,金鸥示好起来也是半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瞬间,金鸥尊者眼神闪烁:“或许……我并无选择,我才是海盟中最该投靠白骨岛的人。” 第五百七十八章 争相送礼 翌日。 当金鸥堂中的三个道士相继走出堂口,赶忙的奔往白骨岛时,堂中最深处,也有一道金光闪过,一道人影悄悄地从金鸥堂中走出,遥遥的缀在三个道士身后,也往白骨岛所在的方向飞去。 当这人影彻底的踏出海市大阵后,庞大的浮槎底部,三道神识顺着阵法的脉络,汇聚在一间密室之中,相互交流着。 “金鸥这厮果真忍不住,已经离开巢穴,赶往白骨岛了。先它一步离开的,还有它门下的那三个道士。” 另有冷哼声响起:“哼!掩人耳目,此獠恐是担忧我等发现它的行踪,才故意先派出门下的走狗。它也不想想,浮槎上的哪一处地方,不是我等三人亲手布置而成?其一举一动,怎能瞒过我等耳目。” “道友所言正是。我观金鸥这厮表里不一,他此次亲自离去,定然不是为了找那白骨岛复仇,多半是存了要和对方交好的心思。” 密室之中谈话的三股神识,不是其他,正是浮槎上的三个老家伙,鳄龟、白虎、枭鸟三道师。 它们三个议论连连,时不时还发出冷笑声: “不过金鸥这厮还真不能小觑了,其能安心的在密室中闭关一二十年之久,明明占据着金鸥堂,却又肯将东面的坊市生意交给灰罐等人……如今灰罐身死,而他的道行却是达到了七八百年之多,隐藏的不浅!” 金鸥本以为自己在百里浮槎上隐藏的好,结果没想到它一个耐不住,离开了金鸥堂,不止动向暴露的彻底,就连道行底细也被人给瞧破了。 暗室中,有道师神识传音,轻笑到:“诸位道友勿忧。” “就算它再埋头修行个二三十年,将道行提升到了近千年的地步,那又有何用呢?在座的诸位,哪一个不是早就拥有了千年道行?” “哈哈!枭道友所言甚是,区区一个五品丹,也配和我等并列。若不是近些年还用得着它们,早就将它们都炮制成席面,为我等的结婴大业积攒资粮了。” 一番言语说出,原来在场传音的三个金丹道士,其各自的金丹品级无一不是中四品,而且按照它们言语之中叹息的,似乎它们三个曾经都有能丹成上品的可能。 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才都止步于四品真丹。 但即便如此,真丹者比假丹高明,四品真丹又是中下品大丹中的佼佼者,它们三人都可以在西海中横着走,更别说还具备千年道行了。 而这伙金丹道士之所以坑杀潜龙阁主,聚集着西海的金丹,其所为目的就只有一个,破丹结婴,得享长生! 立刻就有人叹息着:“若是潜龙那厮顾全大局,不结个什么腾蛇丹的,我等又何必招收金鸥这厮入阁?有潜龙在,我等四人恐怕早就打上虞渊,夺了鲲鲸那厮的鸟位,获得结婴契机了!” 这番话说出来,另外两股神识当即作出赞同和叹息之声。 有人说:“可惜可惜。不过若是那白骨岛愿意和我等结盟,我海盟似乎也不必再试探来试探去,也可以直接打上虞渊!” 另外一股神识赞同:“然也!听闻白骨岛有两个丹成上品之人,彼辈都是仙人种子,其结婴长生的可能大于我等,而且所需资粮也多于我等。他们必然是没有那个耐心,愿意在西海中苦修数百年,慢慢的积攒道行。” “而若是不从虞渊那些搜刮资粮,南面海域的金丹就算是全杀光,也够不了他们任何一个结婴,更别说是两个了。” 忽有第三股神识出声“既然如此,我等是否要赶在金鸥之前,先一步结交白骨岛?” 这话说出,另外先说话的两个道师都噎住了。 暗室之中沉静了许久,那问话之人方才迟疑的问出:“莫非二位早就如金鸥这般,派出了使者去招揽?” 房中响起干笑声,被问话的两个道师支吾着,都回到:“算是、算是。” 其中枭鸟道师还诧异的问对方:“虎道友,莫非你没有派出?” 它得到了一阵沉默的回答,暗室之中的白光瞬间大作,白虎道师放出的神识变冷了不少。 见此情况,鳄龟道师劝解着说:“不迟不迟。虎道友现在派出使者,指不定还能赶在金鸥那厮的前头。” 枭鸟道师也是意识到了不对劲,它连忙就低声说:“不打紧。你我三人同气连枝,只要有一方和那白骨岛交好,对方便会成为你我的助力!” 冷哼声在暗室之中响起来,显然白虎道师听见了两人的解释,心中依旧不满意。 顿时,刚刚还聊的热火朝天的三个道师,就此兴趣缺缺,互相叮嘱了几句,便都将神识抽走,意识返回了各自的老巢中。 百里浮槎上北面和南面两地,阁子、楼子中顿时就传出两声暗骂: “蠢货!”、“愚蠢,自没个心眼,反倒怪本座!” 这两声暗骂中还带着笑意,也不知在笑个什么,但绝对不是善意,而只是幸灾乐祸的笑。 至于浮槎的西面方位,一尊庞大宛如白金浇铸的躯体上,其本就狰狞的虎脸,也露出了笑容,让它更像是长了一张恶鬼面孔。 ……………… 与此同时,相距几十万里的白骨岛。 岛上众人在许道和尤冰定下了誓师出征、剑指西海的大事之后,整个白骨岛就都处于热火朝天之中。 只是出征西海,讨伐西海金丹一事,终归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备好。 即便是有许道和尤冰两尊的金丹压阵,许多需要准备的事情,依旧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完成。 这日,许道和尤冰好生论道完一番,悬挂在冰宫外的风铃就摇响,紧接着便有传音符飞入了冰宫中。 许道从尤冰的身上爬起来,懒散的接过传音符,神识一碰,口中就传出轻咦声。 尤冰懵懂,气息有些不稳的出声:“何事?急否?” 许道摩挲着传音符,回到:“不急,不过你我也该处理正事了。” 他随手拍了拍尤冰,又将手中的传音符递了过去。 等尤冰的神识一碰,了解了传音符中所记录的事情之后,她立刻就从云雾中直起身子,伸手掐诀,为自己披上了纯白的道袍。 尤冰赤着脚,在许道的跟前轻轻一转,便从白玉观音变成了清冷女道人,她朝许道微欠身,言语中有些郑重: “海盟和虞渊那边终于有动静了,你我合该见见对方的使者。” 许道点头,他也给自己披上了道袍,然后便伸手一邀,立刻就同尤冰一起往冰宫外面走去。 到达白骨岛的使者早早就已经登上了冰山,并且有专人在招待着。 此使者是海盟的使者,正巧是当初追杀过许道的枭鸟道师麾下。至于尤冰口中的虞渊,则是半点动静都没有,甚至连继续过来刺探白骨岛虚实的探子都很少。 冰宫阶下已经被布置成了厅堂模样,有桌椅,有屏风,中间还划开了冰块,形成了流水,具备流觞曲水的意境。 一列身着朱红色道袍的道人,正列坐其中,互相之间还有些言语。 他们个个模样周正,人数不多,才十来个的,但即便是随行在一旁的小厮,其修为也是炼气圆满境界,模样标志,举止得体。 许道和尤冰从冰宫之中走出,候在堂中的白骨城道人立刻就有所察觉的,纷纷止声作揖,然后就小步退到了一侧。 朱红色道袍的道人们面色微怔,纷纷从座位上起身,恭敬的面向首座方向。 一行人口中齐齐呼喊: “我等见过白骨观主,见过白骨道师!” 许道虽然在白骨岛上用回了本姓,连鳄龟等道师都隐约得知,他或许就是此前被海盟通缉的道士,但是对外界而言,他的身份依旧神秘。 好在他现在是白骨岛之人,称呼他为“白骨道师”是没有错的。 呼声中,许道和尤冰的身影双双一闪,便出现在了首座的两把交椅。 许道先是示意尤冰落座,然后一掀道袍,神情倨傲的坐下,他冲折腰行礼的一行道人说: “怎的,时隔多日,海盟终于遣人前来兴师问罪了?” 海盟道士们闻言,嘴上并没有造次,但是一个个的心中都滴咕起来,当中领头的立刻就恭声回答: “非也非也!道师说笑了,我等并非是前来讨打的,而是奉了枭道师之令,日夜兼程,特意赶来为道师和观主献上丹成之礼。” 许道闻言,脸上露出冷笑,不屑道: “丹成之礼?尔等的丹成之礼早早就已经送过,何必再来第二道。况且,你海盟的东西,我白骨盟也真有点承受不起。” 见许道的态度依旧不善,红袍道人们的神色难堪,但那领头的道士,依旧是硬着头皮回到: “禀道师和观主!此礼乃是枭鸟道师亲自送出的,些许薄礼而已,道师和观主清官收下便是。” 许道见对方几次都没有失态,他轻笑着,遂一摆手,吩咐到: “既然如此,便唤另外两批人马上来,本道还以为海盟来了三批,是要将本岛‘亡岛灭种’呢!” 不一会儿,又有身着黄袍的一行道人,小步快走的进入了堂中。紧接其后的,是一行身着白袍的道人,对方从另外一个方向登上了冰山。 这两班人马,分别正是鳄龟道师和白虎道师早早派出了的使者。 三伙人马齐聚在许道的跟前,初时相互竟然还不认得,也不知是三个道师故意挑选了麾下的生面孔,还是都遮掩了原本的面孔。 当许道叫破了他们三人的身份之后,三伙道士杵在许道和尤冰跟前,大眼瞪小眼,着实是有些尴尬。 许道看着一熘儿或红或黄或白的三色道袍,感觉像是看到了戏班子一样,他点着对方三人,说: “尔等皆是海盟中人,本道和观主也就不一一接见了,一并商议便是。况且谁让尔等来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多少,前后不超过一个时辰,本道也不好晾了谁在一旁,免得对三位道师失礼了。” 红黄白三伙道人听见,顿时明白他们离开百里浮槎的时间应该是都差不了多少,而且都是日夜兼程,一刻也没停,还走了最短的海路。 否则的话,众人不可能前后脚的到达了。 这让被交代要隐秘些的道人们,面上都是汗颜。好在他们心中早就有些准备,而且只是听命行事,便都眼观鼻鼻观心的杵在堂中,恭敬面对着许道二人。 尤冰端坐在许道的身旁,她瞧见三伙道人的窘境,脸上也是不由的露出了浅笑。 适时许道拍了拍手,直截了当问:“尔等都说有薄礼送上,既然如此,便一一送上来罢。” 听见许道的话,堂前的三伙海盟道人心思各异,互相瞅了对方几眼,然后忙不迭就站出来。 领头的道士挥着手,示意身后的手下将礼品都请出来。 率先就有道人叫喊到:“金丹珍材,乌秘金一两,祝贺道师丹成上品,可炼法宝!” “月桂流云岩一份,辅以明玉交人泪珠三十粒,祝观主容颜不老,青春永驻。” “冰火宝胶一盒!”、“罗刹精果核三株!”…… 一个个托盘举堂中道人的手中,顿时放出精纯灵光,和道道珠光宝气,其所送上的灵材无一不是合乎金丹道师所用的。 一连十多样的灵物端出来,三伙道人还像是互相别着劲儿,唯恐自家被比下去了,越叫越快,拿出来的东西也越是珍贵。 除了灵材之外,还有各种法器、功法等物,要么是别有妙用,要么是有助于白骨岛麾下使用。 譬如星光砂石三百斤,此种砂石中吸收有星辰之光,许道是浑不在意了,但是对于金丹以下的道人来说,其可以洗练神魂,还能当做精纯的上好灵气吸收。 到了最后,三伙道人还叫出: “凶兽煞丹一粒!”、“符钱三千贯,合三百万枚!”、“西方太白庚金气,三十三缕!” 此三者让许道和尤冰听见了,也是不由的动容。 第五百七十九章 别无所图 一件件礼品从海盟道士的袖兜之中拿出,让议事堂中顿时处处生辉。 许道和尤冰两人,忍不住的相互对视一眼,竟然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惊讶。 他们虽然料到了会有人前来拉拢、巴结,海盟也在可能出手的势力之列,但是两人都没有料到,海盟竟然愿意下如此大的本钱! 许道盯着那颗凶兽煞丹,心中暗道:“此丹虽然是从凶兽体内取出,无法用于筑基道士修成假丹,但是想要得到一枚煞丹,也必须斩杀一头金丹凶兽。” 西海中的凶兽,虽然灵智低微,性情狂躁,连寻常的野兽都不如,它们极容易落入金丹道师的算计之中,但是金丹凶兽一身的气血却不是虚假。 再加上西海凶兽又经年累月的被煞气沾染,往往悍不畏死、愈战愈勇,寻常的金丹道师与之斗战,保命尚可,但是想要擒杀对方,却还是少有胜算,往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再加上凶兽身上可用的东西也就那么点,要么是食之无味,要么就是食之艰难。 对于筑基道士来说,在西海中猎捕凶兽,或许还能够养家糊口。但是对于金丹道师而言,猎捕金丹级别的凶兽,则是彻底的费力不讨好之事了。 仅仅这一丸凶兽煞丹,其虽然没有一尊正经的道师大丹要珍贵,但同样也是罕见而珍贵。况且真要是一枚能够制造出假丹道士的大丹,恐怕海盟也就不会选择送给白骨岛了,这样会平白的增长白骨岛的实力。 而除了煞丹之外,另外两样的东西。 三百万符钱相当于三百万口活人之魂魄,其近乎西海一百零八岛屿中较小的一座岛屿全部人口了,也称得上是大手笔,价值和凶兽煞丹不相上下,甚至还隐隐贵出。 至于西方太白庚金之气,此气恰好是许道知晓的。 庚金者,金铁之阳面,其与辛金相对,至坚至硬,真正称得上是庚金的,无一不是法宝级别的灵材。 而且此种级别的灵材和海盟道士刚开始拿出来的不同,仅仅一缕庚金或辛金,其就可以造就出一件优质法器。 许道的《太白西金剑丸法》,所炼的就是同等质地的辛金,每每炼就的一道经络,就是炼出了一线辛金,而且法器的品质也会增长一层。 当他炼就出九道经络,则法器即是炼罡法器中的上等,通体都是辛金。炼就十道,则此时的法器已然晋升为法宝之列,贵为剑丸。 许道盯着白袍道士手中的太白庚金之气,心中盘算到: “三十三缕,远远超过了九缕。虽然法器晋升为法宝需要契机,这三十三缕全都融入到一件法器中,也不一定能够造就出一件法宝,但是其价值依旧是难得……分开使用,至少能够得到三件炼罡上等的法器!” 而且对于许道来说,这三十三缕西方太白庚金之气正好有用,能在短时间内增加他的战力! 想到这里,许道扫视着堂中灵光汹涌的礼物,就算是意识到对方有所图谋,他也是忍不住的欣喜起来。 不只是许道一人欣喜,旁边的尤冰,以及伺候在堂中的白骨岛道人们,也都是眼睛放光。 “哈哈!” 既然对方肯下如此大的血本,许道也就伸手不打笑脸人了,他说:“承蒙三位道师看重,竟有如此重礼。许某一介村夫,着实是大开眼界了。” “既然如此,许某也就不矫情,多谢诸位的这般贺礼!” 海盟的三伙道士见许道态度转变,纷纷都是大喜。 他们已经瞧出了,眼下的白骨岛虽然名义上还有“白骨”两字,但岛内实际上说话管用的,却是许道这个加入白骨岛没多久的道人。 但是还没等他们开心多久,许道顿了顿,又盯着堂中的三伙海盟道士,眯眼开口: “只是不知三位道师除了送礼之外,对许某和白骨岛,是否还有另外的吩咐?” 鳄龟、白虎、枭鸟三尊道师花了如此大的血本来拉拢许道,自然是有所求的,而且他们都是不约而同的争相派出手下,又让手下的道士遮掩面孔,其所求的东西也是隐秘,颇是有些不方便说出口。 更不方便的是,三伙道士都聚拢在了一块,虽然道师们没有吩咐过他们,但是他们也不敢将自家道师的小九九暴露给其他人。 于是三个领头的道士,脸上的笑容顿时都僵硬,三人用余光瞥着的其他人,心中都纠结犹豫着。 许道略微等了片刻。他将海盟道士的反应都收入了眼中,猜到了一些情况,于是坐在堂中,玩味的说: “莫非三位道师此番送礼,仅仅只是为了和我等交好,混个熟悉罢了,别无所图?” 听见“别无所图”四个字,三伙道士都在心中暗骂许道起来:“好个刺人的道师,收起礼来还要讥讽两句。” 只不过他们骂的更多的,还是旁边碍着他们眼了,妨着他们说话了的海盟同僚。 堂中一寂静起来。 许道又等了片刻,他冷哼一声,索性将神识放出,压在所有海盟道士的头顶,让对方个个汗毛耸立,天灵盖发凉。 许道的声色微冷:“尔等还不说话!” 海盟道士脸色煞白的,身子都有些摇晃。 这时一个领头的道士一咬牙,踏出半步,躬身对许道说:“许道师所言正是。我、我等奉枭道师法令前来,仅仅为了恭贺道师丹成,祝贺白骨岛能得如此大能!” 这道士的话声明显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咬牙说:“除此之外别无所求,唯望二位道师能够记得我家道师的好!” 另外两人听见这个道士的话,心中都暗骂对方不要脸,但也都走出半步,声色更加恭敬的说: “唯望二位道师能与主上关系好,仅此而已!” “我家道师久闻白骨岛之名,只求祝贺!” 许道听见这些话,眉眼微挑,脸上的笑容就此灿烂。 他给了尤冰一个眼神,两人当即大大方方的站起来,对着三伙道师行了个礼,齐声说: “既然如此,白骨岛必然不会忘了三位道师今日的贺礼。” 其中许道还神色认真的说:“白骨岛和海盟并无深仇大怨,合该多加走动。本道和观主也必将对三位道师守礼,一碗水端平,绝不偏颇。” 可是三伙海盟道士听见许道最后几个字,心中再次嘀咕:“谁希望你一碗水端平了,俺们领了命令,日夜兼程的感到这破地方,不就是想让你偏颇一些,只亲近一家么……” 虽是如此,但是三伙道士站在一起,都只得露出笑容,脸上摆出一副和和气气,欣然可行的样子。 暗地里,三伙道士则是都打算在白骨岛上多待几日,好歹要找准机会单独拜访许道和尤冰,然后将自家道师吩咐的都说出来。 只是让三伙道士都有些担忧的是,过几日再上门,他们手里面就没什么好东西。 原本是他们囊中的礼品数目富裕,最珍贵的三件宝物还被道师们吩咐过,能不拿出来就不拿出来。 毕竟在海盟看来,白骨岛虽然法力不俗、道法也不俗,还别有来头,但是它们在西海的边角待了几十年,不是乡巴佬也变成乡巴佬了。兴许前面的一些开胃菜,就足以将许道和尤冰喂饱了,用不着派出最贵重的宝物。 可谁让三伙道士是同一天达到,许道还一时兴起,将三伙道士都招入了堂中问话。 互相攀比之下,三伙道士为了不让自己道师跌份,坏了和白骨岛的关系,一步步的就将礼品库都掏空了。 想到这点,三个领头道士的脸色都苦闷: “不止最贵重的宝物已经拿出,其余不起眼的财物,也都拿出去了……这趟亏了!” “亏了亏了。” 礼物全都掏出,他们也就没了上下其手的机会。这对于三伙道士而言,才是让他们全都破口大骂的地方。 但是谁让他们只是使者,境界最高的也才炼罡。在许道故意施加的威压下,个个胆战心惊的,压根就想不了太多。 许道又轻声细语的和三伙道士讲了些话。看着众多财物的份上,尤冰也耐着性子附和了几句。 如此让三伙道士的心情都有了不少缓解,其出言希望能在白骨岛上多住上一些时日,许道也是一口就同意了。 闲谈许久,许道和尤冰端茶送客,三伙道士立刻就出声要告退。 但这时许道忽地又出声:“对了,听闻海市有四个坊市,不知除了三位道长之外,另外那尊坊市现在又由何人掌管?” 海盟道士听见,略微想了想,发觉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便恭声说: “回禀道师,第四坊是东面的坊市,现属于金鸥道师麾下。” 还有道士暗中给金鸥插刺儿,补充说:“金鸥道师统领东面坊市不久,年数五十年不到,不与海盟的三位老道师相等……其人和灰罐道师交好,恐是不知二位道师丹成之事,才没有派出使者?” 许道听见这话,神色未动,只是在口中咀嚼到:“金鸥、灰罐。” 说到灰罐道师时,他故意的皱了皱眉头。 接下来,许道又不咸不淡的问了几句话,在得到了确切的回答之后,便放三伙道士离去了。 不一会儿,刚刚还道人济济的议事堂,就变得仅剩下许道和尤冰两人,以及一厅堂的灵材灵物在。 许道微闭着眼睛,琢磨着刚才的问话,他冲尤冰神识传音: “果不其然,真是金鸥那厮当上了海盟的第四把手。此獠曾和我有过数面之缘的,它现在占据的的海市东面坊市,也是潜龙阁主——即腾蛇,曾经所有。” 尤冰听见这话,看向许道,显得有些讶然。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然后轻轻一唤,这缕头发就活过来,变成了蛇首的模样,透着青光。 其正是腾蛇之形状,被她放出来透透气。 尤冰说:“只听到城中拷问收集的人汇报,金鸥这厮是几十年前发迹的,却没想到还有这个渊源。此獠最近十多年一直闭关不出,少有消息,难怪郎君要亲口盘问一下那三伙道士。” 许道睁开眼睛,点了点头。他正是要从海盟道士的口中,得到更多且更确定的金鸥消息。 现在得知了一些消息,又发现金鸥在海盟中的处境微妙,许道顿时在心中又盘算起来,想知道此事能否为他所用。 沉吟中,一旁的尤冰笑看着许道,说:“这多财物,郎君准备如何与妾身瓜分?” 许道闻言回过神来,他看着满堂的财物,不再去想杂事,也笑着说:“你当家,自然你说的算了。” 尤冰给了许道一个白眼,回到:“刚才谁才像是当家的来者?”她从座椅上起身,赤脚走在议事堂中,雀跃的清点起财物,宛如寻常小女子一般。 许道笑着尾随在她身后,陪同对方清点和计划着。 两人心中再次讶然。 仅仅三位道师送来的财货,就已经足够白骨岛的宝库再次充盈起来。单单其中的三百万符钱,就足够发放给全岛的道人,作为大战奖励了。 并且许道还敢用小黄天将符钱进行清洗了,其将血钱化作为灵气符钱后再放出,三百万符钱的价格会倍增,岛上道士会更加欢喜。 许道就此琢磨着,他需要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将三百万符钱都转化,以及能否通过这一招,在西海中赚钱。 尤冰则是在一旁开心的清点着财物,并分门别类的装入袖兜中。 …………………… 三伙海盟道士在初次登山拜会之后,便一直逗留在白骨岛上。 因为是特意前来送礼的,三伙道士都是长袖善舞,在岛上混的不错。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许道和尤冰仿佛将他们忘了似的,再也没有召他们登过冰山。 接着,不管是他们旁敲侧击,还是直接求见,都被城中道人搪塞了过去。 一时间,三伙道士再次苦起了脸,他们似乎压根就没有再面见许道和尤冰,更别说私下提出道师的密语了。 第五百八十章 西进、炼宝 海盟的道士在白骨岛上,不知自己该何去从。 这一日,三伙道士都聚拢在了一块,想要商议出一个法子,要么一同使力气,再次拜会一下许道和尤冰。 要么三伙人齐齐都离去,如此一来,就算是没能完成道师交代的密令,有着同僚的衬托,大家也不会吃挂落。 但是没等他们商量出个什么东西,海盟道士们齐聚一堂,突地就感觉天旋地转,个个头脑发昏。 他们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这些天忧虑过甚,精神太过疲倦了,但是很快就发现并非是他们身体的原因。 有道士惊叫到:“地龙翻身!?” 嗖嗖的,能够腾空的道士,一个不剩的都踮脚一跳,跃到了半空中,还顺便将不能踏空的炼气道徒们,也都捞到了身边。 海盟道士们惊惧的望着四周,想知道白骨岛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比如是不是他们运气不好,赶上了有敌人在进犯白骨岛。 但是立刻就有神识从旅店外面传来:“诸位道友勿慌!此是我白骨岛在举行迁徙仪式,虽是有地动山摇之感,但是不会有大碍。” “道友们忍耐片刻便是。” 听见这股神识,海盟道士们都感觉有些发懵:“迁徙仪式?” “这白骨岛是准备弃岛而走了?” 其中有几个见多识广的道士,眉头皱起来,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东西,思索着。 剩下的海盟道士不明所以,但是他们踩在半空中,看向旅店四周,发现白骨岛上确实是并无慌乱,半点岔子都没有出现。 附近的凡人们也都是安生的站在空旷位置,没有胆战心惊,也没有奔走呼号。 这时海盟道士里面终于有人出声: “听闻这白骨岛,最开始并非属于一百零八岛,此地乃是他们搬迁而来,重新占据的一方。莫非是岛上现在有了丹成道师,而且还是两个,他们便看不上此地,想要搬迁到更大、灵脉更粗壮的地方?” 确实如这个海盟道士所言,尤冰最开始立下白骨岛时,白骨岛所在并非是西海之中的任何一处岛屿,而是一大块从天而降的吴国碎片。 至于白骨岛现在所在的位置,乃是尤冰在西海中站稳了脚跟之后,将原先的白骨岛搬迁而来。 如今许道和尤冰都已经丹成,岛上的实力大增,他们自然是需要再换一个土地更大、灵脉更多的地方了。 并且这不是白骨岛需要搬迁的唯一理由,真正让尤冰和许道定下决心的,是两人决定要讨伐西海金丹的计划! 为免领着大军出征,白骨岛的防守力量薄弱,被人偷了老家。他们想着不如就将整个白骨岛变作成海市浮槎一般存在,全岛横行在西海中,因粮于敌、就食于他岛。 这样每每攻克下一座岛屿,许道和尤冰都无须折转往返于白骨岛,可以就地歇息。而且有了岛屿上的数千万人口,两人也能轻易的将攻克岛屿消化掉。 同时白骨岛上布置有龙气大阵,若是在西征的途中遇见了变故,白骨岛大军还可以龟缩于龙气大阵之中,免受灾厄。 因此当西征大军准备妥当之后,其开拔并非是单独出发,而是驾驭着数百里大小白骨城,以及数千万的人口,一同往西面挺进。 轰! 整个岛屿都开始移动,方圆千里的海水都震动起来,白皑皑的冰层,在一方岛屿的碾压下,就像是薄饼般被轻易的碾碎。 海盟道士们在确认整个白骨岛都在移动之后,脸上别提有多惊讶了。 三个领头的道士,目瞪口呆道:“莫非此白骨岛也是一方宝筏,如百里浮槎般?” 霎时间,他们都知道自己就算是任务完成了,现在也得继续在白骨岛上带下去。 须知西海之中,除却百里浮槎之外,虽然偶有漂浮的岛屿存在,但是其皆是无法和百里浮槎相比较,寻常浮岛们最多跋涉万里,便会沉没进海水中。 而且失去了地脉和灵脉的庇护,如此庞大的人口行走在西海中,其对于西海中的凶兽而言就是一块偌大的肥肉,必然会招致西海凶兽的围攻。 因此三伙海盟道士都准备待在白骨岛上,亲眼看看这白骨岛能在西海中跋涉多少里路,以及最终目的地是哪,以便于他们向海市道师交代事情。 白骨冰山上。 许道和尤冰站在冰山之巅,默默的望着整个白骨岛。 尤冰微闭眼睛,正在通过龙气大阵,仔细的感应着整座岛屿的情况。她开口到: “城池整体平稳,已和地脉断开,阵法笼罩妥当,并无疏漏之处。” “岛内灵气浓度尚可,预计九十日之后,方才需要使用符钱转化灵气。” “庄不凡已就位,城池各处已有道人巡逻,暂无凶兽来袭……” 一句句冷静的话语,从尤冰的口中蹦出,这样能让站在一旁并未参与的许道,也能对白骨岛的整体情况有所了解。 许道对她颔首,表示自己听见了。而尤冰则是依旧微闭眼睛,仔细的感应着整个城池以及城下岛屿。 足足数个时辰过去,她方才轻轻吐了一口气,眼睛睁开,将神识从阵法中抽离出来。 随着尤冰的一挥手,显现在白骨城上空的巨大苍黄蛟龙,也是盘旋几下,然后隐没在了云雾之中。 此时的白骨岛,已经是彻底的脱离原先地基,正在西海中跋涉。 如此大的动静,其中所需要花费的心力自然是不少,即便是以尤冰的上品金丹法力,几个时辰的熬下来,她也是感觉体内的真气亏空,一时有些缓不过来。 好在旁边还有许道在。 许道及时的走到尤冰身边,递上了自己纯化过的符钱,让尤冰吸收其中的灵气,赶紧恢复真气。 尤冰也没有客气,朝着他点了点头,便凌空盘膝,端坐在白骨莲座上掐诀闭眼,抓紧时间恢复。 有许道在身旁,她也不用担心此时会有敌人来袭而应对不过来。 运气不错的是,可能因为白骨岛所处的位置实在是偏远,以及西海之中的金丹们似乎被杀破了胆子,并没有大型凶兽、也没有金丹道师趁机前来作乱。 当尤冰的气力恢复差不多时,许道望着白骨岛背离而去的方向,发现白骨岛原本所在的位置,已经有薄薄浮冰结成。 并有成百上千的巨大桩子,耸立在薄薄浮冰上,若是有人发现了此地,应是能够借着桩子、浮冰,轻易的再造出一方基业。 于是许道闲谈出声:“旧岛上还有灵脉,就此一走了之,可惜么?” 尤冰听见,回答到:“此地本就不是我等故土,况且该岛的泥土砖石,都已经被白骨岛全部割取带走,剩下的那点微末灵脉,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许道轻笑:“尤冰道友也是大气!就看这条灵脉,会被西海中的何方零散势力占据了。” 尤冰睁开眼,白了他一下。 见尤冰消耗的法力已经恢复差不多,许道便哈哈一笑,转身往冰宫之中走去。 他虽然不用参与整个岛屿的搬迁,但是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活。 当许道走入冰宫闭关之后,尤冰依旧站在冰宫之外,操控着整个龙气大阵,把控大局。 她虽然不是黄天传人,但是其受着城中人几十年的敬仰,龙气对于她来说就好似自家的真气一般熟悉,随意就可以拨动。 就算是许道这个第一顺位的黄天传人,他也休想在城中和尤冰争夺龙气的控制权。顶多的,是他能始终不受龙气的影响和伤害罢了。 …………………… 冰宫静室之中。 许道盘膝坐在尤冰曾经结丹的莲花池中,他变化出了法躯,修长的蛟龙身躯盘踞着,池中粘稠的灵气,仿佛雨水般滋养沐浴着,蛟龙之躯上苍白色的鳞片。 并有阵阵的漆黑鬼雾,如同绸带一般,将整个莲花池都笼罩,隔绝着内外。 一吸一吐间,浓浓的灵气被许道吞入体内,然后变作成为他独特的金丹真气,又被他吐出到一物身上。 而此物,正是悬浮在蛟龙之躯顶上的一金灿灿之物。 此物修长,但是身形笔直,形如一或竹或木的竿子,看起来华贵无比。 其正是许道从洱海仙园中带出来的金色钓竿。 原本此物虽然被许道得到了,但是因为它材质奇特,且疑似是仙宝的缘故,许道一直都无法炼化,只能依靠肉身将之携带在身边,更别说虚托着炼化了。 好在当他结丹时,此金竿不知为何开始融化,然后被许道趁机打上了自己的烙印。 此刻他便是在不断的用真气温养金竿,企图将之彻底的炼化掉。 时间流逝,许道盘踞在灵池中,如此一连吞吐了五日之久,其间消耗掉的符钱数以万计。 五日过后,金竿方才又像是在许道结丹时一般,表面开始缓缓的熔化。 许道猛地睁开眼睛,其竖形的瞳孔打量着金竿,眼神中透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此前结丹时,因为忙着结丹,只来得及在此宝中留下烙印,却是来不及将之炼化成我想要的模样。幸好此物已经和我心意相通,结丹之后也可以再行炼化之举。” 他心念一动,本就像是一根竹竿的金色钓竿,其身上开始出现竹节形,并且金灿灿的颜色也变得古朴,光泽内敛。 不多时。 原本华贵无比的金色钓竿,就变成了一截寻常的黄竹竿,其浑身上下并无惊奇的模样,反而还变得更加清瘦修长,好似许道轻轻一折,它就会啪咔断掉似的。 但是许道明白,此竿虽然表面古朴了,但是内里的质地半点变化都没有,即便是以他的蛟龙之躯,他用尽全力的去折,竿子依旧是半点影响都不会有。 许道在心中暗暗思索着: “不知此物究竟是何材质,明明长得像是一根木头、一截金竹,但是却又如同金铁般,至坚至硬,还能缓缓熔化……” 又因为在仙园中,曾经用钓竿钓过“鱼”,许道曾以为它是一件经过他人炼制的法宝,或是半残了而已。此前无法动用,也是因为他的境界不够、法力不足,不够格使用。 但是当许道在其中打入烙印后,他赫然的发现金色钓竿并非一件法器。 此物虽然能大能小、水火不焚,可体内连半道禁制经络都没有。 顶多的,金色钓竿或许像是矿石一般,被人精炼萃取过,是个半成品,但它依旧是一件灵材,而并不是制备妥当的器物。 想了片刻,许道压下这些杂念,开始全神贯注的沉浸在炼宝之中。 不管金竿究竟是何来头、是何材质,他这一次都要将之彻底的变作成自家法宝! 有法宝在手,他将更有底气在西海中横行。 唯一需要在意的是,许道现在虽然能够将金竿收入内天地,也能让之熔化,但是他的法力无法将金竿彻底的融化,而只能将之表面改变,或是进行一些拉长压短。 许道估算过,金竿越往内里越是紧密,熔化它所需要耗费的法力也越多。以他的真气强度,至少得再翻个十倍,甚至是得结成元婴,才能将金竿彻底的变作成一团金液。 还有可能他之所以能在结丹时就打入烙印,完全是托了那血月仙术的威能,否则他就算是结丹了,也休想动用这味灵材。 如此一来,许道自然就不能用太白西金剑丸法,将金竿揉搓成剑丸法宝了。 再加上见识过金竿在仙园中的威力,以及剑丸法本身也有残缺,许道便不打算将之炼成飞剑,而是准备沿着金竿原本的模样、用途,加以微调。 以一根黄竹钓竿作为法宝,其虽然不如飞剑之流的帅气,但也别有一番潇洒气度。 许道正在做的,便是以符法祭炼这根钓竿,企图在其体内炼出禁制,让之顺心遂意,彻底的听从号令。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得给这根钓竿续上鱼线鱼钩,而不是从前那般,只是用软化了的墨鱼剑,姑且系着。 钓竿、钓线、钓钩,三位一体,方才能自生神通! 第五百八十一章 法宝成 古朴的黄竹竿,悬浮在许道的真气中,被许道一点一点的打磨着。 在结丹过程中,许道浑身上下的法器都已经损坏了,但是墨鱼剑中精炼出的辛金却还存在。 因此许道将损坏了的墨鱼剑取出,并从中抽离出淬炼好了的辛金,同时将海盟道士进献而来的西方太白庚金之气,也拿到了手中。 辛金最是柔软,其变化多端,而且可以隐匿藏形,正好能继续用来充当钓线。 而庚金则是坚硬锋锐,刚强凛冽,可以用作勾爪吊钩。 只是其中存在着一个问题,那就是墨鱼剑原本的品级并不高,其体内炼制的经络数目有限,因此在它废掉之后,许道能够从中抽取得到辛金数目有限,仅仅几条而已。 如此数目并不足以炼制出合乎许道心意的钓线。 好在有《太白西金剑丸法》这一法门和充足的西方太白庚金之气在,前者是墨鱼剑的祭炼法诀,能够汲取寻常金铁之气,制造辛金,而后者的品质则是和辛金等同。 许道能够运转剑丸法,用庚金作为原料,来转化出合乎使用的辛金! 其两者的品级相当,轻易就能达成。只不过它们的性质相冲,其间的损耗也不小。 莲花灵池中,许道盘膝坐着。 有两种气息从他的袖子中钻出,一白一金,正是蜿蜒如同蛇虫的辛金、庚金之气。 其凝聚成形,蒸发如雾,金铁之味渗入了许道的鼻腔之中,并将他的须发都渲染的发白。 许道双手掐诀,用神识操控着盘旋在自己身边的两种上等金铁之气。 在他的驱使下,庚金辛金之间发生了大鱼吃小鱼般的情况,金灿灿色泽的庚金之气,光泽一时被纯白的辛金给夺走,然后就像是小鱼般,被辛金之气一口一口的吞入了腹中。 吞并了庚金之气的辛金,其颜色愈发的纯白,形体也越发的粗壮。 许道便端坐在冰宫中,如此转化着庚金辛金。在他的预估之中,他至少要获得九条辛金之气,然后配合九条庚金之气,如此将之打入金色钓竿中,方才可能将金竿炼制成为一件器物,也不算糟践了金竿这味灵材。 随着许道的炼制,莲花灵池之中聚集的金铁之气越来越浓郁,最后他将三十三缕西方太白庚金之气全都放了出来。 冰宫中,日夜都有金铁颤鸣声响动,恍若勐兽磨牙擦爪。 许道坐下的莲花灵池也是被洞穿,其玉石池壁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细小孔洞,变得形如核桃酥饼一般,脆弱腐朽。 当灵池中盘踞着的辛金数目终于合乎许道的要求之后,他终于停止了转化,转而沉下心神,捕捉着庚金辛金之气,将之贯入金竿中,编织混合,淬炼法宝。 时间继续流逝。 金竿不愧为被许道认定为是仙宝级别的灵材,即便是有了庚金辛金之气的加入,其熔化的程度依旧是微小。 好在它已经被许道趁机打入过烙印,在许道的耐心厮磨之下,庚金辛金之气终归是成功编织成绳,然后侵入了金竿之中,和金竿融为一体。 只是许道手中除了符法、剑丸法,以及白骨莲花宝座祭炼法可以参考之外,他并没有具体的法宝祭炼法能用来祭炼钓竿。 但好在世间的诸多法器,其本身就是因材炼制,甚至是自行诞生灵性而成。 特别是金丹法宝及以上的层次,其甚至可以修炼成人,更偏向于机缘巧合或天造地设,道人所谓的祭炼法诀往往都只有辅助之用。 否则的话,法器晋升为法宝的难度也就不会和道士结丹一般困难,往往连积年的老道师手中,也没有一件完整的法宝。 因此许道并不慌张手中的钓竿,究竟会祭炼成什么样。 他相信以金竿本身的独特材质,再匹配上庚金辛金这两味绝佳的金丹灵材,其所得结果必然不会差! 而且金竿原本就是作为一杆钓竿存在的,许道现在是顺着这种思路在炼制,应当也不会和金竿本身的特性相抵触。 因此许道心中自信:“就算是结果不好,炼制后它并未晋升为法宝之列,只要我多加温养,其之后晋升为法宝,也应当是毫无阻碍!” 沉下心神,他更加的精神灌注,全心全意的投入到法宝的祭炼中。 一品金丹皇天后土箓也是浮现,小黄天展开,将整个莲花灵池,甚至冰宫都包裹在了其中。 三日、九日、十五日…… 时间继续流逝。 越到后面,冰山宫殿之中的金铁敲击声音就愈发的明显,并有雷霆扯电般的异响传出。 许道的炼制法宝之举,已然是到达了末尾。他成功的以辛金和庚金为辅料,炼制出了钓线和钓钩,并将之扎根在金竿体内,胶结缠绕。 其中有点和他最开始构思不太一样的,那便是竿上的钓线和钓钩,两者间区分并不明显。 其都不是由一种金铁之气单独炼制而成,而是由庚金辛金相互纠缠,形成了麻绳或合金般的情形,顶多不同部位的庚金辛金配比不同。 但如此一来并无坏处,反倒是使得钓线和钓钩两者刚柔并济,并且一定程度上还能相互转化,犹如许道的精气和神气一般,更是厉害了。 这点让许道感到惊喜。 只是除了惊喜之外,钓竿的炼制中也出现了让他始料未及的情况。 当钓竿的形体齐备,庚金辛金也彻底的扎根在金竿中,三者混同合一后,许道每每企图运用符法,在其中炼出经络禁制,却是都失败了。 经络禁制相当于法器法宝的血脉,无血脉则灵力不通,无以生灵,也不便于道人进行驱使。 因此就算是钓竿无法直接炼成法宝,其体内至少也得存在几道经络禁制,否则便不算成品法器。 好在许道最后灵光一闪,他琢磨到: “经络禁制乃是符文之排列,天地规则之烙印,既然我无法人为的在金竿中制造,那么不如将海量的符文打入其中,让之自行温养、碰撞?” 想到就做,许道当真换了条思路,他将皇天后土箓上符箓种子都唤出,然后一颗一颗的轰入金竿中,并企图排列成清静篇,烙印成形。 结果这个举动当真有效,金竿兀自战栗,打入的颗颗符箓种子凝而未散。 等到许道再将他从山海图碎片中得来的符文,也打入金竿体内后,不知是量变产生了质变,还是因为山海符文玄妙而高超,金竿轰然一震。 嗡嗡! 一股沛然的灵光,在破碎莲花池中闪烁,光色连许道的蛟龙之目都直接贯穿,进入了他的眼中! 一杆温润如黄玉,色泽内敛但又华贵无比的法宝,明晃晃的出现在了许道跟前。(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二章 器名山海 又有玄妙的符文将钓竿笼罩在内,光滑洁净的竿身上也自有符文闪烁。 许道抬眼看过去,彷佛见到了一杆纯粹由符文组建而成的法宝。 他眼中惊喜,定下心神,仔细的打量着钓竿,确认再三后,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出现在他跟前的这根钓竿,其传递出的气机就是法宝无疑! 这让许道除了惊喜之外,还有些愕然。 法器法宝者,其体内必须有禁制经络,许道刚才打入种种的符文,也是企图在其中造就出禁制经络,然后再想办法将它温养起来。 但是现在情况出乎了许道的意料,他打入符文没有多久,钓竿就发生了玄妙变化,灵机充盈,增长到了法宝层次,可许道将神识探入进去,却没有在钓竿体内发现任何一道禁制经络。 重重叠叠的符文,盘踞在钓竿内外,异象万千,当中有火法、有云纹、有雷霆、有狂风,时而又闪现出种种凶兽厉鬼之相貌,皆是代表着一种种法术。 如此多符文密布,其情景一时就如同许道小黄天一样,灿烂如星河。 也正是这些符文流转,将钓竿和天地相连接,使得许道神识畅通无阻。 呼呼! 破碎的莲花池中,有风雷声响动,许道将蛟龙之躯盘踞,顿时掀起一阵灵云灵雾,然后啪的一变化,就又恢复成了人形。 他伸出一只手,将古朴钓竿抓住,拿在了手心之中。 入手的那一刻,许道立刻就和手中的钓竿生出了血脉神魂上的熟悉感。明明这才是他炼制钓竿之后,第一次接触到此物。 无防盗 许道立刻就意识到,无须他再事后花费偌大的心力去温养了,此钓竿炼成后,就已经和他心意相通,好似成为了本命法宝一般的存在。 察觉到这点,许道心中更是惊喜。 将钓竿持在手中,他这时也忽地注意到:“钓竿的体内虽然不存在着任何一道的经络禁制,但如此多的符文盘踞在内,自有规律和韵律,恍若星河一般……岂不就像是一道经络?” 意识到这点,许道再看钓竿内外的符文,顿觉又能看懂几分。 并且众多符文沉浮盘旋之间,还给了他一种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可生万物的感觉,其内浑然如一天地。 如此玄妙的感觉,让许道不由的回忆起来自己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最上等道法器物——山海图。 无论是当初他借助山海图观想黄泉时,还是山海图破裂的那一刹那,许道都没有在山海图中瞧见够有禁制经络,和人为炼制的痕迹,而是自然天成,自身就犹如一天地般。 现在许道以金竿炼宝,竟然也造就出了一丝自然如天成的感觉,仅仅着一丝气机,其就让钓竿在许道心中的印象,超过了他所见识过的所有法宝。 许道失神的想到:“金竿的材质果真奇特,祭炼成宝,竟然能透露出如此气机,莫非它原本可以直接祭炼成先仙宝么?” 仙宝者,元婴法宝之上的存在,又有神器之称谓,传闻是陆地神仙才可以持用、炼制的器物。 元婴境界的真人鬼仙,其虽然也算得上是仙人了,但毕竟只是初涉长生,而起所用器物依旧属于法宝之列。只是和金丹法宝不同,元婴法宝又称作是“先天法宝”,先人身而生,可以随着鬼仙转世投胎,庇护其魂灵。 一时间,许道还在心中暗忖着仙园金竿这味灵材落到他手中,被他祭炼成宝,是不是明珠暗透了。 但是忽地,许道的目光又落在了几十个古朴的符文上面,这些符文和清静篇中的符文不同,并非是许道凝练的,而只是他临摹烙印而来。 其正是山海图中的符文,是许道从遇见的山海图碎片中收集得到的。 只见在钓竿中,符文虽然众多,但是众多符文中还是有极为突出者的,其正是许道临摹在钓竿中的山海符文。 是山海符文如同阵脚一般,压在金竿上,形成了星河般的符文旋涡。 许道观摩着几十颗山海符文,心中生出了明悟了。 一如他此前利用山海符文,将不入流的蚍蜉幡祭炼晋升成了法器一般,他此次炼宝,也多亏了这些山海符文,其方才能够将金竿彻底的炼化,点出灵性,让之能够沟通天地,并隐隐有仙宝之气生出。 许道思绪畅通:“如此说来,我这一味法宝,当真有能成就仙宝之资!仙宝者,超脱先天后天法宝,而法宝和法宝以下才讲究经络数目,属于人造的。真正能够成就仙宝的,又如何需要去讲究定数,自然是道生一,一生二,三衍万物了!” 不过他手中的这件器物, 材质终究只是仙园中的一根金柱而已,内里烙印的符文也只是数块山海图碎片上记载的而已,远远不比得整张山海图。 并且许道冥冥之中还有感悟,恐怕就算他将整张山海图的符文都收集到手,然后祭炼进钓竿中,钓竿也无法成为山海图那般的仙宝。 非得他再将众多山海图符文也参悟透彻,融入到清静篇符法等当中,钓竿才会有那么一丝追上山海图的可能。 此事任重而道远,收集难、参悟透彻更难,对现在的许道来说比自个长生都还远,他想了想也就放下了。 “不过如此说来,我虽然手中并没有专门用于祭炼钓竿的法宝祭炼法,但除了温养之外,也有途径来增长它的底蕴了,那便是如祭炼蚍蜉幡一般,收集山海符文,祭炼进竿中。” 许道欢喜着,心道:“既然如此,此竿不如就叫做‘山海钓竿’?” 他手抚着黄竹模样的法宝,其上有细密如同锁链般的双盘丝线缠绕着,虬曲如龙。他心中一动,闪烁在法宝内外的符文顿时收敛,整尊钓竿也缩小,很快又变成了发簪一般的细小竹枝。 许道掂量着此物:“虽然此物主要是按照钓竿来祭炼的,但其亦可持之作长矛,运之如飞剑。上等法宝者,也应如龙般不可捉摸、不可定形” “索性便以‘山海’二字为定名,何种形态便取何名,或山海矛、或山海竿,或山海簪……”(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三章 临敌大赤岛 许道持着法宝山海,心中的喜悦再度涌上来,好一阵子才平息下去。 一尊法宝便相当于一尊金丹道师,而且他的法宝用料精良,又拥有山海符文作为核心,其威能必然不会是假丹道师,少说也是六品及以上,真丹品级的道师。 许道捏着化作为发簪的法宝,琢磨炼制成为法宝之后的此物,究竟有何具体的用处。 很快,最为明显的几大妙用,就浮现在许道的心头。 金竿炼制成功之后,其最首先的一点,就是和许道心意相通。 许道现在不只是可以将金竿收入内天地中,还能直接收入腹中,藏器于身,不用再时刻都拿在手中。并且金竿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粗笨,只能被他拿在手中当做硬物砸打。 其次,金竿变作为发簪的样式,其不仅仅是自身形体缩小,宝物自晦,也还会有异力涌出。 其内山海符文闪烁,辛金作用,异力便会垂落在许道身上,将他气息也遮掩住,令许道具备敛息藏气的本领。 许道估摸了一下,他并不知山海簪的敛息藏气本领究竟有多高,但以山海簪金丹法宝的质地,其在金丹道师面前应是可以起作用的。 并且山海簪不只是能够封禁许道身上的气机,也能封禁外人身上的气机。 此封禁就与“敛息藏气”有所不同了,而是镇气压神,凡是佩戴此簪子的外人,其真气便会受限,一动不动,将化作原形。 除了以上妙用,法宝变作为山海钓竿时,许道能以庚金辛金化作的锁链鱼线击打敌人,作用和从前大致不差,但是更加厉害了不少,也更加顺心随意。 若是用鱼线勾住了贼人,无法当场切割成碎块,许道还能吞吐真气,引动雷霆烈火,顺着鱼线击打过去,一打一个准,威能倍增。 还能不击肉身,只取贼人的魂魄,犹如勾魂垂钓一般。 若是法宝再变作成为长矛形态,其大小如意,许道持在手中,既能当做飞矛挥打出去,也能当做兵刃权杖,拿在手中和人硬碰硬……种种。 法宝山海之妙用,许道一时间都梳理不完全,并且因为是刚刚炼就成功的缘故,他也不知法宝的这些能力上限在哪。 非得好生试验一番,他方才能有准确的把握,也能方便今后对敌时使用。 甚至许道心中还有着一点忧虑:“虽然通过神识感应,此器的威能已经和金丹法宝相当。但是它的体内毕竟没有任何一道经络禁制,有的只是纯粹符文……若是我感应出错,是被迷了心窍,误判了,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法宝所散发的一丝仙器意味,其究竟是真是假,也得好生检验一番才行。” 想要检验法宝的威能,许道一人倒也能检验个八九不离十,但是费时费力,还是找人来一同试验最好。 而在白骨岛上,够资格且最合适之人,自然只有尤冰道师了。 正好尤冰手上还有白骨莲花宝座这一方法宝,许道也能拿法宝山海和白骨莲花宝座比较一番,更能判断法宝山海的层次。 许道摩挲着手中的山海簪,心念一定,他面上轻笑,便将发簪插在了自己的头上,并挽了个道髻。 随后许道一挥袖,便将弥漫在周遭的灵气灵雾全都席卷一空,收入了小黄天中。 至于已经被金铁之气洞穿,破碎不堪的莲花灵池,许道懒得去打理和修复,他随手掐诀,从口中吐出一道白火。 白火一落入莲花灵池中,便立刻就汹涌膨胀,眨眼间就将已经空荡荡的灵池填满,变成一方火池。 在白火的翻滚和灼烧之下,破碎的莲花灵池内外,玉石立刻就开始融化,并拼凑在了一起。 几个眨眼间,原本残破的景象,顿时就变得光滑神异,整个池子内外都被烧成了琉璃状,恍若冰块一般,落在偌大的冰宫之中不再显得突兀。 而这道白火,仅仅是许道随手扔出的一道微末火法,对现在的他来说,就好似顺嘴啐了一口。 仅仅暗啐的这一口,其已然就有了寻常凝煞道士全力一击的威力。此便是结丹之后,许道实力大增的一点微末表现。 许道仅仅是瞥了眼吐出的白火,在留意对方不至于烧穿整座冰宫之后,他便头也不回的往冰宫之外走去,去寻尤冰了 ……………………………… 而就在许道闭关炼宝的这些时间里面。 尤冰日夜都操控着白骨岛上大阵,并驱使白骨岛往下一目的地赶过去。她终日站在冰山之巅,整个人就好似把持着一艘庞大的海船。 白骨岛上是忙碌不休的道人们,则是海船中精干劳工。 反倒是为数众多的凡人们,在经历了上一次白骨岛大战,伤亡严重,遍地缟素之后,赶路的过程中他们倒是一时间变得轻松了。 因为海岛在赶路,城池不太稳定的缘故,凡人们连出工都不需要。他们每天只需要照常作息,猫在家中少出门,少弄出动静便是。 而在白骨岛上,倒是还有着一群道人,其待遇和白骨岛的凡人一模一样。 这群道人正是从海盟赶到白骨岛的三伙海盟道士,他们在上了“贼船”,想要弄清楚白骨岛能飘多远、准备飘到哪去,自然也就被拘禁在了白骨岛,不让随意的走动。 值得一提的是,金鸥尊者派出的使者,在抵达白骨岛旧址时,已经错过了白骨岛出发的日子,扑了个空,只得无功而返。 一连数日,十几日,大半月…… 白骨岛默默的行进在西海之中,彷佛一只沉默而坚毅的巨鬼,蹒跚而行,动作比能够顺着洋流涌动的百里浮槎缓慢多了。 但是它一刻都未停,数月之后,便成功的来到第一个目的地,西海三十六尊大岛之一。 大赤岛! 该岛屿通体赤红色,所处地界已经不再靠近北面,不被风雪笼罩,其横亘在苍蓝的海水中,岛屿高耸,竟然是一尊正在喷涌的活火山。 其上岩浆横流,并有腾腾的浓烟,滚滚犹如长龙般升上高空!(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四章 杀贼杀贼 大赤岛烟高万丈,并能弥漫四周。 许道等人驾驭白骨岛而来,恍若走进了海雾之中。好在领航的人乃是尤冰,其有金丹法力,自是能够看破区区的烟瘴之气。 只是白骨岛巨大,其横行在西海中,未入烟瘴之地时还可以隐藏,但是现在进入到了大赤岛的范围其立刻就被大赤岛上的道人们察觉到了。 一道道灵光在大赤岛上闪烁,股股神识疯狂的涌动: “敌袭敌袭!” “可是兽潮来临了?区区兽潮,何足挂齿!” 议论声在大赤岛的灵宫之中响动,身着或黑或红道袍的大赤岛道士,很快就惊讶的发现,奔向大赤岛的黑影并未是凶兽汇聚成团,而是一团实质,其本体便至少有百里大小。 其中有大胆的道士,当即就驾驭灵光,飞奔到了白骨岛的周遭,作为探子探看,很快就给岛上的其他人带回来了准信。 “确实并非兽潮!” “是一浮岛!其宽广百里,通体银白,像是从北面飘过来的冰山!但关键的是,该岛上有真气涌动,并非死地!” 得到汇报,大赤岛的道士们,立刻都心中凛然:“敌袭!定是西海中某一势力,欲要攻打我大赤岛!” 执掌着大赤岛的炼罡道士,迅速就发号施令:“速速升起护岛大阵!此次和兽潮不同,万不可让贼人突入岛内半里,不要吝惜符钱!” “速速发出传音符,令所有外出道友,返岛参战!” “速速派出传令使者,通报其余岛屿。这些岛屿平时里和我等称兄道弟的,共同吃肉,也是时候该为我大赤岛流流血了!” 炼罡道士最后又犹豫起来:“速速遣人前往闭关重地……罢了,贫道亲自前往,请示道师!” 但就在这时,一声冷笑声轰传灵宫,在所有的大赤岛道士脑壳中响起来: “不用了!本道已经出关。” 道士们听见神识传音,纷纷心脏一跳,他们立刻举头望向岛屿的正中心,一方数十丈宽大的岩浆火池! 汩汩沸腾,不断涌动的岩浆火池中,勐地伸出了一只臂膀,其整只手臂上都覆盖着深红色的鳞片,指爪尖利,瞬间就插在了坚硬的岩壁上面。 吼! 一尊高大的深红色巨物,陡地就从火池之中冲了出来,半具身子冒在火池之上,口中咆孝,还有红彤彤的岩浆从它的牙齿间流下。 庞大的金丹威压,立刻就席卷周遭。 咯咯!原本正发号施令的道士们,都像是见着了天敌一般,身体打起了摆子。 未等他们回过神来叩拜,火池中的金丹巨物便身形一闪,整个池子的岩浆也都沸腾,像是喷泉溅起。 铿锵! 巨物跃起,直接砸到了灵宫中。 灵宫地面上坚硬的铁板,都像是豆腐渣一般破碎,连同不少禁制阵法都被扫坏了。 闷雷般的声音响起:“诸位道友,速速起身。既有敌人来犯,尔等还不快快备战!” 强悍的神识横扫灵宫,让惊季中的大赤岛道士们个个惊季醒转。他们抬起头,眼中出现了一尊四五十丈高大,身长巨尾,嘴垂长舌的红色恶鬼! 此物赫然就是统领着整个大赤岛的金丹道师。 其对外展现的道行有四百六七十年之巨,早在两百多年前就已经修成了一颗红鬼金丹,被西海中人尊称为红鬼道师! 虽说是鬼,但是它却并非是仙道中人,走的依旧是肉身武道,只不过相比于西海中的巨兽金丹而言,此獠更似人形。 大赤岛的道士们惊醒,口中连忙呼到:“谨遵道师法令!” 其中那个刚刚主持大局的炼罡道士,一边将探查得到的情报,用神识报给红鬼道师的,一边出声惊道: “道师!来敌所乘载物有百里宽大,可是那百里浮槎,是海盟要来攻打我等?” 这话是他用声音喊出来的,一出声便吸引了其余道士的注意。 很显然,确认来袭敌人的身份,是在场所有道士都极为关注的一件事情。 红鬼道师用细长的眸子,打量了一眼替自己掌管岛屿的炼罡道士,它望向白骨岛飘来的方向,口中呼到: “非也。本道素来与海盟交好,海盟伐我无益!” 这话让大赤岛的道士们都松了一口气,对于他们来说,既然来敌不是海盟这等庞大大物,那么他们也就还有一战之力! 但是下一刻,红鬼道师的话就又进入了道士们的耳中: “来袭我岛者,乃是西海之大敌,白骨盟!” 轰! 这话顿时在大赤岛的道士群体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白骨盟!就是那个两次丹成上品,打退了十几位道师围攻的白骨盟?” “我岛素来也与白骨岛无冤无仇,他们寻来作甚!” “彼辈何故犯我?” 大赤岛距离白骨岛虽然不太近,但却也并不遥远。白骨岛上的惊变传闻,早已经被大赤岛上的道士得知。 在大赤岛道士的眼中,白骨盟此番大放异彩,虽然可能还不及海盟、虞渊那般强大,但也是仅次于两者之下,不可招惹的对象。 红鬼道师躬下身子,冷冷的俯视着灵宫中道士们: “然也!我岛素来与白骨岛无冤无仇,今日该岛来袭,无非就是觊觎我大赤岛上的财物和灵脉了。” 它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诸位得知是此强敌,便要抛弃百年家财,俯首称臣了么?” 一听这话,大赤岛道士们惊惧的表情就又纠结起来。 他们都是被红鬼招揽在岛上,管理岛屿,威压四方的爪牙,平日里依仗大赤岛的威名,个个吃得都是盆满钵满。 因此来敌就算再强大,若是要夺取他们的身家财物,也必然会激起他们的反抗和杀意。 特别是其中的不少道士,生长在大赤岛上将近百年,除了财物之外,还对大赤岛有一种荣辱与共的感情,是岛上的死忠道人。 “杀!”立刻就有道士站出大喝:“要夺我大赤岛,先问问我等法力再说!” “岛上有阵法、有红鬼道师,白骨岛的贼子再是蛮横,其贼首也是才成就金丹不久!做过一番,再言其他!” 灵宫中的气氛顿时又热了起来。 红鬼道师适时出声,轻笑道:“道友们勿急!本道早就提防着今日之险,已经事先和西海的多位金丹道友,还有那海盟通过气。我等只需要坚守些时日,便会有脱困之机!” 它冷笑着说:“西海中共有三十六方大型岛屿,只要我大赤岛强硬些,彼白骨岛在我这儿磕了牙,自然就会去找真正的软柿子捏。” 《骗了康熙》 大赤岛道士们听见这番话,顿时惊喜:“道师真有先见之明!” “道师所言正是!只要我等熬个十天半月,再有其他道师助阵,对方多半就退去了。大不了到时候再送些财物,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哈哈哈!” 红鬼道师听着门下道士们的议论,它瞥了眼那个说要送财物的道士,没有再作声,之是神识轰鸣,喝到: “事已至此,诸位道友,战!” 红鬼道师直起身子,其身上的气势冲天而起,展现在外的灵光勐地攀升到了五百五十年之境。它挥舞着双臂,仰天咆孝。 吼! 道士们闻言,不管是惊是惧,纷纷也都厉喝:“战!” 群情激奋,整个大赤岛都震动起来,彷佛一堵即将喷涌的活火山。 嗖嗖! 下一刻,一道道灵光就从灵宫中飞出,降临大赤岛各地,纷纷调兵遣将,驾驭道兵器物,主动的就往岛上各防线,以及白骨岛扑去。 灵宫中顿时就只剩下红鬼道师一人,它独自的伫立在岛屿灵宫中,环顾四周。 确定四周无人后,它忽地暗骂出声:“该死!白骨观主和那白脸道人,为何来的如此之快!本道伤势都没养好,财物也只收了些细软!” 它口中的白脸道人,就是许道。 此獠正是当日围攻白骨岛的西海金丹之一,只不过红鬼隐瞒了门下的道人,近期又故意封锁了岛上的消息,这才导致道士们并不知它得罪过白骨岛。 一想到自家数百年的基业,就要毁于一空,红鬼道师忍不住的仰天怒吼:“竖子害我!” 可如果让它和许道等人死磕,它是完全没有这个胆量的。 远处的大赤岛道士们,已经将红鬼的法令带到了全岛。岛上众人听见红鬼的怒喝,都生出一种激愤之感,个个怒吼附和: “杀贼杀贼!” 红鬼道士一听满岛的怒喝,它心中一耸,然后眼珠子转动,露出满意之色。 第五百八十五章 揣宝开溜 红鬼瞧着自家大赤岛上,颇有一种众志成城的气势,心中暗喜: “有这批儿郎在前面打生打死,道爷我便可以趁机离开此地,避开这一杀劫了。” 它眼珠子转动,立刻就张口吐出一团团殷红色的火球。这些火球落到地面上后,滚地就变作成了脓涕状的活物,类似乌贼水母,身上滚烫,还能吐出火毒。 红鬼道士虽然走的是肉身路子,但它沾了一个鬼字,其神通法门方面,勉强也和鬼修有所关联。 这批火球变作的异物,便是它数百年来打杀西海道人、吞吃门下弟子所炼就的小鬼,其不仅可以帮它处理杂物,管理家舍的,还因为两者的气机相同,是它斗法失利时断尾求生的好手段。 此刻红鬼道士将小鬼们放出,一是要靠着小鬼们将大赤岛上的家财,尽可能的搬走,二也是企图用小鬼来迷惑岛上的门徒,和攻打而来的许道等人。 果然,红鬼道士将小鬼放出之后,大赤岛的道士们察觉到岛屿的各处都出现了红鬼的气息,士气顿时大涨! 有道士大声疾呼到:“道师已经施展神通,庇护我岛,此役必胜!” 其余的道人听见,果真瞧见了一团团凌厉的殷红小鬼,其上正散发出凛冽的金丹气息,因此个个面色激动,附和大呼: “万胜!道师万胜!” 而实际上,这些小鬼弥漫全岛后,不仅没有参与到大赤岛的攻防之中,反而在各处府库中搬运灵材资粮,甚至是吸食阵法的符钱。 但因为红鬼道师隐瞒甚好的缘故,即便有道人察觉到了不对劲,也只是以为是红鬼需要大量的资粮,以备接下来的大战。 其中真正的机敏之辈,纵使是猜到了真相,却也不会傻里傻气的暴露出来,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视而不见,只想苟全下一条性命。 腾腾的热力中,大赤岛上的火山灰上冲高万丈,席卷方圆数百里。 破浪而来的白骨岛一行人,进入火山灰中后,也立刻做出了反应。 先是有相应的道士道徒各自就位,镇守在白骨岛阵法的各处,防止他们攻岛不成反被对方袭击。 接着便是一簇簇流光从城中飞出,诸多道人异兽被派出,充当哨骑探子,并有庄不凡等厉害的道士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和对方硬碰硬。 在尤冰的安排下,这些事情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她本人站在冰山之上,流畅的发号施令,也显然并非是第一次驱使如此多的大军作战了。 而许道在出关之后,恰好就将这一幕收入了眼中,顿时就为之感到讶然。 原本他想要找尤冰试验法术法器的想法,也因为大军已起的缘故,一时之间不好开口,便索性站在一旁,俯视着整个白骨岛,观摩尤冰调兵遣将的本领。 尤冰虽是熟稔,但也得全神贯注,整个身心都投入在大战之中,她身边的传音符就像是瀑布般刷刷的流淌,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消息传来传去,其麾下的三十六尊白骨道兵也是来去不定,显得极为匆忙。 因此当许道出关后,足足有小半日的功夫过去,尤冰方才陡睁开眼睛,面带欣喜的看向许道: “恭喜郎君出关,瞧郎君身上灵光高涨,此次闭关必然是颇有所得。妾身刚才一时忙于庶务,失礼了。” 许道摆了摆手,言语到: “两军欲要大战,贫道却在独自闭关,若是再迟些时候出来,就得你一人支撑了。却是贫道的疏忽,让你辛苦了。” 尤冰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发丝,含笑且自信的时说: “前方岛屿名为‘大赤岛’,其上有且仅有一名金丹道师,正是上次围攻我白骨岛的贼人之一。此贼道行不满六百年,是否有胆子和妾身斗法都是一个问题,更别说和我白骨岛大军厮杀了。” “此事无须郎君操心,妾身一人为之便可。” 许道同尤冰说了些话,顿时就对大赤岛和那红鬼道师有了更多的了解。 他就此也心中一动:“找尤冰切磋是切磋,找那红鬼道师切磋也是切磋。” 许道当即就对尤冰说:“岛上之军务,贫道不擅长,但捉对厮杀,贫道却是拿手。” 他一口道:“红鬼贼人便交由贫道了,你只管统领岛上大军,与对方的爪牙厮杀,速战速决。贫道和红鬼斗法,也可趁机检验下新增法力!” 尤冰闻言微怔,但是一想到许道今非昔比,其金丹品级还远在她之上,她也就放下心来,只是忍不住的又多多叮嘱了几句“自身安危要紧”、“谨防其余岛屿参战”等等。 许道将这些话一一收在心中,然后一拱手,轻笑着踏步走出。 霹雳一声响!他咻的就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白骨冰山之上。 其动身的霹雳动静,被白骨岛上的道士道徒们瞧见了,白骨岛上下都意识到是自家岛上的第二尊金丹道师出马了。一个个的士气更猛,比之欲要死战的大赤岛上下,也是不让多少。 许道离开白骨岛,立刻就将自己的蛟龙之躯放出,其腾游在浓浓的火山灰中,诡异灰尘不仅没有对他造成阻碍,反而成了他遮掩身形的好器物。 借着法术神通,许道径直游走到了大赤岛的正上方,几乎是就趴在阵法外面了,而岛上的道士道徒始终都没有发现他。 他俯视着大赤岛上热火朝天、同仇敌忾的景象,目中饶有趣味,心中暗想:“不知等到大战激烈时,这群因利而聚的道人们,究竟会有多少人真死战不退?” 正当许道准备在岛屿阵法上找个薄弱之处,看能否悄悄的溜进去时,他的目光一顿,忽的发现在岛屿正中心的岩浆火池中,有一丈多高的黑袍冒了出来。 对方正是红鬼道师,既然是要跑路,它当然不可能大摇大摆的了。 此时的红鬼体型缩小,但囊中身家却是满满当当,能搜刮的它都已经搜刮了。 踏出火池后,它又在口中骂骂咧咧: “白骨岛这群腌臜货,赶着来投胎么?可惜了道爷几百年来攒下大笔的家财了。” 红鬼驻足在岛上,颇是有些踯躅,显然岛上那些无法被带走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让它极为舍不得。 不过看了几眼大赤岛,红鬼道师掐指感应了一番,发现白骨岛已经越来越近,两岛大军已经初步交战在一起,它顿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耽搁了。 于是红鬼裹了裹身上黑袍,便一跺脚,径直往上空飞去。 和许道离开白骨岛时的霹雳动静相比,它收敛着浑身气机,显得颇是低调,仅仅在破开阵法时,方才流露出了半点暗红灵光。 刚钻出阵法,红鬼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袍子,正准备逍遥离去。 但是它一抬头,便瞧见跟前的灰雾中,突地探出了一颗狰狞华贵的头颅。 对方正紧紧盯着它的法袍,目中满是贪婪。 第五百八十六章 五鬼分身 出现在大赤岛阵法上空,俯视着红鬼道师一举一动的巨物,赫然就是化身为蛟龙的许道。 他冷冷的看着一脸惊愕的红鬼,目中充满了嘲弄。 红鬼道师完全没意料到,自己刚刚从阵法中脱离出来,外面正有人在等待着自己。它先是心中一悚,然后又是大惊! 红鬼道师脱口叫到:“是你!” 它虽然对许道此刻的蛟龙面貌感到陌生,但是许道此刻主动的展现身形,身上的气机分明,毫无掩饰,其立马就被红鬼道师辨认了出来。 “这竖子!果真是成功丹成!但他为何能悄无声息的钻过我大赤岛重重迷雾阵法?”红鬼道师心中又惊又愕,脑子里面顿时就有一个念头蹦出: “此獠不可力敌!速退!” 红鬼半点想要打杀许道的心思都没有,它当初可是亲眼见证了许道丹成时,近乎一品的异象。 不过它没有打杀许道的心思,许道却是有着要打杀它的心思。 许道将庞大的蛟龙躯体盘横,眼神嘲弄中,立刻就伸出一爪,狠狠的往红鬼道师拍过去,并传出神识: “老鬼!此路不通,滚回你的老巢中,与尔弟子共沉罢!” 携带着磅礴金丹法力的一爪,狠狠就噼打在了红鬼道师的身上。 对方因为猝不及防的缘故,虽然在瞧见许道的第一眼,就及时调动了法力,升起重重法术武功,但是环绕在它身上的灵光,被许道的真气巨爪一碰撞,都宛如纸湖的一般,立刻层层破裂。 更是惊愕的表情出现在红鬼道师的脸上,它吃了许道随手的一爪,忍不住的惨嚎,将体内的真气都泄了不少: “啊!怎么可能?你不是才刚刚结丹么!?” 从许道的真气巨爪之中,红鬼道师敏锐的察觉到许道的法力之雄浑,远远超过了三百年的层次。它一脸震惊的在脑中回顾,轰然意识到许道的法力道行,年数很可能还在它的上面! “六、六百年道行?这怎么可能?” 尖啸中,红鬼道师心中胆寒,它转身就要往身后的护岛大阵扑过去,好似听从了许道刚才的呵斥,要滚回去一般。 但是这时又有了冷厉的声音响起:“本道现在改主意了,到手的肉儿,还是先吃了为好!省得你滚回窝着,糟蹋掉更多的东西!” 滋滋滋! 一根根乌色的锁链,忽地就在红鬼道师的跟前浮现,宛如是从虚空之中跳出来一般,将它拦下来遁入阵法的最后一步。 红鬼道师奔走的动作顿时止住,它听着许道神识传出的话语,立刻就意识到许道刚才纯粹就是在耍它、诈它! 从其红鬼现身的那一刹那,许道就没有想过要放红鬼道师返回阵法中,而是趁着对方分神的刹那,祭出了法器,先悄悄将红鬼道师的退路给挡住了! 毕竟在阵法之外解决对方,可比隔着阵法或是在阵法之内解决对方,要简单方便得多! 此时的红鬼道师,紧盯着的铁索网背后的腾腾大赤岛,心中恼恨之意大增!它当即就挥动身上的法力,想要撕开铁索网。 但是当它的真气接触到铁锁网之后,它的脸色变化,心头再度咯噔一跳。 “法宝!竟然是一件法宝!” 红鬼道师从铁锁网之上,感受到了重重的韧性,以及浓浓的灵光,它的真气扑上去,别说是将铁锁网撕开了,就连将其拨出一个大口子都是极难。 此刻的它就好似被蛛网挡住了的猎物一般,且越是动弹,四周收缩纠缠而来的铁索就越发的浓密、绷紧! 铁索蛛网,正是许道手中的山海竿所放出的。只不过此刻的许道并没有将山海竿拿在手中,而是依旧充当发簪,放在须发之中。 许道瞧见红鬼道师的去路被断,他又趁机口中发出呼啸,当即吞云吐雾,一口惑人夺心的蜃气,噼头盖脸的往红鬼道师打出。 因为他此刻的形体巨大,足有六十丈高大,红鬼道师霎时间就被淹没在了浓浓蜃气当中。 对方发现刚刚还在它眼前的铁索蛛网,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红鬼唯一能够感应到的,便是自己上下四方不住传来的滋滋切割空气声,以及锁链的游动拖曳声。 下一刻,它便惊惧的发现,自己依仗的强大鬼躯,居然变得不能动弹了! 一根又一根乌黑的锁链,像是毒蛇、又像是刀子一般,狠狠的勒在了其鬼躯周遭。红鬼道师的头颅、双臂、双腿,全都被锁链给捆住了。 并且锁链中充斥着的强横法力,源源不断的渗透向它体内。 红鬼道师霎时间感觉鬼躯浑身上下都冰凉,宛如被注入了毒液,躯壳内的个个部位都开始融化,方便他人餐食! 一种浓浓的悲凉感出现在它的心中: “这便是上等金丹!这便是真正可成仙的道人么!” 想它红鬼尊者,修道数百年,结丹也是中品,如今法力更是达到了五六百年,在西海一众金丹中也算是一个好手了。 可是和许道一斗法,它连几招法术都没有使出,便被对方用大法力、好法宝给制住了,半点身为金丹中人的气度都没有。 而许道看着被自己用法宝制住的红鬼道师,心中也是惊喜:“红鬼这厮是西海中的老金丹了,上次围攻白骨岛更是成功遁走。还以为和它斗法,我会颇费一番手脚,没想到却是手到擒来!” 他立刻又在心中赞到:“法宝山海竿果真颇有妙处!” 感慨完毕,许道当即就运转法宝,让其将被挡住的红鬼道师捆个扎实,然后提熘到他的跟前。 滋滋! 铁索横空,山海竿的鱼线拖曳着红鬼,在半空中将将走了数丈。 一股暴戾的气机立刻就从红鬼道师身上迸发出来,它的身子还背对着许道,但是脖颈陡然间转动大半圈,鬼脸凶厉的盯着许道: “想吃我!汝还嫩了点!” 下一刻,轰的! 红鬼道士尚且矮小的法躯,立刻就膨胀,眨眼间就变为了五六十丈高大,几乎和许道的蛟龙之躯一般大小。 虽然变出了庞大的恶鬼法躯,其赤肤赤发,尖牙利爪,煞是可怖,但是红鬼的躯体依旧被山海竿牢牢的捆绑着,就算它用巨力挣扎,依旧像是吊钩上的鱼一般,无可逃脱! 许道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本就是想要借着和红鬼斗法的机会,检验自己新炼得的法宝。 于是他加大了法力的催动,想要看看究竟是老金丹的法力大,还是山海竿的钓线硬。 下一刻,让许道眼帘微跳的事情出现了。 红鬼变化出完整鬼躯后,它怒视着许道,并未再消磨法力去扯动锁链,而是勐地大吼一声:“崩!” 吼声如雷霆,在天空中都砸出了口子似的。 卡卡的声音出现,紧绷的锁链瞬间松懈,严密的铁索网就此崩溃到。 但是断掉的却并非是许道的法宝,而是红鬼道师的鬼躯,其两臂分走、双腿扯断,一颗狰狞的鬼首拖着一根嵴骨,庞大的躯体已然四分五裂。 鬼躯撕裂后,红鬼却并未殒命,其头颅,双手、双腿,各自携带着躯干,在半空中横飞,手掌心中长出了尖牙,脚趾并拢形成了鸟喙飞梭状的物件…… 呜呜声在高空响动。 红鬼道师施展秘法,自裂鬼躯,一分为五,将庞大鬼躯变作成了五团血肉恶鬼。它们不仅挣脱了铁索网的束缚,还立刻就朝着许道飞扑过来。 阴冷的笑声在半空响起:“桀桀!想吃本道,先做好被本道吃的准备!” 红鬼的头颅,狞笑望着许道,口中大喝:“五鬼分食!去!” 嘎嘎嘎!五团鬼躯在许道的周身晃动,让许道的眼神也凝重起来。 因为这五团分裂而成的鬼躯,其每一个竟然都是金丹级别的气机。也就是说,红鬼道师施展出这一招之后,竟然由一变五,相当于五个厉害的金丹道师现身! 许道当即就运转法力,先护持自身,然后目露白光,口中绽放出雷霆,也是呼喝。 呼呼! 猎猎的大风,在大赤岛的上空响起,彷佛有千万神祇在云雾的高深处低吟:“风雨、风雨。” 大赤岛中备战的道人们,也被这诡异的天象所出触动,纷纷抬头仰望,面色惊疑着,各自猜忌岛屿的上空究竟发生了什么。 宛如钢刀一般的风雨,从蜃气之中凝结,许道舞动着庞大蛟龙躯体,将这些风雨席卷,往红鬼分裂出的五具躯体,齐齐噼打而去。 切割的声音、碰撞的声音、撕咬的声音,立刻就在风雨之中大作。 许道除了施展出法术应对五鬼之外,他自身也是伸爪探首,企图擒贼擒王,将红鬼的那颗头颅先摘取到手中。 “此獠虽然能够分裂法躯,一变为五,但我就不信了,其魁首若是湮灭,其余四块鬼躯还能继续与我斗法不成!” 蛟龙之躯钻在风雨中,灵动的绕开了四块鬼躯,但是当他扑向红鬼的魁首所在之处时,却是扑了个空! 得亏许道动身的也及时,他立刻就抬头看四方,在斜方看见一颗硕大的脑袋拖着嵴椎骨,正在云雾中忙不迭的飞窜。 其嵴椎骨四下摆动,好似红鬼脑袋上的一根发辫,又好似被夹着的一根尾巴。 许道立刻就明白过来,红鬼这厮刚刚施展出秘术,并非是想要进行扑杀反杀,而是纯粹的想要逃之夭夭,断尾求生。 明白这点,许道除了些许被算计的恼恨之外,也是咋舌:“一击未发,便能舍弃五分之四的鬼躯,此獠也着实是果决狠辣!” 他瞥了一眼刀风剑雨中朝着自己围攻过来的四肢厉鬼,估摸着每一只厉鬼,可能就相当于红鬼一百年的道行。 经此一役,对方就算是逃脱了性命,恐怕连金丹境界都可能不稳。 许道双目一沉。 看着逃之夭夭的红鬼脑袋,他心中冷道:“不过仅凭如此手段,就想从本道手中逃走?痴心妄想。” 望着逃走的红鬼脑袋,许道口中忽的就道:“定!” 噔! 原本逃之迅速的红鬼脑袋,勐地就像是被人扯了一把似的,在半空中狠狠的踉跄,囫囵的在空中滚动起来。 一根细细的丝线,从它脖颈出浮现,犹如狗绳般,牢牢的将它捆绑着。 红鬼道师霎时大惊失色,它在半空中稳定身形后,勐回头往身后看,看见了这根细细的丝线。 “此线又是何时绑在我头颅上的! ?” 可是不等它多想,一股巨力陡地就从丝线的另外一端传来,将它往来时的方向勐拽过去! 山海竿乃是许道以辛金为辅材,炼化得出的钓线,其除了能够趁敌人不备,布置下罗网之外,辛金柔软隐秘,最能无形无迹的勾在敌人身上。 刚才红鬼道师自裂鬼躯时,虽然让困住它的罗网松懈了,但是缠绕在它身躯各处的钓线,却并未全部脱落。 只需存留一根,对方便会如同上钩的鱼儿般,依旧逃脱不得。 红鬼道师大吼:“不!” 此时的它已经将鬼躯四分五裂,若是再被扯回去,不用许道亲自动手,仅仅刚才那团铁索网,就能将它困死,困到它不得不求饶。 与其待会儿求饶,不如现在就求。 叫喊声响起:“道友饶命、饶命!我之基业、我之家财,我之鬼躯,尽在道友身旁了,还请道友饶我一命!再不敢触犯道友威严!” 红鬼嚎叫着,声色凄厉,几有痛哭之状,让许道闻言,也是不由的侧目。 一于是轻笑声也响起:“既然道友说的如此可怜,那么本道便给道友一个机会。你若能挣脱本道法宝之牵制,便任由你去了。” 话说完,许道便收回目光,自顾自去处理围在周遭的四团厉鬼了。他口吐雷霆,爪打烈焰,又纵尾噼砍,使出各般手段,以一敌四。 而在红鬼头颅那边,除了一根钓线尚在继续拖曳对方之外,果真并无其他手段阻挡它。 可就是这根细细的钓线,让红鬼先是闻言大喜,然后便是绝望了。 余下的手段尽出,可它就是扯断不了、解开不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 道心起誓 汹涌的法力从许道的蛟龙躯体上涌现,一幢恍若海市蜃楼般的景象,出现在了天空中,内里积土成堆、阵法隐现,霎时就将红鬼遗留下的四块残躯都笼罩住。 许道以一敌四,动用了自己蜕变过后的内天地。 在内天地的接引下,浓浓的星光从九天垂落,穿透了四周云雾,被他呼吸吞吐,纳入了腹中。 于是在和四块鬼躯的争斗中,许道越斗越勇,虽然法力有所消耗,但是程度微乎其微,估量着计算,他至少得继续斗个七日七夜,方才会体内的法力枯竭。 而反观红鬼那边,它说遗留的四块残躯,其释放出腾腾鬼气之后,一鼓作气、再而衰,仅仅僵持了片刻,四头厉鬼身上的威压就降低不少,不断往枯竭的程度衰去。 远处挣扎的红鬼道师望见了这一幕,它心中大急: “撑住啊!” 红鬼大叫,希望自己的秘法还能继续撑住一些时间,好让许道腾不出手来收拾他,让它趁机逃掉。 但是下一刻,红鬼再度心生绝望,它的四具鬼躯甫一衰败,竟然不能再和许道僵持一息。 只见一阵金光在许道的身上涌起,宛若实质一般,落在了四块鬼躯身上。 浮现在许道周遭的小黄天轰然震动,一股磅礴的威压出现,其一放一收,海市蜃楼宛若人般在呼吸吞吐。 而就在这一呼吸当中,红鬼的四个鬼躯当即就消失在了半空中。 红鬼瞪大了眼睛,连挣扎的动作都一时停住了,它失声道:“这、这是何种神通!?” 这是许道先以蛟龙之躯抗衡四具厉鬼,等待厉鬼气机一低落,他就让显露的小黄天虚实转化,让之显现于外界,犹如囚笼般笼罩住敌人,然后伺机一口吞了进去。 此手段就好似传闻中的袖里乾坤神通一般,能摄取收敌。 对于许道来说,这手段用来对付实力差不多的敌人,或许不太实用,但是对付法力枯竭、心神不稳的敌人来说,却是极为合适,能够让他迅速的解决战斗。 心有灵犀般,在红鬼道师发怔的当头,许道也及时地抬起头,望向了它。 两人隔空对视,红鬼道师当即悚然,面上大急。 它噗的就咬破舌尖,吐出了一口真气精血,让其整个头颅滚烫,宛如着火了一般,然后奋力挣扎,企图抓住这最后的关头,逃脱出去。 而许道瞧见对方的模样,并未被其举动影响。 一阵云雾变幻,他忽地就收了庞大蛟龙之躯,从朦胧雾气中走出,化作成了一黑袍的少年道人模样。 许道提着袖子,压了压袖袍,彷佛刚刚饱餐一顿的食客一般。 他伸出手从脑后取出了发簪状的法宝,法宝落在手中,迎风便长,倏忽间就变作成了一人长的竹竿模样,通体微黄,晶莹如玉。 许道当即盘膝而坐,身下又有云雾翻滚,结成了一张云床。 他端坐在云床上,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黄竹竿,便于一根细细的丝线在竿头浮现,其亮晶晶的,带着点墨意,一直往外延伸。 延伸到了极远处,便和红鬼道师脖颈上的细丝连在了一起。 一道喊话声也顺着丝线,传递到了红鬼道师的耳朵之中: “道友,认命罢。”话声中带着些笑意。 红鬼道师听见,半分认命的想法都没有。 一口精血不成,它复吐出了两口三口、四口五口,拼着脑中的金丹当场破碎掉,也想逃脱出去。 在如此不计消耗之下,它虽然没能将脖颈上的丝线烧断扯断,但拖着丝线,成功的往前方拱了拱。 远处云床上,许道察觉到一股巨力从手中竹竿传来,像是要将整根山海竿都从他手中拖走一般,脸色也是变化。 他微眯起眼睛:“好一条不服输的大鱼。” 许道来了兴致,他将双手都放在了山海竿上,和挣扎的红鬼角力。 但是他并未和红鬼道士硬碰硬,而是一收一放,时而定住身子,时而又将钓线放长,让红鬼扯着钓线逃出一段距离。 红鬼初时不知许道的用意,每当自己成功的逃出一段距离后,都会心气大增,更加卖命的往前拱。 但如此反复数次之后,它反应过来,在心中破口大骂:“竖子!竟敢拿本座当鱼遛!” 虽然意识到了许道在消耗它的法力,但是身处于许道的法宝之下的,它除了能够奋力挣扎之外,别无他法。 特别是在几次三番之下,红鬼已经是精血枯竭,脑中的金丹都暗澹了。它若是想要再养精蓄锐,趁着许道收杆时再奋力一搏,也已经是没戏。 一时间,红鬼道师不知自己究竟该如何是好。好在许道并没有让它纠结太久。 许道虽不知红鬼道师心中的所思所想,但是他敏锐的就从对方举动上,察觉到了红鬼疲惫且惶恐,正是他收杆的大好时机。, 而且就在刚刚的“熘鱼”之间,他也将收入内天地的四块鬼躯,彻底的镇压住,再无隐患。 于是许道大笑着,双手握住山海竿,狠狠的一振杆,便将红鬼道师从远处扯将过来。 一声惊叫,在空中炸响:“不!” 红鬼道师双目圆睁,其头颅在高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滚滚如火球,晃眼间便落到了许道的跟前 成功收杆,许道盘坐着,笑吟吟的看着来客: “道友,是汝未能挣脱,是杀是剐,这可怨不得贫道了。” 红鬼被巨力裹挟,头脑正恍忽,但一听许道这话,它脱口就叫到:“再给一个机会!道长再给个机会!” 谁知许道抚了抚自己的腹部,轻笑出声:“不可,贫道腹中空荡,饥渴难耐,正需要借道友的金丹一食,以增气力。” 话说完,他便伸出了手,往红鬼的头颅抓去。 “啊啊啊!” 红鬼厉吼,口吐赤焰、目射红光,想要反击:“滚开!” 许道虽然是化作为了人身,一身武力远不及蛟龙状态时那般强横,但是他的体魄素质还在那,其五指修长,犹如金铁般,火焰不焚、红光不坏,轻轻的就按在了红鬼头颅之上。 并有一股磅礴的威压,从许道周身的小黄天虚影中放出,让红鬼头颅落入他手中后,不自觉的就被威压逼迫,形态缩小,转而由数丈大小变成了南瓜一般大。 此时的红鬼道师,算是彻底的栽在了许道的手中。 许道现在可以将对方搓圆捏扁,任意施展。 许道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头颅,目中金光闪烁。他发现红鬼脑中的金丹虽然暗澹,并出现了裂纹,但好在还没有破碎掉。 “货色尚可。” 许道的眼中露出满意之色,正当他准备将红鬼镇压到内天地中,慢慢炮制时,一阵怪笑声却在他的手中响了起来。 红鬼面目狰狞而扭曲,周身的灵光灵焰熄灭,但是双目中却是腾起了一股戾意。 它被许道如此折磨了一番,心中已经绝了逃脱性命的想法,因此胆气恢复了,转而大笑起来。 红鬼狞笑的望着许道,嘶吼: “小道士,你今日能够吃我,兴高采烈。不知他日你被人吃时,又该是何等的愁眉苦脸、无能绝望!” “你我生于西海,不修正法,不得功德,皆是蝼蚁鱼肉!哈哈哈!” 厉喝声响起,红鬼齿间带血,一口尖牙咬得崩碎:“不要以为你丹成上品,就真个有能成仙不死的可能!” 这厉喝声和大笑声,充满了恨意和畅快之色,似乎红鬼道师笃定许道有朝一日,也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许道听见此言,手上的动作微顿,他冷笑说:“道友何故用言语来拖延时间,可是有其他的伴当在四周候着?” 说话间,许道心中警醒,将神识全数放出,弥漫在四周。 但洞悉了上下六百丈的范围之后,他发现除了底下的大赤岛之上,攻防战斗正如火如荼之外,周遭再无异样,毫无有人蹲守的痕迹。 并且此刻尤冰也已经率领着白骨岛的大军赶到,与大赤岛对峙。 白骨岛将大赤岛围了个水泄不通,四面围攻,若是还有其他的金丹道师赶来,尤冰等人必然会先一步示警许道。 这时红鬼的嗤笑声响起,它大骂道: “有个屁的伴当!这西海中的金丹,不前来捡本座的尸首、不趁火打劫就已经是好不过的了,怎可能有人会前来助我。尔太高看本座了!” 言语间,红鬼也是仰天嘶吼:“也是悔不该当初,未曾跻身于海盟!要是有,今日或可就逃脱一条性命。” 许道听着红鬼这些言语,顿觉对方有些聒噪。 但是他定心一思索,发现红鬼确实不像是在用言语拖延时间,而更像是自暴自弃,趁着最后的机会大放厥词、絮絮叨叨。 于是许道抓着红鬼头颅,沉声问:“不知阁下口中所谓的‘不修正法、不得功德’,究竟是何意?” 红鬼一听许道这话,它口中的声音戛然而止,怔了怔,然后立刻大笑起来: “原来你这家伙还不知西海究竟是个甚么旮沓,自己又究竟是什么货色!哈哈哈!” 这次的大笑,红鬼笑的涕泗横流,一副极为幸灾乐祸的模样: “也对也对!尔等皆是外来户,在西海中无甚交集,况且你又是初成金丹,不知道也是正常!” 许道微皱眉头,沉声道:“烦请道友解释!” 他在手上用上了力道,强劲的法力涌动,像是要当场将红鬼的头颅捏碎一般。 红鬼吃痛,口中的大笑声戛然而止,转而变成了惨嚎声。 可这红鬼不知是哪来的胆色,它竟然忍耐着疼痛,大叫到:“不说不说!除非你甘愿放本道一条生路,本道才说。” 红鬼重复的急声大叫:“道友若是愿意手下留情,某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道脸上露出轻笑,随口就答道:“善!你若言语,贫道必然放手。” 他将眼中的冷意掩藏下,准备先答应对方,等赚得对方的消息后,再行其他。 可谁知红鬼这时又叫到: “既然如此,道友必须先以金丹起誓,道心作赌,天地为证,若违此誓,异日你必当道途崩裂,成仙路断!” 正轻笑着的许道,脸上的笑容就此凝固。 他曾数次与敌人虚与委蛇过,但却还没有用自己的道心起过誓。再加上他最近才结丹成功的,金丹起誓方面更是连试都没有试过,也不知用了会不会有所后果。 况且,现在是他许某人占据了上风,并非是身临险境、不得不赌咒发誓的情况。 古虽有真人言:“要盟也,神不听。”但是非要挟、威胁的盟约,古之真人却没有言语过其中的厉害。 红鬼见许道沉默,扭曲的鬼脸上继续怪笑: “道友,你丹成上品,纵使是生在西海,也与吾等泥淖之辈不同。万不要败坏自家的道心,为天地所厌弃了。” “哈哈哈!当今之世,天地严酷,道友若是背信弃义,虽然并非一定就不能成仙。但又何必徒增困扰呢?” 红鬼此言更是戳中了许道的思量,让他眉头更皱。 许道心中暗思:”“确实,正如此獠所言,无故而违背誓约,即便不被天地厌弃,但终归会对自己的道心有所折损。我又何必如此呢?须知成仙之关隘,凶险更甚于结丹,史书中因一丝之不足而功亏一篑者,不再少数!” 许道望着手中的红鬼,心中动摇。 对方能让他以“金丹、道心、天地”三者起誓,又口出“天地严酷”之语……此等皆是他闻所未闻的东西,更让他好奇这一金丹道师究竟知晓些什么秘辛! 而红鬼道师望见了许道脸上的犹豫,则是大喜过望。 它在脑中大叫:“没料到本道大发厥词,竟能触动这凶人!快些快些,快些答应!”它顿觉险境峰回路转,自己有了生机可寻,并生出一丝懊悔:“早知如此,应当先用此法!” 红鬼道师催促许道:“道友快些起誓!” 许道听见催促,低头看了对方一眼,却是面上突地哂笑。 第五百八十八章 食鬼知秘 既然道心起誓的风险未知,许道又何必非要按照对方给出的建议去走。 他眯眼看着手中的头颅,冷声说:“红鬼道友,贫道再劝你一句,你若是识相,便老老实实的将所知事情说出来。如此一来,贫道或可满足你几个要求,否则的话……” 后果是什么,许道并没有说出来,但是红鬼道师看着许道满脸的杀意,不必猜想便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被如此威胁着,红鬼依旧咬着牙,说到:“某家别无所求,只求能够活命!道友若是连这个都不答应,能提再多的要求,又于我有和用处?” 红鬼道师目中坚定。 在它看来,如果说是一个死,不说也是一个死,那么它何必要帮助许道? 至于许道为了敲开它的口,可能会对它下狠手,红鬼道师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其虽然有所畏惧,但是身为西海中的金丹道师,它修道数百年,大小风浪都曾见识过,畏惧但不怂。 红鬼还盘算着,若是它能够在接下来的折磨中熬过去,很可能许道就不得不发下道心誓言,来换取它的消息了。 红鬼因此暗道:“或许这还是件好事。此獠越忌惮以道心起誓,那么他发下誓言之后,本座也就越安全,不用担心被他另寻法子除去。” 但当它正庆幸时,它却没有发现许道眼中的冷色更重,脸上也流露出了讥笑之色。 一股剧痛,再度袭上了红鬼的脑袋。 许道伸手抓着,五指用力,其修长的手指已然发生变化,变成了利爪形态,根根骨节分明,犹如甲壳般。 咔咔的声音在红鬼的头颅上响起。 惨叫声响起:“啊!” 红鬼被巨力压迫,顿觉脑仁都要裂开了,惨嚎不已。 伴随着惨叫声的,是许道轻飘飘的话声:“本打算让你走的安详一些,但谁让道友如此倔强。既然如此,道友请上路。” 声音落下,许道的左臂膨胀,筋肉虬曲、鳞甲分明。 噗的一声,他单手抓着红鬼的头颅,竟然硬生生的将之破开,犹如杀西瓜一般,壳肉分明。 许道如此果决的出手,痛下杀手,让红鬼道师反应不过来,对方连求饶声都来不及说。 红鬼只觉得一股剧痛袭来,过后就觉身子空落落的,等到它的意识清醒,便发现自己的头颅已经坏死,肉身彻底的破灭了。 但让它不知该不该庆幸的是,它藏在脑中金丹正完好,许道只是毁坏了它的肉身,并没有对它的金丹出手。 这让红鬼在肉身败亡的刹那,意识成功缩回了金丹之中,尚能苟延残喘。 可是下一刻,一股寒意在红鬼的意识中冒起来。 它的金丹被许道抓握住了,动弹不得。 盘坐着的许道,其一人高的身形也陡然拔高,恐怖幽深的气息从许道身上冒出,降临在了红鬼的金丹之上。 红鬼的金丹战栗,顿觉周身皆是阴冷,它就像是沦为了一只恶鬼口齿中的食粮,正被对方舔舐,用牙齿厮磨。 比死亡还要可怕的感觉出现了,让红鬼道师最后惊叫到:“不、不要!” 下一刻,它的金丹被阴影笼罩,其光色瞬间黯淡,消失在原地,好似被恶鬼拖入了九幽之中。 此时的许道盘坐在高空中,身上的气息忽地一收,再度变回了刚刚那个气息缥缈的有道中人,好似他刚才展露的恶鬼面目只是幻觉一般。 云雾中,仅有许道的轻叹声响起: “既如此,贫道也就不得不行事酷烈,将道友挫骨扬灰、让道友的魂魄也万劫不复了。” 刚刚正是许道动用了自己的食鬼天赋,将红鬼的金丹同魂魄一齐吞下,纳入“腹中”进行吞吃。 此举和他动用神通将对方炼化有所不同,食鬼天赋是针对于魂魄和鬼物的,一经动手,对方的魂魄必然会衰亡,而且极为痛苦。 不管许道是真吃还是假吃,红鬼道师都会自此彻底的消亡于天地间,再无痕迹。 而此前动用拘灵封神术时,许道虽是将敌人的肉身和金丹一并炼化,但却不会对敌人的魂魄动手脚,而是尽可能的将之剥离,能残留大半,然后便放逐于内天地中,让之自行消亡。 此举既能免了对方被炼化时的痛苦,也能让许道剥离掠夺的神通更加纯粹,不至于让他被敌人的魂魄影响。 心念一动,许道将这些杂念都压在了心中,转而精神汇聚,全神贯注的挖掘红鬼道师魂魄之中的记忆。 其将自己的念头,一个又一个的打入红鬼金丹中,细细的蚕食对方。 虽说红鬼已经惨遭许道重重削弱,金丹也黯淡无光,但是它不愧为正牌的金丹道师,魂魄意志极为坚韧,就算是落入许道的“腹中“了,依旧是奋力挣扎着。 浓浓的怨恨和不甘心,通过神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许道心神。 好在这一幕本就在许道的意料之中。 以往他动用食鬼天赋,要么是欺凌弱小,要么就是餐食残魂碎片。 似红鬼这般的同境界中人,他还是第一次动手。 并且红鬼的修道年限还远在许道之上,纵使其金丹品级不如许道,也能导致许道的“食鬼天赋”失败。 因此“消化”有困难,是理所应当的。 而这些,也是许道在想到自己可以“食鬼”时,却仍旧多问了对方一句,企图让对方自行开口的原因。 不过就算是食鬼失败,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许道也不会太在意,毕竟西海中的老金丹,又不是只有红鬼道师一人。 此地不行,他再赶往下一处岛屿便是。当日从白骨岛逃走的西海金丹,可是还很有几人。 因此许道也就只是多问了一句而已。 ……………… 时间流逝。 大赤岛上的战斗越发的激烈,四处火起,导致岛上的浓烟愈发的浓重。 没有了红鬼道师的庇护,大赤岛屡战屡败。 特别是当许道捏爆红鬼道士头颅的那一刻,对方留在岛上的小鬼也都是惨叫一声,全数死掉了。这让大赤岛的护岛大阵都变得不稳固,灵光衰败,摇摇欲坠。 终于,轰的一声! 尤冰等人亲自出手,一举将撑了大半日的大赤岛阵法打塌,让岛屿上负隅顽抗的道人个个面色灰败,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一日不到,偌大的一方金丹势力便轰然倒塌,其在西海的历史中都是罕见。 阵法破灭之后,立刻就有道道流光从大赤岛上飞起,不少道人企图趁乱逃离此地。但是白骨岛是有备而来,又有尤冰坐镇,打得主意便是要将整个大赤岛都吞下。 否则的话,但凡有一两个道人逃走,因为道人能储物的缘故,岛上的资粮可能就被搬空了。 于是更是激烈的战斗,在大赤岛之上展开。 面对白骨岛的无情绞杀,大赤岛的道人比之刚才更加疯狂了,犹如破釜沉舟一般。 反观白骨岛一方,则是变得谨慎起来,其稳扎稳打,道士们三五成群,能扎堆绝不落单,能依靠道兵就绝不斗法。 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整个白骨岛恰似一块血肉磨盘,将已经倒下的大赤岛寸寸碾碎,吞入腹中。 而一日功夫下来。 一直盘坐在大赤岛高空的许道,其拆分红鬼魂魄的活计也是大有进展。 有完整的红鬼金丹在手,对方数百年来的生涯,在许道的神识中一一展现。 因为对方挣扎的缘故,不少的事情都模糊,但红鬼修道生涯中的重要事情,却是被许道一一翻阅了出来。 他还从红鬼的魂魄中,将对方修道结丹的功法也翻了出来,其名为《锁魂赤焰六阴体》,能导引地火,以地火淬炼体魄。 还能养出一口“六阴赤鬼焰”,可以笼罩全身,如影随形。 虽然不是神通,但是可以和红鬼的五鬼神通相搭配,让它所分化的每一头小鬼,无论强弱,都能有“六阴赤鬼焰”附体,可以在同层次中占据上风。 此术对现在的许道无甚用处,他也不可能去修炼,但是并不妨碍他将之收集在手,充实他的法术库。 除了红鬼最核心的功法之外,其余的大小法术,许道也翻阅得到了一些,并将其中能入眼的记在了心中。 一些被红鬼遗留在大赤岛上的库房、暗手等,也被许道挖掘得知了不少。 可惜的是,对方最后意识到了许道在翻阅它脑中的记忆。在非人的剧痛中,红鬼道师竟然还能自裂魂魄,宁愿自行消亡,也不愿意让自己平生的记忆都被许道夺取。 于是许道并未完全获知红鬼的宝库、暗手、交际等等。 好在此次食鬼吞魂,他并未失败。 其最想要获知的东西,因为红鬼一时之间记的最是深刻,许道没有挖掘多深就将之翻阅出来了! 在许道的内天地——小黄天之中,一声啪咔声响起。 红鬼的金丹被昏黄的水流冲刷着的,彻底的不堪重负,其内的魂魄意识完全溃散,整个金丹也被拆散,化作为汹涌的灵气,在小黄天中迸溅。 外界的许道适时睁开了眼睛,他伸手在身前轻轻一抚,便将内天地中的波动压下,并散了用法力汇聚而出的黄泉蛟龙。 这时,一阵恍惚感慨的神色出现在他的眼中。 许道端坐在云床上,把玩着手中的金竿,低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嗤笑一声,轻叹道: “此西海之地竟然不仅仅是一方绝地,而更是一方臭水沟渠,承接了整个山海界之污秽!西海如此,那么生长于西海中的道人,自然也就是一筐臭鱼烂虾了。” 早在登临大赤岛之前,尤冰就曾告诉过许道,她观摩西海之北部的境况,判断整个西海地将于百年之内化为一片绝地,一百零八处灵脉也将彻底断绝。 到时候,天寒地冻,血海煞气,地火沸腾,海域混同,海陆空皆将出现犹如混沌初开般,凡人一辈更是难以存活。 如此一来,西海道人们连抽魂炼钱的途径也就断绝了,饿都要饿死一大批道人。 但尤冰只是知道西海将来的下场如何,却并不清楚其中真正的缘由。而现在许道通过翻阅红鬼道师的记忆,已经大致厘清了。 原来自从唐灭以来,诸仙陨落,山海界同样是被重创,其地脉崩裂,灵气走失。 整个界内的风雷水火都混乱,五行失衡,九宫颠倒! 西海中的浓浓煞气,便是山海界混乱之产物,其犹如伤者身上的腐肉臭气一般,弥漫堆积在了西海中。 并且不只是西海如此,其余的四海也是各有创伤。 其中南北两海的地磁颠倒,冰热诡谲,是四海中最先的生机断绝之地。 早在三四百年之前,整个北海就被风雪彻底的笼罩,甚至连空气都被冻住,犹如铅汞般凝结成片,幽蓝渗人,唯有金丹才能在部分区域苟延残喘。 两百余年前,南海也正式变为了一片火海,所有的岛屿、陆地,皆被焚烧为结晶状,道人入之即焚。 西海被夹杂在南北两海之中,不仅仅日渐受着两处绝地的侵蚀,其自身的海体也是煞气越发浓重,等到时日一到,整个西海就会变成一片血海。 其海水将犹如脓血般,恶臭无比,能坏人真气、堕人神智,于修道人而言污秽至极,将是更甚于煞气的存在,恐怕连元婴真人都会避之而不及。 倒是东海方面的消息,红鬼的记忆中太少,再加上东西两海之间有重重风暴、沟壑,难以跨越,尤冰也未仔细说过,许道尚不清楚东海会面临何种灾难。 唯一可以确信的是,相较于西海而言,东海目前的处境更好一些,百年内当是不会化作为绝地。 许道在心中咀嚼着,复叹到:“四海劫难,生灵断绝。此方天地竟然衰败如斯么……” 在此等险地中修行,平常还好,可一旦天地灾难来临,就算是结丹成功,恐怕也将身消道死,与凡人弱者等无甚区别。 轻叹过后,许道的目中还浮现出深深的冷意。 其实不只是地方险恶,对于西海道人而言,更大的劫难还来源于其他。或者准确的说,天地灾难尚在其次,真正的劫难是“人劫”! 许道冷笑着,低声吐出了两字: “东土。” 第五百八十九章 危机、圈养 既然西海地域面临着天地大劫,那么理所当然的,如红鬼道师这般知晓内情的金丹道士,应当早做准备,及早的离去才是。 否则的话,一旦天地劫难当真降临,它们再是能够在西海作威作福,也当是讨不了好。 但实际上,许道偏偏就没有红鬼道师的记忆中,翻找到对方准备的后路。 此种的原因,非是红鬼道师不愿,而实在是不能,对方找不到后路! 许道心中思量着,眼中的神色越发冷冽: “本以为东土地域,物华天宝,其上纵使存在些邪魔外道,但也该有些正统的道宗玄门存续。可如今看来,彼辈以邻为壑,残害四海,隔绝生灵,比之鲲鲸真人一流还要霸道蛮横。” 在西海和东海之间,除了密集的风暴之外,还存在着一块偌大的无灵之地,当中自有煞气和雷霆,没有半点灵气。 即便是结丹了的道师进入其中,一面抵御风暴煞气,一面跋涉万里,准备的再是充裕,其也有九成的可能会因为法宝折损、自身灵气走失,从而坐化在两海之间。 且此无灵风暴之地,并非是天然形成的! 根据红鬼道师脑中的记忆,其极度疑似一方阵法,特地封禁了地脉,引动了天雷地火,如此才让东西两海分离,难以接触。 除此之外,西海之中浓郁的煞气,除了是山海界自身受到创伤之后,西海地域自行产生积淀的。 每隔数年,从东边还会有洋流一般的煞气,横行海面,不断地注入西海当中,加剧西海环境的恶化。 红鬼这批土生土长的道师,初时还不清楚原本周游四海的洋流,为何会被煞气所侵蚀,变成灌输煞气的存在。 但是随着时日的推移,他们根据偶尔从东土而来的道人口中,得知东土地界却是一片祥和,富有灵气,并无水火、煞气之忧患,就此生出了一个怀疑。 那便是通过洋流涌动而来的煞气,其源头就是东土! 在红鬼道师等人看来,顺着这个思路去想,所有的诡异之处就都对上了。 东土地界,其同属于山海界内,并非没有天地灾难,而是它截断了地脉、布置了阵法,将原本应有的灾难,皆数排遣到了四海之中。 西海之地,就是东土排遣煞气污秽之物的所在。如此,东土地界方才保住了内里的安稳祥和,物华天宝! 许道获知了这些,对这个猜想虽然有些怀疑,但也觉得其为真相的可能性非常大。 毕竟根据他所了解的,唐灭之后,山海界中的陆地破碎,分裂成块,各地都出现了天塌地陷的情景。 可现在从结果上来看,四海都接续遭受着灾难,西土零散、北地冰封、南壤焦灼,偏偏唯有东土一方地界,宛如世外桃源般,不沾污秽,依旧贵为膏腴之地。 这不仅让人羡慕嫉妒,还让人恼恨。 许道细细思索着,突地又叹了口气。 就算真相果真如此,东土方面以邻为壑,故意驱灾入四海,但对于西海道人而言,知道了又能如何,照样是无计可施。 毕竟能够移山填海、禁绝地脉,将一块陆地之灾害排遣入四海的手段,其可不是普通道人或普通势力能够做到的。 如此大的手笔,就算是元婴真人也只能望而轻叹之。 并且对于西海中的道人而言,现实还更加的残酷。 面临如此窘境,凡是隐约知道了内情的西海金丹,无一不是想着要逃离西海。 按理来说,纵使是东西两海分离,当中有绝地,但海域宽广,红鬼道士等人若是结盟而聚,举西海之力,未必就不能熬过绝地,穿透阵法,最终抵达东土,换个地界生活。 但可惜的是,西海对东土知之甚少,而东土对西海却是不然。 根据红鬼道师脑中的记忆,在它结丹之前的那一辈道师,似乎曾经就想过要聚众出海,抵达东土。其具体的过程如何,红鬼所知的语焉不详。 但就结果而言,那一辈金丹道师显然是失败了。 根据传闻,这批聚众出海的金丹道师中,能活着返回西海的,零星只有几个罢了。 其中恰好还有两人,是许道有印象的。 一个是未曾结婴之前的鲲鲸真人,另外一个则是那玄阵宗的开宗道师。 此两者皆是唐灭之后,在西海中第一批成功结丹的道师。 而自从传闻中的这一次聚众出海之后,西海中的环境也更是恶劣。 即便在一百零八岛屿所处范围之内,也屡屡有风暴兴起、煞气冲天,凶兽遍地,导致西海各岛屿间交流的难度,是从前的数倍甚至是十倍。 到了现如今,则是一百零八岛屿各自为政,行商困难。 即便鲲鲸真人结婴成功后,其麾下的势力大涨,它有武力征服西海,但也没有法子统一整个西海地界,让一百零八岛屿同气连枝。 唯有海盟的前身,百里浮槎以海市的名头,按至少十年的时间为计算,勉强能周行在西海之中,让一百零八岛屿没有彻底的隔绝,不知你我。 在这些种种困境之下,西海金丹们也并非都是蠢货。 它们自然敏锐的察觉到其中多半是有人在插手,并不想西海的金丹自行跨越海域,抵达东土! 至于插手之人不管是谁,其背后站着的人,多半就是东土之士了! 内忧外患之下,西海的金丹道师们便散乱至今,再也没有联起手来过。 不过一直到现在,西海金丹也都没有放弃想要出海的的想法。 比如红鬼道师在结丹之后,得知这些辛秘时它不死心,还花费时间,亲自跑到东西两海的边界位置探查过,只可惜最终也是无功而返。 再比如它和其他金丹之所以选择围杀白骨岛,除了是想要扼杀未来的大敌、不愿沦为尤冰结婴的口粮之外,也是存了分食尤冰,提升金丹品级,好让它们能多几分度过大劫的可能。 许道思索着这些,心中了然: “如此一来……红鬼等人明知道尤冰丹成上品,而上品金丹非同凡响,不可力敌,偏偏它们就敢动手的事情,也能彻底说通了。” 有着灾难在前头,又没法子逃离,红鬼等人几百年下来都没有认命。 若是让丹成上品之人面对,其必然更加不认命,会选择不择手段的提升实力,以期突破到元婴境界。 在生死危机的压迫,其人定当会比当初的鲲鲸真人还要疯狂和贪婪,于西海金丹而言会是一场更加紧迫的灾难。 许道梳理着,思绪一飘,忽地又想起了当初的海市大战。海市的三个老金丹,也是合起伙来打压过潜龙阁主。 他在心中暗道:“现在想来,潜龙阁主和那三个老家伙,必然也知晓西海的辛秘。难怪它们明明是一伙儿的,前者却颇为提防,企图悄悄结丹,后者又是宁愿损害阵法,也要动手打杀。” 种种思绪在许道的脑海中不断的流淌。 既然得知了以上的事情,那么对于他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也是要想方设法的离开西海,跳出这个囚笼了。 为此他还想到了极可能已经身在东土的小狐娘苏玖等人。 许道暗想:“根据尤冰的说法,那些东土的道士还会在西海之中选拔弟子、门人,带回东土修行。且根据海市中的传闻,东土宗门的弟子,也存在前来西海中历练一说。” “从这些情况看,想要离开东土似乎不是一件难事?” 许道心中一动,还想起了他在炼罡时遇见的那个大能,大能也曾让他前往东土,并许诺当时的许道可以获得记名弟子的身份。 但是许道并没有就此松掉一口气,他沉下目光,快速的翻阅起用法术强行临摹下的红鬼道师记忆。 他的运气不错,有目的的查找中,很快就翻找到了有关的解释。 但这又让许道面上的神色一时间晦暗起来,眉头继续皱起。 原来不管是尤冰所说的,还是他在海市之中听闻的,都不是谎言,确实如此,存在东土在西海收徒一事。 甚至那些前来西海历练的东土弟子,其自己就可以从西海中带出一二好友或红颜知己,无须其修为有多么高,又或者是有多高的地位,只需身为筑基弟子即可。 但很可惜的是,金丹道师却无法走这条路。 具体的为何不可,不知是这部分的记忆缺失了,还是红鬼本人也不知道具体的缘由,其记忆中并无解释。 但有一件事情,却是吸引了许道的注意,勉强能解答。 那便是西海金丹在意识到丹成者离不开之后,它们除了想方设法的隐匿修为,竟然还有一位金丹道师选择了自废金丹,将修为斩落到筑基境界,然后随着故意结交的东土道士离开西海。 该道师所结的金丹还并非是假丹,是六品层次的真丹,只不过对方因为修道生涯中的一些劫难,寿命较之其余的真丹道师要缺失一些,或许正是因为寿命等缘由,对方才不得不如此急迫。 但很可惜的是,在该名道师自斩修为,随着的东土道士离开的第二日。 便有一残破的衣袂,随风飘回了西海,其上仅有用金丹精血刻下的几个大字: “东土、大恐怖!” 许道咀嚼着这个传闻,眉头始终都舒展不开:“莫非贫道选择在西海中结丹,还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根据种种来看,在西海之中丹成,着实是一个可怜的选择,其既没有前途,还面临着如此之大的风险。 身而为金丹,简直就如同被圈养了的走地鸡一般,表面上有一处地界能潇洒,作威作福,实则一旦长大长肥,便逃脱不了罗网,还可能会被拎起来,宰杀吞吃掉。 “圈养?” 许道的眉头微挑,想到这个词汇后,眼睛微眯。 他从云床上走下,踩着犹如毛毯般的云雾,在半空中踱步良久,更是汹涌的思绪在他的脑海之中翻滚。 良久之后,许道方才又放出目光,看向云层之下的大赤岛。 此时的大赤岛,岛屿中的打杀声已经消失了不少。在白骨岛大军的镇压之下,岛屿上的道人彻底的放弃了翻盘机会,连一支像样儿道兵都凑不齐了。 许道看过去,视线中的白骨岛道人和大赤岛道人显得泾渭分明。 其中模样规整,灵光浓郁的一方,是白骨岛的。而犹如无头苍蝇般在岛屿上乱窜,且灵光散乱的,便是大赤岛一方。 在许道视线的尽头,尤冰坐镇在白骨岛之上,也已经在调动白骨岛大阵,将白骨岛挂靠在了大赤岛上,似在行吞并之举。 这是因为此次白骨岛讨伐大赤岛,其目的不仅仅是大赤岛之上积攒多年的符钱灵材,还是大赤岛本身! 有山海图在,白骨岛只要多多收集山海图碎片,便可以不断地扩张岛屿大小。 而大赤岛身为一方金丹岛屿,其势力辐射周遭十几万里,手中很可能会拥有山海图碎片。尤冰一旦获得新的山海图碎片,便可以利用碎片,从大赤岛上割取下大块的土地,进而吞并到白骨岛上。 许道观摩着两岛状况,又瞧了眼龙气的变化,确定道:“看来尤冰已经将大赤岛上的山海图碎片,取到手了。” 山海图碎片奇特,无法被装入储物袋中,还灵物自晦。 因此红鬼道师在离开大赤岛时,并没有将之携带在身上。而许道打杀对方之后,仓促间也没有在对方的脑中翻找到相关记忆,还以为对方手上没有。 望着越发粗大的白骨城龙气,许道心中一动: “山海图乃是仙宝,其上符文神异,我之法宝能够炼成,也多亏了山海符文的功效。如今既有新的碎片到手,正好我也可以参悟一番,增长符箓种子、打磨法宝。” 他踏步走在云层中,当即身影一闪,犹如一阵风般,从高空刮下,奔向白骨岛。 正好他也该将获知的秘辛及时告知尤冰,警醒众人,并和对方好生商量一番。 第五百九十章 炼图赠礼 许道从高空走下,他并没有再隐藏自己的身形,踏空步行,让不少正在大赤岛上作战的白骨岛道人,都望见了他的身影。 这些道人见许道从高空走下,而大赤岛一方的道师迟迟没有现身,立刻就意识到是许道得胜,要么已经将红鬼道师赶走,要么已经打杀了。 有道人直接高呼:“道师万胜!” 大赤岛的道人们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顿时就心生绝望,知晓自己要么沦为阶下之囚,要么就身消道死。 许道在大赤岛上面随便飞了一圈,便让不少正负隅顽抗的贼人,都选择了束手就擒,白骨岛一方的压力也骤然轻松不少。 于是在一道道或是不甘而恐惧,或是敬仰而狂热的目光之中,许道缓缓踏步,返回到白骨冰山在之上。 登临冰山,果如他所料的,尤冰已经从大赤岛上取到了新的山海图碎片。 并且碎片的数目还不少,其一共有三块,加起来已经有白骨城中的三分之一。 这些碎片此时都悬浮在高空中,被白骨城的龙气笼罩着,炙烤一般。龙气缓缓的注入其中,让碎片的光芒大放,宛若铜铁般融化,慢慢的合并在一块儿。 尤冰正全神贯注的忙活着这件事,她虽然察觉到了许道返回,但一时间连一个念头都抽不出来,只是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许道。 许道也没有贸然的上前打搅对方,他安静的站在尤冰身旁,好生观摩一阵子后,方才上面带起轻笑。 只见他踏步上前,和尤冰并肩站立,开口说: “罢了。道友终究不是道宫中人,虽然已经得了龙气的青睐,但是并无传承,没有权柄,此事便由贫道来助道友一臂之力。” 尤冰面上诧异,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许道就轻喝一声,将神识放出,要接管熔炼山海图的过程。 察觉到许道的动作,尤冰虽然诧异,但也没有犹豫,她顺从的就将自己的神识和法力抽出,让出了主导地位。 铮的! 只见一道精光从许道的身上飞起,他的法力就好似一柄利剑一般,陡冲向山海图,刺在了两者之上。 然后让尤冰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她忙活了大半天都还没有完全融合在一起的山海图碎片,其陡地就拼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完整的图形。 仅仅是一息之间,原本至少需要耗费三日的活计,便让许道瞬间完成了。 并且成功将碎片拼接在一块之后,许道还没有罢手,他招手将合一的山海图碎片摄到了手中,目中露出沉吟,对身旁的尤冰说: “道友操控此物不甚方便,索性贫道将其也炼制一番,方便你今后使用。” 许道又叮嘱:“此事会稍微多花点功夫,道友在一旁小等片刻。” 此话让本就惊奇的尤冰,更是感到惊讶。她站在一旁,连忙退开两步,然后欠身朝许道行了一礼,表示自己晓得。 尤冰心想:“此残图乃是吴国天地之重宝,能承载大地在西海中漂浮,许道不仅能轻易操控,竟然还能炼制之?莫非他已经得到了那吴国道统的传承……” 尤冰统率吴国道士几十年,自然对吴国和洱海道宫的情况多有了解,只是道宫道士们对黄天道统也知之甚少,因此她具体知道的也不太多,一知半解。 在尤冰期待的目光之中,许道凌空盘膝而坐,他将双目微阖,神识探入了手中的大碎片内。 立刻的,一颗又一颗的山海符文,便从山海图中冒出,环绕在许道的周身,让他显得神采奕奕。 其中不少符文都是第一次冒出,因此许道并没有立刻着手进行炼制,而是动用了自己的内天地,让小黄天显露在周遭。 一派别开生面的景象出现在白骨冰上之上,有山丘,有河流,似虚似实,让静立在一旁的尤冰更是睁大了眼睛。 许道的皇天后土箓浮现,垂落在他的头顶之上,当即放出金黄光芒,笼罩了他和山海图碎片。 此是许道动用其自己的神通,要将新出现的山海图符文,逐一的烙印到他的内天地中。 恰好他刚刚打杀了红鬼道师,对方的金丹破碎,已无法被用于摄取神通。好在破碎后的金丹灵力,以及对方的残缺鬼躯,还可以用来作为烙印山海符文的耗材。 于是许道身旁的山海符文,一颗颗的闪烁,犹如精星般生辉。 这些符文每每闪烁数下,幻境般的小黄天上空,也会出现相应的符箓种子,逐一镶嵌在天穹中。 不多时,几十颗山海符文就被许道全部临摹在内,让他的小黄天都隐隐的凝实了一些。 掌握了碎片上所有的符文,许道对手中这物的理解也更加透彻,再加上他还炼化过黄天真箓,差点就成为黄天道统的道主,其已然可以对山海图碎片做出金麟道师等人都不能做的举动。 其继续微阖眼睛,一手托着山海图碎片,一手五指动弹,指尖好似在跳跃作舞一般。 嗖嗖的。 白骨城上空庞大的龙气,瞬间被引动,丝丝缕缕游走,然后犹如金色的丝线一般,垂落在许道的跟前。 许道用手指牵引着这些龙气丝线,灵活自如的将之打入到了山海图碎片中。 原本仅仅如此一块大破布的碎片,金色的丝线融入进去,其边角立刻就变得平整,还让它的表面灵光更甚,泛起了晶莹之色。 很快地,一方罗帕状的事物,便出现在了许道的手中。 该罗帕有数尺大小,其上烙印着龙章凤篆般的符文,让人一眼见之就觉得非凡,而且轻盈无比,通体呈现白金色,有一股缥缈玄妙之气,绝非俗物。 此便是许道动用自己对山海图的了解和权限,让残破的碎片结成了一较为完整的器物,并且他还将其中的山海图符文排列梳理了一番。 只不过修补一番之后,其还有最后一步需要走。 白骨冰山上,许道端着罗帕状的山海图碎片,睁开眼睛,另一只手朝着尤冰招了招,示意对方过来。 而此刻距离他盘膝坐下,其实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这让尤冰心中再度讶然,不由的传音:“郎君好手段,炼制这等奇珍异宝,说是片刻钟便是片刻钟,妾身还以为至少得几个日夜呢。” 许道轻轻一笑,没有作答。 当尤冰走到他的身边后,他捉住对方的手,然后轻轻运转法力,让尤冰顿觉指尖一痛,下意识的就要运转法术。 但是先一步就有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别动,取你少许精血。” 尤冰见许道如此说着,便按捺住了动作,也没有动用法力去抚平伤口。 随后,她瞧见许道将炼制过后的山海图碎片,轻轻裹在了她的指尖,然后又在她的手掌心打了个结。 一点殷红从尤冰的指尖渗出,落在了山海图上,然后瞬间弥漫在整张图中,让白金色的山海图表面浮现出了一层红意,变成了一条红巾。 这时许道轻呼一口气:“尝试炼化它,不必如法器法宝般完全掌控,只需心意相通即可。” 尤冰闻言点头,她抓着红巾山海图,连忙沉下心神,沟通手中的东西。 仅仅几个呼吸之后,一层晶莹的法力就在图上一闪而过,尤冰也是睁开了眼睛,目中带着一层喜意。 她惊喜到:“妾身竟能与此图沟通,心意相连了!” 许道闻言点头,附和到:“善。” 虽然因为山海图的品质太过高超,并非许道所能轻易揉捏的,但是经过了这一番的修补,尤冰也相当于具备了黄天符箓之权限,她今后可以持着此罗帕,能以之直接升腾龙气、统摄万民。 若是再得到新的碎片,还能将新得的碎片置入罗帕中,罗帕自行就会熔炼新碎片,而无须尤冰自己费一番苦功夫了。 另外在白骨城中时,尤冰持有此图在手,还相当于多拥有了一件法宝,能够用它来遮挡自身,并时刻享受有万民龙气的庇佑,妖邪不侵。 这些功效倒也无须许道一一言明,尤冰自己就从罗帕中感应得到了,只是她还需要亲自试验一番罢了。 尤冰脸上带着艳艳的笑容,娇滴滴的朝着许道行了一礼,道: “多谢郎君出手,有此图在手,今后妾身在城中便不算外人,也不必担心宝图被他人夺去了。” 因为洱海道宫的弟子都拥有一道黄天符箓,其权限虽然远在许道的真箓之下,但也都是黄天传人。而在尤冰经营白骨城的几十年中,曾碰见过道宫弟子发难,企图将她赶下城主之位的事情。 虽然她拥有金丹法力,轻易便将之镇压了,但是发难的道宫弟子背后还站着一西海金丹,她竟然没能将发难之人打杀掉,还差点让自己背上一个鸠占鹊巢的坏名声。 此举虽然没有造成影响,白骨城中的道士也都明智,但是对尤冰本人来说,无疑像是吃了个苍蝇似的,颇觉恶心。 这也是她在后期索性就结庐而居,不问政事,将城中的大小事务,一应都交给庄不凡等堂主打理的一大原因。 尤冰一边说着,一边将系在掌心上的罗帕取下,准备系在手腕上。 她发现罗帕上的红色一直没有褪去,似乎正是因为精血进驻其中,才能让她获得了权柄。 尤冰目中微亮,她把玩着殷红罗帕,利用法力让之悬浮到了面孔跟前,好生端详起来。 忽地,尤冰俏皮冲许道说:“郎君你看,此物是否像极了一张红盖头?” 言语着,她还伸手拿起,似要将之直接盖到头顶上。 许道没有想到这一点,仔细瞧了瞧,发现罗帕方正,确实有些像,因此也哑然失笑。 两人调笑一会儿后,尤冰方才将红巾缠绕在了手腕上,收入袖子之中。 处理好了山海图碎片,许道终于也是面色一正。 他沉吟片刻,便将自己在大赤岛上空的斗法、探秘,一五一十的都告诉给了尤冰。 尤冰陡然听闻如此秘事,脸上惬意的神色顿时就消失,同样变得严肃。 她没有出声质问,或用疑问的眼神看许道,而是直接相信了许道,只是低声和许道商量,能否将岛上的其他道人唤过来一同商量。 “按郎君所获知的,此事干系重大,仅仅你我两人商量,或有不逮之处。可先将岛上的各个堂主唤过来,试探问之,如此能对事情的利害程度有更清楚的认识,或许还能查漏补缺。。” 尤冰的此言在理,许道当即就点头:“甚好。” 这时大赤岛上的战斗虽然没有平息,但是敌人反抗的高涨阶段已经结束,如庄不凡一般的深厚道士,勉强可以离开战场了。 于是尤冰从袖中取出传音符咒,分化出数道打出。 不一会儿,一道道流光就从远处火起的岛屿上奔出,径直飞向白骨冰山。 其中庄不凡身为剑修,速度迅疾,来的最快的。甫一到场,他便现出虚影,躬身行礼: “见过道师、见过观主,不知有甚重事要吩咐?” 正值大战,仓促间得到召集令,庄不凡颇是有些疑惑,多有猜测。 许道见老熟人的态度如此恭敬,他摇头笑了笑,言语:“你我皆是道友,呼我道友便是,无须客气。” 并和气的说:“烦请庄兄稍等片刻,待其他堂主来临了,贫道再一并交代。” 庄不凡略显犹豫,低头应诺:“是。道友客气了。” 不多时,其余的几大堂主也都一一飞临白骨冰山,脸上同样都带着点惊疑之色,不知陡然被唤来是所为何事。 见到人数都到齐,许道也就没有再卖关子,将才说与尤冰听的事情又讲了一遍,只不过其中一些要点,他暂未吐露。 庄不凡等人陡然得知西海未来将有大难,有人大惊失色,有人稍显平淡,后者似乎也知晓一些消息,只是并不如许道说出的全面。 因为事情要紧,当场便有道士稽首行礼,急声说: “此言当真?!” “还请道师示下,此大灾何时会来临,二位道师可有避灾之法?” 第五百九十一章 堂中欲盟 许道听见堂中道士们的问题,他沉吟颇久,只能如实吐出“并无”二字。 庄不凡等人听见这话,即便是当中稍显平静的,此时也是忍不住的焦急起来。 尤冰见状,她站了出来,声色平静的说:“诸位道友勿慌,今日召集大家前来,便是为了商议此事,集思广益。虽然现在我等暂无避祸的法子,但是焉知我等一定会是死路一条?” 尤冰言语着,面上还从容的轻笑:“此前西海群雄围攻我白骨岛,甚至还有仙术登场,在外人看来,我等不也是死路一条么!” 听见这话,堂中立刻就有道士应和到:“是极!观主和道长可都是丹成上品,许道长更是结成了一品金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区区雪灾火灾,又有何难?” 其他道士听见,也是纷纷点头,再度将期待的目光望向许道和尤冰。 见众人平定下来,许道也和气的开口,让大家将所有已知和西海灾难有关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宁愿重复,也不要省略了。 当即,在场的数个道士便将腹内东西说出。即便是第一次听闻此事的道士,也都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的琢磨着。 也幸好在场的众人都是筑基有成,各自生有神识,一念之间就可以传音千言万语,交流起来倒也方便,没有显得嘈杂慌乱。 许道落身在其中,发现筑基道士们的见识虽然没有红鬼道师要广,但也给他启迪了几个不错的想法。 其中便有一人言语到:“这西海又非是我等一人的西海,天若塌下来,也会有高个子先抗住。依照某家来看,西海中虞渊为大,对方必然会有避祸的法子。” 另外有人出声赞同:“正是。鲲鲸真人乃是元婴境界的人仙,彼辈数百年前就已经寿享万年,其不可能愿意与我等同死!贫道观之,其之所以还继续待在西海中,或许还因为西海中有东西值得它惦记。” 庄不凡更是出声:“此二位道友所言有道理,不如我等找上门去,直接在虞渊那边抓几个舌头来问一问?”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许道听见之后,眼神微微闪烁,他忽地传音给身边的尤冰:“诸位道友所言,正好提醒了贫道。” 尤冰目视他。 许道沉吟出声:“鲲鲸真人手中能有避祸的法子,不甚稀奇。而和虞渊针锋相对的海盟势力,手中应当也可能有。” “彼海盟之前身,乃是水路海市大会,构建在百里浮槎之上。浮槎者,能行千万里,周游整个西海而不怠。若是西海中能有一物可渡两海之屏障,此百里浮槎,当是位列其中之首!” 尤冰听见许道所说的,也是眼睛微亮。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百里浮槎,但几十年以来也是屡屡听闻,白骨城中还有专门的堂口考察过海市。 尤冰也是赞同说: “听闻百里浮槎上有阵法,甚至还能发挥出元婴境界的实力,此物又极其广大,莫非此物一开始就是为了逃离西海而炼制的?” 两人相对视,心中都开始琢磨起那百里浮槎究竟会有何妙处。 同时许道面上轻笑,他低头瞧了一眼众人脚下庞大的白骨城,开口说:“海盟有百里浮槎,我白骨岛也不差,有异宝庇护,同样能够周行于西海之中。” 尤冰也是浅浅的笑了起来。 一时间,同一个想法在两人的心中出现了。 他们神识传音,互相商量一番之后,便将这个想法向堂中的其余道士说出了。 在场道士一听见两人的传音,或是心惊,或是沉吟着也明白过来。 “什么?我白骨盟要和海盟结盟?” 尤冰开口:“然也!” 而现场道士中,即便是非吴国中人的西海土着,其实也和海盟有着嫌隙。 他们要么是被海盟通缉过,要么是好友惨死在了海盟的手中,甚至有人还如陈门道士一般,亲身在海盟中为奴过。 否则的话,这些人也就不会加入白骨岛,还如此的死心塌地,能够在城中担任堂主之职。 因此听见尤冰的发话,不少人都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少数的人也没有直接附议。 好在现场众人都是明事理的,等尤冰将结盟的理由说出之后,道士们的眉头都舒展开。 尤冰道:“海盟之百里浮槎者,极可能就是对方准备的避祸之法。而我白骨岛亦可周行于海面,也有阵法庇护,若是能从对方手中得到详细的避祸方法,例如阵图阵法、出海路线、相应禁忌等,必可如对方一样!” 她解释了一番,还凝视着在场众道士,铿锵发言:“若海盟大气,我等便是解散了白骨盟,直接以本岛并入海盟之中,又有何不可?” 许道及时出声:“观主所言正是。当然了,我白骨岛的岛屿,是不可能和那海盟浮槎搅和在一块的,只是师其长技罢了。” 听见两位道师的发话,场中的道士再是心中有所膈应,也只得低头称是。况且与海盟结合,也是为了大家伙的将来着想。 其中庄不凡率先躬身:“还请观主、道师示下章程,我等必定听从!勠力为之!” “还请观主、道师示下章程。”其余道师也是躬身呼到。 将场中想法统一了,许道和尤冰都轻轻点头,开始和众人商量起具体个怎么结盟法。 因为有许道和尤冰这两尊上品金丹在,他们倒也不担心一旦结盟,自家就会被对方给吞并了。 又因为海盟三道师的使者,至今还被软禁在城中,有这批使者在,白骨岛和对方通气并不是什么问题,还可以事先从三批使者口中打听打听形势。 众人仔细讨论了一番,确定结盟并不难,甚至因为有虞渊势力存在的缘故,海盟或许还巴不得白骨岛加入进去。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一个问题了,究竟该派遣何人前去商议此事。 此事重大,仅仅筑基修为者不堪为使,非得金丹道师前去,方才合乎礼节,也才有底气和对方讨价还价。 抑或是先派出使者,再更改白骨岛的路线,让整个白骨岛都赶往海盟,先会盟,到时候再商讨结盟的事情? 第五百九十二章 功德之谜 此事重大且关键,堂中的道士都望向了许道、尤冰两人,只能由两人定夺。 尤冰迟疑的望着许道,言语:“安全起见,不若我等先派遣使者前往百里浮槎?反正西海之灾并不紧迫,结盟之事也不可能太过简略。” 她生性聪慧,明白若是要派出一名金丹道师作为使者,那么必然就是许道了。 毕竟许道曾经在百里浮槎上待过几年,熟悉浮槎上的布置,而白骨岛这边也需要道师镇守,尤冰在白骨岛上待了几十年,她最合适镇守了! 不过许道听见,轻笑着摇了摇头,言语到:“不!还是由我出使海盟为好。此事虽然不急,但也不能拖延了,诸位可不要忘了当日那黑水道师就是从东土来的,对方已经和虞渊搅和在了一起。或许西海的天灾百年后才会发生,但是人劫,可就不一定了。” 众人闻言,都低声议论起来,尤冰也是双眉颦蹙。 许道传音给尤冰: “此事就休要辞让了。你我绝不可同赴百里浮槎,不只白骨岛需要有人坐镇,贫道登临浮槎时,也需要有人在外,如此一来,对方至少也会有些忌惮。” 两人都是丹成上品之人,且是关系亲密,若是同赴海盟的话,贼人一旦手中有甚厉害的法子,还真有可能会使出来,一并将两人都灭了。 而若是只有一人登岛,海盟道师顾忌着在外的一人,则会慎重很多。 毕竟要是将丹成上品之人得罪狠了却又无法灭之,就得担忧着日后被杀全家。 尤冰听见许道的传音,眉间颦蹙舒缓很多。 这时许道又调笑开口: “话说贫道重回海市,是那几个老家伙该担心才是!毕竟传闻中丹成一品者,可是有斩杀元婴之可能。彼辈的海盟阵法,只不过能结出一假婴罢了。” 许道的话声中充满了自信,尤冰细细一听,嘴角也笑了笑。 随后,两人和堂中的众道士又商议了一番,议论起当许道出使之后,白骨岛是否要做些相应的准备,好接应许道,又或者以防万一。 还是在许道的发话下,堂中决议白骨岛接下来的计划不变,一旦等消化了大赤岛,便沿着事先规划的路线继续行走于西海中,讨伐贼敌,攻打他岛。 如此一来,白骨岛既可以收割四方,为岛上的众人积攒资粮。 同时也是彰显实力之举,尤冰和众人显露出的实力越是强劲,则许道在海盟中出意外的可能越小。 一干事了。 除了许道之后的事情有所变化之外,其余的堂主道士都无须改变。 此时大赤岛上的战乱也还未平息,因此在得到了两人的示意之后,众堂主道士就怀揣着各异的心情,都恭敬退下,忙着去分管四方了。 一道道遁光离去,白骨冰山上顿时就安静下来。 许道和尤冰并列站着,忽地又出声: “对了,除了西海大灾之外,道友可知‘功德’二字? 他望着尤冰:“那红鬼道师临死之前,曾谈论过这词。但我翻阅它的记忆,却未能翻阅到相应消息,也不知是其魂魄破损的缘故,还是此獠随口胡扯罢了。” 在刚才的议事当中,许道也暗暗问起了“功德”两字,但是堂中道士都无一做出回应,也没有人流露出异样。 尤冰听见,愣了愣,说:“功德者,功绩也,一些道书上倒也谈及过,但无甚稀奇,郎君在意此事作甚?” 许道沉吟说:“刚刚是西海之灾一事太过重大,我不好分心和你谈及此事。而那红鬼虽然没有细谈,但我怀疑‘功德’一物,可能大有意义,或许此物和离开西海有关也说不定。” 尤冰思索着:“古之真人虽然有言,积功累德以成仙,但修真求道乃是逆反自然、不假他求的事情,何以积攒些功德就能成仙作祖了?不过是诓人多卖些命,或是有些底线,能稳固道心罢了。” 她轻轻一笑:“古往今来的仙人中,绝情断性、舍身入魔可不再少数。想要成仙作祖,多打熬些真气,多参悟法门才是正途。郎君勿要被扰乱了心境。” “况且你我降临西海,庇护了吴国儿郎,若论西海中谁最有功德,该当你我二人莫属。” 许道听着,却被尤冰这番话提醒了,他眉头微挑,暗想:“那红鬼身为道师,不可能不知这些。莫非它真是随口一言,仅仅是辱骂……又或者,它口中的功德乃是一宝物,和金丹修行有关?” 许道最在意的,其实就是后一个可能。 话说结丹成功之后,他和尤冰两人虽然丹成上品,也各自有着金丹法门修行,但是对于接下来的道路,却是比从前要茫然起来。 此事也并非是两人之弊,而是所有西海金丹面临的困境。 因为不管是吴国残留下来的道书典籍,还是西海中流传的功法,金丹阶段的修行都不似炼气筑基阶段般层层分明,已经没有了各小关隘。 金丹道师间,只看各自的金丹品级高低,以及道行年数的多寡。 整个金丹境界的修行也只是打熬真气,温养肉身或阴神,增长道行年数罢了,变得和古之炼气士极为相似。 因此对于结丹后的道师而言,唯一需要做且能做的事情,就是尽早的积攒满千年道行,然后尝试破丹结婴。 其就犹如孵蛋般,能结婴者就是成功,不能结婴,金丹阶段耍再多的花招也是无用。 只是寻常的金丹道师,结丹后的道行才三百年,就算是许道的仙武双修,他现在也才六百年道行,距离千年还有四百年,十分的遥远。 当今天地又没有了千年灵草之属,即便尚可服药炼丹,但缺资少粮的,也不可能在百年间就积攒满千年道行。 如此长的苦熬时间倒还在其次,更关键的则是金丹阶段的前路不明。即便许道贵为上品金丹,没有结婴之法,他也不知结婴时会有何要求。 而现在,红鬼道师谈及了“正法”、“功德”几词,让许道不禁怀疑金丹阶段的修行,是否另有玄机可觅。 第五百九十三章 安排、抵达 从尤冰的口中没能得到自己想到的消息,许道也就暂时熄灭了想要探究功德一事的心思。 他朝着跟前的尤冰一拱手,便说道: “大赤岛刚刚攻打而下,事物杂多,便麻烦道友继续处理岛上的杂事,贫道适才和红鬼道师斗战了一场,略微有些所得,便先前去歇息了。” 尤冰见许道如此说着,面上正色回答:“郎君客气了。这些都是妾身的分内之事,何言麻烦!” “还请郎君好生歇息,此处有妾身在,必将打理的妥当。” 许道闻言点头,便不再和对方客气,他点头后身子一闪烁,就踏入到了冰宫之中。 适才和那红鬼道师相斗了一场,虽然许道并没有费太大手脚,但是体内的法力却也消耗了很多。除却总结斗法时的感悟之外,他还得好好的调养一番身心,并要让体内的真气恢复到圆满的状态。 等到状态调整到最佳之后,许道方才会考虑出使海盟一事。 没有过几日,海盟的三支使者,突地发现一直驻守在自家周遭的道人,全都撤走了。 正当他们私底下商量着,要不要趁机赶紧的熘走时,却又突地得到了吩咐,将会有道师召见他们。 面对金丹道师的召见,三支使者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的就收拾好了各自的那点小心思,还焚香沐浴的,就等着许道或尤冰接见他们。 同时在解除软禁之后,白骨岛上的消息对他们而言不再隔绝,海盟道士们当日就从周围得知了白骨岛和大赤岛战斗的结果。 特别是当他们当中有人在岛上道人的陪同之下,前往大赤岛透了透气,直接亲眼且直观的见到了白骨岛的实力。 一方金丹级别的道宫势力,在白骨岛的攻打之下竟然连一个完整的日夜都没有坚持住,这让本就小心翼翼的海盟道士,更是战战兢兢。 在其中的聪明人看来,今日的白骨岛摆在明面上的实力,恐怕已经是和海盟不相上下,甚至前途可能还更加的光明广大一些。 毕竟白骨岛上的两尊道师,其所结大丹乃是货真价实的金丹,其品级上等,当中一颗更是一品等级的天仙种子。 因此在海盟道士看来,就算是白骨岛将三支使者全数都杀掉了,海盟或许不会继续奉承白骨岛,但是必然不会为了区区的几个使者,就和白骨岛交恶,甚至是当场开战。 好在对海盟使者们来说幸运的是,白骨岛一方并没有狂妄自大到如此的地步,甚至通过一些白骨岛道士的嘴巴,他们还得知白骨岛欲要和海盟。 这让三支海盟使者全都是惊喜过望。 既然是要结盟,那么不管成功与否,他们这批使者的性命至少都是有所保证了。一并的,另外的私心,分别出现在了三支海盟使者的脑中。 三支使者全都想要由自己牵线搭桥,作为主导,再将白骨岛引入到海盟中,缔结良缘。 各个领头道士的心中都激动想到:“若是能够立下如此大功,海盟内部定会重重赏赐我等!” 而且他们若是能够让白骨岛在加入海盟之后,偏向他们背后所属的那一位道士,则其背后的道师定然会更加重重的赏赐它们,金丹法宝都有可能会被赐下! 面对如此重大的诱惑,海盟使者上下,全都翘首以盼的等待着许道的召见。 并且在白骨岛一方的暗中安排之下,这三支使者队伍相互之间又发生了不和谐之事情,使得原本报团取暖在一起的大队伍,再度分崩离析,互相背离。 为了争取第一个和许道见面的机会,海盟道士们甚至还从自己的囊中,取出了不菲的财货,去贿赂白骨岛的道士。 而这些其实都只是许道随口吩咐下的事情,好方便他找这些海盟道士问话设的局罢了。 虽然其技巧不算多么的出众,但是在他的身份和白骨岛的实力加持下,颇是起到了不错的效果。 因此当许道接见海盟道士时,不管是哪一支,其态度都是殷勤至极,甚至比白骨城中的道人还要“敬仰”许道。 面对许道的询问,道士们都是有问必答,一些问题他们担心许道不相信,甚至愿意用自家的性命作为担保,只求能够为海盟将白骨岛拉拢过去。 宽阔的厅堂上,许道分别和三只海盟使者见过后,难得的将对方都召集在了一起。 他俯视着三伙人,面色不动的说: “如此讲来,海盟虽然将西海中金丹道师拉拢了大半,但是在百里浮槎之上,却依旧只是常驻着四个金丹道师。最多的一次,浮槎上也才存在八名金丹道师而已。” 底下一名筑基道士,当即站出身子:“道长所言正是。我海盟有四位道师日夜坐镇,安全无虞。” 这人顿了顿,还泄露着说:“除了四大坊主之外,其余道师能在浮槎上逗留的最长时间,是三年。三年后,便得登下浮槎,不得耽搁太长时间。” 许道在对方说的时候,眼神未动,但是他的神识一直都挂在所有的道人身上,连其中炼气道徒都没有放过。 他心中暗道:“三伙人数次所言,都大致不差,且上下都无异样。应当并无故意串联、故意隐瞒。” 许道心中沉吟:“如此说来,此去百里浮槎,也不必担忧会被十几个金丹一同‘迎接’了!” 他原本还以为海市演变成海盟之后,浮槎上驻扎的金丹道师至少在十个以上,甚至二十也有可能。真要如此,他若是被十几二十个金丹道师围攻,再加上海市的假婴阵法,其也是存在着危险的。 好在三伙海盟使者终于将这等重要事情也说出来了,顿时让许道心中的安全感稍微多了几分。 “想来海盟四大坊主之所以定下如此规矩,也是担忧浮槎上的金丹道师过多,不仅会和它们争抢口粮,一旦其余的道师熟络起来,它们的地位也存在着被推翻的可能。” 许道心中猜想:“与其引狼入室,不若直接限制浮槎上的金丹数目,并限制逗留期限,以免尾大不掉,或是被窥视了百里浮槎的虚实。” 接下里的时间,许道又听取了海盟道士的一些进言,略有收获,并发下了些许赏赐。 在许道问话他人的同时,十数日间,大赤岛数百年以来的积累已经被白骨岛搜刮的差不多,就连岛屿地底的灵脉,也被抽取了大量的灵气,埋入白骨岛之中,用以加持白骨岛原有的灵脉品质。 至于抽取过后的大赤岛灵脉,其虽然三五十年内无法再支撑起一方大型势力的驻扎,但是得到了白骨岛精心施加的封印,以其灵脉并不会断绝。 并且在得到了充足的保护和涵养之后,五十年过后,若是西海中并无大变故,则大赤岛灵脉将会复起,其内的灵脉品质还会得到些许恢复,就宛如凡人的退耕还林一般。 除了灵脉这等搬不走的东西之外,其余能够搬走的,皆数被搬空。 就连整个大赤岛本身,十数日间层层剥落,分离出的部分被聚拢在了白骨岛上,使得白骨岛的面积往外扩展了半倍以上。 而原本在大赤岛上的凡人,也都被接应到了白骨岛中。其中青壮年正在新扩充的岛屿上忙碌建设,虽是艰苦,但是比起从前形如猪狗的日子,却是宛如在仙境一般。 至于孩童少年之类的,则是被收入了白骨城中加以抚育。 正好白骨岛连番大战,岛上的人口、道人都损失不小,需要从众多的凡人人口中挑选,以补充岛屿的有生力量。虽然其效果不可能立刻就见分晓,但是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 岛屿上的一系列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让许道在瞧见这种情况之后,不由的暗暗点头。 相比起独自修道的许道来说,尤冰执掌一方势力数十年,其果真是已经熟稔在手,颇是擅长经营,这点许道远远不如对方。 因此他此次离开白骨岛,也就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了。 或许其离去之后唯一的影响,就是尤冰在和其他的金丹道士斗法时,缺少了一大帮手,会有些不稳。 但是许道将海盟送给白骨岛的那一颗凶兽煞丹,用内天地洗练了一番,去掉了内里的煞气。 虽然洗练过后的煞丹已经崩溃,比不得一个完整的大丹,但是交由尤冰,以炼丹的手法炼制一番后,或可让岛上的一名或数名道士,有较大的几率破入筑基后期。 再加上白骨岛在不断收集的山海图碎片,随着白骨岛上的人口变多,白骨城上空的龙气将越来越浓郁。 龙气者,对于白骨岛和尤冰而言,是一巨大的加持。特别是尤冰身为山海碎片的执掌者,其获益将比普通的黄天传人都大,白骨岛上人口越多,则她的安全却是稳固。 并且最重要的是,尤冰本人也拥有一颗上品的金丹,其手段多多,纵使是再像上次一般面临围困,她恐怕也不会再畏惧了。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 许道仅仅留下了一则传音的讯息,便不再留恋,闪身就离开了白骨冰山。 而在城中的海盟使者所在处,他的身影一一出现。不多时,他便裹着三支海盟道士,一同离开了白骨岛。 当许道身形消失在天边时,尤冰从冰宫中走了出来。 她站在山巅,遥遥望着许道消失的方向,手中捏着的正是许道悄悄留下的传音符咒。 尤冰近来几日,虽是忙碌着白骨岛再次启程的事情,但心思实则一直都关注着许道的动向。 她怔怔的望了几息,方才收回目光。 只见尤冰脸上的神色一定,便一挥袖子,一道道符咒就浮现在她的身前,将她的神识烙印在其中: “此间战事已经彻底结束,即刻启程,前往下一尊岛屿!犯我白骨岛者,必要血债血偿,诛杀之!” 嗖嗖!一道道传音符种随着她的神念落下,当即就遁去,拉出道道渗人的杀机。 尤冰注视着这些符咒离去,口中低声到:“郎君,海盟再会。” 她随即就转身,踏入了冰宫之中,回到自己的静室内。 接下来的时间,尤冰要一边统领着白骨岛横行西海,为自己和许道积攒修道资粮,另一边也要抓紧时间修行,增长自己的道行年数。 不管白骨岛和海盟方面究竟是好是坏,身为当事的道师,她法力道行越是强大,则越是有用,也越能够得到好的结果。 ……………………………… 许道这边。 他在裹着海盟道士出海之后,没有过多久就将三伙人马都放下,让对方乘坐各自的海船返回海盟。 毕竟西海宽大,路途遥远,许道不可能白白的浪费法力,将三伙人马一直都携带着,这样做得不偿失 就连他自己,也是从三艘海船中选了一艘看上去最是顺眼的,钻了进去,占据了最高一层的船舱,以之作为静室,在其中安心的打坐歇息,闭关修行起来。 如尤冰一般,许道接下来的时间也是要抓紧修炼,积攒道行,能多增加一点法力,便得多增加一点。 毕竟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而三伙海盟道士虽然在白骨岛上战战兢兢,但是行走在西海中,却是横行无忌,披荆斩棘,迅速的很。即便是海中可能会碰上的金丹凶兽,因为有许道坐镇其中,他们也是丝毫不慌。 于是时间流逝,一晃眼就是数月的时间过去。 或许是三伙海盟道士手中有特殊的法子,能够远距离和人联系,其或是沟通了海盟在西海中的各个据点,或是直接联系到了百里浮槎本身。 当许道预计中的汇合时间尚未达到时,一座庞然大物,就出现在了三支使者船队的前头。 正在静坐之中的许道有所感触,他立刻就从静室之中闪身而出,站在船队的上空眺望。 许道立刻就发现,前方的庞然大物正是海盟主部百里浮槎! 且对方横行海面,恰是朝着他所在的方位,撞将而来。 第五百九十四章 四尊恭迎 许道瞧见朝着自己行驶而来的百里浮槎,心中一动,立刻就知晓自己的行踪已经被对方知晓,对方很有可能就是专程前来“迎接”他的。 不过此行赶往海盟,除了让船上的道人们不可停岛逗留之外,许道并没有做太多的封锁手段,因此他和一众人的行踪泄露,虽然让许道感到意外,但是并不惊慌。 不过该做的准备,许道自然不会省略。 他站立在高空,随后将袖袍一挥,便有一头头牙将鳞兵,被他从内天地中放出,充当哨骑,先一步的往百里浮槎探查过去。 有牙将鳞兵先出门,纵使鳞兵无法进入百里浮槎的阵法中,也能够窥探一番对方的虚实,减少一些麻烦。 派出哨骑后,许道身子一闪,便出现在了海船的甲板上,他将神识一弥漫开,所有海船上的道人顿时都心头惶恐,呼吸都为之窒息。 好在这股让他们窒息的压抑感,仅仅持续了刹那,便有冷声响起:“都滚到甲板上来。” 不多时,三艘海船的舱房之中,便有一个个身影闪烁,或跳或跃,不管是打坐的还是歇息的,全都跑到了许道所在的船只甲板上。 其中不少人都懵懂,不知许道急着召唤众人前来所为是何事,但是当来到甲板上,看见远处的庞然巨物之后,他们就都反应了过来。 其中一些人还隐隐的松了口气:“终于要抵达百里浮槎了,只要将这煞星引荐给道师,我等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就算最后结盟一事不成功,我等应当有也会所奖赏。” 明白了许道所为何事,这些道士面对许道的态度自然是更加的恭敬,特别是当中暗地里将众人的行踪通报给了海盟的几个道士。 他们的手心中都渗满了冷汗,唯恐许道一个愠怒,要将他们挑选出来,打杀掉。 虽然距离海盟主部只有二三百里了,但是金丹道师想要惩处筑基道士,依旧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许道冷视着在场的众人,虽然他对海盟道士们想方设法的报信一事,并不太放在心中。但是应该摆出的态度,还是得抱出来了。 他将神识没有收走,依旧压在现场所有人的身上,特别是那几个面色苍白的凝煞道士。 噗通,现场的道士有人支撑不住,竟然双腿发软,一把跪坐在了甲板上,然后朝着许道匍匐行大礼。 这人意志薄弱,但是身为出使的道人,脑筋却是灵活,他当即叩首大叫到: “恭喜道师,应是海盟得听道师来讯,不吝花费,特意调转海盟行程,前来接应道师了!” 许道听见这人奉承,面上不由的一笑,说到: “你这道士,倒还有几分急智。尔等说的也对,几位海盟道师既然如此看重贫道,那么贫道也不能装聋做哑。” 许道指着那个匍匐跪拜的道士:“便由你出马,前往海盟上,替我给盟中的几位长者传话。” 言语间,他手指微微弹动,便有渺小的牙将鳞兵落在了道士的头发和衣袍上,能充当他的耳目,或可随着对方进入海盟阵法之中。 听见许道的吩咐,那腿软的道士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急忙呼到:“谨遵道师法令。不知道师有甚么话,需要小道带给盟中的几位大人。” 这个道士明白,他若是能够充当报信之人,将许道安生的引导入百里浮槎中,那么在此次的出使活任务中,他无疑是要占据头功,大有好处的。 其余躬身站在甲板上的道士,听见了这些话,都连连的瞥看这个道士,他们有心想要议论,但是唯恐又触了许道的霉头,只得继续保持恭敬的状态。 许道闻言,略微细思,便以神识传音,交代了那叩拜的道士一番话。 得到了许道的吩咐,道士也没有提要和他人作伴的事情,他朝着许道叩拜行礼后,便站起身子,恭敬的后退数步,直到快靠近船舱边上了,方才转过身子,孤身朝着那庞大的百里浮槎飞过去。 此人犹如从海面底下飞跃出的一条银鱼一般,灵动且高涨的飞向海盟。 而在另外一边。 百里浮槎之上,一众道士们同样也发现了挡在前方的三艘海船,其中眼尖的人,当场就辨认出了三艘海船正是盟内三位道师麾下的宝物。 经过一阵传达的,不管是派出使者的三位道师,还是麾下使者和白骨岛错过了的金鸥,都赶紧的从闭关状态中清醒,自行留意起前方。 在浮槎底部的幽暗密室当中,四股神识也汇聚成团,形成了枭鸟、鳄龟、白虎、金鸥四团虚影。 有冷哼声音响起:“三位道友当真是好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麾下使者派出去,还将那白骨岛都拉拢了过来。” 此人的话声尖利,言语间释放出金光,让密室内壁犹如刷了一层金漆,其人正是金鸥道师。 另外三尊道师听见金鸥的讥讽,却是丝毫都不感觉尴尬,反而有人发出簌簌的笑声: “一家不说四家。你金鸥不也是偷偷的派出了手下,想要和那上品金丹搭上关系么?只不过是运气不好,去晚了一步。哈哈哈!” 还有人传出神识,装模作样的感叹:“也是苦了麾下的这些小道士。还以为他们都死在了那白骨岛上,没想到竟能给我等带着如此一个大好消息。” “儿郎们有苦有功,可比其他人要能干得多,此番返回浮槎上,必当好生嘉奖,以示榜样!” 自从许道丹成一品,白骨岛大破群雄的消息传开后,海盟的四个道师之间因为先前的隐瞒,颇是产生了些嫌隙。 但其中鳄龟、枭鸟、白虎三个老道师之间的关系尚好,主要是它们和金鸥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差劲。 其中的原因不只是因为金鸥是个外来者,更主要的是灰罐道师身死在白骨岛上后,金鸥一个人在海盟中势单力薄,无法和三个老道师中的任何一人相提并论,便日渐的受到了压制。 这些时日以来,鳄龟三人还企图让金鸥亲自出马,替它们探一探白骨岛,美名其曰是帮助海盟做事情,而实则就是想要驱使金鸥,让金鸥当个探水石。 只是金鸥生性谨慎,它决计不肯当这个冤大头,连连回绝了三个老道士的要求,一心窝在自己的巢穴之中打熬法力,也越加的惹得鳄龟、枭鸟、白虎三个道师不快。 暗室之中的气氛诡异,让金鸥感应着,心中不由的渗出了几分了冷意。 它在心间暗道:“自从灰罐这家伙身死后,对面的三个老家伙,一日比一日跋扈。此次白骨岛前来和海盟结盟,我若是能够将白骨岛那两人拉过来,形势可就得变化了。” “正好白骨岛加入海盟后,也是孤立无援,事先并没有其他的金丹道师和他们为好,我拉拢成功的可能性相当之大。” 金鸥细细琢磨着,旋即眉头又皱了起来:“不过那个丹成一品之人,其来历却是有点麻烦。” 许道丹成一品,异象轰动西海,其名头和来历自然也是传遍了整个西海。 现在西海中,但凡稍微有点气候的修道势力,其头目的案桌上必然摆放了和许道有关的消息,只是因为各自实力的缘故,其所得消息的多寡和可信度,各凭本事罢了。 金鸥道师如今身为海盟的四大头目之一,其麾下的道士近百,自然早就将许道的来历收集齐全,知晓了许道就是当日从海市大战中逃脱的一个道士。 且又根据潜龙阁的几个余孽,它将许道的身份和潜龙阁中的身份对了起来,还回忆起了当初携带许道打杀繁星岛的事情。 只是金鸥恰恰又是背弃潜龙阁主,鸠占了潜龙阁基业的人,它觉得自己有可能会遭受许道的敌视。 不过细细思索片刻,金鸥的眉头又舒展开了。 暗室中,它的念头冷冷打量着对面的三团神念,心中冷笑道: “虽然本尊鸠占鹊巢了,但是对面的三个老家伙,又如何能逃脱得了干系!潜龙阁主之所以身死,最大的原因还是它们三个。似乎当初在西海中追杀和通缉白骨岛那人的,就是枭扁毛!” 想到这些,金鸥道师估摸着自己和许道就算是有矛盾,但肯定不会比枭鸟和许道之间的矛盾要大。 而且许道在潜龙阁中待着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才数年而已,不可能对潜龙阁主有多么的忠诚。 这样让金鸥道师眼神闪烁: “若是本尊运气好,兴许这许姓道师,瞧在曾经同殿为臣的事情上,还会觉得和我有几分缘分。若是他愿意助我,本尊将潜龙阁旧址,拨给他使用,让他得偿曾经潜龙阁主的威风,也不是不可以……” 当金鸥在左思右想时,它对面的三个老道士似乎暗地里谈论一番,已经完毕,当中的白虎道师忽地嘶吼一声: “我等暂且先别聒噪了,既然白骨岛来人已到,先和对方见面商谈,方才是正事。” 另外两个鳄龟、枭鸟吐声:“所言正是。”、“然也!” 金鸥道师见状,也只得吐出一词:“可。” 紧接着,代表着四人的神念,都如泡沫般在幽暗密室中破碎,各自的神识也顺着阵法嗖的就抽离走了。 仅仅有不知是谁留下的神识传音,还在暗室之中回荡: “既如此,吾等当以最高规格之礼,以待那丹成一品之人!” “可!”、“可!” 下一刻。 一道犹如雷霆般的炸裂虎啸声,便在百里浮槎的西面方位响起来。 一声刚落,就又有尖利的枭尖叫声、沉闷的龙吟鳄吼,以及喃呢吟诵声,在南面、北面、东面三个方位响起来。 四道颜色各异的灵光,在百里浮槎上汹涌的升腾而起,金丹级别的法力显露无疑。 当中的前三道,大如山峦,高百丈,能光照数十里,威压四方,法力道行赫然已经达到千年,又破丹结婴之资本了。 霎时间,百里浮槎上的十几万道人,全都被惊动了。其余的凡人,以及一些牲畜,则是都被呼喝声吓得脸色苍白,两腿打颤。 此景象正是四大金丹道师齐出,它们或是踏空横行,或是振翅欲飞,庞大的身形都从静室中扑出,展现在外,要迎接许道。 四头庞大的巨兽,盘桓在百里浮槎的上空,犹如天神地祇一般,仅仅呼吸吞吐间,就将上空的云气都轰然,令四方皆俯首。 代替许道赶来海盟的那个道士,他未入海盟,陡一瞧见四个道师显露的场景,被惊的呆立在海面上,一时间连继续往前走都忘了。 好在海盟四尊者并非有意的威凌四方,其动静仅仅是展现真身时的自然反应。 传信道士稍微一运转真气,就苏醒过来。他一想到许道的吩咐和接下来会有的赏赐的,顿时面色涨红,提心吊胆又兴高采烈的往海盟阵法中冲去。 一入海盟大阵。 传信道士就大声疾呼:“我乃出行之使,得奉白骨岛一品道师之令,前来递交文书!白骨岛一品道师,欲与我海盟结友也!” 正要拦下此人进行检验的守阵道士听见,顿时就被惊的不知自己应该出手阻拦与否,眼中一阵纠结。 好在同时有四股声音响起:“递上来。”、“奉上!”…… 声音混杂着几股强大的神识,落在附近,无须守阵道士出手,浮槎边界的阵法就自行展开,将传信的使者摄入了其中。 传信的使者当即腾空,被四道目光注视着。他将头颅低的极低,双手奉着一物,恭声回话。 道士传信,道师问话的同时。 和百里浮槎相对的三艘小小海船上,许道自然也遥遥望见四尊庞大的金丹法躯。 他将鳄龟、白虎、枭鸟、金鸥四者的身形收入眼中,着重在其中枭鸟和金鸥的身上顿了顿,然后面上轻笑,也是一捻指。 轰的! 一股庞大且骇然的法力,便从小小海船上涌起,直冲云霄。 海船承受不了许道法力灵光的冲击,犹如树叶般在海面上飘摇不定。 第五百九十五章 云中论道 庞大的法力展现,许道一振袖袍,便从海船甲板上拔身而起,踏到了空中。 同样是一声嘶吼响了起来,犹如雷霆震动,九天崩溃,下方三艘海船上的道人们听见了,都感觉头脑发蒙。 等到他们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条庞然巨物就出现在了西海的上空,其身子修长,蜿蜒盘旋,周身云雾密布,显得庞大、强悍又缥缈。 特别是当注意到出现在众人跟前的此物长着鲤须、四爪、鳞甲等时,众人当中不管是有见识的还是没有见识的,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龙!真龙?” 此景象赫然就是许道将自己的蛟龙法躯放出,和远处百里浮槎上的三尊道师妖躯遥遥相对。 而他的法躯因为是采摘众多金丹道师而成,有妖有鬼,再加上他体内的龙血精纯,除了顶上的犄角略微小瞧之外,其余位置都是妥妥的一副真龙相貌,和世间流传的真龙图极为相似。 海船中有炼罡道士瞪大了眼睛,喃喃到:“此世当真有真龙耶?” 他旁边一个修行妖躯,走的也是龙脉路线的道士闻言,面上又是振奋,又是自惭形秽的吐声:“当然!化龙一道,乃是修真求道之大道!若无真龙,世间何以存在此大道?” 那炼罡道士依旧惊疑吐声:“可是西海中的蛟龙道师,都只不过是蛇形、鱼形、蜥形等,能和真龙沾点边就算是蛟龙了,从未出现过‘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的……此等相貌的真龙,更像是坊间画师拼凑而成,何以真个存在此等奇物?” 那龙脉道士闻言,面带冷笑:“今日不就出现了么!” 一众海盟使者,全都是伸长了脖子,昂着脑袋,痴愣愣的望着许道庞大的蛟龙身形。 当许道的蛟龙之躯展开时,四道尖锐的目光也从百里浮槎所在的方位注视而来,紧紧地盯着他全身。 四道目光中有惊讶、有质疑、难以置信,还有瞠目惊惧,海盟中的四个金丹道师,其心中的震惊并不比一众筑基道士要少。 既然已经展现出了自己所在,许道也就懒得再耽搁。 他操控着庞大的蛟龙之躯,鳞尾一甩,便将身下的三艘海船都用法力摄起,然后猛地往百里浮槎所在的位置腾飞而去。 三艘海船上的道人们没有提前准备,猝不及防的,当中不少人都甚至摇晃,差点跌倒在地。 这并非是他们的修为太低下,而实在是许道的速度太快,一阵炸雷在半空中响起,并有云雾爆开。等到道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距离百里浮槎所在起码已经近了十里。 不多时,许道携带着一众海盟道士,来到了百里浮槎的跟前。百里浮槎卧在西海中,和一座岛屿无甚区别,它也停止行驶。 此时除了四尊金丹道师盘横在浮槎之上外,浮槎的内部也有一道道灵光闪烁,是百里浮槎上的道士们察觉到异变,纷纷都使出了手段,想要探明究竟是何等情况。 当望见浮槎跟前的蛟龙躯体时,其中消息灵通些的,立刻就回想起了和白骨岛有关的传闻。 霎时间,整个百里浮槎内里,私语切切,一道道传音符箓你来我往的闪烁。 “有金丹道师来临,四尊者莫非就是为了迎接此人不成?” “如此蛟龙之躯,几乎和传闻中的真龙不相上下了,莫非对面来的是个元婴真人,故意压制修为?” “听闻白骨岛上有道士丹成一品,此蛟龙身形伟岸,有真龙之气,必然是传闻中的一品金丹者!” 岛上的道人私下议论的热闹,鳄龟、枭鸟、白虎、金鸥四个道师自然也是议论的火热,但是和看热闹的一众道士不同,它们的言语之中,除了凝重之外还是凝重。 白虎道师的神识动弹:“看其气象,此许姓道人,当真结成了一品金丹!” 另有声音回答:“是也!当初潜龙阁主丹成,其金丹甭管是三品还是二品,法躯气象和这位许姓道师相比,都是小巫见大巫,不可相提并论!” 回答者是四个道师中的鳄龟道师,它的眼珠子瞪看着许道,浑圆犹如庞大黑珍珠。 另有枭鸟道师尖啸,它想起了自己当初追杀许道的事情,心中咯噔一凉,厉声:“今日一见,传闻果真不需。此獠果真是丹成一品,仅仅知道其不好惹,但是又看不出深浅,诸位道友做好提防!” 但是枭鸟的声音刚落下,便有冷嘲声响起。 是金鸥道师开口了,它注视着枭鸟道师:“枭道友何须如此惊惧,许道友不远万里前来,是为了加入海盟,和我等做朋友。我等四人身为海盟之首,浮槎上又暂无其余道师,正当是以身作则,殷勤款待许道友的时候。如何能以敌寇视之?” 枭鸟道师闻言,心中愠怒,厉叫:“本座未说要以敌寇视之,只是好意劝道友多加提防,面对对面有诈,道友一个不小心就身消道死了!” 枭鸟眼珠子一转,也讥讽着说:“莫非金鸥道友,和那许姓道师有缘分?怕也是孽缘罢了!” 吼! 两只鸟形的道师对嘴争论不休,让一旁的白虎道师顿觉聒噪,它当即嘶吼一声,骂道:“大事当前,尔等咻得叽叽喳喳,叫唤个没完了!” 这骂声让枭鸟和金鸥两个都是面上一黑,心中愠怒升起,但是白虎道师所言正是,它们也只得压住心中的各种想法。 另外一旁的鳄龟道师出声:“我等是该将许道友迎接进来,还是我等亲自走出去,和许道友详谈?” 早在许道来临前,它们四个就已经商量过此事,打算的是将许道唤进阵法中,以贵客的礼仪招待许道,至于迎接许道的事情,便交给麾下的筑基道士做便是。 如此一来,它们身处于百里浮槎中,不仅安全上有所保证,也能在许道的面前不跌份。甚至它们还想过摔盏为号,事情不对就囚禁、打杀许道的想法。 但是现在许道真个来临,满身的都是上品金丹气质,让四个道师看见了都不由的自惭形秽,它们担心唤许道进入阵法中,会让许道觉得它们不礼,恶了双方的关系。 四股神识在空中交汇,它们很快便觉得折中最好,两人留守阵法中,两人出阵法迎接,既能安稳,又不失礼。 但是还没等它们做下决定,许道便长吟出声了。 许道将麾下的三艘海船,缓缓的推向了百里浮槎。眼下既已经抵达海盟,船上的一众使者无用,他索性就将对方都放归回去了。 省得待会儿形势不对,这伙海盟道士跟在他的身边,一不小心害了性命。 许道的声色几乎将整个百里浮槎都震动:“阁下四道师,既见本道,为何不出阵一叙?” 声音清越高雅,如同钟磬般回荡在百里海域,显得许道落落大方。 “这……”鳄龟等道师见状,不由的面面对视了几眼。、 然后当中的白虎道师低喝:“出阵就出阵,谁怕谁!都在自家门口了,连阵都不敢出,平白跌了脸面。” 它咆哮着,哇呜的一声,风从虎,便从高空奔腾是,向着许道扑去。 “罢了罢了!我等三人都是千年道行,一品金丹虽猛,但又何惧之。” 鳄龟和枭鸟闻言,索性也就同时动身,也往阵法外面飞去。 只有金鸥道师心中是多思虑了一下,它想到:“待会儿落在三个老家伙的身后,一旦有不对劲,及时退入阵法中便是。左右也不过是一转身的功夫。” 金鸥道师便慢了鳄龟等人一步,身子跟在三个老金丹的身后。 而鳄龟等人虽然动作果断,但是其实都留意着各方,甚至还给浮槎中被惊动的道士们发下吩咐,让众人把守好阵法便是。因此它们其实都留意到金鸥的小动作,只是三人都有些不屑,现在要事当头,也就懒得点出来。 或飞或奔,海盟的四个老金丹就都遁出阵法,飞临到许道的跟前。 它们的身形都还没有停稳,便都发出了呼啸声、大笑声、惊喜声: “贵客登门,我等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久闻白骨岛许道长之大名,如龙似虎,今日得见果真不俗!” “道友,某等迟来迎接矣。”…… 许道听见几个道师的呼声,他心中轻笑,也客气的奉承到:“久闻海盟之盛,今日能得到海盟四尊者之迎,许某平生有幸。” 互相寒暄片刻,双方都在半空中站稳了脚跟,面对面的,好似五堵山岭般杵在半空中。 而几人一旁百里浮槎上的海盟道士们,听见了几人的寒暄,却是都大松一口气:“还好还好,那人并非恶客,至少用不着我等出去作爪牙,无须打生打死。” 干杵了一会儿,鳄龟等人就出声:“盟外荒凉,许道长何不进门一叙,内里已经备好了酒席,只等道长驾临呢!” 但是许道听见,却是啪的放出云气,他的蛟龙之身在云雾中一滚,就变回了人形模样。 然后许道点着半空云气,呵气搓雾,便弄出来案几、蒲团,还有云雾化作的阶梯、栏杆、亭台之属。 他对跟前的四个海盟道师拱手:“我等皆是寻仙访道之人,何须那般麻烦,在空中议事便可。” 许道再是自信自己的法力和神通,他也不会狂妄到没有辨别清楚敌友之前,就踏入对方的“房门”之内。 并且旁人可能还会不清楚海盟阵法的威力,但是他当初可是亲眼见着潜龙阁主丹成后,纵使是蜕变成了二品金丹,却也让对方的假婴法相,打得只能假死逃脱。 对面四个道师听见许道的提议,眉头都微皱,迟疑着,并没有一口就应下。 鳄龟等人的眼神都沉了下来:“如何?这人不肯进阵,看来对我等心中提防,并不信任。” 好在它们当中也有人理智,暗中传音:“这也正常。虽有门下的使者进行通传,但是我等正角儿连盟约都尚未立下,如何轻易涉险?看来这一品金丹者,并非是个狂妄之人。” 见鳄龟等人并未作声,许道见状微挑眉。 他端坐在云台上,颔首言:“怎的,四位道友是觉得贫道之宴简陋,不不堪就坐么?” 许道面上轻笑,便一拂袖子,从内天地中暗自取出了灵酒灵水等物,等到袖子拂过自己的桌面,其桌面上就已经堆满了菜肴酒水。 并有拳头大小的牙将鳞兵从他袖子中飞出,蜜蜂般殷勤的云台上飞舞,将许道放出的酒水菜肴都搬到另外四张案几上。 能被许道取出来招待客人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 而且还都是他用内天地炮制过后的精纯灵物,仅仅“精纯无污秽”着一个特性,在西海之中就属于昂贵稀罕物。也就是许道现在结成金丹了,他方才敢在西海中展现这份豪奢。 鳄龟、金鸥等人一闻见浓郁的酒香,吞吐几丝逸散的灵气,个个面色讶然。 它们瞧着满桌的灵物,心中嘀咕:“此人所置货色,蕴含的皆是天地灵气而非符钱血灵气,一口下去不知抵寻常符钱多少……莫非打肿脸充胖子?” 但有了这桌西海难得一见的精纯酒食,它们也就顺着台阶就下,一个个的收敛身形,狂风火焰金光大作,从庞大的妖物变成了人身大小。 四个金丹道师登上云台,各自拣选了一个座位,团团而坐,并感应桌上酒食。 许道身为设宴之主,当即举起酒觞,呼到:“饮胜!” 鳄龟、金鸥等人也都是低呼,然后一口闷下,顿觉是体态舒畅,神清气爽,大呼“好酒”、“好食”! 五人推杯举盏片刻,牙将鳞兵服侍着,桌上菜肴吃完了就加、酒水饮完了就满,气氛一时间热络起来。 等略有熟络,双方互相夸赞一番,许道举着酒杯,忽地说到: “贫道今日前来,乃是为了与诸位结盟一事。不知结盟后,是以我为主,还是以诸位为主?” 此话一出,正痛快吃酒的鳄龟等人,动作皆定。它们四个以目相视,顿觉此次会面不会那么的友善,难以和和气气。 ……………………………… 第五百九十六章 请赐教 许道喝着酒,将结盟一事谈起,并且话中露出了不善之意,让场中热烈的气氛瞬间变得冷下。 酒席瞬间安静,只有殷勤的牙将鳞兵还在不停的搬弄倒酒。 海盟的四个道师捏着酒杯,心思各异。但是它们之间相同的一点,就是眼底里都露出了冷意。 不管是鳄龟等三个老道师,还是金鸥此人,其都在心中暗想:“白骨岛这厮前来结盟,果真不会是件纯粹的利好事情。” 见场中并未有人作答,许道从容的咽了一口酒水,再次吐声:“此次结盟,阁下四位可有建议?” 鳄龟等人听其言语,也不知许道刚才只是在用言语试探一番,还是理智的退了一步。 它们醒转过来,又开动了动作,或是大口的饮下杯中酒水,或是大口的吃下盘中菜肴。 好一阵咕噜和咀嚼之后,四人当中最显得沉稳的鳄龟道师,方才慢吞吞的出声:“此等大事情,我等四人贵为海盟领袖,自然是不敢怠慢,心中多有谋划。” 鳄龟道师顿了顿,试探着说:“但是海盟中道士繁多,道师繁多,规矩多多,若是随意更改,牵一发而动全身,恐怕会引得其余的道士和道师不满。不若此次和白骨岛结盟,继续依照常例进行?” 许道闻言微挑眉头,出声问:“不知阁下所言的常例,是何种情况。” 鳄龟道士继续说:“常例便是白骨岛和一众道友虽然入了我海盟,听从我海盟的调遣,互通有无,麾下的道士们来往自由,皆受着整个海盟的供养。但是你我身为金丹道师,各是各的主人,除却涉及西海的重大事情之外,大家地位等同,差遣可听可不听,大小事务且看各自法力如何,法力越大,便能吃多大的饭……” 许道细细听着这头老乌龟所讲,发现对方说来说去,话中的大致意思就是海盟内里“下严而上松”。 白骨岛若是加入了海盟中,麾下的一应章程,自然是要按着海盟中的规矩行事,特别是有关贸易往来方面,凡是海盟的内部成员,皆不可私自设立关卡,不可无故拒绝他人进入。 这些倒还在许道和尤冰等人的预料之类,毕竟白骨盟寻求和对方结盟,对方必然会要求白骨盟向其看齐。而且白骨盟小,海盟大,对方又经营半片西海几十年,真要是让白骨岛方面拿出个盟约章程,却约束众人,恐怕还会生出不少岔子。 更重要的是,话虽如此,但实际操作起来,其中也还是有许多的弯弯绕绕,并非约定好了就会如此。 特别其中对于许道这等金丹道师而言,就只有两点值得注意。 其一是身为海盟中人,不得私相攻伐,若有争执,该当请示争执地点的道观道宫进行裁决。若是金丹道师发生摩擦,则需抵达百里浮槎,由盟中细细商量裁决。 其二,则是鳄龟口中所言的“西海大事”,一旦涉及,无论是炼气道徒、还是筑基道士,抑或是金丹道师,都得并肩子上。若是违抗此令,鳄龟道师虽然没有细说,但想来即便是金丹道师,也得有一番好受的。 而这样一来,无论是第一点中的最终裁决之权力,还是第二点中的什么才算“西海大事”,就值得仔细说道说道了。 许道闻言琢磨了一番,他也没和对方一众兜圈子,索性直接开口: “贫道若是加入海盟,不知有无调解西海金丹纷争的权力,以及对于道友口中的‘西海大事’,有无发话权?” 鳄龟道师等人见许道一开口就直指核心,不由的都交流目光,神识涌动,互相商量起来。 迟疑了许久,当中的枭鸟道师忽地开口:“海盟者,乃是我等四人一并创建而成,许道友如今一来,就想要登堂当主人,未免有些不妥了罢?” 许道抬头打量了一眼枭鸟,轻笑开口:“如此说来,几位道友的意思是,我白骨岛并入海盟,今后的纷争就皆由海盟来约束打理了?” 他摇头失笑,指着枭鸟道师说:“你这措鸟,莫不是昏了脑袋。如此为人臣属、伏低做小的事情,我白骨岛怎可能甘愿如此。” “你!”枭鸟道师见许道指着它笑骂,它的鸟首上当即涌起一阵赤色火焰,口中尖啸: “道人,好生无礼!” 瞧样子,枭鸟一言不合就要掀桌子动手。 好在它边上的鳄龟道师,连忙出来打了个圆场,说:“二位道友息怒息怒,结盟议事本就容易发生争执,再议便是、再议便是。” 枭鸟冷哼一声,方才又收敛了身上的赤焰,重新坐下。但是飞在它的身旁,服侍它,给它摆放瓜果、倒酒的牙将鳞兵,却是已经被它随手给焚烧成了灰飞,以示发泄。 许道冷笑着,一动也不动,只是用眼睛觑看着对方。 这时一旁沉默的白虎道师,突地开口:“许道师法力精深,非是西海中的杂等道师可以比较,若是让许道师屈从于某等之下,某也是觉得有几分受不起。” 它环顾众人,说:“海盟中现有四张蒲团,权力四分。但实际上原先成立海盟时,预计的是五张,只是其中的一张因故一直都空缺着。今日大家言谈甚是欢畅,索性就定下这第五张蒲团的人选,交由许道友来坐!” 鳄龟道师听见,连忙拊掌称赞说:“甚好甚好。此第五张蒲团,或许恰是为了今日交给许道长,这才一直空缺的。许道长来坐下,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就连刚才叫嚣的枭鸟道师闻言,顿了顿也吐声:“既然是海盟一早就定下的章程,那么依照章程办事,本道并无意见。” 枭鸟这般一口应下的态度,显得它刚才的发怒好似玩笑一般,应是故意唱了个白脸,一唱一和的来为难、拉拢许道。 三个道师都已经同意,海盟四尊中就只剩下金鸥一人还坐在那里,兀自的喝着闷酒。 感应到三股神识都落在了自己身上,金鸥道师方才将头抬了起来,朝着许道拱手,也是说:“三位道友都已经同意,仅仅本尊一票,又无大用,自然也是赞同。” 金鸥口中还滴咕到:“本尊对许道长一直仰慕许久,怎会做阻拦道长入盟的恶人!话说本尊曾经还派过使者赶往白骨岛,想要祝贺道长丹成,只可惜过了。今日事毕,若是许道长不嫌弃,还请待会儿来本尊的寒舍中一耍,必有重礼奉上。” 鳄龟、白虎见金鸥识趣的赞同,并没有出什么幺蛾子,都微点脑袋。唯有其中的枭鸟道师,它听见金鸥道师后面说出的一堆话,忍不住的挑刺道: “话说这第五张蒲团,金鸥道友原先推选的是灰罐道友来坐。也幸好没有如了金鸥道友的愿,否则的话,灰罐这厮不自量力,私自和许道友为敌,死便死了,若是连累得我海盟和白骨岛势不两立,那可就麻烦大了。” 这话讥讽得金鸥眼神阴沉,它在心中冷哼:“若不是尔等都表态了,甚至以海盟大权为诱惑,灰罐道友又怎可能前往白骨岛!” 金鸥暗自大骂:“三个独夫!诓人送死,还倒打一耙。” 但是它现在也不可能跳出来揭海盟的老底,否则的话,它身为海盟四尊之一,并无好处,只有坏处。于是金鸥只能连连开口,竭力将自己和灰罐的关系推脱干净,并承认自己当初是看走了眼。 略微争执一会儿,四个道师意识到了什么,都停止话语,然后齐齐看向许道,或是颔首,或是拱手,问到: “忘了询问许道友了。不知许道友意下如何,此事可否?” 许道听着对方这言语,将四个道师一一扫视,却是摇了摇头,开口: “五张交椅,这可还不够。贫道今日虽然是独自一人前来,但是身后可是还有一人。” 他笑了笑:“严格说来,贫道也只不过是一个使者。阁下给出的位置得先交给观主坐了,然后贫道才可以和诸位谈论自己的利好事情。” “一张蒲团不够,得两张!” 鳄龟、枭鸟、白虎道师的眉头都紧皱起来,唯独金鸥眼中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金鸥在心中算计到:“哈哈哈!这三个老家伙,却是忘了白骨岛上还有一人,那白骨观主也是丹成上品之人,自然不可能甘愿屈居于人下。且看三个老家伙如何处置!” 在往日的议事中,金鸥虽然也占据高位,有说话的资格。但是它不受鳄龟三人的待见,仅仅形如傀儡木偶一般,如今看见对方吃瘪,自然是幸灾乐祸。 而且在金鸥看来:“若是再增加一个位置,则海盟大权一分为六,对面三个老家伙一派,我可和白骨岛一派,三对三,恰是势均力敌。如此一来,本尊在海盟中,多了几分喘息的机会。” 见酒席间的气氛又沉默下来,许道把玩着酒杯,说:“怎的,一张也是给,两张也是给。道友们就不要如此小气了。” 这话让鳄龟道师听见,对方张开口干笑了也几下,连忙涌动神识,和身旁的枭鸟、白虎议论事情。 只见它们的脸色一阵变幻,最后由鳄龟道师开口:“也是我等记性差,忘了白骨观主。” 它迟疑的出声:“席位增加到六张,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海盟的章程若是要变化,还得盟中的其道师都前来,商议一番。二位道友若是都想入盟,可是得将其余的金丹道友都劝说一遍……” 鳄龟道师这番话,不外乎想要将事情推后,并施加了一些困难,但尚且有商量的余地。 但是许道和它们虚与委蛇这么久,兜中的灵酒都快被对方吃干净了,他也就懒得再和对方废话。 许道霍然的站起身子,说:“召集其余金丹道友太过麻烦,贫道这里倒有一个更加简单的法子。” 鳄龟等人微怔,出口:“另外的法子?” 许道指着场中的四个金丹道师,笑说:“五张金丹席位便五张罢,倒也够了!尔等给一张,贫道再从四位手中抢一张,不就可以了?” 他朝着鳄龟等人一拱手:“敢问道友,不知何人愿意放下大权,请赐教!” 话声落下,许道身上的法力瞬间翻滚涌动。 其神识弥漫开,将面前的四个金丹都紧锁住,让鳄龟道师等人顿觉汗毛竖立,心中大慌。 说话最多的鳄龟道师连忙跳起来,大声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一言不合就赐教个什么,许道友快快坐下,我等好生商谈。” 枭鸟和白虎道师也是跃起,它俩没有打圆场,而是神情惊怒的也运转起了法力,一层层灵光闪烁,将两人护持住,森然的站在鳄龟身边。 倒是金鸥听见许道的话, 先是一大惊,然后它瞥看着酒席间的动静,却是心中暗喜:“好家伙!这许道友若是能从三个老家伙手中再夺去一张席位,那么这海盟,可是当场就要变天!” 金鸥盘算着许道若是成功,对方二对二,那么今后每每决议西海的事物,它这一票可就至关重要,它的好日子要来了! 鳄龟道师还在尝试着缓和关系,那枭鸟和白虎虽然惊怒,但也压制着怒火,没有应下许道的挑衅,也没有主动出手。 但是许道却是没有顺着台阶走下,他从脑后取下发簪,将其变作成为了山海竿,持在手中对着几人,说: “道友勿要再啰嗦了,贫道今日前来,没有想要直接入主海盟,就是已经给了诸位一个面子。尔等速速商量,派人来赐教便是!” 听见许道这话,鳄龟几人倒是也反应了过来。 虽然自从立下海盟之后,半片西海的局势都安定,诸位金丹一概低头俯首,它们几十年来都已习惯了按照规矩瓜分利益。 但是道人之间,终归还是要以法力论高下。 打得过的,方才可以谈规矩,打不过的,只能接受规矩。 鳄龟、枭鸟、白虎三人的心态彻底变化,面上也是露出狠色。 第五百九十七章 打杀金鸥 许道的狠话已经放出,在场的三位道师都明白了没有退路,心中的百般算计自然是熄灭了。 其中最是沉稳的鳄龟道师,也是吞了一口气,将浑身的灵力都涌动起来。 四道撑天的灵气柱子从许道、鳄龟等三人的身上涌起。 灵柱高耸,仿佛要将天穹都撕裂似的。明明他们一动都没有动,可不管是周遭的云雾,还是底下的海水,都是翻滚不动,波涛汹涌。 现场的气氛一触即发,许道也是做好了提防,甚至做好了以一敌三的打算。 好在他并不畏惧此种情况,就算是以一敌三,此刻他又不在对方的阵法之中,即便三个老家伙还有后手,他也自信可以凭借遁术、法宝,从容的离去。 面面对峙的四人,还没有动作,旁边却忽地有一人动作了起来。 对方轻手轻脚的,从云台上站起,然后一拱手,便要悄悄的走到旁边去。此人不是其他,正是刚才在一旁吃闷酒的金鸥道师。 它见许道和三个老家伙的争执已起,为免得下一刻被殃及池鱼,便要先行溜到旁边,省得三个老家伙打不过许道,将它也拖入斗法之中。 但是金鸥道师一动不动倒还罢了,此刻一动,它鬼鬼祟祟的动作立刻就吸引了许道四人的注意。 鳄龟、枭鸟、白虎三人瞧见金鸥道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面上都惊怒,先后传递出神识:“金鸥道友意欲何为?有人上门找茬了,道友却不顾海盟的脸面了么。” “呔!金鸥小儿,你还想坐山观虎斗?!” 金鸥收到三个道师的传音后,却是没脸没皮的说到:“切磋而已,三位道师法力高强,本尊远不如三人,能者多劳,便麻烦三位出手,教训教训这外岛来的道人!” 话说着的,它身上就涌起一阵金光,忙不迭的想要溜走更远。 可是在四人对话时,许道的目光在它们的面孔上流转,眼中流露出了玩味儿的神色。 未等金鸥使出金光遁法离开云台,许道就抢先一步踏出:“金鸥道友请留步!” 金鸥闻言微怔,迟疑的将遁术定住,然后回头看向许道。 许道将金鸥道师叫住之后,他朝着众人拱手作揖,开口说到:“阁下四位情深义厚,若是选不出人来和贫道斗法,争个高下,那么不如贫道自己来挑选。” 此话出口,让满脸戒备的鳄龟等人眼神错愕,很快就想到了什么。而突然间被叫住的金鸥道师,则是在发愣中,没能立刻的反应过来。 可许道接下来的话,让它反应不过来也得反应。 只见许道打了一圈的稽首,最后定在了金鸥道师跟前,施施然的行礼: “金鸥道友,赐教罢!” 金鸥瞧见许道的如此举动,满脸的惊愕,它指着许道,然后又指了指旁边的鳄龟、枭鸟、白虎,惊声叫到: “许道长何故找我麻烦!今日贫道可是殷勤款待,半点都没有招惹道友。” 它还跳脚大叫:“枭扁毛曾经可是追杀于你,你为何不找它麻烦!” 本以为事不关己的金鸥道师,顿时慌乱起来。 它一时间没有想通,刚刚还志得意满,全然不畏惧鳄龟、枭鸟、白虎的许道,为何突然就要找它这个“老好人”捏了。 明明它金鸥若是能继续待在海盟之中,一旦白骨岛入主海盟,那么和三个老家伙不对付的它,也必然会偏向于白骨岛。 而鳄龟等道师瞧着场上情形,则是面容错愕间,欣喜之色立刻就爬上了三人的面孔,它们切切的私语起: “哈哈哈!看来这姓许的虽然狂妄,但还分得清楚轻重,知道挑个软柿子捏!” “正是。白骨岛若是夺了金鸥的位置,我等虽然会不快,但也不会和他们打生打死。贫道刚才还诧异了,为何这姓许的一上来,就要和你我三人不对付,太过头铁憨直!” “或有可能,此人刚才只是虚晃一枪,而其实际的目标,一早就是金鸥此獠!” 一番议论在鳄龟、枭鸟、白虎三道士之间翻滚,显得它们又惊又喜。 而实际上,许道只不过是临时改主意,确定了情况,才想着要先找金鸥道师的麻烦。 他此前虽然通过海盟使者的嘴巴,知道了海盟中的四个道师分成了两派,一派金鸥灰罐等外来者,不受待见,一派鳄龟、白虎、枭鸟三人,自视甚高。 但是许道毕竟不是海盟中人,且金丹道师之间的关系真正如何,也不是筑基道士能弄清楚的,非得许道亲眼瞧见了,他方才能够做下判断。 恰好金鸥道师刚才避之而唯恐不及的举动,赤裸裸的展现了双方的关系如何。 许道用余光瞥着在场的四个金丹道师,心中暗道:“板荡见忠臣啊!” 但对方的关系既然如此不好,他当然是要利用起来了。 他许某人虽然不甚畏惧鳄龟三人,可是能够轻松点的任务,依旧得尽可能的轻松,减少代价,免得阴沟里翻船。 而且许道瞥着在场的四个金丹,还想到了百里浮槎上的假婴大阵。 若是他预料不错的话,假婴大阵如今应是还掌握在鳄龟、枭鸟、白虎三人的手中,金鸥就算是入住了海盟几十年,勉强能影响假婴阵法,但此獠对阵法的影响程度,当是远不如另外的三个老家厉害。 若是许道在斗法中,一个不小心斩掉了三个老家伙中的任何一个,纵使剩下的两人能不计前嫌的和许道共同执掌阵法,可阵法的效果依旧会再度削减不少。 毕竟此假婴阵法,走的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之道路,其东西南北分别立着枢纽,恰好和潜龙阁主、鳄龟等人的法力妖躯相匹配,不可再继续折损一员大将了。 否则的话,今后若是和鲲鲸真人对上,海盟可就半点胜算都没有了。 高空云台中。 四个金丹道师之间的气氛再度诡异起来,其中金鸥道师见许道不像是玩笑的意思,它连忙就扭头往鳄龟三人望过去。 金鸥打出神识,传音:“鳄龟道友!这姓许的好生狂妄,完全不将我海盟放在眼里,竟然还意图挑拨我海盟内部的关系!道友助我!” 鳄龟听见金鸥的传音,却是想到了对方刚刚推脱它们的话,其貌似憨厚的面孔上,顿时也露出怪异和嫌恶之色。 金鸥道师的传音求救不只是冲着鳄龟说的,也冲着另外两人说:“枭道友助我!勿要兄弟阋墙!” “白虎尊者助我!” 可是迎接它的,却是一股大笑声响了起来。 枭鸟道师震动双翅,连连向后退步,它变化出了妖躯,环绕在云台外侧:“甚好!枭某今日便在外围为二位把守,还请金鸥道友、许道友,尽情斗法!” “无论输赢,枭某定会在斗法结束之后,邀请二位来到枭某的府邸中,痛饮灵酒,痛吃美食。” 枭鸟道师退走,鳄龟道师和白虎道师也是朝着许道、金鸥拱手,然后变化出妖躯,从云台中央跳出。 它们同样如枭鸟一般,环绕在周遭,摆出了一副不会插手的态度: “二位道友,尽管施展手段!只是要点到为止,勿要伤及无辜,害了性命。” “无论谁胜谁负,都请光明磊落些,休要反悔。” 两人的言语中,也不知是在告诫许道,还是在讥讽金鸥。不过观它们对许道的慎重态度,以及对金鸥的轻蔑态度,多半是后者了。 见暂时不相干的三个金丹都识趣离场,许道轻轻挥散了云台,并将充当仆从的牙将鳞兵收入了袖中,他对如遭雷击的金鸥复拱手: “道友,请。” 气氛陡森,其神识疯狂涌出,落在金鸥道师的身上,好似一头巨大的恶鬼张开了口齿,垂涎三尺。 金鸥道师被许道的神识刺激到了,它浑身都紧绷,不得已的,连忙就将自己的法力涌起。 呲呲,一阵金光炸裂开。 尖啸声响起来,金鸥巨大的妖躯,就从金光中钻了出来,其身长有七八十丈高大,通体白金色,恍若黄金琉璃浇铸而成。 许道站在对方的跟前,极似一尊太阳在他的跟前升腾了起来,即便以他如今的人身强度,也是不由微眯起了眼睛,强光刺目。 金鸥在变化出妖躯之后,心中还在犹豫。它在琢磨着自己要不要趁机溜走。 虽然它金某人潜藏在百里浮槎上,潜心修行数十年,其修为和从前相比,已经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加上它的底牌,纵使它的道行还没有达到千年,但是手段也不会逊色于鳄龟三个老家伙。 否则的话,三个老家伙一早就看它不爽,若有能轻易赶它走的可能,早早就得手成功了。 而许道却是不一样,仅仅其丹成一品的名头,就能够将金鸥心中所有的傲气都压制下去。 金鸥道师牙关紧咬:“但此刻不能退,退了也没个好下场!” 往年身为海盟四个尊者之一,其权柄之大,寻常的道人难以想象。金鸥道师决不允许自己轻易就退下,将如此大的好处拱手让给他人! 就算是一品金丹,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得行。 咬牙切齿的,金鸥震动双翅,悍然的就朝着许道扑杀而去:“许道友,赐教!” 面对金鸥的扑杀,许道嘴角轻笑。 一股传音通过他的神识,朝着四周放出:“金鸥道友别有心思,出手竟如此果决,贫道差点都没有反应过来。” 话虽然是如此说着,但是许道话中的自信意味,在场的任何人都能够听得出来。 鳄龟等三人旁观着,都暗自鄙夷:“金鸥这家伙,未战就先失去了胆气,只不过是一场斗法而已,居然还玩偷袭。” 不过它们三人都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许道会如何应对金鸥猝然的一击,以及金鸥一击会有如何效果。 三人心中火热:“上品金丹与人斗法,某等可从来都没有见识过,不知有何清奇之处。” 鳄龟道师还提醒两位弟兄:“二位道友勿要分心,好生观摩!” 下一刻! 昂! 风起云涌,一道粗壮的气息,盘旋升腾而起,犹如天柱一般,幽蓝色海水都被其汲取,激流涌动。 许道站定在原地,没有将身子挪动半寸,选择了悍然的直面就金鸥扑杀。只不过其身形演变,忽地就将蛟龙之躯彻底释放了出来。 其周遭磅礴涌起的海水,便是在其蛟龙之躯的呼吸吞吐之下,被倒吸入天空的。 噗呲! 金鸥扑头盖脸的一击,未能打在许道的身子上,而是扑打在了龙吸水中,落了个空。 但是它并没有一击不中就走掉,而是身上金光大涨,不管前头是海水还是许道,都悍然的扑杀进去,要趁着难得的先机,给许道一击狠的! 海水炸裂,许道掀动的龙吸水被对方劈开,蛟龙之躯赤裸裸的暴露在了对方的鸟喙、双爪之下。 可是迎接金鸥道师的, 并非是许道凛然的表情,而是从容怡然之色。 铿锵! 金鸥道师近身,它尚未抓住许道的法躯,就被重重的灵光所阻挡,突入不进半寸。 沉浮在许道蛟龙之躯周遭的云雾,也立刻就靠近对方,如同无形体的枷锁,将对方抓住。 在鳄龟、白虎、枭鸟围观三人的眼中,金鸥道师仿佛陷入了泥泞中,又或者是时间都变慢了,其一击未立功,整个身子都僵住。 而许道晃动着庞大的蛟龙之躯体,似慢实快的盘旋,刹那间就压在了金鸥道师的上头,俯视着对方。 明明其蛟龙之躯仅仅有六十丈高大,代表其道行才六百年左右,而金鸥道师的妖躯七八十丈高,代表其道行达七八百年。 可是鳄龟等旁观者的眼中,都觉得仅仅一合之间,形势局面就已经定下。 区区鸟雀,不自量力想吞蛟龙。 许道压在金鸥道师的身上,浑身也大放金光,让身下的金鸥黯淡无光。 他举起一只尖锐巨大的蛟爪,狠狠的往金鸥脑袋压过去: “金鸥道友,请上路罢!” 第五百九十八章 大日金焰 面对许道从天而降的手爪,金鸥瞬间感觉一股胆寒的感觉油然而生,遍布了它的全身。 它的口中发出尖利的枭叫声音,浑身金光涌动不定,企图横在自己的身前,将许道的这一爪子抵挡。 但是下一刻钟,许道的利爪就像是击破了一片瓷器一般,轻易的就将金鸥道师的金光屏障给打个粉碎。 五根尖利的手爪,直接就抓在了金鸥道师的头上。对方的鸟喙尖长,许道还恰好是将对方的鸟喙给捏住了。 这下子,金鸥道师惊惧之间,因为鸟喙被许道制住,一时间连尖叫声都发不出,只能喉中闷闷的,惊慌失措。 噗噗! 一阵金色的羽毛乱窜,金鸥道师终归是个修行数百年、久经战阵的金丹道师。在鸟喙被许道抓住的刹那,它便震动双翅,企图从许道的手中挣脱出去。 因为它用力过猛的缘故,一根根金灿灿的羽毛都四处乱飞,显得现场凌乱不堪。 许道见对方还想要从自己的手掌之中挣脱出去,面上露出冷笑。他冷眼看着金鸥道士,蛟龙之躯强劲的力量,瞬间就使出。 咔嚓。 本是比上等金铁灵材还要坚硬的金鸥鸟喙,在许道的这用力一抓之下,竟然发出了破裂的声音,不堪重负,立即龟裂。 凄厉!尖叫声终于在场中响了起来。 金鸥道师双翅震动,狠狠地就要往外面倒飞出去,因为用力过猛的缘故,再加上它的鸟喙在许道的施力之下已经破碎。 金鸥这一狠狠地往外面倒飞,其鸟喙当即就真正的破损了,残缺大半。 刚才涌起的这股尖利声,正是从金鸥道师残缺的鸟喙之中叫出来的。 仅仅一回合,金鸥道师袭击许道不成,反倒是连自己倚重的一张铁嘴都弄缺了,先不谈当事人心中是何想法。 待在外围旁观斗法的枭鸟、鳄龟、白虎三个道师,脸上顿时惊惧不已。 其中枭鸟道师的身子僵立在半空中,它望着金鸥道师破损的鸟喙,下意识的都感觉自己的鸟嘴也发疼。 旁边的白虎道师愣了许久,迟疑的吐声:“金鸥这厮,是太过废物了?”它有点不敢相信,斗法才刚刚开始,就像是已经分出了胜负。 但是鳄龟道师怔了怔,沉声道: “非也,金鸥道师若真是不堪。不用我等三人出手,它早就被海盟中的其余金丹道师,给掀翻、赶出百里浮槎了。而且金鸥刚才的出手之迅速,灵光之浓郁,几乎不逊色于你我三人,不可小觑。” 鳄龟做出判断:“并非金鸥这厮太过废物,而是姓许的这厮实在是太过强悍,不可力敌!” 枭鸟道师和白虎道师,听见鳄龟所说,略微思忖后也都认可了。它们看向许道的目光,就此前所未有的凝重起来。 “丹成一品者,果真不是一般人物!” 差不多的想法,同时出现在了海盟三个老金丹的心中:“莫非丹成一品,真的可以剑斩元婴!” 在它们惊惧的时候,另外一边,许道仍旧在和金鸥道师斗法。 只不过在许道出手一击,捏碎了金鸥的鸟喙之后,金鸥一方的士气更加低靡,其瞪大了鸟眼睛看许道,瞳孔放大,仿佛一时间发蒙,都不知自己刚才为何就被许道给重创了。 高空中,呼啸声大作! 许道操控着蛟龙之躯,盘旋于云层,它将头颅低垂下,俯视着金鸥,嗡声开口: “金鸥道友,服否?” 其声音如同炸雷,绵延数十里,波及数百里,百里浮槎上的所有道人们都可以清晰的听见。 楼台宫殿中,一道道亮光升起来,是筑基道士腾空,想要将高空的景象看的更加清楚一些。其中一些大胆的筑基道士,甚至踏出了海盟阵法,想要更近距离的观摩斗法。 这倒不是道士们为了看热闹,连安危都不顾了。而是对于筑基道士来说,金丹层次的斗法,是它们感悟金丹之力的好时机。 特别是此时百里浮槎上下,都已经知道上门来找茬的人,是白骨岛中丹成一品的道师! 一如鳄龟几人知晓许道丹成一品后,态度郑重,这些道士也明白丹成一品的稀奇,个个都希望能够近距离的仰慕一番一品金丹的风采,希望能从中收获到好处。 可是让他们既震惊又心生失望的是,许道仅仅凭借着的蛟龙肉身,竟然就已经能将金鸥道师压着头打了。 在他们看来,两者的实力太过悬殊,金鸥道师恐怕是无法将许道的一品金丹逼出来,让他们得偿所愿的见识一番了。 在许道强势的宣言滚滚涌过后,海天都为之而澄清数里。 但是金鸥道师听见,它的双目中却是腾起了灼灼的金焰,一改刚才的瑟缩模样。 凄! 金鸥尖声叫出:“不服!不服!尔就算是丹成一品,又怎可能一击就将本道打趴!” 它嘶声:“若是如此,本道修道数百年,莫非都修到了狗身上?!” 大怒之下,金鸥道士忽地想起许道当初仅仅是个不入它眼的道士,如今百年未到,居然就能够骑在它的头上作威作福了,实在是太让它心不甘、情不愿! 一股躁郁的念头灌入它的脑中,更让它主动的朝着许道挑衅:“竖子!汝刚才不是要说,要送贫道上路么?桀桀,莫非贫道服了,汝就会饶了我?” 金鸥这话进入许道的耳中,让许道一时间都轻笑起来。 他懒得和金鸥辩驳,只是吐声:“甚好,既然道友如此要求,贫道恭敬不如从命。” 话声一落下,许道的蛟龙之躯藏在云雾中,将云层搅动,让本是纯白的云雾,刹那间就变得灰黑,阴沉如墨水。 金鸥道师身处于云层之下,好似它的头顶上出现了一堵城墙,朝着它压过来。 铮铮! 一阵金光从金鸥道师的身上涌出,它仰头看着灰黑云层,双目中满是厉色狠色。其扇动双翅,一根根羽翎,立刻就化作是金漆的箭矢,朝着云层扑去。 而其目标,就是一并在云层之中翻滚不定的许道。 金色羽翎,一分为三,上者瞄准了许道的头颅,中者瞄准了许道的七寸,下者则是瞄准了许道蛟龙之躯的尾部。 而金鸥道师的本体在抖出羽翎后,它自己又将双翅收拢,放在身前,含胸低头,让整个人都收缩起来。 当它在摆出这个动作之后,一股更是金灿灿的光芒,在金鸥道师的身上涌起。 层层火焰出现,将它四周近一里的空间都灼烧得扭曲。 不远处正在旁观的鳄龟三个道师,也感觉了周遭温度变化,顿觉落入了火炉之中。 “此是何种法术!?金鸥这厮竟然还有这般神通?” 鳄龟、枭鸟、白虎三人面上惊讶,连连往外退去,省得它们只是旁观,却被那金鸥道师给害了。 一轮金灿灿的光团,出现在了西海的高空,金鸥道师的妖躯藏在其中,仅仅能够让人看见一个轮廓。 呲呲!浓浓的水雾,从西海的地面翻滚涌起。 大量的海水,一瞬间就被烤成雾气,至少十里之内的海域都被蒸发数丈,鱼虾蟹鳖死伤无数。 许道高高在上,他自然也是清楚的看见了底下的这一幕,其目光瞬间就凝重起来。 因为金鸥此刻施展出来的这道法术,竟然让他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大日之力量。 嗖嗖嗖! 许道一边思量着,一边晃动躯体,将金鸥刚才打出的金色羽翎都避开,没有一根碰到他。 而他仅仅是耽搁了这么一刹那,金鸥道师的法术就已经施展完全,其滚动在半空中,犹如一个太阳般,自下而上的往许道撞击而来。 一股桀骜的神念,还从金光中涌出: “竖子!管你是一品金丹,还是九品假丹,本尊今日焚烧精血,特用大日金焰,将你烤焦成渣滓!” “枭!” 许道听见对方的叫嚣,心中暗道:“果真是大日之力!只是不知,金鸥此獠这一招,是纯粹的法术,还是它别有机缘寻得的一件奇物?” 战场瞬息万变,金鸥来势汹汹,不等许道思忖太多,对方化作的一方金灿灿大日,就轰击至许道跟前,近在咫尺。 而这时,许道自高空中,深深的吞吐一口云气,眼神也是变得凝重起来。 他朝着金鸥扔出了一股神念:“道友好手段,值得本道认真以待!” 扔出神念的同时,许道咆哮着,身上法力涌起,动用起了神通。 一道金灿灿的符箓,出现在他的额头之间,其形体虽然小巧的,落在两尊庞然大物之中几如黍米。 但是在白金色的符箓出现的刹那,周围所有关注之人的目光,都被符箓吸引过去了。 其中眼力不俗的人,精神凝聚,瞧见符箓之后心生惊讶:“金丹?金符?此人走的是符箓之道?” “此物便是他凝结的上一品金丹么!” 皇天后土箓出现,许道舞动着蛟龙之躯,并不畏惧金鸥道师的法术,而是迎接着,便朝着那一轮金光扑过去。 与此同时,在许道蛟龙之躯的背后还有数团虚影闪现。 其虚影模糊,混在在云气中并不引人注意,但若是有人能站在许道的身侧,便可以辨认出这数团虚影皆是狰狞可怖的巨兽。 其正是被许道炼化进了皇天后土箓中,掠夺了神通的西海金丹们。 许道的蛟龙之躯,乃是他以牙将鳞兵为基础,重炼出自己的龙种肉身,又具现吞并了数具西海金丹血肉,方才借丹成之机淬炼而成的。 他此时便是依仗着自己肉身之强横,要将烈如太阳的金鸥光芒,悍然扑灭掉。 轰! 两堵巨物,狠狠的就撞击在了一起。 惊天的波动,以许道、金鸥为中心,向着四方扩散。 方圆十几里的空气都被震动,雾气被掀翻推远,滚滚如潮,露出了若大的一片空隙。 西海、天空,水天一色。 许道的蛟龙之躯和金鸥道师的妖躯,纠缠在了一起。 许道用法躯将对方的身子定住,四只蛟龙爪子并用,还张开了利口,意图将对方的法术撕裂、妖躯也撕裂。 而金鸥道师竟然也伸出了双爪,牢牢的抓在许道法躯上,防止着许道逃离。 它还狠狠的扇动着双翅,每每扑腾一下,身上的金色火焰就用上涨几分。此獠意图利用自己口中的“大日金焰”,将许道焚烧掉。 两相较劲之中,许道的目中冷冽,竟然真个从蛟龙之躯上感受到热痛感。 “此金焰能伤到我之法躯,当真不是俗物,若是能够得之,将其炼入皇天后土箓中,必可得到不少好处。” 许道心念动弹:“不过,终归还是我之蛟躯要强悍……” 不过金鸥道师的大日金焰虽强悍,但是许道能感受到对方的真气正在迅速消耗,不等对方烧死许道,许道就能将对方的骨头都拆掉。 许道攀附在金鸥的身上,对着近在咫尺的金鸥,吐声:“道友,尔之烈焰或能烧死贫道,但尔必死在见效之前!” 可就在这时,金鸥道师抬起头颅,讥讽的直视许道。 它不仅没有畏惧许道的话,反而比放出大日金焰前,还要桀骜不驯。 “桀桀!”金鸥道师大笑出声:“许道长,请汝回头一看,看你之头顶如何!哈哈哈!莫非道友只知肉搏取胜么?” “野虫蛮蛇,且看本道用法术杀你!” 许道闻言,眼皮微挑,他陡地抬起头颅,往高空看过去。 嗡嗡! 一道道流光正悬浮在高空,烈日熔金,残阳如血,是根根金色的羽翎在颤动不已。 许道顾忌到了金鸥道师本身,可头顶上的万丈高空,却是一时间顾忌不到,留下了大患。 那金鸥道士不知使用了何种手段,竟然让之前打飞出去的金色羽翎,自行动作,撬动了天地伟力,引得日光像瀑布般涌下。 一方大阵,在高空徐徐展开,然后朝着许道的所在,狠狠压下。 其结界遍布数里范围,日光透过其中,汇聚成线,凝聚成点滴。 一朵金漆火焰,噗的燃起,又飘忽落下。 第五百九十九章 度化、捏死 许道瞧见半空之中的那一朵金漆色的渺小火焰,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更加浓郁的大日之力。 即便是以许道的见识和根基,在这朵火焰出现的时候,也是不由得瞳孔骤缩,体表生出了一股寒意。 “此火焰,方才是金鸥道师口中大日金焰么?” 许道心中惊悸,他又听见金鸥道师口中的叫嚣,心中更是怒不可遏。 修道数十年,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欺负他不会使用法术。 许道冷哼,他望着近在咫尺的金鸥道师,传递出神识,传音喝到: “桀!金鸥道友竟然如此急不可耐的,想要见识一番贫道的法术么?那么贫道今日,便让道友得偿所愿,绝不让道友带着遗憾上路!” 厉声喝出,许道闲暇有空之际,又厉叫出声,朝着天空大呼大喝,声音之中带着极度的惊怒: “金鸥道长,何故要害我!仅仅是一番斗法,道友就企图谋害本道的性命么?” 这厉声让金鸥道师听见了,有些发懵,它不明白许道明明刚才还在叫嚣不会让它带着遗憾上路,可是下一句话,却似乎是在埋怨它不讲道义。 情急之中,金鸥道师瞬间感受到了几分占据上风的快意之色,它哈哈大笑着,志得意满的说:“桀桀!本道之大日金焰,乃是天地间的奇珍异火,不出世则已,一出世便必须要见血!” 金鸥道师将许道前不久才叫嚣出来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许道:“道友请上路!” 而就在不远处,鳄龟、枭鸟、白虎三人听见了金鸥道师和许道的对话,心中又惊又愕,它们全然没有料想到,原本大局已定的局面,居然一眨眼之间就反转了。 并且听见了许道的急切叫声,似乎许道当真可能会陨落在金鸥道师的这一招法术之中。 枭鸟道师满脸的不敢相信:“姓许的这厮莫非是一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旁边的白虎道师也是惊愕,出声:“金鸥这厮什么时候掌握了一方如此厉害的法术!竟然连丹成一品的道师,也畏惧它!” 倒是沉稳的鳄龟道士,没有被许道和金鸥两人叫嚣出来的声音影响,它沉下心神,眼睛都不眨动的望着场中,聚精会神。 除了飞在战场近处的三个金丹道师之外,不远处的百里浮槎上,众多的道士道徒,一并也听见了许道和金鸥的叫嚣。 而在战场之中,许道在听见金鸥道师对自己的喊话声做出了回应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冷笑。 原来刚才的喊话声音,其实是他故意的动用了法术,将其传播开来的。 之所以故意的让四周人听见,自然不是为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此声音也不仅仅是为了迷惑金鸥道师,而是为了能够让许道接下来打杀对方的举动做铺垫。 以免他真个打杀了金鸥道师之后,会遭受到鳄龟、白虎、枭鸟三个道师的忌惮,惹来对方三人的一同出手。 许道紧盯着金鸥道师志得意满的面孔,他的眼神就犹如看土鸡瓦狗一般: “区区一方奇物,就想要对付贫道。不管你这是神通还是法术,现在它都是我的了!” 呼啸! 就在几个眨眼之间,那金色的大日金焰,已经从万丈的高空落下。 在它下落的时候,因为金鸥道师的羽翎还在不断的从天空之中汇聚日光,将之凝结成线条液滴,宛如添油般,让这朵本来渺小的火焰,变得大了许多。 霎时间,其中所蕴含的狂暴力量,让即便是较远的鳄龟等道师,也已经能够感受到。其中刚才还叫嚣着许道是否中看不中的枭鸟道师,其口中的不屑言论也停止了。 它同白虎道师一般,吃惊的说:“金鸥这厮,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造化!竟然有如此手段。” 浓浓的忌惮之色,出现在它的眼中。 枭鸟道师想的比旁边的两个海盟道师要更加多,它不由的怀疑:“金鸥这厮,是故意在诓骗那许道师,想要图谋对方的一品金丹么?欲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轰! 最后的一点点距离,大日金焰终于横跨而过,落在了许道和金鸥道师的战场之中。 在外人看来,这个时候的许道,也终于能够腾出一只手来,勉强的将一只爪子伸出,打向扑过来的大日金焰,想要将这朵火焰掐灭掉。 可是在他的手爪接触到这朵小小的大日金焰时,这朵金焰猛烈的就发生了迸发。 轰隆! 一副犹如火山喷发的景象,出现在了高空之中,金光四溢,形如狼烟、形如蘑菇,其色泽浓郁重彩。 即便是澄清天空之上真正的太阳,也在金焰迸发的辉映之下,一时间黯然失色。 当光色涌现之后,轰隆! 一股剧烈爆炸声音,方才迟迟的在两人战场中响了起来。其声响进入周遭人等的眼中,让众人都是一惊。 百里浮槎上的道人们听见,还以为天塌了一块似的。 而金鸥道师见许道居然胆敢伸出手去接触它的大日金焰,其面孔上露出了狂笑之色:“哈哈哈!果真是个蛮子莽夫,居然想要凭借肉身去硬抗!” “许道长,就算是本尊,日日夜夜的沐浴着日光,浑身血脉中都已经流淌着大日之力了,本尊也是不敢硬碰硬的去接触此火焰!” 此话金鸥道师是用神识放出,一股脑的在许道的耳边叫嚣的。 叫嚣出讥讽之话的同时,金鸥道师还将头颅从胸前抬起,然后扇动翅膀,狠狠的震动法力,让自己身体上的火焰也猛烈的涌动起来。 它厉喝,不再只是龟缩,而是主动的探出了爪牙,扑杀许道。 一时间。 在许道的头顶上,有大日金焰在奋力的喷涌,释放出无穷无尽的光和热,而在他的身侧,金鸥道师也在搏杀中,彻底纯化为了一团金色的火焰。 两相叠加,许道庞大而精悍的蛟龙之躯落在其中,竟然像是变成了扑火的飞蛾一股,弱小可怜,似乎转眼间就会被焚烧成灰飞。 吼! 骇人嘶吼声,在高空中响动,许道舞动身躯,在浓郁金光中扭动,尝试着想要从中挣脱出去,但是无济于事。 有金鸥道师的阻拦,金光成为了泥沼般的存在,将许道的身形拖住。很快,许道庞大蛟龙肉身落在其中,只剩下一股模糊的轮廓。 如此一幕出现在战场中。 让本就惊愕的鳄龟三个道师,更是惊愕。 白虎道师张开巨口,哑然无声。枭鸟道师聒噪的传音:“死了?死了?死了?” 鳄龟道师也是发怔,同样想要说个什么。 但是变故依旧没有停止,当许道的肉身被掩埋,皇天后土箓的光芒也被压下时,一道诡异的符文,突地出现在战场之中。 其符文呈现出方块状,有近百丈大小。 该符文第一次出现,是在万丈的高空中,其正是不断的汇聚大日之力,将日光凝聚成大日金焰的阵法。 在大日金焰落下的同时,这道阵法竟然也随之而落下,并且整个阵法都发生蜕变,变成了一道庞大而玄妙的符文。 又或者,这一道诡异的符文,方才是金鸥道师所布置阵法的真正模样,其浑身也透露着金光,并且光色和刚刚的大日金焰颇有些不同。 而这一道符文垂落而下,它没有释放出爆炸,也没有流露出锋锐气机。 它而是落在了正在膨胀的金光之上,却犹如一张油纸一般,将浓郁金光,连同里面的许道和金鸥道师,统统都包裹了起来。 本是涌动扩散的大日金焰,竟然就此便被约束住,停止了扩张。 嗡嗡! 可是被约束了之后的大日金焰,其威势不仅没有发生减弱,反而颜色变得更加浓郁,要凝聚成为了实质一般。 一股厉笑声,在方块符文之中响起:“哈哈哈!” 其声是金鸥道师的声音,它开口到:“许道长,你现在已经被本尊捏在了手掌心之中,内有大日金焰,外有本道之神通!” “若是你识相的,快快求饶,本道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恍然之间,鳄龟道师等人从远处望向战场,会发现许道好似落入了火炉之中一般,炉火正紧紧的将他包裹住,没有停息的灼烧着他。 这一幕场景可是比大日金焰爆裂时候,还要恐怖。 因为爆裂过后,金焰虽是产生了近乎无穷无尽的热量,但其最旺盛也就是那么一刹那,而在刹那过后,热度都衰败,并随着金焰的扩散,威力也会退散到其余的地方。 可现在在一方诡异的符文加持之下,大日金焰的热度并不会消失,而是久久的围绕着许道,再无跌落。 而这些,其实还并非是金鸥道师放出这道符文的最终目的。 寻常的道人,或许还认不出这道庞大符文,但是旁观这一场斗法的鳄龟等道师,怔了怔之后,全都认了出来。 它们还惊愕的叫到:“这符文……竟然如此!金鸥这厮果真是大胆!” “这厮竟然连一品金丹之人,也想度化掉!” “正是!金鸥这厮居然不趁热打铁,将那许道师赶紧的炼化掉。一旦迟者生变,它可就亏大发,会被做翻掉。” 原来金鸥道师放出的这道符文,不是其他,正是金鸥道师自己的拿手好神通,度化金光! 此光神异,金鸥道师若是将之临摹在符纸上,即形如方块,符文本身可如风车一般缓缓转动,放出夺人心魄、摄人神魂的金光。 曾经许道在吴国天地之中的时候,他还有幸猎取得到过金鸥道师制备的符文。 当中就封印了金鸥道师的这门神通,其能够让许道通过操控符宝,来度化、影响他人的神智,颇是做了许道一段时间的底牌。 而现在,机缘巧合之下,许道终于再次的遇见了如此神通。可惜的是,他现在是被神通的主人当作了仇敌在镇压打杀。 “不过……” 度化金光之中,忽地一道冷厉的神识绽开:“如此神通,它就是我的了!” 外有度化符文镇压,内有大日金焰焚烧,许道和金鸥的战场本来已经稳固,高空中仿佛出现了一颗金色的大茧子一般。 但是下一刻钟,一股惊天动地的叫声,在战场之中响起,响彻云霄,并让金色巨茧上,出现了道道裂缝。 内里的大日金焰,无法再被拘束,从裂缝中一丝丝的挤了出来,再度在外界天地烧起一簇簇火焰,并掀起热浪。 而这一股叫声,并不是许道的。 听其声色,应该是金鸥道师的。若是再仔细的听其叫声,则是能从叫声中,清楚察觉到满满恐惧、痛苦,以及难以置信之意! “不!”金鸥道师再次大叫。 紧接着刺啦一声响动,龟裂开的度化符文阵法,犹如窗户纸般,被撕裂了。 阵法破裂之后,里面烧得正旺的大日金焰,应该疯狂的涌出。可是束缚消失,大日金焰不仅没有向外扩散,反而闪烁数下后,其忽地就向内里收缩。 仅仅几个呼吸,金焰就彻底的消失不见,好似被什么东西抽走、吸走了一般。 破碎符文阵法中,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黄风浊雨,飘忽如雾,降之如箭矢,并迅速朝外扩散,将破碎符文彻底的冲刷湮灭。。 金鸥道师的身影也在其中浮现出来,它淋着黄浊的风雨,身上黄金琉璃的羽翎,当即寸寸开裂,并且腐朽脆化。 凄厉的叫声不断响起,金鸥道师的妖躯抖动,其皮肉消融,骨骼也露出。 咔咔! 紧接着,一只尖利的爪子抓在了金鸥道师的头颅上,随后轻轻一捏。 噗! 金鸥道师口中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脑壳崩裂,浆液都洒了出来。 风雨如晦,打杀金鸥的黄风浊雨很快笼罩了整个战场,让刚刚还清朗澄清的天空,也变得乌云密布,怪风成形。 一座海市蜃楼般的景象,出现在了度化符文方才所在的位置。 其闪烁不定,时而缥缈虚浮,时而真实,仿佛是从虚空中跳出的一般,让鳄龟道师等人又惊又愕,一时间脑子都转不过来。 第六百章 餐食西海(一) 许道将金鸥道师的脑壳抓碎了,对方自然是妖躯崩溃,一命呜呼掉了。 但是此獠虽然修炼的是妖躯,可是却能够使出大日金焰这等厉害的法术,许道唯恐对方会有诈,能如仙道中人般将魂魄遁走苟活。 于是在抓碎了金鸥道师的脑壳之后,他当即就又动手,将对方脑中的金丹直接给掏了出来,拘禁进内天地中。 金丹乃是道师浑身的法力枢纽,无论仙道还是武道,当中都寄托有道人的意识魂魄,一旦被囚禁,便是意识魂魄被制住,彻底的无法逃离。 因为许道出手果断且迅速的缘故,等金鸥的意思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肉身已经败亡时,它彻底的失去了反扑之力,连自爆金丹,企图和许道同归于尽都做不到了。 这厮只能在许道内天地中惊惧的大吼大叫:“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饶命!饶命!许道长饶我一命,你我只是切磋斗法……” 金鸥这个时候终于记起来了,它和许道原本名义上只是斗法而已,并非是生死争斗。 许道听见它的这番话,反倒是有兴趣的回答到:“金鸥道师说笑了,你是当你自己不知道,还是当贫道是个傻子?” 虽然斗法之前,双方名义上说的是斗法,但不管是许道还是金鸥道师,实则一旦斗法起来,压根就没有想过要留对方一条性命。 或许金鸥道师还曾考虑过斗法失败之后,如何向许道俯首低头、祈求一命。 但是一两个呼吸之前,它还以为许道落入了它的算计之中,优势在它在,自然就没有考虑这一点了,只想着将许道迅速的结果掉。 而一两个呼吸之后,形势彻底的反转,许道仅仅是出了一招,就将金鸥道师布置下的天罗地网撕破,直接就坏了对方肉身,结果其性命,让金鸥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多少。 “啊啊啊!” 小黄天之中,金鸥道师听见许道的回答,顿时心生绝望,它的意识缩在金丹之中,疯狂的撬动真气,想要将自己修行数百年的这颗金丹毁掉,让许道无法利用。 可是如今的小黄天,已经是隐隐可以化虚为实,具备了真正天地气息。 它的这个念头刚一动弹,就感觉自己好像是在违逆上苍般,连意识的运转都僵硬,更别说想要调动金丹之中真气了。 “竖子!吾与汝偕亡!” 金鸥道师仅仅能够让自己的金丹在小黄天之中跳动,散发出诅咒许道不得好死的恶念。 成王败寇。 许道听见这些恶念,只是觉得有些聒噪而已。他冷笑一声,便调动小黄天中气机,重重压制在金鸥道师的金丹之上,让对方感受到溺水重压一般的痛苦,学会闭嘴。 同时他还将自己的黄泉蛟龙真气在小黄天之中显形,变化出了一条黄浊的水流,让金鸥道师的金丹和另外一件物品,一同浸泡在其中,缓缓地打磨,以便于他之后将两者都炼化掉。 而其中那另外一间物品,正是刚才消失在外界的大日金焰。 大日金焰者,能被金鸥道师用自身的神通和羽翎围住,许道的小黄天能够镇压金丹妖物,隔绝内外,封禁内里的万物,当然也能够将这样一朵异火给囚禁住。 许道将意识从金鸥道师的金丹身上抽走,放在了这一朵大日金焰之上。 他发现此物果真是天地间的一位奇珍异宝,其不仅具备浓浓的大日之力,能依靠日光膨胀自己,也能够依靠其余东西作为养料,持久不断的焚烧,好似要将一切都焚烧成虚空似的。 许道甚至还怀疑,一旦他让这朵大日金焰落到小黄天地面上,则小黄天内里所有的沙土石块,都将会燃烧不熄,有可能将小黄天中的布置全都毁掉。 这并非是许道过度担忧的,他刚才在收摄这道大日金焰时候,因为此异火在外太过膨胀,导致许道将其摄进来的时候,不甚让点滴火星落在了实物上。 也亏得小黄天中的一切都是由许道操控的,他心念一动,将被波及的实物分割开来,并用真气做出了隔绝的罩子,方才让那几粒火星在烧完了分割碎块后,默默消散掉了。 此时许道也注意到了,这一朵大日金焰,并非是金鸥道师的神通所化,而是对方从不知何处得到的火种,仅仅是将之炼化在了身上,能够作为法术使用。 这个发现让许道瞬间感觉到惊喜。因为既然大日金焰不是金鸥道师的本命法术,那么许道也就不用消耗拘灵封神之术在大日金焰身上。 如此一来,许道就可以将夺取神通的机会,留给金鸥的度化金光,对方的两大手段,都将是许道的东西。 许道注视着小黄天之中的景象,心中顿时感到欢喜,但是这些事情并不是他立刻就能够做的。 许道还没来得及再多看大日金焰几眼,外界忽地就出现动静,让他眉头微皱,及时的将意识抽走,警惕的面对外界风波。 此风波不是其他,正是鳄龟、枭鸟、白虎三个金丹道师,看都斗法再出现变故,金鸥当场被许道打死了,三个都难以置信,纷纷凑到近处,想要看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 当然了,金丹道师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它们凑上前,很可能也是想分辨许道的情况如何,它们能不能趁人之危。 呼啸! 仅仅几个呼吸,三个老家伙就飞临许道身侧,将许道围在了正中心。 当确认金鸥道师的脑壳已经被打得稀烂,肉身上也没有了真气波动之后,鳄龟三人的童孔无一例外的都骤缩: “仅仅一招,此人仅仅一招,就将金鸥这厮结果了!” “此人不愧是丹成一品。换做是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落在这种状况之中,就算能够不死,当也绝对没有多少出手的能力,更别说一还手,就将金鸥给捏死掉!” 枭鸟道师痴愣愣的看着风雨中的小黄天,它的神识跳动:“此景象是何物?可是一方厉害的法术?” 鳄龟、白虎、枭鸟三人的心神狂跳,传音不断。 除了惊骇和惊叹之外,它们看着刚刚打杀了金鸥道师的许道,也生出了别样的念头:“不知道此獠打杀了金鸥之后,其体内的真气消耗多少,是否还有余力,和我等斗法?” 但是这个念头刚一在他们的心中跳出,许道就陡然抬起了头颅,凶厉的蛟龙之目,就盯上了三人。 许道轻轻一摆动蛟龙之躯,便将身旁的金鸥尸体抓住,收入了内天地中。 他看着靠近自己的鳄龟等人,先是眼中充满了厉色,评头论足般的将三人都打量了一遍,然后才收敛身上的杀气,嗡声开口: “罪过罪过。金鸥这厮好生歹毒,竟然拿出了这般狠招,想要将贫道炼死,甚至还想要奴役贫道,全然没有半点宗师气度!” 许道继续说:“也幸亏贫道略微修行了那么点法术,这才转危为安,没有让金鸥这厮得逞。的” 他顿了顿:“情急之下,贫道也无法控制局面,便一不小心将金鸥道友给打死了,实在是罪过。” 单单听许道这番话的字面意思,似乎他是在为刚才发生的惨像做解释,以及道歉。 但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许道的面孔上没有半点歉意,它反而还举刚才捏碎了金鸥脑壳的手爪,甩了甩上面的血水。 鳄龟等人听闻许道的这番话,个个的身子都紧绷。 它们的心神狂跳:“这厮绝对没有气力用尽,体力法力还充足得很的,他刚才真的是一只手,就捏死了金鸥!” 有着刚才的凶残战绩当面,鳄龟三人迎着许道冷厉的目光,纷纷都感觉后脊背发凉,心里刚才的的那点小九九,顿时全都荡然无存。 这时候,鳄龟道师干笑了几声,它顺着许道说的话,给台阶到:“许道长所言正是!” “金鸥这厮着实是歹毒,明明只是斗法,却想要对道长痛下杀手。也幸亏是道长你,若是换做贫道,指不定就已经惨死在这厮的手中了!” 许道听见,眼底里露出玩味的神色。 他刚才之所以上前和金鸥道师肉搏,不仅仅是自信自己的肉身强横,也是存了要让金鸥道师手段尽出,然后被他一一捏碎掉,以此来展现他的大法力,好震慑三个海盟老家伙。 虽然斗法中出现了一点意外,金鸥道师也在算计许道,迫使许道直接动用了自家的内天地,来收摄镇压对方,但好在最后的结局一样,他反手就将金鸥道师打杀了。 鳄龟三人瞧见这一幕,也成功的震住,合乎了许道的心意。 许道将眼中的厉色收拢很多,较为平澹的看了鳄龟道师一眼,口中说: “鳄龟道友说笑了,道友具备千年道行,法力深厚,那里是贫道又或金鸥这厮,可以相提并论的。道友能够理解贫道的过错便是。” 客气的说着话,许道低吟一声。 昂!整片天空中,汇拢而来的云气愈发浓郁,其低吟嘶吼声,响彻周遭。 下一刻,许道模湖的蛟龙躯体在其中变化,庞大形体迅速的缩小,一个道人从中轻轻踏出。 他将蛟龙法躯收拢,变回了人形,矗立在云端,背后的小黄天还在隐现,仿佛就是从天宫中走出来的使者。 鳄龟三人见许道态度缓和,三人互相对视,也都将身子变化,收敛了庞大妖躯,踏步上前,同许道一同站立在云端。 许道终归是刚刚打杀了海盟中的一员大将,他这时没有再离捏出云台,邀请对方三人就坐,而只是和对方相对着站立。 鳄龟等三人也没有在意这些,它们的脑筋都疯狂的转动着,想要找出一个法子,如何处置眼下的局面,能够让它们的收益最大化。 或者更加准确的说,如何对待许道,才能尽可能的保住它们海盟、在西海中收益。 大家这个时候平静下来,鳄龟三人又感觉到了恍惚和荒谬。大家明明是出阵来迎接许道,就算心中已经做好了发生摩擦的准备, 可是也不代表它们真个能够接受这种状况。 现在,不管它们想不想相信,想不想认清,许道此人已经在它们面前赤裸裸的展现了实力,其丹成一品的事实,它们再不敢又太多的怀疑。 “若不是丹成一品,此獠如何能够轻易打杀金鸥?” 丹成一品者不可力敌,这个想法顿时就深入了它们心中。 除此之外,它们回想起金鸥在战场中的算计,明明对方称得上是毒辣、强悍,可是此时看来,却只像是小丑一般在作怪,是在自寻死路似的。 其中鳄龟道师更是心生感触:“我等三人,不也是小丑么!” 它这个时候想起了金鸥好歹名义上是它们三人的盟友,而且好歹还有着几十年上百年的交情在,可如今,它们却是在岸旁观,只是看着金鸥送了死。 鳄龟将在这份感触,通过神识送到了枭鸟和白虎两人的耳中,并继续感慨:“早知如此,该当救一救金鸥。继续留金鸥在海盟之中,它未必会是我等的敌人。它若是只失去了席位,而保留下一条性命,其今后也必将是白骨岛之敌,而成为我等三人之友!” 鳄龟道师这番话在理,即便是三人当中最是和金鸥不对付的枭鸟道师,听完之后也是心神沉默。 第六百零一章 餐食西海(二) 许道修身长立,站在云中,丝丝白气漂浮。 他看着鳄龟三人折腰大呼,心中顿时感觉痛快。 遥想当初,他身处于百里浮槎上,只是潜龙阁中的一介宾客。他在这三人面前,仅仅是头小鱼小虾而已。 如今他金丹修成,曾经被他所仰望的三人,则是不得不低下了各自的头颅,躬身问好。 听着鳄龟、白虎、枭鸟的折腰高呼,许道面上含笑,他没有避开的意思,定睛将三人打量了几眼,方才伸出手,开口: “三位道友说笑了,今日该是贫道见过你们。” 许道轻笑着,问到:“三位道长如此礼遇我,可是道长们原谅了贫道刚才的过错?” 鳄龟三人听见许道这话,各自心中一阵滴咕,但是表面上,它们都是连忙的说:“许道长言重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金鸥道友身死于斗法之中,我等虽然悲痛,但是怪也只能怪金鸥道友心存歹念,技不如人。” “是极。许道长身比千金,被金鸥此贼如此算计,本就该给对方一个教训。” “道长无须自责!” 许道将三个海盟老道师的话听完,脸上的笑容更盛。他一甩动袖袍,再次的聚拢云雾,摆开了桌台,又从袖中唤出牙将鳞兵,让其端茶倒酒起来。 四人团团而坐,只是不知许道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的,云台中摆出了五个座位,四人中间还有一个空位。 这位置空荡荡的,在鳄龟三人看来,极为碍眼。不必多说,其必然就是给金鸥道师准备的位置了,它们三人都咽了一口酒水,不敢多言。 表面功夫已经做到位了,许道没有再在现场搞什么祭奠倒酒的把戏,他看都没有看空位一眼。正如鳄龟三人所料,他之所以留下这空位,只是为了给对面三个老家伙看。 四个人这个时候坐下来,有酒水作为调节,互相之间的气氛再度缓和许多。 饮用了几盏酒水之后,四人谈天说地,和初次见面时候的场景并无两样。只不过,许道落座在其中,主人翁的仪态越发明显。 虽然鳄龟、枭鸟、白虎才是东道主,可是面对神气满满、毫无倦色的许道,它们已经没有半点敢拿大的想法。 寒暄片刻,许道同对方终于扯到了正经事,开口轻叹:“今日斗法,金鸥道友身死,实在是一件突然的事情。” 他捏了捏自己的袖子:“贫道已经将金鸥道友的尸首,妥善收敛在袖子中,索性便由贫道全权负责,替金鸥道友准备一番风光葬礼?” 许道顿了顿,又补充说:“白骨岛和海盟结盟一事可以缓办简办,但是金鸥道友之葬礼,万万不可以从简。” 听见许道这番话,鳄龟三人都一愣,第一感觉就是荒谬:“明明就是你姓许的,宰了金鸥这小子,居然还有脸提给它风光大葬。难不成,你还愿意将金鸥的尸首拿出来,浪费的扔了埋了?” 但是愣了片刻的,鳄龟三人都反应过来了,意识到许道办理丧礼这件事,其意在并非是表达歉意,而是在做表面功夫的同时,向海盟、向整个西海,宣告他许某人以及白骨岛的存在。 身为西海中的道人和势力,若是想要其他人正视、敬畏,开设宴席、广邀群豪虽然可取,但是哪里比得上为仇敌办丧礼,用战绩震慑众人要直观? 特别是死掉的家伙,其乃是海盟四尊之一,无论是地位和实力,全都值得他人仰望,西海群道,不得不服。 “这厮好算计,金鸥死在他手上不冤。” 领悟到这些,鳄龟三人也只得含胸点头,对许道的提议表示赞同,并借助喝酒的动作,掩饰它们眼中的怪味。 虽然它们也觉得此举会折损海盟的威严的,可现在也不敢反对,否则鳄龟三人还得担心,到时候丧礼灵牌上的名字,有没有可能会再加上它们的。 见三人不吱声,许道内心再度发笑,也就当对方都同意了。 他还开口和对方商量:“金鸥道友走的太过匆忙,想来百里浮槎上会有不少道友接受不了,特别是金鸥道友的好友、姬妾、门客之类的。贫道会好生劝导这些人,但噩耗之下,这些人等难免会有些反应,到时候还请三位道长多担待些。” 鳄龟三人立刻就明白,许道话里面的意思是,他会对百里浮槎中的金鸥爪牙进行处理,若是处理的手段过激了,惹出事情来,它们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人僵坐着几息,眼中声色各异。 许道眯眼瞧着,适时补充说:“还有贫道既然应下了为金鸥道友置办丧礼这一事情,金鸥道友在浮槎中的一应产业,贫道也就不客气了。能继续留在海盟中道人,贫道绝对不会赶走,正缺着这些人用呢!” 鳄龟三人早就对许道会夺取海盟权力这一事,心有准备,因此并不在意许道的前一句,而只是在意后面一句。 它们都呼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此人不欲在海盟中大肆清洗,懂得见好就好。” 鳄龟三人的脸色都略有缓和,先后点头,对许道的说法表示了同意。 它们还在心中继续安慰着:“此事得往好了想,姓许的还提前知会了我等一声,看来眼中还是有我等三人的。” 紧接着,四人端坐着,又继续商量了一番如何收场,以及白骨岛入盟的事情,当中颇是有些讨价还价。 当中有一次,鳄龟三人的脸色都难堪,忍不住想要发怒。 枭鸟道师更是低声叫出:“许道长,你虽是丹成一品,但我等也是千年道行。”它的话声中带着不甘和威胁之意。 面对这话,许道只是作出恍然之色,然后嘴角挂着冷笑,也威胁到:“枭道友法力之高,除了贫道之外,白骨岛上的观主其实也早有耳闻,我等可以互相认识一二。” 这话顿时让枭鸟道师将剩下的话,全都咽在了嗓子里。 它们虽然有三人,个个也都是千年道行,盟中还有阵法,但许道除了自身是丹成一品之外,其身后还有另外一个丹成上品之上。 两尊丹成上品的金丹道师在一块,便是浮槎上的潜龙阁尚在,假婴阵法完备,它们也不认为自己有十足的胜算。更何况现在假婴阵法已经被废了一角,威能大不如前。 枭鸟道师面色铁青,忽然听见身旁的鳄龟站出来打圆场,对方说:“久闻白骨观主大名,我等早就想论道一番,必不敢怠慢。” 枭鸟道师吐出一口气,赶紧的跟着鳄龟低头,也声音缓和的说:“贫道亦是对二位道长,皆有仰慕,到时候就由贫道来作宴,好好款待诸位。”1 “哈哈!”许道闻言,顿时大笑:“枭道友此言甚善” 他将手中持着的酒水对着枭鸟道师举了举,然后一口咽下了肚,有将酒杯往席位中间一扔。 哐当! 酒杯落下,搅混云雾,让席位中间的丝丝白气翻滚。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其白气缓缓的形成了一张舆图。此图庞大,上面景象的逐渐变换,地让在场的几人都感到眼熟。 最后等到舆图彻底成形时,鳄龟三人都反应过来:“此是西海之舆图,东起于风暴雷暴之地,西抵达虞渊势力地界。” 只听许道指着席间的舆图,朗声道:“适才多有得罪,让三位道长颇有不快了。那么今日,贫道也送上一桩大买卖,以作赔礼道歉。” “大买卖?”鳄龟三人初听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许道后面又来了一句:“此买卖,亦是三人道友一直以来,都想要做的。” 霎时间,鳄龟、白虎、枭鸟,其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舆图上的一地,心神跳动。 它们瞧见许道手指所指的地界,其位于舆图的西面,“虞渊”一词,在三人的脑中同时蹦出。 与此同时,在舆图上缓缓凝实,这一块地界也是上升凸显出来,其上轮廓分明,当中并突地有一物从中跃出。 此物张着人头鱼身,在舆图的虞渊地界之上,摆尾游动。 无须多想,鳄龟三人口中轻呼到:“鲲鲸真人!” “鲲鲸!” 此人头鱼身之辈,正是许道用云雾作为黏土,捏造出的鲲鲸真人相貌。此獠威压西海,乃是当今西海唯一的一尊元婴真人。 自从其结婴以来,整个西海都是仰起鼻息而活。唯独在数十年前,鲲鲸真人带领着麾下的道人入侵吴国,似乎身手了重创,方才蛰伏至今,没有插手西海中的事情,势力范围有所收敛。 也恰恰是抓住了这个空隙,鳄龟等人方才能在西海中成功的逐渐海盟,笼络西海中大部分金丹道师,和虞渊势力分庭抗礼。 见许道将话题转移到鲲鲸真人和虞渊上面,鳄龟三人的心神齐齐跳动,眼神紧紧地盯向许道,颇有期待。 其中鳄龟道师沉稳,它顿了顿,沉声道:“不知许道有口中的大买卖,究竟是指什么?还请道友讲明!” 许道朗声回答:“自然是杀上虞渊,夺了鸟位,统领整个西海,以及斩了鲲鲸,搏个结婴长生的机会!” 陡一听见许道赤裸裸的将此等图谋元婴真人的事情说出来,鳄龟道师三人下意识的战战兢兢,它们或是扭头看四周,或是连忙的端起酒杯,喝口酒水压压惊。 鳄龟道师惊了好一阵子的,方才回到:“许道长果真豪气,但说出这话,就不担心遭到鲲鲸真人的报复么?” 谁知许道听见后,他面上轻轻摇头,从容的回答:“三位道长无须和我兜兜转转了,若是论报复,三人必先在我之前被报复。” 许道冷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尔等私自组建海盟,早就已经犯了鲲鲸真人之大忌讳,一旦鲲鲸真人伤势好转,尔等必将遭受雷霆打击,死无葬身之地。” 他将鳄龟三人长期以来的图谋直接挑明:“三位道长,若是不想将来身死道消,你们便是只有‘趁其病要其命’这一条路可以走。” 许道顿了顿:“当然了,有百里浮槎在,诸位道友或可尝试聚众出海,去传闻中的东土地界,另觅生机。但海盟都已经组建了数十年,道友们却还未出海,要么依旧不甘,要么便是依旧不能……” 话说到这里,该说的许道都已经说尽了,便住口不言,留时间让鳄龟三人消化消化。 此时端坐在许道跟前的鳄龟、白虎、枭鸟,三个都是额间冒出了冷汗,抓了抓手掌心。 虽然它们自从组建海盟开始,所举所动皆有迹可循,明眼人探究出这些并不难,但是当面被人赤裸裸的说出来,依旧是让它们生出心惊肉跳之感。 它们在心中暗自滴咕着:“金鸥那厮入驻了百里浮槎,和我们虚与委蛇数十年,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可这厮也没胆子说出这些话来。” 鳄龟道师三人,压着惊季感,神识纷乱的互相交流一阵子,仍旧是有些迟疑看向许道,出声:“许道长,当真要做此买卖?” 许道闻言,心中暗生鄙夷。这伙人经营海盟数十年,如今却仍旧迟疑,可见心中胆气不足。 不过他换了个角度一想:“这三个老家伙,本就内残外忍,好谋寡断,但正好可以被我利用一番。要是它们都有勇有谋的,买卖的主要好处,恐怕将很难落到我和尤冰头上。” 许道只得耐着性子,吐声:“然也,不敢欺瞒诸位!” 并铿锵发话:“今日贫道,及贫道身后的白骨岛、白骨观主之所以入海盟,皆是欲助三位道师一臂之力,以及得三位道师和海盟之力,共图大事!” “此事贫道定将勠力同心,身先士卒!” 听完许道这番掷地有声的回应,鳄龟三人的面色都激动起来,目中兴奋。 鳄龟、白虎、枭鸟,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齐刷刷的看许道,其眼神从警惕,彻底的转变为了“奇货可居”般的样子。 第六百零二章 餐食西海(三) 鳄龟道师等人听闻,激动万分。 由不得它们不激动,就似许道口中所说的,这三人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图谋着一统西海,欲要趁着鲲鲸真人伤重之际,斩杀对方,博个结婴长生的可能。 只是这三人好谋寡断,心气胆小,积累了几十的兵马,一直都不敢真个打上虞渊罢了。 如今有许道和白骨观主加入,海盟一方的实力无疑是大了许多,三人的谋划当真有可能成功。 其中就连一直都沉稳的鳄龟道师,也是忍不住直接开口:“许道长丹成一品,白骨观主丹成上品,有二位高贤大德在,我等翌日便能找上门,斩杀了那鲲鲸真人!” 白虎道师和枭鸟道师也是口中低吟呼啸,赞叹道:“传闻丹成一品者,便有能够斩杀元婴之能!今日能够和许道长相识,实在是我等一大幸事!” “道长威武!” 有着图谋虞渊、斩杀鲲鲸这一大事在面前,三个海盟道师刚刚心中生出的不快,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大部分。 其中枭鸟道师竟然还一咬牙,主动地站出来,躬身朝着许道认罪:“在下枭某,曾经有眼不识泰山,得罪过许道长。只怪枭某当初猪油蒙了心,竟然认为道长可能那潜龙阁主大有关联,这才狂妄出手,甚至是遣人在西海中通缉许道长。” “此举实在是罪该万死!不求许道长能够宽宏大量,只求道长能够给个机会,让枭某将功补过打、赎罪不死。” 在许道展现法力,悍然打死金鸥道师时,枭鸟道师都没有提及曾经追杀许道的事情,甚至举止依旧有些和许道不对付。但是现在,它却是主动的认错了。 许道瞅看着,也不知是该感慨此獠吃软不吃硬,还是该感慨的对方好歹是明白大局大事重要,不愧为嚣张了如此之久,却仍旧没有身消道死的金丹道师。 许道在心中冷笑,也回想起了自己当年在枭鸟道师的手下,仓皇逃窜的景象。 他记得那一日可是凶险得很,若非陈门道友托着潜龙阁主的法宝,主动踏出海船,引开了枭鸟这厮的注意,只怕他就身陨在这场追杀之中了。 更关键的是,他和陈门道友都没有招惹过枭鸟道师,而是被殃及池鱼了,过错完全就在枭鸟道师的身上。 许道思忖着,微眯眼睛:“此事就算是贫道自己可以忍耐,但为了陈门道友当日的恩情,也必要让你血债血偿!” 值得庆幸的是,他此番来到海盟,又和对面三人交谈了一番,可以确定当日陈门道友并未死在枭鸟道师的手下。 这点也是枭鸟道师选择主动站出来赔礼道歉,并且在它看来,只要它出一番血,就能将此事揭过的最大原因。 两人虽然有冤仇,但并没有真个出现性命之仇,那么应当是可以用钱粮化解的。 当许道沉吟着,貌似在犹豫的时候,旁边的鳄龟道师和白虎道师,双双都开口说话: “许道长既入我海盟,今后你我便是一家人了。枭道友曾经差点害了道长,该罚!该当重罚,但但是你我既然已经是一家人,还是请许道长给个是赔罪的机会。” “正如许道长所言,眼下正有鲲鲸真人这尊大敌在眼前,我等四人好不容易聚在一块,万不要再发生分裂,内耗不断了!” 鳄龟和白虎诚恳的劝说着,满口的道理听起来却是十分有理,特别是两人提到了百里浮槎上的海盟大阵: “今日不妨告诉许道长一桩秘事,正如坊间传闻的,我海盟压箱底的手段,便是百里浮槎本身,其上有一方阵法,能够统合我等气机,凝聚出一尊假婴化身。” “阁下打杀了金鸥道师尚且无甚关系,盟中阵法乃是以四象生成,只要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中是存在三个,便依旧能够运转。可要三人中再失去一人,四象仅存两象,则阵法不凝,有再多的金丹道师凑在一块,而无法具现出假婴化身。” 这话听在许道的耳中,让他眉毛微挑,暗道:“果真如此。海盟阵法和这几个家伙修行的功法、妖躯,息息相关,难怪当日潜龙阁主结丹之时,还心存一丝侥幸,胆敢留在海盟中。” 虽然许道的心中早已经对枭鸟道师下大了诛杀令,但是正如他此番到达海盟,绝口未曾主动谈及数十年前的事情,好生忍耐着一般,听见对面三个老家伙又如此说到,他也就露出了意动之色,顺着台阶就下了。 许道轻叹数声,他拱手对鳄龟和白虎道师言:“二位道友明鉴,贫道此番出使海盟,是承担着两家结盟的大事情,事关重大,明白私情恩怨和正事的孰轻孰重,所以一直都没有和三位提及此事。” 他指着枭鸟道师,面上带着不忿之色:“今日和道友相谈,贫道自问没有因为曾经的冤仇而和枭道友计较,奈何几番谈话之中,枭道友都对贫道意见大的很。今日既然有鳄龟道友和白虎道友两人说情,贫道也不好一声不吭。” 许道沉吟:“枭道友当日曾经追杀的是许道和陈门道长,此番因果若是要彻底的了结,就请枭道友寻见陈门道友,问问他意见之后,在谈罢。” 听见这番回答,枭鸟、鳄龟和白虎,脸上都是浮现出了一层喜色。 虽然许道没有直接回答他并不在意,但是好歹是态度平和,语气中也留有回转的余地。 其中鳄龟担心枭鸟道师桀骜,唯恐此獠觉得许道给脸不要脸,它连忙传音给枭鸟道师:“枭道友,见好就收!毕竟是曾经的生死恩怨,哪能道友赔礼道歉一番,就能了结。” 枭鸟道师回应道:“龟哥无须担心,贫道晓得。若是着姓许的一口就应下,一笑泯恩仇,某家还担心他是虚情假意,想着背后再杀我呢!” 白虎道师也掺和进两人的议事,嗡声传音:“某记得,那陈门只不过是个筑基道士,曾经还沦为了奴隶,其必然没有许道长这般底蕴深厚。若是健在,多半依旧只是一个筑基道士,等寻见了对方,枭道友只需小小笼络一番,彼辈必然满足!” “若是那陈门不在了,道友也只需要遣人寻见他的身死之处,探清死亡原因,将自己撇干净便是了。毕竟只要人不是你杀的,对方死了也是一了白了。” 三人言语虽多,但是对于许道而言,它们仅仅是眼神闪烁了几下。 未等许道不耐烦,枭鸟道师就依旧恭敬的回答:“许道长此言甚善!便听许道长的,等寻见了陈门道友,枭某再来偿还当日过错。此事还请许道长放心,只要陈门道友还身处于西海,便是在虞渊那边,贫道也会想方设法的寻见他!” 另外两个道师捧场说:“还请许道长放心,我等也会派遣麾下的门客,替二位寻找陈门道友的下下落!” “枭道友和许道友,只需要勠力同心,今后齐心共事解开,我等亦是相信许道长的明白轻重。” 言语到这里,许道见三人都承诺要寻找陈门的下落,他脸上的神色,货真价实的缓和不少。 “海盟势力大,即便这三个家伙只是口头上说说,不派出人手,但只需要通传麾下势力,陈门道友也会有很大的可能了解到情况,然后自行前来投奔我和尤冰。” 早在抵达白骨岛之后,许道其实就利用过白骨岛的势力,企图在西海中寻找陈门的下落,但是一来彼时的白骨岛虽有名声,但是底盘太小,麾下的人马也不多。 二来,陈门若是身处于白骨岛附近的地界,不用他寻找,对方多半自行就会抵达白骨岛,是在白骨岛上守着他,寻找他许某人的下落了。 等到许道和尤冰打退西海群丹,威震西海后,两人没有耽搁太久,就又将整个白骨岛都搬迁,开始在西海中狩猎。 这个时候,陈门即便是听闻了许道的名声,正在赶往白骨岛的路上,只怕是也会扑个空。 而有了海盟的加入,其地盘大、名声响、人手多,不管是陈门自行投来,还是被寻找他的人找到,概率无疑都大了许多。 许道神色缓和,他望着盘坐在跟前的三个海盟道师,出声说: “既然如此,此事便有劳诸位了。若是能够寻见贫道的故友,贫道必有重谢。” 鳄龟和白虎道师听见,面上作出哈哈大笑之色,连忙回答到:“都是一家人,许道长不客气了。” 枭鸟道师也是言语诚恳的出声:“许道长既然交予如此重任,枭某必定效命!” 许道朝着这头鸟妖,也点了点头。 一番言语说罢,四人之前的气氛,和刚开始碰头,以及许道打杀了金鸥道师时,截然不同。 他们再度说话,虽然谈不上是真心实意的言笑晏晏,但是除了热络之外,倒也多了几丝放松。 又是寒暄了片刻功夫,许道想到了对方几人刚刚所提及的海盟大阵,他的眼神闪烁数下,开口到: “贫道曾经在百里浮槎上时,就是以符法阵法小有名气,因此对海盟阵法颇为好奇,不知贫道是否可以多问几个问题?以及,贫道可否位列其中?” 鳄龟等人听见这话,纷纷一怔,特别是对许道后面的一句话。 不过它们略微一回想门客们收集得来的消息,再想起刚才旁观斗法时,许道所显露出来的皇天后土箓,确认了许道确实是以符法阵法见长,没有说假话。 鳄龟等人略微一犹豫,它们相互之间交谈到:“既然此人要并入我海盟中,将阵法对他开放倒也可以。毕竟若是不放开,此人也不敢进入浮槎中,不会一同坐镇海盟。” “的确如此,阵法已经对金鸥那厮开启过,几十年下来,对方不知道笼络了多少擅长阵法的门客,但是也只能贡献一份法力给四象大阵,无法撬动分毫。” “别说金鸥了,就算是你我三人,想要毁坏此四象大阵,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达成。要是能的话,当年的潜龙阁主,早就先下手为强,坏了你我底牌。” 细细商量一阵子,鳄龟、白虎、枭鸟脸上的犹豫之色逐渐消失,它们面向许道,先后含笑说到:“同是一家人,自然要同住一间房,道长无须担心,我等正需要道长帮忙坐镇百里浮槎之上,帮忙尾稳固阵法。” 其中鳄龟道师还出声:“浮槎上的阵法年数颇久,虽然我等三人都看管的紧,但并非精通阵法之人,若是有许道长帮忙,指不定还能将阵法的威力提升几分,恢复到从前模样呢?” 几人摇头,叹息解释:“自从当年潜龙阁主,为结上品金丹而叛乱,身陨了,阵法四象缺了一象,威力大不如前,这也是我等迟迟不敢对虞渊动兵的最大原因,可惜可惜。” 许道听着解释,却是眼底露出讥讽,若非他是当年事情的亲身经历者,恐怕真会被三人的说辞给糊弄过去。 他在心中冷笑:“胆敢对潜龙阁主动手,自废武功,却不敢对重伤鲲鲸动手。此三人,果真是内残外忍,不可共事。” 不过许道面上表现出来的,却是截然相反,他也露出惋惜叹息之色:“当年之事,贫道和陈门道友恰好身处于浮槎外,也是叹惋四位尊者为何就大打出手了,原来是潜龙阁主之过错。” 许道沉声:“承蒙三位道友厚爱,那么贫道便不客气了,必多多问几个问题。若是有可能,贫道也必然竭尽所能,看能否如三位一般坐镇盟中,彻底的发挥出此四象大阵之威力。” 第六百零三章 四象妙法 鳄龟三人听见许道口中所说,当即点头。 要事商量完毕,四人现在交谈起来,气氛和之前相比,无疑要和谐许多。 许道很早就对海盟阵法有着十分的好奇,一些问题早早的就准备下了,只是刚开始见面的时候,完全没有机会提出来罢了。 霎时间,偶尔是鳄龟三人主动讲明海盟阵法的关键之处,偶尔是许道提问,双方你来我往的,让许道在短短的片刻钟内,就对于这一方假婴阵法,有了充足的了解。 原来此阵法,其具体名字叫做《法天四象地脉大阵》! 正如坊间传闻的,该阵法是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尊远古巨兽作为阵脚,能够将四象之力凝聚在一起,结出一尊假婴法相。 而能够充当四个阵脚的巨兽道师,其越是强大,则凝聚出来的假婴法相也越是强横。 根据充当四象的道师妖躯不同,所形成假婴法相的相貌种类、神通威能,也会有着具体的不同。 譬如金鸥道师入驻阵法之中,它同鳄龟道师等人所能凝聚形成的假婴法相,乃是四足、双翅、鳞身,鸟兽,恍若传闻中的狮鹫猛虎一般。 其所能运用的神通当中,有一招也因此被鳄龟等人称之为“狮子吼”的神通,能厉吼出阵阵金光,夺人心神。 再如当初鳄龟、白虎、枭鸟三人,仅仅以三象结成法相时,其所形成的则是四足无头巨兽,近似于传闻中的上古凶兽帝江一般,只是尚缺了两足两翅。 而《法天四象地脉大阵》所能够形成的假婴法相当中,目前所知最为适宜且强大的法相,还是属于鳄龟、白虎、枭鸟、潜龙阁主四人,所凝聚的法相。 其亦是四足鳞身,但拥有的头颅龙首,和传闻中的麒麟相貌一般无二。 鳄龟三人在讲到这里时,不住叹息说:“想当初,我等四个兄弟,就是依靠此麒麟法相,方才在偌大的西海之中,创立了百里浮槎这一方基业,就连鲲鲸老儿见识了我等的麒麟法相,也不得不默认我等拥有通商之权。” “可谁知鲲鲸老人先一步身受重伤之后,我等四人也是差点分崩离析,折损了潜龙阁主,自此东青龙位缺人镇压,再也无法凝聚出麒麟法相。” 另有一人似是不屑的补充说:“彼辈金鸥,虽然能与我三人结成假婴法相,但比起仅仅我三人所结的,也就稍稍胜出,法力多了点罢了。” 鳄龟道师复叹息:“可惜了潜龙阁主了。” 许道瞅看着对面三人的神色,发现这三人在谈到这点的时候,虽然是恬不知耻,可面上的惋惜不似作假。 他仔细一想,立刻也就明白了过来。 “这三个老家伙应该没有说假话。麒麟者,乃是上古时候能够和真龙,凤凰之属相提并论的凶兽,其成年体至少也是相当于元婴真人的存在,还被称作是走兽之皇。” 许道心中一动:“海盟阵法果真大有奥秘,若是我能够将此阵法的奥秘掌握在手,甚至是炼入小黄天之中,那么可能我之真龙道路,能从中得到提示!”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更何况海盟阵法乃是能够凝结出假婴法相的存在,许道的这个期待当真有可能。而且麒麟者,具备龙首,其比起凤凰等一类上古凶兽,或许和真龙的关系更近一些。 瞬间,许道对还海盟阵法又上心了很多,他连连开口,询问这一阵法的来历,以及如何布置,他若是入驻海盟中,又该如何勾连阵法。 鳄龟道师等人见许道精神抖擞,再次兴致勃勃的发问,顿时感觉有些棘手。 但是双方刚刚才结盟,各自好话说了一大堆,它们三个也都打了包票,一时间也没有理由去推脱许道的询问,只得硬着头皮回答许道的话。 其中让许道有些诧异的是,有关海盟阵法的来历,这三个老家伙支支吾吾、遮遮掩掩,不肯说出个实情。 但是有关如何布置海盟阵法,三人居然直接即将阵图都给拿了出来,摆在许道的跟前,让许道自行产参悟。 只见鳄龟、白虎、枭鸟三人目光低垂,似乎暗地里用神识商讨了一番,然后鳄龟便一拱手,忽地从手中取出了一张非金非帛,色呈五彩的图纸,轻轻展开,放置在席位间。 此图纸一展开,上面立刻就有灵光迸现,显然非是俗物。 这一举动让许道顿感惊喜,他连忙停住了问东问西,望向图纸。结果他只看了一眼,就发现上面有着颗颗玄妙的符文、阵纹,差点让他的心神立刻沉浸入内。 好在许道精神坚定,他连忙收摄念头,又谨慎的放出神识,暗暗检验了一番鳄龟道师拿出来的图纸,确认上面并无手脚后,许道方才朝着对方三人一拱手: “多谢三位道友!” 道谢一番,许道方才主动的将精神灌注在此图纸上,发现其果真就是《法天四象地脉大阵》的阵图上,并开始细细的揣摩。 很快他就从中收获了不少东西,心中也明悟: “难怪这三个老家伙胆敢将阵图直接拿出来给我看,原来此阵法布置的关键,其并不在于阵图,而是依旧在于作为阵脚的四头金丹巨兽之上,或者准确地说,关键在于四个布阵之人体内所修炼的功法,所植入的灵根,甚至所结成的金丹!” 不管是鳄龟道师、白虎道师、枭鸟道师,还是已经“死掉”的潜龙阁主,其从筑基阶段开始,就已经在体内分别涵养玄武、白虎、朱雀、青龙四象之力。 譬如,当初那潜龙阁主结丹之时,其最开始结丹所走的路子,就是名为“青龙偃月丹”的上品金丹。只不过后来潜龙阁主为了突破金丹的品级,悍然的碎丹重结,将青龙偃月丹重塑为了腾蛇偃月丹! 而鳄龟、白虎、枭鸟三个老家伙体内所结金丹的性质,也如潜龙阁主结成青龙偃月丹一般,和四象息息相关,只不过它们的底蕴没有潜龙阁主强,也耐不住性子,早早的就结丹,全都只是五六品层次的中品真丹罢了,并非是上等金丹。 许道梳理出这些东西,心中顿时震动,他有些吃惊的想到:“莫非这三个老家伙,它们所得的的并非只是一方阵法,而是四门完整的传承么,每一门都有机会能结成上品金丹?!” 略唯一想起,他也回想起来,不只是四象凝结出的麒麟法相,其是和真龙、凤凰处于同一层次的存在,四象中的任何一象,其实按理而言也应该是真龙级别的上古凶兽,并有四神兽之称! 只不过是鳄龟、枭鸟、白虎三个道师自身太过孱弱,仅仅是具备了四神兽身上的一点特征罢了,和真正的四神兽有着天壤之别。 许道心中冒出想法:“若是这三个家伙,再加上那潜龙阁主尚且在,四人说结成的金丹都是上品金丹的话,那么不知这一方《法天四象地脉大阵》,所能够凝结出的麒麟法相,究竟会是何种层次……” 不过这一个想法刚刚冒出来,许道自己就在心中哂笑。 上品金丹者,乃是丹成中的上等,不知多少道士都是梦寐以求的想要结成,但可惜功亏一篑。整个西海千年以来,若是掰着指头数,恐怕也就只有潜龙阁主,尤冰,以及他许道,是确确实实结成了上品金丹。 当然了,执掌虞渊的鲲鲸真人,虽然并有消息说此獠金丹阶段所结的金丹具体是何丹,但是根据西海金丹对于它的恐惧,以及它是西海千年以来第一批,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破丹结婴的存在,许道猜测其曾经所结成的金丹,有很大的可能也是上品金丹。 刹那间许道的思绪纷乱,瞅看着身前的《法天四象地脉大阵》阵图,眼神闪烁不已。 “虽然这三个老家未能结成上品金丹,但是有潜龙阁主的例子在前,它们手中的功法,应当是可以上品金丹之传承。” 要知道,无论是尤冰,还是许道自己,他们所修行的法诀,虽然也是金丹层次,但是品级都不高,其中尤冰是托了白骨观主、潜龙阁主的福,成就了上品金丹。 许道则是主要依靠着的黄天真箓,博采众家,再加上底蕴深厚、机缘巧合,这才的成功结成了一品金丹。 若是当初许道能够得到鳄龟等人手中的任何一方直指上品金丹的法门,他修得一品金丹的路子都必然会快捷很多。 即便是现在,许道丹成一品了,他觉得若是能够获得四门上品金丹之法,依旧会给他带来极大的帮助。 思忖间,许道陡然将目光从阵图上抬起来,然后直勾勾的看着跟前的三个海盟道师。 鳄龟等人迎着许道炙热的目光,顿时感觉有些不适,若非大家刚刚相谈甚欢,已经罢战言和了,它们还以为许道要将它们生吞活剥了似的。 鳄龟道师不由得出声:“许道长可是对阵法还有疑惑,尽管说出来是,在下虽然不擅长阵法,但是和兄弟们浸淫此阵图多年,勉强还算是有些了解。” 许道轻摇头,他略微沉吟,直接便说出了心中所想:“贫道今日有个不情之请!” 许道霍然在身,朝着对面的三人折腰,呼到:“今日观此图,贫道顿觉阁下三位法力之深厚、道法之精妙,希望能够以自身之功法,与阁下三位交流金丹法门,互相增益!” 一听这话,不管是鳄龟道师还是白虎道师、枭鸟道师,顿时都面面相觑。 说实在的,听到许道愿意用自己的金丹法门和它们做交换,它们心中第一个跳出的想法是惊喜,毕竟许道可是丹成一品之人,古往今来都没几个的存在,其手中的功法必然非同寻常。 可是惊喜的想法冒出没多久,三人或是眯眼、或是咬牙,都将这份冲动给按捺在了心中,其中鳄龟道师干笑着: “我等三人都不过是个结得中品真丹之人,手中功法浅陋,不堪和许道长交换,还望许道长慎重考虑。” 它话说的很客气,但是言语中的婉拒之意,十分明显。 这回答让许道微皱眉头,但让他心中确定到:“果然,潜龙阁主之所以能够结成上品‘青龙偃月丹’,这三个老家伙又胆敢痛下杀手,并非是巧合。” “此四人之功法,皆是上品金丹法门无疑,甚至后续可能还有结婴成仙之法!” 许道的目中更是炙热,并掺杂上不住的懊悔:“可恨当年未能从潜龙阁主的魂魄中,搜得法门!” ……………………………… 第六百零四章 宴尽登阁 许道当年制住了潜龙阁主之后,也曾经想要从对方的魂魄中获得功法秘诀,可惜的是,最后并无相关收获。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本来已经是对此事不太在意,可是如今乍一从海盟阵法上,获知四门功法都可能是上品金丹、甚至是元婴仙人法门,其遗憾再度的又翻腾起来。 不过转眼间,许道就将心中的这点遗憾给压下了。 他望着正在推辞婉拒的三个海盟道师,当即绞尽脑汁的想着,他该怎样将这三人的嘴巴给撬开。 沉吟一会儿,许道再次开口:“三位道长乃是西海中的豪奢人物,手中的功法怎么可能简陋,就不要拿这种借口来搪塞贫道了。” “不过贸然请求交换修炼功法这种事情,的确是贫道太过冒昧。” 他直视着鳄龟道师三人,又说:“除了贫道所修行的功法之外,三位道师若是愿意和贫道交换功法进行参悟,贫道可以欠三位一个人情。人情欠下,今后三位道长若是有所差遣,只要不涉及性命安危等事情,贫道必当为之。” 鳄龟道师三人听见,再次的意动:“一品金丹的人情,或许现阶段还不算是什么,可要是等到他破丹结婴了,那到时候人情可就珍贵至极!” 未来的元婴真人之人情!三人心神狂跳。 特别是当中的枭鸟道师,虽然它和许道之前的恩怨刚刚告一段落了,可是它暗里也担心许道会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因此枭鸟道师在心中暗想:“若是让此人欠我一个人情,除了人情可以用之外。欠我人情,就算他那道友是死在了本道的通缉之下,和本道脱不了干系,此人今后也不好意思再来找我的麻烦。” 鳄龟道师三人的神识再度纷乱,眼神闪烁,私下里切切的谈论起来。 许道瞧见三人如此,心中顿时升起了不小的期待。 但让许道失望的是,几个呼吸之后,鳄龟、白虎、枭鸟三人都看向许道,行了一礼,满怀歉意地说: “承蒙许道长看重,可是某等之功法口诀,实在是不方便外泄。” 鳄龟道师指着放在酒席之间的海盟阵法阵图,诚恳的说:“道友你看,就连海盟压箱底的,干系重大的阵图,我等三人也是没有犹豫多久,就拿出来交给道友参悟。因此功法之事,实在并非是我等小气,而是顾虑太多、不方便的地方太多。” 三个道师皆是颔首齐呼:“还望许道长能够理解。” 许道闻言,面露可惜。 鳄龟道师三人似乎是担心将许道得罪的太过了,坏了双方好不容易才培养起来的关系,它们又赶紧的说: “道友真要是想要借我等功法一观,倒也不是一定不可,只是还得多等待些时日。等到百里浮槎与我等无甚用处了,我等必然将所修功法,双手奉上!” 对方此话给出了一些余地,但是许道皱起了眉头,低声道:“等到百里浮槎无用之时?” 许道的脸上露出哂笑,嘀咕了一句:“浮槎此等宝物,举世罕见,在贫道看来,其都有仙器之资了,便是元婴真人瞧见,恐怕也会觉得稀罕,怎么可能有朝一日会无用?” 其实许道明白,鳄龟道师三人所说的,并非是有朝一日会将百里浮槎抛弃掉,而是指当百里浮槎损坏了,不堪使用了,又或者它们不需要依靠百里浮槎的那一天。 只是如此情况,在许道看来遥远得很。 前者情况,要么是遭遇大敌,将百里浮槎打残破,譬如鲲鲸、譬如西海大灾。 后者情况也差不多,至少得等到对方三人都破丹结婴了,浮槎也就不值得三人都惦记,然后可以分家了。 以上情况不管是哪一种,变故都太多,在许道看来说了就和没说一样。 鳄龟道师三人听见许道的嘀咕,三人面面相觑,交换了几次眼神之后,当中的鳄龟道师慢吞吞的站了起来,走出来说: “既然如此,在下三人便给许道长一个明确的承诺。等到许道长帮助我等打杀了鲲鲸真人,一统西海之后,不管到时候的情况如何,我等必然将功法双手奉上!” 这番话说出来,许道皱起来的眉头方才舒展开一些。 他在心中暗道:“看来此三人的功法、妖躯,和海盟阵法的关联程度还超乎我的预料!其中必然大有秘密,否则它们就不会是这个态度。” 见实在是换得不了对方的功法秘籍,许道也只得见好就收,他连忙朝着鳄龟道师回礼,并示意着另外两个道师,轻叹说: “既然如此,贫道便恭候着,等到事成之日,就从三位道友的手中兑换承诺了。” 鳄龟道师、白虎道师、枭鸟道师皆是轻呼了一口气,然后齐声回答:“敢不听令!” 事关阵法、功法的事情说完,许道和对面三人之间再无值得议论的重大事情,只剩下一些具体的应该如何结盟,还需要磋商。 这些事情,在双反看来就都只是小事情了。 两方势力的结盟,合并在一起,其需要的安排也并非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敲定下。许道其实也只需要压住阵脚,将情况回报给了白骨岛,之后自然就会有道人专程过来处理。 而且尤冰等一众道人经营白骨岛、白骨盟数十年,其经验和教训都比许道要丰富,对方遣人前来最为合适。 于是在高空流云中,许道、鳄龟、白虎、枭鸟,四人之间的气氛彻底放开,不再议论食物,只是推杯举盏,言谈欢笑起来,和谐得很。 这倒是让百里浮槎上的道人们苦了。 他们举着脑袋,望着浮槎外的云台望了半天,脖子都望的僵硬了,实在是再没瞧见有斗法的迹象出现,这才都收回了目光,猜测已无大事。 唯有其中隶属于金鸥道师的道徒道士们,还战战兢兢的,颇是惶恐。 他们或是扎堆凑在一块,口中慌乱说:“该当如何!该当如何!金鸥道师斗法失败,已经被对方擒住了!” “依某家之见,恐怕不只是被擒住了,还可能直接被擒杀了!” “道友此言当真?!” 虽然筏上道人距离战场太远,又因为境界的缘故无法判定金鸥道师身死于否,金鸥也没有在百里浮槎中留下魂灯等物,可这些都不妨碍他们胡思乱想、大胆推断。 因此除却扎堆的道人之外,不少金鸥道师的门客,都分散各地,企图混入人群中改换身份。其中部分更是直接就要溜走,企图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回来。 只是百里浮槎上的其他道人,也都不是傻子瞎子。 除了个别的金鸥门客十分果断,见机不对就开溜成功了。其余想要离开百里浮槎的道人,动身太晚,都被鳄龟等人的门客给阻拦下来。 慢慢的海盟阵法也是主动升起,用以隔绝内外。 此举不仅仅是鳄龟等人的门客太过忠诚,知道主动为自己的主子办事,也是因为不管金鸥道师身死与否,它麾下的众多财货万不能被门客们带走了。 你逃我追中,浮槎外的天景渐渐换了。 红日早已经向西坠落,取而代之的是一轮银月,其悬浮在海面上下,遥遥相对,散发出无尽的银光。 许道等人端坐在云台之中,虽然依旧在饮酒作乐、论道天地。 这时鳄龟等人,终于想起了百里浮槎上的事情,它们各自打出传音符咒,让百里浮槎上的道人们准备好迎接许道的仪式。 在传音符咒上,它们一并的也将金鸥道师斗法失败、当场身死的情况告知了下去。 因为四人待在一块儿,相互之间靠的太近,私底下的小动作不好做。所以三道传音符咒,是不约而同的抵达了百里浮槎。 三道符咒同时降临,且遍布西南北三个方向,再上面传递的事情太过重大,陡然间就将整个海盟都惊得震动。 机警果干的道士见斗法结果彻底明了!,立刻就呼朋唤友、招兵买马,开始查封金鸥道师麾下的财产,甚至是捉拿对方的门客。 一时之间,百里浮槎上的动静更甚,甚至有火光升腾起来,发生了大大小小的冲突。 好在失去了金鸥道师作为靠山,对方的门客们毫无斗志,大部分人甘愿束手就擒,只期待许道降临时能够宽宏大量。 再加上金鸥道师在海盟四尊者当中,本就处于弱势的地位,其的麾下门客数量、质量,都比不得鳄龟、白虎、枭鸟中的任何一派,更别说是对方三派联起手来了。 百里浮槎上纷争的火光,同样也吸引了云端饮酒许道等人注意。他们将目光从各自的杯盏上挪开,望向了身后的浮槎。 瞧见纷争升起,当中的枭鸟道师还轻笑着说: “小儿辈斗法,有光无声,远远逊色于许道长的斗法,不堪入目也。” 鳄龟道师则是眼珠子转了转,判断到:“应是金鸥在盟中的爪牙们接受不了现状,这才引起了纷争。” 许道听罢,便放下手中的杯盏,冲着对面三人拱手: “既然如此,今日酒宴就先告一段落,贫道这就随着三位道长重登浮槎,一解纷乱,免得海盟中的道人折损太多,实为不美。” 鳄龟道师三人听见,齐声口呼:“善哉。” 它们在发出了传音符咒之后,其实也想着快点的返回海盟中,去瓜分金鸥道师留下来的遗产。 虽说明面上的财货,大部分都得给许道。 可是百里浮槎宽广,仅仅一个坊市中的店铺、客栈就繁多,因此暗地里的财货也不少。 而这些财货,许道初入海盟时是察觉不到,便给了鳄龟等人私吞的机会,它们得尽快动手。 鳄龟、枭鸟、白虎,脑中皆是惊喜的想到:“金鸥这厮经营数十年,其身家必然富得流油!” 它们一时间还想起了,当初瓜分潜龙阁时的场景,那一次也是让它们吃了个盆满钵满。 并且当年的潜龙阁主为了结丹,其实已经将身家消耗的差不多了,就算没消耗的,对方也早就做了离开浮槎的准备,暗中收敛或是送走了。 而这一次可不同,金鸥道师早已经丹成,并无大消耗,且还是骤然身死,压根就来不及收敛、送走。 因此许道刚一挥挥手,撤了云台,鳄龟三人就主动的飞到许道前头,齐刷刷的叫到:“许道长这边请!” “某家来为许道长带路!” 三人的态度之殷勤,比之见许道一招杀了金鸥时还要热烈,这让许道微微讶然。 等到四人一同奔到了百里浮槎的跟前,鳄龟、枭鸟、白虎的举动,被内里早早就候着的海盟道士们瞧见,道士们都是心中凛然: “这位新来的金丹道师果真是不同凡响,仅仅一日,就折服了三位老尊者。三位老尊者竟然都甘愿为之带路领门!” “听闻数十年前,其人也不过海市中一门客。” “此便是一品金丹之风采么!” 鳄龟、白虎、枭鸟三巨头开路,亲自为许道撕开了海盟阵法之屏障,邀请许道入内。 阵法一开,海盟道人在内里一列一列的已经站好,重重叠叠的,几乎所有尚在海盟中的道人,都过来了。 许道甫一现身,成百上千的道士、数万的道徒,就纷纷折腰。 人群犹如波浪般压倒,齐声大呼:“恭迎道师回盟!” “恭迎道师回盟!” 许道瞧着此场景、听见这呼声,脚步一时顿住,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年离开百里浮槎时的情况。 昔年他和陈门、曾石剑取了宝库,连海盟都不敢入,入了也是赶紧的就溜出,但最后还是逃的狼狈不堪,甚是凄惨。 站定在门口,许道轻叹到:“今日之场景,和当年相比,实是天差地别,未曾料想也。” 其声音再小,可旁边的三个道师以及零星的道士,都是听见了。 道士们听见后,都忍不住的抬头打量许道,而三个道士则是装聋作哑的,佯装不知。 许道轻叹一番,随即摇头失笑,他一甩袖袍,迎着呼声,便大步踏入了百里浮槎之中。 第六百零五章 罪臣、消化 步入海盟阵法之中,许道朝着众多的海盟道士颔首,表示自己多谢众人的迎接之礼,然后他没有在现场耽搁太久,身子一闪,就伙同身旁的三个道师消失在了原地。 如此声势浩大的迎接场面,来人却只是露了个面,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明显让众多的道徒道士有些不太满意,其中不少人距离的太过遥远,连许道的面孔都没有瞧清楚,更是发懵。 可这样的情况对于众人而言,却又是极为正常。 毕竟他们只不过是听从海盟道师的法令,前来充当一番陪衬。再加上来人的地位之高,法力之强,也不是他们可以胡乱议论的。 只是今日出了这般重大且热闹的事情,但凡是个修行中人,都是心中惊奇无比,想要和人分享所见所闻、所思所想。 于是在许道四人离去之后,矗立在现场的道人们依旧口中议论纷纷,良久之后才开始散开,散开的也缓慢。 其中有些小摊小贩瞧见局面稳定,大着胆子又将干活的家伙事搬到了渡口,当场的摆开桌椅,烧制茶水、酒食,为逗留的人员们提供歇息和交谈的场所。 等到渡口处的人群散的差不多时,已经是第二日天明时分了。散开的人群,又涌入了百里浮槎上大大小小的茶室酒馆中,继续谈天论道。 另外一边。 许道随着鳄龟道师等人进入海盟阵法中之后,他先是接受了对方三人的邀请,去往海盟的正中心,最高的一幢楼上吃酒水。 此楼占地颇广,禁制森严,许道数十年前就曾见过。只是当初的他仅仅可以远远的观望此楼,别说登楼吃酒了,连进入楼阁附近的几里都无法做到。 如今数十年过去,海盟内因为几次动乱的缘故,四大坊市都有了不小的变化,变化最大的潜龙阁更是被拆掉,改建成为了现在的金鸥堂。 但是正中央的这幢高楼,其层数为九,不管是楼上的飞檐拱角,还是楼脚下的栏杆地砖。许道对比着脑中的记忆,发现全都是半点变化也没有,显然是被百里浮槎上的道人保护的极好。 许道登临此楼之后,第一个感觉便是此楼不愧是百里浮槎的核心,其楼阁中的灵气浓郁程度,比之从前的潜龙阁中就要浓郁不少。 而且根据他的感应来看,这尊楼阁本身就像是一件法器或是法宝,应该是整个海盟阵法的核心。 许道心中暗想到:“难怪鳄龟等人,会严禁其他人进入此地附近。” 话说他曾经还以为,此中央楼阁便是百里浮槎之主所在,对方定是修为高深,闭关以求突破。直到后来他才知道,整个西海中就只有鲲鲸真人一尊元婴,所谓的海市之主都是谣言。 因为许道算是“初入”海盟,他也不方便在楼阁上太过放肆,而且楼阁中的禁制着实是森严,就连以他的神识强度,想要破开阵法进行探查,也是没法悄无声息的做到。 于是许道便及时的收手,打算的等到安定之后,再仔细的探查整个海盟底细。 此番酒水和耍子,和在海盟外时,许道摆出的那一场不同。楼阁中除了他们四个之外,鳄龟道师等人还从海盟中叫来了几队乐师和舞女,以之作为劝酒和嬉戏。 舞女中修为筑基的也是不再少数。 到了酒席末尾,不管是鳄龟还是白虎,抑或者是那枭鸟道师,都不住的劝许道从中挑选几个精致的,等到结束后再带回房中把玩,以解长夜忧愁。 没错,从许道夜间踏入百里浮槎,再到酒席末尾。他们四人第二次饮酒作乐,一直痛饮到了第二天的日暮时分。 即便如此,鳄龟道师醉醺醺的,它从酒席之间站起来,还一个劲的冲许道说: “罪过罪过。我等三人招待不周,不知许道长可是尽兴了?” 枭鸟道师此时也是屈意奉承,连忙说:“不如再饮一番!我等皆是金丹中人,纵使喝个酩酊大醉,醉上一月数月,那又有何妨的?痛快才要紧!” 白虎道师也是吃酒吃上瘾了,一并喝到:“正是!况且这些美酒佳肴,琼浆玉露,都是某等准备的灵气之物,虽然都比不上许道长的精纯精致,但吃了也是有助于修行。某等三个都是法力道行无法再增加了,但许道长潜力无穷,还可以继续增长!” “吃酒就是修行!继续继续!” 面对鳄龟道师三人的热情款待,许道仍然是从酒席间站起来,拱手说:“已经吃了两回了,贫道适才也斗法了一次,现如今实在是不胜酒力,该休息一番。” 他解释完,也是哈哈大笑说:“贫道今日已经入盟,今后再想要吃酒,有的是时间,明日再会便是!” 见许道坚持要离去,鳄龟道师三人也不好再劝说太多,只得口中嘟囔到:“罢了,那就依照道友所言,今日先缓上一缓。” 说罢,许道方才从三个道师的挽留中挣脱掉。 已经身处于海盟之中,他就没有让内里的三个老家伙送行,独自一人就走出了楼阁。 而在楼阁外,除了有歌伎舞女之外,也有海盟中精明能干的道士,充当着向导和小厮,静静的等候着许道。 瞧见许道走出来,三个炼罡道士当即引上,恭敬的作揖:“见过道师!” 许道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脸上醺醺的酒气就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平静的对三个道士吩咐:“指路。” “是。”两个炼罡道士赶紧躬身应答,伸手指向东面。 嗖的! 下一刻,四人就化作为流光,往东面的坊市飞去。 许道所要赶过去的目的地,不是其他地方,正是东面坊市中的金鸥堂口。 在他和鳄龟道师等人饮酒作乐的一日中,海盟中的道士已经将金鸥的爪牙捉拿殆尽,全都捆绑着,放在了金鸥堂中,等待着许道的发落处置。 这也是许道之所以愿意吃酒吃一个白天的原因,等着海盟将人抓赶紧,他再过去接手金鸥堂,无疑会方便很多。 而当许道的身影消失之后,楼阁中本是叮当作响、醉声连连的宴席,刹那间就安静下来。 接着只听一阵子门窗声音响起,内外候着的歌伎舞女,全都低着头,抱着手、抱着萧管、琵琶等物,小跑着离开楼阁。 又有话声在楼阁中响起来: “此人当真是根基深厚,其道行虽然才五六百,但是无须炼化阵法,就能抗衡着阵法的压制,在阵法中飞去自如!” 此时在酒席间响起的声音,半点醉意都没有,清晰地很。 鳄龟道师、白虎道师、枭鸟道师三人,团团坐在杯盘狼藉的酒席上,它们或是捏着酒杯、或是闭目养神、或是眼神闪烁,但是都头脑清明的思索着所有发生的事情。 今日之事虽然已经告一段落,它们和许道、海盟和白骨盟,全都有了个好的开头,但是并不代表鳄龟等人的心神已经平定下来。 恰恰相反,不论是金鸥道师的身死,还是许道提出的攻打鲲鲸真人一事,都值得它们再彻夜不眠的盘算一番,绝不可抛之脑后而不顾。 ……………………………… 夜深深沉,灯火通明。 百里浮槎虽然大,但是在如今的许道看来,也就那样了。他裹挟着三个道士,仅仅是一会儿,就赶到了金鸥堂的所在位置。 许道绕着金鸥堂转悠了一圈,发现也不知道是金鸥道师的口味清奇,还是对方的飞禽习性难改,此人竟然将其堂口,营造成了巨型鸟巢一般的模样。 其高度不高,但是占地颇广,形体巨大,也自有一番巍峨气度。 许道将三个炼罡道士放下,对方立刻就领着他,往金鸥堂的大门走去: “道师这边请!” 许道随行。 一入金鸥堂中,一股俗气,但是足以震撼人心的辉煌金光,就从一根根盘龙柱子、一面面雕凤金壁上冒出来的,差点闪花许道的眼睛。 除此之外,便是一颗颗脑袋,正叩头抵在堂内地板上,黑压压挤成了一片。 这些人正是先前投靠了金鸥道师,在金鸥堂中充当门客、爪牙、小厮等身份的道人,当中修为有高有低,筑基后期的很有几个,初入炼气境界的也不再少数。 并且许道用神识一扫,能从人群中的种种气机,判断出有人擅长斗法,身上的血腥味正新鲜,有人擅长画符,有人擅长炼丹或炼器等等。 眼前这群道人的身份庞杂,但是都有可取之处。 这让许道的目中露出满意之色,他心想:“看来金鸥在接手了潜龙阁之后,并没有放宽入阁的门槛,好歹为我留下了一批有用之人。我得尽量少杀。” 而当许道的神识,扫过众人身上时,叩头的道人们个个身形战栗,犹如溺水坠落一般。 他们立刻就明白是有道师在窥视他们,于是压着恐惧,连忙放声大呼:“罪臣见过道师!” “恭迎道师入阁!”、“道师恕罪!” 呼声遍地,在偌大的金鸥堂中的回荡不止,但是许道现在并没有闲工夫来处置他们。 他一个字都没有回,只是对身旁领路的道士说:“金鸥闭关的静室是哪一间?带路。” 三个道士都是微怔,连忙再次指明方向:“这边。”他们也不敢多说话,绕开跟前趴着的一堆人,往金鸥堂的内里走去。 许道踏空而行,直接踩过众人的头顶,进入到静室中。 静室当中的布置,倒是没有大堂之中那般艳俗。 其内虽然也摆满了金漆铜具、玉石古玩,但是自然平和的气息多了不少,再加上有高深阵法的加持,让许道一进入此地,心境就平定许多,方便打坐炼气。 “是个闭关的好地方,就连白骨岛上的冰宫也是不如。看来金鸥这厮在海盟中的几十年,赚得的比整个白骨岛都要多,也难怪它的道行增长,会如此之迅猛!” 许道细细的打量一番静室,满意之色更甚。 他负着手,背身对门口的三人说:“今日起,贫道要闭关一番,还请三位道友自行返回。招待不周了。” 炼罡道士立刻恭敬回答:“为尊者效命是我等福气。”、“道师客气了。” 许道轻笑一声,他站在静室当中一甩袖子,随手送出了三件灵物,又道: “辛苦带路了。那便烦请三位,再替贫道向三位道师转达谢意,就说之后吃酒的事情,等贫道出关后再说。” 三个道士揣着许道送出的赏赐,心中惊喜:“是。” 他们道谢后,连忙小步的就离开了静室门口。 等到路过堂中依旧跪着的人时,几人耳边的呼声响动不停,但他们也是眼睛都不斜,赶紧的走出了金鸥堂。 跪着的人都是道人,纵使是饿个十天半月也饿不死。许道打算让这些道人都跪着便是,也算是熬一熬对方。 在领路的道士离去后,许道自行在金鸥的静室中转悠几下,随即就将静室的墙门,连同整个金鸥堂都给封闭了起来,隔绝内外。 他没有对外说假话。他之所以急着要赶来金鸥堂,正是要闭关一番,好好的消化所得。 这一次加入海盟,除了这座金鸥堂从今以后改为姓“许”之外,许道还有两大收获:正是那金鸥道师使出的异火——大日金焰,以及金鸥道师自身的神通——度化金光。 金鸥堂和麾下的一众道人,许道并不急着消化,但是后面两件,他却是急着将之收取到手中。 特别是金鸥道师的本命神通——度化金光,其能影响他人的神魂意志,将之度化收服。 此金光在许道结丹之前,就让他颇为觊觎, 如今若是将之掠夺在手,许道再搭配上自己的蜃气天赋、黄泉天赋,或许就能对敌人的魂魄意识操控自如,轻易的就能化敌为奴。 到时候,他再来收服金鸥道师的爪牙们,难度将会小很多很多。 无须玩些阴谋诡计、权谋手段,其只需一道神通打出,就能让对方个个俯首称臣,不敢有二心。 当即,许道鸠占鹊巢。 他盘坐在金鸥道师的静室中,调息静气,用对方的金丹、对方的妖躯作为养料,参悟起对方的神通法术。 第六百零六章 炼化金焰 宽阔的金鸥堂,自从许道进入静室之中,开始了消化所得之后,其堂口内外,顿时安静一片。 一日、两日、三日过去,金鸥堂中除了阵法依旧在升腾外,再无半点其他的动静。 那一批被捉拿进入金鸥堂的道人们,依旧个个跪倒在地,苦苦的煎熬着。 其实他们身上的禁制虽然严密,但是这么多人聚在一块,当中修为不俗的道士也不再少数,几天功夫过去,他们早就有法子可以偷偷地解开禁制。 但是不管是谁人,纵使是再有这个能力,也不敢偷偷的松绑。 毕竟,他们现在就被关在金鸥堂中,除非解开禁制之后,他们还能够打穿金鸥堂的阵法,方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并且打穿金鸥堂的阵法之后还不是结束,他们又得再想方设法的偷溜离开百里浮槎,否则的话,百里浮槎上的其他道人,完全不介意再将他们抓回来,卖给许道一个人情。 甚至就算是成功逃离了百里浮槎,只要许道一日不死,这些道人从今往后就得在西海之中隐姓埋名,时刻提防自个的人头被他人割了去领赏。 与之相比,他们反倒是继续跪坐在金鸥堂中,更可能有惊无险,甚至还有改换门墙,再度抱上巨腿的可能。 而除了金鸥堂中的这批道人,心思各异之外,在百里浮槎中,也有另外的一批道人正在议论纷纷。 其中的大头,自然是鳄龟道师三人,和他们麾下的门客。 三个老家伙这些天以来,就没有回过自己的老巢,一个劲的待在中央楼阁上,扎堆吃酒。 它们此举不仅仅是报团取暖,也是担心许道在进入海盟中后,会有什么异动。 要是有的话,它们三人聚在一块,不仅安危上有较大的保证,身下也就是整个百里浮槎的核心所在,一旦斗法,它们驱使阵法会迅捷许多,还能防止阵法被许道偷偷破坏掉。 中央楼阁中,因为许道三日都没有离开金鸥堂,三位道师之中有人按捺不住了: “姓许的都三天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等是否要遣人过去探探情况。” 另外一个道师又目光闪烁,出声:“此獠入我海盟中,竟然一呆就是几日,着实是胆子大。不如我等趁着他放松之际,偷偷地调动阵法,凝聚法相将他打杀掉?此獠虽然丹成一品了,世所罕见,但是我等只要能偷偷的调动阵法,以假婴之威能,也并非没有机会。” 同许道在外面碰头的时候,三个道师心中畏惧,并不敢和许道硬抗,还生怕得罪了许道会被许道今后杀全家。 但是现在数日过去,它们心中的恐惧感减轻,许道还身处于它们的主场中,并貌似放松了警惕,顿时就让说话的道师以为有机会可趁。 而这个说话之人,正是和许道不太对付的枭鸟道师,对方在提议后,见两个同僚并没有立刻出口反驳,又出声: “有可能姓许的这几日,其实就是在疗伤。他当日能轻易地将金鸥打死,指不定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只不过我等看不出来,被这家伙唬住了!” 三个道师之间,相互沉默了许久。 终究还是鳄龟道师沉稳,它轻笑说出:“罢了罢了。许道长既然安分守己,那么便让他继续待着便是。莫非你还期待着他一进入了海盟中,就和你我争权夺利,抢夺好处?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此人多多闭关几日,我等也能从容的在海盟中接手那金鸥的财货。须知金鸥这厮,可不只是在浮槎上置办了家财,其余的各大岛屿上,它也置办了不少东西。” 最后鳄龟道师一沉声:“况且财货都还只是次要的。二位兄弟若是还有足够的精力,便尽量备战,接下来大事才是关键!你我三人能否成道,或是能否活着离开西海地界,就看许道长了!” 枭鸟道师和白虎道师闻言,略微一回味,皆是面色一正。 两人朝着鳄龟道师一拱手:“龟兄教训的是,虞渊和鲲鲸真人,方才是我等真正的大敌!” 一番议论说完,海盟的三个老家伙彻底的放下了和许道之间的嫌隙,开始琢磨着如何让许道在出关之后,兑现带领他们攻打虞渊的承诺。 另外一边。 金鸥堂的静室当中,许道盘膝坐在金丝编造的蒲团上面,双目微阖,整个人的心神都沉浸在内天地之中。 其意志在内天地里面变化出了一个人形,正仰头向上看,静静的盯着内天地中的小小太阳。 此前的小黄天太阳,乃是许道布置了阵法,从外界不断摄取进来日光,并掺杂了他的金丹法力而成,其中时不时还会有他的金丹符箓坐镇其中,主持阵法。 但是现在的小黄天太阳,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从法力化作的虚物,变成了一颗腾腾燃烧着大火球,其真实而不虚。 即便许道进入了静室当中,肉身和日光隔绝,暂时吸取不到太阳之力了,在这颗大火球出现之后,小黄天中再度通明一片,日光遍地,甚至是耀眼的让人刺目。 而且小黄天内的这颗火球中,正是许道从金鸥道师手中获得的大日金焰! 丹成之后,许道消化了黄天真箓九成多的功效,其念头敏锐,悟性高超,不管是修炼法术,还是祭炼法器,都比寻常人要省事情。 因此仅仅三日的功夫,他就将金鸥道师手中的这份异宝奇火,炼化在手,并且炼化的程度比之金鸥道师还要深。 金鸥道师在利用大日金焰攻击许道时,只能将之当做寻常的火焰打出,若是想要用大日金焰烧许道,还得偷偷的用羽翎布置阵法,并用本命神通将许道和大日金焰圈禁在一块儿。 此举甚是麻烦。 但这不是金鸥道师自己非要找麻烦,而是金焰太过暴戾,其燃烧出的火焰,竟然和太阳一般无二,金鸥自己能够沐浴此火焰而不被焚烧,已经是它骨骼清奇,特别耐火耐热了。 若是换了其他的金丹道师,多半是连随身携带金焰都无法做到,而只能够将大日金焰圈禁在一个固定的地方。 否则的话,不管是法器还是法宝,不管是飞剑还是储物袋,不需要多少日的功夫,大日金焰就能够将之烧穿、烧烂,然后掉落在外。 这也是金鸥道师在布置日光阵法时,也只能忍痛用自己的羽翎,作为布置阵法的材料。其余的材料,都难以承载暴戾的大日金焰。 可是对于拥有小黄天和皇天后土箓的许道而言,他却是完全不需要这些麻烦事。 此时的他,已经将大日金焰种在了小黄天中,无须用外物,也无须消耗消耗法力,只需要由小黄天的一丝天地之力,就能将此物的拘在半空中,肆意的释放光和热。 而且炼化了大日金焰,许道还发现多了一门的金丹神通! 他竟然不仅仅可以将道人的天赋和神通掠夺在手中,似大日金焰这般的天地奇物,也能将之掠夺在手,然后演化出一门新神通。 许道今后再想要打出大日金焰,他压根就不需要将此焰的火种搬出去,而只需要挥挥手,消耗法力,就可以自行在外界制造大日金焰。 小黄天中,许道望着半空中的这颗火球,琢磨着:“为何此前炼化灵物的时候,和炼化金焰截然不同,半点法术神通也没有获得?此焰和其他的天地奇物相比,究竟珍奇异宝在何处?” 他探出了神识,将大日金焰团团的裹住,细细的打量着。 良久之后,许道令皇天后土箓也浮现在小黄天之中,并让之进驻到大日金焰的内部。 滋滋! 一丝丝金线,突然出现在了大日金焰上面,其板结成块,恍如月亮上的斑点一般。这些金线和斑点也并非是污渍污垢,其扭曲成文,当中蕴含着天地道理,是此焰的核心和奥秘之所在。 许道之所以能够将大日金焰彻底的炼化掉,正是因为他悟懂了这些金线符文,并将之临摹在了皇天后土箓之上。 就此,他恍然的明白到:“法术者,师法天地自然,临摹大道规则,修道之人修炼法术,最终凝结出的符箓种子,便是一块块天地规则、大道精华的拓片。” “我之所以能够从大日金焰之中,参悟出这一门神通,原因不是其他,正是因为这朵金焰内部,也蕴含着天地道理,其是大道碎片的化身。而这点是我之前所有遇见的天地奇物,完全比不上的。” 许道想到这里,思路通达: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皆是有大道孕育而成,天地皆是由自然规矩塑造而就。其实按理而言,每一件事物体内都应该具备大道规则,但是现在的我修为底下,还仅仅是金丹境界,埋藏太深的参悟不了,便只能够参悟这些更加接近于大道规则的事物。” “而金丹道师所修炼而成的金丹,大日金焰这般奇物,就是一件件更加接近大道规则的存在,其内的规则已经凝聚成形!” 修道之人,不管是仙道还是武道,当其结丹的时候,其一身所修所炼都将凝聚成为一团,这一团中蕴含了道人对于自身和天地的认识,正是金丹,而其金丹的性质表现在外,便是天赋神通! 每一颗金丹,其实就是天地道理的一点具化,是道人通过修炼,将天地道理凝聚成形了。 而许道的皇天后土箓,之所以能够轻易的将他人神通掠夺在身上,本质和他当初利用黄天真箓修炼法术没有什么区别,是直接将对方金丹之中所蕴含的天地道理,临摹刻在了自己的身上。 所以他在掠夺了诸多金丹神通之后,不仅没有走火入魔,反而不管是他的小黄天,还是他的皇天后土箓,两者的底蕴根基都是越加的深厚。 因为天地道理、大道规则这种东西,道人懂得的再多也没有坏处。 “或许不只是因为它们是好东西,这才没有坏处……”许道直视着大日金焰,脑中忽然蹦出了一句话: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 “道人之所以获得的天地道理越多,越有益无害,乃是因为道人相比于天地而言,本就只是天地之一粟、一面、一角,天生就是残缺,有所局限!” 许道站在小黄天当中,回想起了自己当初结丹时候的体悟。 丹成之后,小黄天才是他的真正根基。 而其肉身和金丹,前者只是小黄天凝结在外的武力化身,犹如一个国家的军队,后者则是小黄天的天地道理之汇总,犹如一个国家的政体、民心、官僚体系。 也就是说,许道在结丹之后的道路,其实质将不再是单纯的吞吐灵气、增长道行, 而是变成了要壮大小黄天,要想方设法的使这一方天地变大变阔。 一旦这一方天地壮大,他无须再废其他功夫,其真气之厚度、法力之强度、金丹之玄妙,都将一并的壮大! 而这个道理,许道在结成金丹的时候虽然隐隐堪破了,但是并不确信。直到现在这个时候,他炼化大日金焰,有了实打实的证据,才彻底的相信了这点。 许道的脑海中一边思潮翻涌,掀起阵阵惊涛骇浪,一边也是环顾着小黄天,轻轻感慨: “果然,结丹并非是要结成一颗凶兽卵壳、邪魔胚胎,而是要结得一颗天地种子。丹成鼎立,从今而后,道人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纳天地万物为养料,浇灌这颗天地种子,让它发芽生长,直到成长为一尊真正的天地!” 一并的,许道也理解了大道经典中所涉及的一些言语: “如此想来,‘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此二句得道真言中的‘天地’,指的并不是外界天地,而是指由道人自己所开辟、自身所化就的天地!” “修真求道者,实乃天地自然之子!” 第六百零七章 成仙之机 许道观摩着小黄天之中的大日金焰,心中顿时更加地感到开心。 他没有想到,自己得到这一朵奇火之后,其不仅仅给他带来了一门神通、增加了内天地的底蕴,居然还得他带来了这么大的启发。 有了大日金焰作为证据,许道对自己在金丹阶段的修行,顿时有了眉目。 “普通的金丹道师,在金丹阶段,只是打熬真气、培养妖躯法躯,并无具体的目标。而我在金丹阶段则不用如此的茫然。” 许道心中思索着,脑中顿时跳出了一个又一个奇思妙想。 既然金丹的真正意义是天地之种子,那么他需要做的就是将小黄天这一方内天地,逐步的凝实,让之成长起来,拥有日月、拥有五行、拥有风雷等物,融入更多的大道规则,让之逐渐的成长为一方外天地! 这条道路对于现在的许道而言,虽然也有些模糊,毕竟小黄天除了炼化灵物、炼化金丹之外,今后何种程度才算得上是合格的外天地,他并不知道。 不过许道搜肠刮肚,很快就想起来了和上古仙人有关的东西。 他的“目光”闪烁:“真人鬼仙者,拥有仙园;陆地神仙者,拥有福地;金性天仙者,拥有洞天!” “洞天福地仙园,此三者,和仙人的品级细细相关。从前我就怀疑想要得到成仙,或许就和此三者有关系,它们并非只是仙宗道祖为门下弟子置办的产业,极有可能,同样也是它们修行、遗世独立的根基之所在!” 想到这里,许道再一次环顾自家的内天地,暗道:“否则的话,我在筑基入道时,为何会凭空开辟出这一方内天地呢?” 要知道他当初开辟内天地的时候,虽然有机缘,但也并非是什么太大的机缘,仅仅是斩杀了一个残缺的地祇鬼婴,将对方炼化,补了补自家的灵根。 还有就是他当时度化了不少惨遭折磨的亡魂,颇有一批亡魂怨鬼,怨气消散,甘愿的融化在天地间,然后其灵机聚拢在了许道身上。 除此之外,他当时便没有再得到其他的宝物。 内天地此物,其之所以出现,虽然表面上看像是机缘巧合,偶尔然之间的产物,但是现在的许道,越是琢磨,越是感觉此物本是水到渠成就会出现的。 心中思潮涌动,让许道一时间定不下心,他站在内天地中,久久的注视着内天地中的每一处场景。 此时的内天地,已经有六百丈方圆,对于凡人来说已经是颇多,能够装入一座山丘了。对于许道来说,也不算是太小了,纵使其变化成蛟龙之躯的大小,此地也能够容纳他多大的几个滚。 现在炼化了大日金焰之中,内天地中时刻就能够得到大日之力的照耀,内里的生机应当会比从前更加的旺盛很多。 观摩着内天地中的一切,一股大欢喜出现在他的心中。 许道欣喜的思索:“若是我的内天地真的能够成长起来,内里自成循环,那么西海地界、甚至是整个山海界,就算会毁灭了,我也还能够长存!” “莫非此举才是真正的跳出天地之外,避世而求生的真正法子?” 不过思忖良久之后,他面露哂笑,终于还是收敛了心神,不再去想这些太过于遥远的事情,而是开始认真地规划自己应该如何有条不紊的提升自家内天地。 许道心中一定:“既然古之仙人,已经为后来人走出了仙园、福地、洞天,三者层层递进的道路,那么我如今的小黄天,自然就是要首先往仙园靠拢,想方设法的令小黄天达到仙园之要求。” 虽然仙园究竟何物,蜕化成此物的要求是什么,许道现在还是不清楚,但是有了准确的目标,他今后探索寻找起来,无疑更加清晰和方便很多了。 更关键的是,仙园这种东西,许道并非没有见识过。 当初身处于白骨观,历练时进入的黑山秘境,就极度疑似为一方广大仙园;之后进入洱海道宫之中修行,他也曾两次进入过洱海仙园中闭关。 前者虽然已经了无踪迹,不知道沦落到了何处,又或者还存在与否,但是后者洱海仙园,许道手中就有相关的线索! 他思索着,心中一动,便见到小黄天中的穹顶,陡然间白日星现,一块块神异的符文,凭空的露出,洒下玄妙无比的神光。 这些符文虽然才几十近百,但是烙印在小黄天上,却是构成了小黄天不可分离的一大支柱。 甚至准确的说,许道的小黄天如今之所以具备几丝天地气象,就是因为这批符文塑造了小黄天中的规则自然。 而这批符文不是其他,正是许道从数块山海图碎片中,临摹烙印在身上的山海符文! 他心中立刻就生出了一个想法:“除了用天地奇物和道师金丹,浇灌内天地之外,更应该多多的寻找山海图碎片,或许当我临摹得到的山海图符文足够时,就是小黄天进阶为仙园,我能够得享长生不老的时候。” 之所以许道认为自己都无须将山海图碎片集齐,是因为当初洱海仙园所在的吴国天地,其土地广袤,疆土万里以计算,如此乃天地于芥子须弥的手段,应当并非是元婴境界的仙园就能够达到了。 他猜测那吴国天地,很可能是一方洞天,而非只是仙园、福地! 山海图,便是承载着整个吴国洞天的仙宝,其原本的品质,自然也不仅仅是先天法宝。 想到这些东西,许道几乎是立刻就想要出关,去搜寻西海之中,所有的山海图碎片。 不过他也立刻就清醒了过来,山海符文对于小黄天来说,虽然重要,但应该也没有达到集齐大部分,就能够让小黄天发生蜕变的地步。 不仅符文道理,本身虽然是大道规则的化身,但是想要让它们起作用,还得有灵气真气等作为驱使。 许道即便是成功集齐了的足够多山海符文,他的内天地中的底蕴也都足够,如此才能够发生质变。 许道轻呼一口气,心思就此清明。 而且他现在身处于海盟之中,压根就不用亲自动身,耗时耗力的在西海中到处搜罗山海符文。海盟本身就在周游半个西海,也是西海道人们汇聚的最大交易场所。 许道只需要待在海盟中,发下话,自然就会有大批的道士,甚至是道师,为他去搜罗山海图碎片。甚至于就在海盟的宝库中,就可能存在着为数不少的山海图碎片,正等待着他前去兑换购买。 因为山海图碎片除了落在吴国遗民的手中,能够作为庇护的阵法之用以外,对于西海中人而言,它还没有展现出第二个用处。 因此如此一方明知道是奇珍异宝的存在,在西海道人的手中,就如同鸡肋一般,往往束之高阁,不可轻易地交易出去,但是也没有太过在意。 许道面对如此情况,意识化身的脸上忍不住的挂上了笑意:“甚好,如此情况对于我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了。” 下一刻,他的意识化身再挥一挥衣袖,白日星现的场景就消失在了小黄天中,诸多的山海符文都隐没。 嗖的! 许道的意识化身,也从小黄天中脱离,回归了他正在静室之中盘座的肉身。 但是意识回归肉身之后,许道却仍然没有睁开眼睛,他依旧是凝神静气,身上的法力涌动不定,丝毫没有要出关的迹象。 炼化完了大日金焰,还只是完成了许道此番闭关的第一件事情。 他接下来大概还有两件事情需要去做,其一便是花费点时间,将金鸥道师的度化金光,也炼化在身上,其二则是根据他在酒宴上观摩过的海盟阵图,悄悄的感应沟通海盟阵法。 特别是后面一件事情。 正是因为鳄龟道师等人大大方方的将海盟阵法图纸拿了出来,许道已经将图纸上的关键之处参悟一二,并从对方三人的口中得到了口诀,懂得如何占据金鸥堂气机。 他才胆敢孤身一人进入百里浮槎中。 懂得了阵图,许道自信以自己的底蕴,就算那三人当场反悔,痛下杀手,妄图用海盟阵法将他围杀掉,他也不可能在重蹈当年潜龙阁主的覆辙。 最差的情况,也只是他拖着重伤之身躯,破开的海盟阵法,然后逃之夭夭,得花费一段时间来休养生息。 静室当中,许道双目内观,身上立刻就涌动起来了一股金色的灵光。 这股灵光和他从前的法力灵光截然不同,正是属于金鸥道师的灵光,在许道的操控之下,这股灵光却是被逐渐的侵染上了他的气息,转而从纯金的色泽,往白金色泽转变而去。 炼化金鸥道师的神通,其花费的时间并没有大日金焰要多。 因为许道毕竟不是第一次掠夺金丹道师之神通了,其已经是轻车熟路,而且度化金光虽然神异,能够给许道来到很大的帮助,可其意义比起大日金焰而言,就没有那么重大了。 约莫两日过去,许道身上的纯金灵光就皆数退去,其周身气机再度精纯唯一。而在小黄天中的皇天后土箓上,一道崭新的金丹符文,也是悄悄的生出并且凝实。 这代表着许道已经将度化金光彻底的炼化,他又多了一门金丹神通。 得此神通,许道的精神丝毫没有疲倦,反而因为底蕴增长的缘故,他感觉自身的道行虽然没有增长,但是小黄天无疑又凝实了一些。 于是他片刻也没有耽搁,立刻就又沉下心神,回忆起当初在酒席间记下来的阵图,耐心的揣摩。 整个金鸥堂,以许道闭关所在的静室为起点,一股强横的神识,从中慢慢的弥漫开来,渗入地下、包裹建筑、侵向四方。 金鸥堂中的大小事物,诸般存在,以及坐镇之处的地下灵脉,全都清晰的展现在了许道的心中,任由他一一的观摩。 与此同时,那一批仍旧跪坐在金鸥大堂内部的道人,心神全都惊惧。 他们慌忙的将头颅抬起来,看向四周的黑暗,顿觉黑暗中仿佛藏着一尊冷漠的巨兽,正在打量着他们。 虽然有上一次被许道扫视的经历,可再一次落入金丹神识中,不管是炼气道徒还是筑基道士,仍旧是不寒而栗,难以抗拒。 不过这一次,许道没有再只是将他们扫视一眼。 嗡嗡的! 压抑和惶恐中,跪倒在地的道人们,突然发现前方有光芒产生,都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了静室所在的方向。 “金鸥尊者?”其中一些有见识的道士,口中喃喃到:“这股金光……” “不对,此光、此光和金鸥尊者的似乎有点区别?” 度化金光乃是金鸥道师的天赋神通,它经营着金鸥堂,自然也是对手下的道人们使用过。只不过它在金鸥堂中是大批量的、潜移默化的在使用,并不及斗法时那般,能够当场变人为奴。 因此在“亲眼”见到金鸥身死,又面临自身的身死压迫,这批道人也就从度化金光之中摆脱,能够向许道摇尾乞怜。 当然了,整个金鸥堂中,道人数目上千,其内自然被金鸥格外关照,度化成了金鸥的死忠。而这类人在惨遭抓捕的时候,就已经悍不畏死的和其余海盟道师厮杀,皆数战死,自然也就不会被抓入金鸥堂了。 跪倒的道人们,重新沐浴着属于许道的度化金光,残存在其脑海中的金鸥印象,迅速的模糊和扭曲,然后摇身一变,变作成了许道的身影。 金鸥乃是肉身妖修,其虽然神异,擅长操控人心,但终究不是仙道之士。 如今许道得到了它神通,在黄泉天赋和蜃气天赋的辅佐下,此神通之威能,比之从前更甚几分! 单单就威力而言,许道只需要一场度化,就能够将现场数百道人脑中的狠意完全抹去,令自身取而代之,成为众多道人心中敬仰供奉的存在。 其后,他只需要再时不时的关照这批道人,有把握将之全部转化为死忠,成功率是金鸥道师的数倍。 第六百零八章 青龙霸下 许道潜藏在金鸥堂中,接下来的数日功夫之间,依旧并没有异动,安心的揣摩海盟阵法。 此海盟的阵法,也着实是玄妙深奥,不愧为可以凝结出假婴法相之阵法,仅仅是鳄龟道师等人大大方方给出的部分,许道就从中得到了不少的收获。 甚至若非是他曾经得到了玄阵宗的道统,又有繁星岛阵法、山海符文打底子,他休想从中破解出半点端倪。 而在这段时间里面,海盟中却是开始热闹了起来。 这时的许道虽然还在闭关修行之中,但是他通过炼化在身的度化金光,已经将麾下的那批道人皆数洗练了一遍,又每日都将度化彻底的道人放出堂外,让对方充当自己的爪牙。 如此以来,他虽然一步也没有踏出闭关静室,但是海盟中却处处都开始出现他的影响。 四大坊市中的消息,也被源源不断的被送到了金鸥堂中,让许道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 停摆了多日的金鸥堂势力,再次开始营业,一并让原本正在瓜分金鸥堂产业的道人们,顿时受阻,因此还发生了不小的纷争。 其中一些属于胆大包天、趁火打劫的零散道人,皆数被当场镇压斩杀了事。而另外一些的奉了鳄龟道师等人的命令,属于奉令吞吃的,则是没有那么容易阻止。 这些纷争也立刻就传递到了鳄龟道师等人的耳中,让三个老家伙都是一惊。 它们惊讶的并非是许道出手的动作较快,而是惊讶于为许道奔走往来的这批道人。 “没听说姓许的这厮,有能够感化手下的法术啊!整个西海中,某家也就听闻金鸥这厮的法术神通,有操控人心之能!” “金鸥堂走出的这批道人,个个士气旺盛,忠心耿耿,看上去也不像是被下了毒药,并非强行控制着。” 诸多念头在三个老家伙的脑中冒出来,然后它们齐刷刷的想到: “莫非,金鸥这厮其实还没有死,只是被姓许的活捉了,正在用自家的度化金光,帮助姓许的收服手下?” 因为许道丹成的日期距今尚不太久,除却尤冰之外,许道也没有对外界告知过自家的神通,任凭三个老家伙抓耳挠腮,它们也想不到许道竟然能够掠夺他人的神通。 鳄龟道师等人一下子想偏了,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它们倒不是担心自家瓜分财货的举动,被金鸥知道了然后告诉给许道,毕竟吃进肚子里面的东西,就算再吐出去,它们也不可能全吐,无甚损失。 三人心中都担忧起:“单单一个姓许的,其就是丹成上品,莫之能敌,他背后还有那个白骨观主,也是丹成上品。如今再加上一个金鸥,恐是更加不好对付了。” 不得已,鳄龟道师三人都连连的下达命令,终止了瓜分金鸥财货的动作,并且勒令麾下的道人们客气点,尽量不要和金鸥堂发生冲突。 而当鳄龟道师等人收敛举动之后,静室之中的许道,也很快就收到了相应的消息。 他不似鳄龟道师等人浮想联翩,只是觉得对方三人颇是有些是识相,然后就放任新收服的手下们,自行的在百里浮槎上活动。 度化金光神异,其在度化他人的同时,也不会折损了他人的智慧,因此许道获得的手下不仅忠诚,也能如从前那般活动自如,自有心计。 此金光唯二的缺点,一是道人被度化之后,其突破境界时变得困难。 毕竟金光乃是用外力,强行将忠诚信念插入了道人的脑中。 而道人在修道破关时,成功率不只是受到法力影响,同样也受到心境影响,甚至时不时还会出现幻觉。 许道根植在他人脑中的念头,对被度化者来说,无疑就是最大的魔念、执念。 因此遭受了度化的道人,其若是想要突破境界,第一步就是要将心中外来念头给破除掉,然后方才可以进行下一步。 不过好在许道降临百里浮槎的时日短,也只是来扩大影响、培植工具人势力的。他使用起度化金光,远没有金鸥道师那般有着诸多的顾忌。 许道目前需要的只是手下,并非弟子。 短时间内,先不说是海盟的其他人能否发现端倪,就算是发现了,许道也不太在乎风评。 除此之外,度化金光另外一个缺陷,便是许道虽然将度化金光的威力增强了,但是此金光目前真正能够度化的道人,只有金丹境界以下,其不可度化金丹道师,最多斗法时假度化。 许道若是想要得到金丹境界的死士,非得自己先突破到元婴境界了,然后方才有可能。 这一日。 许道将最后一批度化彻底的道人,也放出了金鸥堂。 等到这批道人离开,偌大的堂口中,顿时就只有他一人在,内里处处都静悄悄的,毫无杂声。 许道在确认再三之后,也呼出了一口气,他顺手调动金鸥堂本身的阵法,将整个堂口、静室,保护的更加严密。 “外人都已经离开,再无打扰,我接下来就不用分心维持度化金光,是时候全神贯注,彻底的试探一番海盟大阵了。” 许道盘坐着,脑中念头流淌: “经过半个多月的参悟,我已经能够将自身的法力,同整座海盟大阵勾连在一起,并可以从中得到些增益。比如若是有人来攻打海盟,我的法力在阵法的加持下,增强的将不只是一点儿半点。” 对于寻常的道师而言,达到这一步就已经可以了。 譬如那金鸥道师,它在足以借用阵法之后,就不再过多的浪费时间在上面,并且它也是实在没有能力继续去钻研。 可许道明显不同,他觊觎着海盟阵法的威能,更是觊觎着其中极可能蕴含的高深功法,自然不可能就此止步。 而且不负责任的说,此海盟阵法非许道所有,就算他接下里的钻研会对阵法造成后果,其也会有着另外三人负担,帮助他一起收拾烂摊子。 许道唯一需要提防的,便是自身的安危而已。 既然如此,许道也就大着胆子,准备出格尝试一番,他要将自己的神识插入浮槎之内部,一探究竟! 心中一定,许道坐在金丝编造的蒲团上,身形微微晃动。 随即,只见到他的周身突然有漆黑色泽的鬼雾生出,在鬼雾的掩映之下,许道的肉身竟然也缓缓的变化,然后变得虚幻。 过了片刻钟,他的肉身彻底的虚化,血肉不存,好似消失了一般。 但这并不是许道将自己的肉身给炼化了,而是将本就灵肉合一的躯壳,转化为了纯纯的阴神之状。 丹成之时,许道凝练出来的这一具肉身,本来就不是纯粹的血肉之躯,而是由精气和神气杂糅而成,因此他才能够既使用武力,又可以随意的动用法术,妙用多多,斗法的时候优势甚大。 而现在,许道是要一探海盟阵法的究竟,因为阵法广大且深藏地底,内外只有脉络勾连,并无深坑甬道。 许道若是用血肉之躯一探究竟,他只有将整个地界都刨开,一层一层挖,方才可能。 因此他便只能将自己的躯壳转化为纯粹的阴神状态了,阴神状态时可以变化万千,无孔不入。但凡阵法内外有些缝隙,他就有把握渗透进其中。 渐渐地,静室之中,一条沉浮于鬼雾中的龙形,彻底成形,其气质幽玄,世所罕见。 许道调整好了状态,也就不再耽搁时间。他盘旋在静室中,仅仅低吟一声,就调动了金鸥堂和海盟阵法之间的联系。 嗡嗡! 灵光大仙,一道道符文出现在静室之中,就在静室的基座之下,浮槎的灵脉甚至都直接浮现了出来。 许道趁着如此机会,身形当即没入其中。 他沿着灵脉,见缝插针的往内里钻进去。等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后,金鸥静室中也彻底的空无一物。 而一进入的灵脉中,许道就将自己的神识放出到最大,仔细的感应着周遭一切。 一道道扭曲又诡异的符文,不但出现在他的神识中,仅仅一小段距离,就让他对海盟阵法有了更加深层次的了解。 “果然,只是看一张死图纸,远不如亲自进入阵法的内部中,亲自看一眼要好。” 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用,许道心神大振,他更加卖力的在海盟阵法之中游移起来。 而金鸥堂本就属于百里浮槎的四大堂口之一,其下的灵脉也是浮槎中的主灵脉之一,许道此举算是内部人士作怪。 因此接下来他探究海盟阵法的过程,顺利的让他都有些诧异。 观摩完了金鸥堂附近的阵法脉络之后,他沿着灵脉的主干,继续的往下方延伸,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触及核心的地方。 略微逗留了一会儿之后,正当许道尝试着要往其余的灵脉方向探索过去的时候。 一根粗壮的铜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神识之中。 这突然出现的东西,立刻就吸引了许道的全部注意,并且让他感到惊讶:“浮槎底下竟然还有此物,莫非是浮槎的一截龙骨么?” 但他很快地就发现,这根铜柱并不是龙骨那般简单。 上面雕龙刻凤的,布满了诡异惊人的符咒,并且还有一根根的铁索,从四面八方勾连到了铜柱之上,仿佛将其镇压锁在了暗不见天日的地底。 许道心中一动,更加上前。 有“青龙”二字,其字体繁杂虬曲,猛地出现在他的眼中。 “此铜柱是?”许道瞬间就想到了曾经面见潜龙阁主时的场景。 他记得当时的潜龙阁主并非是人形,而是以巨蛇的身姿出现。并且对方便是盘踞在一根偌大的铜柱子上,铜柱子疑似整个潜龙阁的脊骨。 “莫非这一根铜柱子,就是当日潜龙阁主盘着的那一根?潜龙阁也并非是被拆掉后,重建成金鸥堂?而是被沉底,陷到了百里浮槎的深处!” 诸多想法出现在许道的心中,他略微试探,发现此地的阵法禁制虽然多,但都不足以对他造成阻碍,稍加注意就可以避过。 并且他辨认出,这些阵法中多以封禁类的为主,亦如同那些铁索铁钩子一般,在帮忙镇压着铜柱子。 于是许道大着胆子,直接就将自己的神识,伸到了铜柱子上面。 瞬间,一种古朴、阴寒、锈迹斑驳的感觉,顺着铜柱子传递到了他脑海中。 于此同时的,铜柱上的一颗颗铭文也进入了他的视线。 铜柱上的“青龙”二字,格外之大,其本身就扭曲如蛇虫,在其周遭之外,一颗颗铭文也是纠缠不定。 它们落在黑暗中,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像是蛇堆虫堆似的,诡异而渗人。 但是许道压制着心中的寒意,默默的阅读着铜柱子上的铭文,很快就反应过来: “青龙偃月丹!此铜柱子上篆刻的铭文,就是潜龙阁主曾经所修行的功法!” 一股莫大的惊喜,出现在他的心中。 许道大胆的偷溜进入海盟阵法,本就是为了获得高深功法,结果当真是一入宝山便见宝贝,得来全不费工夫。 担心自己已经惊动了海盟的三个老家伙,对方正在迅速的赶过来,许道连忙的沉下心神,选择强行记忆铜柱子上的铭文。 皇天后土箓也被他放出,其金光大现,直接照耀在了周遭。 有着皇天后土箓加持,不管铜柱上的铭文再是诡异玄妙,许道耗费了一番功夫,便将之硬生生的烙印在脑海中。 他甚至还将铜柱子的模样、铸造痕迹,也一一的观想在心中,这是因为铜柱本身的模样,也可能就是功法中的一环。 等到记忆完毕,好处到手,许道方才吐出一口气,仔细感受着这一份喜悦。 “果真是一门高深的功法,其中不只是介绍了配成青龙偃月丹的煞气、罡气,还有从筑基开始,修行者就应该优先选择何等血脉作为灵根。更有种种的烧茅打鼎,熬炼真气,吞吐灵丹的步骤方法……可谓详细而完备。” 许道将功法粗略的扫了一遍,顿时发现自己结丹时所用的云禁真符法,和此功法相比,两者间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儿。 潜龙阁主所修之功法,不愧为直指上品金丹的法门! 第六百零九章 白骨坟茔 许道看着铜柱子上的铭文,当场便收获得到了一篇上等的金丹法门,心中喜不自胜。 他就待在铜柱子跟前,细细的揣摩着,发现其上的铭文功法中,除了相应的炼气结丹之法以外,还有着和海盟阵法息息相关的篇章。 在此篇章上,其最重要的步骤赫然就是教导修行中人,如何接引阵法之力,凝聚出一尊青龙法相,并连同其他的三象,一并凝练出可以媲美元婴境界的法相傀儡! 也就是说,许道来到这根铜柱子跟前,便相当于得到了潜龙阁之真传。 他只需要依照铜柱铭文上的记载,就可以货真价实的执掌海盟阵法四分之一,即便是鳄龟道师等人不喜于他,也休想将他轻易地的给赶走。 “看来此海盟阵法的传承,直接就放在百里浮槎的深处。金鸥那厮盘踞在此地数十年,却没能发现这一点,实在是可惜可叹。” 许道心中暗自思索着。 不过他粗略的将铜柱铭文参悟了一遍,发现金鸥那厮就算发现了此地,其实也拿铜柱子上的功法和口诀没有办法。 因为功法中的“青龙偃月丹”之路,其从筑基开始,就要求道人种植龙脉,而其余的血脉皆不可。 金鸥那厮早就丹成,其人的血脉灵根固定,自然是不可能中途更改的。 并且金鸥结丹后的妖躯乃是禽类,和蛟龙类半点关系都沾不上,四象之中的禽类又已经被枭鸟道师占据了,它就算是再绞尽脑汁、惊才艳艳,也无法根据青龙铜柱上的功法,自行将自身气机和整座阵法相连通。 其待在海盟中,只能够充当输送法力的阵法工具罢了。 而这些也正是许道在打杀了金鸥道师之后,整个海盟的大局都稳定,海盟阵法也没有被削弱的原因所在。 要知道当年,鳄龟道师等人自从打杀了潜龙阁主,四象法阵缺了一角之后,整个海盟阵法的威力就大大减弱,鳄龟道师等人也正因此蛰伏了数十年,一直都不敢打上虞渊去找鲲鲸真人的麻烦。 “不过,这群老家伙现在有福了!” 幽暗中,突然响起了许道的轻笑声。 他继续将阴神弥漫在幽暗空间中,又更加的靠近铜柱子,阴神也索性盘踞在了铜柱上面,细细感悟。 “恰好本道就是龙脉,亦有蛟龙之躯,虽然走的路线并非是青龙偃月丹,但是铜柱功法后续中,有关青龙法相的秘法,我却是可以用之。” 而海盟阵法强横,只要是有半点能执掌的可能,任何西海的道人都不会放弃。 许道今日有缘能够深入到浮槎的内部,得见阵法铭文,自然也是不肯放弃的。 并且他从铭文上面,还隐约猜到了鳄龟道师等人,为何不愿意现在就将各自修行的功法,拿出来共同参悟。 其中部分是对方担心许道知晓了它们的功法,能琢磨出克制它们的手段。 而另外一部分,便是根据四象功法修行出来的任何真气法力,天生就可以和整座海盟阵法沟通,可以在阵法中得到增益。 此中的关系,就好似在山海碎片庇佑的城池中,凡是洱海道宫的传人,都可以得到庇护。 并且海盟阵法和山海图碎片不同的是,海盟阵法的权柄本就是被数个道师瓜分着,并没有一人是海盟阵法真正的主人,只是相互制约、互相竞争。 若是鳄龟道师等人将自己所修行的功法泄露出去了,一旦有人根据它们的功法修炼出相应的真气法力,理论上便可以同它们一起争夺对海盟阵法的控制权。 特别是如许道这般的上品金丹道师,它们压根就无法保证,一旦许道动手,它们能否抵抗得了。 所以鳄龟道师三人和许道做了约定,等到打杀了鲲鲸真人,它们才会将自己修行的功法拿出来和许道交流。到时候就算是失去了海盟阵法,它们或许也不亏。 想到这里,许道在心中暗想: “对我而言,如今有幸得到了铜柱铭文,获得了青龙偃月丹的修行功法,却是不用再得到那三人的法门,就已经可以争夺海盟阵法的控制权,和它们较量一番。” 虽说许道暂时还没有要坑害那三个海盟老家伙的想法,但并不代表他不可以通过争夺控制权,来保障自身的安危。 瞬间,许道心中顿定,他决定一等返回静室当中,便要尝试着凝练铜柱上铭刻的青龙法相,将自己气机和海盟阵法牢牢的捆绑在一起。 如此一来,就算那三个老家伙今后对他不怀好意,也休想通过阵法,来轻易暗害了他。 不过现在还处在探索之中,许道得到了青龙偃月丹的修行方法,顿时就对整座百里浮槎生出了更大的兴趣。 他的阴神盘踞在铜柱子上,双目不由的俯视下方。 就在庞大铜柱的根部,其是漆黑一片,仿佛深渊般,是一条没有底的深坑甬道。 许道的神识向下探查,也立刻发现了更多的、更是密密麻麻的符文禁制。 若是换做是旁人来到此地,即便是对方也是仙道阴神,一旦看见了这种情况,必定会是头皮发麻,决计不敢再轻举妄动。 对半对方只得沿着来时的路线,再慢慢的缩回地面之上。 好在许道并非是旁人,他如今乃是西海中少有的符阵大家,再加上刚刚有得到了青龙铜柱上的法诀秘要。其对海盟阵法的了解,就算无法和鳄龟道师等人相提并论,也已经是仅次于三人之下的存在。 于是他凝视着漆黑的铜柱底部,心思动弹,想要继续往下面一探究竟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许道脑中的念头成形:“既然来此,便不能轻易地离去。一旦离去了,下次还有没有机会进入此地,都是一个未知之数!” 他今日之所以能够轻易的进入到海盟阵法的阵脚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鳄龟道师等人以为他修行的是妖躯,难以想象他的法躯居然还能变化成为鬼躯,可以无孔而不入,失了防备。 而一旦对方心有防备,只需要多增加几层严密无缝的阵法,那么许道的符阵技艺就算再翻倍,他也休想悄无声息的就进入到此地。 除此之外,许道心中还有个念头,也更加的蠢蠢欲动: “青龙铜柱子上的功法,结丹的步骤虽然完备,甚至连二品金丹是何状况、有何神异、如何对付,都有相应的记录。可关于结丹之后的步骤,却是戛然而止了。” “如果海盟的四象功法,当真是涉及到元婴境界的法门,则其剩下的部分,要么被融合在了另外的三门结丹法之中,要么就还埋藏在更深处的地方!” 虽然鳄龟道师等人,有可能在得到元婴境界法门之后,就记在脑子中,毁掉了原本。但是许道略微一思索,认为这个可能性十分之小。 就如同出现在他跟前的这根青龙铜柱一般,其并非是鳄龟道师等人好心留在这里,为后来人做的准备。而是它们不得不将此铜柱安放在此地,不敢毁去。 因此青龙铜柱此物,其本身便是百里浮槎之东面坊市的主灵脉! 那些勾连在铜柱子上的铁索、符文禁制,不仅仅是在镇压着此物,更是在约束铜柱当中的灵气,让之沿着铁索形成大大小小的脉络,遍布在百里浮槎中,营造出浓郁不一的灵气环境。 许道可以确认,一旦这一根青龙铜柱遭受到毁伤,铜柱铭文的在消失时,则其疏导灵气的作用也必将大打折扣,坏了浮槎上的灵气。 而这对于百里浮槎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得不偿失! 许道盘踞在铜柱上,最后犹豫一下,便心思一定,往纯粹的黑暗继续蜿蜒而下。 四周寂静,连心跳都无,只有许道的阴神缓缓下行。 因为附近已经是浮槎重地,许道连牙将鳞兵都不敢放出来,生怕触动了什么禁制机关,探路不成,反而带来不好的影响。 越往下,遍布在许道神识中的大小禁制也越多。 他还发现,若非他选择盘踞在了铜柱上,是沿着铜柱子朝下,一旦从其余的任何地方向下,都将撞上一重又一重的禁制,寸进不得。 其有无危险先不说,但必然会造成不小的动静,暴露他的动作。 此青龙铜柱,也是许道唯一能够向下探索的路径。 继续往下,幽暗空间中的灵气也是越加的多。 甚至达到了让许道震惊的地步。他略微一回顾,发现尚未触及到底,灵气浓郁程度就已经超越了西海中所有的地界,已经可以和洱海道宫中的相媲美了! 这个情况让许道纳闷,他咋舌道: “西海中的灵脉熹微而杂乱,往往连供给修行都无法做到。而且百里浮槎乃是一方浮岛,其和地脉并不相通,就算上面有灵脉,也应该是用符钱人工生造出来的才对,居然如此浓郁。” 在白骨岛上,倒是存在着无须符钱的灵脉,但其是依靠着山海图碎片和城中众多的龙气,才勉强维持住的,且质量也不太高,日益有枯萎的可能,只是短时间内看不出来罢了。 除此之外,青龙铜柱内外散发出来的灵气,也带着隐隐的凶煞之气,和由天生灵脉诞生出的灵气不同,更接近血钱灵气。 思索着,许道心神跳动:“莫非,下面就是整个海盟的宝库之所在,当中储存有大量的符钱,正在释放灵气?” 这个猜想让许道瞬间就兴奋了起来。 如果下方真是百里浮槎的钱库之所在,那他今日可就是进入了宝山之中,定要搬空。 于是许道向下探索的动作,速度又快了很多,也更加的小小心翼翼! 紧张之中,不知具体花费了多少时间,许道敏锐的察觉到是,铜柱内外的灵气浓郁程度已经达到了极致,并且当中的凶煞之气,也前所未有的浓郁,几乎是半口灵气半口煞。 好在许道如今已是丹成,法躯强横,又有清静篇定神,区区的煞气并不足以干涉到他,顶多吃力一些。 而为了不触发未知影响,他索性连呼吸吞吐都停了,不再摄取四周的灵气,而只消耗体内真炁。 紧接着,许道只是向下落了一丈余,就触碰到了底部,一股脚踏实地的感觉出现在他的神识中。 与此同时,许道的阴神也怔住了。 因为他所触碰到的实地,其并非是寻常石块,而是苍白色的,晶莹如玉。 但与其说是玉石,地面更像是白骨! 许道犹豫了刹那,他果断选择将神识外放到极致,想要“看”清楚此地究竟是和景象。 六百丈的范围,刹那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果真处处有白骨,骷髅密布。但是让他诧异又失望的是,六百丈范围还不足以让他一窥地底全貌。 许道顿感自己好似落入到了一片宽广的洞窟中,且洞窟之大,四周并无边界。 不得已,他收敛了神识,咻得化作人形大小,站在半空中,然后左手一捏动法诀的,便呲的燃起亮光。 纯纯的日光,出现在了他的五指之间,恰好是他刚炼化不久的大日金焰。 嗖嗖! 许道心念一动,五团日光就以他为中心点,向着四周迅速的飞过去,其速度不快不慢,刚好能够让许道用肉眼环顾四周。 轰! 庞大的、上下苍白色的景象,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除了插在附近的铜柱,其颜色锈蚀泛青之外,反许道目所能及之处,皆是白骨,其零零散散,骷髅如林如从。 但这些零散的、遍地的骷髅还不是许道所在意的,他更在意的,是横亘在最下方的大片白骨,连绵不断。 整个洞窟,整个地面,至少周遭十数里地,都是白地,像是都属于一具骨骼,还只是一具骨骼中的一部分。 许道继续站定在原地,默默的等待着五团日光飞向四方,将百里地界都照射一边。 等到方圆百里的景象,在日光下逐一显露出来时,许道彻底的确定,他便是在一具庞大的尸骸内部。 此尸骸,其腹如平地,脊背胸腔如山谷,宽广百里,上下千丈,胸腔中的骨头纵横、节节如山丘。 许道矗立在一角内,仿佛站在雪域中,上下皆苍白。 第六百一十章 煞气艰难 看清楚了所在地方的全景,许道瞬间心神震动。 “百里、百里宽大的骨骼!?” 他抬头仰望天空,想要从中找到一些证据,以证明自己心中的这个想法是不是太过骇人,进而导致他看眼花了。 须知,道行达到千年的金丹道士,其妖躯或法躯,才百丈大小,连一里之地都没有达到。 金丹境界以上的元婴真人,许道听闻其法力最高可以达万年,如此换算,元婴真人的形体最多也才千丈,六里地罢了,其和百里地相比,还差得远! 许道收回目光,心中季动。 嗖的! 他鼓动法力,瞬间就腾空而起,在这一方苍白色的空间之中飞奔而起。 一路上,一具具白骨骷髅重重叠叠的摆放着,不知多少万具,十万、百万具。乍一眼看过去,其就好似麦子稻谷一般,肆意堆积。 不管许道奔走到何处地方,其眼中所见到的场景都没有发生变化。 代表着他并不是踏入了一处迷幻阵法当中,视线和认知没有被扭曲,其所见应是真实。 同时,当许道离开了青龙铜柱所在的范围之后,整个苍白色空间之中的煞气浓度,也迅速上升。 他还从那些倒在地上的骷髅身上,发现了端倪。 这些白骨骷髅并不像是被人特意摆放在此地的,而更像是它们生前被放入了这片苍白空间,然后为其中的煞气所毒杀,一一惨死在此地。 其中距离青龙铜柱越远的地方,尸骸的密度和数目也变少,只有在铜柱子附近的区域,方才密密麻麻的,都累积成为了一座不小的山丘。 并且距离铜柱子越远的骨骼,其骨骼大小和质地也越加的非人,显示着其身前的实力并非凡人。 看着眼前这一幕的场景,许道心中的冷意瞬间大涨:“原来此地并非是百里浮槎的宝库,而是它们用来杀人炼钱的屠宰场么?” 在他看来,很有可能鳄龟道师等人借用了这片空间的神奇之处,直接将凡人和奴隶、罪犯等放入进来的,然后让它们自行的死在这里,如此便无须由道人亲自炼化,而可以方便快捷的产出灵气。 许道之所以如此确认,是因为他在内天地中采用的消磨灵气之法,原理类似,两者大致不差。 只不过许道是用自身的煞气,将血钱中的灵气给提纯打磨掉,而鳄龟道师等人,多半无法做到如此程度,而只能够将灵气从凡人的血肉魂魄之中提纯出,凑合着用,仅仅免掉了抽魂炼钱这一步。 心中怀着冷意,许道不断地奔走在苍白空间中,终究也慢慢的定下心神。 这片空间中的煞气,对于其他人来说很是棘手,甚至是达到了让一般的金丹道师进入此地,也是不敢胡乱的走动,以免一不小心太过深入,又遭遇危机而措手不及。 但是许道不然,他有内天地和清静篇等手段帮助,最是擅长克制抵御煞气。 不被煞气所阻挡,他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周遭再无任何尸骨的地界。 而这里的煞气程度,也当真是浓郁到了极致。 股股白煞纠缠,甚至凝结成了雾气丝线状,许道走到这里,轻轻地拂动空气,便能够带起一片片的白灰,当中大的有鹅毛一般大小。 这样的煞气场景,让许道微怔,他不由的回想起了数十年前曾经见过的场景。 许道轻叹到:“此地和那白毛风窟,实在是像。” 当年他还不在西海中,而只是白骨山上,白骨观中的一介小小道徒。因为一些过错而选择了被关押进入白毛风窟中,负责梳理煞气,并经受煞气的拷打。 也正是当年的这个经历,让他得到了一个不小的机缘,并获得了南柯蚍蜉这等奇物! 许道环顾着苍白空间,虽然并没有被浓郁的煞气所影响神智,但是也感觉到隐隐的体寒。 瞬间,他的心思也一动。 既然两地如此相像,那么不知今日他来到了这里,能否也如当初那般获得不小的机缘? 这个念头升起,他看向身后倒毙在地的丛丛骷髅骨骼,心中琢磨到: “越是靠近煞气浓郁的地方,倒毙尸骸就越是强大,其中有几具,明显是筑基境界的妖兽或道士才可能养炼而成的。” “这群死掉的妖兽和道士,总不可能只是为了死的远一些,才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许道微眯起眼睛,看向了更加深层次的内里。 他怀疑要么在这片苍白空间的中央位置,出现过足以诱惑这些尸骸的宝物,迷住了它们神智,让它们甘愿死在煞气浓郁的地方。 要么就是这群尸骸被放进来的时候,中央有疑似出口的地方,存在着逃出这里的生机,让尸骸的前身拼死也要往前爬。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都代表着此地之中央位置,必然存在着大秘密,很可能有大机缘! 没有犹豫多久,在好奇心和机缘的驱使之下,许道心思就定下,誓要再往前面走上一段距离,一探究竟。 刷刷刷! 许道当场给自己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防护法术,并且盘膝坐下,默默的调动真气。 他已经穿过了重重的阵法,来到这么一出诡异之地,附近又只有煞气,并无阵法禁制,那么他也就不再需要依仗阴神变化万千的特性。 许道现在需要的,是更能抵挡煞气的躯壳。 而相比于仙道阴神而言,武道肉身无疑更能够抵抗煞气的侵蚀。 耐心变化,没有花费多长时间,许道就将躯壳从纯粹的阴神状态,转变成为了肉身状态。 转变成功的那一刻,他瞬间就不感觉周遭阴冷了,彷佛魂魄披上了一层厚重且保暖的衣物一般。 做好准备,他也不再耽搁时间,继续踏空而行,行走在这苍茫发白的天地中。 呼呼! 明明此地寂静,并无大风,但是许道一路走来,竟然真个好似跋涉在风雪白地中的旅人,是在逆风而行。 等再次走出十几里地之后,即便他是肉身形体,也又一次感觉遍体生寒。 这是因为他所到达的区域,煞气实在是太过于浓郁,竟然让他产生了一种陷入泥泞之中的感觉。 并且一路走来,许道居然在路上再度看见了一具尸骨,其约莫有七十丈大小,落在煞气极度浓郁的地界,也只是血肉消弭殆尽而骨骼留存了下来。 如此骨骼,明显不是寻常的道人或妖兽所能拥有的,唯有金丹层次的道师或妖兽,方才能够熬炼出。 此尸骨一并的也显示,许道进入的这片空间虽然没有多少禁制和阵法,但是其危险程度,应当是百里浮槎中最大的一处,居然连道行七百年的金丹存在,也能够轻易的打杀和消磨掉。 许道远远的看了那具的金丹尸骨一眼,在确认自己没有眼花后,就收回了目光,他没有选择上前去将对方的骨骼捡拾起来。 其一是因为他在路上,已经检查过其他的尸骨,发现这些尸骨就算是保存完好,其骨骼内部也都充满了煞气,毫无灵性。并且此地的煞气也杂糅,不堪使用,不值得特意采集。 其二则是许道为了自身的安危考虑,不想再胡乱的浪费法力,改变方向,免得接下来有意外出现而力气不足。 许道又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周遭,估摸着自己距离青龙铜柱,应该已有六七十里地了。那根粗壮而庞大的铜柱子,早已经在了他的视线中暗澹不见。 而许道再往前面看去,前方更是漆黑一片,即便是许道用大日金焰施展出来的精纯日光,也容易被浓郁的诡异煞气所扑灭。 恍忽间,许道在心中暗想:“莫非百里浮槎是个活物?我是走进了对方的肚子中,越往深处,越是死路一条,并无生机,只会被消化掉?” 好在他心志坚定,定下计划之后,便是继续的埋头前进。 而且此地空间广大,几乎就要和百里浮槎一般大小了,如今的山海界早已经是不允许存在此等强横之物,对方也只可能是一具尸体,绝非活物,危险性应该不大! 许道心中坚定着,确信自己只要再多走上一段距离,必然可以到达这片苍白空间的正中央区域。 到时候,此地究竟适合情况,以及存在着何等机缘,都可以一探究竟。 嗡嗡嗡! 许道低下头颅,继续踏步在半空中,往前行进。 接下来的路程格外艰难,他走了数百步的,不得已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无法踏空而行,转而只能脚踏实地的,踩在堆积成灰的白煞中,蹒跚前进。 又走了百步路程,他的体表不得不生出鳞甲,面孔笼上骨甲,一层又一层的法术灵光在他的体表破灭又成形,显示出他抵抗周遭的煞气已经极为艰难。 复行数十步路程之后,许道终于彻底的放弃了人形姿态,变化出了蛟龙之躯。其以四只爪子,抓着地面,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动。 除了变化成为蛟龙之躯外,许道还不得不将蛟龙之躯缩小,使得法躯更加的凝实,同一时间面临煞气更少,身上护体法术所笼罩的区域也更小一些,更能够节省法力。 凛冽的煞气,从他身躯周遭不断流淌而过,并挤压着他。 终于,在如此艰难的前进之中,许道在前方望见了一点模湖的存在。虽然辨认不出的前方究竟是何东西,但是其必然是整个苍白空间中最重要的一物! 心神振奋,许道吐出一口气:“终于走过来了。” 此时的他,彷佛是已经进入由浓郁煞气所组成的水池之中,整个人都被浸泡在了里面。 振奋之后,许道当即又鼓动起法力,往那个模湖存在的东西,勐地扑过去。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最后的数十步距离,煞气的浓郁程度不仅仅更上了一层楼,四面八方居然还有重重的压力,落在了他的肉身上。 许道不仅仅是如同堕入了煞池,更像是堕入了煞海,且位于煞海万丈以下。 他即便是将蛟龙之躯,缩小到仅仅寻常人一臂大小的程度,其体魄上都不由自主的发出了吱呀声,不堪重负。 不过事已至此,许道咬碎牙齿,也得继续前进,就此退去实在是太过可惜。 轰! 不得已,一片虚幻的场景,当即在苍白空间中展现,内里有山有水、有日有光。甫一出现,就将周遭照射明亮。 此是许道将内天地也显露了,借用着小黄天,来转移抵抗此方天地庞大的威压。 依靠小黄天之力,许道的身子勐地轻松一大截,然后也勐地上前,彻底的跨过了最后距离。 前方那模湖的存在也瞬间清晰,只见其上下四方,犹如一个寻常石头堆成的坟茔,并有四根铜柱子,插在石头堆的四个角。 在石头堆之上,有一物被黝黑的锁链捆绑着,将之和四根铜柱缠绕在一起,纵横纠缠,密不可分。 其物仅仅拳头大小的,夹在铁索链子中,正瞠目怒视,须发皆张,还有犄角,有尖牙,竟然是一颗龙首! 除了这颗龙首之外,石碓上也再去其他。 许道眯眼打量着,一股惊季感,顿时就在他心中升起来。 因为他发现此龙首上诸要素齐备,和他如今修炼而成的蛟龙之躯相比,对方不仅显得头角峥嵘,而且乍一眼看过去,其内里的生机旺盛,好似刚刚才断首一般,并未死透。 许道心惊:“非是蛟龙头,而是真龙之首!” 他的身躯一时间都定在了原地。 真龙者,乃是得了长生的存在,其寿命至少也是万年,已经是仙神一流。此等存在就算是只剩下一颗脑袋,想要不死也是轻轻松松。 好在许道定在原地,僵立几息,发现那石碓上的龙首依旧是怒目圆睁,并无一丝一毫的变化,仅仅是瞧上去吓人。 他收拾心神,想要将神识探查过去,又发现神识一旦离体,就会如泥牛入海般,被周遭的煞气迅速吞食掉。 于是许道只得咬着牙,继续往前踏进,警惕的走到了石堆之前。 第六百一十一章 执掌浮槎 走到石堆跟前,许道恍惚之间好似穿过了一层薄膜。 进入薄膜之后,他敏锐地发现的,原本将他包裹在内,制造万斤重压的浓浓煞气,忽地就消失不见了。 许道顿觉浑身轻松,体内滞涩的法力也流畅的运转起来。 他不敢耽搁太多时间,立刻就给自己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护体灵光,并且让小黄天也凝实许多,将他的肉身时刻都护住,有如罩上了厚重龟壳。 若是现场有变,他将会在第一时间内,就做出相应的防备。 但是许道做好了这些处置之后,诡异的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似乎有些多余了。 因为他继续谨慎的往前方踏步,石堆跟前不仅没有异样出现,反而还开始有精纯的灵气生出。 这一股精纯的灵气,和百里浮槎其余地方的灵气截然不同。 许道尝试着略微吞吐了几丝,不仅没有在其中发现有毒成分,灵气中就连丁点儿的煞气也不存在,如同天生地养而诞生的灵气。 继续向前数步,灵气的浓度越高,也让许道的精神不由的振奋起来。 他在心中暗道:“进入此地甚是艰难,煞气浓郁,重压遍地,让人寸步难行。但是除了这两个阻碍之外,此地又没有其余的危险出现。只要不是被长期的困在这里,性命一时之间倒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再加上他现在熬过了前面一段艰难的路程,真个来到这方地界的中央区域之后,前方又开始有精纯的灵气生出,好似在故意给他补充法力,滋养肉身似的。 这让许道不由的想到了,传闻中一些先贤高人,会故意的考验后来者,遗留传承的戏码! 而他通过铜柱下到此地,途径丛丛白骨,又一步步行走到此的路程,岂不是恰好合乎了磨炼、择选之过程? 特别是此地乃是百里浮槎内部,形成此地的尸骸足有百里宽大,前方的石堆上又捆绑着极度疑似真龙的头颅,种种都不是当今的修道中人,特别是鳄龟道师等人能够布置出来的。 定然是古之仙人所为! 许道瞬间就想到:“如今看来,鳄龟道师、潜龙阁主、还有那枭鸟和白虎,此四人或许就是得到了一方传承,方才能够在西海中立下数百年的功业,就连鲲鲸真人也是忌惮它们,只得默许它们在西海中通商。” 想到这里,许道的眼中腾起了一团火焰:“如今潜龙阁主的修行功法,我已经得到。百里浮槎此物,我已是能够占据四分之一。但四分之一,当是还不够……其真正完整且贵重的传承,应当就在前方的石堆之上!” 许道心中一定,他也一边继续警惕着,一边再也不迟疑,大步就往前方石堆走过去。 短短的十来步距离,围绕在他周身灵气就已经浓郁到了非凡的地步,甚至足够让筑基道士在此地突破结丹之用了。 若是许道当初结丹的时候,能够身处于这样一方灵地,有浓郁灵气供给他呼吸吞吐使用。他也就不用在高空中飘荡那么长的时间,只是为了摄取足够多的日月精华、星辰光芒了。 再行数步,许道彻底的站在了石堆近处,他辨认着石堆之上的龙首,鼻尖隐隐都能闻见一股腥甜的气息,犹如血液的味道,但是并非纯粹的血液。 并且这股腥甜气息,让他浑身都躁动起来,肉身中的血液不停的流传,血脉偾张! 其目光一凝,瞬间就落在了石堆龙首的断裂之处。 许道发现龙首的脖颈处,正有黄金颜色,琥珀浓浆一般的血水,缓缓地滴落,但是犹如沥青般,落而不断,不只是已经凝固、还是粘稠到了胶状的程度。 在石堆上已经盛满了一小洼琥珀金色的血液,血液还沿着石缝,渗透进入了石头堆之中。 许道立刻就做出判断,进入他鼻中的腥甜气味,正是来自于龙首断颈处的血液。 一时间,许道脑中念头跳动,怀疑四周浓郁而精纯的灵气,也正是龙首血液被石堆给吸食炼化了,然后缓缓释放出来,方才形成了这么一方绝佳的闭关修行之地。 “如此,从这血液的成色和奇效来看,这龙首必然就是真龙之首!” 许道的眼中彻底火热一片。 真龙的寿命达到万年,已经是长生不老的存在,相传其口中涎水就可以媲美帝流浆,甚至一步丹书中有言,真龙就连撒泡尿到江河湖海中,都能够让鱼虾龟鳖等水族吞服后,被点化成精。 而真龙之血,更有不死宝药的称呼。 其药效可比万年灵芝、万年人参,无须炼药,金丹道师吞服了,就可以从中采摘得到不死之气,增加破丹结婴的几率。 仅仅血液就能够有如此的功效,真龙身上的骨髓、血肉、肝肺等物,自然也是别有妙用,自古以来就备受仙家们的青睐和觊觎。 龙肝凤髓者,便是世间对吃食一物,至顶的想象。 当然了,真龙强横,乃是天地间一流的存在。通常情况都只有真龙去餐食天地万物,少有人能够降服真龙,更别说炮制真龙之躯,取之作为炼丹炼药了。 断颈龙首前,许道望着出现在自己眼前这一颗真龙之首,瞬间感觉自己可能就要赚大发了。 他现在不需要再有其他的好处出现,只需要能够获得石堆上的这颗龙首,甚至是只需要采摘一些血肉、鳞甲,其破丹结婴,步入长生不死境界的概率就会翻倍增长! 因为许道现在虽然缺乏元婴级别功法,并无破丹结婴的秘诀,但是许道的肉身之道,可是一直以来修行的都是化龙一道。 此道路和上古炼气士一般无二,只需要熬炼真气、精粹血脉,就可以直通长生。 至于什么筑基、结丹、元婴,都只不过是后来的仙家,在炼气士和化龙一道基础之上,细细划分而成,方便了后来的学道之人进行佐证和参考,降低了门槛。 因此若是能得到真龙之血,对于许道肉身的化身过程而言,意义非凡,或许仅次于结成一品金丹。 种种念头出现在了许道的脑中,让他心潮澎湃。 但是站在距离龙首仅仅一臂之远的地方,许道任由口鼻之间的灵气、腥甜气不断灌入,他都压抑住了冲动,没有直接伸出手。 因为许道此刻发现石头堆上面除了龙首就空无一物,可是插在石头堆四個角的铜柱子,上面却是有着一颗颗的铭文。 并且更加让许道感觉惊奇的是,其中一根铜柱上的正篆刻着“青龙”二字,扭曲虬结,模样赫然和他进入此地时所盘踞的青龙铜柱,一模一样! 细细观察小巧铜柱,他上面的其余铭文,也和大铜柱子上的一般无二,半个字的差别都没有。 “一大一小两根铜柱,竟然一模一样,莫非此地的铜柱,其实只是外面大铜柱子的化身、显影?” 这个猜想让许道的心中一惊,他担心自己看见真龙之首,其是否可能也只是虚假显影! 好在四周灵气并不是作假,真实不虚。 在短短的数息时间之中,许道就通过吞吐周遭浓郁的灵气,体内的真气就已经回复完毕,其浑身精力充沛,就算是和人大战三日三夜也能不显疲态。 但是不亲自检验一番,就不知道真假。 毕竟许道纵使认为自己的符阵技艺,在西海中已经是冠绝一时,可是和百里浮槎的阵法、布置相比起来,他依旧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于是许道思忖再三,他动用神识,往跟前的那小巧青龙铜柱试探过去。 四根铜柱子中,唯有此物他最为熟悉,自然是要选择最为熟悉的东西作为试探了。另外的那三根铜柱子,包括石堆上锁链,以及他最大的目标——真龙之首,留待之后也不迟。 嗖的! 许道的神识刚一扑出,就再次如同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 好在他心中早已经有所准备,在此灵地之外的地方动用神识就已经很是艰难,进入了这样一方重地,动用不了也是很正常。 可是接下来,当他利用真气,将真气外放出去的时候,其真气连手掌都没有成形,也一并的消失掉,当场溃散,重返为了天地灵气。 “用不了法术?” 这让许道瞬间紧张起来:“看来真气也无法外放,莫非真个只能够用肉身,亲手去触碰、拾取?” 他皱眉思索了一下,琢磨着自己能否释放出一颗阴神念头,驾驭法器,再过去一试。 可是这个想法刚一升起来,他心中就涌现出一股大恐怖。 许道瞬间惊醒:“神识不可、真气不可,而金丹道师的阴神还只是阴神,阳气不多,并未实物,当是也不可以!一旦阴神现出,恐怕会遭受重创,如神识、真气般被返还成灵气!” 一并的,当许道想要从内天地中,将山海竿取出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家的内天地也已然遭受到了封禁,他无法从中取出任何实物,顶多可以摄取灵气,补充消耗的法力。 这些发现顿时就让许道眉头紧锁。 他站定在原地,伸出了几次手,想要去试探性的触碰那青龙铜柱,但是忽地又定住,然后望向了旁边的那三根铜柱子。 在此三根铜柱子之上,同样也篆刻着道文,许道不用触碰,可以先靠着肉眼,将三根铜柱子都打量一番,琢磨琢磨上面的记载的东西。 如此一来,就算是此地待会出现异样,他新得到了三篇上等的金丹功法,也不算亏了。 “甚至有可能,另外的三根铜柱子上,就会拥有相应的文字介绍,能让我破除担忧。” 于是许道目光一定,他将心中急不可耐都压下,然后脚步挪动,走到石堆的另外一个角度,开始端详着一根上面篆刻了“玄武”文字的铜柱。 此铜柱呈现漆黑的色泽,同样也是斑驳不已。 一篇详细的炼气结丹功法,通过铭文,立刻就进入了许道的眼中,其名《真武荡魔玄丹》,可修炼成玄龟真气,结得真武荡魔大丹,果真又是一方缔结上品金丹的法门! 许道默默将之记诵在心中,然后脚步挪动,又来到一根通体苍白,隐隐透露出寒意的铜柱子跟前。 其上烙印有“白虎”两个纵横交错的篆文,而遍布铜柱上下的铭文,则是组合成了一方名为《七魄七杀白虎丹》的修炼法门,可修太白庚金真气,结七魄七杀大丹。 最后一根铜柱,色赤红,其上钩画着鸟形爪文,颗颗铭文似火星般闪烁不定,许道从中得到了《南明朱雀丹》的结丹功法,可修离火真气,点燃南明离火神通。 此三者,依据功法之中所叙述的,凡是功行圆满,根基不差,便可以得到一颗上三品之金丹,能有长生之机! 不过现在时刻,这三门功法究竟能得到何种大丹,已经并不是许道最为关注的了。 因为他在记下三篇法诀,各自粗略揣摩过后,从中发现了端倪! 四根铜柱身上的四门法诀,得其中之一,若是能够修炼而成,便可以获得百里浮槎四分之一的权柄,得其四门,则当是有可能获得整个百里浮槎的执掌大权,操控海盟之阵法! 这让许道的心神顿时跳动。 对于旁人来说,就算是获得了四门高深法诀,想要得其中之一,还得在尚未筑基时就开始种植相应灵根,修行相应功法,然后才可以在海盟中占据一席之地。 而最后能得四分权柄之一,成为海盟四尊者就已经是难得。 可许道却是不同了,他如今不只是修得了蛟龙之躯,而且他的蛟龙之躯,还并非是单单的一种血脉而成,乃是他掠夺数位西海金丹之神通血肉,仿造真龙之躯打造的。 在他体内,除了龙脉灵根外,还有着黄泉灵根,并有蛇、鳄、鱼、兽等血脉,早已经非只是一种。 所以按理而言,许道有不小的机会,能够根据四门功法打磨自身的真气,让自己真气进一步蜕变,性质更近似真龙,合乎四门法诀之用,然后便可以操控整个海盟,执掌整个百里浮槎! 一人得此四象传承! 第六百一十二章 四象皆备 许道从石堆上的四根铜柱子处,获得了完整的四象功法,心情顿时激动起来。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再次按捺下了激动的心情。 许道眯眼瞧着的被铁锁链捆绑的真龙之首,暗道:“不急于一时,四象功法只不过是给了我,一人操控整个百里浮槎的机会而已,但并未立刻给予我权柄。” “若是真如我所料的,此地乃是前辈仙人遗留下来的一方传承,那么至少也应该将四象功法掌握在手,够资格继承整个百里浮槎了,然后才能去接手石堆上的大礼!” “否则的话,福气反倒会变成灾祸!”许道心中的念头通明。 眼前的小小石堆,虽然其貌不扬,但它既然能够将真龙之首捆绑在上面,那么其若是想要打杀一个金丹道师,即便此金丹是一品金丹,应该也是不难,不在话下。 况且鳄龟道师等人都已经执掌百里浮槎数百年了,不管对方几人来过石堆跟前没有,又不管对方是否知晓此地有真龙之首。 龙首目前仍然在此地,都代表了其中的困难,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 许道不再多想,他当即就平定心神,然后盘膝坐下,感受起周围充足的灵气。 此地灵气之丰富,是他近些年以来头一次遇见,而且品质也精纯,无须用内天地进行转化,其直接就可以呼吸吞吐,炼化成为自己的真气。 这样一方绝佳的闭关场所,正适合许道当场闭关,将得到了四象功法全都掌握在手,蜕变自身之真气,完善自身之蛟龙法躯。 轰! 当许道盘膝坐下,收摄了自己的念头,开始沉浸在打坐炼气之中,周遭浓郁的灵气就像是压制了数十年的悍妇一般,疯狂的涌入他的身体之中,一时间都让他略微有点措手不及。 以许道法躯、金丹、包括小黄天的胃口,竟然都一口间吃噎住了。 好在不管是许道的金丹法躯,还是他的心神,如今都是坚固至极,些许意外并不足以撼动他的打算。 呼吸!呼吸! 许道重定心神,一吸一吐之间,首先就按照青龙铜柱上面记载的《青龙偃月丹》功法,尝试着在心中观想出一轮皎皎的明月。 白光浮现,月晕生出。 当明月初具形态,他所观想之物又陡然一变化,明月变成了一条青莹莹的龙身盘踞而成,猛地大放光明! 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入许道的身体之中,并且在青龙明月的光辉照耀之下,企图演变成为一股特殊的真气。 但是许道修炼这一门功法,并非是要将真个修炼出青龙偃月真气,而是要摄取青龙偃月真气中的真意,用以增补自身功法之妙处。 他沉下心神,缓缓的打磨着,并且主动的将自己的气机,弥漫在周遭,想要和冥冥之中的海盟大阵相勾连。 原本浮槎地宫的环境奇特,特别是中央的石堆处更是奇异,其能够将许道的神识、真气统统都压制回肉身之中,无法外放丝毫。 但是当许道的黄泉蛟龙真气初步的具备了青龙偃月之意境后,他神识隐隐就能够外放了。 就好似此方地界,终于对他敞开了一丝门缝,能容纳他向内里窥视半点。 “果然,虽然铜柱和石堆上并没有半点具体的提示,但是修行四象功法,正是接手此地大礼的关键之所在!” 许道顿时心中惊喜。 略微惊喜片刻,他立刻就扫清杂念,一心一意的灌注于参悟青龙偃月意境。 苍白色的空间中,许道盘膝坐着,身子不由的脱离了地面,缓缓的漂浮在半空中,和跟前的龙首石堆相平齐。 他的脑后有清光放出,一轮皎皎明月正缓缓的从他周身阴影内跳出,实际的显现于外界,驱散了黑暗。 与此同时,本来就笼罩在许道周身的小黄天之景色,也是更加的凝实。悬挂在许道脑后的清光明月,一并也悬挂在小黄天之景当中。 一派明月初现的意境,照射了周遭,将石堆上的龙首也照耀得发光,熠熠生辉,龙首好似真的要活过来一样! 如此景象,显示许道已然是将《青龙偃月丹》功法的精髓掌握在手,自身的气机随时都可以渗透进入海盟大阵内,获得应该属于他的权柄。 并且短短时间之中,他消耗了不少的灵气,其体内本就精纯的龙血龙脉,也因为得到了上品金丹功法的滋养,更进一步! 单单道行一方面,许道就至少横跨增长了三十年! 虽然三十年对于如今的许道而言,数目看似不太多了,可终归还是节省了他不小的时间,不用苦苦积攒。 而且一门青龙偃月丹功法就可以节省三十年,他再将剩下的三门功法,也一一掌握在身,汲取四周之灵气,那么他一共便能够增长一百二十年! 如此大的道行跨越,即便是对于金丹道师而言,也已经是不小。 许道默默的感受着这份欢喜,顿觉这一次下到浮槎地宫中,当真是不亏! 借着刚刚修炼成青龙偃月意境的余韵,许道没有想着休息,立刻就又鼓起气力,开始修行下一门上品金丹功法。 青龙偃月丹法具备的是木属性,木能够生火,许道所选择的第二门功法,便是枭鸟道师修行的《南明朱雀丹》。 呼呼! 许道刚一转修这一门功法,其周身的青光就立刻化作成了汹汹的烈焰,四周的灵气涌入其中,烈焰瞬间就将许道全身都包裹住,像是吞吃了他似的。 此是许道虽然想到了木能够生火,青龙偃月的意境可以帮助他参悟南明离火真意,可是却没有意料到南明离火颇是桀骜汹汹,稍不留神就是引火烧身的下场。 好在他并非是筑基道士,而且所结的金丹品级高超,纵使是被烈焰裹住周身,许道依旧能够持静定中,火中采金莲! 渐渐地,本是熊熊燃烧的烈焰,其气焰开始变得低微。 烈焰下降,将盘坐在其中的许道露了出来,一抹又一抹赤红色的火舌,舔舐在许道的身上,仅仅是让他的道衣发红,鲜亮无比。 许道呼吸吞吐,浑身气象大盛,使得火焰层层收敛。 等彻底降服了妄火,没有过多久,他身上外泄的火焰全部收敛,周身再无任何的火光,仅仅在他的眉间,出现了一朵真正的南明离火。 并且此南明离火和枭鸟道师修炼成的神通,还不一样。 许道修成的南明离火,其色泽乃是赤金色,红中带着金灿灿,具备一股堂堂正正的感觉。 此是先前被许道炼化在身上的大日金焰,接手了南明离火的意境,两者杂糅,便形成的这样一种情况。 许道暂时没有功夫去揣摩其中的妙处,他现在只需要知道这情况并不是一件坏事就足够了。 除此之外,掌握了南明离火意境,许道的真气和肉身都被此火焰焚烧了一阵,淬炼一番,并且还在继续的淬炼。 再加上有充足的灵气作为补充,其道行果真再次增进了三十年左右! 火能生土,许道心念转动,再度趁热打铁,开始参悟起《真武荡魔玄丹》功法。 而这个时候,让他再次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 此事情并非是功法又出了岔子,而是许道的周身突然出现了一阵黄浊之景。 在他参悟玄武功法的过程中,其黄泉灵根,居然自行就显现出来,开始演化真武玄丹的意境。 这让许道格外的惊奇,因为他现在的躯壳虽然是阴神和肉身相互融合,真气方面也早早的就炼成了黄泉蛟龙意境,可是黄泉灵根,终究还是阴神灵根,和武道不相干系。 不过很快的,许道就发现了缘由之所在。 不仅仅是黄泉灵根按照五行来算,其属于土、水二性。那真武玄丹的意境,同样也是涉及了土、水二性,并且许道从功法之中参悟得出,此真武玄丹并非是单纯的武道功法! 玄武法相所指,并非只是玄武一只大龟,还有另外一只大蛇。也就是说,龟蛇法相。方才是真武玄丹真正的意境。 只不过在海盟阵法的四象中,并不需要大蛇法相列入,修行此法的鳄龟道师明显也未修成。 而其中的大蛇法相,便是神气之蛇,应由魂魄演变得出! 龟蛇二物,其一者修炼肉身,其二者修炼魂魄,前者精,后者神,走的竟然是武法相糅合的道路,和许道的性命双修之道类似! 这一篇功法,顿时就让许道大开眼界! 他在心中咋舌: “鳄龟老儿们不识货,若是我能够早早的得到这一方武法金丹指要,不知该节省我多少心力!就算没有白骨岛大战的机缘巧合,我也会有不小的把握,能结成上一品金丹!最次也会是上三品!” 不过现在也不是他仔细感悟这门功法妙处的时候。 当许道的两袖之间,各有一头玄龟和一只玄蛇探出,其意境凝实后,他就又将龟蛇二物都收进了袖中,默默的温养。 接下来,土能够生金,许道开始修行四象功法中的最后一门,《七魄七杀白虎丹》! 滋滋! 一丝丝激荡的气息,瞬间从许道的体内激发出来,让他的衣袍鼓动不定,发丝都散开,根根笔直,整个人周遭都有霜雪浮现。 许道张口轻轻一吐,口中尽数皆是白气,并且喉头中也咯咯有声,仿佛金铁敲击一般。 修炼太白庚金真气,需要修炼者参悟西方之金性,这点对于没有修炼过的人来说,格外之艰难,还容易伤到脏腑。 好在许道并非是没有修炼经验之人,他手中第一门可涉及金丹境界的功法,便是《太白西金剑丸法》,剑修之法门,直指金性! 其绣口一吞一吐,锋锐的太白庚金真气就吞吐成形,并且当场被打散柔和,添加进了辛金之气,变得刚柔并济。 不多时,咻咻咻! 隐隐就有七道刚柔并济的金气,凝实不散,穿梭在许道的周身,有如刀剑般铿锵有声! 此便是许道将太白庚金真气也半修炼进了体内,得其意境而成。自此之后,他的真气随手打出,无须法术加持,就可以当场化作为剑气刀痕,刺击劈砍敌人。 并且随手非只一道,而是能够一化作为七,钉人之七魄,斩人头,灭人魂! 虽然和先前的三门功法不同,修炼《七魄七杀白虎丹》的过程,显得异常顺利,并无波折。 但是许道暗暗评估了一番,发现此功法对于他的实力而言,增长当是四门中最大的。 毕竟单从功法的名称来看,《七魄七杀白虎丹》就是一门擅长杀伐的金丹法门。想来在海盟的三个老道师之中,那白虎道师的斗战之力也应该三人中最厉害的。 许道一边思索着,一边将临时炼出太白庚金之气,全部纳入到自身的真气内,省得浪费了。其收取完毕之后,周身激荡的剑气也就一并停止了。 但是剑气消失,并不代表七魄七杀的意境消失了! 恰恰相反,一尊通体苍白色,身披七道斑纹的白虎,从许道吞吐的真气中走出,久久的凝而不散,蹲于其右侧。 不只它一种,悬挂在许道脑后的清光明月中,也咻得飞出一道青玉般的龙形,游动在许道的左侧,盘旋不定。 许道的左右两袖之中,亦有龟蛇之相,相交结缠绕而出,绕至许道身后,拱卫身躯。 而许道眉间的一点金色火焰,也猛地闪烁,从中跃出一只金灿灿的鸟形,落在他的跟前。 刹那间,许道的气机以一演化成四,左右前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皆备。 而其道行,也是真真切切的新增了一百二十年,再叠加他先前已有的六百年,其现在已经是道行达到七百二十年之多的金丹道师,单论真气数量,就已经是积年的老道师! 许道睁开眼睛,目中喜色颇厚! 同时不出他的所料,掌握了四象意境,可以演化四种法相之后,他的神识和真气便能借着四尊法相,弥漫周遭,浮槎地宫再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的压制! 第六百一十三章 无头龙身 成功将四象功法全部修行在身上,许道的真气性质,勐地就得到了极大的增强。 他用真气演化出四象凶兽,令之环绕护持在周身,自己的肉身又开始缓缓的变化,先是有鳞甲生长而出,指爪变得尖利修长,额头上也长出两个小凸起。 一吸一呼之间,许道就从人身形态,再度转变成为了蛟龙形态。 但是和之前不一样的是,他并非是要利用蛟龙之躯来抵抗风险,而是将法躯变化出来,准备对法躯进行打磨和蜕变。 枭!哇呜! 哞!昂! ! 四股凶兽厉吼的声音出现在浮槎地宫中,威慑四方。 许道用真气显化在周遭的四象凶兽,全都奔腾飞舞不定,像是在为他护法,又像是在欢庆舞蹈似的。 一道道似金非金的真气,紧接着被许道从腹中吐出,将他的蛟龙之躯整个都缠绕起来,好似蚕虫吐丝,即将结茧羽化。 但是他并没有真个结出一个大茧子,而是小黄天的虚影浮再度浮现,将他整个包围在其中。 呼啸! 真气密布,龙吟虎啸、龟凤呼喝,风雷声更是大作! 只见许道那沉浮在四象之中的蛟龙,其身躯上的鱼尾变得更加修长,周身的鳞甲变得更加晶莹,头颅嘴吻也更加具备一种神圣而非凡的气质。 此是许道正在根据四象功法中记录的神通、凶兽相貌,修缮自己蛟龙之躯,将法躯进行蜕变。 他既然已经蜕变了真气,那么其真气的载体,道法躯体,自然也是要一并进行一番蜕变。 此前许道的蛟龙之躯,是他采补多个西海金丹而打造成就的,虽然西海金丹们的境界都够了,可这些金丹的底蕴根基有高有低,又全都不如许道。 许道学习它们之后,所得的蛟龙之躯尽管可以在西海中称雄一时,旁人也时常会误以为他乃是元婴真龙。可实际上,许道的蛟龙躯体和真龙法躯之间的差距,依旧是云泥之别。 幸好如今又得到了四象功法,无论是青龙法相,还是朱雀、玄武、白虎,此四者皆是上古巨兽。 许道能够从四凶兽的法相之中,摄取一丝真意,对蛟龙之躯进行修缮,特别是其中的青龙法相本就是根据真龙而来,他甚至能够以青龙法相为模板,将自己的蛟龙之躯整个演化过去。 只是许道思忖再三,最终还是决定以自己修成的蛟龙之躯为基础,仅仅是将四象作为参照之物,取精去粕,而非全部照搬。 在他蜕变法躯的过程中,一丝丝灰白色的雾气,在浮槎地宫中沉浮,将四周都弥漫住。 源源不断的灵气被这些雾气汇聚,然后涌入蛟龙之躯体内,加速他的蜕变。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相比于修炼功法、蜕变真气时的花费,要多了不少。 沉浮在雾气中的许道,终于又睁开了眼睛,目中精光大现。 此时的他,周身光芒大现,通体晶莹,蛟龙之躯从头到尾都得到了蜕变。 若说此前的他,所修的的蛟龙之躯还残留着诸多的水生、海生之特征,乃是一种鱼龙蛇蛟的气质。 蜕变之后的他,则是已经瞧不出多少水生、海生的痕迹,其似兽非兽、似禽非禽、似鱼非鱼,飞禽走兽各有所得,但并无偏重。 若是要强行对其整体气质进行描述,只能命名为“龙气”,皇皇而正大,高贵而坚毅,神秘莫测。 特别是从前的蛟龙之躯,其头顶的犄角微小,甚至仅仅算是凸起,但现在变大了很多,已经彻底的长出来,颇具形制。 当然了,许道此刻仍然只是个金丹道师,尚未突破到元婴境界。 他头顶的犄角和石桌上的真龙之首,完全无法相提评论。旁人略微对比,顶多认为他现在算是一条幼龙。 好在幼龙也是龙,许道将蛟龙之躯蜕变了一番,顿觉法躯中的龙脉龙血精纯程度,翻了一倍不止。 他暗自评估了一番,认为自己现在若是再和那红鬼道师、金鸥道师斗法,就算对方两个并肩子上,他依旧能一招就打翻对方! 好生的感触了一番体内变化,许道忍不住的想要仰天嘶吼,发出龙吟声。 但是他及时的忍耐住了,并且将自己的目光再度望向石堆之上。 面对着真龙之首,许道的目中更是期待! 仅仅是铜柱之上的四篇功法,就已经是世间难得的上品金丹法门,给了他颇大的好处。 现在,他终于要尝试摘取最后的,也是最大的一桩好处了! 许道没有收敛起蛟龙之躯,他缓缓的就游动到了石堆附近,仅仅是调整了龙躯的大小,变得和石堆中的真龙之首差不多大,然后便直接盘踞在石堆的外侧,将之缠绕在中间。 而原本围绕着他翻腾鼓舞的四尊凶兽法相,也被他携带到了石堆跟前。 “不急不急,先尝试着沟通,动一动四根铜柱子,再依次触碰。” 许道没有冒进,他嘘出一口气。 呼呼! 便见由其真气变化而成的四尊凶兽法相,分别落在了赤、青、白等四根铜柱子上,各自盘旋数息后,便发出四股呼啸声,勐地向下落去,一头扎入了铜柱子中。 铮!嗡嗡! 四根立在角落的铜柱子,当即就出现了反应,好似被勐地敲击了一阵,不住的发出金属颤鸣声。 卡卡的,在许道的童孔中,四根铜柱子之上的斑驳锈迹,无一不开始脱落,一块块的掉下,然后还没有落地,就变成了四股精纯的灵气,泄入周围浓浓的灵气当中。 这时许道才发现,原来他眼前这四根铜柱子身上的锈迹,压根就不是铜柱子被腐蚀而生出的。 而是周围浓郁的灵气吸附在铜柱子身上,凝固形成了结晶态,然后被铜柱特殊的材质影响,性质又各自出现了变化。 意识到这一点,许道立刻就明白,别看这点“锈迹”不起眼,但必然都是好东西。 他连忙念头动弹,神识涌过去,真气浮动,就将斑驳脱落的锈迹全都卷到了自己的跟前,然后一口纳入到法躯腹中,进行炼化。 不出他所料,其果真是好东西,竟然是四种不同的精纯灵气,具备五行妙用,即便是许道见识过的灵石,也是不如锈迹所化。 因为现在也不是贪吃的好时候,许道略微辨认之后,就将收集下来的四种“锈迹”,揉搓在了一起,然后存放进小黄天之中。 等到四根铜柱子抖擞完毕,锈迹脱落殆尽,变得崭新崭新的。 小黄天收集得到的灵气结晶,各自也都有了一枚符钱大小,还略微大出一圈。 这个时候,缠绕在真龙之首,连接于四根铜柱子的铁索,也开始疯狂的战栗震动,连带着岿然不动的真龙之首,也是略微晃动。 因为龙首动摇的缘故,其从脖颈处滴落而下,但又还没有完全落下的金色血滴,一下子就拉断了。 一股更是腥甜的气味,立刻就从中喷涌而出,贯入了许道的鼻中,比之先前浓烈十倍、百倍! 此龙血之气味,让如今已是金丹道师的许道,恍忽间就想起了曾经法力低微时,炼化吞服先天婴气、帝流浆时的情况,他心中的贪婪立刻大增。 许道脑中思潮涌动:“此乃龙血!就算我是金丹道师,就算我是丹成一品、仙武双修,但龙血一滴,依旧能让我增长真气十年不止!并且肉身也将得到极大程度的蜕变!” “甚至我之蛟龙躯体的寿命,也将得到大幅度的增强!达到一千年之上限也是有可能。” 真龙之血,乃是长生不老的真龙的鲜血。此等境界的存在,任何一滴血液都不是寻常,属于是精血,内里具备不死之气。 就算许道如今还年少,他仅仅百岁左右,距离一品金丹的寿命上限——九百年,还远得很。 但是此等既能增长道行,又能增长寿命的宝药,许道是绝对不会嫌弃的。 就算是他自己不用,将之收集起来,等到要破丹结婴的时候使用,又或者是送给好友、作为交换等等,也是极为不错的选择。 立刻的,许道再也忍耐不住,他死死的盯着石头堆之上的真龙头颅,心中嘶吼:“我的、我的,此物必然是我的!” 伴随其心中嘶吼的同时,灵地内浓郁的灵气,再度贯入到了四根铜柱子中,为其所吞吃。 许道将自己的神识和真气,也一并的打入了四根铜柱内,他想要知道此石堆究竟还有什么名堂,若是没有太值得惦记的,他具要将那真龙头颅直接取下了! 下一刻,四股色泽并不一样的灵光,出现在了铜柱上,并沿着铁索,不断的涌入到真龙头颅周遭。 四尊更是细腻具体的法相,突地就从铜柱灵光中浮现,好似它们本来就存在于铜柱子的表面,只是从盘踞中走了下来。 四尊不一的法相,聚拢在了真龙头颅附近,然后便见它们相互融合,交织缠绕,缓缓的要形成一物。 此一幕让许道瞪大了眼睛,因为其所要形成的存在,赫然是一具龙身! 一具无头的龙身。 恍忽间,许道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他定睛一瞧,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 鳞甲、须尾、四臂、五爪、蛇身……凡种种,其凝结变化而出的,比之许道已经修缮过后的蛟龙法躯,更是要具体而细致。 许道瞪大了眼睛看这一幕,心中惊愕,他脑中当即就跳出了一个胆大的猜想! 但是这个猜想刚一跳出来,他就收摄心神,没空去搭理,而是全神贯注的观摩起无头龙身的形成过程。 因为此无头龙身并非是一蹴而就,勐地就变化而成了。 四尊凶兽的法相,正在互相融合变化,先是形成粗胚,然后再是进行演变,一层一层、一步一步的。 其中本来就颇具形态的青龙法相,还先行退化,变成了无足无口无尾的蛇身,然后才列入其中。 当许道以为无头龙身已经极为细腻细致的时候,它竟然还在不断的进行演化,开始变得每一块鳞片都无比真实、颇具气象。 许道曾听闻龙有逆鳞,在龙之颈部,乃是一块倒着生长的鳞片。传闻其如同蛇之七寸般,直通龙的心窍,乃是龙身中唯一的薄弱之处。 而在这具无头龙身的演化过程中,竟然连逆鳞也演化出来了。 其位置奇特,许道刚刚看清,它又忽地消失不见,混入了丛丛鳞片中,好似许道刚才看见的仅仅是演化过程中的幻象一般。 不过纵使怀疑它是个幻象,许道也还是将如此惊奇的一幕牢牢记下。 并且不只是这一处,整个无头龙身的演化过程,他都是一刻不停、一处不落的记在了脑中。 因为自从许道修行以来,他就没有见过如此详细、真实,且还是动态过程的真龙法躯铸就过程,其中的种种描述,绝不是简单的图形、文字所能够描述清楚的。 或许只有传闻中的醍醐灌顶、梦中传法等途径,方才能让许道产生相同的感悟。 得见如此过程,许道顿时就发现,他刚刚修缮完成的蛟龙之躯,竟然还有着不少的缺陷。其蛟龙法躯非只是犄角一处地方和真龙差的远,其余地方的差距也很大。 好在明白了错误和不足之处,远比不明所以、以假当真要好。 并且刚才的演化过程,几乎就是手把手的在教导许道如何去演化龙身,有此过程作为参照,他今后再修缮蛟龙法躯时,定当会顺利清晰很多。 等到他真个修成了真龙之躯,所得真龙躯体也不会存有太大的错漏。 这让许道的心中再次欢喜,喜不自胜。 只可惜的是,此番观摩中也存在着一个甚大的缺憾。 那便是四具凶兽法相所演化的龙身,无头!其演化的再是奇妙、再是细腻,因为缺了头颅的演化过程,终究不算是完整。 许道从感悟中回过神来,他看向渐渐成形的无头龙身,然后望向了那颗断颈龙首。 其在心中暗道:“此事对于我来说是个遗憾,但是对于石堆上的真龙头颅来说,却是刚刚好的。” 第六百一十四章 龙崩、算计 石台上面,渐渐的出现了一具精致而神异的无头龙身,吸引了许道全部的注意力。 而与此同时,原本死气沉沉的真龙头颅,其竟然也出现了一些变化。 许道盘踞在铜柱石堆跟前,立刻就心神一挑,他紧紧盯住真龙头颅的双眼,自己则是连眼皮都不敢眨动一下。 因为就在无头龙身成形的那一刻,许道敏锐的发现这颗龙首的眼神变化了,其内里似乎有一点火光迸发,立刻就要灼烧,腾腾的燃起来! 如此一幕,不只是让许道心惊肉跳,也是他脑中一并生出了诸多的想法。 其中最让他思忖的,便是许道忽地想到了当初白骨岛大战时,敌方道师所使出的仙术中,疑似有一尊邪神怪蟾想要复苏。 许道紧盯着无头龙首,心惊:“莫非此龙首也是如此?它并非是被人捆绑囚禁在了此地,而是自己将自己锁在石堆之上,想要千百年之后再复苏重活!” 这不怪许道浮想联翩,实在是这一方浮槎地宫实在是庞大,那铜柱上的四篇功法也实在是神异高深。若是有人说此地之前身,乃是一方仙园,他也是相信的。 而且真龙者,乃是得了长生的存在,其寿命可以达到万年,就算是一时间被人斩掉了身子躯干、毁掉了五脏六腑,但是头颅不伤、意识不灭,其重活的机会也应该是不小的! 毕竟就连许道这个距离长生颇远的金丹,在他丹成之时,他竟然也捏造出了一具新的肉身,并且比之从前的肉身更为强横。 长生元婴境界的存在,手段应该只高不低。 虽是心中惊愕,且恐惧于石台之上的真龙头颅真个复苏过来,但许道还是强压着心神,盘踞在石台的周遭,仔细观察着真龙头颅的变化。 他又分心盯着那无头的龙身,暗道:“这一具无头龙身,就是眼前这尊真龙,为自己捏造出来的身躯么……” “若是如此的话,此龙身之所以会浮现出来,乃是因为我今日来到这里,炼化了四根铜柱上面的功夫,能一口气输送出四股混同不一的气息,进而开启了机关。论理说,贫道和石台上的真龙不仅没有冤仇,反而是为它点化开解的恩人。它应当赠给我大机缘才是。” 就在许道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焦急的等待之中。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那无头龙身和断颈龙首之间,就像是两块磁铁,两者间出现了莫名的气机,缓缓的牵扯拉动它们,想要将它们拼凑在一起。 呼!吸! 更将人让许道心神紧张提起的是,仅仅只有他一人在场的浮槎地宫中,又出现了一道呼吸声。 呼吸! 此呼吸声不是从他的身后来,也不是从他的头顶传来,而就是从他的蛟龙身躯中间,那石台上的无头龙身口鼻中传来。 磅礴的灵气,在这阵呼吸吞吐之中,迅速的涌入到了真龙头颅附近,并且凝结成了丝丝的灵气云雾,让无头龙身和真龙头颅沉浮在其中,显得极为缥缈神异。 并且灵雾遮掩在两者之上,还显得如同胶水一般,正在将两者粘连在一块儿。 真龙头颅已经和无头龙身的拼凑在了一块,好似下一刻就要活过来! 这让许道的心神,在这一刻提到了最高处,悬着不敢动弹。 同时他也暗暗的运转起了浑身的真气,将层层法术氤氲在鳞甲之下,随时都可以放出来御敌护身。 毕竟对方乃是真龙头颅,一旦复苏,绝非轻易就可以对付的。许道可不想自己稍显大意,被对方一口吞了,就此葬送掉自己的性命道途。 昂! 下一刻,真龙头颅上有光芒大现,由灵光凝结而成的无头龙首,猛地摆动起来,其头颅口中甚至还发出了嘶吼声。 咔咔咔! 真龙头颅和无头龙身当真是拼凑在了一块儿,变化成龙,挣扎着就要从铜柱铁索之中飞跃而出,将根根锁链都挣脱得响动。 而在龙首眼中的火焰,也是腾的燃烧起来了,一股磅礴的龙威从中迸现,将原本龙首上的空洞气息和死气彻底的驱逐。 许道目光闪烁:“当真是要活过来了!” 他犹豫着,连连的就向后退去,不敢再盘踞在石台跟前。 这样不仅方便他跑路和斗法,也免得触怒了石台上刚刚苏醒过来的真龙。毕竟不管谁人苏醒,其醒来后,都不会喜欢被人盯着打量。 真龙头颅口中的龙吟呼啸再次大作:“呼……呼!” “活!”并隐隐有言语呼出。 许道听着骇人的龙吼,初时并未听清楚,但是听了片刻,竟然发现对方的言语中,夹杂了圣唐年间就流传的道语。 而如今西海通用的语言,也是唐时道语,许道听得懂。 在反复的嘶吼吟啸之中,许道确认自己听清了一个字,便是“活”! 龙吟继续大作:“呼!重活、重活……活!” 心中念头转动,许道计上心来,他当即就盘踞蛟躯,不再腾空,而是老老实实的伏在了地面上,并且朝着石台大拜高呼: “末学后进,蛟龙晚辈,拜见真龙老祖!” “恭迎老祖复苏重活!登临世间!” 他高呼着,直接给自己来此地探宝找机缘,披上了一层恭请老祖宗的名头。 当许道高呼之后,石台上当真有一道疲惫不堪、但是让许道惊悸不已的神识,缓缓的苏醒了过来。 此神识向四周传递出的言语也不成体系,仅仅如同龙吼般,强横、模糊,但充斥着对于生的渴望,和要重临世间的意志! 这股神识没有格外的关注许道,也没有回应许道刚才叫出的话,但是许道却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对方意志正在渐渐地复苏。 许道估摸着自己最多再等上一刻时,台上真龙就能够从“困倦”之中彻底的清醒过来。 可是他的这个想法刚刚跳出来的,让他眼睛瞪大的一幕紧接着就出现了。 咯噔! 只听一股绳索崩断的声音响了起来,但它并不是捆绑着石台真龙的锁链断掉了,而是真龙的龙身,其竟然突地就崩断掉了! 龙身折断,龙吼更甚! 断颈真龙操控着龙身,在石台上挣扎,许道还以为只是对方在长眠后,醒来时伸展身体的无意识动作,可是现在看来的,对方就是想要将铜柱锁链给挣断掉! 只是结果不如龙意,石台真龙不仅没有从锁链中挣脱,反而崩断好不容易才形成的龙躯。 许道紧盯着这一幕,惊愕之余,猛地琢磨:“这龙躯太过脆弱么……” 一处崩断,真龙龙躯的其余位置被铜柱铁索勒着,同样也出现了的布帛被撕裂的声音。 噔噔噔! 许道只觉一晃眼,跟前的这条真龙就再度的四分五裂,一截又一截的龙躯掉落在石台上面的,肢体残破,手爪流离,好一副凄惨的模样,如同当场砸碎了的瓷器一般。 浓郁的灵光从端口处不断的迸溅出来,其颜色鲜红如玉,几乎是膏状,还泛着点点金色,就和石台上的龙血类似。 更是令人惊惧的嘶吼声,也当场响起:“吼!嘶!” 那一股好不容易从龙身中升起的强大神识,其虽然依旧的言语不成体系,但是立刻就散发出了浓浓的不甘心和愤怒。 灵光涌现,神识震荡。 石台真龙就像是一团炸裂了的丹炉般,呼啸声大作、热力大作,瞬间的席卷周遭。 而在这时,对方也许是回光返照似的,其疲倦的神识横扫到了许道的身上,终于发现了许道。 在发现许道后,对方的神识当即凝实不少,然对着许道发出了一股勉强可以听闻的传音: “吼!杂蛟……假躯不可得,修……伐……祭吾祀吾,塑吾真身……赐尔不死!” 在发出了这样一道传音之后,灵光涌现、精气四溢的铜柱石堆,气机方才彻底的衰落。 刚刚还在操控龙躯挣扎的真龙头颅,也彻底的落入了铜柱锁链之中,再也无法晃动铁索分毫。 其两眼中好不容易燃起来的火光,也是猛地就消失,灭掉的速度比之刚才苏醒时更要快。 一时之间,真龙头颅岿然不动,只有它脖颈下的龙血正在缓缓流出,以表示真龙头颅刚才的挣扎并非是幻觉。 而许道伏在石台之下,面目惊愕又精神抖擞的看完了这一幕。 他一边观察着台上真龙的惨像,一边咀嚼着刚才那股神识给他的传音。 立刻的,许道脑中就跳出了一个解释理由: “莫非区区由灵气凝结而成的龙躯,远不足以充当真龙之躯,所以当石台上的真龙苏醒到一半,便发生了躯体崩裂而‘亡’的惨像?” 略微一思索,他发现这个理由确实说得通。 真龙的一滴血,对于元婴境界以下的道人妖物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补药,可从中采得不死之气,得享好处。而真龙的一整条身躯,必然是更加的不凡,其绝非区区的灵气就能铸就而成。 即便对方只是凑合着想要使用,能够让其凑合着用的门槛,应当也是不低。 而且许道现在回忆,发现四象法相所凝结融合而成的无头龙躯,其形体虽备、惟妙惟肖,颇具神异,可是和石台上的真龙头颅相比较,顿时就显得精致有余而厚重不足。 刚刚的无头龙首就好似一件瓷器一般,脆弱,完全不足以承担真龙的气息。 理解清楚这些,许道立刻就再度腾空,快活的在石台周遭翻滚一下,然后重新绕在了铜柱石台左右。 他抬起蛟龙之头,以俯视的姿态,细细打量着重新归于平静的真龙头颅。 对方既然重活失败,那么许道也就不用再战战兢兢,而可以肆意的打量盘算对方了。并且就对方刚才的神识传音中,还呼喝他许某人为“杂蛟”,颇是无礼。 许道在心中咀嚼着对方的传音:“假躯不可得,修、伐、塑真身么?” 他皱起眉头:“究竟是修什么、伐什么,以及用何物塑真身……仅仅再用些灵物、血肉,应当也是不够格去造就一条真龙躯体。毕竟此浮槎地宫中的灵气之精粹,就很可能已经是西海之冠了。” 许道略微盘算了一番,感觉纵使是以他结丹时,那仙术怪蟾所造就的血肉,多半也是不堪足够一条真龙之躯的。 想来想去,他发现恐怕就只有远在虞渊的鲲鲸真人,彼辈之元婴血肉,方才够格去造就真龙之躯。 许道顿时眼神闪烁: “莫非鳄龟、白虎、枭鸟那三个老家伙,其之所以想要讨伐鲲鲸真人,便是为了对方身上的血肉?想要用鲲鲸的血肉,来祭祀石台龙首,给石台上的真龙造就龙躯,唤醒它!?” 此事确实大有可能,毕竟鳄龟三人的功法都是从铜柱子上得来的,彼辈又在百里浮槎上盘踞了数百年,很可能也来到过石台跟前,得过真龙头颅的传话。 而且从鳄龟三人的角度来讲,那鲲鲸真人虽说是元婴境界,手中也可能有突破元婴的秘法和功法,可对方终归是只有一头,其手中功法不一定适合鳄龟、白虎、枭鸟三人为用。 一头鲲鲸的血肉,多半也无法让三尊金丹都破丹结婴,个个都得享长生! 而若是鳄龟三人除了觊觎鲲鲸真人的功法宝库之外,也是想着讨伐对方,用对方的血肉祭祀给石台上的真龙头颅,唤醒真龙,那么理由也就说得通了。 “难怪这三人自信满满,似乎打杀了鲲鲸,自个就能长生!” 许道微眯眼睛: “也难怪这三个老家伙,胆敢一口就承诺,若是打杀了鲲鲸真人,它们就可以将功法尽数的传给我。原来一旦在鲲鲸那里得不到结婴的机会,得了鲲鲸血肉,它们还可以请出眼前石台上的真龙头颅。等石台真龙一苏醒,百里浮槎自然也就有了新的主人,它们本就会失去浮槎、退居二线。” 心中梳理清楚,许道冷笑了起来:“三个老家伙,算盘打的不错……” 他垂下目光,再度盯向断颈龙首:“不过嘛,尔等的运气,似乎都不太好。” 第六百一十五章 刮地三尺 浮槎地宫中的这场辛秘,既然被许道知晓了,他自然不会让鳄龟道师等人,以及石台上的真龙头颅轻松的如愿以偿。 毕竟,一旦对方成功的将真龙头颅唤醒过来,极有可能下一刻对方将要对付的,就会是许道本人。 许道盘踞在石台跟前,他凝视着真龙头颅,心中暗想:“不过话说回来,台上的真龙头颅既然对于修行了四象功法的人有所求,那么整个百里浮槎除了四象大阵之外,是否还另外有底牌,可以去抗衡那鲲鲸真人?” 许道微眯眼睛:“譬如一旦情况危机,鳄龟等人就可以将这真龙头颅强行的唤醒,让对方亲自去和鲲鲸真人斗法!?” 若真是如此的话,白骨岛和海盟一行人攻打虞渊的胜率,无疑又增长了几分,对于许道和白骨岛来说终究算是一件好事。 略微思索了一些,因为许道终归只是初来乍到,刚刚也只是在真龙头颅跟前露了个脸,对方连话都没有和他说清楚,具体的事情,许道还是得再从鳄龟道师等人那里打听打听。 于是许道就将这些念头压下,目光转而落在了石台处,那一截截断裂的无头龙身上面! 最开始的无头龙身,仅仅是由四象法相融合而成的灵光灵液,但是在尝试着和真龙头颅相连接之后,竟然有一滴滴的真龙血液渗透进入无头龙身之中,将龙身加以改造了。 此刻的龙身虽然碎裂,但是并没有变成灵气消散掉,而是如同一块块上好精纯的灵玉般,颜色赤金,极为吸引许道的目光。 并有阵阵香甜的气息,正在从龙身中渗透而出,其气味和龙血的味道一模一样,让许道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鳞甲筋肉,都生出了想要吞吃对方的渴望。 于是许道又打量了一眼陷入沉寂之中的真龙头颅,紧接着他便大胆的探出神识,伸出“手”,往断裂的无头龙身捉拿过去。 龙头未死,碰不得,但是此龙身是假的,便该当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咻咻! 因为许道已经将四象功法皆数炼化在身上,其气机可以自由的进出于铜柱石台,他轻轻松松的,就将一块块血玉似的龙身,从石台上搬运了出来。 块块赤金血玉环绕在许道跟前,精致而妖异,顿时就吸引了许道全部的目光。 他动用神念,想要将断裂的龙身重新拼凑,粘连回之前的无头龙身模样,这样可以方便他之后再细细的观摩参悟真龙法躯。 但是许道运用神识,将之凑成了一个整体之后,却发现龙身的每一块碎片都已经凝固,而且内里不愧为混杂了龙血,极为摒弃外物。 他想要用自己的真气作为粘连之物,可真气一入龙身碎片中,就会被龙血消磨吞食掉。 许道尝试了几番,就放弃了用真气或灵气将之粘连起来,转而将目光又投向了铜柱石台。 在经过了刚才的挣扎和变故之后,铜柱石台上面堆积的龙血,因为流淌加剧,变得更多了些。 许道细细看着,还发现本是威严的真龙头颅,在经过了这一番折腾和流出了更多的龙血之后,其气势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头颅上的死气更重了几分。 “是因为龙血精华流出,仅存的元气折损了,便显露疲态了么?” 许道心中嘀咕着,不过真龙头颅的状况和他并没有关系,此时让他眼热的,只是从真龙头颅间滴落下来的龙血。 破碎的无头龙身都已经被他轻松的拿到了手中,那么石台上的金色龙血,自然也让许道生出了想法! 反正这些龙血已经从真龙头颅中流了出来的,瞧对方的模样,塞也是塞不回去,赠送给他也是很合理。 于是许道再度的探出神识,真气动弹,往堆积在石台上的龙血拾取过去。 神识触碰到真正的龙血,许道生出的第一个感觉便是“冷”,这看上起金灿灿而滚烫的液体,竟然给了他万载寒冰的感觉,让他的瞳孔都骤缩了一下。 等到他小心翼翼的想要将龙血汲取出来的时候,此物又沉重的很,比铅汞都要沉重,而且还在不断的消磨着许道探出的神识和真气,给许道一种自己被“冻着”、“烫着”了的感觉。 许道心中暗想:“不愧是真龙之血,是够得上是不死药的存在。” 他自然不会顾忌些许的神识消耗、真气折损,立刻就鼓动气力,恨不得亲自伸出手爪,将堆积在石台上的龙血给刨出来。 一滴、两滴…… 事情没有让许道失望,他成功的将石台上的龙血都取出,放到了手中。就连缓缓正从真龙头颅处滴落下的那一滴,也被他大着胆子,擦着真龙头颅给刮到了手中。 至于石台缝隙中残余龙血,也是被他想方设法的刮了下来。若非石台本身看上去平平无奇,可材质却是坚硬无比,又颇有机关,许道都想将其表面直接削掉一层,免得残留了丁点。 而许道最终收集得到的龙血,其实并不多。其凝聚成团,大小堪堪达到了一个成年人拳头的大小。 不过此时盘踞在石台上的真龙头颅,其整个头颅大小也才寻常的水牛头大小。 因此许道也算是心满意足了,他望着手中的龙血,目中满是喜色。 欢喜之余,许道又盯上了真龙头颅,心中顿时跳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这颗龙头性命垂危,不如我多多骚扰它一番,从它身上多挤出一点血?抑或是趁其病要其命,直接灭了它的意识魂魄,盗走整颗龙头!?” 许道和鳄龟三人可不同,他虽然也修炼了铜柱上面的功法,也觊觎着剩下的元婴品级功法,甚至是隐隐也希望能够抱上一尊真龙的大腿。 但是这些事情在许道心中的优先程度,都远不及让他立刻修成千年道行,然后想方设法的离开西海。 并且从真龙传音给许道时的态度来看,此垂死的真龙性子桀骜,必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对象,指不定等成功的救活对方之后,对方第一个要吞吃饱腹的,就会是救活它的恩人。 因此对于许道而言,能立刻捞到手、吃进肚子中的好处,方才是真正的好处。 欲念增长,许道胆大包天的,他果真小心翼翼的探出了神识,往那真龙头颅探过去。 但是立刻的,他心中就一惊,一股大恐怖的感觉就从真龙头颅中传递而出,好似他只要胆敢晃动龙头丝毫,就必然有大灾难降临在他的身上。 如此清晰的警告,让许道的动作顿时僵硬。他没有想多久,便咬着牙,果断顺从心神,将落在了真龙头颅上的神识收回,然后大口喘息着,平定着刚刚心惊肉跳的感觉。 许道再次紧盯着真龙头颅:“此真龙之首,究竟是自锁在这里,还是被人封印在了此地?” 回过神来的他,仔细一分辨,发现刚刚给他以极大威胁感的存在,不仅仅是他的目标——真龙头颅散发出的,还有龙头周围被他忽视了的铜柱铁索,以及盛放龙头的石堆,也渗出寒意。 此种情况,就好似他刚才是正在作死,想要放出一头大妖魔一般。 甚至许道现在一回味,还隐隐感觉自己刚才如果是动了手,此方浮槎地宫都会直接镇压他。 许道心中惊疑着,再次对百里浮槎的存在缘由感到了好奇。另外让他心情平复的是,当他的神识脱离了龙头之后,那股浓烈的危险感没有再出现,石台上也是半点异样都没有。 许道呼出一口气,看着两手中的龙血和无头龙身,安慰自己到:“已经得到了不小的好处,便不要再得寸进尺,妄想太多了。” 紧接着,他将心神凝聚在破碎的无头龙首上面,用神识和真气作为笔尖,从小团龙血中取出一点,置入无头龙身的裂隙中,企图将这具无头龙身粘好。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真气和灵气无法粘连龙身,但是龙血可以。 其龙血一入裂缝中,就让碎裂掉龙身融为一体,并且融合后的龙身再次显得精致,好似重新经过了锻造一般,丝毫看不出刚才不破碎的模样。 但是立刻的,当许道想要继续的取用龙血,将剩下的无头龙身也粘连完好时,出乎他意料的一幕出现了。 得了龙血的滋养,无头龙身中自行就有灵光放出,血莹莹的,当中带点碎金色,一股吸引力从无头龙身上生出,其竟然自行拼接成一体,并想要将许道另外一手中的龙血吸食过去。 龙血珍贵,而且许道并不知道龙身又具体有何用,一意识到无头龙身的蠢动,他心惊之余就是立刻的动用法力,企图镇压无头龙身,并要将两者分得更开,还企图将自行拼接起来的龙身立刻收入内天地中,免得对方逃遁走了。 但是让许道再次惊愕的是,无头龙身上传递出一股斥力,让他的动作微微停滞。 仅仅就是这一刹那,无头龙身果真如同许道担忧的那般,竟然飞窜起来,往另外一边冲过去。 许道的动作虽然受到停滞,但是许道的注意力却并没有被影响,让他立刻又感到庆幸的是,此无头龙身冲过去的方向并非其他,正是他另外一只手中虚抓着的龙血。 嗡嗡! 无头龙身和龙血碰到了一块,整团的金色血液,立刻就像是渗透进入了沙子中一般,当场融进了无头龙身之中。 整条无头龙身在吸收了龙血之后,其身上顿时就抹上了一层金灿灿的色泽,金红相杂间,显得分外的瑰丽和妖异。 待吸收完了整团的龙血,无头龙身仅仅是内外的灵光依旧涌动,也就再无异动,它趴在了半空中直往下掉。若非许道及时的探出了真气,其就要砸到地上了。 这时候,许道方才心中惊疑到:“这龙身并非是活过来了,而仅仅是龙血相互吸引,互相融合?” 他一边思索着的,一边索性就大着胆子将神识和真气探入无头龙身之中,好生的把玩和检查。 他奈何不了真龙头颅,莫非还奈何不了一具假的无头龙身么! 情况并没有让许道感到失望,虽然神识和真气进入龙身中会受到灼烧和侵蚀,但是他的神识、真气源源不断,终究是将整条龙身都梳理了一遍,并且还强行在其中留下了自己的气机,看看此物能否被他炼化。 而一番梳理下来,许道发现无头龙身的确不是自行生出了灵性,而仅仅是龙血相互吸引。 外加龙身中混杂有龙血,层次高强,远远超过许道现在的修为,便一时之间抵抗住了小黄天的摄取。 不过对方终究只是一件死物,许道只需要将精神凝聚在此物上面,略微消耗些真气,就可以将之成功的收入小黄天中,无须随身携带在外面。 许道把玩着此龙身,心中琢磨几番,便立刻将之收入了小黄天,省得再出现什么岔子,失去了这个宝药。 咻的,金红色的龙身被他用雾气一卷,就当场消失不见。 许道这时回过神来,考虑到:“虽然纯粹的龙血已经消失,但是那龙身本就是由灵气和龙血铸就而成,还别有几分真龙之意,或许变得更是珍贵了。” 他安慰着自己:“而且龙血只是被吸入了龙身中,并未凭空折损,今后若是需要炼化龙血,直接从无头龙身上敲下部分的鳞片肢体,返还炼成灵气和龙血服用便是。” 收拾好心情,许道再看向那铜柱石台,他的眉头又微挑,讶然发现: “此地的灵气浓度,下降了?” 许道敏锐的意识到,在他刮走了石台上的龙血之后,石台周遭浓郁不绝的灵气立刻就受到了影响。很可能两者之间存在着关联,浓郁的灵气就是从龙血中释放出来的。 许道立刻尝试着和大口吞吐灵气,没有几口,就察觉到周遭的灵气浓度又隐隐下降了几分。 许道心神微振,他本着不走空、不拉下好处的想法,立刻盘踞在石台周遭,默默吞吐灵气。 好几刻钟过后,许道果真是将石台灵地内的灵气,吸食殆尽,一丝也没有了。 第六百一十六章 查漏补缺 许道将铜柱石台周遭的灵气吸食殆尽后,又温养了许久,方才眷恋般的睁开眼睛。 他看着空落落,再也没有好处可以刮到手的浮槎地宫,无由来的感到了几丝空虚。 好在许道略微将心神返观内视,查看被收入了小黄天之中的无头龙身,心气就又立刻的恢复,倍感振奋。 他在心中暗自的梳理到:“此次进入浮槎地宫之中,不仅得到了鳄龟道师等人的修行功法,我之底蕴大大的增强,还得识破了这三个老家伙的后手,等对付那鲲鲸真人的时候,我心里也能有所准备。” “当然,或许收获更大的,还是观摩了一番真正的真龙法躯塑造过程,以及又得到了一具由真龙精血打造而成的无头龙身。” 此时的许道,心情彻底平静下来。 他凝视着内天地中的精致龙身,总感觉此龙身除了被他敲成碎片,逐一吞服炼化之外,或许还有更好的妙用,譬如炼就成傀儡、替身之物等等。 又或者是,用此无头龙身再配比其他的天材地宝,炼制成一味大药,方才是这具无头龙身最好的用处。 不过许道在心中搜肠刮肚的想了一会儿,虽然生出了不少利用的法子,可因为他修为局限、认知局限,暂时想不出真个能让他满意的利用法子。 想了片刻没有想出来,许道索性也就将此事先放下,反正此物已经进了他的“肚”中,今后若是遇见可行且合适的炮制方法,或是急需要使用的,顺势而为便是了。 思量清楚之后,许道抖擞着越发精悍的蛟龙躯体,环游在铜柱石桌周遭,最后深深的看了石台上的真龙头颅一眼。 他心中暗道:“此地的好处既然已经取尽,也是时候该离开此地了。” “进入浮槎地宫多日,再算上之前炼化大日金焰和度化金光所耗费的时间,此次闭关已经不短。恐怕白骨岛方面都已经有使者过来,进入了百里浮槎,在和海盟接触并结盟了。我也是时候该出去一番,给尔等撑腰。” 心思定下,许道不再留恋觊觎石台上的真龙头颅,一摆动尾巴,便飞出了铜柱石台所辐射的灵地,再次踏入白茫茫的煞气当中。 离开灵地进入煞气,强大压迫再次就降临在了许道的身上。 但是同进入灵地前相比,他的蛟龙躯体已经再度得到了淬炼,龙相更加具备,身姿盘旋间还隐隐具备一种真龙气度,因此他的感受比之前要好很多。 最起码的一点,他不必再被白毛般的煞气吹打至地面,而只能像四脚蛇般爬动前行。 这也让许道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 “既然轻松了不少,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再往浮槎的另外三个方向走动走动,看看玄武铜柱、白虎铜柱、朱雀铜柱那里的景象,是不是和青龙铜柱一模一样?” 念头既然升起,许道略微考虑,便立刻就调转了前进的方向,不往东边去,而是往南边去,准备最后绕着浮槎地宫转上一大圈,再返回青龙铜柱。 此举虽然可能会触动到鳄龟道师等人,但是也有可能让许道一窥三人的虚实。 而且如今的许道,早已经将四象功法的真意都掌握在手,在无头龙身凝结的时候,他就隐隐感觉自己的气机已经能和整座浮槎相互勾连。 这种感觉,比之他单纯炼化《青龙偃月丹》功法时,要强烈十倍不止。 一等许道脱离浮槎地宫,身处于海盟阵法内,他便可以凭借自身的真气性质,去肆意的调动阵法,并且和鳄龟道师等人争夺权柄。 而在这样一方神异的浮槎地宫中,许道也隐隐能够和整个浮槎相勾连,他人是休想动用海盟阵法来围杀他的,已经无惧鳄龟等人围杀! 苍白色的煞气中,许道身子蜿蜒飘逸,迅速的在其中穿梭。 一步一步的脱离浓郁煞气,他再度来到了空旷的地界,放眼望去,依旧是穹顶苍白、根根肋骨般的痕迹清晰可见,大地也枯槁,犹如脊骨龟腹。 整个浮槎地宫,应当就是以一尊庞大凶兽的躯壳为基础,掏空了腹腔,炼制而成,并且多半是古时候有名气的几类龟形凶兽。 许道一边奔走着,一边琢磨:“不知具体会是玄武、旋龟、霸下等凶兽当中的哪一种?” 最开始的时候,他瞧见了铜柱石台上的真龙头颅之后,猜测“霸下”的可能性最大。 因为霸下乃是传说中的真龙九子当中的一子,也有说是真龙九变当中的一变。 但不论是哪一种说法,霸下本身就是一种真龙,具备龙血,只是和备受世人知晓的真龙形象不太一样罢了。 许道当时猜测,浮槎地宫有可能就是石台上的那真龙,以自己的霸下躯干为材料,构建而成。 但是后来四根铜柱利用许道打出的气机,塑造出了修长的无头龙身,其并非是霸下龙身,便让许道怀疑真龙头颅和浮槎地宫虽然有关系,但可能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百里浮槎的谜团多多,还得许道今后再多加探查和留意,方才可能破解。 许道游走在尸骸地宫中,随着煞气的妨碍减少,他的行动更加自如,几个呼吸间就可以跨过数里的距离,并且越来越快,直到和在外界时一般无二。 因此没有花费多长时间,许道就来到了和青龙铜柱相邻的朱雀铜柱。 一根赤红色的庞大铜柱,拔地而起,其插在地宫中,让附近数里之类的空气都焦灼。 落在它脚下的大小骸骨们,也都是焦黑一片,被高温炙烤很了炭块。唯有苍白色的地宫地面,方才不受影响。 许道抬眼瞧着出现在眼中的朱雀铜柱,顿觉此铜柱,果真和他在石台那里瞧见的铜柱一般无二,但大了上百倍,巍峨壮观! 并且他从朱雀铜柱上,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枭鸟道师气息,几乎让许道以为这根铜柱子就是对方的躯体变化而成。 可诡异的是,许道还隐隐感觉,这根朱雀铜柱对他传出了吸引,就如同他在石台处修行时那般。 那么,枭鸟道师摸得,他许某人能否摸得? 第六百一十七章 偷梁换柱 想到就做。 许道游走到了朱雀铜柱的跟前,他看着铜柱身上大大小小的符文篆刻,大着胆子就打出一道自己的真气,往整根朱雀铜柱炼化而去。 滋滋! 许道的真气初一接触到朱雀铜柱,先是被铜柱上炙热的高温所排斥,但是下一刻,无须许道强硬的将真气往铜柱里面塞入,铜柱上宛如自己就打开了一道门户,邀请许道的真气入内。 一息真气遁入成功,紧接着,许道索性就将神识也探入了铜柱当中。 轰的! 一派赤红色的景象,出现在许道的感知当中,仿佛要将他的躯壳和魂魄一齐点燃,灼烧成为灰烬。 此是南明离火之意,盘踞在这根朱雀铜柱上,似乎能够通过铜柱子,辅助加速《南明朱雀丹》功法的修行。 而许道早已经在地宫中央的石台那里,经历过了南明离火真意的考验,并将此火焰的真意融入到了自己的大日金焰神通当中,自然是并不畏惧。 相反的,他反而还隐隐的感觉到几丝温暖。 除此之外,在犹如一片黑暗空间的朱雀铜柱当中,许道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头浑身赤中带黑,形如乌鸦枭兽的巨大鸟雀。 对方收敛翅膀,团成火堆形成,身子虚浮,扭曲不定。 此鸟雀的身形,赫然和枭鸟道师一般无二,许道略微辨认,就意识到铜柱中的这尊虚影,应当就是枭鸟道师长时间温养朱雀铜柱,在铜柱中留下的深刻气机。 以至于朱雀铜柱内的南明离火真意,打上了它枭鸟道师的痕迹,即便对方并不在铜柱跟前,铜柱中属于枭鸟道师的气机也不会消散。 不仅不消散,反而凝聚成了对方的形体,恍若对方的念头化身一般。 许道感应着,心中先是一喜,然后又是一惊。 他喜到:“枭鸟此獠并不在朱雀铜柱跟前,那么我大可是试探一番,并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而让许道一惊的,便是对方不愧是在百里浮槎上待了数百年,后面的百来年更是几乎寸步不移,其气机之浓烈,好似整根朱雀铜柱都已经被对方炼化了一般。 但是好在朱雀铜柱乃是海盟大阵的阵脚之一,其并非是单独的一件法器,四根铜柱相互勾连,只要枭鸟道师一日没有将四门四象丹法都修行到手,那么此獠就休想炼化掉任何一根铜柱子。 这也是朱雀铜柱会抗拒外来真气,但是一遇见了许道的真气却又开门揖盗般的原因之所在。 因为许道已然是将四象丹法的精华都已经参悟,他才是有资格将整个海盟阵法都炼化到手,然后将之纳为己物的存在。 许道思索着,惊讶的心情平复下来,转而念头动弹:“要不,趁着枭鸟那老家伙不再老巢之中,我继续尝试一番,看能够将它的这根朱雀铜柱炼化掉?” 这个想法生出,让许道立刻就仔细的盘算起来。 他发现自己确实得借着现在的机会,将此朱雀铜柱炼化掉。并且不仅仅是朱雀铜柱,连同其余的白虎铜柱、玄武铜柱,以及青龙铜柱,他都要一一炼化掉。 因为许道此刻将神识探入了巨大铜柱中,顿时就意识到,他虽然修成了四象功法,有资格当百里浮槎的主人了,但是想要行使这个权柄,绝非他待在金鸥堂中就可以达成的。 其必须将百里浮槎,也就是海盟大阵的关键阵脚,都打上自己的气机,然后方才可以。至于大阵的关键阵脚,无疑就是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四根材质奇特的铜柱。 意识到这一点,许道顿时就不再犹豫,他上前再靠近数丈,直接就盘踞在了整根朱雀铜柱子上。 呼、吸! 许道张开口齿,吞吐着气息,将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的打入朱雀铜柱中,温养起整根铜柱,缓缓的炼化。 朱雀铜柱也是对许道的真气来者不拒,周身红光大涨,比之刚才更要赤红几分,好似落入了炼铁炉子中似的。 炼化的过程意外的顺利,远没有许道修炼《南明朱雀丹》时那般有所波折。 其中唯一让许道有些迟疑的是,他该不该借此机会,将枭鸟道师的气机,从朱雀铜柱中直接抹去! 只要他的速度够快,待会儿的白虎铜柱和玄武铜柱,他同样也有机会将另外两人的气机抹去。 一等到事实既定,他也就执掌了整个百里浮槎和海盟大阵,到时候就算是枭鸟道师等人对他不满,也只能憋着,并且还要小心许道将它们踢出百里浮槎。 不过略微想了一下,许道还是选择了先放任不管,他先只是炼化铜柱子,等到炼化的最后一刻钟,若是非得将枭鸟的气机烙印抹掉,他再抹掉也不迟。 而若是无须抹掉对方的气机,便可以先保留着,用以掩人耳目。 时间流逝,白雾弥漫在朱雀铜柱上。 这些白雾是许道随口吞吐出的蜃气,当中蕴含雷火风水,早已经不再是当初的蜃气,而是能够辅助他打磨炼化铜柱子。 一番功夫之后,盘踞在朱雀铜柱上的许道,猛地睁开了蛟龙之目,目中露出一抹喜色。 他已然是将朱雀铜柱炼化到手,在其中打下了独属于自己,且金丹道师绝对磨灭不了的印记。 并且在彻底的炼化了朱雀铜柱之后,许道心念一动,铜柱内有关他的痕迹,就都悄然的收缩到了最隐秘、最核心的符文区域,旁人绝难窥视。 而表面上充斥在朱雀铜柱当中的气机,则依旧是枭鸟道师的气机,正好能够继续的掩人耳目。 许道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枭鸟那个家伙就发现不了它的宝物,已经归属于我,也就不会惊动它们。即便玄武铜柱和白虎铜柱那边两个道师尚在,我也可以缓缓的图之。待会儿没机会炼化它们,可以从容的改日再炼化。” 并且经过一番炼化,许道对海盟大阵的了解也更多了些。 保留枭鸟道师的气机,也意味着能让对方蹲守在阵法中,甘愿的为阵法献出法力。须知海盟阵法的威力来源,除了百里浮槎本身之外,也和坐镇阵脚的四位尊者有关。 有枭鸟等人充当助力,远比许道一人撑起阵法的威力要强悍。或许这也是,铜柱之所以能够容纳两种不同气息的原因。 许道又对炼化后的朱雀铜柱检查了几番,确定无甚纰漏后,就赶忙的飞向下一根。 接下来让他感到欣喜的是,白虎铜柱、玄武铜柱那里,鳄龟道士和白虎道师竟然也不在,同样方便他偷偷的将两大阵脚炼化在手。 逐一炼化完毕之后,许道便欣然的返回了来时的青龙铜柱,盘踞在上面,将最后一方青龙铜柱阵脚,也彻底炼化在手。 至此,四象功法得,四象阵脚毕。 偌大的百里浮槎,其内在已经悄然打上了许道的烙印,从今以后姓“许”了。 第六百一十八章 西海英雄会(1) 许道将四根铜柱都炼化完毕,他自此之后,站在海盟阵法的每一个角落处,就都可以通过遍布在浮槎中的大小阵法脉络,将神识输入其中,感应整座海盟大阵。 并且根据他揣摩获知的,若是鳄龟道师等人想要通过阵法,结出假婴法相来对付他,他可以当场将对方的假婴法相拆开,并且禁锢对方的气机,使之直接被踢出海盟阵法。 神秘的浮槎地宫中,青龙铜柱上。 许道盘踞着,再三的梳理清楚之后,他的眼中方才浮现出满意的神色,缓缓的蠕动身子,往百里浮槎的表面行走而去。 通过青龙铜柱进入浮槎地宫时,许道是特意的将肉身法躯给转变为了阴神姿态,如此方才能够在不惊动阵法禁制的情况下,悄悄地溜入其中。 但是现在他既然已经掌握了整个海盟大阵,百里浮槎自此以后都信“许”了,区区环绕在青龙铜柱周遭的禁制,自然也就不会再对他的举动造成影响,轻易地就可以被他蒙蔽。 略微花费了几息功夫。 金鸥堂中,本是严丝合缝的闭关静室,其地面下方突地如同机关一般,悄然的打开了一个大洞,内里露出一条漆黑幽深的甬道。 下一刻,许道化作为人形,从容的自里面走了出来。 走出来之后,他挥了挥衣袖,甬道的出入口就又忽地关闭了,再次变得严丝合缝。 此种精巧程度机关,毋说是用肉眼来观察,会看不出半点端倪了,即便是许道先前用神识扫视时,也压根就没有意识到,就在金鸥堂的静室下方,竟然存在着一方甬道。 而许道根据对金鸥的了解,对方半点也不会青龙铜柱上面的功法,静室中也并没有相应的布置,甬道多半就不是金鸥道师自行设置的。 想到这里,许道微眯眼睛:“金鸥道师在此地经营了几十年,我在打坐闭关的时候,也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下有机关。如此看来,鳄龟、白虎、枭鸟这三个老家伙,果真是老奸巨猾,别有心机!” “若是金鸥道师和我,占据了金鸥堂之后,真以为的得了个安全的洞室,就会落入这三个老家伙的算计之中。平时打坐尚且还好,可要是紧要的关头,它们都不需要动手,只要从静室底下走出来,就有可能让我和金鸥走火入魔,重伤待毙!” “而若是和它们在百里浮槎中发生了争斗,这条甬道也将是它们暗度陈仓,偷袭于我等的好手段。” 许道心想着,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他所猜测的绝对不会错,金鸥堂静室底下的机关定是鳄龟道师等人处心积虑布置的。或许就是在被潜龙阁主暗中结丹给耍了一次之后,对方就生出了这个想法,并且暗中谋划而成。 反正东面坊市和潜龙阁就算没有在海市大战中被打残,它们也能有足够的理由,将潜龙阁拆掉,进而在其所在位置,特别是灵脉汇聚之地留下暗手。 也幸亏许道在打坐一番之后,便起了想要参悟探索整个海盟大阵的心思,如此才发现了静室底下的机关,还从中收获得到了偌大的机缘,识破了对方的底细,并且获得了对鳄龟道师三人反制的手段,实在算是可喜可贺。 一时之间,许道暗暗的思索起来: “是否要就此和这三个老家伙直接摊牌讲明,然后从它们的口中逼迫出,有关那真龙头颅更多的信息?以及直接海盟阵法来号令这三个老家伙,让它们作为攻打鲲鲸真人的马前卒……正好是这三个老家伙先居心不良、不仁在先,也就休怪我不义了。” 但是略微计较一番之后,许道一并想起了自己离开地宫的打算,他需要给前来海盟的白骨岛使者撑腰,并为白骨岛和百里浮槎的结盟一事坐镇其中。 于是许道心中浮出念头:“罢了。此事终究有可能会得罪到鳄龟道师等人,为了免得对方狗急跳墙,还是先和尤冰沟通一番,有尤冰作为压阵和参谋。到时候无论哪种选择,弊端都会更小一些。” 心念落下,许道便收拾好心情,不再去想过多繁杂的事情。 他盘坐在金鸥堂的静室当中,闭上眼睛,略微调息一番,并且将山海竿变化成了发簪的形状,插在自己的发髻之间,将自己的气机遮掩大半。 许道自己也有意识的将两眼中的神光压下,遮掩了心气大增的迹象。 这能防止他在出关之后,被鳄龟道师等人看出他的道行极巨增长,惹来意外。 做好这些准备,许道又默默的温养了一番修为,等到状态调整到最佳情况,方才整理了一下衣裳,兴致怡然的往金鸥堂外走去。 一边走动的过程中,许道掐指一算,发现距离自己闭关,赫然是已经过去了四五个月的时间,小半年了。 这对于外界的鳄龟道师等人而言,对方多半已经是等不急,唯恐许道在金鸥堂中琢磨了一些什么对它们不利的东西。或者对方正懊悔着,猜测许道有可能伤重至极,远远超乎了它们的想象,它们已经错过了对付许道最好的时机。 而对于金鸥堂麾下的道人来说,许道这段闭关的时间同样算是很长了。毕竟许道是初次入驻金鸥堂,竟然在和它们只是匆匆见了一面后,就不闻不问,一直都没有再现身,他们在百里浮槎中也没有个撑腰的对象。 好在有许道之前对众人施展的度化金光。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批人的理智虽然开始恢复,死忠的程度也远远不及沐浴金光最初的一段时间,但是他们依旧没有背叛许道。 金鸥堂的道人若是想要背叛许道,这需要水磨的时间,又或者是另有擅长神魂类法术的道师,特意为他们驱逐掉许道在其心中的相应。 因此即便金鸥堂终日都封闭着,许道在进入到地宫中之后,整个堂口更是长期没有半点动静,恍若一个死寂之地一般,但金鸥堂的道人们依旧是分派了人马,各有任务,将堂口四周都接管起来,为许道把守站岗,防止外人干扰到许道的闭关修行。 此种兢兢业业的程度,比之先前为金鸥道师服务时,还要好。并让鳄龟道师等人为此感到惊疑,猜测许道是不是暗中出关了,但却一直都不显露在它们的跟前。 如此情况一直到白骨岛的人来了之后,金鸥堂道人们方才一一散去,全都去忙活更能发挥自己价值的事情了,譬如为白骨岛的道人作向导,以及炼丹的炼丹、炼器的炼器……种种不一而足。 并最终,金鸥堂的周遭,堂口中的道人一个都不在,竟然显得空荡荡的。 这也让许道走出来时,感到十分的诧异。 他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的度化金光失效了,堂中的道人已经挣脱了他的控制,抑或是这批道人都被鳄龟道师等人打杀、骗走了。 但是立刻的,许道一偏头,目中忽地出现了一道白衣飘飘的身影。 这道身影本是盘坐在金鸥堂的最高处,兀自的打坐,瞧上去形单影只。 而当许道从金鸥堂的阵法中踏出时,这道身影又突地一变,刹那间就已经是起身而立,正赤脚行走在金鸥堂阵法的表面。 堂口上方的阵法灵光涌动,泛着金辉,仿佛是一片荡漾神异的金色湖水般,吸引人的眼球。那白衣身影踏水而来,行走在金辉荡漾中,浑身有着一股说不尽的清冷、高洁气质,放出高岭之花。 此人不是其他,正是尤冰。 许道再一眨眼,尤冰就已经踩过阵法,站在了他的跟前。女道人颔首作揖,主动向他问好:“妾身见过郎君,恭喜郎君出关。” 许道感到惊讶,“你、为何在此地?我记得我未曾去信……” 这点和两人之前约定的不一样。许道曾经交代过,若是没有得到他准确的交代,便不要急着踏入百里浮槎中,也能防止出现意外。 尤冰看着许道,眼中带着几丝笑意,柔声说:“白骨岛应该报的仇,都已经报的差不多。其中很有几人,在听闻了我岛和百里浮槎结盟的消息之后,或是甘愿束手就擒,半日下城,或是登门拜访、负荆请罪,愿意化干戈为玉帛。由此很是减少了一番纷争,三月左右的时间,征伐之事就已经进行的差不多。” “因此在得到郎君邀请使者的传音之后,妾身索性也就携带着白骨岛,一并的赶往此地,并于一个多月前成功碰头。而在得知郎君在百里浮槎上一直闭关不出,时间颇久,恐有隐患,妾身稍作准备,也就登上百里浮槎,来为郎君作伴护法了。” 听闻尤冰的解释,许道心中生出暖意,脸上的讶然之色也登时消失。 他在心中又暗暗地想了一番:“此前之所以让尤冰别轻易过来,特别是别轻易登上百里浮槎,是为了安全考虑。但是她既然已经来了,也就代表着她有一定的把握,她并非不知轻重之人……而且,我现在也已经将整个浮槎都掌握在手,浮槎上再无危机,她今后更是可以直接盘踞此地。” 许道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欣然的表情。他回了一礼:“此番辛苦你了,既然贫道已经出关,那么你便可以轻松一些。” 尤冰闻言,面上的笑意更好,她摇摇头:“不辛苦不辛苦。” 两人站在金鸥堂的跟前,如寻常男女般,好生温存,互相言语交心了一番。其中,许道先是简单的将自己和海盟道师的交流过程,告知给了对方 至于他在浮槎地宫中的见闻,许道则是用神识传音,提了一句:“此浮槎中有大秘密,不过已经被我获知,并且整个浮槎也已经被我得手。但此事重大,非同寻常,等返回了白骨岛,或是到了私密的地方,我再详细的给你说说。” 听见这个消息,尤冰的眼中顿时露出惊讶之色。 她看着许道,眼中颇是有些耐不住,想要主动询问的样子。 因为她见许道闭关这么长的时间,本就猜测许道要么伤势太重,要么就是在百里浮槎中获得了不小的好处,所以才会这么久的足不出户,并差点耽搁了两方结盟的大事情。 可是她仍然没有想到,许道居然能有这般机遇,不仅将百里浮槎的底细给弄清楚了,还将整个百里浮槎都给顺到了手中,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尤冰也清楚,此等重要的事情,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随便的说出来,即便是采用神识暗中传音的方法,其也不保险,有被窃听的风险。 于是她便压下了强烈的好奇心,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交代完这些事情,许道环顾着四周,冲尤冰问: “话说我在海盟中新收服的那批鹰犬,金鸥堂中的大小道人呢?尔等乃是我以金鸥那厮的神通度化收得,他们可是逃散掉,或是被打杀掉了?” 尤冰浅笑着回到:“原来他们是郎君以神通收服的,难怪在我等抵达百里浮槎后,这批人都毕恭毕敬的,称得上是鞍前马后,忠心耿耿,妾身起初都怀疑这批人有诈。” “直到后来屡屡检验,方才确认才这批人真是好用,各个也并没有太大的算计。因此在弄清楚这批人的底细之后,妾身便将他们逐一都发落出去,并派他们参与了结盟一事。等到事情告一段落后,又继续发落出去,给西海的各个岛屿递送‘英雄帖’的帖子了。” 许道闻言微挑眉,眼神怪异:“英雄帖?” 英雄帖此事他倒是时常听闻,都是凡间里面一些奇人异事、武夫走卒之流所制,用以吆喝名望,汇聚人员,方便争权夺利或是招揽生意。而在西海修道界中,倒也存在着这等活动,但都是些散修或海盗、小家族一类的所用,同样是它们方便自己增长名气、争权夺利的手段。 对于正经的修道势力而言,往往都会以筑基大会、论道大会、或是丹成大会来进行。譬如尤冰寻许道,实际上是在寻找夫婿,但表面也是披了层“论道大会”的皮。 第六百一十九章 西海英雄会(2) 许道闻言轻笑:“此英雄大会的名头,料想应该并不是尤冰你所取的罢。” 尤冰听见了也是摇头失笑,出口:“自然不是。妾身只是在海盟中提议要广邀群豪,将西海中所有亲附于百里浮槎和白骨岛的金丹道师,全都邀请过来,共同商议讨伐鲲鲸真人的大事。是那鳄龟道师等人胡乱议论,弄出了这样一个名头。” 尤冰补充:“妾身倒也暗示过此英雄帖、英雄大会, 太类似于凡间武夫侠客之流的所为,和金丹道师的身份不相符合,但是鳄龟道师等人倒是认为此名头极为合适,正好能够用于夸耀与会之人的名声,数天下谁为英雄!” 许道听见尤冰的最后一句话,面上的轻笑之意方才收敛起来, 暗道:“数天下谁为英雄,这口气倒也算是豪气,勉强符合西海金丹之身份。” 他就着尤冰所说的英雄帖和英雄大会, 和对方细细的交谈起来。 不多时,许道顿时就知道这所谓的英雄大会,就是为了讨伐鲲鲸而特意准备的一场前戏。 到时候,凡是有志于攻打鲲鲸真人的道人,无论是筑基道士,还是金丹道师,全都要歃血为盟、指天发誓,约定共享富贵、共同图谋长生。 而那些不前来与会的道士、道师,则都将被视作是潜在的敌人, 遭受到白骨岛和海盟的联手打击,瓜分其家财。 许道闻言, 略微沉吟后出声:“如此做法, 鳄龟道师等人就不怕将那些墙头草, 都给逼到鲲鲸真人那边去么?” 尤冰在许道跟前走了几步, 从容出声:“此事易尔, 只需要在英雄大会之后,再将这些公布,并令那些与会的道友们, 一同参与这场瓜分西海群岛的盛宴中,便可轻松解决!” 她指着自己和许道所站立之处,说:“海盟之实力,经过鳄龟道师等人的百年经营,盟中的金丹道师数目已经占了西海金丹的一半,再加上我白骨盟现在的实力,估计可以到达三分之二。” “剩下的三分之一,其中明事理的人,也会选择加入讨伐大事之中,最后再剩下的,必然是违抗不了大势所趋的。且有财货大利在前,参与此事之人” 许道听见后,恍然的明白过来。 他在心中想到:“我却是漏了鳄龟道师等人的经营,尔等一早就打算着讨伐鲲鲸,不可能不为此多做谋划,此举倒是能为我和尤冰解决不少的麻烦。” 略微思考一番之后,许道便冲着尤冰拱手:“既然如此,敢问此事可还有需要贫道帮衬帮衬的, 贫道既已出关,自然应当贡献一分法力。” 尤冰既然已经到来,并总揽了大局,许道索性就将讨伐鲲鲸之事的领导权,直接交予对方。 反正两人本就是一体,而且尤冰的经营谋划经验较之他要多,也远比许道自己亲自上马去布局,更要合适。 尤冰听见许道的请命,走到许道的耳边,细细说了一句:“一应杂事,妾身都已经安排好了。郎君之重任,便是随妾身一起坐镇在百里浮槎中,免得海盟的三个道师起了不好的心思。” 她定睛思索了一下:“最多最多,等到西海各大金丹道师来临时,还请郎君不吝气力,好好的展现一下法力,震慑来者,并将英雄大会名义上的大权握在手中,如此能方便我白骨岛在接下来的讨伐征战中,多占得几分先机。” 面对尤冰这个不算是请求的请求,许道自然是一口就应下。 他略微一想也有了定计,便朝着尤冰再次拱手:“欣然从命。” 话说完,许道最后冲尤冰问:“对了,不知鳄龟道师三人,如今又在何处,可是离开了百里浮槎?” 他一并想起了自己在浮槎地宫中偷偷炼化四根铜柱时,那三个老家伙都不在老巢,便就此问一问缘由。若是对方三人真个不在百里浮槎上,那么许道可以趁机再布置下不少手脚。 但是让人可惜的是,尤冰摇摇头,回答到:“这哪可能。” 她轻笑着:“这三个老家伙,恨不能终老死在百里浮槎上,根本就不可能离开此地数日。妾身在坊间特意的打听过,据说近百年以来,它们唯一离开百里浮槎的一次,还是数十年前的海市大战,就是追杀郎君的那一次。” 许道感到失望,但是一想到自己早就将百里浮槎掌握在手,也就没什么失望的了,便只是出声:“这几人现在正在何处,我既然已经出关,也是时候和你一同见见这几人。” 尤冰侧过身子,指着金鸥堂的西面。 一幢九层的楼观,顿时就出现在许道的眼中,正是百里浮槎的中央塔楼之所在,也是上一次鳄龟道师等人招待许道饮酒作乐的地方。 “此三人,自从郎君闭关之后,就一直都待在中央楼阁之中,连一日也未曾下来过。平日里的吩咐都是由手下的道人代为传递。它们还曾邀请过妾身上楼,与它们一见,共商大事,只是被妾身拒绝了。” 尤冰回答着:“郎君所言正是。妾身也正好随着郎君一起,亲自面见这三个金丹道师。” “然也。”许道点点头,便伸手一邀请,冲尤冰说:“道友随我来。” 说话完,许道的脚下立刻就有丛丛的云雾生出,将他和尤冰的双足都裹在了其中。 云雾翻滚,立刻就托着两人飘摇升腾而起,往那中央楼阁所在的方向飞过去。 金鸥堂和中央楼阁之间的距离达数十里地,中间跨过的屋舍自然是数不胜数,大的街道也有数条。 许道腾云驾雾,并没有太过遮挡两人的身形,顿时被百里浮槎上的道人们给瞧见了。 而百里浮槎上因为有着阵法的限制,筑基境界悬空的高度有限,外来的金丹道师也仅仅比筑基道士高出一截儿。 因此能够如此肆意的在百里浮槎中飞行之人,令道人们一瞧,就明白定是贵为海盟尊者之一。 几乎是立刻就有眼尖的人,将许道和尤冰给猜了出来。白骨岛一方的道人们意识到这点,又立刻又往金鸥堂所在的方向望过去,加以确认。 他们很快就发现,不仅金鸥堂上盘坐着的尤冰,其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就连整个金鸥堂的阵法,也已经彻底的解开。 “是许道长出关无疑了!” 得到确认后,许道和尤冰每每腾云驾雾而过,街道上便会有道士跳到半空中,冲着云雾折腰大叫:“恭迎道师出关!” “恭迎许道长出关!” 如此喝声,自然引得了其余道人的注目,但是这些道人要么是琢磨着是否去通知自家的主上,要么就是压低目光,唯恐惹事上身。 没办法,谁让自从许道和尤冰丹成上品,许道又成功的入住百里浮槎之后,白骨岛道人的地位,在西海中那是一个噌噌噌的往上涨! 就连并未加入白骨岛的,仅仅是同出于吴国天地的道人们,不管是筑基境界还是炼气境界,其在西海中的地位都颇有改善,再不复从前被人鄙夷、排挤的境况。 在加上白骨岛广纳英才,凡是有一技之长的修士,其都是来者不拒。 这让白骨岛现如今,不仅成为了西海中不可招惹的一方势力,更是诸多道人心中青睐,纷纷想要投靠的一个大好去处。 街道上诸多道人们的心理活动,许道并不知晓,但是道人跳出来高声呼喊,恭贺他出关的举动,却是被他注意到了。 许道没有过多搭理,仅仅是颔首,回了几个眼神,便继续往中央楼阁所在位置赶过去。 被他回应的白骨岛道人们,无论新老、无论炼气还是筑基,都是倍感荣幸,激动万分。 不一会儿。 许道便携带着自己的道侣,从天而降,飞临到了九层楼观之上。 果然正如尤冰所言,鳄龟道师等人正团团的坐在中央楼观中,一日都没有离开过此地。 未等许道两人叩门,就有三股强劲的神识从楼阁中涌出,落到了两人的身上。 一察觉到来人身上的气机之后,内里的人员就发出大笑声: “哈哈哈!稀客稀客!” “许道长终于出关了!”、“白骨观主今日终于有空,肯登临寒舍一见了!” 紧随着喊话声之后的,是楼阁中飘香的脂粉味道、以及美酒佳肴的气味。因为鳄龟道师三人的喊话,楼阁中的歌舞音乐略微停滞,立刻又引起了鳄龟道师三人的呼喝: “接着舞!继续奏乐!许道长今日出关,乃是我等一大幸事,都欢快些!” 呼声一起,俄而歌舞音乐声也是大作! 许道和尤冰还没有进入楼阁中,阁中的如此动静,就让两人中性情清冷的尤冰感受不喜,她的眉头皱起,下意识的看了看许道。 许道抚着她的手,略微安抚几下,便示意尤冰跟着自己继续往内里走。 他一挥袖子,中央楼阁的门户登时就洞开。顿时,更浓烈的脂粉气味从中,堂中还焚烧着龙涎香、玉桂叶片等香料香草,竟称得上是“五味杂陈”。 并有一个个妙龄的女子,在堂中胡璇舞蹈不止,当中有人族、有狐族、有鲛人、有蛇女……种族类别不一而足,颇是让人觉得眼花缭乱。 除了妙龄女子,堂中还有着一个个面白无须,模样俊俏的男子,其同样也是各族皆有。 陡一瞧见许道和尤冰两人登临,这些舞女舞在者,齐刷刷的都抬起头,冲着两人媚笑不已,眼帘带波。 如淫靡的景象,让许道也是忍不住的眉头一皱,特别是当中那面白无须的之人,让他微恶。 于是踏步走进来之后,许道当即又袖子一挥动,把堂中的空气都猛地一刮,令脂粉的气味尽数散掉,并拊掌出声: “接下来贫道将有重事和三位道长一叙,烦请诸位无干的道友,尽数离场,许某在此谢过了。” 许道的动作,让正在把酒言欢的鳄龟道师等人,脸上笑意都凝固,各自捏着酒杯,口中的话语也止住。 舞女舞者听见,面面相觑,有些迟疑,因为鳄龟道师等人没有发话,他们手上的动作也不敢停下。好在许道并没有让这些舞者舞女感到为难,他只是弹指一挥间,就打出一缕缕柔和的法力,将这些舞者舞女都推出了门外。 等到外人都离去之后,堂中顿时就只剩下许道、尤冰,同对方三人。 啪啪啪!一扇扇门窗也当即就封闭住,阵法升腾而起,堂屋内立刻就清净和素雅了许多。 许道如此出场的方式,明显是有些主客互换了,让鳄龟道师等人彻底不喜。 但三人都是微眯眼睛,有些拿捏不准的望着许道,它们不清楚许道今日所来究竟为了何事,以及态度为何如此不善。 鳄龟道师在心间嘀咕道:“莫非仅仅因为多了个帮手,此人就本性暴露,跋扈起来了么?” 白虎道师和枭鸟道师心中更是怒火涌起,两人冷眼看着许道。 它们从口中挤出声音,冷哼:“道友出关,本是幸事一件,但为何一登门,就如此的不善?” 许道修身长立,他站在场中,对两人批评和质问置若罔闻,只是轻叹一声: “盟中英雄帖已经发出,三位道友却是日日夜夜沉溺于酒色之中,终日为酒色所误。如此举动,岂是大丈夫、大英雄之所为?愚哉愚哉。” “贫道今日前来,只为警醒三位道友而已。” 他的言语缓和,但是话中的态度更是恶劣,颇具批评,让鳄龟道师等人的脸色皆是阴郁。 许道并没有搭理三人挂在脸上的不善,他从容走在堂中,清扫出了一张桌几,先邀请身旁的尤冰入座,然后自己怡然的坐下去。 许道脊背挺直,一一对面三人,口中清声: “三位道友既然广邀了群豪,要论西海之英雄,那么今日我等正好先行议论一番,品论我等五人中,孰为英雄,英雄是何!” 听见这话,鳄龟、白虎、枭鸟面面相觑,但迅速就反应过来:“这厮是想要夺取盟中,以及英雄会的大权了!” 意识到这点,三人的眼神不一,或是冷笑、或是惊怒,皆是定睛,直勾勾的看着许道和尤冰。 第六百二十章 西海英雄会(3) 鳄龟道师三人心中暗道:“此地乃是百里浮槎,尔等就算都是上品金丹,但是我等有阵法的护持,定当不会逊色于你俩。” 于是三人面孔上并没有露出惊慌之色,反而相互交流了一番之后,都摆出了冷嘲的模样。 其中枭鸟道师率先发话:“敢问许道长,今日这番话,是何意思?莫非许道长是觉得,我等当初所做下的决定有误,不堪入许道长的眼睛中么?” 白虎道师也是从喉咙中挤出声音:“谁为英雄?我等皆是修道入门,结成了金丹的修士,享寿数百载,可以在西海中笑看风云。现在更是有胆略去谋划攻打一尊长生不死的元婴真人,如此竟然还算不得是英雄么?” 它冷哼一声:“莫非在许道长看来,就只有自己结成了一品金丹,方才可以算得上是英雄?” 许道听见对方两人的不善言语,面上毫无波动,他只是逐一的回答: “广邀群豪,品论英雄,既可以一举展现我海盟之权威,更可以团结西海群雄,自然是一大快事,贫道得听此事,当即就为三位道友拊掌大赞过,属实佩服至极。” 他再看向那白虎道师:“但修成金丹,虽然可以笑看风云,在西海之中纵横数百载,可等到数百年一过,到死不过一抔黄土并且西海中风波诡谲,恐有大灾难将至,今后连一百载都难以享受了。” 许道话说到这里,顿了顿:“况且诸位道友若是愿意满足于活命数百载而已,又何必去图谋那鲲鲸真人了?我辈既然要讨论英雄与否,自然就要往长生久视之辈看去。就算一时无法和长生久视之辈并肩,也要尽量看齐。” 对面三人听见了许道这一番话,皆是皱起了眉头,口中带着怒气的话声都止住。 这并非是许道随口搪塞的话语,恰好将它们唬住、镇住了,仅仅是因为瞧见许道依旧从容不迫,它们开始在心中揣摩,许道究竟有什么底气,竟然一出关,就敢如此的拿大。 鳄龟道师沉吟数息,和身旁的两人商量一番后,索性就开门见山,直说: “许道长今日,特意的前来找我等,想必心中已经有所准备,自有一番章程,若是仅仅是用言语,恐怕我等无法让许道长满意,许道长也无法让我等满意。” 它拱着手:“既然如此,不如章程这等事,等我等之间的纷争解决后,再细细的相谈不迟。想必到时候,无论是许道长两位,还是我等三兄弟,都会愿意洗耳恭听、敢不从命!” 鳄龟道师在说这话的时候,白虎道师和枭鸟道师都端正的坐在它的身旁,气质一改刚才的萎靡放荡,瞬间就变的精悍且强势。 腾腾的法力从它们身上涌起,威势逼人。 而许道听见了,依旧是丝毫的不慌张,他反而拊掌大笑:“哈哈哈!鳄龟道师是个痛快人!道友既然如此说了,贫道也就不扭捏!” 他凝视着对面的三个金丹道师,态度自信甚至带着几丝强势,吐声:“英雄大会此事,可以举办,也必须举办!但是会上之英雄,具体数目有几人,谁来作为裁判,裁判中又以谁为主?贫道不才,私以为自己当仁不让!” 鳄龟道师三人,虽然在许道开口提到英雄大会时,就已经猜测出了许道的盘算,但是现在听见许道直白的说出来,三人依旧是心中顿感气愤,怒意更甚,直觉得自己三人皆被小觑了。 “好贼子!某等谋划多年,消耗各自的人脉去举办这英雄大会,此獠却只是想着争权夺利!真当某等三人都是吃干饭的么!” 即便是以鳄龟道师沉稳的性子,它也是忍不住的破口大骂:“姓许的这厮欺人太甚!我等本打算就按照之前商量的五个尊位,共同表决,处理这英雄大会。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想着要得寸进尺,欺人太甚!太甚!” 枭鸟道师还阴测测的补充:“姓许的闭关多日,恐怕并非是不得已而闭关。它八成是故意的在养精蓄锐,以逸待劳,想着要夺取我苦心经营出的好处。” 局面摊开,三个老道师皆是愤懑,它们顿时就再也坐不住纷纷从座位上霍然站起身子,冷眼看向许道,一副随时都要出手的样子。 许道依旧是从容不怕,摆出了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身旁的尤冰,同样是端正的坐在他的身旁,其垂帘闭目,气质清冷,展现出一副十分信任许道,且镇定自若的模样。 三个老道师当中,还是鳄龟道师心中有数,它压制着怒意,最后沉声说: “虽然是要分出个雌雄,但是你我两家已经结成盟友,具体的手段,尽量还是温和些,勿要伤了大家的和气!” 许道听见这话,点头回答:“这是自然。” 鳄龟道师复出声:“今日既然是阁下先找上门来,要和我兄弟三人比个高下,那么想来,道长应是想清楚了比试的方法、场地等事。” 它和身旁的白虎、枭鸟两人对视一眼的,立刻脱口说出: “不过某等这边有丑话,先说在前头!既然是不伤和气的比试,那么就不要离开百里浮槎了,省得各有忧虑,平添风波。若是许道长想要到百里浮槎之外进行比试,还请恕我等不奉陪之过。” “然也。”白虎道师和枭鸟道师都是点头呼喝。 听见对面三人如此言语,许道沉吟起来。 他不用多想,自然是知道三个老家伙打的主意,九成就是想要借助海盟阵法,来保证它们的安危,以及要用阵法来镇压自己,降服他许道的气焰。 旁边的尤冰听见了三个老家伙的要求后,也是微皱眉头,她睁开眼睛,眼色不善的打量对面三人。 尤冰在心中将鳄龟、枭鸟、白虎三人盘点一番,便传音给许道:“此三人强烈要求就在百里浮槎中比试,恐是它们在浮槎中颇有依仗。既然如此,是否要讨价还价,又或者是郎君和我先回去,等遣人探查一番,得到一些消息后,再作出决定也不迟。” 许道听见尤冰的传音,他摩挲了一下对方的小手,轻轻拍了拍,示意对方放心。 下一刻,许道面带轻笑,怡然的冲着鳄龟道师三人点头:“然也。既然三位道长如此强烈的要求,贫道自当从之。比试的地点,定然不会放在百里浮槎之外。” 他顿了顿,又出声:“不过今日距离英雄大会的召开,已经没几日功夫了。我等之间的这点小事,还是尽早的定下为妙。” “那么不知三位道长现在有无空暇,可否直接随贫道前去?贫道恰好知道就浮槎中,有个好地方,能够容纳我等秘密议事。” 听见许道这样一番话,鳄龟道师等人顿时感到吃惊,特别是对许道口中的那个“好地方”感到诧异。 “这家伙才入驻百里浮槎半年不到,竟然能够在浮槎上寻见一个好地方?” 三人心中惊疑着,猜想不断:“他说的应该就是那金鸥堂罢?金鸥堂形如鸟巢,倒也算得上宽大,勉强能容纳我等斗法一番。” “或是它暗中在浮槎上置办了一大块地方,我等竟然尚不知!” 虽是心中惊疑,但是三个老家伙都是输人不输阵的性格,齐刷刷就应下:“可!” 它们拱手呼喝:“许道长说笑了,我等既然是金丹道师,法力之充盈,你我皆知,只要没有伤势在身,自然是随时可以奉陪。” 许道莞尔,他也就和尤冰一同站起身子,然后站在中央楼阁的窗口处,向着对方三人伸手相邀: “三位道长,请!” 或是冷哼,或是冷笑的三股声音响起,鳄龟道士等人收敛神情,纷纷沿着许道打开的门窗,向着外面踏去,嗖嗖的化作流光,浮现在楼阁跟前。 三个老家伙出门了,许道也再度将云雾一卷,同身旁的尤冰一起腾云驾雾,朝着一地飞去。 不多时,金鸥堂就出现在一行人的眼中。 其浑身金灿灿,在落日余晖的照射下,还泛着一层绯红之色,显得流光溢彩,颇是有几分仙家气度。 而此时的金鸥堂,虽然没有了尤冰的坐镇,也放开了阵法,但是堂中依旧并无外人敢进入。仅有自行前来护卫的白骨岛道人,游走在周遭,远远地把守着。 当瞧见许道一行人的身影后,道人们顿时精神一振,连忙就要躬身行礼。 只是许道一行人的速度甚快,一晃眼就消失在了金鸥堂中,让道人们都来不及反应。 不过下一刻,金鸥堂阵法再度升起,内里也有许道的神识传出: “辛苦诸位道友了。” 许道柔和的向周遭道人道谢一番,并让道人们继续把守好整个金鸥堂。他命令道人们,接下来就算是堂中的阵法崩溃了,动静翻天覆地,但是只要没有他和尤冰的亲口吩咐,便不要让放进来任何一人。 等到一入堂中,鳄龟道师等人脸上则是挂起果真如此的冷笑。 三人大大咧咧的游走在其中,不断对堂口中的陈列布置多加议论,评头论足:“金鸥这家伙,堂口布置的尚可,但是用色也太过俗气,金碧辉煌,毫无仙家气度,果真是个野狐禅,无甚底蕴。” “不过托了浮槎灵脉的福气,它这堂口的灵气尚可,在西海也是难得一见。也难怪此獠一待就是待几十年,足不出户的,一门心思都在堂口中闭关修行。” 议论一番,鳄龟道师等人就看向许道,等着许道发话。但是让它们意外的是,许道踏步走在它们的前头,继续的朝着它们邀手: “三位道长,继续请走。” 许道所示意的地方,正是金鸥堂中最关键一间静室,金鸥道师闭关之场所。 霎时间,鳄龟道师三人盯着的内里静室,目光皆是下移,注视起静室的地面。 它们心中都猛地跳出来一个念头: “该不会……” 许道瞧见对方三人的举动,顿时就知晓自己先前的猜测没有错,金鸥堂下的机关,正是鳄龟等人埋设的! 他也没有让对方三人失望,当即就拊掌,打出一道法力,开启了通往浮槎地宫的青龙铜柱通道。 咔咔! 静室的地面顿时就洞开,露出漆黑不见底的通道。 鳄龟道师等人瞧见,神色再也压制不住,面色愕然,面面相觑着,然后齐刷刷的盯向许道。 好在它们还没有昏头到直接质问许道,问他为何能够开启这道机关。三人只是失声的问出: “此地、此地通往何处?” 在三人的惊愕之中,许道伴着尤冰,大大方方的就往通道之下踏入。 等到两人的身影消失,静室中就只是回荡着许道留下的声音:“此金鸥堂设置巧妙,内里有通道,可以连接一方地宫地宫甚大,不下百里,正好容纳我等一较高下。还请三位道友随我前来。” 刷刷刷! 许道话声的回音还没有彻底消失,鳄龟、白虎、枭鸟三人终于反应过来,它们动作迅疾,立刻就跟在许道的身后,沿着青龙铜柱向下落去。 很快, 一丛丛白骨骸林,再度出现在许道的眼中。 尤冰跟随在他的身旁,也被越往下越是浓郁的灵气所惊讶,她暗暗地传音,询问此地是否就是许道口中的浮槎辛秘。 而在许道和尤冰传音沟通时,鳄龟道师三人同样也是议论不停。 它们在踏步浮槎地宫之后,心神比之在静室中看见机关打开时,更是要惊愕。 三人甚至感到了几丝惊惧,因为它们是亲眼看着许道一路走下来,闲庭信步般,好似回到了自家的庭院中一样,毫无滞涩。 而青龙铜柱上的所有禁制,没有一个被许道触发,安静的像是不存在。 如此情景,十分鲜明的表示,许道并非仅仅好运的发现了金鸥堂下的机关,而是他已经将机关探清,甚至是修成了青龙铜柱上的功法,彻底执掌四分之一的百里浮槎! 一时间,鳄龟、白虎、枭鸟懊悔不已。 第六百二十一章 西海英雄会(4) 真个从百里浮槎的表面,步入到了浮槎地宫中,鳄龟道师三人心情极度复杂。 枭鸟道师当即在心中怒喝: “竖子!姓许的这厮,究竟是如何知晓地宫的存在,又是如何能够这般轻易地就进入到这里,我等布置的妨碍手段,竟然是半点都没有起到作用。” 它在心中尖啸着,一并的将众多愤怒言语,通过神识,传递到了鳄龟道师和白虎道师两人的耳朵中。 鳄龟和白虎两人自然也是气愤至极,同样是不停的传音喝到:“许厮恐怕是早就有所准备。或许我等轻易地答应这一场比试,也是落入了他的算计当中!” “此言有理!我等万不要大意,以为这里还是海盟地盘就放松警惕。若是某家猜测的不差,那姓许的应该也将海盟阵法也参悟到手了!” 另外一边,尤冰伴随着许道,她敏锐的注意到了鳄龟、枭鸟、白虎三人的不对劲,立刻也传音给许道: “小心!这三个老家伙自从进入到这里之后,就变得太过激动,郎君得提防它们狗急跳墙!” 许道闻言,递给尤冰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才看向那眼神闪烁、面色变换的三个老家伙。 他朝着对方拱了拱手,口中笑说:“如何?不知三位道长,是否觉得此地既宽敞又隐蔽,在此地斗法比试,是绝对不会为外人所知的。” 听见许道的笑声,鳄龟道师三人自然是更加的惊怒。 它们冷冷的看着许道,私底下交流了一番,但终究是没有挑破各自愤怒的缘由。 不过鳄龟道师三人依旧是忍耐不住,开始出声喝问许道,问他究竟是怎么发现了地宫,以及想要试探出许道又在地宫中发现了些什么东西。 “话说许道长,你究竟是如何发现此地的?” “许道长既然能够轻易地进入此地,想必在此地也得到了不小的机缘罢!” 几番话语从鳄龟道师三人的口中,进入许道的耳中。 许道听见后,言语到:“此地宫确实神异,贫道在闭关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花在了此地,也确实是得到了不小的机缘。” 只见他的话音刚一落,对面的鳄龟、枭鸟、白虎三人的眼神就都猛地变化,两人直勾勾的盯着许道,还有一人则是眼神飘忽,猛地就往地宫中央所在之处看过去。 对方的如此举动在许道看来是格外的明显。 证明鳄龟道师三人并非不知道地宫中央的事情,它们正在担心许道口中的机缘,就是得到了地宫中央的东西,让它们最大的秘密暴露了。 但是下一刻,许道口上的话锋就一转,指着青龙铜柱,说: “这小半年以来,正是多亏了地宫中充沛的灵气,以及此铜柱上的高深功法,贫道的道行才精进了不少,又对百里浮槎多了几分归属感。”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惋惜的道:“只可惜,贫道虽然发现此地的灵气充沛,且越往深处,灵气就越是浓郁。但是没有走多久,此地之煞气也是格外的阴邪诡异。真正能够让贫道安心修行的地方,依旧是只有这一根铜柱的附近而已,不敢走开太远。” 听完这番话之后,鳄龟道师等人本是提了起来的心神,又都猛地一松,大泄一口气。 它们在暗地里不住的传音说:“还好还好,这家伙只是摸到了地宫中,却是不知道地宫的中央的,才是浮槎中最关键之所在。” 当中枭鸟道师冷静了一会儿,半是松了一口气,半死讥讽的说:“这家伙,平白让我等紧张了好一会儿。不过仔细想想也对,中央石台被浓浓煞气所包裹着,即便是我等三人想要进去,也是无法为之了。” “只要中央石台的秘密,没有被这个家伙发现,那么一切就都还在我等的掌握之中。” 但是细细议论一番之后,鳄龟道师瞥着许道,忽地又出声: “咦!姓许的这厮,似乎恰好就是蛟龙灵根,而且按照他的说法,他很可能已经将青龙铜柱上的功法修炼了。那么这样一来,我等可否让他助我们一臂之力,让我等三人再次走入地宫的中央,得见真龙?” 早在不知道多少年之前,鳄龟道师三人之所以能够穿透重重的煞气,进入到地宫中央,得见铜柱石台、真龙头颅,靠的就是它们三人和潜龙阁主,皆数将相应的功法修炼完毕之后,四人的气机相互勾连,方才撑着,勉强穿过煞气,踏入了地宫的中央位置。 可惜后来,虽然它们的道行不断提升,气机也越发的强横,按理而说应是更能轻易地走入到地宫正中央,听那真龙头颅的传法。 可是四人当中的潜龙阁主,在踏入了一次地宫中央之后就不肯再踏入第二次,一直到海市大战发生,它都没有同意。 这一点正是潜龙阁主和鳄龟道师三人,生出嫌隙的开始,并最终的导致了海市火并的惨事发生。 因为在鳄龟道师三人看来,要么是潜龙阁主在真龙头颅那里,得到了超乎它们想象的好处,而且是私吞了东西,这才不想再进入地宫的中央区域,以免被戳穿了。 这么想也并非是鳄龟等人心血来潮,而实在是潜龙阁主本身修行的功法就是青龙,其是蛟龙之属,极有可能更适合继承石台上真龙的衣钵。 除此之外,鳄龟道师等人还猜测,有可能是潜龙阁主因为自身没有结丹,担心再次进入中央区域后,它们三人所获得的好处将远远地大于其所获所得,对方不想自己吃亏才不愿意。 但是当它们暗劝潜龙阁主早结金丹时,潜龙阁主又是不肯。 以上不管是那一个原因,似乎都代表着潜龙阁主在提防着鳄龟道师三人。对三人说,其绝非善类。 因此即便潜龙阁主知晓矛盾后,百般的解释,也都无法将鳄龟道师三人说通,分歧不断,直到双方大打出手,方才彻底告一段落。 而等到潜龙阁主被打“死”之后,鳄龟道师三人抓过不少的死士、奴隶,将之关押在浮槎地宫中,修行青龙铜柱上的功法,并让对方充当自己三人踏进中央区域的垫脚石。 让三人失望的是,几十年下来的,其中废掉的、修炼成功的道人繁多,甚至有炼罡境界的道士废掉功法进行转修。 可即便是炼罡道士修炼出的真气,其依旧是无法令众人再度踏入到中央区域。 因此鳄龟道师三人猜测,它们若是想要再度穿透阵法,要么它们废掉修为,以同等境界的修为和第四人勾连气机,要么就是第四人的修为同样是金丹境界,如此方才不会在煞气中被侵蚀而死,可以支撑到尽头。 只是相比于用筑基道士来做实验,金丹道师地位尊崇、法力高强,即便是假丹水准,其也不是那么好抓取的,特别是蛟龙类。 并且金丹道师早就已经结丹,一身功法已经渗透到了骨子里面,想要改修也是困难。 就算对方真个将功法修炼成功,恐怕当场就会反客为主,要么报复它们、要么成为海盟中的第四尊者,瓜分它们的权柄,两种皆是鳄龟道师等人所不愿意见到的。 如此一来它们三人便只剩下一个选择,那便是将筑基道士缓缓培养到金丹层次,其间多加掣肘,塑造忠诚。 这个方法确实在鳄龟道师等人的考虑之中,并且它们也在着手进行中,只是其费时太过漫长的,几十年过去了,依旧未能成功。 而现在, 许道一出场,极度疑似已经将《青龙偃月丹》功法修炼完成,顿时就让鳄龟道师起了别样的心思! 枭鸟道师和白虎道师在听见了鳄龟道师的说法之后,顿时一怔,它们下意识的就想要拒绝。 但是话还没有说出口,两人静下心来细细的思考后,发现确实是这个理! 只不过,两人立刻就又担心起来:“此计或可行得通!可要是那姓许的,恰恰因此而知晓了地宫中央的秘密呢?” 这话让刚提出建议的鳄龟道师,当场沉吟不语。 地宫中央的石台真龙,乃是它们三人的最大秘密,一旦让许道得知,等到再和鲲鲸真人斗法时,必然会给它们平添不少的波折。 特别是,许道本身就是一品金丹的道师,三人都担心一旦搞不好,有可能到时候不管是鲲鲸真人那里的好处,还是浮槎地宫中的好处,都将会被许道分走一大杯羹。 如此一来,它们三人可就是辛辛苦苦数百年,而为许道作嫁衣裳了。 一番纠结和思索之中,鳄龟道师三人始终都没有想出一个妥善的法子。 而这个时候,许道见它们三人不回话,已经高声呼喊了数次。 鳄龟道师三人若是不想露出端倪,便不得不从纠结中回过神来,应对许道的招呼。 三个老家伙飞临到许道的跟前,它们打量着地宫表面堆积过多的尸骸,相互交流了几下眼神后,由鳄龟道师开口说: “此地乃是我百里浮槎的秘密地宫,平日里都是用于充当的监牢,出入口就在四大堂口之中,其其亦是浮槎中灵气网络的关键之所在。此地确如许道长所言,内里有诡异的煞气,但是该种煞气,却恰好可以加速灵气的生成……许道长能够发现此地,还得到了铜柱上的功夫,果真是好运气!” 它细细的说完一番话,算是给许道和尤冰一解疑惑,流露出了几分善意。 随即,鳄龟道师顿了顿,再度开口: “那么许道长,白骨观主!二位既然已经发现了浮槎中的秘密地宫,贫道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想来,许道长对某等三兄弟赖以生存的海盟阵法,现在也多有参悟,可以执掌部分?” 许道听着,他没有掩饰,微微颔首。 这让对面的鳄龟三人心中暗道果真如此。而许道自己,则是又在心中补充:“何止部分,现今整个浮槎,皆已经在贫道的执掌之中!” 其实许道若非顾忌着鳄龟道师三人的根基太深,以及还需要对方三人的法力加持为用,恐怕甫一出关,就将三人都驱逐了! 而鳄龟道师在得到了许道的肯定后,又定了定身子,眼神闪烁,似乎在和身旁的两个道师传音嘀咕什么。 下一刻,此人面露慨叹之色,沉声:“既是如此,许道长从今而后,想必也不会再畏惧海盟的阵法,我等三兄弟也就此痛失长处,是无法用阵法来压制许道长的。” “如此一来,我等胜算小矣,又何必和许道长大打出手?此举不仅会伤了和气,若是真火打出,还可能令海盟阵法都残破,不值当、不值当。” 许道和尤冰听见,两人都是有些诧异。 许道定睛瞧了对方几眼,方才玩味儿的说:“既是如此,莫非阁下三人甘愿俯首称臣,从今而后便以贫道之令为尊?” 鳄龟道师立刻站出来朝着许道躬身,答道:“是也不是。” 不等许道疑问出声, 对方立刻说:“我兄弟三人虽然金丹粗鄙,远不如许道长之高洁,但各自拥有千年道行,无法不战而退。不如我等将武斗改成文斗,这样既能一较高下,又能不伤和气。” 许道眼中的神色更加玩味,他不置可否,只是出声问:“不知依据阁下三人的意见,‘文斗’是个怎样的斗法?” 鳄龟道师伸出手,一指许道的身后: “不如就以地宫中的煞气作为斗法之用,试看我等五人,谁人能够在煞气中步入最深境地,而气力不竭、体魄不伤。谁能为其冠者,便以谁人为尊!” 话说完,不管是鳄龟道师,还是白虎、枭鸟,它们全都瞥眼瞅了许道一眼,眼底里都是暗含期待。 而许道听见了,更是愣住。他略微侧过身子,看向身后次第苍白的地宫煞气,一时间哑然失笑。 许道摇头暗想:“竟然选择了在地宫煞气中比试,这三人,岂不是正中我之下怀么?” 第六百二十二章 西海英雄会(5) 听见鳄龟道师三人的提议,许道还没有做出回答,他身旁的尤冰,就急忙的出声,询问许道: “郎君,妾身虽然进入此地尚短暂,但是也发现此地颇有诡异,恐怕大有危险,若是对付不了那些诡异的煞气,千万不要逞强,免得伤了根基,中了那三个老家伙的算计!” 一番担心的话语从尤冰口中说出,让许道的心神微暖。 他看向尤冰,他的眼底里浮现出笑意,然后也是传音给对方: “知道了!不过道友无须担忧,虽然此三人经营了百里浮槎数百里,多半是有对付煞气的妙计或是经验的,但是我在此地待了几十天也并非只是闲着,同样摸索出了一套应对的方法。勿忧,勿虑。” 许道适时地将自己之前在地宫中的事情,告诉了一部分给尤冰,以尽可能的宽慰尤冰的心神。 末了,他顿了顿,还认真的说:“不过你说此地大有危险,此话十分在理!特别是那白色煞气,即便是金丹道师前来,也容易葬身在其中。此煞气绝非是自然生成的,而定是类似毒煞一般的东西,由道人布置、炼化而成!” “既然如此,那么此次比试,就由我一人出马,和他们三个比较便是了,你且先在外边歇息着,小心落了伤势,有损修为根基。” 许道说出这样一番话,让尤冰也是心生暖意,但是暖意之外,她也是立刻就眉头皱起来,传音回答:“既然如此危险,又怎能让郎君一人身涉险境!” 好在许道一早就知道尤冰会是这个反应,他刚才在说话的时候腹中就已经打好了草稿。 许道细细传音:“地宫中的煞气,对我来说已经不算是险境了。但是对尤冰你来说,却还算是。而且若是煞气有变,真出现了问题,有人在外面作为呼应才是最好的选择……” 尤冰听见他的这一番解释,暗皱眉思索着发现确实是这个道理。 她对于百里浮槎身并不太熟悉,若是贸然的涉足其中,很可能只会拖了许道的后腿。与其这样,她还不如就先留在外面,保存法力,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许道和鳄龟道师三人的比试,就算对方三人都参加了,且对方三人暗中可能联手,但只要许道能拔得头筹,那么对方人数多寡、占了多大优势,也都无影响。 而尤冰即便是掺和进去,若是她和许道两人都落败了,即便两人中有人能屈居第二,也算是输了。 更关键的是,许道本人对此信誓旦旦。 想到这些,尤冰遂轻咬银牙,点了点头,表示听从许道的建议。 得到尤冰的首肯之后,许道方才面对那貌似平静、实则激动的鳄龟道师三人,他拱着手,作出一副欣然点头的模样: “可。既然是鳄龟道友提议,那么我等几人,今日的比试论英雄,就以地宫中煞气作为比试对象。” 见许道一口应下,对面的三个老道师,都压制着心中别样的心思,拊掌呼到:“大善!” “许道友是个爽快人!” 鳄龟道士和两个同伴,立刻就脚步晃动,往煞气浓郁的地方飞奔而去:“既然如此,二位道友便先随我等前来。此地乃是阵脚附近,至关重要,不可轻易毁坏。这里的煞气也是几近于无,我等应该作为比试的地点,还在前头。” 这下子,换成是许道和尤冰两人,跟随在鳄龟等人的身后。 不多时,双方的脚步,都默契的停留在一层淡淡的白色雾气跟前,此地正是地宫中煞气开始迅速浓郁的地方,地面上的尸骨也已经是几近于无,偶尔的才能够看见零星几具。 这里的煞气,已经能够侵蚀到金丹道师的法力了,瞧见地宫中的煞气果真如此邪门,尤冰的心神再次紧张。 但是许道和人的比试就在眼前,她并没有表露出分毫,免得打搅到了许道的比试,让本来胜券在握的局面一不小心就此失败掉。 于是尤冰只是暗中的朝着许道传音:“郎君小心!若是有任何不对劲,立刻传讯于我!” 另外一边,鳄龟道师三人正齐齐的回头看着两人,当中那枭鸟道师冷笑着呼到: “二位道长尽管缠绵,某家就先在走一步了。” 但是话说完枭鸟道师却并不是一头扎入了蒙蒙的煞气当中,而是绕着圈儿,擦着煞气薄雾,往另外一边绕过去。 这时鳄龟道师及时的跳出来解释,说:“今日选用煞气,乃是比较法力深厚,并无时间限制,两位道长可以随意的选择进入煞气的地点、时间。只是还请不要耽搁太久了。” 话说完之后,它同旁边的白虎道师相互点头,便也都擦着薄雾般的煞气,往边上绕过去,似乎是去寻找更能够轻松进入煞气中的口子了。 尤冰瞧见这一幕,眼中顿时就浮现出愠怒。 她并非是气恼被对方调笑了,而是气恼于:“此三人,定是知晓是地宫各处地方的煞气浓郁程度,知道当中有几条方便路径!” 许道沉着眼神,也是琢磨到了这点,不过他关注的点和尤冰的并不一样。 尤冰是恼恨于鳄龟三人有取巧的法子、太不公平,而许道则是暗想到:“果然,这三个家伙,九成九的走到过真龙头颅的面前,也得到了机缘。” “如此一来,我要不要到时候直接穿过煞气,当着它们的面,也在真龙头颅跟前走上一遭,定下胜利。不过这样一来,也就暴露了石台龙血的去处了……” 心中暗暗地思索着,许道很快就选择了压下杂念,先走进去再说。 反正现在他已经是将百里浮槎都炼化在了手中,身旁又还有尤冰作为帮手,就算是暴露了他取走龙血这个秘密,也无大碍。 到时候彻底爆发冲突,许道即便打杀不了鳄龟道师等人,他也自信能够保住自己和尤冰,并将对方三人赶出百里浮槎。 当鳄龟道师和白虎道师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许道朝着身旁的尤冰一拱手,便往前踏出。 他没有像鳄龟道师等人去另找踏入煞气的道路,直接就一拂动袖子,缓缓地没入到了正前方的蒙蒙煞气当中。 当许道的身影也消失之后,尤冰的肉眼看不见,因为地宫煞气能够吞食神识的缘故,她用神识也查探不了多远,“目中”彻底失去许道的踪迹。 于是尤冰索性就微阖眼帘,收敛神识,她将自己的白骨莲座法宝唤出来,凌空盘膝而坐,开始调整状态,以被随时都可能发生的意外。 尤冰脑中默默想着:“好在此地的煞气能够阻挡真气、阻挡神识,但是并不阻碍声音的传递。整个地宫更就如同一个大鼓一般,任何地方任何一点声音响起,其传播的速度和范围都比外界要大。只要郎君发出点声响,我立刻能够听见。” ……………………………… 另外一边。 许道踏入了地宫的煞气中,丝毫都不显得慌张,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他随意的踱步走着,竟然就像是在自家门口前溜达一般。 在第一次接触在地宫煞气时,许道靠着自己的法躯和小黄天护持,就已经可以抗住侵蚀。如今他将四根铜柱都已经炼化,执掌了整个百里浮槎,自然是更加的轻松。 许道估摸着,他现在只需要依靠自己再次修缮过后的蛟龙之躯,就足以踏穿地宫煞气了,而完全不再需要将小黄天唤出。 一并的,他还在心中盘算着:“此地距离中央石台约莫还有十里范围,不知那三个老家伙,需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走到尽头……” 而这时,鳄龟道师三人,已经分布在了地宫中三个不同方位,它们都已经现出了原形,虽然头颅长相不一,各自之间也没有联系,但是三人心中的情绪相同,都是激动万分。 原来它们三个之所以会提出改“武斗”为“文斗”,为得就是要借着许道入场的契机,让自己三人再一次穿过煞气,走到中央石台跟前。 而它们三人所分布的方位,也恰好就是各自所炼化铜柱的方位,这样方便它们待会儿借用阵法之力辅助自己。 此时,鳄龟道师、枭鸟道师、白虎道师三人之间,心里面所想的都是: “地宫中,金丹境界以上方才可踏入的煞气范围,总共有十里地!其中前七里路程,以我之千年道行,已经可以独自一人就跨过了。但关键就是剩下的三里路程,就算到时候我兄弟三人勾连气机,借用海盟大阵的帮助,最多也不过能再走两里。” “而剩下不足一里的路程,必须要那姓许的掺和进来了!希望他能够先走完前面的七里路,如此才方便我等用神识招呼他,忽悠他贡献出自己的法力。” 如果许道走不进最后的三里路程,那么他和鳄龟道师等人因为相互间的距离太过遥远,就不方便的鳄龟等人联系他,四人难以勾连气机、共享法力了,颇具麻烦。 至于在四人步入煞气之前,因为外围的煞气的影响不大,四人其实可以早早的就气机勾连在一块,连通阵法。鳄龟道师等人此前和潜龙阁主进入此地时,就是用的这种方法度过了煞气。 但是许道乃是外人,并非是熟人,鳄龟等人便没有选择这种方法,而是打算等到许道在煞气中苦熬颇久后,它们再透露几丝内情,如此才能更好的忽悠许道。 鳄龟道师、白虎道师、枭鸟道师,都在心中暗想:“姓许的虽然道行不足千年,但他乃是上一品之金丹,应该是不会比我等三人要差劲。” 于是一时间,它们三人竟然齐齐期盼着许道的实力能够稍微那么强一些,且不要半途而废。 怀揣着各种心思,鳄龟道师三人也都踏入了地宫煞气之中。 呼呼! 很快就有苍白色的煞风刮起来,落在它们金丹境界的体魄上,竟然也发出铿锵、咯咯的声音,好似刀子落在它们的身上,欲要将它们千刀万剐。 即便是数百年间,鳄龟道师三人已经接触过地宫煞气千百次,但不管是筑基修为时,还是金丹修为时,抑或是如今已经道行千年了,它们次次都是被地宫煞气所震慑,心神皆是凛然,再也不敢分心想其他。 虽说前面七里的路程,对于它们来说已经是不足为惧,可一旦要是因为分心被煞气创伤了,那么它们也不会好受,少说也得休养个数月时间。 煞风凛冽,三人埋着妖头,拢着身子一步一步的在煞气中蹒跚起来。 而在鳄龟道师三人艰难跋涉的时候,许道依仗着强大的蛟龙之躯,几个眨眼间就能跨过十丈、百丈、千丈的距离。 等到他再将蛟龙之躯彻头彻尾的展现出来时,其更是能够在刮起白毛的煞气中,行动自如,举重若轻,丝毫不显得艰难。 这个时候,许道也已然是已经将前七里路程都已经跨过,他止步在最后三里之前,心中还嘀咕到: “按理来说,不管那三个老家伙从那个方向踏入进来,越往里走,我等相互之间的距离就应该越近,可我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却还是没有听见三个老家伙半点的动静,莫非它们还走在我等前头?。” 许道看着最后的三里路程,心中一动,暗暗想到:“最后三里的流程最是艰难,有可能是我高估了那三个老家伙,是它们走得太慢,被我远远的落在后面了。” 想到这点,他的面上一时哑失笑。 紧接着,许道又想到此次比试本就没有时间限制,他便转过身子,腾空而起,化作一道白练,在白毛煞气中横飞,往煞气外围飞去。 只不过,他并非是要重回尤冰身旁,而是飞向了另外三个方向,要看看鳄龟道师等人究竟是何种处境,以及是否在暗中做些手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许道潜伏过去,窥视对方的举动,或许还能收获到一些他料想不到的信息。 第六百二十三章 西海英雄会(6) 许道的蛟龙之身,浑身苍白色,其游荡在同是苍白色的地宫煞气当中,形体隐匿,就犹如一阵风般,极难将他辨认出来。 特别是他将山海簪佩戴在身上,有着法宝敛息的作用加持在身上,他本身的气机更是低微。 如此,当许道心念动弹,跨过数里的路程,来到了一尊海盟道师的跟前时,对方依旧是埋着头颅,在暴风雪般的地宫煞气中,吭哧吭哧的前进,丝毫没有发现许道的来临。 这个道师不是其他,正是素来和许道不对付的枭鸟道师。 对方此刻是巨大的鸟形,其羽翼宽广,平日里面将羽翼展开,能够让它的身量大小扩充至三四倍的程度,轻轻一掀动翅膀,就能够在西海中掀动起一堵惊涛飓浪。 看此刻落在许道眼中的枭鸟道师,却是有如一头落汤鸡般的可怜存在。 对方将本是用来飞翔的双翅,紧紧的团在身躯两侧,连头颅也紧紧地埋藏在双翅之间,再无平日里的半点桀骜气质。 就连它身上永远都在燃烧着的黑红色火焰,被猛烈的煞气吹打着,也变得萎靡不振,紧紧地贴在枭鸟道师的羽毛之上,好似即将熄灭一般。 此刻的枭鸟道师,不再是气焰滔天的巨妖,顶多像是一块勉强闪烁着火星的黑炭。 瞧见如此有趣的一幕,许道又靠近了几步,将对方的情景一一收入眼中。 等欣赏完毕之前,我才在心中暗想到:“果然那八个老家伙,并有无走在你的后头,反而被你落在了前面。” 而起出乎许道意料的是,枭鸟道师被落在前面的距离是只是一点半点儿。当许道已经走了一外路程的时候,枭鸟道师顶少才走了两八外路程。 枭鸟道师如此另里的鳄龟道师和白虎道师就算是法力比其弱横一点,想必情况也好是到这外去了。 并且许道在马虎的观察了一番之前,我敏锐的注意的,地宫煞气对枭鸟道士等人的影响,程度还远远的在我预料之下。 许道原以为是,那八个老家伙,在百外浮槎中待了数百年,又极可能接触过石台下的真龙头颅,少半是无的应对地宫煞气的方法的。 但是现在看到了枭鸟道师在煞气中的惨像,许道立刻就确定,对方仍旧是靠着体魄和法力在硬抗。 一旦对方的气力用尽这么对方也就将止步在煞气中,若是再是想办法返回,甚至可能如许道在地宫中看见的金丹尸骸特别,倒毙在地宫中。 许道琢磨着那点,眼睛当即微亮:“既然如此,这么它们深陷在煞气中,神识也是有法透出,就和你第一次退入时特别,仅仅可以靠肉眼和耳朵,来辨别光线和声音。” 想到那点,我的身躯藏在苍白色的煞气之中,顿了顿,紧接着就猛地下后,将自己和枭鸟道师之间的距离拉近,直接退入到了对方周身八七百丈的地方。 如此近的距离,枭鸟道师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了许道的神识当中,许道甚至可以通过经验,判断对方接上来将会走哪一步、停哪一步。 如果是在里界,枭鸟道师道行千年,其神识范围达到一千丈,千丈范围内的蚊虫痕迹、水中毛虫,都将被它感知的一清七楚。 可是身处在地宫中,它却是对近在迟只的许道,茫然有知,根本就是知道无“敌人”在暗中的窥视自己。 而将枭鸟道师纳入自己的神识范围中,还并是是许道全部的打算。 我继续的摆动身形往后面靠近,然前才定住身形,让枭鸟道师快腾腾的往我继续靠近过来。 等两者之间的距离近到了一定程度之前,枭鸟道师虽然神识被蒙蔽,但是目力还算可以,它于重重的白毛煞气当中,勉弱可以看见一百丈开里的东西,好歹是是睁眼瞎。 因此它终于惊醒过来,猛地就将自己的鸟头,从双翅中低低抬起,然前惊惧的看着自己的后方。 上意识的,枭鸟道师想要尖啸出声,但是它及时的压住了那个冲动,转而只是在心中小叫:“那是何物!” 一条模模糊糊,但是华贵有比的龙形身影,就在枭鸟道师的眼中出现,并且对方见首是见尾,显得极为神秘。 有错,它所见到的正是许道的身影! 而许道那个时候也是故意的出现在对方眼中,准备趁机戏弄、诈骗对方一番。 因为在经过了地宫一役之前,许道的蛟龙之躯得到修缮。 虽然之后我也是蛟龙,现在也是蛟龙,但是两者之间的差别极其之小。许道怀疑,就算是尤冰和枭鸟道师现在换个位置,尤冰也是一定能够将我认出来。 毕竟许道在离开了地宫之前,还有怎么显露过自己修缮过前的蛟龙之躯。 果是其然,枭鸟道师猛地在重重煞气之中撞见了许道,它并有无将许道给认出来。 其心中顿时跳出少个惊骇的念头:“此是何人?”、“地宫中竟然还无活物?” “莫非是这姓许的,可它一个道行是满千年,又是刚刚修成铜柱下的功法,是可能比走在某家的后头。” 立刻的,一股赤红色的火焰,在枭鸟道师的双眼中腾起:“并且姓许的只是一头蛟龙,杂种而已!但是此刻出现在某家后头,却十分像是一头真龙,两者绝非一物!” “莫非本道已经走穿了煞气,来到铜柱石台跟后?”枭鸟道师心中出现了疑惑,但是它立刻就估摸着自己跨出的步伐,发现自己才走出了八外右左。 于是它心中再度疑惑起来:“这么出现在某家眼中的‘龙形’,究竟是何物?” 纠结片刻,枭鸟道师随即就甩开步子,鼓起法力,猛地往后面窜过去,它在心中暗暗的叫到:“是管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跑过去,再近点瞧便是了。” 枭鸟道师突然下窜的动作,让许道微微惊讶,许道连忙的就又向前进去。 很慢让枭鸟道师感到惊疑的事情出现了,有论它再怎么的往后面靠近,跨过一丈两丈、十丈百丈的距离,它眼中的龙形依旧是模模糊糊,掩藏在苍白色的煞气当中。 并且随着它在煞气中继续深入,煞气的浓度增加,它肉眼所能够看见的范围其实是在缩大的,因此许道在它的眼中,反而模糊了起来。 于是枭鸟道师心中思索一阵子,它猛地就又停住了脚步,是再往后面横冲直撞。 停上脚步之前,枭鸟道师静静的端详着后方龙形,发现龙形果真有无再随着它的后退,变得模糊,而是近乎是动的盘踞在了后方。 其仅仅会因为周遭煞气的涌动,所露出的身形,略微无所变化。 端详一会儿,枭鸟道师还发现无隐隐的金光,从后方的龙形中放出,让它的心情好一阵子又惊又跳。 “古书下云:神龙见首是见尾。靠之愈近,离之愈远。” 枭鸟道师在心中暗想到:“此并非是本道穿透了煞气,而是中央的这头真龙,苏醒了么?” 想到那一点,枭鸟道师镇定的就放出真气,裹在妖躯周遭,将自己变作成为了道人模样,然前双膝上跪,口中低呼到:“仆,终于再次得见仙颜,拜见真龙陛上!” 为免自己的声音传开太远,将同在煞气中的许道等人也惊动,它那低呼声还控制了音量,让声音仅仅能够传出数百丈。 而许道逗留在枭鸟道师的远处,陡然一听见对方的低声呼喊,顿时微怔。 “仙颜?真龙?” 许道咀嚼着对方朝自己喊出的话,顿时就心中一喜:“哈哈!那厮是将你认作成了石台下的这头真龙了!” 说实话,许道之所以打算跑来枭鸟道师的跟后晃悠,其实想的是要借用潜台真龙的名头,假扮成潜台真龙之冤魂,然前唬一唬对方,从对方的口中诈出一点东西、赚得一点好处。 但是现在出乎许道的意料,但是又在情理之中的,对方竟然将我有无认作是潜关璐林的冤魂,而是认作成了龙阁主龙。 毕竟许道的蛟龙之躯经过修缮前,已经极其类似于真龙,我除了头下的犄角之里,其余的部分都已经和真龙特别有七,彻底的褪去了水生蛇虫的痕迹。 而潜台真龙即便是修成了下品青龙偃月丹,虽是蛟龙,但其躯体应该和许道之后的蛟龙之躯类似,会残留是多蛇虫之相,而有少多真龙之相。 所以枭鸟道师其人,将许道在煞气中的模糊形象,错认成龙阁主龙才更是合理! 虽然无些意里,但是现在的情况,对于许道而言有疑是更加无利的。 毕竟潜台真龙对于海盟的八个老家伙而言,只是一个仇人,而且还是被它们联手做掉了的仇人,而龙阁主龙,根据枭鸟的喊话,则是近似于对方的主人。 许道盘踞在枭鸟的跟后,心中思索起来,想着我又该如何将自己在枭鸟心中的形象,更加坐实! 毕竟仅仅一道龙形,虽然将对方唬得变成人形、双膝上跪了,但保是齐对方只是为了是触犯可能存在的龙威,而行的一种手段。 枭鸟内心中,很可能依旧惊疑着,相信着。 确实如许道顾忌着的,枭鸟道师隋岸干脆果断的就上跪,并且低呼许道为真龙,但是其人心中的相信仍然是多: “数百年后,它还只无一个头颅,肉身缺失,并因此传令于某等七人,让某等为之取来下好的血肉退行祭祀,助它恢复身子……现在数百年过去,那断头龙自己就已经恢复了?” 枭鸟可是方老地很,其实在得到了龙阁主龙的传道之前,是管是它枭某人,还是这鳄龟、白虎、潜台真龙,全都有无想着要为石台下的真龙卖命。 它们仅仅是将奴隶、罪囚扔退了地宫中,借助地宫中的煞气来酝酿灵气,压根就有无为真龙献祭过一分一毫的血肉。 即便是现在,枭鸟等人终于惦记下了鲲鲸真人,它们也是是想要用鲲鲸真人的血肉来祭祀石台真,而只是为了它们八人的长生成道。 相反的,枭鸟它们还想着一旦斗法失利,它们就要拼着百外浮槎崩溃,也要将这龙阁主龙给“请”出来,让之作为底牌,去和鲲鲸真人硬碰硬。 甚至它们连少年来有无给真龙退献血肉的理由都找好了。 它们完全可以将责任推到潜台真龙的身下,全是潜台真龙是愿意,才让它们耽搁了数百年,未能得见仙颜。 反正确实也是因为潜台真龙是肯的缘故,它们才有法再穿过煞气,并且对方也已经被它们八人联手“打杀”掉,死人是有法开口说话的。 而另里一边。 许道在定睛思索过前,陡地就想起了被自己放入大黄天的有头龙躯。我眼睛一亮,当即就将有头龙躯从大黄天中取出。 就在有头龙躯取出的刹这,龙躯下这股腥甜的气息,就结束弥漫,并且顺着煞风,狠狠地打在了枭鸟道师的脸下。 思索中的枭鸟道师,闻见气息前当即浑身战栗,它立刻就在心中小叫:“龙血!是龙血的味道。” 贪婪渴求的欲望,出现在它肉身的每一个部位,让它恨是得冲下后去,抱住这模糊的龙形,当头啃上去,将之吃个精光。 但是枭鸟道师心中也是惊悸,它忍住了贪婪,再次叩拜,呼声:“罪臣枭某,拜见陛上!” 无龙血气味作为佐证,虽然它还对眼中龙形感到相信,但有疑是更加怀疑了几分。 而随着目中的龙形飘忽,然前越来越近、越来越含糊,枭鸟道师的瞳孔也骤缩如针头,将头埋上的更高了。 匍匐叩首。 因为许道在近处,已经将蛟龙之躯收敛,转变成了阴神姿态,然前我将阴神法躯缩大,缠绕在了有头龙身之下。 许道将有头龙身作为傀儡身躯,宛若嫁接特别,自己仅仅冒出一个龙头,并用云雾将龙头、龙角、龙躯也遮遮掩掩,让之虚幻是定。 除此之里,许道还施展出度化金光和小日金焰,让裹着有头龙躯的自己金光灿灿。 我游走在煞气中,急急的飞向枭鸟道师,是住地散发出残忍、凶厉、癫狂的气息…… 第六百二十四章 西海英雄会(7) 枭鸟道师叩首在地上,当即就感受到了地宫煞气当中传出来的恐怖残忍之意,一股像是潮水一般的感觉,弥漫在了它的身子上,竟然让它仿佛回到了凡人时期,堕入水中时的感觉。 胸口、颈口,充斥着压抑感,枭鸟道师咯咯出声,口中只能发出模糊的叫喊,不能成句。 它此刻正在心中大叫:“此是神识?神识!!莫非真的是那石台上面的龙头苏醒了?!” 枭鸟道师深知地宫中的煞气,最是能够吞食他人的魂魄、神识,自从踏入煞气中的那一刻起,它的神识几乎就连体表都无法透出去。 因此如今乍一接触到许道散发出的残忍神识,它对许道假扮的真龙身份,无疑是又确信了很多。 一步步,许道假借着无头龙躯,盘踞在半空中,直接就飞临到了枭鸟道师的头顶。 这个时候,枭鸟道师心口更是沉甸甸的,连咯咯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它双膝下跪、匍匐在地上,将头颅贴在地砖上,浑身都隐隐的战栗。 “嗟!” 一声闷哼,在枭鸟道师的头顶上炸响,让对方更是被吓得一哆嗦。 许道飞临在对方的头顶,将身子依旧掩藏在煞气和白雾当中,以免自己假借身份的情况,被枭鸟道师瞧出端倪。 他模仿着当初石台上的真龙,苏醒时的场景,让自己的声音和声线,尽可能的往真龙靠近。 “汝、来、何意……” 枭鸟道师听见许道的呼喝声,顿觉其声音虽然模糊,还夹杂着风雷的呼啸声,但着实和它数百年前在石台跟前听见的讲道传法之声“一模一样”! 枭鸟道师惊了许久,再不敢怀疑许道的身份,它连头颅都不敢抬起来,只敢将额头贴在地砖上,大声呼喊:“仆,今日乃是与二位兄弟,特来觐见陛下,商定不日讨伐西海中元婴真人之事!” 高呼了几声,枭鸟道师又急忙就解释起来:“仆等有罪,数百年来,实在是未有一日敢忘记陛下传道受业之恩典,之所以今日才前来实在是情非得已……” 它立刻的,就将自己三人一早就编造好的理由,一口气的说了出来。 而许道盘踞在对方的头顶,听着对方的解释,也是微微发怔。 许道听着,在心中暗道:“好家伙!本以为我觊觎着石台上的龙头龙血,就已经是胆大包天了。没想到这三个老家伙受了石台真龙的恩惠,还敢怠慢那真龙数百年,连一口水都不曾给石台真龙送过去。” 不过他略微思索,也不由的对此暗赞了一句。 “也幸好这几个家伙胆大包天,未曾施于那石台真龙一口血肉,否则的话,数百年积累下来,哪怕用于祭祀的只是凡人血肉,石台真龙也可能恢复不小实力。” 许道暗暗想了一一下这个情况,顿时为之前的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若是石台真龙得到了恢复,那么他上一次进入中央灵地,很可能就不是去扫灵取宝,而就是羊入虎口,将自己送给对方吞吃了。 梳理清楚这些东西,许道再看向身下叩首的枭鸟道师,竟然稍微有那么点顺眼了。 他假借真龙之身份,并没有再出口,仅仅是盘踞着,将自己的龙威释放出去,继续恐吓枭鸟道师。 而枭鸟道师一股脑的将腹中备好的理由说完之后,见头顶的真龙依旧未有回应。它哆哆嗦嗦,继续叩首认错。 叩首好一会儿之后,许道方才吝啬的开口:“海中、近来、何况……” 嗡嗡的声音传出来其声音如同滚雷,让人听不出喜乐。 枭鸟道师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它立刻就如同凡间的佞臣一般,谄媚的将自己所有知道的事情,都一一的告知了出来。 而且枭鸟道师因为担心真龙可能会有法子辨认它口中所说东西的真假,又或者是自己一旦撒谎了,和鳄龟道师、白虎道师那里的对不上,因此从它口中所吐露出来的东西,堪称是字字珠玑,半个字的假话都没有。 其中最让许道在意的,一是枭鸟道师口中有关吴国天地破碎的事情,海盟手中究竟掌握了多少山海图碎片,二则是有关鲲鲸真人伤势的事情。 果真如许道所料的,海盟中储备了不少山海图碎皮,甚至可以说,三方之一的碎片都可能被海盟给聚拢到了手中。 这时以为前几十年,枭鸟道师等人将海盟碎片,当做是了自己等人打杀鲲鲸真人时,或可依仗的一大宝物,不计银钱的进行收集。 一直到十年前,因为西海中能够拿到手中的碎片,它们都已经拿到手了,可是不管它们想出怎样的法子,即便是数次不辞辛劳的抓来洱海道宫的弟子进行试验,都无法发挥出山海图的妙用。 后来因为担心山海图碎片,有可能被洱海道宫的弟子盗取,它们方才放弃了利用道宫弟子运用山海图的想法。 而这个也并非是枭鸟道师等人多想了,因为对方此时虽然没有提及,但是许道自己在脑中一回想,立刻就想起了从金鸥堂门客那里听来的一件事情。 那便是约莫十年前的时间,海盟中竟然发生过一场不大不小的叛乱,并且还是由筑基道士掀起来的叛乱。 此事在拥有数位金丹道师镇压的百里浮槎上,实在天方夜谭。并且根据传闻,叛乱之人就是和吴国的“余孽”有关。 许道现在回想,顿时就确定,此传闻多半就是真的,他在心中暗想:“多半是有道宫弟子被这几个老家伙抓入海盟中,虚与委蛇,然后借助对方手中的大量山海图碎片,在百里浮槎中制造阵中阵。” 他又想起传闻中那些道士的下场,心中又幽幽的一叹。 敢在百里浮槎,几尊金丹道师的眼皮子底下叛乱,其结局自然是凄惨的。 诸个道人不仅被挫骨扬灰,连魂魄都被抽出来,以忤逆尊者的罪名,在百里浮槎的各大渡口,点燃成为油灯,哀嚎了数十日到数百日不一,方才油灯枯竭,魂魄消弭。 想到这些,许道眯眼看着匍匐在枭鸟道师,其眼中顿时多出了不少的冷意。 “这些山海图碎片,贫道要了,等攻打鲲鲸真人一事完毕,尔等的鸟命,也定要收了!” 他操控着无头龙躯,当即在白雾煞气当中搅动,发出一声冷哼,吓得下方正在絮絮叨叨的枭鸟道师,顿时心中惊惧。 枭鸟道师不住的回想着自己口中所吐露的东西,是不是其中有触怒到了真龙的,又或者是说错了,让真龙以为它在说假话。 当即的,枭鸟道师丝毫没有身为金丹道师的威严和体面,倒头如捣蒜般,大呼:“仆刚才所言,皆乃实情,万不敢故意的欺瞒陛下,还望陛下收敛龙威,勿要气及龙体。” 许道瞧见枭鸟这番模样,越发的觉得对方不只是像个佞臣,还像是凡间朝廷中的宦官太监了。 不过他也没有过多的去鄙夷,而是琢磨起刚才一并从对方口中听来的鲲鲸真人境况。 令许道感到振奋的便是,鲲鲸真人此獠,果然是数十年以来,其伤势都没有完全的恢复。 并且根据海盟中预估的,有可能几十年下来,对方的伤势还出现了恶化。否则的话,鲲鲸麾下的虞渊势力,就不会一缩再缩,近乎是放纵海盟在西海中壮大。 其中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情况,更是让海盟的三个老家伙振奋,现在让许道也是感到十分惊喜。 那便是几十年、甚至是十年之前,虞渊势力当中的金丹道师,还偶尔出没于西海之中,甚至有时候还会乔装打扮,潜入到百里浮槎中做交易。 但是现在近十年内,却是再无有一个虞渊道师,厮混于西海的坊间了。 因此西海中有传闻,可能是鲲鲸真人闭关到了要紧时候,虞渊道师们便都随着对方,一同进入了闭关状态之中。 可是枭鸟道师等人却是并不相信这个说法,因为就算是要闭关,也不可能所有的金丹道师,都来不及亲自的对外留下吩咐和口令。 而根据它们多番打听和确认的,多名虞渊道师,就是一个亲自留下吩咐的都没有,其所谓的闭关说法,全都是由他人代传。 并且枭鸟、鳄龟、白虎三人在鲲鲸手下的金丹道师当中,各自都有着暗中的好友,即便是它们扯大旗造反之后,相互间也没有决裂,只是将交际放到了更加暗处的地方。 当它们亲自出马,动用手段,想要联系对方的时候,也是一个成功的都没有。 如此一来,一个猜想,顿时就在枭鸟道师等人的脑中跳出: 虞渊势力中的金丹道师,并非是随着鲲鲸真人进入了闭关状态,而很可能是作为血食或耗材,被吞吃下肚、囚禁起来了。 有可能,虞渊中现在除了鲲鲸真人之外,一个筑基境界以上的道人、妖怪都不存在。 许道思索着这点,心中大喜:“不知金麟道师他们,究竟对那鲲鲸真人造成了何等的创伤,竟然让这厮开始吃‘窝边草’,竭泽而渔了!” 没有了金丹道师对鲲鲸真人进行拱卫,那么许道等人接下来攻打对方,无疑是少了不少的麻烦。 而一并的,枭鸟道师它们在生出这个猜测之后,其实还担心鲲鲸真人得到了金丹血肉的相助,会就此恢复过来。 它们可谓是一年比一年担心。 但是十年下来,特别是如今第十个年头,此等时间对于金丹或元婴来说都不算是弹指一挥间了。 鲲鲸真人若是伤势好转,就算对方恢复的还不完全,那么也应该可以出来活动,去抓捕西海中的其余金丹道师进行吞吃,加以恢复了。 但诡异的是,虞渊势力却是越发的沉寂,其最近的一次彰显存在感于白骨岛,所派出的还并非是虞渊中的金丹道师,而是一个自东土而来的陌生金丹。 如此便让枭鸟道师等人提着的心儿,彻底的放松下来,并且讨伐鲲鲸真人的心思愈发的蠢蠢欲动。 许道细细听着枭鸟道师,将它们三人数十年以来,苦心收集的秘闻、消息,一一的说出,顿时就对这三个老家伙胆敢图谋鲲鲸真人的原因,有了更加详细的了解。 吐露完西海的近况,和鲲鲸真人那边的情况之后,枭鸟道师见讲无可讲,又硬着头皮,将它们三人商量好的对付鲲鲸真人的计划布置,一并也说了出来。 枭鸟在言语中不断向许道表露忠心,似乎是想要以此改变它自己在“真龙”眼中的印象,讨得好处。 让许道对此三人的谋划又有了不少的了解。 只不过,鉴于枭鸟道师等人,数百年以来都没有给石台真龙进供过,许道对它们所谓的计划布置,保留着怀疑的态度,并没有完全相信。 一番话说完,枭鸟道师仍旧在叩首诉说着,但是剩下的东西,却也不值得许道太过去关注。 其中有一点也是让许道感觉遗憾,他在听得了以上大有作用的消息之后,想要再从枭鸟道师的口中,再听听对方有无离开西海的法子。 但是很可惜,枭鸟道师对此并无提及。 以许道现在假扮的真龙身份,他也不便于主动开口询问这些,否则有可能就露怯,让枭鸟道师生出怀疑。 问完了一番话, 许道冷冷的瞧了枭鸟道师一眼,然后就慢慢的隐没身躯,向着煞气之中遁去。 此时或是他打杀对方的最好时机,甚至他还能借着地宫中的煞气,将对方三人挨个都打杀了,但是正如许道前面所顾忌的,不日讨伐鲲鲸真人时,还需要对方三人卖命。 并且许道隐隐也担心,若是他在煞气中将对方打杀掉,对方的一身血肉,可能会被地宫中央的石台收取,一不小心让石台真龙获利,酿成大错。 等到许道的身形隐没,神识也如潮水般退去,叩首絮叨中的枭鸟道师,迟迟的才反应过来。 它又犹豫了好久,才大着胆子抬头往上看,顿时满面惊疑,发现“真龙”已经彻底消失。 但是面临如此一幕,枭鸟道师不仅没有怀疑许道的“真龙”身份,反而猛地醒悟: “唔!原来并非是真龙恢复了,来的应该只是龙魂……” 它大松一口气。 第六百二十五章 西海英雄会(8) 枭鸟道师猜测自己刚才看到的真龙,其实只是对方的龙魂,而并非是对方已经伤势恢复,具备了肉身。 “如此一来,此真龙,现在应该是还躺在石台上面。就算数百年下来,它略有恢复,但是恢复的应该也不多,只是能够勉强的将魂魄遁出,游走在煞气之中,甚至连地宫的其余地方都去不了……” 枭鸟道师仔细的思索着这些,心中彻底的放下心来:“如此一来,此獠仍旧是需要我三兄弟作为驱使,待会儿即便是亲自面见到它,它应是也不会打杀了我们!” 想清楚这些,为了免得真龙的魂魄还没有远去,枭鸟道师跪坐在地上,再度的匍匐大拜,口中高呼: “罪臣枭鸟,恭送陛下!” 这一次的呼喊,它同样是压低了声音,并没有想着要去惊动了自己的两位道师兄弟,免得自己的两位兄弟有了提防,得见真龙魂魄的时候,处置会比它要好些。 虽然三人在面对外敌外人的时候,是一副同仇敌忾,十分团结的模样,但是涉及到重大的利益,三人依旧还是各有算计。 也亏得枭鸟道师如此的想法,许道离开此獠的附近后,顺利的又摸到了鳄龟道师和白虎道师两人的附近。 先来到鳄龟道师跟前,许道故技重施,并且因为有了经验,他甫一上来,就将自己的神识放出来,并且模仿真龙呼啸之声色,在煞气中大作威风。 如此情景出现,即便是鳄龟道师远比枭鸟道师更有眼力见,但是它也是面色变化,同样是慌忙的双膝下跪,口中高呼: “龟某拜见陛下!” 同样是一股浓郁的真龙气息,随着许道驾驭的无头龙躯,顺着煞风,飘散进了鳄龟道师的口鼻之中,让对方顿时头晕目眩,一边心生贪欲,一边不敢再去怀疑来人的身份。 如此,许道就顺利的在鳄龟道师这里,将从枭鸟道师那里得听到的消息,全都又听了一遍,并且得到了不少新的内容。 达成自己的目的之后,许道同样是来无影去无踪,倏忽之间,就又隐没在煞气当中。 这让良久才回过神来的鳄龟道师,痴愣愣的望着跟前半空,直以为是鬼魅。 许道离开鳄龟道师的身侧,再度的故技重施,哄骗了白虎道师一番。 期间虽然因为白虎道师的性情远比鳄龟和枭鸟两人要大胆的多,对方不仅没有当场下跪,反而还抬起头颅,大着胆子的盯着许道的身影打量。 但是许道驾驭的无头龙躯虽然不大,可是一身的龙血精华和真龙形态,却是半点都没有作假。 白虎道师越是用眼睛细看,它的心中就越是心惊,也不敢再怀疑来人身份的真假,同样被许道哄骗的一愣一愣的。 白虎道师亦是叩拜:“罪臣惶恐,拜见真龙!” 如此游走下一圈,等许道再度返回自己所在的方位时,他几乎将三个老家伙腹中的东西、底牌,全都掏空了。 甚至许道还怀疑,不少方面,他现在或许比三人都要更加的清楚。 并且除了刚刚已经让许道惦记上的山海图碎片、鲲鲸真人的伤势之外,还有一事,让许道也可以放心下来了。 那便是根据那三个老家伙所表现的,对方除了能够依靠海盟阵法,凝结出假婴法相之外,其手中便再没有什么能够撼动到许道的手段了。 而且许道现在也知道了这三个老家伙,一直以来都无法踏穿进入中央的石台中。 琢磨着这一点,许道在心中暗自冷笑:“这三个老家伙之所以邀请我文斗,竟然是见我将《青龙偃月丹》法修行在手,想要和我气机共鸣,借助海盟大阵,抵御地宫中的诡异煞气,再入内面见真龙。” 如此的算盘,许道现在自然是不可能让对方达成目的了。 并且在洞悉了对方近乎所有的底牌和谋划之后,许道的胆子也彻底的大了起来。 他站定在煞气当中,忽地将无头龙躯收入手中,然后便迈开步子,只以纯粹的人身,在地宫煞气当中行走。 一直都到了距离中央石台仅仅剩了数百丈远的地方,许道方才止住脚步,并且直接盘膝而坐,近乎徜徉的定在狂狂煞气中。 不多时,鳄龟道师等人,先后的都走完了前去七里的路程,其一个个的运转法力,勾动起整座海盟大阵。 嗡嗡! 一道道精纯的灵力法柱,在地宫当中升腾而起,当即就吸引了许道的注意力,并且也引动了外界的尤冰。 尤冰守候在外界,立刻就眉头紧皱。她察觉到异变,下意识的就想要冲入到煞气当中,去帮助许道。 但是下一刻,庞大的地宫当中突地响起了许道的笑声: “果然不出贫道所料,阁下三位之所以选择在此煞气当中进行比斗,必然是有所依仗。没想到,身处于如此诡异的煞气,阁下三位竟然还能够调动法力,举动并无滞涩,犹如和外界一般无二。” 许道笑说着,最后问道:“莫非阁下三人,是以为凭借着此等煞气环境,就能够将贫道也打杀了么?” 话音落下,许道当即也将磅礴的真气放出,形成了一道柱子。其犹如狼烟一般,笔直地向上,清楚的出现在外界尤冰的眼睛当中。 此是许道也运转着《青龙偃月丹》功法上的步骤,勾连起了海盟大阵,让大阵的灵力也加持在自己的身上。 就这一步具体的做法,他原本还有些模糊,也没想到过如此运转功法。还是多亏了鳄龟道师等人刚刚的“坦诚相待”,才让许道一听就懂、一悟就通。 勾连起海盟大阵之后,许道立刻就神奇的感觉到,是石台当中有东西和他生出了应和,而并非是金鸥堂下的巨大青龙铜柱。 只要他顺着这份呼应,即便是他眼瞎耳聋了,也能够笔直的走到石台真龙那里去。 浓浓煞气之外的尤冰,在瞧见许道同样是发功升起了法柱,又听见许道的声色自如后,她心中顿时大松一口气,刚刚迈出去的脚步也立刻就收住了。 但是鳄龟道师等人,在听见了许道呼喝声,立刻惊讶,三人都猛地发现许道距离他们都还有一段的距离,竟然走在了它们三人之前,更加的深入煞气、接近石台真龙。 惊讶之余,鳄龟、白虎、枭鸟,全都是惊喜:“果然,姓许的这厮修炼成了铜柱上的功法,有资格和我等同气连枝,然后进入到中央位置。” 一时间,四人先前所商议的什么比试、甚至连西海英雄会这等东西,全都被鳄龟道师等人抛在了脑后。 而虽然勾连了海盟大阵,它们勉强的可以将神识透体,但也探出不了多少,因此它们想要和许道沟通,也只能如许道刚才的大呼一般,交流纯粹靠吼。 枭! 枭鸟道师率先忍不住,它振动翅膀,发出厉叫:“非也非也!许道长你误会我等了,今日之所以邀请道长进入煞气中,乃是有大机缘,要和许道长共享!” 白虎道师和那鳄龟道师,同样也是连忙的发出呼喝声: “正是!此煞气深处,藏有百里浮槎之奥秘,今日邀请许道长一试,乃是看许道长能否帮助我等渡过煞气屏障。如今看来,许道长果真是天人之姿,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掌握了阵法之秘诀,可以同我等三人同气连枝,共同朝拜!” 白虎道师更是干脆果断的咆哮一声:“嗷呜!许兄,莫非你刚才并未得见龙影么?” 它直接将石台真龙的存在给点了出来。 许道听见对方的一番话,心中自然是冷笑连连:“贫道不仅知道刚才的龙影,而且那龙影正好就藏在贫道的小黄天之中。” 他恰当的拿捏,沉默起来,显示自己正在认真的思索对方三人的喊话。 煞气之外的尤冰,听见内里的喊话声,她也是心中动荡,猜测其中必有蹊跷。但是她并不知道全貌,也就强忍下心神,安定的守候在外界,仅仅是眺望着。 鳄龟道师三人,见许道迟迟不肯回话,都猜测许道应当就是瞧见了刚才“龙魂”虚影,它们分别大喊到: “许道长,此煞气只不过是个磨炼,煞气之深处,乃是存有一方元婴传承!道长莫非不想获得,然后得道长生么?” 喊出此话的是鳄龟道师,它的性子虽然在三人当中最是沉稳,但是事情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它索性也就同许道挑明,诱惑许道了。 毕竟在它看来,许道在瞧见那条真龙之后,多半是已经猜到了煞气之中的东西,它只不过是明确的告知对方,挑逗许道的欲望罢了。 另外两个方位的枭鸟道师和白虎道师,陡听见鳄龟道师的呐喊,都心中一惊。但是它们随即也就反应过来,没有去怪罪鳄龟道师。 其中枭鸟道师还厉喝: “今日至此,许道长既已叨扰了真龙陛下,莫非连入内觐见一番底气也无么?你就不怕触怒了真龙陛下,绝了你在百里浮槎上的机缘?” 白虎道师也复出声: “然也!虎某不妨也多说一句,今日是恰好我四人都在此地,又蒙得陛下龙魂现身,方才有机会入内一见。若是错过此会,下次再来可就没了,道友必会懊悔数百年!” 三股惊骇的声音,在地宫中回荡,几乎震耳欲聋。 许道听着对方三人又是威逼、又是利诱,还暗暗的哄骗他,诓他今日的机会难得,下次就再没有进入煞气深处的机会了,许道也就此心中暗笑起来。 “此三獠,口舌功夫倒也了得,若非我深知实情,当真可能会被它们给说动,真个随它们进入煞气深处了。” 许道思忖着,也是替鳄龟道师等人微微摇头。 对方三人在顺势而为的基础上,已经是费尽心机、处心积虑的,想要让许道成为它们获得机缘的一臂之力了。特别是许道如果没有进入过煞气尽头,对方所说所做,当真会是许道的一大机缘,有利无害,试试也无妨。 但是谁让许道一早就已经进去过,而且还将石台上面的龙血刮了个干净。 如果再放任对方三人入内,鳄龟道师等人难保就会根据龙血的残留情况,洞悉有人曾进入过此地,给许道平添麻烦。 思量着,许道于对方急切的呼喊声中,突地又发出大笑声:“既然三位道友说的如此难得,那么三位道友还请自行入内罢!贫道已经是骚扰到了那龙影,是时候退去,免得触怒陛下太多了。” 话音一落,许道当即就收敛法力,然后朝着煞气之外飞去。 鳄龟道师等人陡听见许道的呼声,全都发愣,紧接着三人都惊慌:“道友请留步!” “不可!” “许道长!你我皆是历经辛苦,来都来了!” 它们呼喊着,身子也一并的行动,齐齐的往许道所在的方向扑来,似乎是想要在将许道给截住,再进行一番劝说。 但是许道在煞气当中行动自如,即便他有意识的控制了自己退去的速度,仍旧是让对方连影儿都没拦住。 等到鳄龟道师几人消耗了大量的法力,发现拦截一空时,三人的面色都铁青。 但是身处于地宫煞气当中,即便它们能够借用阵法庇护自身,可仍旧是存在危险性的。特别是现在仅仅剩下它们三人,它们压根就穿透不了煞气。 于是鳄龟、枭鸟、白虎,都只能铁青着脸,跟随在许道的身后,一步一步的向外,退出煞气。 呼呼! 等到它们身影出现在煞气边缘,几乎是并头的离开蒙蒙煞雾时,三人一抬头,便看见了许道正站在外边,笑吟吟的看着它们三个。 刚刚才瞧见了“龙魂”,以为自己等人即将得道授法,可结果却是功亏一篑。 鳄龟、枭鸟、白虎的双目中都火起,羽翎须发上指,顿觉心中在滴血,个个勃然大怒。 它们三人此时都是百丈大小的妖躯原型,立刻就将许道围在了中央,磨牙切齿,口中咆哮。 吼! 大战一触即发。 第六百二十六章 西海英雄会(9) 许道面对刚刚从煞气当中走出,正怒不可遏的三个海盟道师,他一点都没有感到畏惧,并且当即出声: “咦!三位道长,你们为何都跑出来了,不去觐见那真龙陛下了么?” 许道站在三堵如同山峦般高大的身躯面前,谈笑自若,他甚至还分神,传音给身旁并未进入煞气当中的尤冰,解释自己口中的真龙是怎么一回事,以及鳄龟道师等人又为何如此的愤怒。 立刻的,尤冰同样也是明白过来。她心中一惊,暗道:“真龙!此地宫,莫非是一个真龙坟冢?” 意识到这一点,尤冰心中的提防感更重,她立刻就回答传音许道:“郎君勿要大意了!小心这三个老家伙狗急跳墙,现在就将郎君给抓了进去,强逼你开启那真龙传承!” 许道闻言,面上更是笑而不语。 神识传音虽然迅速,但是两人所处的情况,也由不得他们说太多的话。 没有等许道再回答,鳄龟道师等人果真急不可耐的,向着许道探出了爪子,想要将许道给捏在手中。 此时的许道乃是人形大小,其连一丈高都不到,面对身前三堵百丈大小的妖怪,显得弱小而渺小。 不等身旁的尤冰出手,许道口中轻叹,他当即就踏出一步,并挥动袖子,将尤冰遮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叹息声中,许道的声色依旧是笑吟吟的: “看来,三位道长依旧是输不起,我等之间谁大谁小,终究还是要靠拳头大小,打出来。” 话声说罢,他的额间就有金光闪烁,一道金灿灿的符箓,当即就浮现在了许道的头顶,熠熠生辉。 庞大的威压,瞬间从许道的身上冒出来,其一品金丹的法力强度,再次赤裸裸的展现在鳄龟道师等人面前。 并且不只是许道运转了真气,被他挡在身后的尤冰,也不会袖手旁观。 同样是清冷又缥缈的强大灵光,在尤冰的眉眼间放出,她整个人瞬间就从血肉之躯,转变成为了神灵般的躯体,凛然不可侵犯。 许道和尤冰两人,一前一后,虽是尚未显露出原型,依旧不到一长大小,但是各自所放出的灵光,已经足够耀眼,让围上来的三尊道师都感觉刺目。 许道和尤冰,默契的异口同声,吐出:“三位道长,请赐教!” 铮! 两股凛冽的杀机,瞬间就席卷当场,让鳄龟等人顿觉遍体发寒,就连横在它们三人身后的煞气,一时间都不如许道、尤冰两人的杀机寒冷。 面对如此强势的两人,本是一副想要吞吃了许道的鳄龟等人,却是动作忽然僵住,心神从愤怒中勉强的回过几丝。 三人的眼睛中火焰顿时消去,棘手之意充满了眼球。 当初许道轻易打杀金鸥道师的一幕,再次出现在了它们的脑海当中。三人本来就担心,自家三兄弟一起上都打杀不了许道,而且许道的身后现在又多了一尊上品金丹! 并且海盟大阵也被许道炼化了一部分,它们无法动用阵法的威力来压制许道。 除此之外,三人刚刚在煞气当中,还刚刚好消耗了大量的真气,虽然尚且有战斗之力,但现在论起体内的真气雄浑程度,它们不一定就会比对面好了。 “姓许的这厮,为何灵光还如此的雄浑,真气竟然不见有多少的消耗!” “还有那白骨观主,好个奸夫淫妇!难怪姓许的让她不要跟进来。他们是就等着这会儿呢,保留法力,对付咱们!” 鳄龟等人,在心中迅速地估量了一番,不仅感觉体表发寒了,还感觉四肢体魄都变得酸软起来。 齐刷刷的,一个念头,在三人的心中顿时跳出来: “此奸夫淫妇,难以力敌!” 咔咔! 本是大战一触即发的局面,瞬间就变得尴尬起来。 鳄龟、白虎、枭鸟三人,干杵在许道和尤冰的跟前,张牙舞爪的。 但是许道和尤冰都已经摆好姿势,准备和对方斗法了,但是对方三人却是一直都僵立在原地,半点过激的动作都不敢做出来。 面对如此情景,许道微眯眼睛,他的脸上露出冷笑和不耐烦之色,往前踏出了一步。 “且慢!” “切莫动手!” 三股不一样的大呼声,顿时就在地宫当中响起来:“许道长息怒!” 鳄龟等人连忙的都向后退了一大步,距离煞气最近的枭鸟道师,还差点又一头的退入到煞气当中。 三个道师在高呼中,还不住的就用神识,朝着许道两人传音:“是我等三人着相了,吃了熊心豹子胆,并非是要和两位动手!” “许道长慢些,有话好好说!” 一番貌似诚恳的道歉,从鳄龟道师等人的口中说出,让许道的眉头微挑。 随即,许道看见原本张牙舞爪的三人,纷纷的收敛妖躯,并拢爪牙。 现场几道灵光放出,这三个老家伙,都将庞大的妖躯收了起来,以妖首人身的道人姿态,站在许道的跟前。 它们三个见许道并没有继续动手,脸上都露出心有余悸之色,以及大松一口气的表情。 如此一幕,不只是让许道发怔,他身后的尤冰也是眉头微皱,不清楚对面的三个老家伙究竟是在玩的什么把戏。 不过许道还是反应迅速,他并没有收敛身上的杀机,只是言辞温和的问:“怎的,三位道长这是不打了?” 鳄龟道师等人听见许道的问话,三人对视一眼,然后或是摇头,或是点头,同声的回答: “不打不打!免得伤了和气!” 许道闻言微挑眉毛,他认真的劝说到:“要不还是做过上一场,不然,我瞧三位道长始终都不会服气,今后又会有麻烦的事情。” 听见许道如此说话,鳄龟道师等人一时间都分不清楚许道是在调笑,还是在认真的说话。 三个老道士都感觉窘迫,讷讷的不知该回答什么。 还是当中的鳄龟道师,硬着头皮的站出来,躬身说: “今日之比试,是贫道输了,不久之后的英雄会,贫道必定以许道长为主。道长令贫道往东,贫道定然不会敢往西。” 鳄龟道师这话让许道有些满意,但是对方所说的,只能代表了对方自己,无法代表旁边的白虎道师和枭鸟道师。 许道将目光从鳄龟道师的身上挪开,放到了白虎和枭鸟两人的身上。 枭鸟道师和白虎道师,都被鳄龟道师的话有些惊到。应是鳄龟道师的发言,来不及和对方两人掰扯清楚。 但是两人细细一想,发现它们打又不敢打,避也无法避开,确实是除了俯首称臣之外,别无其他的选择。 况且按照众人此前商量的“文斗”办法,它们三个在煞气当中落后于许道,离开煞气之后真气的消耗程度也大于许道,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想,它们三个都是输的彻彻底底,毫无辩驳的余地。 于是在许道的目光凝实之下,白虎道师和枭鸟道师都低下了骄傲的头颅,朝着许到高呼道: “今后定以许道长为先!” “今日是许道长胜了,某是心服口服!” 不过许道听完它们三个的话,脸上只是浮现出了一丝丝的笑意,并不满足。 他陡地往前面踏出数步,身子也腾空,然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对面三人:“仅仅是以本道为先?这可还不够。” 许道的面带微笑:“不如尔等三人,索性就以本道为主,为奴作婢如何?” 鳄龟、白虎、枭鸟站在许道跟前,闻言猛地的抬头,纷纷怒视着许道,面色再度变得铁青。 许道却是并没有太过在乎对面三人的表情,他依旧从容不迫的回答: “今日地宫一行,本道耗费了偌大精神,和尔等耍子这么一遭,可不只是为了得到你们口头上的奉承而已。” “在地宫当中,你我四人必须彻彻底底的分出个高低。否则等离开了此地,尔等转头又另外找个大哥,或是想要当本道的大哥了,到时候岂不是平添麻烦,也会影响到征伐鲲鲸的大事!” 枭鸟和白虎听完许道这慢条斯理的话,心中愠怒感更重,顿觉许道把它们三人当做是容易背信弃义的小儿了。 虽说它们心中确实是如此想的,但是身为金丹到道师,它们何时受到过如此折辱? 而鳄龟道师听完,先是心中暗怒,然后又是暗喜:“咦!这姓许的并非是无端蛮横跋扈,而是担心我登只是假意奉承……如此一来,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 它见身旁的两个兄弟,都是怒不可遏的样子,显然是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于是鳄龟道师立刻就将心中所想的东西,说给了对方两人听: “二位兄弟,勿要气急、勿要气急!还有的商量……” 听完鳄龟道师的点播,白虎和枭鸟两人脸上的愤怒之色方才缓解许多,并没有为之出口不逊。 许道见对面三人暗地里嘀咕,他略微等了片刻,喝到:“尔等三个考虑的如何?” 鳄龟道师这时候已经和白虎和枭鸟商定了一番,它可以站出来表态了。 鳄龟的脸上露出一脸难为之色,面上皱纹简直可以夹死苍蝇了,它慢吞吞的说: “许道长有些说笑了,我等都是金丹中人,虽然不是一品金丹,但好歹也是在西海中称雄数百年的存在,奉道长为主,着实是有些过分了。” 旁边的白虎道师冷哼一声:“彼鲲鲸贵为元婴真人,不也是默认我等纵横在西海中,无法将我等收为仆从,道长你……”后面的话,它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许道听见,不置可否,他只是一颔首,示意鳄龟继续说话。 鳄龟道师见许道并未动怒,立刻就传音给两个同伴:“果然如此,条件还有的谈,二位兄弟勿要动怒,免得坏了大局。” 它顿了顿,拱手对许道说:“不如我等签个章程,在章程中,白纸黑字的写上许道长之大名,约定今后的英雄会、讨伐鲲鲸,我兄弟三人皆由许道长做主,全权掌握,我等只有协助建议的权力。” 许道却是冷笑回答:“后面半句话听起来倒是不错。可是‘白纸黑字’一说,尔等是在戏弄本道么?仅仅一张废纸,如何能有约束力。若是尔等背信弃义,莫非本道再去找那鲲鲸真人做主,为本道打抱不平、讨个公道不成?” 鳄龟道师谄笑,连忙回答:“非也非也,许道长可以在英雄会上……不不,今日就可以公之于众,令西海群雄都晓得。我等可不是在戏弄道长。” 但是许道听见,依旧是微眯眼睛,摇头冷笑不语。 见许道信不过自己等人,鳄龟道师也是一脸的无奈,谁让双方之间确实是缺乏信任。 而且整个西海之中,着实也是再无位高权重者,能够对双方进行约束公证,因为双方自己就已经是西海中最位高权重的一批了。 不过许道晾了对方几下,却是心中早就有了一个法子。 见对方不出声,许道吐声:“不如这样,尔等便以道心、道途,令天地见证,起誓一番如何?” “若是尔等违反誓言,必定日日为心魔兽性所侵蚀,神迷智失,元婴无成,道业崩塌,一生辛苦为他人做嫁衣,死无葬身之地,为他人血食!” 鳄龟、白虎、枭鸟道师陡一听见许道说出的誓言,面色一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许道见对方三人都沉默,反倒是调笑开口:“怎的,诸位宁肯愿意白纸黑字,也不愿意口上说几句话么?” “不过本道也有要求,这番话需要诸位心悦诚服的说出。一并的,本道也不会太过苛责三位,非是强迫,也不会要求诸位为奴作婢,诸位只是需要听些差遣罢了。一等誓约完成,还会有重礼送上。” 听见许道的后半句话,鳄龟道师等人的脸色反倒是更加难堪了。因为许道如此的要求,恰好戳中了它们的痛点。 自从大赤岛一战之后,红鬼道师曾经令许道以道心起誓,许道就怀疑“道心誓言”大有秘密。 而后来经过他的一番调查,他发现当中果真有不同于世人所知的情况,特别是对于金丹道师而言。 第六百二十七章 西海英雄会(10) 在结成金丹之后,无论是仙道中人,还是武道中人,其丹成的那一刻,或多或少的都受到了天地的恩惠,称得上是上体天心,下领地力。 而根据各大道书之中的说法,金丹道师若是在金丹阶段,过多的违背天心地力,那么等到破丹结婴的时候,便会为天地所厌弃,难以度过关卡。 天地往往也不会让如此一个大祸害,继续的在世间存活万年,甚至是长生不老下去。 因此对于金丹道师而言,用道心,以天地作为见证起誓,对比于结丹之前的道人而言,颇是有着唬人的意味。 但是以天地立誓的作用,也就仅仅如此罢了。 毕竟天心究竟是什么,地力又仅仅是什么,杀人究竟是合乎天心还是不合乎天心,各大道书之中也是众说纷纭,没有一个具体的准则。 更重要的是,古往今来,往往也不乏一些精怪妖魔、偏激邪道,也能破丹结婴,成为长生中人。 彼辈杀人如麻,食肉饮血,甚至是为了能够长生,可以破灭一国,伏尸千百万,按照常人的理解,多半是会被天地厌弃的了,可是人家依旧是修道修法,正常如许,长生逍遥好个自在。 但是许道之前琢磨着这些东西,却又发现这些世人眼中的邪魔妖道,纵使是手段再是偏激暴戾,可是对方个个都是当世一流之人,各有各的一番豪情义气。 用粗俗点的话来说,彼辈说杀人全家就会杀人全家,一个都不会放过,绝不会违背自己说出的话,一口唾沫一颗钉。 因此,许道根据这一点入手,又暗中询问了一番金鸥堂中的门客,逐渐的就梳理出了一个金丹道师的行为准则。 此准则十分之简单,且颇是各有各的规矩,那便是“不可自欺欺人”。 身为金丹道师,杀人也好、夺宝也好,但凡成为金丹的存在,都各自有着一份坚持和心气所在。 而其在金丹阶段的修行,就绝不可让这一口心气泄掉,特别是不能自己欺骗自己,否则数百年、近千年的苦熬下来,大概率就会自此失去自我,沦为功法、法力的傀儡。 特别是对于走血脉道路的妖躯金丹道师而言,彼辈最开始不管是人还是野兽,在步入修行之后,都依据所种下的灵根,往另外一大物种演变而去,本就容易性情偏激非人。 便如许道自己,他在种下蜃蛟血脉的灵根时,就曾差点堕入到非人的感觉中,差点就此失去自我。 还是因为他的坚持,后来又机缘巧合之下,才领悟了如何保持道心之法,彻底的稳固了自我。 而对于金丹道师而言,不欺骗自己,领悟究竟什么才是自我,就是它们在追逐长生路上的一大门槛和一大帮助。 一旦随便的破坏自我规矩,今日可以为了钱财背弃自己百年的准则,明日亦可为了法力,暂时压抑自己的本心,如此下来,金丹道师就可能日益的失去自我,直到最终压根就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何物。 很可能数百年、千年下来,寿命尚未到头,修为依旧在进步,但是其意识思维方面,却是濒临崩溃,要么堕入为魔,要么自我厌弃天地,一刀自杀,一了百了。 简言之,无论是许道,还是其余的西海金丹,但凡能够成就金丹的道师,其心底里其实都有着一套行为准则,正是这套准则,维持了各大金丹道师的理智。 越是清修,越是清心寡欲的道师,往往了理智也越是平和,而不偏激。 若是轻易的破坏掉这套准则,先不谈天地会如何对待金丹道师,金丹道师平日里面在修行的时候,就可能会魔念丛生,走火入魔掉。 仅仅一个念头不通,就可能让他们自斩一刀,作死作孽。 而这套准则,其汇聚起来,便是各大金丹道师的道心。 之前许道在领悟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当场便是悚然一惊。 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金丹道师近乎千年的寿命,此寿命的长度,其对于修道中人来说就是一个磨炼,因为短命种的心性,压根就支持不了如此长的时间。 道人必须明悟一丝本心,方才能够驾驭如此长的寿命,进而再去驾驭庞大的法力,而不是沦为守尸鬼,和法力的傀儡。 好在许道在筑基阶段,就已经明悟过自己的道心准则,一直以来也都慎重以待,并没有因为外物去破坏自己的本心。 并且许道就此也才明白,为何圣唐年间正统的道书中,都会时刻的教导修道众人要恪守本心,绝不偏废。 大大小小的修行传承中,往往也都各自有一套内省的戒律条规。 这些戒律除了是让门下弟子不对外造孽,惹来杀身之祸,更是为了让门下的弟子尽可能的养成良好习惯,便于早早明悟道心,修道不会修的自我崩溃。 地宫当中。 许道瞧见对面三位金丹道师久久不语,他立刻就明白有关道心方面的东西,他所领悟得出的并非虚假,并且对面三个老家伙,同样也是知道这一点。 于是他轻笑着开口:“如何,三位道长考虑的怎么样?” 鳄龟道师三人闻言,相互对视之后,即便是当中最为偏激的枭鸟道师,眼中也是凝重的很。 它们又是沉默了数个呼吸,当中的鳄龟道师才走出来,打了个肥喏,说:“许道长的条件不甚苛刻,我等兄弟三人愿赌服输,应该也是可以的。” “不过,许道长也是要以道心起誓,不可利用我等三人的奉承,刻意的谋害我兄弟三人的性命。等到大功告成之后,也必须帮助我兄弟三人再次进入到地宫深处。到时候,机缘各得!” 面对鳄龟道师等人的要求,许道早就心中有所预料,他立刻就点头,拊掌说: “可。” 见许道也愿意用自己的道心起誓,特别是许道乃是结成一品金丹,大有潜力结婴的存在,其九成九是不会用自己的道途来说大话的。 一番言语后,双方气氛顿时好转很多。 许道见对方已经同意,也就立刻的催促起三人,快些发誓,休要想着耍滑头。 因为许道的催促,鳄龟道师三人来不及商量太多,就只能硬着头皮,朝着天地作揖,纷纷喝到: “今某鳄龟,愿赌服输,愿以海市之主以待许道长,听从号令,莫敢不从。若违此誓言,必定道心崩塌,陷入魔障,元婴无成……” 一番慷慨激昂的誓言,从鳄龟道师的口中率先说了出来,整得双方好似要结为生死兄弟似的。 但是许道听见,却是有些不太满意,他待鳄龟道士发完誓,不等另外两个出声,立刻就道:“鳄龟道友且慢。此发誓中的‘海市之主’,还请调整为‘海盟之主’,并烦请在誓言中,说明谁为主、谁为从。” 鳄龟道士听见,眼中顿时露出几丝悻悻之色,它歉意的说:“是龟某糊涂了,咱家三兄弟说‘海市’说习惯了,却是忘了如今已是‘海盟’。” 它不着痕迹的道歉一番,然后便顺从的按着许道建议,重新说了一遍言语。 但是等到鳄龟道师说罢,许道却是又伸手制止对方,让对方将口中的誓言词汇,细细的调整一下。 等鳄龟道师好不容易的发下了毒誓,其额头都渗出了几滴冷汗,不知是不是被自己口中毒誓的严重后果给吓的。 当白虎道师和枭鸟道师,企图如言照抄鳄龟道师口中的言语时,许道却是又提出建议,让对方两人将誓言依据自身的情况,略加调整。 如此几次三番,四人面对面的,竟然花费了约莫一个时辰,方才将道心起誓这一环节给敲定下来。 尤冰站在许道的身后旁观着,也是为这一幕所惊奇,不断暗中传音给许道,询问他为何如此的麻烦。 好在等许道向她细细的解释了一番后,尤冰露出恍然和明白的眼神,也就安心的站定在一旁,耐心候着。 到了最后,被许道好生折磨一番的鳄龟道师三人,也开始对许道起誓的词汇进行挑刺。 不过许道占据上风,他只需要一口咬定“不故意送三人去死,不会暗害三人”这一点,其他的就都可以讨价还价,也没有给鳄龟等人过多插嘴的机会。 各自一番毒誓在身,双方安定下来,气氛越发的平和,许道也从半空中降下,不再冷冷的俯视对方。 而鳄龟三个道师,不用许道招呼,就都恭敬的朝着许道行礼作揖: “见过许道长。” 当中的鳄龟道师,甚至还拍马屁的呼喊道:“参见盟主!”它喊完之后,还对着尤冰大呼:“龟某见过白骨观主。” 尤冰面对道心起誓之后的鳄龟道师三人,顿时就感觉惊奇,她甚至都有些感觉对方三人颇有点前倨后恭的样子,个个毫无金丹道师的体面了。 好在尤冰和对方三人本就没多少关联,她也就颔首回了一礼,便继续静立在许道的身侧。 许道倒是长立在鳄龟、白虎、枭鸟道师三人跟前,他谈笑自若,将对方三人的言语奉承也都一一的收下,并不断的给对方画大饼: “此地宫当真神异,可惜贫道初次领悟铜柱上的功法没多久,难以继续深入煞气当中。等到大事了掉之后,必定帮助三位道友,一探究竟!” 许道还从容的说:“贫道今日既然当了尔等盟主,他日若是得道长生,修正了元婴正果,也不会忘了三位兄弟的。苟富贵,勿相忘!” 还别说,鳄龟道师几人听见许道的这番口花花,心中都是狠狠的一动。刚才被迫承认许道为主的憋屈感,顿时就消失了一大半。 因为它们三人都是反应过来了:“咦!这许道长既然能修行青龙铜柱上的功法,岂不是代表他天生就和我等兄弟三人有缘?而且他今后想要探索地宫,也必须要我等的辅助。” “许道长乃是举世罕见的一品金丹,结婴长生的可能达九成!我等现在和他做兄弟,有利无害!” 不管是鳄龟道师,还是白虎和枭鸟两人,都意识到自己等人和许道为敌,着实是一件蠢事,并为之前的自己,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不过,鳄龟道师三人却是都故意的忽略了,今日这番誓言乃是许道强逼着它们发下的,许道除了承诺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之外,压根就没有付出任何东西。 反倒是它们三人,头顶上都多了一个盟主,百里浮槎都几乎算是割了出去,沦为打手。 当然了,它们三人自认为海盟大阵离不开它们,就算它们口头名义上将百里浮槎让了出去,但浮槎实质上还是在它们手中,各自享有一部分。 寒暄之中,鳄龟道师还感叹到:“若是当日的潜龙阁主,也能如许道长这般好说话,今日就是我等四个兄弟,和许道长结成盟约了。” 许道和对方三人虚与委蛇着,听见这番话,顿时就哑然失笑。 但是他也立刻就明白过来,为何这三个老家伙会联起手来坑害潜龙阁主、金鸥道师,但是它们三个内部却是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 许道暗想:“看来此三人结丹之后,应是相互间以道心起誓过,非是生死危机,绝不会轻易的背誓。而那潜龙阁主因为一直都未能结丹,就算起誓,效用也不甚大,不被三人信任。” 寒暄完毕,许道见忽悠也忽悠的差不多,便主动的一邀手,说: “今日化干戈为玉帛,不如饮胜一番?走,回本道的金鸥堂去。” 鳄龟道师等人当即点头应诺:“善!” “便依许道长所言。” 许道冲身旁的尤冰一点头。 立刻的,地宫中就有五道流光出现,迅速的往来时的方向飞去。流光沿着庞大青龙铜柱,盘旋向上,彻底的离开了地宫。 阴寒的浮槎地宫中,再度恢复了死寂,一动不动。只有五人刚才所站立之处的累累碎骨,才证明五人刚才来过。 而在百里浮槎之上,空无一人金鸥堂,很快就前所未有的金碧辉煌、灯火通明起来。 一队队的歌伎舞女,以及白骨岛中的各方道人,次第鱼贯的进入堂中,得听清音道语,荣获各般封赏。 第六百二十八章 群雄叩拜 当许道等人离开地宫,在百里浮槎中大摆酒席后,百里浮槎上的人立刻就通过酒席上面的座次,发现了端倪。 相关的议论消息,立刻就像是风儿一般,席卷了整个百里浮槎。 几乎是每一条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纷纷:“我海盟不是一直以来,就只有四个尊者么?现在怎么又多了一个尊者?” “白骨岛的那批人竟然如此强势,我听说前几天摆的酒席上,坐在首座的不是鳄龟道师,也不是白虎和枭鸟道师,而是那许道师!” 有人立刻就噤声:“嘘!听闻这位道师乃是丹成一品之人,当初这位道师力斩了金鸥,进驻浮槎的时候也不见你们议论啊。” 不只是百里浮槎上上下下,知道了海盟在一夜之间就换了主次,这个消息也通过各种手段,迅速的朝着西海各地传过去。 正在赶往海盟的西海金丹,在途中收到了加急的传信之后,都是心中惊愕。 当中不少的人甚至连脚程一时都停住了,有些拿捏不准,自己究竟该不该再度赶往百里浮槎。 但是定下心来之后,不管是犹豫的还是没有犹豫的,全都是加快了速度,急忙赶路。若说从前顶多是使出了三分的力气在赶路,它们现在就是拿出六成,甚至是八成的气力在赶路了。 因为这些金丹道师都不是傻子,甭管它们一开始是人还是妖怪,现在却是都清楚海盟的几个头头已经定好了主次,那么它们这些零散的金丹,若是胆敢继续像之前那般桀骜跋扈,下场必然会十分凄惨。 毕竟海盟之前的四个头头,不管是老的那一批,还是新的那一批,全都不甚对付,内里有着龌龊,而且一个个都是死守着浮槎的货色,百年都不会离开百里浮槎一次。 但是现在的五个头头,不仅仅人数变多了,实力变强了,有了两个丹成上品之人,五人竟然也凝成了一股绳,相互间的龌龊消失大半。 虽然众人也不知道现如今的海盟,究竟能否发挥出多少实力,能不能打得过鲲鲸真人。 但是统合在一起的海盟,若是想要收拾西海中零散的金丹势力,一定是手到擒来,不会费多少气力的。 况且在它们看来,那为首之人——许姓道人,其西海金丹早已经是如雷贯耳,其正是白骨岛赖以横行西海,报仇雪恨的一大底气。 白骨岛持续大半年的征伐,多半就是由许道推行的! 因此面对如此一个强势强悍,又果断决绝,狠厉的上品金丹,鳄龟道师等人都甘愿俯首称臣了,其余的这些西海金丹们,它们纵使是心中不甚臣服,但没有一个人想要去当出头鸟。 毕竟出头鸟,可是有不小的概率会被直接被祭旗,以正视听。 于是在西海上空,一道道灵光,都像是火烧屁股般,急忙的往百里浮槎赶过来。 一些脚程比较快的西海金丹,在路上碰到了之后,互口中所议论的东西,也全都是海盟近期的改变,以及许道究竟是用什么的手段,轻易将鳄龟道师等人给收服了。 除此之外,诸个金丹所议内容再无其他。 当在整个西海都惊动、惊惧的时候。 许道在百里浮槎上以盟主的名义,一连举办了七个日夜的酒食之后,就在西海金丹们即将群体赶赴海盟之前,他却是忽然对外宣称,自己因为和诸位道友谈论道法的缘故,略有领悟,要稍稍的闭关一场。 许道还直接交代众人,当他闭关的时候,尤冰便替他全权的打理海盟,尤冰的吩咐就是他的命令。 不只是这一次闭关,今后但凡他处于闭关的状态,或者是腾不出手来,海盟中一应大小事物,皆数要由尤冰处理,不得二议。 如此一个吩咐发出来,又让鳄龟道师等人顿时感觉惊疑。 它们拿捏不准许道究竟是略有所得,还是上一次在地宫浮槎中,暗地里受了伤。 所以许道才会在这要紧的关头,赶紧的闭关恢复一下伤势,免得到时候西海群雄来了,结果伤势未复,暴露后丢了脸面、坏了大事。 除了幸灾乐祸之外,鳄龟道师等人同样也是想到: “姓许的这厮,莫不是在地宫中得到了机缘,所以才忍不住的想要闭关,好生消化一番?” 它们嫉妒着:“当初我等见到了真龙,姓许的也是见到了真龙,此事当真是可能!” 除了三个海盟道士心中各种猜想之外,它们麾下的大小道士道徒,在听见了许道的闭关吩咐后,对许道是什么情况并不太在意。 但是对于三个老道师地位的下降,道士道徒们却是在意的紧。 他们百般腹诽,暗地里埋怨起来,特别眼红白骨岛的一应道人,在海盟中的地位越来越水涨船高。 一些茶室酒馆之中,时不时就有人约上三五好友,暗地里的议论: “造孽啊!本以为白骨岛这两口子,只是名义上得了盟主大位。但是现在看来,这俩人分明是想要将百里浮槎一口吞下,并非是海盟和白骨岛结盟,而是对方要吞了我海盟!” 并有人痛心疾首,直接大骂到:“可怜我海盟建立数十载,百里浮槎横行西海数百年,如今却要为妖人妖妇所占据了!” 而这等人往往刚骂出声音,旁边听他议论批评的人,要么是冲上来捂住他的嘴巴,要么就是胆颤心惊的,连忙的告辞离去。 甚至还有人会偷偷的施展法术,将酒席间他人过激的言语都记录下来,等离开了酒席之后,转身就又往金鸥堂走过去。 如今的金鸥堂,早就已经成为了白骨岛在百里浮槎中据点。甚至连大半的白骨岛道人都已经搬到了百里浮槎上,各自居住在金鸥堂中和附近。 因为白骨岛本身也是十分庞大的缘故,同样需要大量的道人打量,又担心被人趁机害了岛屿上的凡人,所以才一直都有道人驻扎,否则的话,可能九成的道人都会搬到百里浮槎中。 好在白骨岛也一直都跟在百里浮槎的身后,两地的道人轮换起来,十分方便。 可以说,自从许道出关的那一刻起,海盟和白骨岛除了并没有实打实的连接在一起之外,其余的都是在互相融合着。 而当西海越加风起云涌的时候,许道却是已经钻入了海盟的宝库当中。 他之所以在举办了酒宴之后,立刻就进入闭关的状态,其并非是如某些人所说的羞于见人,又或者是拿捏身份。 许道只是纯粹的惦记着海盟宝库中的诸般宝物,以及最重要的山海图碎片。 这一日。 他盘坐在宝库当中,已经运用神识,将整个宝库刮地三尺的找了一遍,没有放弃任何一个角落,千般万种的灵物,也一一进入了他的眼中。 在灵物当中,品质可以作为丹成贺礼的,并不罕见,甚至称得上是晃人眼球。 但是经历过了地宫一役,许道拥有了由龙血锻造而成无头龙躯,他对于这些普普通通的金丹之物,现在已经不甚放在眼中。 挑剔的一番择选之后,许道就放过了宝库中绝大部分的灵物。 毕竟这一处宝库,虽然名义上是百里浮槎中的唯一宝库,也是整个西海中道人口中的万宝藏所。 但是,是个明理的人都清楚,鳄龟道师等人是不可能将自家的珍贵私藏,都放在这样一个并不独属于自己的宝库当中的。 海盟宝库中的物件,要么是鳄龟道师等人挑选剩下的,要么就是它们所瞧不上的。 此宝库主要还是面向于海盟西海中的道士道徒群体,是为了给手下人一个奔头的存在场所,许道也不会如此跌份的和小儿辈争食。 许道在心间默默的想到:“若是能够去那三个老家伙的宝库,走上一遭就好了。到时候,本道必定会只进不出,将它们的身家都搬个干净。” 不过他现在已经和对方三人签订了道心盟约,其中也规定了双方不得太过坑害对方,特别是不能妨碍对方的道途,损人利己。 而偷窃对方的宝库,先不提能否成功,其一定程度上也算是触碰了许道和对方的道心盟约,他现在还犯不上冒着此等风险,去觊觎一些财货。 心中梳理一番,许道回过神来,他低下头,伸手一张,手中立刻就出现一方精致的盒子。 “好在最要紧的山海图碎片,已经是收集的差不多了” 在盒子当中,正是堆放着叠叠的山海图碎片,其便是整个百里浮槎、海盟,数十年下来收集到手的碎片。 离开了龙气的滋养之后,碎片除了无法被收入储物法器之外,通体都是灰蒙蒙的,和破布烂条无甚区别。 许道抓着这一盒山海图碎片,心中颇是欣喜: “果然还是手下有一方势力,要方便得多。这多的碎片,别的不说,单单散落在西海的各个地方,一处一处的去跑,路程估计就得花费上数年的时间,再加上其他环节,麻烦至极。” 他对盒子中的山海图碎片十分满意,并且许道目光闪烁,还知道除了海盟宝库中的碎片之外,接下来前来会盟的各大西海金丹,其手中多半也都带有山海图碎片。 因为一早在英雄会的帖子发出去后,许道就让白骨岛的道人,在海盟和西海中制造风声,诱惑和逼迫那些西海金丹将各自手中的碎片都携带而来。 前几日的酒席之上,许道甚至还亲自发话过,他借用酒话,警告若是有人私藏山海图碎片,被他之后发现了,他定要将对方从海盟中除名……严惩不贷! 当时他的这番话,当场就让席间的一些外来道人惊惧,连忙的退出酒席,给各自背后的金丹道师去发讯息了。 许道很期待着那些西海金丹在听见消息后,中途再折转回去,特意为他将山海图碎片取过来。 欣喜片刻后,许道站在灵光闪烁的海盟宝库当中,顿了顿,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地方。 他接下来的去处,并不是百里浮槎上的任何一个地方,而是低调的离开了海盟阵法笼罩之处,回到了白骨岛上。 此时白骨岛,经过了尤冰等人的数次开拓,岛上的山海图再次新增数块,整个岛屿也是越发的庞大。 相较于百里浮槎而言,它才更称得上是一方移动巨岛。 只可惜的是,岛上的阵法目前远不及海盟阵法那般强大,并且当有强敌来临的时候,龙气大阵还得龟缩一番,只是能够笼罩住城池所在的范围,而无法将整个岛屿都护住。 因为尤冰还在海盟中,许道没有惊动到任何人,独自就回到白骨山巅的冰宫。 他来到曾经数次闭关的灵池,立刻就将盒子中山海图碎片都取出来,围绕着自己,一一的摆放开。 下一刻,许道微阖眼帘,他沟通着白骨城中越发浓密的龙气,心念一动。 嗖的! 便有一道灵光飞射而来,出现在他的跟前。 其物徐徐的展开,正是一张似幡似罗帕的器物,是许道曾经帮助尤冰凝练而成的红巾。尤冰不在白骨岛上,红巾因为要护持岛屿,自然就只能留在岛屿中了。 许道一挑红巾,发现它果真是大了不少,更如尤冰当初戏言的,像是一方红盖头了。 “有这多的山海图碎片在手,小黄天又能稳定、夯实很多!” 许道心中一喜:“等再将从海盟宝库中得来的碎片,也炼入红巾当中,攻打鲲鲸真人时,此红巾或许也能用上用处。” 当即,他不再过多的遐想,立刻就沉淀心神,让自己进入冥冥之中。 呼、吸! 随着许道的吞吐,一簇簇的龙气、一点点的灵光,汇聚在冰宫灵池当中。 原本灰扑扑的各个山海图碎片,时隔多年,终于再次容光焕发,变得玄妙光鲜,其犹如灵光织就的云霞般,缓缓的沉浮在许道的周身。 与此同时,许道的小黄天也从虚无中浮现,当中楼影重重,山石草木交织掩映。 一颗颗精妙玄奥的山海符文,恍若星辰般,在小黄天中晃动,并一颗又一颗的,不断又崭新的星辰生灭成形,高悬于其中。 第六百二十九章 黄泉真龙观想法 白骨岛上,白骨冰宫当中。 在一个个山海符文的加持之下,小黄天变得越发的凝实,许道虽然没有修行任何的道法,但是他的道行却是在缓缓的增长着。 一年两年、十年。 当然了,这些道行,也并不是凭空就能出现在许道体内的。 就在小黄天之中,许道存放在内里的一件件灵物,自行的就溃散开,然后化作为纯粹的灵气,缓缓的融入到小黄天的整体内。 并且让许道感觉到庆幸的是,他从金鸥堂中所得到的灵物,竟然还不够他消耗。 幸好他在炼化这些山海图碎片之前,一并从海盟的宝库中取来了部分的灵物,虽然不太多,但是也足够他将剩下的山海符文,全都炼入小黄天之中了。 冰宫灵池当中,当许道睁开眼睛的时候。 他一抬起头,立刻就发现自己的周身,被数千颗闪烁着的星辰包围了。 一个个明亮、灿烂的星辰,变化不停,当中时而有风雷闪现,时而又有冰雪飘荡,火焰吹拂、山石震动。 此数千颗星辰凝结在一块,盘旋着,还形成了一条正在呼吸耸动的巨龙。 其并非是许道自然变化而成的,而是他在吸收炼化了大量的山海符文之后,其所感悟而成的黄泉蛟龙观想法,一并也得到了增长和变化。 如此情况,出现的让许道意外,但是却又是出现的合情合理。 许道在浮槎地宫中,得到了四根铜柱子上的上等结丹法门后,所积攒的道法经验,本就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特别是当观摩了石台真龙,凝聚出无头龙躯的时候,他又对化龙一道有了诸多的感悟,蛟龙之躯当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蜕变。 如今又得到了大量的山海符文作为根基,小黄天稳固,许道在庞大灵物和灵气加持之下,整个道法体系也得到了梳理蜕变。 他盘坐在符文星辰组成的庞大巨龙中,心中默默想到: “山海符文果真神异,其并非是一方阵法,也不只是一道炼气口诀、一篇神功道法,而更像是一部对天地万物道理的总结,囊括天下,无物不包含的经典!” 许道仔细感悟着,发现难怪他每每得到一点山海图碎片,法术、武功、小黄天等物都会得到增长,且每个符文、每块碎片之见,都不需要承上启下,并无前后之分别。 因为每一颗山海符文,其本身就是天地中一个完整道理的具现,或是风,或是雷,或是火,或是水,或是木、土、山、农田、森林……种种,不一而足,都是天地的一角。 许道感悟着,他冥冥之中,又生出一种感觉。 此山海图,他若是能够将其完全的集合而成,先不谈山海图本身的珍贵程度,在得到了所有的山海图符文之后,他自己的小黄天,也将会蜕变成为一方真正的天地! 想到这里,许道心中感到振奋:“仙园、洞天福地者,乃是仙人才能拥有的宅邸!” “我若是能够将小黄天蕴养成为一方真正的天地,小黄天便是我,我便是小黄天,那么如此一来,我岂不是也成就了长生,可以不死不老!” 忽地,许道瞬间就意识到,或许收集山海图碎片,将之拼凑成为完整的仙宝,对于他来说,才更加容易成就长生不老。 与之相比,他联合鳄龟道师等人去攻打那鲲鲸真人,即便是真个的打杀了对方,众人也不一定能够得到成道长生的机会! 鲲鲸真人的手中就算是拥有破丹结婴之法,其也不一定会适合众人,适合许道,顶多能够作为参考。 但是立刻的,许道也想到了西海百年之内将会出现的大灾难。 他之所以和尤冰两人,想要伙同鳄龟道师等人讨伐鲲鲸,主要还是为了能从鲲鲸真人那里获得避灾的法子,离开西海。 并且鲲鲸真人现在依旧处于伤重的状态中,耽搁了这么多年,许道等人只要没有离开西海,也必须去对付此獠一番。 否则的话,等到对方真个从伤重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一发现许道和尤冰不只是结成了上品金丹,而且还是当初的吴国余孽,对方定然会饶不了两人。 许道看着周身数千颗山海符文,心中暗暗道: “况且西海之东部的山海图碎片,我或许已经收集到八九成,可是在西海之西部,虞渊地界,却是依旧存在着大量的山海图碎片。” 他就算是想要通过山海符文,让小黄天蜕变,进而成为仙人,也必须往虞渊走上一遭,得和鲲鲸真人做过一回。 不过即便是意识到了这点,许道的眼神也是闪烁起来。 “如今发现通过山海符文和小黄天,我就可能得道长生,即便鲲鲸真人的手中掌握着大量的山海图碎片,但是‘做过’一回,又不是非要和对方打生打死……” 诸多念头,顿时就在许道的心中升起。 他对鲲鲸真人或许还势在必得,但是却又不像是之前那般坚定了。 这对于鳄龟道师等人而言,应是多了不少的风险,会让即将到来的战争变数大增,但是对于许道本人,和尤冰、白骨岛等人而言,却无疑是又多了一个选择。 细细思索着,许道便将这个想法暂且的压在了心底里: “有关山海符文的作用,绝不可让鳄龟道师等人知晓!“好在他一直以来,也没有对外透露过分毫。 并且他每每在炼化了山海图符文后,都会将山海图碎片拱手让出去,并不会拿在手中,旁人绝难猜得到山海图碎片对他的真正意义。 心思一定,许道眼中的神光再度沉下。 他独身盘坐在庞大的符文星辰当中,开始继续的参悟、总结自己的黄泉蛟龙观想法。 一个念头在许道的心中跳出,让他的心神摇曳: 有了无头龙躯和大量的山海图符文,或许他手中的这方观想法,也该换个名号了。 “不如,等修缮完毕之后,此观想法,便叫做《黄泉真龙观想法》?” 若是现在有人在冰宫当中,其定然会发现。 许道周身凝结出的这一条符文巨龙,其不仅仅是四足具备,鳞甲俱全,须发、颔首、龙目等无一不有,就连头顶上的龙角,同样也是具备了。 不管是从局部,还是从巨龙的整个形体来看,其和浮槎地宫当中的真龙头颅相比也丝毫不让。 而且地宫中的真龙断颈,并没有完整的龙躯,此刻许道在周身汇聚而成的巨龙,却是上下为一,通体都放出煌煌大气,并无半点的残缺。 白骨山顶,灵气激荡。 随着许道的一吸一吐,整个白骨山都为之而轻颤,仿佛巨兽卧在其中。 随着时日的推移,山下留守的白骨岛道人们,逐渐发现了这个情况,当他们大着胆子,想要上山一探,以免有贼子在其中作乱的时候。 却不曾想一股强大的龙威,将整个白骨山都笼罩在了一起,让但凡是接近冰山的道人,都从内心感到敬畏。 敢上山探查的道人中,自然是有人曾经亲自面见过许道的。 他们立刻就惊喜的意识到:“并非是有贼人在山上,而是盟主回岛了。” “快快!立刻定出一个章程,我等定要在山外,为盟主护法,防止宵小打扰到盟主闭关。一并也遣人去秘密的通报观主。” “此事不可外传,凡敢为者,定斩不饶!” 发出严令的人,正是许道的好友,庄不凡。 他身为剑器之体,早就已经没有了肉身,但因为具备黄天符箓的缘故,待在白骨岛上,有着龙气的滋养,其灵性衰竭的速度,远比在外界要缓慢。 因此当许道和尤冰都不在白骨岛中时,庄不凡便负责着整个岛屿的管理。 很快的,整个白骨岛都变得外松内紧,白骨冰山外,又日夜都有着道人严加防卫。 如此做法对于许道而言,确实是大有帮助。 因为现在西海群雄都在赶赴百里浮槎,而白骨岛距离浮槎不远,难保那些西海金丹不会想着进入到白骨冰山中一探究竟,如此就可能会打扰到许道的炼气修行。 好在也并非是所有的西海群雄,都会有如此心力、如此胆大的想法。 ………………………… 在许道闭关修炼的同时,百里浮槎上正日益的热闹。 为了能够汇聚西海之中的群雄,方便四方来客,鳄龟道师等人将百里浮槎停在了西海的中央、偏向东面的位置。 如此一来,百里浮槎如今可谓是整个西海之核心所在了。 而鲲鲸真人手下的虞渊势力,因为日益畏缩的缘故,更是无法和此刻的百里浮槎相提并论。 并且所谓的西海英雄会,其也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场聚会,鳄龟道师等人并没有在请帖当中规定结束的期限,只是规定了开启的日子。 按照往年的海市召开的经验,起码也会召开上一个月的时间。 因此除了西海的金丹道师和手下们,在往百里浮槎赶过来,西海中各岛屿、商团、修道家族,无论是人是妖是鬼,也都驱着船只,搭载着货物,拼命的往百里浮槎所在之地赶过来。 对于西海中的道人而言,如此一场盛会,可谓是数百年都难得一见,不容错过。 特别是对于筑基境界的道士而言,在这一场盛会当中,他们将能够见到西海中绝大部分的金丹道师,但凡这些金丹道师当中有人来了兴致,愿意在百里浮槎上讲解道法,那么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终生难得的一个机缘。 如此一来。 百里浮槎中,近日可谓是张灯结彩的,每一条坊市的路面都被特意翻新了。 往常只是会开两个的渡口,如今更是四个角的渡口全都开放,每日间,能够容纳成千上万的灵舟灵船停靠。 每一个渡口处,往来的道人同海中鱼群一般,像是水一般流动,络绎不绝。 因为往来都是道人的缘故,即便是最差的小小道童,其也能勉强的日夜不休。因此不管是渡口,或是浮槎之内的街道坊市,每时每刻都是灵光璀璨,光色如白昼。 而其中,最是繁华和热闹的地方,便是原来的金鸥堂,如今的白骨楼,其所毗邻的两个的渡口,以及所在的东面坊市。 自从许道见到尤冰,并将金鸥堂托付给了对方之后,经过两人的商量,金鸥堂自然而然的也就得到了改名的机会。只不过许道尚未闭关时,尤冰还未动手,她选择了在英雄会召开的前天,广邀宾客,对堂口进行了更名。 当时一并被请过来,主要便是那些前来与会的金丹道师们,尤冰直接让众人提前碰了个头。 面对白骨楼如此抢占风头的举动,鳄龟道师等人自然是心中郁闷的,但是一想到白骨楼虽然名为白骨,但不管是楼阁,还是白骨观主本人身后所站之人,都是许道。 它们也就只能够将这一口郁气憋在心里面,只敢暗中吐露一些。 好在经过它们的一番争取和坚持,原计划定在百里浮槎中央的英雄大会,并没有顺水推舟的就在白骨楼中举行,依旧是定在了中央楼阁处。 这样导致尤冰近日以来,除了是在参与英雄会之外,每天还都得返回东面的坊市,她一是歇息,躲避繁杂的议事,二就是亲自照看一番生意,主持东面坊市中的大局。 刚开始时,尤冰就有些嫌弃英雄会上的闲杂人等太多,不太乐意过去。 等到她发现坊市近些日子能日进斗金后,更是愿意亲自坐镇在坊市中,而不想去搭理所谓的“西海英雄会”。 反正包括她在内的所有金丹道师,都深知大会虽然名义上已经召开小半月。 但是正主儿一日不出现,他们之间所有重大议事,就只能算作是闲谈闲聊,无甚大用。 因此渐渐的,与会的金丹也大体出现了两种情况。 一类是以鳄龟道师等人为首的金,天天都遣人去催促尤冰,让尤冰过来参与议事,最好是将许道也给请出来,它们焦急得上火。 另外一类,则是如尤冰一般,翘了英雄会,整日都在四大坊市当中的闲逛。它们尤其在东面坊市最为驻足,都打探着传闻中的许道师之消息。 整个百里浮槎上下。 数十万道人,三四十位金丹道师,无一不是翘首以盼的,等候着许道师之出关,以定大局! 第六百三十章 拜见盟主 百里浮槎,中央楼阁位置。 距离许道进入闭关状态过去了两三个月的时间,英雄大会也已经召开两三个月。 如此时间对于金丹道师们而言,虽然依旧不值一提,但是鳄龟道师等人守在百里浮槎上,等待的是越发焦急了。 这也怪不了他们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而是最近两三个月当中,英雄会的事情即便是拖拖拉拉的,也已经全部商定完成。 甚至就连讨伐鲲鲸真人的一应准备工作,也已经在进行。 又因为众人都是修道中人、且来人都有准备的缘故,现在又不需要多少日功夫,几乎三五日就能开拔,赶赴虞渊,讨伐鲲鲸! 可以说,此时的英雄大会就只剩下最后的两件事情。 一是排座位,论权柄,将赶过来的三四十个西海金丹,划分成三六九等,好方便决定职权,以及战后瓜分利益。 二便是定下众人要出行讨伐鲲鲸真人的具体日期,不可以再继续耽搁下去了。 可是许道这个名义上的盟主,迟迟都没有出关,两件大事压根就无法完成。 先不提定下出行日期这等最重要的事情,即便是前者,要将众道师划分三六九等,鳄龟道师等人就十分期盼着许道能够出关,来力压群雄,慑服所有的西海金丹。 当然了,依照鳄龟道师等人千年的道行,以及海盟大阵的加持,它们三人联起手来,也能将其余的金丹道师压下。 只是许道才是名义上的盟主,非是到了实在是没办法的地步,鳄龟等人压根就不想去耗费自家气力、消耗自家威望,来为整个海盟办事。 毕竟现在的海盟,已经不是它们独有了。 甚至在暗地里,鳄龟、枭鸟、白虎三个老道师碰在一起,不住的就会议论: “这竖子,之所以故意的在这个时候闭关,莫非就是存的这个打算,想要让我等三人替他摆平一切之后,然后他再出来发号施令,装装好人,而所有脏活烂活,就全都由我们干了?” 这一日,中央楼阁。 枭鸟道师看着堂中人头济济,但是却又嘈杂纷乱,毫无秩序,它再次忍不住的破口大骂起来:“姓许的,这厮为何还不出关,他是不想做这个盟主了么?” 当然了,当着这么多西海金丹的面,枭鸟道师也只是暗地里用神识,传音给其他人,它还只敢和自己的两个兄弟骂咧,不敢将尤冰扯进来。 痛骂着,枭鸟道师也瞅了眼就在堂中坐着的尤冰。 时隔多日,尤冰终于又一次肯离开白骨楼,来掺和此英雄大会了。 她的这一个举动,也让西海中的其余金丹道师们闻风而动,以为这次是许道要出关、因此今天的这一次堂会,堂口当中的人格外多,格外的杂。 除了零星的几个还流连在百里浮槎的繁华热闹之中,其余该来的全都已经来了。 可是让众人失望的是,从天明时日,一直到下午,整整一个白天就要过去了,许道依旧没有现身。 前来与会的尤冰,同样也是端坐在高台之上,闭目养神,偶尔才会睁开眼,听周遭的西海金丹们议论几句。 而在英雄大会召开的两个多月时间里面,众人应该商讨的,早就已经商讨完毕,一些事情更是反复的拉扯和纠结过,翻来覆去的讨论过三四次,实在是再无多少东西,值得再去议论。 一个白天的功夫对于金丹道师而言,颇是短暂,众人平日里闭目养神,一下子就能够过去。 但是谁让今天来的西海金丹格外之多,大家又都是金丹道师,往常是跺一跺脚,一方岛屿就会抖三抖的存在。 结果现在却是被人叫到一起,干坐着,近乎被晾着一般,是个人心中都会有所不满。 一开始,众多的西海金丹还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相互叨唠几句,混个脸熟。但是当瞧见鳄龟道师等人老神在在之后,终于有人忍耐不住: “今日既然无事,三位道长为何又将我等众人都唤了过来?” 一个身形矮小,身着红袍的道师从堂中站起,它面带怒气的望着鳄龟三人。 鳄龟、枭鸟、白虎三人正在暗中痛骂着许道,陡然一听见堂中有人质问自己,都有些发怔。 它们从痛骂中回过神来,顿时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此三人没有想到,许道没有出关,晾着了大家,结果第一个被发难的对象,竟然是它们三人。 当中情绪最容易上头的枭鸟道师,当即就凌着眼睛,狠狠地看向那个说话的道师。 枭鸟目中冷意吞吐不定,心中暗喝着:“贫道奈何不了那姓许的,还奈何不了你这杂等金丹不成?“ 枭鸟道师腾腾的就站起身子,立刻就要运动法力,将红衣道师给压下去。 而对方见枭鸟道师如此的态度,也不是一个吃硬的性格,同样是眼神冷厉。 并且除了它之外,就在它的身旁还有三个金丹道师一并也站了起来,冷冷的看向枭鸟道师等人。 枭鸟见状,它丝毫都没有感到畏惧,反而怒极反笑,笑着说:“好呀,阁下并非是一人妄议大事,还有同伙!尔等四人,是想一并的和本道较量较量?“ 那红衣道师,硬顶着说:“然也!素来就听闻海盟中,以枭鸟道师的性子最是热烈似火,今日本尊就来讨教一番,和你比试一下火法。” 红衣道师在挑衅了枭鸟道师之后,居然还别有意味的说到:“我等恭候许道长多日,许道长却仍旧没有出关,依贫道看,定是尔等三人故意隐瞒不报,隔绝内外,想要坏了大事情!” 它将在场众人心中的不满给挑了出来,但又不是对着许道发难,而是冲着枭鸟道师等人。 此话让枭鸟道师更是气极,它身旁的鳄龟道师和白虎道师,同样也是感觉冤得慌。 其中鳄龟道师立刻就传音给尤冰,让尤冰站出来解释一番,好洗脱它们三人的委屈。 但是尤冰如何看不出来,堂中这红衣服的道师是故意如此说的,对方现在只是在寻鳄龟道师等人的麻烦,并不想一上来就得罪许道和她。 尤冰恐怕只有失了智,才会现在跳出来,让许道去替鳄龟道师三人挡箭。 并且尤冰也早就知道枭鸟道师等人这些天以来,一边是不忿于许道的闭关,一边也是故意的放纵西海金丹们积攒怒气。 因此今日看见这一幕,尤冰除了诧异之外,也是感到好笑,她十分乐得看见鳄龟道师等人被发难。 于是尤冰置若罔闻,依旧是阖目养神,继续端正的坐在蒲团上,浑身散发出一股清冷绝物的气质。 鳄龟道师见尤冰不肯站出来,貌似老好人的它也是在心中暗骂:“奸夫淫妇,成心的就是想看我兄弟三人的笑话!” 骂归骂,但是枭鸟道师已经跳出来和堂中金丹发生了冲突,并且对方不只是一人,它们三人同气连枝,也不得不站出来。 “这位道友,今日你便先噤声罢!” 旁边的白虎道师,出手和出声比鳄龟道师要更迅速,它几乎是在枭鸟道师叫嚣之后,就酝酿着法力,一等红衣服的道师讽刺出声,白虎道师就勐烈的咆孝出声。 吼! 一阵狂风,从中央楼阁中刮起来,犹如刀噼剑砍,那红衣服道师身前的桌椅,顿时就坍塌成了粉末,而其他金丹道师跟前的桌椅,则是半点损伤都没有。 紧接着白虎道师之后,枭鸟道师也是勐地就吐出一口黑红色的火焰。 休! 它吐出,一并用神识叫嚣:“火法?就凭你,也想和本道比试火法,你配么?但是今日你是客,本道就难得的成全你!” 呼呼! 瞧见堂中真个动手起来,堂中的三十多个金丹道师全都被惊动了,闭目养神的睁开眼睛,闲谈打趣的扭过头颅,看着窗外的收回视线。 奇形怪状、面色不一的西海金丹们,眼底里却是都露出看热闹之色:“终于打起来了。” 就连尤冰自己,她也是睁开了眼睛,好整以暇的看过去。 当场,还有人大笑起来:“哈哈哈!今日诸位的火气,怎的如此燥热?不过打一架也好!” “正是,素来就听闻枭道友的火法精妙,一口南明离火可以焚山煮海,今日道友就展现给我等瞧瞧呗!” 不少道师都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还扇风点火:“狠话已经撂出来了,二位,看你们的了!” 哐哐哐! 中央楼阁的门窗,顿时全都洞开,一些爱惜身子的西海金丹,都跳窗而出,浮空站在窗外看热闹。 只有尤冰等自恃法力高强的道师,继续端坐在堂中,并无半点动作。 而对于怒气上头,动起手来的枭鸟道师等人而言,其他的金丹道师出走,正好也空出了场子,能够让它们更加大胆的出手。 轰! 一道道法力,在楼阁中喷涌,枭鸟道师使出了南明离火,对面的红衣道师也是张口,吐出了一口火焰。 其颜色如同鲜血般刺目,甫一吐出,就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将议事堂中所有酒水、瓜果的香气都压下。 两股火焰在堂中撞击、绞缠、吞噬,光色迸发。 让其余的金丹道师,全都感觉大开眼界。它们顿时发现,那敢跳出来的红衣道师,明显也不是一个简单货色。 但是当红衣服道师的同伙,以及鳄龟道师、白虎道师,也要出手攻击时,楼阁外突地响起了声音: “好火法!” “二位道长,不如也来见识见识贫道的火法?” 这说话声带着笑意,清晰的响在每一个金丹道师的耳中。 红衣道师陡一听见,其正在和枭鸟较劲,便头也不抬的喝出声音:“哪来的家伙,刚才不站出来,现在又叫嚣个甚!等爷爷收拾了这措鸟,再来和你比试!” 而性子爆裂的枭鸟道师,在听见楼外的叫声后,却是一反常态的面色凝重,它连忙扭头,循声看过去。 不只是枭鸟道师一人,中央楼阁内的鳄龟、白虎,以及尤冰,全都抬头,循声而视。 红衣服道师的同伙发觉不对劲,没有再出手,而是警觉的观察四周。 众人继续听见那轻笑声响起: “这位道友说笑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何须等待之后?” 红衣服道师也反应过来,它心中一跳,意识到是有厉害的家伙来了,暗想:“莫非是那传闻中的一品金丹、海盟盟主,过来了!” 于是它顿了顿,便要出声询问对方。 但是谁知道,立刻有呼呼的风雷声响起。 一道金灿灿的火焰突然从楼阁的四面八方出现,涌入了楼阁中,然后避开众人,只是往楼中的血色异火、黑红南明离火两团火焰,扑过去。 两团火焰,当场就被一口吞下了,惊得红衣道师和枭鸟道师连忙中断法术,省得惹火上身。 噼里啪啦! 涌入楼阁的金焰,虽然避开了众金丹,但是却没有避开楼阁本身,由灵木、精铁、砖石、玉石等物打造而成坚固楼阁,其竟然像是蜡烛一般轻易融化。 如此一幕,让仍然留在楼中的金丹道师们纷纷起身,跳到窗外的金丹道师们不得不后退数丈。 卡卡! 一只大手出现在中央楼阁上空,捏住了楼阁屋檐顶角,然后轻轻捏走,摄入了手中。 楼中的红衣道师、枭鸟道师、鳄龟、白虎、尤冰等人,顶上一空,全都出现在了天穹下,他们仰头一看。 本是午后日落,雾气上蒸的天景,不应有太阳,但是一轮金日,正悬挂在他们的头顶上,大放光热! 金灿灿的日光,瀑布般流下,熔融如金丝。 楼阁边上的西海金丹们,也是痴愣愣看着顶上一幕。 一道人影从金日中走出,一手托着熔融状态的楼阁屋顶,一手负在身后,俯视着看向楼中红衣道师、枭鸟道师。 此人正是许道。 他唇红齿白,笑吟吟到: “二位道友,贫道这火法,如何?” 现场寂静。 足足沉默数个呼吸后,方才有叫声急切的响起: “参见盟主!” 其声高亢而躁动。 第六百三十一章 烟火漫天 高亢的声音在中央楼阁中响起来,将一些还沉浸在惊人神通当中的金丹道师,都惊得身子一抖。 它们下意识的就循声看过去,结果发现高呼出声的人,不是其他人,正是在场地中央斗法的枭鸟道师。 枭鸟道师站在金灿灿的火焰当中,它的全身都冒着冷汗。刚一看见许道出场后,此人的心神就惊骇无比。 它没有想到,许道居然还擅长火法,而且因为枭鸟自己就是以火法起家的,它能比场中任何人都清楚,许道现在使出来的火法,层次高于西海任何人! “这竖子!只是闭关几个月而已,怎的感觉他的实力,比几个月之前要强大了不止一成两成。” 如此念头,不只是出现在枭鸟道师的脑海中,同样也出现在鳄龟道师和白虎道师的脑中,它们一并的也想到: “莫非,他之前压根就没有将全部的实力施展出来?”更是惊悚的想法,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之上,但是他们细细的一想,发现当真可能是这一回事。 因为自从打杀了金鸥道师之后,许道压根就没有在它们的面前大展身手,即便是当初打杀金鸥道师的时候,许道也只是貌似施展了全力而已,他是一击就将金鸥道师打杀了。 两股庆幸之色,也出现在鳄龟道师和白虎道师的心中。它们猛地就反应过来,无须枭鸟道师传音给它们,它们就慌忙折腰,口中大呼: “臣下鳄龟,参见盟主!” 白虎道师也是言语极尽的奉承:“白虎见过盟主,恭贺盟主神功大成!” 三股高呼声,在中央楼阁中盘旋,仿佛风一般,助长了火势,让中央楼阁内外弥漫的金焰,更加的高涨,熊熊燃烧。 但是诡异的是,金焰只是在灼烧着楼阁建筑,其虽然散发出了恐怖的热量,却没有伤到在场的任何一个金丹道师。 如此细致入微的控制力,让站在枭鸟道师对面的红衣服道师,同样也是心中惊惧,它痴愣愣的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毕竟红衣道师只是听闻过许道的诸多事迹,但是并没有亲眼见过许道斩杀金丹、之前也没有被许道恐吓过,它再是惊惧,心中都还残留着的身为金丹道师的自傲之色。 但是很快地,一阵不怀好意的声音,就将红衣服道师从发怔中惊醒过来,让它的面色难堪。 “桀!这位道友,盟主现身,尔为何不拜?“ 枭鸟道师凝视着自己的对手,满脸的冷意,其眼中还夹杂着幸灾乐祸之色,似乎只要红衣服的道师,胆敢出言不逊半个字,它就要跳出来执行刑罚。 周遭的其余金丹道师,都不是聋子,在听见了枭鸟道师的冷声后,它们也都反应过来,同样是纠结起自己应该当场折腰,朝拜许道与否。 但是立刻的,它们心中的纠结之意就消失了:“听闻枭鸟道师的性情最为火爆,它一言不合就能够和人动手起来。而那许道长入驻海盟还不到一年,年岁也浅,但是能够让枭鸟道师甘心俯首,定然是一个更加狠辣的家伙!” “若是只有枭鸟道师一人,我等还要怀疑是对方在装模作样,但是那鳄龟道师、白虎道师,同样也是一脸的谄媚!” 脑子中蹦出这些东西,中央楼阁内外金丹道师,争先恐后的都高呼出声: “某家,参见盟主!恭喜盟主出关!” “某等三人,今日终于得见盟主,盟主果真是天人之资!” “参见盟主!!!” 一声声高呼响起来,当中的一些谄媚之徒,为了能够吸引许道的注意力,抱上大腿,还运用了法术,将声音传扬出去。 而且它们还不只是一人,因为金丹道师的法术威力惊人,巨大的声浪如同巨大的海浪般,瞬间就席卷了整个百里浮槎。 繁华热闹的百里浮槎,瞬间都感觉到震动,众人耳中的车水马龙声音顿时消失,只剩下: “参见盟主”、“拜见盟主”等寥寥几句话。 其中属于白骨楼的道人们,甭管是直系的,还是刚刚收入进去的编外道人,全都是感觉心中振奋: “许道师出关了!” “盟主出关了!” 瞬间,百里浮槎上下数十万道人,全都知晓了许道已经出关这件事情。 他们一仰头,也能立刻瞧见了浮槎中央的位置,那一轮金灿灿,散发出无穷热量的金焰! 啪咔! 中央楼阁位置,大日金焰还在燃烧着。 红衣道师几人身为当事中人,又是最为直面金焰的,刚才自然也是及时的喊出了“拜见盟主”话语,甚至红衣道师自己还差点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其态度也是恭敬至极。 枭鸟道师站在它的旁边,因为挑不出发作的理由,就只能用神识传音,给对方发过去冷哼和威胁之声。 三四十位金丹道师,全都折腰,朝着许道拱手。 许道自己站在半空中,他俯视着这一幕,口中却是传出了一声轻叹声。 他暗想:“这些金丹尊者,往日在西海中要多跋扈就有多跋扈,要多桀骜就有多桀骜,当中不少人性情也偏激,头脑昏聩,为何今日都这般恭敬?” 许道摇着头:“如此一来,贫道也不方便发作,没有理由当场打杀几个,祭旗镇压了。” 今日众人群聚在议事堂中,有各种的争执,正是他许某人施展雷霆手段,以威吓这些人的大好时机。 但看着众人恭敬至极的模样,许道的目的或许也已经达成,于是他轻叹过后,便温和的传声: “贫道不才,怠慢诸位道友如此之久,愧不敢当!” 许道说着话,面上轻轻一笑:“今日恰逢两位道友以火法论道,贫道适逢其会,那么便以火法,为诸位道友送上漫天烟火,以作为待客之用。” 话说完,许道轻轻一挥袖。 簌簌簌! 缠绕着中央楼阁的庞大金焰的,忽地就脱离楼阁,一簇簇的向上飞升。整个现场,仿佛支起了一道道蜿蜒扭曲匹练,金光灿灿。 火焰腾空,皆数并入到了许道身后的一轮金日当中。 许道单手托举着这轮金日,轻轻的往上一举,整轮金日就飘忽的往更上的天空飞去。 金日上升,立刻就吸引了所有西海金丹的目光,远处的浮槎道人们,同样也被这一幕给吸引了注意力。 下一刻。 轰! 一声惊天的雷声响起来,上升至海盟阵法顶点的大日金焰,猛烈的爆开,一头须发俱全的金色苍龙,从大日金焰当中游荡而出,继而猛烈的咆哮。 苍龙身形蜿蜒盘踞,其大小能有十几里之大,并有丝丝的金光从它的周身迸发。 昂!龙吟声音中,苍龙隐现。 一块块龙鳞,一根根龙须,在天空中变化了成火鸦、火狗、火牛、火马、火虎……千百种模样。 更重要的是,其所弥漫的范围,瞬间就从十几里范围,一口气扩充到了百里范围,将整个百里浮槎是上空都笼罩住。 西海金丹们站在浮槎的中央,仰头看着,满眼都是金光,除此之外,就只有许道一人高悬天空,俯视着众生。 浮槎上的数十万道人,一个不剩的抬头,愕然看着笼罩着整个百里浮槎的火法。 天空在燃烧,烟火漫天。 华美无比。 红衣道师、枭鸟道师、鳄龟、白虎等人,全都是心中惊悸:“如此法术……是他的本命神通么?” “且不谈威力,此等火法弹指间就能够蔓延百里,恐怕是元婴真人才能如此罢!”它们五一不庆幸起来,庆幸自己刚才低头低的快,没有想着去忤逆许道。 在漫天的烟火出现同时,亦有宏大清朗的声音,响彻整个百里浮槎: “今日我海盟,汇聚整个西海之英雄,大喜大贺!” “四大坊市各店铺,凡酒水餐饮,以七日粮为限,与民同乐!” 滚滚的声音出现在百里浮槎中,让所有的道人们都一愣,但是随即的,百里浮槎上的每一条街道上,就都响起欢呼声。 “多谢盟主!” “恭喜盟主出关,证道长生,法力无边!” 一声声惊喜的叫声响起来,特别是那些修为低微,往日里在百里浮槎上连一口灵食、一口灵酒都没有饮用过的道童道徒,个个欣喜若狂。 当中机警的,立刻就往浮槎上灵食店子中冲去。 “七日粮为限,去晚了可就吃不到了!” “盟主大气!现在每多吃一口,就能多赚一口灵气,吃的可都是修为!” 就连那些西海金丹,在听见许道令整个浮槎中的酒水店铺敞开着供应,他们也是感觉许道大气。须知浮槎有百里之大,其每日间的消耗自然是巨大,换做是在场的任何一个金丹道师,都会觉得肉疼。 譬如鳄龟道师等人听完许道的慷慨许诺,面色都不由的一黑。 虽然许道现在是海盟的盟主了,但是百里浮槎可是它们几百年下来才经营出的家业。数百年来,它们三个包括之前的潜龙阁主,都不敢这么大气,一日也没许下过。 特别一想到浮槎上的都是修道中人,个个都是饕餮,肚量无限,定会有人在畅饮美食美酒时,暗暗连吞吃的法术使出来,尽可能薅羊毛。 当场的,鳄龟道师心疼的差点想要跳出来,想高呼许道的吩咐不做效。 好在它和枭鸟、白虎都忍耐住了,毕竟许道在言语中也规定了是以七日粮为限,纵使每一家店铺都按生意最好的七日来算,到时候浮槎的库房,应是也不会被搬空。 而许道站在漫天的烟火当中,想的却是比鳄龟、枭鸟、白虎等人还要多一些。 他今日之所以顺势的宴请整个浮槎,除了是一展身份,让西海英雄会有点格调外,也是在尽可能的安抚一番浮槎上的道人们。 毕竟,等到讨伐鲲鲸真人的时间定下来,海盟自然不可能将满城的道人都放出去,而是会一并的裹挟到战场中。 到时候,就算不需要浮槎中的散修们出去厮杀,也会需要对方贡献法力,以维持阵法。甚至当战况不利,海盟还会派遣麾下的道人爪牙,对浮槎中的所有道人进行财货征收…… 许道现在令海盟大气的宴请一番,对浮槎上的数十万道人而言,不管是断头饭也好,还是树立信誉也好,他自己或许也算是对得起现在这个盟主身份了。 除此之外,许道也一并的思绪飘飞,想到: “数百年以来,浮槎中符钱汇聚,每一枚符钱都算是一条人魂,此地可谓是方大型屠宰场了。希望在这场狂欢之后,不日西海中的凡人们,也能够迎来欢庆。” 此次攻打鲲鲸真人,不仅仅会是鳄龟道师等人是证道长生的契机,更会是他许某人破丹结婴的契机。 若是征伐成功,他许道或许也能一并一扭整个西海中的境况,让清静篇通行西海,再造仙园,涵养出一批清静道人,到时候…… 不过这些都是征伐成功之后的事情,许道也只是在脑中略微一想,就都压在了心底里。 满城的欢呼和敬畏之中,他一步一步的从天空中走下,身子一闪,忽地出现在了一人跟前。 尤冰站定在残破的楼阁中,其浑身璀璨,她笑吟吟看着走到身边的许道,颔首道: “参见盟主,恭喜盟主出关!” 许道刚刚面对众多金丹道师的大呼,面上都无多少反应,但是现在面对尤冰的轻呼,却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也不避讳周遭的西海金丹,一手牵住尤冰的手,走到堂中最高的首座位置。 许道和尤冰盘坐在最上方后,方才又传出话声: “诸位道友,入阁一叙,商定大事罢。” “诺!” 阁外的金丹们听见,自然是鱼贯的飞入残破阁楼中,各自找到座位坐下。红衣道师、枭鸟道师等人也是放下了争执,默不作声的坐在其中。 不过鳄龟、枭鸟、白虎,其座次依旧和许道平齐,并没有真个如其余的金丹一般,位列下方,形如臣妾。 许道迎着众多金丹的注视,终于出声: “今日既然人齐,那么,便让虞渊破灭之期,定下罢。” 第六百三十二章 大军起 盛大的酒会,在许道制造漫天的烟火时正式的拉开序幕,在百里浮槎上展开。 诸多的修道中人,是第一次的的感受到西海中竟然有如此欢庆的场面,几乎是醉生梦死般的在百里浮槎中徜徉,快活。 而当中一些消息灵通,或者是略微有耳闻的道人们,则是掺杂着半忧半喜的心情,同样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酒水、灵食。 与此同时。 西海的另外一个方向,虞渊所在的地界,其自然不会是一点听闻都没有。 早在西海英雄会的帖子所发出的当天,虞渊势力放在百里浮槎上的耳目,就截听到了相关的消息,并且迅速的安排人马,赶回虞渊领地中进行通风报信。 在许道决定的七日酒宴中,他所定下的出征日子,同样也是从数个不知名的道师口中,当天就渗透出去,迅速的往鲲鲸真人传播过去。 因为此事事关重大,可以说当百里浮槎还没有真个开始行动的时候,远在天边的虞渊之中,就已经有相关人等听得了消息。 只不过正如许道在浮槎地宫当中已经得知的,偌大的虞渊领地,从十年前开始,其内里的金丹道师就都进入了“闭关”的状态之中,生死不知。 此等重要的消息,一层一层的报上去之后,结果压根就没有虞渊金丹站出来处置,反倒是让通风报信的人感到惶恐,他们心中终于生出了各种的猜想: “海盟都要打过来了,为何还是没有金丹道师出关?” “该不会……真的就像那些传言说的,我虞渊已经没有了金丹道师!” “那么鲲鲸真人呢!真人又什么时候出关?” 惊恐的传言,在虞渊地界,随着海盟大军将至的消息一并灵通的传播开来。 并让那些冒着风险替虞渊传递消息的人员,个个都胆颤心惊,内心中生出了极大的后悔之意。 可是不管它们有多么的着急,当它们冒着惊扰到鲲鲸真人的风险,将相关的信息又投递进入了虞渊深处之后,漆黑的虞渊依旧是寂静一片,并没有任何的回应从虞渊的深处传递出来。 鲲鲸真人闭关之所在,亦是没有搭理它们。 这些虞渊的道人站在深沟边上,去留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同样是与此同时的,许道在喝令举办了七日的与民同乐酒会后,他终于等到了杀鸡儆猴的机会,其可以用除了烟火之外的其他东西,来为此次征伐鲲鲸之事送上祝福。 因为就在酒会结束后的第三日,根据海盟布置在虞渊领地当中的探子汇报。 许道和鳄龟等人也得知了虞渊方面的反应,这让枕戈待旦的几人,不论手上究竟有多忙碌,都立刻就抽出了时间,私下在浮槎的地宫当中碰头。 “哈哈哈!没想到那虞渊当中,当真是一个金丹道师都没有跳出来。” 枭鸟道师最先开怀大笑起来,它惊喜的冲许道说:“许道长,实不相瞒,我等四人对于接下来的这场大战,谋划已经有了近百年的时间,对面的一举一动,可谓是都在我们的掌握当中。” “从十年前开始,虞渊的那些金丹道师就走失的走失,闭关的闭关,一个在西海中活动的都没有了。即便是上一次白骨岛的事情,虞渊所派出的人,听闻居然还是从东土来的,就是没有虞渊自己的金丹道师露面。” 鳄龟道师和白虎道师,都对枭鸟道师口中的话点头,做出肯定。 而这些事情,许道老早的就在煞气当中通过化身为“龙魂”,从对方三人的口中得知了。这些天下来,他也早就将这些事情告诉给了尤冰。 因此面对枭鸟道师所透露出来的“惊喜”,许道和尤冰都没有太大的动容,仅仅是神色如常的露出喜意。 许道点点头,说:“如此甚好,那么我等接下来的征伐,也会少很多的麻烦。” 枭鸟、鳄龟、白虎瞧见他俩的如此表现,心中立刻就意识到:“如此表情……看来这两人也是一早就知道了这种情况,现在的情况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啧!这白骨岛建立的时间虽然短暂,百年光景都不到,但是它的消息之灵通,却是丝毫不让于我等百年的布置!” 海盟的三个老家伙,心中都一凛,暗道难怪白骨岛能够在短短几十年间就做大做强,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而实际上,许道和尤冰正在暗中嘀咕: “百里浮槎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虞渊少说也还有半年的路程,即便是用金丹道师不计代价的独身赶路,也得花费数个月,才能跑到对面。而现在仅仅才十日左右,虞渊就已经得知浮槎中的事情,浮槎也已经确定了虞渊那边的情况……” “此两者,不愧为西海中的巨头,又传递消息的秘法。” 不过两者就算再是根基深厚,势力广布,它们一个是敌人,一个又已经成为了自己的手下,许道和尤冰虽然对此感到诧异,但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许道甚至连趁势逼问对方用何秘法传递了消息的想法都没有。 正如英雄大会的事情瞒不了,大会内容必然会被人给透露出去一样,许道对于鳄龟道师等人暗中隐瞒的手段,也是心中早就有了准备。 反正只要整个百里浮槎还被他掌握在手中,他就不甚畏惧于对方三人暗中的小九九。 而尤冰身为白骨岛的建立者,其麾下有白骨岛道人们作为拥护,虽然更是诧异鳄龟等人如何能够在短暂的时间内,跨过十几、几十万里的距离传递消息,但也因为她毕竟不是盟主,也不方便去逼问。 谈话继续和气的进行,双方在各怀心思的谈论一番之后,终于还是谈论到了正事。 鳄龟道师朝着许道一拱手,沉声说:“还有一件颇有些棘手的事情,那便是根据虞渊那边的探子传递来的消息,此次我海盟的动向,正是从英雄大会上透露出去的。” “并且泄露的源头还不只一个,少则五六,多则十几!” 许道虽然一早就对鳄龟道师要说出的话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听见对方口中的“少则五六,多则十几”时,依旧是是忍不住的哑然失笑。 许道失笑着:“如此说来,或许还有可能,英雄大会上近半的道师,都是虞渊的拥护者,而并非是我海盟的拥趸?” 鳄龟道师沉声:“此等情况自然也是有的。” 它顿了顿,又补充说:“若非鲲鲸真人的伤势众所周知,海盟如今又有了许道长和白骨观主在,恐怕除了我等五人之外,其余人等都可能是间谍、叛徒!” 此等说笑一般的事情,从鳄龟道师口中说出来时,其神色却是正经的很。 旁边的枭鸟道师、白虎道师,甚至是包括尤冰在内,也都没有觉得鳄龟道师是在说笑调节气氛。 毕竟鲲鲸真人结婴数百年,其乃是唐灭之后,西海中头一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结成元婴的存在。 在满堂的西海金丹中,不知有多少人还没有踏出娘胎时,鲲鲸真人的名号就已经横压西海,近乎西海生来就存在的皇帝一般。 也就是因为西海太过辽阔,各大岛屿之间又是太过于分散,即便是对于金丹道师而言往来也不便利,出门访友一走就得走数月,甚至是一两年的时间,不便大军征伐。 再加上海中煞气密布,多数岛屿中的灵脉也细微,其对于元婴真人而言并不值得惦记,这才让西海群雄们有着存在的空间。 包括许道在内的,不少的西海金丹甚至都曾暗暗的怀疑。 他们会不会就是鲲鲸真人散养在西海中的家畜。各大的岛屿、凡人道人,多半是不值得鲲鲸真人惦记的,但是豢养出来的金丹道师,其浑身血肉和灵力质地,却是值得元婴真人入口了。 当“笑话”般的事情,从鳄龟道师的口中说出来之后,鳄龟、白虎、枭鸟三人,都是齐齐的看向了许道。 它们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其意思就是希望许道能够拿定注意,五人究竟该如何面对此事! 许道没有多想,他仅仅是顿了顿,就从容的笑着说: “攘外必先安内,既然英雄会上有这多的虫豸,那么有一头就抓出来一头,一个也不要放过,尽数打杀了事。这才是免掉麻烦的最好处置!” 面对许道的这个回答,鳄龟等人并没有感觉意外,它们老早就知道许道是个杀伐果断之人了。 唯一让鳄龟道师等人有些迟疑的,是他们又该如何的从满堂金丹道师当中,将通风报信、心性不齐之人,一个不剩的给抓出来! 鳄龟出声:“根据门下探子的回报,倒是可以勉强的确定下几个贼子身份,但是剩下的,却是不好确定了,似有似无……若是让这些人都去发下道心大誓,也不一定管用的。” 许道明白鳄龟道师的意思。 道心大誓这等东西,主要是用来约束那些自认为有成仙机会的金丹道师的,而满堂的金丹当中,除了寥寥数人之外,不过都是被威逼利诱前来的。 彼辈要么是金丹下等,要么就是年岁已经不长,早就不奢望着去结婴成仙。参与到此事中,它们顶多是奢望着能够在此次出征中掠得大量的灵物,进而延年益寿,以及逃脱掉百年以内的西海大灾。 而这些要求,海盟可以满足对方,虞渊却是更加能够。即便是担着违背道心的风险,对方也有更大的可能性去选择投靠虞渊和鲲鲸真人。 不过许道闻言,却是双目闪烁,依旧从容回答到:“此事容易。” 他转过头,定睛看着跟前三个妖首人身之人:“明日便召集群雄,开展誓师大会,到时候贫道有秘法,可以分清楚敌我,定然不会漏过任何一人!” 鳄龟等人听见许道一口就应诺,三人都有些面面相觑。它们没有想到许道答应的竟然如此痛快,而且看上去,压根就不需要它们帮太多的忙,它们最多需要负责压场子。 三人的神识动弹,私底下嘀咕,互相问着许道说大话的可能性大不大。 不过许道既然一口就应下了,鳄龟等人也不好太过去驳回许道的面子,好在许道的来头也是神秘,其金丹品级又高超,手中或许还有着厉害的法宝能够辨认奸邪,也是可能的。 特别是当鳄龟等人稍稍的愣神后,就又想到了金鸥堂中的那些道人: “当初仅仅是月余的功夫,姓许的就将金鸥堂中的余孽,收为己用,而且忠诚至极,莫非他是想要……” 一个胆大的想法,齐刷刷的出现在鳄龟等人的脑海当中,让它们心中都一惊讶! 许道见鳄龟等人的脸上都露出恍惚之色,他没有继续的回答,也就轻轻一笑,继续吩咐: “此事便这样,劳烦诸位道友现在回去,就让麾下门客登门的登门、巡街的巡街,通知各位金丹道长罢!” 鳄龟道师等人并没有猜错,许道口中的法子,正是它当初用来收服金鸥堂众人的度化金光! 此光有些缺陷,其度化不了金丹道师,但是正如金鸥当初依靠此光对付许道一般,其并非对金丹道师半点作用都没有,只是无法长久、无法彻底罢了。 说着,许道也对旁边的尤冰点头,让对方将白骨楼的道人也派出去。 鳄龟、白虎、枭鸟、尤冰,皆是立刻就点头: “是。”、“必定办妥!” 事情商定完毕,许道又朝着鳄龟等人颔首,便率先带着尤冰离开了浮槎地宫。 灵光闪过,鳄龟等人注视着许道和尤冰离去,又都瞥了瞥地宫中浓郁的煞气,也具各自的绕着圈,返回了自己的老巢。 第二日。 在残破的中央楼阁中,许道已经是提前达到了露天的堂中,他难得的亲自恭候起其余金丹道师。 而这一日同样也是众人数日前商定的,大军开拔之日的前一天! 第六百三十三章 明正典刑 一道道灵光,在百里浮槎上面升起,如同一道道虹光般,立刻的就吸引了浮槎上所有道人的注意。 有过之前狂欢,不少人立刻就明白:“是道师们又在召开宴会了!” 其中还有人期待起来:“希望盟主这一次召开宴会,能够让我们也一并的吃喝玩乐一次。” “是极是极!上次盟主只是说坊中的酒食餐饮可以尽情的享受,却是忘了让欢喜阁、怡红楼、神女斋这些店铺,也一并的免费……贫道对此可是期待的很呢!” 在众人的议论当中,三四十位西海金丹,都再次到达了中央楼阁位置。 他们刚一落地,就见到了已经端坐在首座的许道,以及鳄龟、白虎、枭鸟、尤冰四人,是都是一副在此多时了的样子。 “参见盟主!” 西海金丹们这一次参与宴会,远比上一次要懂的规矩,无须有人吩咐,一个个就立刻冲着许道稽首作揖,恭敬得很。 许道也没有怠慢这些西海金丹,都是一一的回礼,并开口: “堂中简陋,但是诸位道友已经不是初次来了,就请大家伙自行找个觉得安逸的地方,就坐吧!” 上一次和枭鸟道师发生了冲突的红衣服道师,其是最先到达的几人之一。 它当着满堂金丹的面,笑着回答许道:“道长客气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此楼中有许盟主坐镇,便是仙居楼阁,何来简陋一说?” 红衣服的道师施施然打了个稽首,便在距离许道颇近的地方盘坐起来。 同样是距离许道很近的枭鸟道师,瞧见了红衣道师之后,面色颇是不愉,但是红衣道师只是瞥了它一眼,然后便微微扬起脑袋,丝毫不搭理枭鸟道师。 甚至它还将自己的位置,又往枭鸟道师跟前挪动了几尺,摆出一副要和对方针锋相对的模样。 可是今天的枭鸟道师,在瞧见此人挑衅的模样之后,它却并没有当场暴躁如雷、跳脚起来,而只是眼中露出了冷厉和阴狠的眼神,然后就将目光从红衣道师那里收了回来。 西海金丹们一个个落座,露天的楼阁中,顿时就变得嗡嗡声响动,道师们私下里都议论。他们不知道许道为何在即将出发的前一日,又将众人聚拢在了堂中。 立刻的,便有金丹道师站起身,朝着许道呼喊: “敢问盟主,今日是要耍子些,还是有事情要吩咐,还请盟主尽快示下!俺在坊市中刚找了几个冤家,得趁着大军出征前,将这几个冤家都收拾妥当了!” 其余的西海金丹听见此话,当即就爆发出了哄堂的大笑声。 有西海金丹戏谑的对此人说:“是也。还请盟主快点吩咐下来,否则的话,此獠待会儿回去,可就赶不上吃头口汤了!” 瞧见楼阁中的西海金丹们都心情放松,许道的脸上也露出轻笑声,一副温和好说话的样子。 众人瞧见他这模样,顿时以为许道将众人交过来,顶多会是大军出征,有些补充事宜要交代。 但是下一刻,许道口中说的话,却是让满堂的哄笑声当即就寂静住。 许道轻轻开口: “竟然无甚大事,之所以将大家唤过来,不过是要杀一批人,仅此而已。” 咯噔! 如此杀气腾腾的话,从许道口中笑吟吟的说出,让满堂的金丹道师都心脏一紧。它们下意识以为许道是在开玩笑,遂齐刷刷的看向了坐在许道周身的鳄龟、尤冰等人。 但是尤冰和鳄龟等人,皆是面色严肃,甚至是个个都带着几丝冷厉之色,西海金丹们此时咋一看过去,顿时就感觉是带着杀气! 沉寂几息,终归还是有西海金丹迟疑说出:“盟主、可是在说笑?” 见有人提出质疑,又有数个金丹道师,发出疑问,或是企图插科打诨: “盟主刚才说的,莫非是要杀些囚犯助兴,给大家伙取取乐子?” “还请许盟主,将刚才的话,仔细说说!” “今日便祭旗,未免有些早了,明日才正合适、” 面对气氛陡变的议事堂,许道脸上的笑容却是丝毫变化都没有。他依旧笑吟吟的看着众人,但是口中说出的话依旧是让西海金丹们难以接受: “非也是也,贫道并非是在说笑。” 如此肯定的话,从许道的口中再次说出来,让现场的众人面色都是变化数下,即便是当中大大咧咧的人,也都收敛起了嬉笑之色。 但是好在,许道紧接着又拊掌,说:“鳄龟道友,将零散的证据,拿出来吧。” 鳄龟道师端坐在许道身旁,闻言立刻朝着众人拱手,它伸手进入袖子当中,掏出了一叠一叠的符纸,然后就轻轻弹指,往现场的多位金丹道师发过去。 嗖嗖的! 符纸进入到西海金丹的跟前,立刻就被它们收捏住,放到眼中细细的瞧。因为鳄龟道师手中的符纸份数并不太多,还有的西海金丹便将神识放出,几个人凑在一块瞧着符纸上的东西。 鳄龟道师掏出的符纸上,所记载的不是其他,正是在场的西海金丹中,或是确凿无疑,或是令人半信半疑的通敌证据。 这些符纸是鳄龟等人麾下的探子们,所传递上来的文书情报,当中的推论和调查皆是详细无比,即便是头一次看这些文书的人,也能够立刻就懂得所叙述的情报和推论。 许道在看了之后,曾发出过感叹。 他感叹鳄龟道师等人不愧是在西海中经营了数百年,彼辈不仅仅是道行老道,其麾下的能人异士也是不再少数,比白骨岛的底蕴更深。 因为道人思维敏锐,几乎是刚一接触到符纸文书,满堂的西海金丹就将符纸上的内容看完了。 瞬间,数十位金丹道师的目光,都落在了堂中的三位金丹道师身上。此三人,正是情报中所涉及的三位金丹道师,特别当中有两人,被言之凿凿的认定为了叛徒。 这三位西海金丹的面色大变,三人不约而同的都将法力运转起来,给自己施加了层层护体法术。 不过它们好歹没有立刻拔腿而走,而是相互之间,互相靠拢了一些。 只是如此举动,也顿时就让其他金丹道师,看向这三人的目光更是怀疑。 当场就有西海金丹跳出来:“海牛兄!何至于此,盟主待我等不错,你为何要行此通风报信之事情?” 说话之人许道有些眼熟,正是之前和枭鸟道师发生过争执的红衣道师。对方面向着三个内贼中的一身宽体胖之人,惊愕的大叫。 其余的西海金丹,也是立刻就和海牛道师三人拉开了距离。 海牛伙同着两个西海金丹,它的面色变化数下,没有搭理红衣道师的质问,而是紧盯着许道,发笑的说: “盟主说笑了!仅仅凭着一些只言片语,盟主今日就要拿我等祭旗,为众人取乐么?” 它身旁的另外两个金丹道师,也是纷纷出声鼓噪: “嘿嘿!我看盟主莫不是被麾下的几个老家伙蒙蔽,当枪使了。还请盟主见过了真正的证据,再将我等三人认作是叛徒、内奸!” “正是!只是几张纸而已,盟主若是想要,本道也能给盟主写一箩筐出来。若是要定某等的罪过,还请拿一些真凭实据出来,也好让某等死个明白。” 见到海牛道师和两个同伙都鼓噪、不甘心,许道脸上的神色没有变化,但是他身旁的鳄龟、枭鸟和白虎却是面色变得阴沉起来。 敢于向虞渊地界传递情报,这三个金丹道师自然不是蠢货,不会留下一些证据,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它们在传递出情报之后,早已经将相应的证据和证人,全都抹除、干净杀绝了,即便是以鳄龟道师等人对百里浮槎的掌握,也无法在浮槎中搜出任何证据来,给三人定罪。 但这倒不是说鳄龟道师等人半点证据都没有了,而是证据尚且都远在天边,还在虞渊那边。 可此时的海盟距离虞渊地界有十几、数十万里之遥远,鳄龟等人虽然有秘法可以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传递讯息,但却无法将证据和证人传递过来。 如果非得拿出证据,众人要么得到达了虞渊地界后,再对盟中的叛徒们进行审判,要么就只能根据手下人传来的情报和经过,当场就痛下杀手,悍然了结此等事情! 而不管是鳄龟道师等人,还是许道自己,都只会选取后一个。 不过许道虽然早已经定下了决策,但是他面临海牛道师等人的争辩,也没有忽略,而是认真的冲几人说: “三位道友说的有理,仅仅依靠传音符箓就定罪,确实是不应该。” 海牛道师等人听见许道的话,眼中都露出惊喜之色,它们立刻又鼓噪着说:“哈哈!还是盟主英明!” “盟主放心,此等重大的事情,我等必定配合,若某真是个通敌叛盟之人,不用盟主出手,某当场便自戕在堂中!” 一番吹捧和大义凛然的话,从对方三人的口中说出来。 鳄龟道师等人见状,眉头都皱起了起来,但是它们没有立刻就提出质疑,而是凝神的看着许道,等待许道接下来的话。 只见许道点头,从容的说: “倒也不用如此麻烦,贫道这里有法子,可以当场检验诸位道友口中所说的,是真是假。” 话声落下,许道从首座上站起身,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自己的眉间。 瞬间,满堂大作金光,所有在场的金丹道师,都是感觉目中恍惚,甚至连神识都一时间为之而动摇。 但是它们不愧为金丹境界的道师,仅仅刹那,就都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眼神惊惧的看着许道。 许道迎着众人的目光,他没有再多废话,直接对着那三个叛徒说:“贫道有可辨忠邪的神通,只需要三位道友被贫道这金光一照,事情就可以尘埃落定了。” 先不谈现场其余的金丹道师是什么反应,鳄龟等人听见了,瞬间感觉有点耳熟,它们仔细一想,赫然的想起来当初金鸥道师的神通,也是一道金光! “莫非,许道长的神通,和那金鸥贼子的是同一种?可金鸥的神通是本命神通来着……“ 但鳄龟等人再是感觉怀疑,它们一时间也无法确定两者究竟是不是同一种。因为许道在夺取了金鸥道师的神通之后,自然不会照搬着运用出来,而是弄出了种种措施以掩人耳目。 并且更关键的是,许道才是鳄龟道师等人现在的老大,它们即便怀疑,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议事堂中。 海牛道师等人的脸上再次难堪起来,不少围观的金丹道师,其眼神也都是飘忽,盯着许道手中的金光或是诧异,或是怀疑,或是恍然。 许道朝着海牛道师三人招手,示意对方三人过来。 但是海牛三人愣了愣,当即就又摆出一副不甘、不情愿的神情,口中呼喝说: “休要诓骗我等,谁知道你这究竟是什么邪法!若是某被你这金光一照,当场就化作成血水了,那可就倒了大霉,某到哪去说理去!” 鳄龟等人闻言,立刻厉喝:“竖子!休得污蔑盟主!” “盟主,快快处罚这三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让它们露出原形!” 海牛等人依旧是抗拒,并且相互之间凑得更加近,它们一脸警惕的看着周遭,随时都要突出去似的。 海牛道师又叫嚣: “盟主神通广大,法力高强,既然要辨别忠邪,那么不妨大展神威,将满堂的道友都一起照上一照!唯有如此,某才肯接你这法术!” 其余金丹听见这话,心中更是怀疑此三者了,堂中的嘀咕议论声不断响起。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许道任三个叛徒再是叫嚣,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在听见海牛的叫嚣之后,竟然点了点头,笑说:“此言甚好,既然如此,贫道便斗胆让在场的诸位道友,都试一试。” 话说完,许道不再理会众人的诧异,他立刻一掐指,手中的金光呼呼大涨! 金光刺目! 一轮金日再次出现堂中,照射满堂! 第六百三十四章 祭旗! 满堂的金丹道师,被许道突然放出来的金光照射到,都是惊惧。 因为它们压根就不清楚,许道此道金光究竟有何用处。即便是鳄龟道师等人也是下意识的就运转法术,想要将金光给抵御住。 而那三个叛徒道师就更别说了,它们三人团聚在一起,立刻就放出法力,施展出了各色的道法,和许道所放出来的度化金光相互抗衡。 但是满堂金丹立刻就讶然的发现,它们所施展出来的法术都没能将许道放出来的金光彻底抵挡住。 诡异的,它们的耳旁都响起了低声的吟诵声,其词语怪异,声色古朴。 听见了这一股吟诵声之后,满堂的金丹心中不由的升起了孺慕感觉,想要将护卫自己的法术都撤去。 更是让它们心惊的是,它们此刻再度看向许道,竟然感觉许道的浑身散发出一种宝相庄严的感觉,它们开始发自内心的将许道视作是真正的盟主,莫敢不从! 现场响起许道的轻笑声:“诸位道友,勿慌勿忧!” “贫道这法术是单纯的涉及心灵之法,并不会对诸位道友的肉身造成任何的影响!若是堂中有道友修炼的是仙道阴神,更不要慌张了,自己仔细体悟一番,就能知道贫道并无恶意!”这话说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许道的度化法术已经生效,还是在场的诸多金丹道师度过了怀疑阶段,它们对许道信任感增加,堂中惊惧的氛围很快就平定了下来。 特别是当众人看到鳄龟、白虎、枭鸟三个道师,同样也是落在了金光当中之后,心中更是略松一口气。 有西海金丹一咬牙,选择了相信许道:“罢了!今日某家便相信盟主一回,还请盟主尽管施展法术,勘验一番,先给某家一个清白!”有人叫出声,许道眼中带着满意之色,打量那最先说话之人,他回答:“多谢这位道友的理解,贫道记下了。”有第一个人叫出声,接下来又有几人选择了放弃的抵抗,当中众人的面,赤裸裸迎接许道的度化金光。 而这些选择搏一搏,相信许道的金丹道师,都有几个共同点,要么是假丹修为,实力低微,要么就是年岁已经不小,身上甚至都带上了死气,已经是时日无多。 许道没有去搭理继续在和度化金光相抗争的西海金丹们,他望着相信自己的几个金丹道师,开口问:“贫道今日以盟主之位,询问尔等一件事,尔等可有背叛海盟、走漏风声、不怀好意之举,是否是那虞渊势力的谍子?”听见许道的询问那几个西海金丹自然都是摇头,呼出:“非也非也!” “贫道行的端做得正!怎么可能去当此等蛇鼠之人!” “哈哈哈!本道和那虞渊势不两立,有血海深仇,绝不可能如此! “在这些西海金丹出声的同时,许道目露精光,他的神识蔓延开来,将整个中央楼阁都笼罩在了其中,任何出声的西海金丹都逃不过他凝视!堂中的气氛沉寂了几息。 “善哉!”许道突然拊掌轻笑,他挥挥手,就将落在那几个金丹道师身上的金光撤走,并躬身朝着对方几人行礼:“多谢几位道友配合了,接下来的事情已经和几位无甚干系,烦请在一旁看着取乐便是。”几个回答的金丹道师,都没有想到许道真个只是问了句话,然后就将法术给收了回去。 因此当许道叫它们就在一旁看戏的时候,它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唔!既然如此,盟主客气!”几个西海金丹回过神来,脸上也就露出喜色,它们口中分别都出声:“哈哈!我说盟主如此大张声势的是要作甚,原来真只是问个话了事。早知道如此,盟主要怎么问就怎么问!” “诸位道友,我看大家也就别紧张了,一句的事情,何必如此警惕!”当中甚至还有人朝着其余谨慎的西海金丹们讲话,主动的替许道劝说这些西海金丹。 许道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再次朝着众人颔首,然后从容不迫的立在场中,等待着剩下的西海金丹进行抉择。 还别说,有了刚刚那几个西海金丹的带头,其余的西海金丹中,立刻就又有数人从中走了出来的,对许道拱手:“既然如此,就烦请许盟主也还我等一个清白了!”许道闻言,挥手便是一道度化金光打过去,将开口之人都淋了个遍。 若是说刚才的第一批金丹道师,一个出现异样的都没有,此是在现场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毕竟真有问题的人,绝对不会在第一时间就主动跳出来。可是现在让现场众人都惊讶的是,第二批站出来的西海金丹,同样也是一个异样的人都没有。 许道在用度化金光将对方一一的扫过,又问了同样一番的问题之后,再次有礼貌的邀请对方到一旁坐下,安静的看热闹便是。 如此举动,让场中一些金丹道师的心中开始嘀咕,眼神也略微闪烁。在这些人当中,既有如海牛道师这般的,开始怀疑许道其实是在诓骗,诈唬大家,许道所谓的鉴别法术其实压根就没用。 还有的则是鳄龟、白虎、枭鸟三人了,它们三个在暗中嘀咕着:“姓许的莫不是说大话了?又或者是,他发现了新状况?” “还有可能,是场中里通外敌的贼子确实不多……真是这样的话,倒也算是一件好事情。”在这些金丹道师闪烁的眼神中,许道再次的一邀手,让剩下的那一批西海金丹也都站出来,放开身上法术,仔细回答他的问题。 剩下这些金丹道师,见到其余金丹都无甚影响,也就都放松了警惕,略微犹豫后都站了出来。 接下来,许道站在堂中不断的施展度化金光,将一批又一批的西海金丹都问过,就让对方都到一旁歇息去了。 而在此间过程当中,依旧是半点异样都没有发生,鳄龟等人皱眉细细的看着,内心再三怀疑许道就是在瞎糊弄,法术无用。 但是有之前的事情在,许道在它们的心中还是有几分威信的,鳄龟道师等人就都压抑着心中的怀疑,只是冷眼旁观。 很快地,三四十个西海金丹只剩下三个人还没有接受许道的盘问,这三个人正是被鳄龟道师等人指出来的叛徒。 海牛道师等人孤零零的站在场地中央,一时间进退不得。许道望着对方三人,笑说:“就剩下三位了,不知道三位可否愿意在贫道的法术下走一遭?”周围其他人都已经度过了盘问,且金光也没有在任何人的身上留下后果,海牛道师等人脸色顿时都难堪起来。 它们环顾四周,知道自己若是再拒绝,可就得不到周围人等的支持了。 不过海牛道师听见了许道的话,还是梗着说:“盟主好手段,若是其余的道友都没有异样,但偏偏就在我们三个这里出现了岔子,那又该如何?”海牛这话说出来,就是在怀疑许道在弄虚作假。 它暗指许道压根就没有什么辨别奸邪的法子,其之所以如此的大费周章,只不过是为了给它们三个安插上一个罪名,好搪塞众人之口。 许道自然是听懂了海牛道师的意思,但他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只是笑着说:“若是连贫道这法术都不敢走上一遭,那么贫道是否可以认为,三位道长都是心怀叵测之徒,心中有鬼呢?”许道轻叹一声:“若是真个如此,诸位道友也就不要怪贫道痛下杀手了!”话说完,他朝着周围拱了拱手。 许道拱手的对象并不是对着海牛道师等人,而是其余旁观着的西海金丹们。 霎时间,海牛道师几人就意识到自己似乎落入了陷阱当中:“该死!这厮好手段,我等若是不愿,他就可以用心中有鬼的理由来打杀我等。若是我等愿意,他随便施展一点手段,也就能给我们落实叛徒的帽子,并且落入到了他的邪法当中,我等失去先机,怕是连逃都难得逃!” “不管哪个情况,这厮都能够堵住悠悠众口!”鳄龟道师等人旁观着,它们眼中也露出了恍然之色,不过三人依旧是有些疑惑:“姓许的这般在意风评作甚?仅仅是为了处置这三个人?”突地,海牛道师望见了在许道身旁坐着的鳄龟道师等人,它当即就指着鳄龟等人,大声说:“想要盘问我们三兄弟也行,但是某家有个条件!”许道点头:“道友请讲。”海牛道师出声:“阁下却是还忽略了几人,坐在阁下身旁的这几人!阁下为何不当着众人的面,也盘问它们一回?”它的这话说出来,其余的金丹道师都一愣,就连许道自己也是略微诧异。 但是立刻的,许道就以一种欣赏的目光看向对方。不等鳄龟道师等人反应过来,许道就点头回答:“此话在理,鳄龟道友等人也应该当着诸位的面,回答一番。否则的话,对诸位道友就有些不公平了。”说着话,许道看向身旁的鳄龟、白虎、枭鸟:“想来三位道友,也是不会介意的。”其实许道一早就打算借着这一次难得的机会,也要让鳄龟等人 “心甘情愿”的被他的度化金照射一番。但是让许道意外的情况出现了,他自己还没有提出来,那三个叛徒就帮他提出来了。 鳄龟道士等人反应过来,面色都有点黑。它们顿时感觉三个叛徒是在戏弄它们,只不过问个话罢了,它们的面色虽然不善,但也都没有提出反驳。 而海牛道师见许道一口同意下,又继续出声:“还有!阁下盘问我等三人,得分开了盘问,不可一同问话! “许道再次一口应下,并说:“还有什么要求,道友不妨一口气说完,省得麻烦。”海牛道师和身旁两个金丹对视几眼,又嘀咕了几句,终于闷声回到:“没了。盟主既然如此,某等自然也就敢试一试。” “请!”许道张口呼出一字。许道没有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也没让对方去推举顺序,而是一道金光直接打过去,落在了海牛道师此人身上,一并的又将身旁的鳄龟和枭鸟给笼罩住了。 见许道突然间就出手,海牛道师明显是惊悸,差点就鼓动法力往外界窜去了。 好在许道当真是信守诺言,是将它们三人都分开盘问,并且还拉入了鳄龟和枭鸟。 在海牛道师看来,若是许道趁机要施展邪法的话,鳄龟等人多半是不会乐意的,它的安危或许稍微有了些保障。 海牛在心中紧张的暗想:“如此一来,就只能祈祷这个家伙不会当场下死手。即便是栽赃陷害,他也可能会顾忌一下影响,不会一连三次都下黑手!”原来海牛此三人所想的,只是尽最大的可能,让自己三人当中有人能够被当场洗清嫌疑,然后之后对方再想办法为其他人寻找活命的机会。 这也是众目睽睽之下,它们三人短时间内能够想到的最好法子了。在海牛道师的思绪翻滚当中,许道再次开口:“尔等,可有背叛海盟、走漏风声、不怀好意之举,是否是那虞渊势力的谍子?”海牛道师精神一绷,脱口便道:“自然不是!” “非也。”鳄龟道师等人也是开口回答。许道听见后也就颔首:“贫道已经知晓,那么就请几位道友也歇息。” “嗯?”许道的做法,顿时让海牛道师有些发懵:“就这样?哈哈哈!这厮果真是唬人!”立刻的,它的眼中就爆发出一股惊喜:“看来这厮真个舍不是那个幸运儿!”与此同时,海牛身旁的那两个叛徒金丹,面色立刻阴晴不定,它们身上的法力霎时间涌动。 但许道没有给它们反应的时间,刷刷就又是三道金光打出,分别将剩下的两人以及白虎道师都给罩住了。 结果让现场众人全都诧异的情况出现了,许道照例盘问,又得到了三声否认的回答,依旧是毫无异样! 可是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许道呼了口气,他笑吟吟的看着满堂金丹,忽然稽首说:“多谢诸位的配合,想来大家已经歇息够了。既然如此,我等就开始祭旗了。”话声一落,一道磅礴的法力,瞬间在堂中涌出! 偌大残破的楼阁,也嗡嗡的就升起阵法,将满堂三十多个金丹道师皆数堵在了其中,一个也没有放过。 这一幕让所有金丹道师,都从失神失笑中惊醒过来,个个瞳孔骤缩。 第六百三十五章 谁反对? 满堂金丹道师,瞬间都感到了惊惧之色,它们完全不清楚,许道眼下的这一出,究竟是想干什么。 或者说,这群金丹道师心中已经猜测到了,但是一时间都不敢相信这个猜想:“此人,莫非是想要将我等围堵在此地,挨个的打杀么?”即便是鳄龟道师等人,它们也是痴愣愣的望着许道,满脸的难以置信。 它们瞬间也明白过来,发现许道刚才之所以默不作声,并非是许道在哄骗众人,而是他没有说出来将一个个有所异动的金丹道师都记在了心里面,准备盘问完毕之后,一口气的将所有叛徒都抓出来。 “这、这许道友就不怕一口气吃撑了,撑死么?”即便是三人当中最为猖狂的枭鸟道师,也是对许道的这一个举动感到不可思议。 要知道,满堂的金丹可是三四十位,当中也并不是没有千年道行的金丹道师,此等势力加起来,或许全盛时期的鲲鲸真人都不敢忽视。 而许道现在的做法,却是极其容易让在场的所有金丹道师都炸毛,然后和海盟拼命! 就算当中问心无愧的金丹都不出手,只有那些叛徒出手对方也都是金丹道师,为了活命必然是什么都能够做出来的,海盟或许能够打服对方,但能不能将对方全留下来就又是一个问题了。 “该死的!这姓许的就不能悠着点,分而化之,一个个算计么!”毋说枭鸟道师了,即便是性格再是沉稳的鳄龟道师,它也是在心中不停的破口大骂。 与此同时,满堂的金丹道师也都惊醒过来,一道道强大的法力灵光,在残破的楼阁当中升起来,并且立刻就有一个个金丹道师冲起,想要立刻的离开此地! 但是因为许道启动阵法及时,它们一时间都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都被圈禁在了阵法当中,离开不得。 于是一个个西海金丹的眼神,都变得冷厉起来,不善的看着许道、鳄龟、尤冰等人。 当中那被怀疑是叛徒的海牛道师三个人,则是脸上都升起了狂喜之色。 它们完全没有想到,许道的胆子居然如此之大,一下子牵连了所有的西海道师。 海牛道师灵光一动,它立刻就呐喊到:“诸位道友此獠果真是在诬陷某等,今日他能够空口无凭,就斩杀了某等三人,他日也就能够不用证据,就打杀了诸位道友,掠夺诸位道友的财货、姬妾!” “杀!奋力一战,此间事情,贫道不掺和了!” “诸位道友,我等联起手来,先逃离此地再说其他!”鳄龟道师三人,分别从口中叫喊出了不同的煽动性语言。 霎时间,中央楼阁内,灵光像是海浪一般在翻涌,野兽般的嘶吼声不断的响起来。 不少的西海金丹因为担心遭遇不测,立刻就都将妖躯原形给显露了出来,朝着许道等人疯狂的咆哮,同时也或是嘶吼、或是神识传音:“许道长,还请放开阵法,有事情好好商量!” “姓许的,不要以为你当了个盟主,就真个掌握了生杀大权,今日你若是不将贫道几个放出去,你就给贫道去死!”一个个或是劝说,或是威胁的话声,纷至沓来的灌入许道的两耳中。 但是许道面对如此群青纷涌的一幕,面上却是依旧的平和从容,不见半点急切之色。 不等许道出声,他的身旁忽然又响起了声音,此声不是鳄龟道师等人的劝说或是担心之语,而是一阵轻灵的呼声:“三位道友,尔等身为盟中尊者,眼下堂中有人犯上作乱,为何还不随着盟主一起平定纷乱?”正是尤冰,她身着一身素白色的道袍,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面上同样是没有多少的动容之色,反而颇是平静,双眼如同纯净的湖面一般没有丝毫的波动。 但是和她脸上平静恰恰相反的是,尤冰将浑身的法力都已经施展了出来,并且她的法宝莲座也已经放出,环绕在周身,随时都要打出去。 鳄龟道师等人听见尤冰的呼声,顿时都一愣,反应过来后,三个人都在心中暗骂:“这疯婆娘!” “这一对儿疯子,堂中这么多人,打得过么!”但是骂归骂,它们也是注意到了许道、尤冰两人脸上的平静之色。 鳄龟等人心中又都暗暗地一动:“莫非这两个家伙,当真有把握,能够将在场的这多金丹道师都镇压下来!”恰在这时,许道听见尤冰的话之后,也是抬头看过来了。 双方的目光相互对视,尤冰看向许道的目光是纯粹的信任,并不半点的怀疑,而鳄龟道师等人则是惊疑不定。 许道好似读懂了几人的眼神,他轻笑着神识传音给鳄龟等人:“三位道长还不快快也站出来,助贫道一臂之力!” “今日若是不唤动阵法,用海市阵法来镇压这些人的话,贫道可就真要吃一挂落,诸位道友和整个海盟也将威信扫地了!”这话被鳄龟等人听见了,立刻就惹来一大堆的暗骂声:“这家伙还知道找我们帮忙,那为何这件事情又不和我们商量一番。”其中鳄龟道师从惊疑中回过神:“驱动阵法!?” “等等!许道长莫非是在说,只要某等几人以阵法帮助许道长,道长今日就有把握将在场的这多金丹道师都镇压下去!”许道收到鳄龟道师的传音,轻轻地就点了点头。 电光火石间,其余的西海金丹自然不会等待着许道几人沟通。就在许道点头的同时,立刻就有一道浑厚的法力,朝着他的头颅狠狠地打过来,其用力之庞大、心思之歹毒,此一击当中除了法术自带的法力之外,还暗藏了一柄法宝器物。 轰!整个楼阁,瞬间就颤动,对方的一击准确的打在了许道的身上。灵光四溅,让堂中还纷乱的情形,立刻出现了鲜明的划分。 哗啦的,首先就是自认为没有半点嫌隙、问心无愧的西海金丹们,猛地就往后面退去,以躲避接下来的大战。 然后便是那些身上有些问题的西海金丹,见有人主动出手了,个个都是眼神闪烁,跃跃欲试起来。 但是下一刻,让这些人心神都猛地一滞的情况出现了。灵光散去,许道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虽说的在场的金丹道师,心中都存了许道不可能被人突然出手的一击就解决掉,但是当大家看见他连法躯都没有显出,甚至身子连一丝位移都没有时,一个个仍旧是感受到了震惊。 并且还不只是如此。许道身着道袍,他站定在众人的身前,眉间有玄妙的符文显出,那偷袭者打向他的法宝,竟然直接就被他捏在了手中,对方连收回去都无法做到。 只见许道的手掌一翻,就将捏在手中的这一件法宝给收入了内天地中。 而当法宝消失的那一刻,现场的金丹道师当中,立刻就有人大声尖叫,并且张口吐出了一口血水:“不!”是一个身量矮小的金丹道师,其周身裹在一件黑袍当中,赫然是一个走仙道阴神路线的道师。 它打出的法宝是一柄绿油油的小剑,应该是用心血祭炼过,性命相互寄托,此刻法宝被许道收入了内天地中镇压,两者之间的联系顿时就断开。 黑袍道师失去了心血祭炼的法宝,魂魄立刻就像是失去了一大块似的,遭受到不小的创伤。 许道注意到此人的异动,他假惺惺的拱手,对那人说:“这位道友可是旧疾复发了,需不需要到一旁先歇息一会儿?”黑袍道师听见许道的话,不可能有好态度,它满脸阴毒的看着许道,朝着周遭的人大呼:“此獠有诡异手段,能够收人法宝,诸位道友小心!” “多谢道友出手试探! “还有其他的猛士,对方大喝:“且看我等为道友将法宝取回来!” “诸位道友,并肩子上,就算这厮的金丹品级高超,也休想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轰! 一道道磅礴的灵力,立刻就像是台风般,往许道激烈的刮过来。但是许道的身旁也是响起了冷哼声:“就凭尔等?一群土鸡瓦狗,也想伤到郎君!”尤冰踏出半步,其强大的阴神出现在堂中,气质绝人,掐手就挥打出一道道的法术,往来人袭杀过去。 并且她的护身法宝白骨莲座也是立刻就飞出,将许道和自己护在了中间。 眼见场上已经打了起来,杵在一旁的鳄龟道师等人就算想要冷眼旁观,也是立刻就被牵连进入了战场中。 数道法术准确的就朝着鳄龟、白虎、枭鸟三人轰击过来,让它们三人的脸色漆黑,不得不出手抵御法术。 而许道也是慨然的冲着这三个老家伙出声:“三位道友,可不要忘记了我等的道心盟约,还不速速开启阵法,助本门主平定动乱!”鳄龟等人听见话声,面色更是难堪,在它们和许道的盟约当中,若是遇见了外敌,双方须得联起手来迎敌,即便是涉及性命之忧,至少也得提醒对方或是出手相助一番,而决不能袖手旁观,或者是以邻为壑。 现在阁楼周遭的阵法升腾起来,鳄龟道师等人又没法逃之夭夭,也不能袖手旁观了,就只能出手了。 不得已的,鳄龟等人都怒吼一声,纷纷打出了法术朝着袭击它们的人反扑过去:“贼子!海盟之威严,岂是尔等可以践踏的!” “竖子死来!胆敢偷袭本道!”三色的法力轰击出去,因为鳄龟等人都是道行千年的道师,一下子就将堂中暴动的金丹惊动大片。 “哈哈哈!”现场响起了大笑声,此大笑声不是其他人的,正是许道。 他见鳄龟等人也掺和进入了战场当中,海盟阵法升腾,也就不再只是杵在原地,而是一甩袖袍,猛地踏步而出。 轰!一道庞大的蛟龙,瞬间就出现在了楼阁当中,其鳞甲齐备,须发奋张,除了顶上的犄角之外,浑身都透露出一股真龙的气息。 霎时间,满堂的金丹道师,无论是正在斗法的,还是猫在一旁不想掺和的,全都是心神震动。 鳄龟、白虎、枭鸟,更是心惊不已:“真龙? “它们眼睛都花了一下,差点以为是浮槎地宫当中的真龙飞了出来。好在它们定下心神,立刻就发现眼前的并非是真龙,而仅仅是一头十分像真龙的蛟龙,其形虽然惟妙惟肖,但是定下心神就可以看出仅仅是样子货。虽说只是样子货,但堂中的这条蛟龙,依旧是让在场的众人大开眼界,心生羡慕嫉妒! “此人蛟龙法躯,怎么又进一步了!莫非它在煞气当中得到了那龙魂的传承?”诸多想法在鳄龟道师等人的心中生出:“很可能就是如此!否则的话,他就不会在知道了地宫中的真龙存在后,依旧选择止步。定是当日那龙魂,已经给了他好处。” “他之所以闭关这么长时间,肯定也就是在消化好处,让法躯更上一层楼了!”一股嫉妒感觉,强烈的出现在鳄龟、枭鸟、白虎三人的心中。 但是下一刻,它们的心中的嫉妒感又陡然僵硬,心神都一寒。呼!许道在现出了蛟龙法躯后他当即吞云吐雾,伸出指爪,抓住一个金丹道师的妖躯后,轻轻的划拨,立刻就像是划开豆腐般,将对方强悍的妖躯打开。 啊!凄惨的叫声响起来,紧接着又戛然而止。因为许道在划开对方的妖躯后,一甩尾,就将对方的头颅摘取了下来,并施展雾气,将对方的庞大妖躯,吞没消失。 仅仅这一个,还不会让鳄龟道师等人心寒。许道如此轻易的打杀了第一个西海金丹后,继而又抓取其他人。 两个、三个、四个……许道吞云吐雾,一个呼吸就打杀一人,八九个呼吸之后,它盘踞在堂中,方才闲适的发出沉沉呼声:“本盟主今日祭旗,还有谁人要反对么?”在许道说话的同时。 八颗刚刚被他摘下来的头颅,正悬浮在他的蛟躯附近,口中惊恐、绝望的哀嚎,啊啊啊! 第六百三十六章 请诸位赴死 八颗金丹道师的头颅,悬挂在堂口当中,其上灵光依旧大涨,明显还没有死透,就好似八颗大号的吊顶夜明珠一般。 许道吞云吐雾,看着已经被惊讶得定住身形的对手们,目中依旧是平静如初。 他再度开口出声:“那么,现在是没有反对的了! “堂口当中寂静,一根针掉下来都可以听见。鳄龟道师等人看着许道凶悍强势的一幕,三人都暗自的咽了咽口水,额头冒出来了冷汗。虽然早就知道许道的法力强横,非是在场任何一人可以抵抗的,但是它们着实没有想到,许道的法力居然强悍到了能够随手打杀掉八尊金丹道师的程度。并且这个时候,它们三人纵使已经站了出来帮助许道分担压力,但它们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将海盟阵法唤动,施展阵法的威力为许道助阵。也就是说,许道现在打杀八个金丹道师,压根就没有依靠任何人或者是任何阵法的帮助,而完全是他依靠一人之强大法力。别说满堂的其他金丹,鳄龟道师等人了,即便是尤冰,她的阴神法体也是定在了半空当中,吃惊的看着许道。 “郎君之法力,又增长了这么多了么!当初打杀了红鬼道师的时候,郎君还不如现在这般的轻松写意。”许道的呼声回荡在堂口当中。 数个正在掐诀,或者是口吐法术的金丹道师,满脸都是恐惧和诡异,它们将体内翻滚的,即将喷吐而出的真气,全都压在了嗓子眼,不敢喷吐出来。 许道瞧见满场的西海金丹都安静,他的眼中露出满意之色。呼啸!他庞大的蛟龙之躯,在堂口中盘旋了一下,吞吐间让楼阁内里雾气蒙蒙,充满了仙家的气度。 下一刻。许道的蛟龙之躯忽地一变化,他猛地就从蛟龙状态转变成为了人身形态。 白雾翻滚当中他身着黑色道袍,气质清玄,从雾气当中踏步走出来,依旧是满面笑容的看着在场所有人。 许道拊掌,从容说:“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那么就请诸位稍安勿躁,继续坐在位置上等候今日祭旗之事的开启吧。”啪啪! 清脆的拊掌声音响起来,一个个云雾结成的蒲团,出现在了楼阁当中。 就在刚才的几个呼吸当中,虽然许道的出手果断而迅速,但是因为金丹道师们的法力都惊人,仅仅几个呼吸当中,楼阁已经被彻底的毁坏了。 好在眼下许道吞云吐雾的,让现场残垣都被淹没在了云雾当中,遮掩了破烂场景,不至于显得太过寒酸。 因此之前准备的桌椅和蒲团等物,自然也是不能用了。当许道摆开了云雾蒲团之后,立刻就有一道道身影在现场闪烁。 在刚刚斗法的过程中,继续袖手旁观的金丹道师们,机灵的就抢到了蒲团跟前。 不过它们都没有一屁股的就坐在蒲团上面,而是腰折成了伏地般的模样,朝着许道大呼:“多谢盟主赐座!” “盟主法令,在下莫敢不从!” “贫道谨遵盟主吩咐!”一道道大呼声,在堂口当中响了起来,剩下的人等立刻就从惊愕的状态当中再度惊醒了。 嗖嗖!更是激烈的风声,在现场大作,它并不是因为有金丹胆敢冒着许道的威胁,而出手或是想要逃遁了。 而纯粹是还没有坐下来的西海金丹,各自施展手段,想方设法的争夺着靠前的蒲团位置。 刚才一直没有出手的这些金丹道师,现在仅仅是为了一个更加靠前的蒲团,毫不犹豫的大打出手毫不退让起来。 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认为更加的靠近许道一些,就能够更加的表明自己的忠心,进而让自己免得身死道消之下场。 其中为了不至于动静太大,一不小心的牵连到许道。争夺座位的西海金丹还不敢毫无顾忌的施展法术,可谓是激烈又克制。 许道饶有兴趣的看着场上这一幕。又是几个呼吸后,他跟前的一两排位置,就都被身宽体胖的武道金丹给占据了,而剩下的才是满堂金丹当中的那几个仙道阴神人物,以及法力较为孱弱的假丹道师。 等到大部分的人都坐下之后。鳄龟、白虎、枭鸟望着许道身旁同样给它们几个摆出来的蒲团,却是没有直接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来。 它们三人相互对视,然后面色皆是激昂,嗡嗡声音响动,三道强大的法力,立刻就从三个老家伙的身上放了出来。 吼!昂!枭!三股尖啸声响起来,鳄龟等人不仅没有收敛人形,反而将自己的妖躯完全的放出来,并且跳到了楼阁的外围。 它们擦着许道已经升腾起来的楼阁阵法,又将庞大的海盟阵法给开启了,强大蛮横的阵法之力,立刻就弥漫在场上,让那些本就已经是惊弓之鸟的金丹道师们,更是噤若寒蝉。 许道察觉到鳄龟道师等人的动作,他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而鳄龟等人一边驱动着海盟阵法,一边也是目不转睛的瞥着许道的脸色,当瞧见了许道脸上一闪而过的满意之色后,三人心中都是大呼了一口气。 既然刚刚它们已经被许道要求着将海盟阵法升起来,虽然许道现在已经将纷乱镇压下了,但是许道吩咐的事情它们还没有做,当然是得立刻的就做出来。 “还好,还好!看盟主样子,应该是不会因为今天的嘈杂,就去怪罪我们三个。”鳄龟等人环绕在中央楼阁外,心中都是惊惧,不住的庆幸起来:“盟主定然是大肚的,我等已经和他缔结了道心盟约,今日他就算是将在场的金丹道师一口气全都杀了,应是也不会牵连到我们三个!”当许道展现了自己碾压一般的实力之后,三个海盟老家伙,即便是私底下的嘀咕中,也是将许道称呼为了 “盟主”,而再不复之前的轻蔑和轻视。除了敬畏、庆幸和恐惧之外,鳄龟等人心中还苦涩的想到:“仅仅半年的时间,此人实力竟然就又翻天覆地的增长了!一品金丹,当真是如此的强横么?” “我等当初熬不住,为保安危而提前结丹,莫非真的是错了?”鳄龟、白虎、枭鸟三人盘旋在阁楼外,好似成为了整个会场请来的护院。 而许道在瞥了一眼对方三人之后,就又将目光看向了会场当中仍旧是干杵着的一批人。 对方的人数一共七人,算上已经被许道打杀了的八人,一共有十五个金丹道师站出来反抗了他。 而且这十五个金丹道师当中,有十二人恰恰就是在许道进行盘问的时候,度化金光显示有所异样的人。 干杵着的七个金丹,被许道的目光扫视过来,顿时感觉自己的双腿都是发软。 特别是当中那个三个自诩问心无愧,仅仅是因为不忿于许道的蛮横,然后被朋友拖下了水的,现在是满心的懊悔。 它们三个恨不得先抽死自己的朋友,然后再抽死自己,何必非要站出来趟这趟浑水啊! 啪啪!清脆的响声在现场响起来,竟然当真有金丹道师,面临恐惧,主动的伸出手,狠狠地往自己的脸颊抽打过去。 此人是个仙道中人,肉身孱弱,他两巴掌之下,就已经将自己的脸颊抽出了血迹。 “盟、盟主万安,刚才是在下猪油蒙了心,胆敢对盟主动手!实在是罪该万死,还请盟主饶在下一命!”哆嗦的大呼声,从对方口中响起来,立刻就将全场的金丹道师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已经坐在云雾蒲团上的西海金丹们,立刻就以一种鄙夷的目光看过去,它们虽然不敢大声嚷嚷,以免惹得许道的不快,但是私底下里面正用神识议论的风生水起:“哈哈!这夯货,刚才还桀骜蛮横,现在却又是奴颜媚骨的,没点儿骨气!” “嗤!果真是软骨头的仙道中人,没个出息。” “呔!莽夫蛮子,尔等武道中人就有出息了?你可敢去捋一捋盟主的虎须?”而许道听见了那仙道金丹的求饶声,他目中露出饶有意味之色,打量了一眼对方后,开口:“可。这位道友请就坐。”听见许道的话声,那么仙道金丹懊悔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激动不已的表情,它的眼神中还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恨不得趴在地上,当场向着许道叩下几个响头。 但是好歹身为金丹道师,还是得有几分体面的,这名仙道金丹便只是向着许道折腰大拜,一连行了三次大拜之礼,并口呼:“盟主活命之恩,在下莫敢忘记!”拜完呼完,对方才迈开步子,又是尴尬又是急切的就跑入了云雾蒲团当中,连忙找了一个位置,端坐下来。 等到坐下之后,它见许道仍旧是没有收回刚才的话,甚至是连再看它一眼的动作都没有,此人方才是彻底的呼了一口气。 见到这名仙道金丹仅仅是告罪一番,抽了自己两个巴掌就留下一命,还站在场中的那两个无辜西海金丹,也就不再多想,争相高呼:“盟主饶命!在下万死,今日还望盟主恕罪,他日必定为盟主效犬马之劳!” “盟主饶命啊!俺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口子就靠着俺养活。”啪啪啪的声音,再次在场中响起来,两个金丹道师像是在比这谁人抽打的狠辣般,用力的扇着自己耳刮子。 许道瞧见贵为金丹道师的两人如此,他不合时宜的笑了起来。笑完了之后,许道也就大气的挥了挥手,令两人也是就坐,放了对方一条生路。 如此举动,顿时就让两人也如蒙大赦。今日许道本就只是为了立威和铲除掉海盟当中的不干净人物,在达成了目的之后,并不需要去大肆的杀戮。 相反的,许道还想着要尽可能的留这些西海金丹一命。毕竟每多一头西海金丹,那么等到和鲲鲸真人厮杀时,也就能多一人出力。 若是杀戮过甚,也是在折损海盟的实力。毕竟一头死掉金丹道师,怎么也比一头活着的金丹道师要有用。 至于今日对方胆敢向着许道动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等到攻打完了鲲鲸真人,对方还能留得一条性命之后,许道再去从容处置对方也不迟。 见到三个金丹道师都安然的进入了座位当中,剩下那四个金丹道师,顿时也都站不住了,四人彻底没了要联手和许道拼个你死我活的想法。 因为它们也不知道那三个金丹道师都是无有一丝异样的。于是立刻的,这四人虽然都比许道打杀的那八个金丹道师要强横,但是它们再无反抗,也是当头痛哭,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饶命!盟主饶命!” “今日盟主若是愿意放过贫道,贫道必定鞍前马后,为盟主效力!”……一番同样不输于刚才的呼声,响了起来。 但是许道听见这四个人的求饶,却是眉头颦蹙着,他望着四人,就此踱步走在半空中。 良久之后,许道方才指着当中的一人,说:“适才问话时,你之异动最少,今日便留伱一命,还望你能将功补过。”被许道指着的那人,当即高兴的蹦了起来,连忙稽首又高呼,滚入了蒲团座位当中。 但是对于最后剩下的三个人,许道却是没有再伸出手了。这顿时就让三个金丹都心慌起来,三人纷纷大叫:“请盟主也饶了我一命啊!” “凭啥他能活命,某不行,某也只不过是对外吭声了半句话而已!还请盟主实察!”还有人瞧见了许道眼中的冷意,口中只是喃喃:“今日你如此杀人,和那残暴的鲲鲸何异?”但是许道压根就没有再去理会这三人的哭嚎和谩骂,他甚至懒得向对方再多解释一句。 许道挥了挥手,口中吩咐:“请诸位道友,上路罢!”他的话声一落,不用他动手,不远处正在盘旋的鳄龟、枭鸟、白虎三个道师,全都尖啸一声,赶忙的降下法力,劈打三个叛徒生怕迟了半步。 啊啊啊的三声惨叫响起!在海盟阵法的威力下,三个叛徒当场就半身麻痹,反抗不得,进而被鳄龟等人一人一个,消磨了生机。 第六百三十七章 驰骋虞渊 鳄龟道师等人施展法力,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将许道空出来的那三个叛徒,也解决掉了。 如此一幕,顿时让在场的其余金丹,再次的感到心中一悚。 它们忽地想起来,除了许道这个丹成一品的盟主之外,鳄龟、枭鸟、白虎这三个老家伙,也是西海中狠辣的存在,不可以招惹。 仅仅对方三人,恐怕就有足够的办法来将它们全都收拾一遍。纵使现场众人不会被全部打杀掉,但也必然会是损失惨重,讨不了好。 枭!吼! 尖啸声和嘶吼声在堂口当中响了起来。 鳄龟等人在打杀完毕后,它们都从高空缓缓的降落下来,忽地就变作成为人形,双手捧着自己所打杀的金丹道师的尸首,弓着腰走到了许道的跟前。 “回禀盟主,贼人叛徒,已经被我等打杀,还请盟主查验!” 鳄龟道师朝着许道折腰,恭敬出声,站在它身旁的枭鸟和白虎,同样也是呼喊: “幸不辱命!”、“盟主!” 许道看着鳄龟等人面上格外明显的殷勤之色,脸上就此露出了笑容。他没有拒绝对方三人的恭敬,而是一挥袖子,便将对方三人奉上来的金丹尸首给收下了。 当然,许道勉强还是给出了一个理由,照顾照顾鳄龟等人的面子: “这些叛徒的尸首,贫道就先收下了,看能否从中获得一些有关鲲鲸真人的情报。等到炮制完毕之后,再将尸首交还给诸位。” 鳄龟等人听见,自然是连忙就回答:“辛苦盟主了!” “眼下诸事繁忙,盟主实在是辛苦了!” 一番寒暄之后,许道一甩袖子,对着对方三人说:“三位道友,请入座吧。” “诺!” 鳄龟三人赶紧的应下,然后同样也是小跑般的,跑进了蒲团座位当中,和那些噤若寒蝉的西海金丹们坐在了一块儿。 眼见得众人都已经各安其位,许道也就负着手,走到了自己的首座跟前,然后施施然的坐下。 当他坐下之后,现场所有的西海金丹都是起身,纷纷折腰大呼: “参见盟主!” 此时的呼声,和之前的相比,不仅仅是声音越发高亢,而起整齐划一,再无半点的杂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呼声甚至都穿透过了楼阁阵法,再次的响彻在整个百里浮槎当中。 浮槎当中的道人们在听见了中央楼阁的又一次呼声后,也是感觉和上一次相比有了些许的不同,但是消息还没有传递出来,他们都不知道中央楼阁已经发现了惊天的变化。 许道看着满堂的俯首的西海金丹,顿觉心中快意。 他安然的坐在位置上,朝着众人打了个稽首,算作是回礼,借着便说到: “虽然说明日才是计划中开拔的日子,但是今日既然已经祭旗完毕,那么事不宜迟,诸位道友从此刻开始,就收拾兵甲,随着本道一起,剑指虞渊,征讨鲲鲸!“ 众人听见,再次齐声大呼:“诺!” 许道脸上的笑容更是畅快,他再一挥袖子,半空当中的云气就结成了酒杯,悬浮在一个个西海金丹的跟前。 灵液从半空中降落而下,落在了就被当中,散发出丝丝的灵气。 许道一拱手: “诸位,饮胜!异日必当得大机缘,证道长生!” “饮胜!”二十多颗各色的头颅,在堂中晃动,立刻都摇头晃脑的将许道赐给的灵液饮用下。 一场欢畅的宴会过后。 许道再三的让酒席间的西海金丹们退场,方才将这些人等一一都打发出去了。 而这压根就不是西海金丹们太过眷恋酒会,实在是今日的这一场血色酒会太过震撼人心,与会之人全都感觉许道若不是还要依靠众人攻打鲲鲸,甚至有可能将现场的众人全都打杀掉,化作修道资粮。 因此它们不敢不表现出眷恋和不舍,生怕许道以为它们脑后有反骨,为免它们一去不回就将它们永远的留在场中。 随着二十多个西海金丹的离去,酒会中发生的血腥一幕,也立刻就传遍了整个百里浮槎。 当天夜里,浮槎上的气氛颇是怪异。 一方面,一批人马噤若寒蝉,紧闭了门窗,好似天已经塌下来了一样。 另外一方面,又有一批人马格外的热烈激昂,欢庆达旦。 这些人要么是白骨楼的人,要么就是和任何金丹道师都没有关系的零散道人。 对于这些人来说,酒会现场再是血腥残暴,那也都是金丹道师们之间的权谋纷争。而许道在其间展现出的强横实力,对于浮槎上的人来说却是一大保证。 而海盟将要讨伐鲲鲸真人的事情,早就是瞒不住了。 并且海盟方面压根就没有想着要隐瞒,反而是一直都在造势,宣传虞渊方面的弱点、鲲鲸真人身受重伤,而海盟这边兵多将广,众志成城。 其间更加少不了的,就是大肆的宣扬许道丹成一品,必将得道成仙,海盟内外也将会鸡犬升天。 因此对于不少的人来说,许道现在展现出来的手段,不仅没有让他们感受到恐惧,反而是让他们真个相信在许道的率领下,众人将能战胜重伤的鲲鲸。 在众人看来,许道此人,也当真是有得道成仙之机! 这天夜里,大大小小的酒肆当中,就不断有人在议论:“大家听说了没,盟主在酒会上,一口气的就打杀了八个金丹道师!” “胡说!咱家怎听说盟主是一口气打杀一个,七八口气儿,才打杀了八个!哪有你说的那般可怖!” “嚯!你们呀,这算甚么可怖!某听说的是盟主吹了一口气儿,就让摇旗呐喊的八尊金丹道师,个个都掉了脑袋。事后呀,酒会上的道长们再那么一合计,才发现掉了脑袋的这八个金丹,全都是偷偷往虞渊通风报信的叛徒!” 觥筹交错之间,形形色色的道人们,议论着许道的祭旗行为。 就在这样一种氛围当中,当天夜里,无人知晓之时,整个百里浮槎就开拔,笔直的往虞所在之地跋涉而去。 比之浮槎更加庞大,但是行动较为缓慢的白骨岛,也一并的开拔,随着浮槎前往虞渊地界。 这是因为白骨岛上的凡人众多,此次大军征伐,白骨岛一方的道人得齐出,若是将白骨岛留在原地,岛屿上凡人道童们,很可能就会被其余的西海道人给打杀了,炼制成为血钱,所以也就一并的带上了。 并且此次前往虞渊,因为不知道路上究竟会遇见何等状况,百里浮槎又是直扑过去,中间也不会有所停留,而白骨岛上的庞大地界,正好能够持续的产出一些粮秣,以供偌大的浮槎运转和消耗。 否则的话,但凡百里浮槎被困在西海上大半年,许道等金丹道师和一众筑基道士多半没事儿,但是浮槎中道徒、道童们,可就有不小概率饥渴而死了。 因此白骨岛跟在道百里浮槎的身后,恰恰可以充当浮槎上人口的一处粮秣产地。 并且除了种种之外,对于许道和尤冰等人而言,白骨岛也是两人在浮槎一旦破灭之后,可以用之藏身恢复的一处好地方。 根据两人的回忆和猜测,彼辈鲲鲸真人之所以会在吴国天地当中身受重伤,并且伤势迄今为止还没有好利索,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吴国之龙气就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而在白骨岛上涵养出的龙气,虽然还不足以和整个吴国天地比较,但也早已经超过了当初的吴国都城之龙气。 碧波翻滚中,一大一小两方巨物,便仿佛相互追逐一般,横亘在西海当中。 等到第二天,百里浮槎上的道人都“醒来”,看向浮槎阵法外面飞逝的海水时,方才知道大军已经开拔,踏上了讨伐鲲鲸真人的征程。 其中一些因为贪图浮槎的繁荣,现在还待在浮槎上的商队,顿时就从昨天夜里的欢腾中清醒过来,一个个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立刻就有人求爷爷告奶奶的,想要离开浮槎,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这些人顿时就引来了其余道人们的鄙夷。 其实早在许道定下要出征虞渊之后,但凡是进入了百里浮槎中的商队,其船上道人或是货物,只要是有利于此次战争的,皆数被海盟中人用理由给扣押了下来。 不管是蒙也好,还是骗也好,包括鳄龟等人在内的金丹道师,都是不吝于用海市数百年以来的信誉,换取这些主动上门的庞大资粮的。 毕竟一旦海盟成功,那么偿还这些商旅们的一些资粮,自然会是轻轻松松的。 而一旦征伐失败,就算它们没有当场战死,因为西海环境的恶劣,鲲鲸真人即便不追杀它们,众人也绝对不会继续留在西海中做生意了。 面对如此情况,进入了浮槎的西海商旅们或是如丧考妣,或是眼中一定,露出了狠意。 前者再怎么哭天抢地,也改变不了海盟征收资粮的计划,百般动作都只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至于后者则是又分为了两类人,一类是心中一狠,想要偷渡出海盟,甚至是杀出海盟,为了自己的身家无所不用其极。 另外一类,则是干脆主动的就将全部货物拱手送上,直接投身进入了海盟当中。 在出征的在最开始一段时间,前者和后者第一类的人不少,一些早早就已经被扣留在了百里浮槎上的大型商队,更是趁着纷乱的时刻,暗中的鼓动众人,合起伙来要求海盟打开阵法,放众人离去。 但海盟有许道这个杀伐果断的人坐镇,其手下的人等也不可能是好惹的。 无须许道发话,甚至都不用鳄龟等人打理,负责各条街道的海盟道士就身先士卒的镇压商旅,没收了叛乱者所有的货物。 这点纷乱往往都来不及进入到许道的视野中,就已经消弭干净了。 等到浮槎越发的深入虞渊地界,彻底的离开了西海东面后,浮槎中散修、商旅们也就都彻底的认命,并且大半都签字画押,投身进入到了海盟当中,准备在即将到来的大战当中为自己赚取道资,开拓出一条道途。 这些人之外的人,他们虽然没有直接投身进入海盟当中,但是在海盟的勒令之下,也不得不为即将到来的战争贡献劳力。 其中画符的画符,炼器的炼器,炼丹的炼丹,什么都不会的也被安排了活计,去做一些最苦最累的活计。 至于许道这些金丹道师,在开拔的路上,他们同样也忙碌。 特别是尤冰本人,因为路途遥远,费时颇多,如此一段时间正好用来整军备战,再加上新加入海盟的道人们数量众多,也确实是需要好生调教一番。 而此等事情至关重要,虽然干预不了金丹层面和以上斗法,但也关系着整个征伐过程的顺利与否,许道是不可能去交给鳄龟道师等人负责。 因此由尤冰全权负责,海盟兵卒日夜都在训练。 白骨岛的道人们也被全部洒下去,充当了各方兵卒道兵的头领,以将这股惊人的道兵势力,全部掌控在尤冰和许道两人的手中。 如此一来,当百里浮槎走了大半路程之后,整个浮槎好似彻底的打上了白骨岛的印记,自此彻彻底底地的姓了“许”。 而鳄龟道师等人是数百年下来,留在浮槎和道人们心中的痕迹则是被不断的消磨、替换,恍若它们从一开始就只是个配角似的。 对此,颇是有些不甘心的余孽,企图去挑拨鳄龟等人和许道之间的关系,但是当天就会被擒拿,送到白骨楼中请求斩立决。 先有道心盟约作为约束,后有许道在血色酒会上的大显神威,鳄龟等人已经彻底的蛰伏,即便是当中的枭鸟道师,也是对许道和尤冰恭敬至极,再不敢冒犯。 等到浮槎正式的进入虞渊地界,尤冰率领着海盟大军,又轻易的覆灭了数个岛屿,收取灵材无算后。 大庆七日,与民同乐,整个海盟彻底的沸腾了起来! 第六百三十八章 跨海斩巨鲸(一) 这是一方漆黑无比的深渊,就在深渊之上,漂浮着一艘艘庞大的灵船、灵舟。 这些舟船的形状都呈现长条形状,若是许道等人在此,定会发现它们赫然全都是吴国民间所谓的龙舟样式,而且大小也是次第有序,显然是特意置办的。 这些灵船和灵舟悬浮在庞大无比的深渊之上,正在持续不断的投下灵酒、美食,时不时还会有鲜血淋淋的尸体被从灵舟当中推下,缓缓的沉入漆黑的深渊当中。 而深渊附近也着实是古怪,本来按照西海中凶物们的性格,一旦有血食落入到了海水当中,其定然会蜂拥而至,将周遭搅动的不可开交。 海中凶兽们疯狂的扑过来,厮杀争争夺,相互之间还会啃食,持续时间长达数月也不是新鲜事。并且越是灵气浓郁、血气浓郁,则会勾引过来的海中凶兽也越是强大。 但在这一道深渊附近,灵舟灵船们已经连续投放了三个多月的血食。 可别说是凶兽了,深渊以上的海面,甚至连一丝丝风浪都没有刮起来过,平静的就如同一潭死水,毫无生机就。 就仅有那些投放血食的灵舟灵船,依旧在附近的海面来回不断的走动。 这一处深渊不是其他,正是虞渊! 传闻中的日落之处,当今的鲲鲸真人之宅邸,其也是鲲鲸真人在重伤之后,数十年间闭关的场所。 漂浮在虞渊上空的灵舟灵船,也正是希望通过投放血食、酒水等的方式,将鲲鲸真人从深沟当中唤出来。如此的举动被它们视作是唯一或可联系上鲲鲸真人的法子,名曰“祭祀”。 可是很显然,一连三个多月的时间,虞渊当中都是半点动静也没有,虞渊之外的人就此越来越着急上火。 但除了持续不断的祭祀血食之外,虞渊势力中人也想不到其他的法子了。 它们也曾设想过派遣人员大胆的踏入到虞渊深处,去将那鲲鲸真人给请出来。哪怕是请不出来对方,只要能够请出来金丹道师来坐镇海上,主持即将到来的大战也是极好的,对它们也是极好的。 但是一连数批踏入到虞渊当中的人,都是有去无回,再无消息。 这对于在外苦苦等候的人来说,死士回不来倒也罢了,但虞渊当中依旧是半点其他动静都没有,死士出行半点作用也没有。 “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虞渊上空,一艘最为庞大的灵舟灵船中,不断的响起来焦灼的议论声,嘈嘈切切,并且时不时就会响起拍桌、摔打瓶瓶罐罐的声音。 这些惶急的人修为不低,至少也是个筑基境界的道士,否则的话都没有资格、也不会胆敢在虞渊上空开口说话。 但是它们的修为也都不太高,最多也就是个筑基后期的炼罡道士,连个假丹境界的金丹道师都没有。 如此情况正是虞渊势力眼下的窘况。 当鲲鲸真人将麾下的各大金丹道师都号召进虞渊中传道授业,整个虞渊势力,便一直都落在了筑基道士们的执掌当中。 好在金丹境界的道师们平日里本来就不太管事,而且经常一闭关就是以数年、十年的光阴作为计算,有筑基道士们在外面看守家业,整个虞渊上下依旧是运转如常。 各大岛屿中所生产出来的符钱、灵材,也会源源不断的倾倒进入深沟当中,以作为祭祀鲲鲸真人之用。 其中因为每每倾倒进深沟中的符钱、灵材都会被吞没干净,虽然一直都没有金丹道师再从虞渊当中踏出来,但虞渊势力上下都知道正有巨物在深沟当中的吞吐灵气。 如此一来,主心骨依旧在,负责看守虞渊家业的大小道人们也就心中有底,并不会慌张失措,整个势力上下也没有崩溃,仅仅相当于头上道师等人都放假了似的。 这样的情形在虞渊中持续了十年,中间纵使是有些风言风语,往往也不用各方道士联手剿灭,自行就会很快的消失。 其原因无他,实在是鲲鲸真人在西海当中的统治时间太过漫长。 此等风波在虞渊的历史上也并不是没有过,而其无一例外的,最终都会以鲲鲸真人的现身,横压释放,作为终结。 可是如今十年过去,现在到来的风波却不再是这样了。 “海盟”、“一品金丹”、“数十金丹道师”等等,这些因素结合在一起,再加上海盟安插在虞渊势力中的探子们,也在尽心竭力的搅混水。 鲲鲸真人重伤、虞渊金丹凋敝等消息,就像是风儿一般席卷了整个虞渊,波及十万里的海域! 再加上根据各方的消息,海盟又已经走在了征讨虞渊的路上,即便看守虞渊家业的筑基道士们再是镇压、掩盖、隐瞒,也无法将如此滔滔大势给压下去了。 灵舟当中。 若干狰狞的头颅,拥挤的聚在一堂,不断有道人口中询问:“前方有何消息传过来?” “今日鲲鲸真人那里有没有动静?” “道师呢?各大道师可是有动静传来?” 一声声急促的声音,在龙船当中响起,但是不管这些人等再是着急,给予它们的消息依旧是让它们心中更加发凉。 如此情况一连三个月下来,当海盟真正进入到了虞渊的地界之后,虞渊麾下的岛屿屡屡被海盟轻松攻克的消息,满堂的道士们口中所嘀咕议论的声音,逐渐的也就又多了一些内容。 “你们说,该不会坊间流传的消息是真的?真人病危,道师们都以身子祭祀,非是它们不想出来主持场面,而是已经不存……” 此等“动摇军心”的话语,在一个月之前都还会被堂中的炼罡道士严厉喝止,甚至是当场就被剐了,推入海水中作为祭品,祭祀投放给鲲鲸真人。 但是现如今,堂中的多位炼罡道士也是忍不住的暗中议论起来。 它们的年岁痴长,本来是现场众多的道士当中对鲲鲸真人最抱有信心的,自诩见识过西海当中的诸多风浪,也被虞渊上下视作是压舱石。 但正因为如此,当海盟高歌进取的消息不断传过来,也是它们最先察觉到了此次的危机和从前的有了极大的不同。 虞渊势力在过去的数百近千年的时间中,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诡异过,鲲鲸真人也没有一次如此的对虞渊上下不闻不问。 如果算上金丹道师们消失前的时间,几乎是自从吴国伤重之后,鲲鲸真人就从来都没有露过一次面了。若非是深沟中持续的传来索求灵气灵物的波动,它们或许早就警觉,虞渊上下也或许早就内里爆发暴乱了。 议论当中,不少虞渊道士的眼神,都闪烁起来。 不一会儿,堂外就又响起了麾下道人们请示下一波血祭的时间,这个请示让满堂筑基道士的议论声都停住。 面对如此打扰,在场的任何一个筑基道士都没有置之不理,也没有让麾下道人自行决定。 虽然鲲鲸真人一直都没有回应它们,但是现在的虞渊上下,依旧只有持续不断的向深沟当中祭祀血食,才是它们唯一能够做,以及做得到的事情。 与之比起来,那些身在远处而无法赶来虞渊附近的道士们,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庞大的海盟,携带数十万道人,侵入到虞渊中掠夺灵材、抓捕道人,彼辈更加无力和绝望。 西海中的环境残酷,两方势力一旦发生争执和战争,除却那些潜力不俗或是合乎战胜者胃口的,其余的道人别说是保住一条性命了,往往连骨头中的油水都会被榨干。 即便不被榨干净,也会沦为奴隶、生死操之于他人之手,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悲惨下场。 只不过,也并非是所有的虞渊道士都是如此的无力和绝望……当中亦有早就已经弃暗投明的。 当虞渊附近的道士们在持续不但的祭祀鲲鲸真人时,许道麾下的海盟大军,已经一连席卷了七八方岛屿。 度过了初期的接触,又撒出去了为数众多的哨骑和先遣队伍后,尤冰甚至是大胆的将麾下道兵分兵使用,令整个海盟是三路齐发,尽快的攻占虞渊势力麾下的每一方岛屿,将岛上的灵材全都搬到百里浮槎中。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被尤冰派遣出去的大军都只有一位金丹道师坐镇,并且分兵大军的道师不是其他人,正是鳄龟、枭鸟、白虎当中的两人,对方每每返程时,还可以相互间进行替换。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尤冰在确认了虞渊金丹不出的情况后,发觉仅仅需要一名金丹道师压阵,就足以让海盟麾下的大军无往而不利,百战百胜。 如此一来,她也就不需要将盟中的金丹战力分散出去,削弱百里浮槎。如此也能免得其余的金丹道师在率兵离去后,会生出不好的想法,甚至是当场叛逃。 一旦出现这等情况,即便海盟有足够的底气去处理和镇压,也会是增加波折,耽搁时间。 除此之外,鳄龟等人带领出去的兵甲也都是以它们麾下的门客和道兵为主,并不涉及海盟新组建的道兵大军。 这样一来,鳄龟等人在外碰上了难啃的大敌,甚至是万一出现了虞渊金丹,其折损的也都会是对方三人在海盟中的爪牙。 而分兵大军所获得的钱粮和灵物,纵使鳄龟等人私底下会收取部分,可根据许道和鳄龟等人的道心盟约,其绝大多数都得输送到浮槎中,以供养整个大军之耗费。 尤冰的如此做法,算的是一件多雕。 或许在她一开始提出来的时候,鳄龟等人也已经洞悉了。但是有许道的坐镇,鳄龟等人都是不二话的就接受,并无怨言和抗拒。 因为对于鳄龟等人而言,此战损失些爪牙等事,也都是次要的。 其关键之所在,就是要让整个海盟尽快的席卷虞渊,能有多快就得多快,掠夺对方数百年的积蓄,再和鲲鲸真人决战! 除此之外的事情,全都只是皮毛。 ……………………………… 兵分三路,海盟一行人在广袤的西海上,如花如荼的开展着各种征战,每日间战死的道人就多达数百。 但是在辉煌一般的胜利,与敌人惨烈的伤亡衬托之下,如此伤亡几乎就是云烟,压根就没有给海盟带来丝毫的影响。 再加上每每抵达一处地方、分兵出去的道兵大军返回,海盟都会收获到海量般的财宝和符钱,海盟上下数十万道人中,即便是最为孱弱的道童也是闻战而喜。 因为在许道的吩咐下,这多灵物除了供给各大金丹道师享用之外,也是毫不吝啬的赏赐着麾下的底层道人。 数月以来的海盟,甚至是达到了每一天都会有道徒筑基成功,晋升为筑基道士的情况。 海盟上下,正在不惜一切代价的提升着实力,充盈道士数目! 其效果也是明显的,譬如尤冰和白骨岛,其虽是日夜都在主持着海盟大军,上下颇是繁忙,但是在取之不竭的灵物供给之下,尤冰手中白骨莲座更上一层楼,白骨岛的道人们境界同样如此。 已经有炼罡后期的白骨岛道士,进入到了闭关结丹的过程中。 其中有得了许道的赏赐,只求结得一个假丹为白骨楼效命的,也有根基不俗,正在尝试着自行凝结大丹的吴国遗民。 许道和其影响力,就好似漫天红霞般的大火,逐渐侵蚀、覆盖着整个西海,势无可挡! 但就在海盟上下闻战而喜,虞渊上下胆颤心惊的同时,许道自己却是清静如斯。 他在处理了金丹叛徒之后,就地闭关在了中央楼阁中。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许道还会过问一下盟中的事情,或是打压安抚那些焦躁不安的西海金丹,或是论道交流,但是等到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尤冰执掌海盟越发熟稔之后,他就两耳不闻窗外事,彻底的进入到了闭关状态当中。 拥有着十一具金丹尸体,以及日以万计的精粹灵物、近乎无算的符钱供应,许道已然升起了一个想法。 那便是他要在和鲲鲸真人决战之前,将自己的道行增长到千年,根基夯实,抵达至破丹结婴的门槛! 第六百三十九章 跨海斩巨鲸(二) 庞大的中央楼阁中,原本残破的建筑,在祭旗大会结束之后并没有人过来收拾,一直都保持着原样。 但是当许道将此地作为自己的闭关场所之后,整个楼阁沾染了他的气息,也变化的越发玄妙而不可言。 熔融状态的梁柱、砖瓦,就像是铅汞金液般,环绕着他的身子,日夜旋转不定。 每时每刻之间,都会有海量的符钱和灵物,通过这些铅汞金液输送到楼阁当中,进入到许道的小黄天内。 在许道闭关的这段时间中,他的小黄天也是时刻都显露在外,将整个中央楼阁都铺满,就好似楼阁已经变化成为了小黄天的形状。 除了符钱和灵物之外,海盟每每攻克下一方岛屿,其岛屿中所有能获得的山海碎片,一并的也会送到中央楼阁当中。 虽然这些碎片的数目和大小,都远远的比不上许道在海盟当中所获得的,但是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意外之喜。 因为他原以为此等重要的东西,一定会被虞渊上下收集之后,送到鲲鲸真人那里去。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鲲鲸真人不知是因为伤势过重,无法顾忌到养伤之外的其他事情,还是因为对方没有将此等异宝放在心上,它居然没有号令过麾下的大军收集山海图碎片。 反倒是虞渊势力当中的各大金丹道师,都各自发出吩咐,将此等异宝收集在私人的宝库当中,以备今后不时之需。 而现在各大的金丹道师已经被请入虞渊当中近十年,其麾下的宝库自然也就是归许道所有,算是对方为许道做了一件好事情。 一颗颗灵文悬浮在许道的身侧,将他的周身缠绕,仿佛再度悬浮在了银汉之间。 一张张山海的碎片,也在许道的手中拼接成块,融为一体。 每每多得到一块山海图的碎片,许道手中融合过后的山海残图就会增大一分,并且他的小黄天因为得到了新的山海符文,其空间大小和稳定的程度,也会增大许多。 在如此变化之下,许道的小黄天每日能够消化的煞气符钱,其数目是与日俱增,并且渐渐的达到了当日就能够转化出足够多的灵气,供给许道吞食使用。 也就是说,许道今后想要用小黄天来转化煞气符钱,再不需要苦苦的等候其沉淀和酿制,他只需要袖袍一挥,就可以将符钱当中的煞气尽数的剔除干净,将之转化为精纯如许的灵气。 在闭关的这些时间中,许道除了取用灵材符钱,供给自己修行之外,往往有空的时候还会顺手清理一批符钱,再将之放出楼阁外,以供尤冰等人使用和赏赐。 如今的许道贵为海盟之主,又身具大法力,不用畏惧西海当中的任何一个金丹道师,因此他能够转化符钱的手段,自然就不用再像以前那般死守严防。 而且现在正值征战时刻,许道对外界显露出自己这一手妙法,还能够大大的激励那些金丹道师,以及浮槎当中数十万道人。 服用精纯的灵气,不只是能够让他这边道人们,能够突破的便突破,不能突破的在精纯灵气滋养下,多多的涵养一段时间,等到大战时也能更加保持灵台的清净,少受一些幻术、迷障一类的影响。 而在这段时间中,一方方虞渊势力麾下的岛屿,继续被海盟的三路大军攻克,使得整个大军越战越勇。 尤冰等人再外征战连连,许道端坐在中央楼阁当中则是继续静心打坐。 时间便如此慢慢流逝。 一日两日、十日二十日。 五十日六十日……再度三个月后。 顺利的征伐让许道能够继续坐在百里浮槎当中,他一步也不用走出,整个海盟就将入道的虞渊地盘,一个接一个的都攻克下了。 当最后一方虞渊麾下大型岛屿得手,许道收得消息时,他的目中甚至是露出了恍然之色。 西海大战,对于海盟来说,其开端竟然是如此的顺利,在长达半年的战争中,海盟别说是伤筋动骨了,甚至一个连算得上是失败的战役都没有出现。 不管是何方岛屿,只要是有金丹道师的带领,外加海盟庞大的道兵,彼辈都坚持不了十日。 十日中,岛屿要么被硬生生的啃下来,要么就是内里爆发暴乱,满城的道人出岛投降。 譬如最后一个虞渊岛屿,其便是望风披靡,连三日都没有坚持,海盟方面甚至还没有主动的派遣道兵上前攻打。 该座岛屿就自行的将大阵给关闭,城中的筑基道士们纳头便拜,战栗出城,请示投降。 经此一役之后,虞渊在西海中所有的明面势力,都已经被海盟给击溃,其各方岛屿积攒下来的数百年灵物,也一并的被海盟笑纳进入到了手中。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积蓄数百年的灵物,自然不可能是海盟从各方岛屿的宝库当中取出来的。 各方岛屿的宝库都空荡荡的,别说比不上百里浮槎了,连曾经常年困苦的白骨岛都比不上。 这是因为每每有所剩余,各方岛屿除了留下第二年过活的口粮之外,其余的符钱道资,全都要押解输送到虞渊当中,源源不断的为虞渊输血送钱。 只有岛屿上那些无法被携带的器物、产业、灵植等物,方才会继续的留在各方岛屿当中,以备今后继续进行生产和收成。 并且其实早在多年之前,虞渊就有诏令发出,勒令各地的岛屿除了维持最基本的运转和生产外,其余的灵物,须得竭泽而渔般输送进虞渊当中。 但是当时各大的金丹道师还没有被鲲鲸真人请入虞渊当中,有这些金丹道师坐镇,各方岛屿可都算得上是它们的私产,即便它们臣服于鲲鲸,但是面临刮地三尺般的搜刮,也是选择了阳奉阴违。 或者说各方岛屿全体上下,全都选择了隐瞒和截留,他们顶多是将岛上的灵物资产竭泽而渔般搜刮了十分之一,用以送到虞渊那里去交代任务。 可是在这一次海盟横扫四方的征战当中,别说是各方岛屿的楼阁、灵植、产业了,甚至连各方岛屿中微薄的灵脉,也是被大肆的抽取,掘地三尺般刮走了灵气。 此等贪婪狠辣的举动,自然不是许道特意安排的,而是出征的鳄龟等人,以及尤冰所默认,海盟全体上下都共同支持的。 因为不如此,便无法保证数十万的海盟道军,继续高歌猛进的前行,横扫所有的不服。 并且随着战争的持续进行,整个虞渊势力都被众人嚼碎了吞到肚子当中,即便是当中再反应迟钝的道人,也都知晓自己和虞渊势力已经是不共戴天,双方只有一死一活。 不趁着鲲鲸真人不出的时间,抓紧得到好处,再等到对方出场后,可就再没有这般好的机会了。 而且在和鲲鲸真人鏖战之前,他们但凡是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不去竭力的搜刮灵材、增长真气,那就是对鏖战时候的自个不负责。 真正苦战时,可不会有后悔药吃,甚至是退一步的说,真要是海盟战败了,海盟中道人们能够在此之前多提升一点实力,战败时候他们跑路活命的机会也就大一分。 如此一来,不管是金丹道师,还是道士道徒道童,海盟上下都选择了掘地三尺,近乎疯狂般的获取好处,让自己这边实力滚雪球般壮大。 许道也是因为这些情况,对海盟上下穷凶极恶的面孔、贪婪如火的举动,同样的保持了默许。 在此之间,他唯一交代出去的,是让尤冰尽可能的看着点,不要真个将各方岛屿的灵脉给弄断了根,再无恢复的可能。 以及勒令麾下的道人不可大肆屠杀凡人炼钱、炼器。 毕竟他也只不过是海盟众多金丹当中的一个,一旦最后的战役失败,他更是讨不了好处,根本就没有资格去考虑太多今后的统治。 而且不如此,他也无法在长达半年的时间中过上仙神般的日子,灵气源源不断,予取予求。 这一日,中央楼阁中。 许道睁开眼睛,静静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最后一封军报。 上面所写的东西,正是虞渊将最后一方岛屿攻克下的过程,以及攻克之后所收获得到的灵材多寡。 这些灵材又在鳄龟和白虎两人的押解之下,已经往百里浮槎行驶而来,将会再度让海盟上下同欢数日。 许道此时坐镇在楼阁当中,两耳中都听见了楼阁之外传来的嗡嗡欢呼声。 几乎是在军报传入他手中的同时,海盟攻克下最后一方岛屿的消息,也一并的传入了百里浮槎当中。 经过长达半年的战争红利,浮槎中再无一个不曾踏上虞渊地界厮杀的道人,即便是原先那些胆怯的、念旧的,在大把大把的符钱、充足的机遇诱惑下,也都不甘心于从事奴隶般的活计,而选择了用法力为自己赚取修道的资粮。 如此慷慨激昂之下,现在海盟麾下的筑基道士,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三千人,并且还持续不断的有道徒再突破成为筑基道士! 如此数目的道士,有可能超过了西海史上某段时期的道士总数! 若不是鲲鲸真人尚未除去,有这多的道士聚拢在麾下,海盟已经可以说是将整个西海纳入到了手中,统一了西海。 当然了,此时在战场之外的其余地方,比如未曾遭受到搜刮的东面,必然还存在着为数不少的筑基道士。但是对方零零散散的,又并无几个金丹道师,即便数目再多,对于此刻庞然巨物般的海盟而言,都是一群蝼蚁,不值一提。 除了三千筑基道士,海盟内也出了几个金丹道师,当中有真丹、有假丹,有白骨岛的,有鳄龟等人麾下的,还有由其余道师麾下的道士突破而成。 这样一来,海盟中现有金丹道师数目,在除去许道和尤冰两人之外,也恰好达到了三十人数目! 但以上这些,对于许道来说都不是最要紧的。 对于他来说最要紧、最重要的便是,他在此半年时间当中,当真的将自己的道行拔擢到了千年地步! 并且此千年道行,还并非是他刚刚才达到,而是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修成。 有着充足的灵气、灵物,又每日都有着各种灵丹妙药、神功秘法,许道又通过自己的小黄天,仅仅在月余的时间,就将突飞猛进后的道行消化完毕,并打磨干净了其中的火气。 而为了保证速度和质量,他在修行当中所浪费的资粮也是不少,几乎是尤冰送来多少灵气灵物,他就不客气的消化多少。 到了后来打磨灵气时,他每日消耗的灵气相比于之前甚至是只多不少,都不再对外放出经过纯化的灵气了。 “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楼阁中,许道静静地思索着,他的手指轻轻一捻,手中的传音符就化作为飞灰。 他慢慢的起身,半年以来第一次从坐下的蒲团上站了起来。 随着许道的起身,铺在楼阁当中的小黄天之景象,也是轰然震动,变化多端,并有嗡嗡的声音从周遭传出来。 一头头气息可怖,形貌狰狞的牙将鳞兵,仿佛云雾般藏在楼阁的各处,它们一动不动,仅仅在许道起身时羽翼齐齐震颤了一下。 这批牙将鳞兵的数目已经过百,并且更加让人惊骇的是,它们个个的气息竟然都达到筑基层次,雷火密布、金光闪烁,当中有几个甚至是达到假丹般的层次。 许道站定身子,他轻轻一拂衣袖,堂中遍布的牙将鳞兵就都如云雾般散掉了,刹那间隐没进入小黄天中。 嗡! 小黄天一散,中央楼阁再度恢复到了熔融的残破状态。 此时的许道面露轻笑,独自出声: “古时有剑修西征,今日,也该有群道西伐了。” 他的身子一闪,便出现在了楼阁之外。 最后一封军报来临时,也即代表着海盟上下,要在他的统领之下,和鲲鲸真人硬碰硬了! 第六百四十章 跨海斩巨鲸(三) 许道的身影出现在楼阁之外,立刻就有驻守在楼阁外面的道人发现了他。 五个筑基境界的道士出现,都迎上来,折腰大呼:“参见盟主!” “恭喜盟主出关!” 这五个人都是许道的熟面孔,是白骨岛当中的旧人,而且有幸听过许道的讲道说法,勉强也算是许道的学生了。 如今大半年的时间没见,许道发现五个人的气息赫然都是超越了原先的层次,齐刷刷的拔高了至少一个境界。 当中天资最是不凡,而且年轻的,以短短六十年的功底,就已经修炼成为了炼罡道士。 许道含笑着对五个筑基道士说:“都免礼,今日乃是我海盟的大喜之日,就不要弄这么多的繁文缛节了。” 正说话间,当即就又有一股强悍的气息,从附近的楼阁中升腾而起,往六人所在之处的奔过来。 来人赫然是一个金丹道师,但是让许道面露诧异的是,对方并非是当初参加祭旗宴会的任何一人,其面孔让许道感到陌生,但也是熟悉的很。 此人正是白骨岛中的道人,而且还是当初吴国遗民、洱海道宫之传人,其在最近半年的征战当中,因为屡建奇功,又得到了大笔的资源,再加上和许道的关系也是匪浅,便得到了结丹的机会。 因为对方的根基不差,最终所结成的金丹也并非是假丹,而是自行凝练而成,是一颗六品的真丹,拥有破丹结婴,得道长生的机会。 不过许道原先在洱海道宫当中时,他所熟悉的人也不太多,仅有庄不凡、陈门等有限的几人,前来迎接他的这人并非他的道宫旧相识之列,仅仅同出一脉。 对方走上前,同样也是连忙躬身行礼。站在许道身旁的五个筑基道士,也都向着来人打了个稽首。 “盟主今日出关,在下来迟了,还望盟主恕罪。” 许道轻笑说:“你我皆是自己人,叫盟主太过生分了,如今你也已经是金丹中人,叫道长又太过客气,便继续如曾经在白骨岛上时,呼我为道师吧。” 说着话,他一并的朝着身边的五个筑基道士点头。 来人没有想到许道竟然如此的客气,她虽然已经成就了金丹,但依旧面色激动,当即口中轻呼:“在下参见许道师!” “参见道师!恭喜道师今日出关。”候在旁边的五个白骨岛道人,也是出声。 许道对着他们几个,特别是那结成金丹的人,说:“尔等皆是筑基中人,金丹道师,为何特意的在楼外等我,可是有事情专门恭候着我?” 许道刚一踏出门,这几人就迎上来拜见他,他还以为是尤冰有什么事情急着要找他。 但是细细问了一下,许道方才知道在他闭关前虽然事先吩咐过,不用有人负责看守,省得浪费了人力,耽搁征战,但尤冰最后还是特意的安排了人马过来。 特别是上前见许道的金丹道师,尤冰因为担心海盟中的那些金丹道师会有人心存不善,想要趁着许道闭关而犯事,于是当白骨岛中有金丹道师出现后,立刻就派遣过来,令之在中央楼阁附近也闭关。 表面上是闭关,但实际上就是看护许道。 许道因为一直都在专心的闭关,再加上又有尤冰在外面作为看守,他除了些大事情之外,对于一干杂事都不太清楚。 于是在听完这些事情之后,他便再次的朝着周遭几人拱手,特别是那结丹之人:“连累得道友困局此地,实在是罪过了。” 金丹道人连忙就避开,忙说:“道师折煞在下了,岛中也还有另外一位道友也结成了金丹,我俩不时就替换一番,算不得一直在此地。” 许道一边往白骨楼的所在地走过去,一边和这位金丹道人闲聊,一并也将对方的名号从脑中翻出,琢磨几番,记得更加清楚。 而在两人行走的同时,另外的五个筑基道士当中就有机灵的人顺着众人行走的方向,赶紧的往白骨楼禀告过去。 等到两人还没有走到白骨楼的跟前时,白骨楼上就灵光大现,一个个道人排列着队伍,从楼中走出,并且身形闪动,运用了法术,直接就横穿数个街道,前来迎接许道。 “恭迎盟主出关!” 大呼声从这些道人的口中说出,让白骨楼周围的其他道人也反应了过来。 而这些道人在听见是许道闭关而出之后,一个个的并没有像之前那般只是露出敬畏之色,而都是面色振奋,齐声的大呼: “恭迎盟主出关!” 四下人等的口中也想起叽叽喳喳般的议论声:“盟主真的出关了么?我咋没有看见!” “这事情还能有假的?快,那就是盟主了,俺当初看见过。” 许道和那金丹道人的闲聊被四周人等的欢呼声打断,两人也就终止了言语。许道放眼看过去,立刻就看见了乌压压的一群人头,挤得紧密。 只一眼,许道发现金丹道人口中的所言不假,在大半年的征战当中,整个海盟的道人都获得了红利,街道上所有人的精气神都和他闭关之前有了鲜明的不同。 此时百里浮槎上的道人们,一个个的精气神旺盛,就好似燃烧着的火把一般,将整个海盟都照射得通亮。 一时间许道在人群当中,连找出一个寒酸相貌的道人都做不到。 面对众人的欢呼,许道也就不再只是步行在街道上,而且一甩袖子站在了半空中。 他面对众人的仰视,怡然的朝着四方颔首,拱手说:“今日贫道出关,不曾想惊扰了大家,实在是罪过。也不是什么大事,还请诸位继续忙活。” 街道上的道人见许道竟然如此客气,称得上是和蔼可亲了,当即就有胆大的人扬声叫到:“不忙不忙,凑热闹要紧。” 一阵哄笑声响起来,街道上的众多道人都鼓噪,唯有从白骨楼中走出来的两列道人不苟言笑,继续恭敬的候在两旁。 面对这一幕,许道也是哑然失笑,随即就朝着身旁的几人颔首,径直便往白骨楼中投去,不再耽搁。 刚才和他闲聊的金丹道人落后于他,一列列自白骨楼走出的道人也跟随在他的身后,众人仿佛神龙摆尾一般,返回了白骨楼中。 大半年过去,本是鸟巢模样的金鸥堂已然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其大致的形制没有得到更改,·依旧是类似于鸟巢般的模样,但是通体的色泽、以及门窗走廊等物都得到了更替。 现在的白骨楼上下晶莹,除去了之前显得艳俗的金光,通体晶莹,泛着一层釉色般的光泽,十分的养眼。 楼中多半有人正在等待许道,他也就没有怎么耽搁,径直登上堂口之中央深处。 果不其然,就在重重叠叠的书箱书稿、竹简中,一道俏丽的身影正静立在当中,翘首等候着许道。 对方一见到许道,就欠身:“郎君今日出关,妾身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 尤冰言笑如花,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洁净的灵光,显得纤尘不染,颇具几分圣洁的气度。 许道的身影一闪,就出现在了对方的身前,他也是脸上带着笑意,将对方的手轻轻把住: “何须如此生疏,我闭关的这些时日,海盟中一应大小事务,实在是多亏你了。” 通过刚才和那名金丹道人的交谈,以及从街道上面偷听得到的事情,许道知道在最近的半年时间当中,海盟虽然看上去高歌猛进,但也并非就是完全一帆风顺。 而其中所有的纷争和问题,都是尤冰一手理清压平。 许道甚至还听闻,海盟中的所有人,上到金丹道师,下到小小道童,只要是还没有死掉,个个的修为都有所精进。 可是唯独只有尤冰自己,因为夙兴夜寐、日夜劳累,都没有时间去修行,并且她还以身作则,严格赏罚,没有去浪费盟中的灵材灵物,导致她的道行在半年时间当中竟然没有增长多少。 如今许道一看,他发现竟然真如传闻中一般,尤冰的道行依旧只是三百多年,和他闭关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让许道的眉头皱起,立刻就出声问尤冰,并且沉声说: “海盟事务虽然重要,但不管是那些金丹道师,还是那些道兵大军,甚至是包括整个白骨楼、白骨岛,都只不过是外物!你我身为修道众人,唯有道行法力才是最重要的。最近半年乃是攻打鲲鲸真人之前难得的修行时间,道友为何如此耽搁……” 许道复叹声:“鲲鲸终究是元婴真人,我虽然有把握,但也未必就能全胜。一旦事情大败,我照顾不了你,你之法力越高强,保全的机会也就更大一些。” 尤冰听见这样的一番话,她拂了拂耳边的鬓发,面上露出欣然的笑意。但是时值攻打鲲鲸真人这等大事,她自然是不可能向许道倾吐出自己的状况。 若要倾吐,好歹也得斩杀了鲲鲸真人之后再说,到时候有鲲鲸之机缘,指不定就有转机了。现在说出来,只是有害而无益。 于是尤冰摇了摇头,出声:“这些事情妾身都有分寸的,郎君勿忧。” 她只是说了一句,就又说:“郎君今日出关恰逢其会,也是白虎、枭鸟两位道师返回海盟的时间。等到两位道师一回来,郎君就可以号召上下,攻打那鲲鲸贼人了。” 尤冰在言语间,手指轻轻地一挥动,就有灵光闪现,一方偌大的地图出现在她的手中。 地图上面有一道冒着黑气的裂痕出现,立刻就吸引了许道的注意,许道一眼就认出此裂痕就是众人口中时常念叨的“虞渊”。 再一看地图的另外一侧,百里浮槎和白骨岛一前一后,已经是距离虞渊不到百里远,静止不动,仿佛两只巨龟一般,安静的守候,等待有机会扑上前,将黑蛇般的虞渊撕咬吞吃。 另外还有两处光点,分别呈现虎形、鸟形,正在地图上靠向百里浮槎移动,应该就是外出领兵而归的白虎大军、枭鸟大军。 许道盯着地图上的虞渊,目中闪烁,他对身旁的尤冰说:“虞渊者,日落之所,亦是传闻中的万物归墟之处。” “我还曾听闻过,若是天地崩化,此地也将是天地最后一处崩化之地,因此才有万物归墟之名。” 许道舒声:“只可惜传言终归只是传言,西海将崩,东土尚存,我等为求生机,不得不来此归墟之地觅活路。今日,终于来到这里了!” 尤冰静静的听着他说话。 下一刻,许道抚着尤冰的手,冲对方笑说: “万事俱备,东风已至!便听从娘子言,一等那枭鸟和白虎二人一抵达浮槎,本盟主就勒令上下大军,立即开赴虞渊。” “到时候掘沟填壑,斩杀鲲鲸!为你我博取一个生机,赚取一个长生不老!” 尤冰一本正经的欠身:“谨遵门主法令。”不过她听见许道话中的“娘子”二字,两靥也是忍不住发红。 许道将尤冰的媚态尽收眼里,便要说出:“等打完了这一仗,必奉上一场……”但是他在心中将这话嘀咕到一半,顿觉不吉利,就立刻打住了。 接下来的时间。 许道待在金鸥堂中,一边发出法令,遣人将浮槎各地的金丹道师都叫过来,只是暂时不相见。 另一边便是在和尤冰温存,并由对方亲自教导告知海盟中的一应大小事务,譬如兵甲多少、符钱多少、法宝几方等等等等。 而随着时间流逝,浮槎当中二十八个金丹道师,不管是闲着的还是不闲的,全都恭候在了金鸥堂中,安静等候着吩咐。 一个白天过去,许道依旧没有召见它们,但包括鳄龟道师在内的二十八个金丹,依旧是沉得住气。 甚至是当夜幕降临,枭鸟和白虎道师终于领军而归,整个海盟都欢庆起来后,堂中多了两个金丹,三十人依旧是安静恭候着,不敢有任何的失礼。 因为它们都已经敏锐的发现,当枭鸟和白虎踏入堂中时,整个浮槎就已经起锚,以不快但势不可挡的速度,再次往西方移动了。 终于,整个百里浮槎轻轻一颤,定住不动。 第六百四十一章 跨海斩巨鲸(四) 当百里浮槎停止移动的那一刻,浮槎上的所有金丹道师都知道,它们已经抵达虞渊,接下来众人就要亲自上阵,进行厮杀了! 鳄龟道师等人面色各异,其中白虎道师和枭鸟道师两人身上的战火味似乎都还没有散去,浑身正充斥着激昂的杀意。 就在沉默之间,吱呀声响起。 静室的木门被推开,故意发出了吸引众人的响声,将所有的金丹道师都从杂乱思绪当中惊醒。 “诸位久等了!” 轻笑的声音响起,一道黑色道袍在众多金丹道师的眼前晃动,然后也静立住不动。 三十尊金丹道师全都抬起头颅,仰视着许道,异口同声的叫出: “参见盟主!” “恭喜盟主出关!” 虽然时隔了半年的时间,但是堂中金丹对于许道的敬畏心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不少,特别是当它们再度的看见了许道之后。 在场的西海金丹都是眼光毒辣之辈,它们立刻辨认出许道经过大半年的闭关,其道行修为赫然是又比闭关之前要高超了不少! 很有可能经过了这一场闭关,许道实力已经翻倍了! 在这半年的时间当中,在场的西海金丹虽然都老老实实的待在海盟当中,整天要么是修身养性,要么就是花天酒地,压根就没有去插手海盟的想法。 但是这并不代表它们对于海盟中发生的事情都陌生,至少许道在闭关当中所耗费的庞大灵材,其数目就为在场的西海金丹们所知,并让它们感到惊愕和惶恐。 因为许道闭关消耗的符钱和灵材数目实在是太过于庞大,其一日就能抵得过其他金丹闭关时的一月之消耗。 如此大胃口,甚至是让在场的西海金丹都怀疑,许道是否在暗中着手进行结婴。 而现在一看,许道虽然没有破丹结婴,但是他浑身的灵光也已经是浓郁到了让在场的西海金丹望而生畏的境地。 “道行千年!” 鳄龟几人的心中当场就跳出这个想法:“许道友的修为,必然是已经达到了千年道行,可以尝试突破到元婴境界了!” “莫非他在这半年的闭关当中,真是尝试过破丹结婴?” 在场的所有西海金丹,再度思绪纷呈,心神杂乱。 但是不管许道究竟有没有尝试破丹结婴,单单是他现在的千年道行,就已经是让在场的众人心生绝望了。 此前距离千年道行还有不少距离时,许道就能够轻易的打杀金丹道师,现在道行已经达到了千年的地步,实力恐怕不只是翻倍。 即便鳄龟等人再结成假婴法相,怕是也难以将许道打败。 如此想法出现在众人,特别是鳄龟、白虎、枭鸟三人的心中,让它们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期待。 惶恐是因为许道太过强悍,众人下意识的畏惧了,期待则是许道的实力如此之强,那么众人接下来和鲲鲸真人的战争,其胜率同样也是增强了。 霎时间,道道各色的目光,投放在许道的身上,满堂的金丹又敬又畏。 许道环顾堂中的金丹,从容的朝着它们打了个稽首。 他接下来没有再和堂中的西海金丹们客套,而是神识疯狂的涌出,声音随着法力在白骨楼当中轰鸣: “诸位道友,开战罢!” 其声色并不激烈,但是言语当中自带一股子金铁铿锵的杀伐之意。 许道的声音并非只是对堂中的金丹道师们所说的,通过海盟阵法的脉络,他的声音滚滚雷霆,同时在百里浮槎当中响动起来。 海盟上下数十万的道人,在这个时间全都心神惊动,勐地抬起头颅仰看天空! 当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他的目中爆发出火焰,一股昂扬的斗志在他全身都燃烧起来。 有黑发如瀑、面容坚毅的女道人,有面色稚嫩的年轻道徒,有妖首人身的异族道人……形形色色。 征战到今天,这些道人都已经经历过血和火的洗礼,并且因为屡战屡胜,斗志旺盛至极,全都自信胜利在他们! 不用任何人起调子,当场就有犹如浪潮般的呼声响起: “开战!开战!开战!” 不管是年老的还是年轻的,残废的,还是资质平庸的,全都道一旦他们今日能够跟随的海盟赢下接下来的一战,那么整个西海的未来都将属于他们,众人皆将改变命运! 到时候年老的可以延寿,年轻的可以突破,残废的可以修补,资质平庸的未必就不能够筑基、甚至是结丹。 这一切,都只需要他们在接下来的战争中猎得军功。 欢呼声继续:“开战开战!” 有过长达半年的战斗和尤冰的赏罚分明,海盟中几乎所有的道人都愿意选择相信海盟,或者说相信许道和尤冰的诺言。 或许,对两人仍旧抱有怀疑的道人只在白骨楼,那神色各异的三十个西海金丹当中! 但是不管这些西海金丹心中究竟是作何想的,面对许道的宣言,它们也仅仅是顿了一息,然后就都躬身低呼: “诺!谨遵盟主法令!” 得到众人的回答,许道一抬袖子,轰! 白骨楼的所有门窗瞬间洞开,特别是庞大的正门,其打开后,犹如一头巨兽张开了口齿! 许道不再管堂中的这群金丹道师,他的身子闪烁,以极快的速度往楼外飞去。尤冰也跟在他的身边,几乎是寸步不落后。 堂中的三十个西海金丹,也都是立刻就起身。 它们将堂中按几、蒲团、地板弄得哐哐响,如同仆从般也鱼贯而出,列阵在许道、尤冰两人的身后。 一出白骨楼,更是庞大的开战呼声出现在许道和其他人的耳中。 经过尤冰半年时间的训教,许道现在直观的了解到了海盟上下的求战之意。即便是那些刚刚跟随白虎和枭鸟返回海盟的大军,它们也早就已经在占领岛屿上进行过休整。 虽然是刚刚返回,但是它们并不疲惫,反而比之浮槎上的其他人,更是渴望战争,渴望在战争中通过自己的法力博取前程。 许道带领着众多的金丹道师出现在百里浮槎的上空,不用他吩咐,每一个金丹道师都将浑身的灵光运起。 一共三十二人,犹如三十二轮明月般,高高的悬挂在翻滚的海盟大阵上。 许道俯视着沸腾的百里浮槎,他望向身旁的尤冰,目中流露出满意和感谢之情。虽然在他闭关之前,他已经和在场的众人大致商量好了如何攻打鲲鲸真人。 但是将这一切都付诸于行动,训练兵员,编织进退的人,主要还是尤冰。 不过许道也没有说太多的话,他只是低声:“士心可用,便请尤冰道友号令大军,征伐那鲲鲸巨贼罢!” 许道拱手,候在他身旁的其余金丹道师也都是拱手,口中纷纷的说到:“辛苦尤冰道友!” “劳烦道友了!” 大事开启,尤冰也没有废话。 她轻点头,便一掐诀,袖口中就飞出了三十六道灵光,其中的十二道分别往海盟的四角飞去,并迎风变大,化作成了高大的白骨道兵,个个的气势都强悍。 与此同时的,鳄龟、鲲鲸、白虎三人也都不用许道吩咐,它们各自朝着许道拱手,然后就往自己的老巢飞过去。 最后许道哈哈一笑,他朝着剩下在场的众人拱手:“诸位道友就请都留在此地,听候尤冰道友的差遣!贫道也去也。” 他们此时所站立的位置,正是百里浮槎的中央。接下来,尤冰就将待在此地调兵遣将,指点大军,杀向虞渊中的鲲鲸真人。 许道话音落下,他便一甩袖子,朝着来时的白骨楼飞去。 鳄龟、白虎、枭鸟要坐镇在海盟四象大阵的三处阵脚上,许道修有青龙偃月丹功法,自然也要坐镇在青龙铜柱处,能帮助维持阵法,增加威力。甚至必要的时候,他还要和鳄龟等人融合气机,形成假婴法相,去攻打那鲲鲸真人。 当许道也归位后,整个海盟大阵更加剧烈的翻滚,笼罩在浮槎周遭的云气、灵光,陡然都消散了。 四股声音在浮槎中一同的炸响:“开!” 百里浮槎的四大港口,立刻就发出轰鸣声,出现了一道道的光幕,只出不进。 已经候在浮槎当中的十二尊白骨道兵,立刻就随着中央楼阁上的尤冰的心意动弹,其身形晃动,一簇簇的鬼火冒出,如同火炬一般,引领着浮槎中已经备战好的道兵大军,缓缓地开向外界。 轰隆! 足足十万的道兵大军,相互之间都能够凝结气息,使之形如一个整体,有条不紊的开出了百里浮槎。 当道兵们离开浮槎后,海盟阵法的上空又发生了变化的,一片景象出现在众人的头顶,其是一片海域。 有心人细细的一看,就会发现彷佛是一片海域倒扣在了百里浮槎的上空,而且这片海域不是其他,就是浮槎现在所处于的海域。 海域的可视范围比整个浮槎还要大,当中还能够看见缩小过后的百里浮槎,其仅仅千丈大小。 就在百里浮槎的旁边,又有一块区域漆黑,彷佛长条乌云一般横亘着,将众人眼中的海域划分成了两半。 此区域是一深沟,正是虞渊! 这时许道站在白骨楼上,同样也是仰头看着巨兽般趴窝在海水中的真正虞渊。 真正抵达此地后,情况和众人预估的不太一样,鲲鲸真人依旧没有从虞渊当中走出,它似乎并不贪婪海盟上下数十万的血食。 好在如此情况也在许道等人的预料之中,对方不出来,他们将对方逼出来便是了,如果逼不出来,到时候可再下洋捉鳖。 只不过,许道他们将百里浮槎都开出来了,自然不会是他们出手去将鲲鲸真人逼出来。 三十二尊金丹道师皆是要养精蓄锐,以逸待劳,就算鲲鲸真人立刻出来,非是到不得以的时候,它们也不会急着出手。 而这正是海盟愿意大力培养道兵,甚至是奴役虞渊各大岛屿道人的缘故。 在许道他们的计划当中,是先由道兵出场挑衅,布置阵型,并尽量将整个虞渊都包围起来,围城一般咬下这方地域。 等到鲲鲸真人出场之后,再由道兵作为探子,吸引对方,许道他们则是暗中操持整个海盟阵法,横压过去,借助海盟中上下几十万道人的灵力,压制、打杀对方…… 种种计策,一时间在许道、尤冰、鳄龟等人的脑海中,流淌不止。 不过很快地,他们眼神又都凝住,死死地盯着上空的海域倒影。 十万道兵大军已经分作成四股,行驶出去,灵舟灵船数不胜数,像是落叶般散开,已经将祭祀鲲鲸真人的地点给围堵住了。 而在外界,实际情形和许道等人看见的一模一样。 并且热火朝天的,声音轰响,十万道兵吆喝着号子,如同冬捕的渔夫般,纷纷从灵舟灵船当中,投放下了渔网、绳索,并有一桶桶经由炼药师密炼过后的瘴气、毒药、煞气等物,投入到海水当中。 哗啦啦! 虞渊上空数百里的范围,瞬间就被钩索布满,海水也是变得漆黑,散发出一股股的腥臭味道。 海盟如此的动作,自然不是要靠这些就将那鲲鲸真人网住、毒杀掉,其只不过是为了挑衅对方,打搅对方的清静,将对方从深沟当中逼出来。 道兵大军继续热火朝天的忙碌。 半个时辰过去,尤冰见海面上依旧无甚动静,便又点了十万道兵出去,将钩索毒水覆盖的范围,扩大到了千里。 又是数个时辰,海盟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步骤。 一个个金丹道师,在尤冰的指派下也飞出海盟,立在外界的二十万道兵当中,作为阵脚,开始布置一方天罗地网大阵。 既然鲲鲸真人没有轻易的被挑衅出来,许道等人也就不急不缓的,正好能够借助对方无视的阶段,尽可能的占得地利,增加胜算。 可众人都没有发觉的是,倒映在他们头顶上空的那海面景象,其呈现浑圆状,偌大虞渊横亘在其中,形如一缝。 此景渐渐的恰似一物了,似一颗竖童的眼珠! 第六百四十二章 跨海斩巨鲸(五) 庞大的百里浮槎,数十万道人聚集在虞渊的海面上空。 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之下,数千里的海域都被毒水和煞气给污浊的发黑。如果附近还存有生灵的话,必将整片整片的死去,绝种无数。 好在整个西海的海水早就已经被诡异的煞气给污染,即便是存在生灵,也多是凶兽。特别是虞渊的这片区域,因为鲲鲸真人待在其中的原故,整个区域的生灵都会被它吞食。 别说凶兽了,就连小虾小鱼,甚至连浮游生物都不存在,空荡荡的一片,干净的让人感到恐慌。 许道站立在白骨楼上,将神识灌入到了整个浮槎。这样他每时每刻就都能够通过浮槎阵法,将周遭的一切都纳入到心中。 一连十几个时辰过去,当浮槎内部的数位金丹道师也在外布置好了天罗地网大阵,数千里的海域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外面二十万道兵所布置下的钩索,也已经沉入到了深沟当中,其每一根都能够延长到万丈,每一根都算是法器,它们是海盟在长达数十年的时间当中炼制出来的,耗费了不少的资粮。 可是钩索垂落下去,深沟当中好似压根就不存在鱼儿一般,没有上钩者。 鳄龟、白虎、枭鸟三人待在另外三个方向,它们一时间都按捺不住,有些惶急起来,相互之间不断的发出疑问,并屡屡询问许道。 许道被它们询问着,也是双眉皱起来,暗暗想着那鲲鲸真人究竟是什么情况。 “莫非,这厮已经离开了此地?” 许道的心中跳出了这个想法,但是他立刻就将这个想法给否定了,因为在海盟还没有攻打到这里的时候。 也就是半个多月之前,虞渊的上空都还有人祭祀着鲲鲸真人,且每每祭祀的血食都会准确的沉入到深沟当中,和以前并无区别。 鲲鲸真人,多半还躺在虞渊当中! 许道心中琢磨着:“除了虞渊之外,整个西海中恐怕也就只剩下百里浮槎一地,值得对方待着。若是去了其他的地方,压根就没有足够的灵气和血食能提供给它。” “并且此人终归是元婴真人,此等得道长生者,会畏惧我等金丹小辈不成?” 心中一定,许道立刻就冲鳄龟等人发出号令:“不急!钓鱼要有耐心且再看看。” 鳄龟等人听见许道的吩咐,脸上纷纷都流露出欲言又止之色,但是不等它们再出声询问,许道就自行的闭上了眼睛,收敛精神做出了一副闭目养神的举动,似乎是准备打起持久战了。 鳄龟等人见状也只得按捺下心中的急躁。 它们其实也知道不能太过慌张急躁,但因为眼下的事情实在是重大,再加上近半年以来的屡战屡胜,也难免的让它们失去了一些谨慎之意。 于是鳄龟道师等人各自都深吸了一口气,也学着许道盘膝坐在了浮槎上面,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一并的,它们也将许道的吩咐及时传递出去,让百里浮槎内外的道人们都不要心急,缓缓图之。 十几个时辰过去,浮槎当中的道人们也都和三位道师一样,心中颇是焦急。但是听见了吩咐,又瞧见海盟的几个尊者都安详的盘坐在楼宇上空,心中也就渐渐的安定下来。 而尤冰在听见了许道的号令后,也是继续平稳的施展既定计划。 可是当海盟内外的躁郁都压下,准备将引出鲲鲸真人作为一件庞大的工程来长期完成时,白骨楼上空的许道,却又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死死地盯着还是阵法所显现的海域景象。 许道这时终于发现,海盟阵法上空中偌大的倒映,其不只整个海盟观察虞渊的眼睛,也更像是一只浑圆竖瞳的眼珠子! 一股惊悸感,瞬间就从许道的背后升起,如同蚁行感般爬满了他的全身。 许道腾地就站起身子,他浑身的气机陡然变动,神识随着庞大的海盟阵法汹涌而去。 他没有说一个字,但是立刻的,不管是尤冰还是鳄龟、枭鸟、白虎,抑或是浮槎上的其余金丹道师,以及大大小小的道人们,都感觉有一股难以言明锋锐感,充斥在它们的头脑中。 成千上道目光,刷刷的投射向白骨楼,目中惊疑、诧异、懵懂。 只见许道修身长立,他站在高高的白骨楼上,负着手,衣袍鼓动,发丝无风自动。 许道紧盯着海盟阵法的上空,当即就想要轻喝,号令海盟的全体上下数十万道人准备战斗。但是他呼出一口气,面上最终却是露出了轻笑声。 许道望着海盟上空的庞大“眼珠”,闲适的打了个稽首,出声: “晚辈许道见过鲲鲸真人。” 他的声音清朗,如同钟磬般,又有一股剑鸣般的激昂之意,瞬间就席卷了海盟上下,并且通过阵法传播而去,让虞渊附近的数千里海域都可以清晰听见。 听见许道的声音,不管是尤冰还是鳄龟等人,他们全都感到惊愕,因为他们从被许道惊动,到许道出声的刹那间,都已经神识跳动,将上下四方看了个遍,压根就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可是不等它们出声询问,庞大的海盟阵法上空,其景象突然就开始变化。 本来只是类似于海市蜃楼般的景象,突然就活了过来,上空那一道虞渊的虚影缓缓的扩大,引得海盟上下几十万道人的惊恐。 瞳孔放大,虚影凝实,一颗庞大到百里的眼珠子出现,活了过来! 眼珠子转动,瞳孔盯向了许道。 许道本人依旧从容的站立在白骨楼上空,负手而立。 而另外几个方向的鳄龟、枭鸟、白虎、各大金丹道士,包括尤冰在内,都是背后渗出一阵冷汗,脑壳发蒙。 “这是!?” 众人眼中原本灰黑的海域景象,立刻就变成了血色。 一时间,整个海盟都像是被施了法术一般,声音静止,甚至连时间也静止了。 鳄龟道师等人的脑中轰然想到:“鲲鲸、鲲鲸真人?它不是应该待在虞渊当中么?” 倒是尤冰的心中生出一股明悟:“当初的黑山秘境,洱海仙园,其初入口都并非是有形之物。如今看来这鲲鲸真人的藏身之所,也并非是在海面之下,而有可能是藏于虚空当中!” 正如尤冰心中所想的,众人所以为的虞渊虽然神异,和鲲鲸真人的藏身之处有所关联,但也只是有所关联罢了。 鲲鲸乃是元婴鬼仙的修为,其神通之广大,乃是金丹境界的道人难以相信的。 寂静的海盟当中,在许道拱手出声后,上空并没有回应,于是许道便又招手大呼: “某等今日前来,乃是有要事相邀,还请鲲鲸真人赏脸一见!” 轰隆! 在许道说出这句之后,海盟上空那怪异的眼珠子,转动的更加厉害了,其扭动着,急切的打量着浮槎上下的几十万口人。 于此同时,整个海盟也终于鼓噪起来,不少道人痴愣的望着上空,出声:“此是幻术耶?” 下一刻,偌大的眼珠又突然缩小,像是偷窥浮槎的人将面孔拿开了,一张狰狞扭曲,难以用言语叙述的庞大人脸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它只有一只独眼,当其五官出现在海盟上空后,猛地就张开了口齿,朝着海盟狠狠的咬过来。 啊! 海盟当中立刻就想起了惊叫声,修为低微的道人们尖叫连连,金丹修为的道师们也是面色陡然变化,纷纷运起了护体法术。 但是众人想象之中的巨口并没有袭来,海盟上空的巨大人脸继续靠近、深入,已经露出了它口中的尖牙、舌头、恶心的涎水。 有道人反应灵敏,立刻就心中惊喜到:“哈哈!只是幻觉!” 尤冰、鳄龟等人也是心有余悸,生出一股庆幸感觉,他们都在心中想到: “元婴真人的形体虽然庞大,可就算施展了法天象地,展开法相,其也不可能一口吞下百里浮槎。此必定是那鲲鲸真人在动摇我大军之军心!” 但是许道独自一人站在半空中,他依旧紧紧地盯着庞大口齿,默默出声:“幻觉么?” 口中念叨一句,许道通过海盟阵法,叹息般的朝着浮槎内外所有人传音:“诸位道友,站稳了。” 这声音进入其他人的眼中,让大家心中一悸。不等他们出声去询问许道,下一刻就明白许道口中所说的“站稳”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轰隆隆! 汹涌的海啸在虞渊千里范围外掀动起来,并且进展迅速,如同飓风般,眨眼间就上升到了千丈万丈,带给所有人一股庞大骇然的压迫。 更加让人骇然的,是那在海啸背后更高更大的一堵堵“白墙”、“红墙”。 一张千里大小的口齿张开,从海面下方凭空的出现,似慢实快的出现在了百里浮槎、天罗地网大阵的下方。 它仅仅一口,就将所有在场的灵舟灵船、道人道师,全都囊括进入了口中,缓缓吞下! “这、这!” 海盟当中的所有人全都面容僵硬,各大金丹道师的脸上也都生出了难以置信,不可想象的表情。 而海盟外面的人,因为没有海盟阵法的缘故,他们看不见刚才的眼珠和人脸,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四周突起海啸,并有墙壁轰隆的朝着众人压迫而来,更加的惊恐。 惊慌,恐惧,出现在了几十万道人的心中。 它们心中原先的激昂斗志,仿佛烛火般浇灭了,连一点残余烟气都没有留下。 许道站定在白骨楼上,也是静静的站定着。 他亲眼看着原本蔚蓝色的上空,全都被血红充斥,即便鳄龟等人及时的将阵法变化,散去海面景象,出现在众人头顶上的依旧是血红色的肉壁。 是几个呼吸间,鲲鲸真人巨大的口齿就已经合拢。 它以百里浮槎为中心,一口就将千里范围的道兵,百里大小的浮槎都吞入了口中。 海盟内外,瞬间漆黑。 急促的神识在海盟当中回荡,各式各样的传音符咒漫天飞舞,火光闪烁,就像是一捧捧飘洒的黄色纸钱。 如同当头一击,海盟所谓钓鱼、所谓的天罗地网大阵、所谓的百里浮槎,全都成了笑话,毫无用处。 众人迟迟的醒悟过来,也意识到那海底千里庞大的虞渊,其很可能并非是鲲鲸真人的藏身之所,而只是对方张开的齿缝,又或者是眯起的眼缝。 但几十万的道人,包括许道在内的三十二尊西海金丹,都没有多的时间去思考这点。 一股剧烈的晃动出现在他们的周遭,天旋地转的,世间再大的地龙翻身、火山喷发都比不上。 百里大小的浮槎,就像是一艘纸船般,上下翻滚颠倒,逆转旋转,内里惊叫声连连。 周遭千里大小的天罗地网大阵,也是瞬间被搅动的稀里哗啦,宛若泡沫般处处破灭,离散不堪。 等到众人全都神魂颠倒,感觉魂魄都要被晃动出去时,方才有如龙似象的鲸吼声音,悠久的传出来。 其声音悠长,足足响彻半个时辰。 在这半个时辰当中,晃动继续,并且浮槎内外的道人,皆是双耳欲聋,连神识都传递不出去,他们就算近在咫尺,也只能以目示意。 巨力依旧在不停的颠倒晃动着众人,上下不定,坚固无比的百里浮槎就像是薄饼一般,被切割敲碎,掉落残渣无数。 等到半个时辰过去,颠倒盘旋的动静方才停止了。 而这个时候,几十万道人死的死、残的残,活下来的都是目中漆黑,已然不知身在何处。 许道亦然。 只不过他在叹息的说出“站稳”二字之后,就身形闪烁,瞬间洞穿白了骨楼,出现在地宫中庞大的青龙铜柱上,并且变化出蛟龙躯体,盘踞在上方紧紧的不放。 因此当剧烈的晃动颠倒停止后,他依旧是位于青龙铜柱上方,没有和铜柱分开。 滋滋! 动静平稳,许道立刻就放出剧烈的金光,他盘踞在青龙铜柱上,仿佛火炬一般腾腾的燃烧起来。 火光涌动,一片庞大的骨甲出现在他的眼中,其蔓延横亘不下百里,青龙铜柱就是插在这一片庞大的骨甲上,并没有被晃下。 第六百四十三章 跨海斩巨鲸(六) 许道盘横在青龙铜柱上,混身大放光明。 他盘踞着,将神识放出去,更加鲜明的画面出现在他的感知当中。 四下一片漆黑许道的内心中没由来的就生出一种恐惧,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正身处于鲲鲸真人的算计中,自然而然产生的恐惧。 好在许道的目光一定,他的心神立刻就平定下来,随即他看向四周,运转法力在双目之间。 一簇簇亮光在他的眼中升腾起来,其方位正好分别是的西、南、北三处方位,以及正中心位置。 瞧见这一幕许道心中暗暗地呼了一口气。 此四处地方的灵光,正是由四具庞大的躯体所散发出来的,其分别就是鳄龟、枭鸟、白虎,以及尤冰。 早在鲲鲸真人要将整个百里浮槎都吞下时,许道就已经利用海盟阵法,将这一可能情况通报给了尤冰等人。 如今看来,对方四人虽然也是和他一齐堕入到了鲲鲸真人的肚中,但是对方四人也都及时的返回到了地宫当中,并将自身固定住,没有被甩脱掉。 其中尤冰所身处的位置虽然是百里浮槎的中央,其对应着地宫中的煞气石台,并没有如青龙铜柱一般的固定物,但是尤冰自有白骨道兵作为帮手,其能组合成为莲台护卫尤冰,她再动用法术,也达到了伴随着地宫而动的效果。 除却鳄龟、尤冰等人之外,许道还在偌大的白色骨甲上瞧见了不少其他的道人身影,对方都是及时反应过来之后,没有让自己随波逐流,也死死地固守在了“百里浮槎”之上。 只可惜的是现在百里浮槎的皮肉都已经被扒掉,其露出了仅剩下的骨架,也就是偌大的地宫! 就在许道眺望周遭的同时,尤冰、鳄龟等人同样也是在观察着四周,并及时的发现了许道 一道道神识,立刻就往许道的所在之处奔涌过来:“郎君可是安好!” “盟主!这是何故?”、“敢问盟主,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或是关心或是惊疑的话声响起。 许道沉下心来,一一的回应过去:“勿慌,只不过是遭受了鲲鲸的算计罢了。浮槎虽然遭受了重创,但是地宫尚在,阵法未坏,我等还有一战之力!” 虽然百里浮槎上的数十万道人,都在鲲鲸真人刚刚的一口之下,流离失所、阵型散乱,就连百里浮槎上所有的街道、坊市、山川,都被一并的打散,但是海盟大阵是布置在了地宫之上,而并非是浮槎的表面上。 因此海盟大阵现在并没有就此崩坏掉,依旧起着作用,鳄龟等人也正是因为阵法尚存的缘故,才能够将神识传递到许道这里。 得到许道的回应,尤冰、鳄龟等人都安生下来,他们立刻就绞尽脑汁的思索,自己现在是处于何种情况之中,以及又该如何应对。 吼!昂!嘶! 一阵阵磅礴的吼声,立刻就从浮槎地宫的几个角落响起来。 鳄龟道师等人未免有诈,索性便先将妖躯法身给最大程度的放了出来,以免待会再有异变时,自己反应不及时。 除却鳄龟等人之外,地宫中尚且还有着十来位西海金丹。 这些西海金丹正诧异看着周遭,并为地宫的环境所惊疑。它们在瞧见了鳄龟等人的动静之后,也一并的将法躯放出。 嗡!道道的灵光涌动,一个个身形魁梧的巨物出现在地宫当中,一时间将周遭的漆黑都驱逐了。 许道瞅着其他人的动静,他也没有显得太过特立独行,同样是将本来就庞大的蛟龙躯体摆开,放出的更加庞大,威能赫赫。 尚且存在于浮槎地宫上的道人们,在瞅见了四方的动静之后,立刻就朝着几人奔来,其中朝着许道所在之东方奔走过来的道人无疑是最多的。 许道也没有对这些道人客气,他立刻就通过海盟阵法,发出号令:“立刻收拢同僚,固守浮槎!” 正在地宫上奔走的其余道人们,得到了许道的神识,面上都是惊讶,不断就有道人暗暗惊呼:“这里还是百里浮槎?还以为我等是进入到了一方秘境当中了呢!” 紧接着又有许道、鳄龟、白虎、枭鸟,以及尤冰五人的呼声,在一片漆黑当中呼啸: “阵外诸弟子速速返回浮槎!” “速归!外界恐有危险!” 只见除了百里浮槎上的这一批道人之外,就在许道等人的灵光所能涉及范围内,赫然也是存在着一个又一个的道人,只是这些道人大多支离破碎、深受重创。 阵法外的伤者数不胜数,只有少部分人要么是依靠着修为,要么是运气惊人,在天翻地覆般的变动中并未受创。 嗖嗖! 得到了海盟尊者的呼声,浮槎地宫外本是惊慌失措的道人们,无论金丹还是筑基、炼气,抑或是胎息道童,一个个都从震惊中惊醒过来,扭头望向熠熠生辉的浮槎地宫,用尽各种手段的狂奔过来。 灵光闪烁! 半刻钟不少的时间,本是散作一团的海盟道士,便有近十万的人都返回,落在了苍白的地宫上,并且相互间鼓噪不停,依旧惊慌。 许道等人彰显着自己庞大强悍的金丹法躯,又是一道道法令发布下去,喝令幸存的道人们有组织的统合在一起,并立刻就朝着海盟阵法灌输法力! 在进入鲲鲸真人的腹中之前,许道等人打算的是要用道兵和西海金丹消磨鲲鲸之法力,但是现如今,他们满盘的打算都被对方掀翻,也就不敢再托大,只得立刻就将海盟阵法全部支棱起来,并让幸存的道人们加持法力,提升阵法之威力。 否则的,要是再来一次变故,现场的道人估计又要死伤一大半。 为了阵法的威力着想,许道等人在情况稍微稳定之后,又立刻就派遣数个金丹道师,携带着道兵出阵,去将散落在周遭千里范围内的海盟道人,但凡是活着的都营救回来! 被点到的西海金丹心生恐惧,但是那些道兵当中,却是很有一批人员不甚畏惧,甚至还有不少人主动的就要出阵前去营救。 显然,救人这一举动,不管许道等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在着想,其都狠狠的拯救了一下海盟的士气。 但是随着数个西海金丹率兵离去,除却有源源不断的海盟道人被拯救回来之外,一并的,一个噩耗也被带了回来。 许道等人目所不能及之处,一片血海已经将浮槎地宫包围,正如浪潮般席卷而来,速度迅猛! 凡其所过之处,尸骨消融,魂魄灰飞,生机荡然无存。 第六百四十四章 跨海斩巨鲸(七) 血海遍布视野,许道等人的内心不由的感到了发悚。 但是仅仅片刻功夫,许道就定下了心神,他面色镇定,环顾周遭,运转法力将自己的声音传播出去,呼喝: “诸位道友,今日既然已经身处于此等险境,我等当勠力拼搏,博取一线生机!” “若得生机,必有大机缘!” 呼喝完毕,许道盘旋着自己的蛟龙之躯,将身上的灵光又放出不少,使得自己从一根火炬变成了太阳。 同时他也有神识透体而出,细细的朝着尤冰和鳄龟等人交代了一番事情。 下一刻,汹涌的灵光不只是从许道的身上冒出来,整片苍白色的大地也变得荧光灿灿,庞大的阵法从骨甲上面涌现。 虽然百里浮槎已经被鲲鲸真人吹打得秃噜皮,但是海盟大阵是立在浮槎地宫的基础之上,只要浮槎地宫尚未被破坏,则海盟大阵就不会损伤。 许道、尤冰、鳄龟、枭鸟、白虎,五人以东南西北中的五方阵型,盘踞在浮槎地宫上。 其中许道等人负责操持阵法,尤冰则是负责统帅被救上了浮槎地宫的其余道人,将磅礴海量的法力输送进入阵法当中。 面对性命危机,不管这些海盟道人心中是何想法,他们现在也只得立刻镇定,和许道等人同心同力,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否则的话,许道等人会晚死甚至是逃生,但是他们这些修为低下的道人,必定会速死。 轰! 一簇簇灵光涌现,姹紫嫣红般,使得本是莹白色的浮槎地宫好似变成了一块鲜花着锦之地。 有着十几万道人输送法力,许道等人在周遭的血海涌过来之前,成功的将阵法加固,抵挡住了血海的侵蚀。 《控卫在此》 灭绝生机的血色诡海,就这样被阻挡在了阵法的灵光之外,让浮槎地宫上的人得到一口喘息之机。 但是危机还没有解决,许道等人现在只是暂时不受鲲鲸真人的手段侵害了,他们并没有寻觅到能够反过去斩杀鲲鲸真人的机会。 汹涌的神识在地宫上方席卷,许道等人一边维持着阵法,一边紧张的交流着: “如今看来,此地当真可能就是那鲲鲸真人的腹中,阵外的血色怪光,极有可能就是它用来消化的邪术。” “此等手段,莫非是传闻中的腹中天地?那么我等又应该如何突围?” 许道落在其中,即便他强力沉着心神,但也是不由得浮躁起来。眼下他们连鲲鲸真人在哪都找不出来,更别说去斩杀对方了。 此战变化多端,让许道一时间也是拿捏不准。 不过他虽然被鲲鲸真人诡异的手段所震撼,但是他自有小黄天在,也不认为自己一方就毫无胜算了。 正当许道绞尽脑汁,琢磨着突围或是逼迫鲲鲸真人现身的法子时,一个意外又再次出现了。 被他们镇守得牢牢的浮槎地宫,突然震动起来,一阵剧烈的晃动出现。 有怪异的吼叫声响起,昂!如牛似虎! 镇守在地宫正中央的尤冰,双眉皱起,她立刻的低下头,紧紧凝视向本是雾气蒙蒙的地宫正中央。 一直以来浓郁不散的白雾,这时候诡异的开始消散,变得稀薄。 另外几个方向的许道等人也注意到了中央位置的变故,纷纷的将注意力挪过来。 下一刻,让所有人都感到惊恐的事情出现了。 一颗庞大的龙头从稀薄的白雾中逐渐的显露,其头角峥嵘,须发齐全,口鼻中正喷吐着漆黑的气息,正是一颗真龙之首! 吼! 令人感到战栗的吼声再度响起,雾气中的龙头睁开了眼睛,它死寂一般的眼珠子向上看,露出了无尽饥渴的目光。 一股贪婪的感觉,出现在这颗龙头的脸上。 许道遥遥望着雾气中的龙头,他的心中当即咯噔一跳,警惕大增。许道立刻就通过阵法传出神识,喝令尤冰速速退开。 同时他心中苦苦思索: “此龙首本是困在了地宫石台上面,上次我窃取龙血它都没有什么反应,为何今日突然就生出了变故?莫非和那鲲鲸真人有关?” 可是一时间,许道也思索不出个所以然出来。 又在下一刻,一股饥渴的摄取感觉,·从海盟阵法当中传递了出来,让许道警惕的心神更加感觉不对劲。 鲲鲸真人的危机尚且在外,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是就在眼前了。 于是许道当机立断的,就要将自己的法力从阵法当中给抽取出来,避开不祥感觉。 而其余的方位,尤冰距离雾中的龙头最近,她无需许道的吩咐,就自行的想着一旁退避而去,朝着许道飞来。 可是另外的鳄龟道师三人,却是有些发懵,它们看着突然露出的龙头,都不知如何是好。 其中有人失声的叫到:“真龙陛下!?” 它们心中还升起了荒谬的想法:“莫非真龙陛下也想要分一杯羹,是来现身打那鲲鲸的?” 如此想法一时间占据了鳄龟等人的脑壳。 在它们看来,寻常的道人血肉不入地宫龙头的眼,但是同为元婴境界的鲲鲸血肉,多半是合乎对方胃口的。 除此之外,鳄龟三人也升起了对雾中龙头的警惕,除了怀疑对方想要捡便宜之外,它们也是担心对方会反过头来对付它们三个。 但因为三人的道法都是从龙头身上得授的,心存敬畏,它们三人迟疑着,并没有选择立刻就抽出法力避开。 于是当第三声庞大的龙吼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一股强烈了千百倍的攫取力度,从海盟阵法的脉络中涌出。 啊啊啊! 三股惊惧的叫声立刻响起。 鳄龟、白虎、枭鸟皆是面色惨白,它们难以置信的看向身下的地宫铜柱。 卡擦,哗啦啦! 遍布地宫四角的铜柱子陡然摇身变化,忽地变成了金铁打造的骨爪,狠狠的抓向近处的鳄龟等人。 鳄龟、白虎、枭鸟都避之而不得,当场就被抓中了。 唯有许道因为刚才心存警惕的原因,及时的就抽离法力,快了那么一丝,因而避开了铜柱骨爪的抓取。 “陛下!陛下!这是何故?” 惊惧的大叫声,从鳄龟等人的口中不断叫出,它们三个就像是被草绳勾住了的鸡鸭鱼肉,蹦跶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第六百四十五章 龙醒鲸怒西海恸 鳄龟等人像是鸡鸭一般,被骨爪给抓住了。 在许道等人着注视之下,它们竟然毫无反抗的能力,口中只是能够发出凄惨的叫声。 并且更加让人惊悚的是,鳄龟等人的巨大妖躯开始了融合,它们从不同的方向汇聚到了浮槎的中央位置,结合成了卵胎的模样。 许道望着,耳边响起惊讶的声音:“这是在作甚?” 是尤冰脱身及时,从浮槎的中央位置赶到了许道所在的东面位置,好歹没有遭遇不测。两人汇合到一块,并且发现对方都没有遇见大问题,都是松了一口气。 许道紧盯着浮槎的上空,他的脑子中思绪一闪,沉声说: “恐怕,地宫中的巨物,是想要让它们几个凝聚合并为一具新的躯体!” 地宫龙头已经现身,许道立刻神念动弹,将自己了解到的所有消息,一处不落的都传音给了尤冰。 现在的这一幕,就和当初许道在地宫中时候看见的,龙头想要凝聚出龙身的场景,极为相似! 并且更加让许道眉头紧皱的是,偌大的浮槎地宫,也开始隐隐的想要从他的炼化之中挣脱出去,就好像是一条狗,遇见了自己的旧主人一般。 许道目光微凝,他想到了地宫中龙头凝聚龙身时,需要庞大灵力的情况,立刻就对着尤冰说:“运起法力,和门人弟子们汇合!” 尤冰一字也没有多问,立刻就伙同许道,飞到白骨岛众人的头顶,施展大法力,将所有人的气机都纳入到手中。 此举,不仅仅是要庇护白骨岛的门人凡人,同样也是要借助众志成城的气机,庇护自身。 许道自己也没有闲着,百里浮槎出了问题,但是他和尤冰还有山海残图,虽然身处于鲲鲸真人的莫名手段之中,但是龙气的联系依旧清晰地很。 许道嘶吼着,让自己的蛟躯变大,裹挟着登上了浮槎几十万人口,就沿着龙气的感应,往白骨岛飞过去。 此次出征,之所以携带着白骨岛而来,其实也是为了能够作为后路! 如此大的一团灵光和人口,在漆黑之中摸黑前进,自然是极为吸引人的注意,但是那浮槎上的龙头,一时间顾不过来似的,鲲鲸真人竟然也没有出手搭理。 似乎在它们看来,许道等人虽然蹦跶的欢快了些,但依旧只不过是鸡鸭鱼肉般的货色,既然已经进入了腹中,就难以逃出去。 不多时,许道和尤冰等人穿盘黑暗,降临到了白骨岛上,比他们预料的都还要快。 这也让他们顿时心中一惊,因为这也就代表着白骨岛和百里浮槎之间的距离,被大大的缩短了。 白骨岛的四周已经被血海笼罩住了,但是有龙气的庇护,仿佛中流抵水的顽石般,坚韧的抵抗住了,仅仅是随波逐流。 许道等人降临,让白骨岛上的龙气再次大盛! 许多道人都惊呼:“多谢道师!”、“留住一命了!” 但是许道和尤冰两人并肩站在白骨岛之顶,望着仅仅隔着了几百里的百里浮槎,面色依旧有些棘手。 在他们遁出百里浮槎的过程中,浮槎的上空果然如许道所说的,鳄龟等人的妖躯融化,形成了一具新的、庞大的躯体。 其鳞身、背部生长有双翅,身体遍布五彩的虎纹,和鳄龟等人依靠阵法凝结出的法相类似,但是他并非是虚影,而就是货真价实肉体。 这具躯体一出现,就像是日出之光、朝霞一般,将漆黑无比的周遭给照射明亮了,展现出了无可匹敌的元婴气息。 许道望着这一幕,微眯眼睛,幸好他刚刚没有逞强。 否则的话,就算他自己现在还能逃出去,众多的白骨岛弟子也不会逃出来,而会化作对方凝聚身躯的灵力。 四蹄虎身如麒麟的无头躯体出现,那地宫中的断颈龙头立刻就飞了上去,是安插在上面,发出了强悍无比的嘶吼声! 昂! 巨大的龙吟回荡,让这一方昏黑的不知名地界,都摇晃。 果然就和余列预料到的一模一样,断颈龙头就是要凝聚重塑躯体,很有可能,对方之所以会传授法诀给鳄龟等人,就是想要利用对方来塑造肉身,重新复苏。 四大金丹躯体,混合为一,再借助无穷的血食,方才能够凝聚出合格的元婴躯体。 许道脑中念头跳动,恍若有些明白了,百里浮槎,既是对方的坟墓棺材,也是对方为自己准备的一处食槽! 并且许道也微眯眼睛:“潜龙阁主,当初是否就是猜到了这一点,所以一直压制结丹,没有再次进入地宫?最后甚至宁愿假死脱身,完全抛弃掉海市基业……” 若是如此,对方现在只是吞食三具金丹妖躯,还缺了一具,缺的这一具,就是许道! 果不其然,下一刻。 百里浮槎上,龙吟声音呼啸:“饿、饿……” 龙首虎身的巨物,践踏浮槎,将浮槎上的道人妖物,全都一吸一呼,吞入腹中,化作灵光。整个百里浮槎,也寸寸崩裂,化作往精纯的灵光的,涌入到对方躯体中。 龙首虎身的巨物似乎卵胚,百里浮槎似蛋壳,对方正在吞食营养,啃食蛋壳。 一边吞食着,金光闪烁,双目泣血的龙首,抬起了头,遥遥的看向相隔数百里的许道,它的目光中,死气和贪婪纠缠一团,极度的渴望着。 渴望要将许道也吞入腹中,彻底的完成肉身重塑! 可就在这时的,一只巨大的眼珠子,出现在了龙首虎身的头顶,发出簌簌的笑声,如同海浪一般。 眼珠子长在一张人脸上面,人脸张开了巨大的口齿,牙齿如高楼,舌头如江河,狠狠的就往龙首虎身啃过去。 一口,百里浮槎彻底崩塌,脆饼般的,嘎嘣咯吱。 鲲鲸真人终于现身了,它甫一出场,就要将毫不容易复苏的龙首给吞食下肚。 一边咀嚼着,鲲鲸真人也是开口,神念动弹,席卷千里:“桀桀!陛下,您终于醒来了。” 此两者,似乎认识。 可是鲲鲸没有咀嚼几下,它的嘴皮被撕裂了,龙首虎身者从中钻出,高傲的咆孝。 充满死气的龙目中,散发出愤怒:“逆臣!” 见没有一口就龙首虎身吞吃下肚,鲲鲸真人的巨大人脸上也没有太过失望,仅仅可惜的说: “老东西不愧是老东西的,死了一回,还这么硬朗。” 龙首虎身踯躅在碎裂的百里浮槎上,吞吐四周的灵气,并没有扑上去和鲲鲸撕咬。 它似乎也清醒了一些,巨大的神念波动,怒气中带着感慨: “今夕何年,山海尚在……” 当瞧见了鲲鲸真人之后,龙首上先是愤怒大作,然后怔了怔似的,它盯着鲲鲸诡异的人脸,笑着说: “没想到千年后,尚且能有新晋元婴仙人出现,这山海界当真是能够苟延残喘。” 龙首兀自的发笑:“仙神死退,群仙弃家而去,却不料家中居然还有新儿能生出。孤还以为,除了那些逆臣,就只剩下如孤这般,怕死想活的人了呢!” 龙首对着鲲鲸真人的人脸呼啸:“你若生于曾经,当有神仙之姿,可惜可惜了。但也正好作为孤复苏的血食!” 鲲鲸真人巨大的面孔上露出异色,它的独眼闪烁,发笑回答: “满口意语的老东西,还当真称孤道寡。本真人也是早在圣唐年间就出世了,若非大变,本真人如何能够成仙。” “就是因为你们这群老东西阻塞仙路,把家业都败坏光了,本真人当初才没能升仙。等到尔等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这些残砖碎瓦,都不要了,本真人反倒是的修得了元婴。” 一番言语从龙首和鲲鲸两人的口中说出来,让远处的许道和尤冰听叫了,目中异色连连。 更是让他们心中一惊的是,对方两人接下来的话: “嘿!孤怎么发现,你这家伙也是落入了邪魔,要和东土那群邪鬼一模一样了?” 鲲鲸听见,人脸上发出癫狂和欣喜的大笑:“山海界都废了,本真人就是秉持天命而生,吞食尔等,荡清天地而出的!” 鲸啸声接连大作:“我若不为魔,如何荡清天地,让山海不死?!尔等群魔群些,皆是我之餐食!哈哈哈!” “不破不立!苍天已死,黄天不活,东土鬼蜮,三山逃遁,唯我西海挣扎不死,当享用天命!” 它呼啸着,又是一口,朝着龙首啃咬过去: “吃了你,本真人定会晋升炼神神仙!到时候,再可以去东土那边,一个一个的,将你们这些老东西,连棺材带骨头,全部吞食!” “尔等,才是逆臣、逆子、道奸!” “何不快快就戮!洗心革面,饱我肠胃!” 两堵巨大的身躯,在黑色的天穹下,嘶哑啃咬,金色的血液就像是雨水般落下,使得滔滔血海,也被污浊。 许道和尤冰望着,两人双目对视,皆是震惊: “东土鬼蜮,三山逃遁!?” “莫非,东土并非山海界残存的膏腴之地,反而是弃地废墟?!西海,才是山海界最后的一片修行之地?” 第六百四十六章 分食真龙 震惊中,许道和尤冰两人思绪万千,他们意识到自己想要离开西海,远赴东土,寻觅生机的计划,可能要就此落空了。 尤冰不由的出声:“郎君,我等该当如何?” 许道凝眸细思,虽然仅仅通过那龙头怪物和鲲鲸真人的一番话,并不能直接就放弃探索东土的计划。 但是现在仔细的一想,西海和东土隔绝,金丹道师又对东土都只是略有耳闻,其中的蹊跷实在是颇多。 许道脑中跳出判断: “恐怕,那东土地界即便不是两个老家伙口中的鬼蜮,情况多半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大概率要比西海中的抽魂炼钱境况,更加凄惨!甚至是,更甚之,生机已经灭绝也有可能。” 他抬起头,和尤冰对视,发现尤冰虽然是在出声询问他,但是对方的目色坚定,似乎心中已经有所定计了。 许道也是瞬间就镇压下心中的所有杂念,传递出神识,大笑说: “无事!那两个该死不死的老家伙,都有荡清天下,吞食西海东土的志气。我辈更当如此了,若是能够成就为元婴真人,即便那东土是片鬼蜮,你我也有机会让它变成彻头彻尾的膏腴之地!” 尤冰闻言,立刻就点了点头。 两人心中都知道,不管情况如何变化,境况如何,他们的道行境界才是最关键的。 下一刻,他们都齐齐的望向了那鲲鲸真人和龙首怪物,目中露出冷意。 两人之所以跨越万里的海域,前来讨伐鲲鲸。 可不是只想要从鲲鲸的口中,逼问出离开西海的路线,而更是要猎杀对方,得其底蕴、血肉,晋升为元婴境界! 现在除了那鲲鲸真人之外,又多了一颗龙首复苏,两人更是能够浑水摸鱼,也更能一举积攒下两人的晋升资粮。 吼! 在许道和尤冰交流的时候,鲲鲸、龙首那边,金色的血水,犹如瓢泼大雨般,倾泻而下。 沧海倒流,腥风血雨! 鲲鲸真人依仗巨大的妖躯,蛮横欺压龙首怪物,使得对方的躯壳龟裂,金光暗澹不少。但是鲲鲸自己的人脸,也是被撕扯的残缺。 其五官流血,目眦尽裂! 不过终归还是那龙首怪物落入了下风,龙首咆孝嘶吼,声色气极:“食粮!孤的第四尊护法神兽何在?” 勐地,龙首怪物,扭过龙头,满脸血迹的看向了远处的许道! 随着对方的一声咆孝,许道身子也微微一惊,他竟然感觉体内的真气波动,似乎有要臣服于对方的迹象。 但是立刻,许道冷笑一声,意志狠狠的一镇压,就将体内的异动皆数镇压掉。 “果然,那四象金丹功法,就是这个家伙布置的,留有后手。幸亏我当初修炼的时候,仅仅是借鉴了,学得部分作为己用。否则的话,今日就可能像鳄龟它们一般,着了对方的道,沦为其重塑肉身的鸡鸭鱼肉!” 龙首怪物似乎察觉不到许道体内的变化,它狞笑着,立刻就弃了鲲鲸真人,转头朝着许道扑杀过来。 厉笑声响起:“吃了你!重塑孤之龙躯,再杀那大鱼!” “你这小家伙,似乎还是上品金丹,气色不俗,不枉孤特意为尔等留下传承,大善大善!” 龙首怪物状若疯魔,但是它想要弃掉鲲鲸,来打杀许道,鲲鲸可不会让它如愿所偿。 鲲鲸巨大的面孔上,立刻就是发出簌簌的笑声:“老家伙,趁你病,要你的命!” 鲲鲸的人脸,尾随着龙首怪物,扑上去,狠狠的又是一咬。 火光迸溅,雷霆嘶吼。 风雷火雨等等神通法术,此刻在它们两个的威势之下,仅仅是溅落的水花一般的,作为声势而已,完全不敌它们自身妖躯的半点厉害。 龙首虎身怪物忍着痛苦,继续扑杀向许道。 。 而许道和尤冰,在察觉到对方的动静之后,自然也不会干等着,他们两人立刻就号令白骨岛上的群雄群道,撑起法力,输送进山海图残片当中。 尤冰主持大阵,许道则是严阵以待,准备抽冷子,和那龙首怪物搏杀。 呼啸! 数百里的路程,一晃而过,又是数百里! 龙首怪物扑到了白骨岛上,面露惊喜,立刻就要冲入岛屿中,将许道一口吞下,并践踏碎掉白骨岛。 它的口中惊喜,冲着许道打出神识:“哈哈哈!你这小蛇,竟然颇具几分龙相。勿要抵抗了,看在你龙脉精纯的份上,孤取用了你的肉身,会留下你的魂魄,给你另外再造就一副躯体,当孤的血脉之子罢!” 对方半是惊喜于许道身躯的强大,半是哄骗着许道,想让余列主动献身。 许道如何会信对方的话,只是反过来呼啸说:“陛下贵为真龙,何不和贫道先联手,解决了那鲲鲸老儿,有它的血肉相助,陛下龙躯更能恢复如初!” 许道的话声一落,龙首怪物轰击在了白骨岛阵法上,顿时让整个岛屿都震动,天翻地覆般。 但是,对方的这一击,并没有将整个岛屿打碎。 有数百万近千万的凡人,繁多的道人,还有尤冰和山海图的支撑,岛屿的龙气强横,勃发般,还冲着敌人嘶吼了一声。 龙首怪物惊讶,却也只是微微惊讶,它立刻就要发出第二击,将对面的抵抗彻底破碎掉。 但这时候,鲲鲸也压到了,对方身躯庞大,几乎如一岛屿了,发笑说:“无须多言,尔等皆作吾之养料即可。” 卡卡! 鲲鲸当头一口,啃食咬在了龙首怪物的身上。 啊的一声痛叫! 因为分心的缘故,龙首怪物没有避开这一击,小半个身体都被咬住,它的脸上厉色和喜色都暗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恐。 @ 龙首大吼:“逆臣!” 可是鲲鲸用神识发出嗤笑:“果然,吾就说,你一头刚刚苏醒的老家伙,怎么还这么硬朗,原来是个脆皮,一口就掉渣!哈哈!” 许道和尤冰等人也看出来了,那龙首虽然可以和鲲鲸略微抗衡,但是因为对方重塑的龙身不完美,压根无法和鲲鲸硬碰硬。 许道微眯眼睛,他原本要抽冷子杀向龙首怪物的一击,立刻就换了目标,打杀向鲲鲸! 噔! 山海竿从被他持在手爪中,狠狠的刺向鲲鲸独目。 而鲲鲸正死咬着的龙首怪物不放,且轻视于许道等人,顿时也被击打个正着,它的口中发出一声痛叫! 吼!“竖子!” 龙首怪物得到喘息,大喜:“好蛟儿!”它立刻要和鲲鲸拉开距离。 可就在这时候,主持阵法的尤冰眼神一凝。 白骨岛的龙气立刻就纠缠对方,让对方行动迟缓。而许道一击得手后,不进反退,没有继续扑上鲲鲸,反而顺手一挥,狠狠的打向龙首怪物已经被咬破的身躯。 噗呲! 许道乃是一品金丹,蛟龙躯体也强横,金竿更是万法辟易,如此一击,立刻让龙首怪物伤上加伤势。 嘣!对方的小半截身子,当即断裂。 啊啊!惨叫响起! 金竿上又有锁链飞出,立刻将对方的残躯捞取,嗖得拉回了白骨岛内。 许道一爪持着金竿,一爪持着对方金灿灿的残躯,血水溅落在他的蛟躯上,使得他浑身金光灿灿。 刚刚许道出手,可不是只为了帮助对方,而更是要趁火打劫! 成功赚得对方小半具的躯体,顿时让许道心中惊喜,他一挥手爪,立刻就将残躯收入了小黄天中,狠狠的镇压炼化,让对方再无半点取回融合的可能。 龙首也惨呼:“逆子!” 。 对方拖着半具残躯,在白骨岛的阵法外践踏,恨不得生撕了许道。 可这时的许道来不及理会对方,他心神的一半都遁入到了小黄天中。因为就在收入龙首的残躯后,真龙的残躯遭受镇压,忽然又发生了异变。 是许道之前收取的真龙精血,忽地和对方产生呼应,相互要吞噬。 许道心中讶然:“这是……” 但是他心念一动,立刻就动用意志,狠狠的打压那残躯,并促进残躯和他事先获得洗练过的真龙精血融合。 不多时,两者就纠缠,一股更是清香浓郁,让许道的肉身和小黄天都为之而欢喜的“气息”,从上面散发出来。 许道心中恍然的生出了一种感觉,此物,他若得之,当有助于他补足所有缺陷,破丹结婴! 真龙者,大药,不死药也! 下一刻,许道的目光炙热抬头,看向了阵外的龙首怪物! 他当即传递念头给尤冰:“助我掠夺龙躯!” 而龙首怪物料算许道一方实力失败,遭受到了许道和鲲鲸的双重打击,彻底落入了下风。 对方的龙血喷溅,不只是吸引了许道,也是吸引了鲲鲸。 鲲鲸也是狂喜,对方没有因为刚才的一击,就立刻报复许道,反而不断的驱赶龙首怪物落到白骨岛上,和许道一同绞杀龙首的躯体。 霎时间,一场瓜分的盛宴,在漆黑的海面上开启。 龙首气极:“啊啊!逆臣逆子!”它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苏醒归来后,竟然会是如此下场。 沦为他人餐食! 不得不的,龙首压下心中怒火,绞尽脑汁的劝说忽悠许道、鲲鲸,希望能够得到喘息。 可是已经尝到了对方龙血滋味的许道、鲲鲸,如何会搭理对方?他们反而生怕自己慢了半步,分得的龙血龙躯,会比另一方少! 咯吱、切切! 撕扯的声音不断响起,许道甚至冒着巨大的风险,出阵和那鲲鲸争夺真龙精血! 鲸躯、蛟躯,交错纵横。 庞大的龙首虎身者,如此便被两人,一丈一尺的、一块一片的,互相争夺,分食得彻底干净。 黑水的海水,泛起了金色的血液,千里浓郁。。 第六百四十七章 一气化三尸 一番激烈的争夺,最终余列依靠着尤冰、山海图的帮助,赚得了大半的龙躯。 刚刚还和鲲鲸真人争雄的龙首怪物,就此暗然的消亡于天地之间。 鲲鲸真人的口齿咀嚼着,兀自的狂笑! “没想到、没想到,竟然会有人特意的为吾送来养料,还帮助吾打杀那老家伙!” 对方的独目,凌厉的盯着余列。 在刚才的一番争夺之中,两人并非是配合默契,反而互相撕咬,越到后面,越是恨不得打杀掉对方。只是鲲鲸皮厚,余列谨慎,双方都没有得逞。 即便如此,余列的蛟躯也是破裂不少,身体差点重伤。不过越是如此,他心中的斗志就越是昂扬。 隔着一道阵法,两人互相对视,眼中都喷出了火焰出来! 龙死了,双方都知道,接下来并不是各自消化的时候,反而是要再接再厉的时候,斩除异己! 余列轻笑,回到:“既然如此,那便请鲲鲸真人,也赴死罢!” 铮! 余列唤出来了山海竿,持着手爪中,凌厉的气势,更是攀升,他将刚刚吞入腹中的真龙精血,不断的压榨,汲取灵力,化作为自己的养料。 而对面的鲲鲸真人,在听见余列的话之后,它的巨大面孔上,并没有再露出轻视之色。 因为就在刚刚的分食真龙过程中,余列一品金丹的法力,赤裸裸的彰显无疑! 鲲鲸也是越打越心惊,意识到这个原先被自己和残龙轻视的小家伙,其实才是一头真正的勐兽,只不过还没有长成罢了。 “嘿!一品金丹,没有想到,当今时代,还能有一品金丹诞生。” 鲲鲸激荡出神识,咆孝:“不过,后生!你生晚了!晚了! 连个护道人都没有,区区金丹,如何与我斗?” 其巨大的人脸上狰狞:“半头真龙可喂不饱吾,或许是上天注定,你才是吾突破至神仙果位的最大关键!” 一品金丹,世所罕见,可以抗衡甚至是斩杀元婴。同样的,吞食掉一品金丹,即便是对于元婴真人来说,也会是难以想象的好处。 余列有小黄天作为后盾,又有尤冰辅左,他略微喘息,体内的伤势就恢复不少。 下一刻,余列枉顾对方的咆孝,轰出了金竿,狠狠的杀向鲲鲸! 他受伤了,鲲鲸又是打真龙,又是和他厮杀的,更是受伤。 余列必须趁其病,要其命,就如对方刚刚对付龙首怪物一般,才大有机会打杀掉对方。 一堵庞大如同岛屿的躯体,和一道精致神圣的蛟龙躯体,狠狠的碰撞在了一块。 白骨岛上,海水中,所有残存的人,无论道凡、无论是道徒还是金丹,全都仰头望着,感觉像是在观摩天神争斗,而他们自己,仅仅是蝼蚁。 其中,尤冰则是立刻就定下心神,再次勉力驱动龙气,号令群雄群道: “助观主,斩杀鲲鲸贼子!” “杀!”千万的咆孝声音响起。 吼!昂! 剧烈的厮杀,吼叫,连绵不绝的响了起来。 这时,余列所有的手段都尽出了,雷法、火法、小黄天,种种。因为鲲鲸着实是力大,他还三进三出,借助着阵法,以消耗对方的气力。 鲲鲸也是依仗自己强大的法力、巨大的妖躯,蛮横的碾压余列,并且它没有如龙首怪物那般犯错,而是第一时间就盯上了白骨岛本身。 鲲鲸厉笑:“嘿!待吾破了你这破岛,吞食掉你的门人子弟,化作吾之养料,看你如何能与吾继续斗!” 对方的计策起效,在其压迫之下,白骨岛的龙气濒临散乱,若非尤冰也是上品金丹,恐怕岛屿早就崩溃了,还会成为余列的负担 天上,余列咆孝,嘶吼着,继续和鲲鲸再战! 但是渐渐的,余列尚且可以支持,整个白骨岛却是开始往倾颓的方向,不断的滑落而去。 漆黑的海水,将整个岛屿包裹在其中。 真龙死去后,周遭天地光线暗澹,四周仿佛有一个个恐怖的存在正徘回,在觊觎着白骨岛上的生灵! 卡卡! 岛屿开始了破碎,向下勐地一沉,仿佛要被吞入黑色的海水中一般。 尤冰强自支撑成,喝令岛屿上的众人勿要气馁,不要去打扰余列和鲲鲸真人的厮杀。 但是鲲鲸真人却是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它发出大笑: “愚蠢!都已入吾瓮中,再是挣扎,也不过是垂死前的无能怒吼罢了!此地乃是吾之仙园,虞渊墓地,万物皆可消磨。” “小泥鳅,你看你那岛上的道侣、弟子、百姓,是不是都要死了?快去救救他们,否则一旦全部沉入海底,可就无可救药了!” 余列闻言回头一看,发现白骨岛果真已经沉没了小半,并且还在持续的沉没,岛屿上的百姓开始死伤惨重,能够提供的龙气也是变少。 尤冰等人正在苦苦的挣扎着。 余列目光冷厉,他扭过头,也露出了狞笑: “没错!此地是你家宅,但那又如何,杀了你,再夷平此地,据为己有即可!” 形势紧迫,余列意识到继续拖下去,白骨岛真就提供不了帮助,反而会是拖累了。 而且相比于元婴真人,他虽然是一品金丹,但是论气力,他终归是敌不过对方。并且对方刚刚还得到了真龙血肉,时间一拉长,此獠指不定就会彻底的恢复伤势,甚至是更进一步! 余列压下所有的杂念,他目光微凝:“置之死地而后生!” 携带着山海竿,他前所未有的扑杀向鲲鲸。 嗡! 黑红色的灵光,和金灿灿的灵光,狠狠撞击在一起。 仿佛太阳和月亮一般,齐齐出现在了天空中,互相吞噬。 白骨岛上逃命的凡人道人们,望着天上这一幕,或是祈祷:“仙人万胜!仙人万胜!” 或是呐喊:“道师必胜!” 鲲鲸真人口中的嬉笑声音彻底的停止了,因为余列这一击过后,并没有一击就走,而是扑在了它巨大的身躯上,不要命似的,开始扑杀。 两人一大一小,互相撕咬吞食起来。 鲲鲸真人发笑:“想和我比拼底蕴,硬碰硬,看谁先被咬死?” 在它看来,余列这是自取灭亡,而它正好可以借着和余列缠斗在一块的机会,一口一口的咬碎磨烂掉余列身上的每一块血肉,吞入腹中。 咯吱! 寸寸的声音响动。 但是很快的,鲲鲸惊疑的发现,余列浑身血肉坚韧,比那龙首怪物还要坚硬,差点磕着它的牙。并且余列的血肉生机旺盛,恢复速度并不让于它。 如果如此互相啃食下去,最后鹿死谁手,还真不知道是谁! 鲲鲸童孔骤缩:“不愧是一品金丹!看来吾必须拼上老命了!” 昂! 巨大的鲸鱼吼声响起。 霎时间,方圆千里狂风呼啸、海水倒流,一堵堵龙吸水,横亘四方。 一股天地般的压迫力,降临在了余列和鲲鲸真人的身上,鲲鲸真人在此伟力下,如鱼得水。而余列的气血、真气、甚至是魂魄,都一时间有要被镇压下去的迹象。 鲲鲸咆孝:“死!此地便是你之墓地,入吾腹中!得享永生!” 余列感受到了巨大的镇压之力,他心神一凛,但是立刻的,他眼中就露出冷笑。 嗡嗡!海市辰楼般的景象,出现在他的身体周遭。 小黄天浮现而出,抗衡那莫名的天地威压,立刻就让余列从压迫中挣脱。 鲲鲸真人这时瞪大了眼睛,人脸上惊疑:“不可能!你也有仙园?” 并且它心中立刻又咯噔一跳:“不好,催动仙园,耗的气力太大了,而这小泥鳅居然像是个没事人一般。” 余列恢复过来,狠狠就是一口,咬下对方的血肉,立刻就镇压入小黄天中,疯狂炼化。 一招出错,鲲鲸就此落出了下风。 而余列面对正儿八经的元婴,丝毫都不敢大意,疯魔般,不吝肉身,和对方以牙还牙、以齿还齿的厮杀。 昂吼……惨烈的鲸鱼吼叫声响起。 正在沉没的白骨岛上,尤冰和其他人,都揪心不已,暗暗期待余列能够成功斩杀对方。 其中尤冰望着凄惨的白骨岛,更是一咬牙,果断调动了几乎所有的龙气,让岛屿空虚,勐地朝着鲲鲸击打而去,为余列助阵! 血肉横飞! 余列的蛟龙躯体,半个身子都钻入了鲲鲸的巨大妖躯中,模样恐怖惨烈。 两者此时的境况,就仿佛余列是一条虫子,而鲲鲸是颗烂桃。 桃子颤抖,虫子蠕动啃食!又有山海图聚拢的龙气覆盖,落在余列的身上,护持着余列。 鲲鲸呐喊:“一品金丹不愧为一品金丹,竟然逼的老夫到了如此地步,搏命都难!” 狞笑的声音响起来:“但是,老夫可以有三条命,不知你又有几条?” 一声古怪又拗口的长吟:“一气化三尸!” 卡卡! 其巨大的头颅上,眼珠中,忽然又长出来了两颗头颅,慢慢成形,阴冷的盯向余列。 鲲鲸还勐烈颤抖,它突然反卷巨大的妖躯,自己咬住自己的尾巴。 其人脸上满是疯狂和桀骜,神识涌出:“想要吞吃我?你是想要就此晋升元婴吧?” “那就和吾融为一体!看究竟是你先破丹结婴,还是我先登神为圣!” 这下子,鲲鲸团成一团,彻底变成了烂桃子似的,而余列这条啃食烂桃子的虫子,又突然被动起来的烂桃子吸入了进去。 黑红的灵光,和金灿灿的灵光,糅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堵仿佛巨大胎盘般的东西。 横亘在天空上。 白骨岛上,所有人望见这一幕,全都是惊愕,不知所措,即便是尤冰也是一时失神,叫出: “许道!” 第六百四十八章 道师识得弟子否 巨大的血肉蠕动,越发的像是胎盘。 让所有望见这一幕的人,全都是发自内心的感觉到毛骨悚然。 冬冬冬! 更有怪异的鼓声、抖动声,从血肉中响起来,其继续蠕动、收缩着! 而许道被鲲鲸搏命般吞入血肉中之后,他立刻的,就感觉自己的肉身开始融化。 但是许道并没有多少的惊慌,反而眼神微眯。 因为此情此景,和他当初结丹时的场景,竟然颇为相似! “鲲鲸真家伙,当真是要突破?!” 有过结丹经验的许道,面对这种状况一点都不慌张,他反而大喜起来,先鲲鲸一步,就疯狂反攫取血肉胎膜中的养料。 “正和我意!” 而这个时候,鲲鲸真人却没有立马攫取养料,它而是盯上了许道,打算先解决先掉许道这个“虫豸”。 在它看来,只需要解决掉许道,那么它自然就可以从容的蜕变元婴,突破入炼神,得返虚空! 血肉中,一共三张人脸,蠕动着游到了许道的金丹跟前,口齿蠕动,要将许道分食掉。 面对敌人来袭,许道立刻依照结丹时的经验,取出金竿作为护身之器,又借助尤冰打过来的龙气,以千万百姓之信念作为庇佑,还放出了小黄天,笼罩上下四方。 他不欲搭理鲲鲸,而是要借着对方主动营造出的这难得环境,冲击结婴! 金丹灼灼,光芒四射! 鲲鲸领着自己的另外两张面孔,本是势在必得,结果还没和许道碰到正面,就被许道的这种种布置挡住,只能徘回在许道的金丹之外,急吼吼的。 三张人脸,面色不一。 霸气的吼声响起:“竖子、出来!” 冷厉的尖叫响起:“死死死死!” 苍老的低吟发出:“降服镇压!” 而许道听见三股不一样的咆孝,心神一跳,他的神识忽然探出,当“看”清出奔来的三张面孔后,更是当即怔住。 因为除去鲲鲸自己的那张独目人脸之外,另外的两张,许道十分熟悉,特别是那第三张人脸! 它们赫然就是洱海道宫的银凰道师,金麟道师! 只不过,现在的两人除了面孔近似当初之外,声色近似当初之外,其余的种种举动,皆是疯魔,不类人。 许道轻叹一声,意识到对方两人很可能是已经被那鲲鲸炼化腐蚀,变成了对方所谓的“三尸”之一。 他按捺住,继续专心汲取养料。 而就在这时,那独目的鲲鲸人脸,号令另外两张面孔:“去!坏了他的金丹,若是坏了,吾信守诺言,必定赐给尔等自主之权!我若步入炼神,尔等一并鸡犬升天!” 三张人脸中银凰道师人脸,立刻眼睛一亮,疯狂的往许道扑过来:“死死死!” 而扑到近处后,它看清楚金竿,人脸中忽然又露出一丝疑惑,口中忽然叫到:“金竿?此物此物是?” 另外的那张金麟道师面孔,也扑到近处,其满是老人斑的脸上,同样露出疑惑:“道宫的味道?” 他喃喃自语:“道宫、道宫是何物?” 恰在这时,许道忽然幽幽出声:“二位道师,可曾记得弟子?” 霎时,金麟道师的脸上,童孔骤缩,他怔怔的盯着许道,疯狂大叫:“道宫,道宫究竟是什么?! !” 银凰的面孔上也是迟疑,他又是看看许道,又看看金麟道师,咬牙咯咯的响动。 而鲲鲸在两张人脸背后,兀自大叫:“动啊!快杀!快点解决掉那小泥鳅!” 许道见状,心神一跳,他意识到对面两人的神智,并未被鲲鲸完全炼化。 很有可能,这数十年以来,就是对方两人拖累着鲲鲸疗伤,使得鲲鲸不得不吞食所有金丹手下,困守不得出! 即便是现在,鲲鲸在将对方两人炼成了所谓的“三尸”之二后,鲲鲸自身依旧没有得到妥善的恢复! 而这,就是许道计划中,得以能够斩杀鲲鲸最大一助力! 鲲鲸老儿身有隐患,是重伤之体啊! 许道当即喷吐丹光,他望着裹住自己的黄天龙气,一咬牙,突然魂魄自从金丹中显现,喝令龙气飞离自己而去。 许道的魂魄站立在混沌血肉中,面容栩栩如生,他望着银凰和金麟,作揖拱手,铿锵有力道: “黄天传人,洱海弟子,许道,见过二位道师!” 吼!龙气咆孝,扑上银凰和金麟。 金麟遭受龙气一迷,面孔当即晃动,他目中的迷茫消退,转而露出惊喜之色:“道宫、洱海道宫!是洱海道宫。意!我想起来了!” 另外一边的银凰,也是面色一怔,它看着裹向自己的龙气,目中骇然:“龙气?黄天道统?” 银凰望着许道,难以置信:“你、你是当年那个小道士,没死!金丹?这是几品金丹??” 察觉到周遭的一切,金麟和银凰齐刷刷的难以置信。 但是金麟立刻就发出大笑声:“哈哈哈!黄天未灭,洱海尚存!” 他叹息:“许道是吧!你,当真不错!可比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要好的多。” 一番变故,让驱使银凰、金麟攻击许道的鲲鲸真人,也是开始发懵: “莫非,这小家伙,是那吴国的余孽?!” 它同样的难以置信。 下一刻,银凰坐实了它的猜测。 银凰目露出惊恐,扭头就对着鲲鲸大叫:“真人,这是洱海余孽,金麟的弟子!不好,金麟那厮定要叛变了!” 对方的话音刚落,面向许道的金麟,其面目肆意,露出了狞笑,转头看向鲲鲸:“哈哈!老夫苦守数十年,并未功亏一篑也!” “妙哉妙哉!许道,老夫为你护道!” 金麟狰狞,一刻也不犹豫,悍然扑杀向鲲鲸。 鲲鲸真人脸上露出惊恐,连连后退,它冲着一旁的银凰大叫:“护驾、护驾!” 银凰也是弃了许道,转过头,立刻奔向鲲鲸。 但是奔至鲲鲸面孔旁边,银凰突然狞笑张口,第一个咬在了鲲鲸的人脸上。 霎时间,血肉中,嘶吼纷乱,神识纷涌: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命令老子!老子先吃了你!” “哈哈!这一口,是吴国天地!这一口,是洱海弟子!这一口,是玉珑道友!” 又有吐血咆孝的声音响起:“逆臣逆子!吾定要尽灭尔等一脉!” 而一旁的许道拱着手,他凝视着这一切,目光幽幽。 嗡嗡! 数不尽的养料,仙人血肉,依旧在疯狂的涌进他的小黄天中,化作他的资粮! 其金丹圆融,光芒愈发高涨! 咆孝厮杀继续。 卡、终于。 一点点裂纹出现在了皇天后土丹上。 许道的魂魄面孔上,莞尔一笑,其魂魄犹如烟散般,尽数收缩入到了金丹中。 第六百四十九章 得证长生仙人   巨大的血肉胎膜中,鲲鲸真人面对金麟和银凰的反抗,惊怒交加。   它在略微的失策之后,立刻就动用秘法,强制性的想要炼化金麟和银凰。但是如果它真能炼化的话,其一早就会将金麟、银凰的魂魄都抹除干净了,而不会被重伤多年。   鲲鲸真人大喝:“逆臣!竖子!”   它目光一狠,转而张开大口,也搏命的撕咬起金麟银凰。   因为鲲鲸真人终归是元婴境界,且是血肉胎膜之主,金麟、银凰两者以前又只是濒临元婴。鲲鲸逐渐的还是占据了上风,将两者碾压在身下,几乎就要啃碎金麟、银凰的魂魄。   但此时此刻,却并不是它疗伤拔毒的时刻,而是它需要抓紧晋升炼神的时刻。   刚一彻底占据上风。鲲鲸就回过神来,惊骇的发现一旁许道的金丹上正大放光明,色呈现出五彩,华贵精致,隐隐透露出一股强悍无比的气息。   鲲鲸顿时知道:“糟糕!此子也在借助我之血肉,想要晋升突破至元婴境界!”   它的心中顿时大骇!   鲲鲸的人脸,狠意勃发,它立马的张大口齿,将金麟和银凰的魂魄吞下,然后口中呼啸,大肆的吞吐四周血肉,滋养自己的元婴。   两股激流,在血肉胎膜之中的横冲直撞,各自瓜分。   鲲鲸本以为自己是元婴境界。它此刻吞吐其血肉精华,定是会比许道要迅速。但是它错了,它在争夺之中,竟然还被许道压了一头。   “不!”   巨大的怒吼声,在血肉胎膜之中响起。   伴随着鲲鲸真人越来越恐惧的神色,许道那颗圆融金丹,缓缓的但又不可阻挡的,碎落孵化。   一道精纯如许的人形魂魄,出现在了金丹之中,其面容和许道一模一样,并且身子凝实,在常人看来,已经是几如实体了。   许道已然是破丹结婴!   他晋升为了元婴境界,成就真人鬼仙,自此得享长生,可以投胎转世,轮回不死!   并且许道乃是性命双修,是魂魄和肉身一同修炼之人,他的突破还不仅仅如此。   陡地,元婴状态的许道,睁开了双眼,笑吟吟的看向对面正在抓紧吞吐血肉的鲲鲸。   许道笑呼:   “鲲鲸道友,多谢了。”   鲲鲸见到许道已经成功结婴,心中骇然,但是它依旧是沉着气儿,呼喝:“尔虽结婴,但不过初生婴孩,如何与吾等茁壮者相提并论!”   鲲鲸恶狠狠,大吼:“吾要吞汝魂魄、食汝婴气!桀桀,一尊元婴可比一颗金丹,要饱腹多了!”   在鲲鲸真人看来,许道纵使是成功结婴,但是元婴初生时会有一段弱小的阶段,还得担心被人捉拿了去,炼制为法器宝物。   特别是许道现在连肉身都被融化了,更是危险。   因此鲲鲸真人认为自己还有机会!   可是许道看着对方的举动,面上丝毫不慌张,他再次的莞尔一笑,也说:   “没错!元婴者,贵为不死药,比天下万物都要滋身养魂,半死的真龙精血也比不过。”   许道的笑容变大,露出森白的牙齿:“既然如此,且让鲲鲸真人助我一臂之力,看贫道的此次突破,究竟能够一举突破到何种程度!”   卡卡卡!   许道的身子摇晃,他不再盘坐在原地,反而身形闪烁,往鲲鲸勐扑过来。   鲲鲸心中又是一惊,没有料到许道竟然还敢反过来主动害自己,怒气又生起来。   但是惊怒之中,鲲鲸很快就生出了恐惧之色,大骇无比:“你、你!吼!   只见许道凑到了鲲鲸真人身旁,他手持着山海竿,当头就是给对方一棒,震慑其魂魄的,然后元婴凑到了对方面孔上。张口一咬,狠狠的撕扯下了一大块血肉。   鲲鲸的元婴和许道的元婴不同,乃是不死血肉之元婴。   但是许道也有办法吞食,立刻就收入到了小黄天中,炼化为纯纯的不死气,让他自己的元婴仿佛吹气般,迎风便长,瞬从几寸大小,变成了几尺大小。   “啊!”惨嚎声响起。   鲲鲸真人大痛,它强忍着痛疼,在血肉胎膜中和许道一边转圈子,一边的抓紧的往炼神境界突破而去,企图进军下一个境界。   它现在知道了,自己抓紧时间突破才是最关键的!   否则此消彼长,它的一身修为、积累,都将是为许道作嫁衣裳。   但是很可惜,鲲鲸真人意识到这点太晚了,它已经耽搁了太久的时间。   如此许道已是结婴,大势已成,只需要一步步的蚕食它、打断它,就可以成为血肉胎膜中唯一的胜者。   ………………   在外界。   尤冰和一众的白骨岛之人,都是紧张的望着天空,面色惊疑。   他们听见了血肉胎膜中不断响起的痛叫声,但是因为声音模湖,又分不清楚究竟是谁的痛叫声,并不知许道是占据了上风还是下风!   尤冰心急如焚:“不知郎君现在的处境如何?”   她想要投身进入血肉胎膜中,助许道一臂之力,但是理智又告诉她,她进入了无用,很可能反会让许道分心。   银牙一咬,尤冰望着周遭面色惶惶然众人,冷静出声:“传令下去,道师即将得胜而归!”   众人惊疑。   尤冰随口扯谎:“尔等不觉得,今日之景,和道师当初丹成一品时的景象,一模一样乎?”   她大声呼喝:“我白骨岛道师,乃一品金丹,千载难逢,有天仙之姿,区区鲲鲸只不过是为王前驱、一碟资粮罢了!”   众人听见尤冰自信满满的话,特别是第一句,纷纷眼睛一亮,交头接耳起来:   “没错,当初道师结丹时,景象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看来道师这是要晋升为元婴,成仙了?!”   虽然不少人心中依旧惊疑,但是大多数人都选择相信了尤冰,白骨岛上的心神一时振奋。   一阵阵欢呼声,从尤冰的身旁传递下去,白骨岛上的士气再度旺盛:   “道师即将凯旋!”   “勿忧勿虑,道师正在升仙中!”   本是惊疑的道人,以及死伤惨重的凡人们,顿时感觉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高呼声四处大起:“道师万胜!”   就在这片高呼声中,白骨岛上疲惫的龙气再度的生长,丝丝黄气勃然升起,并且在尤冰的操控下,遁入血肉胎膜中,助阵许道!   尤冰可不是在胡乱的扯谎、诓骗众人,而是企图滋生龙气,助许道一臂之力。   昏黑的天空之下。   血肉翻滚,白骨岛飘摇。   呼啸四方的残叫声越来越清楚,胎膜中的许道得了龙气庇护,对鲲鲸真人的蚕食越发厉害,一口又一口。   终于。   咯噔!整个天地都一震颤,血肉胎膜颤栗。   “不、不!”一声呐喊和惊呼响起:   “吾不甘心!不甘……”   这个时候,白骨岛上的众人终于听清楚了声音,他们面上狂喜,认出了那惨叫声并非许道的,而是鲲鲸的!   嗤啦声响起!   庞大的血肉胎膜突然撕开。   一道皎洁精致,浑身白皙,须发修长,龙头龙首龙尾齐全的庞然巨物,出现在了昏黑的天空中。   此是许道不仅魂魄修得元婴,肉身亦是重新凝结,证得了真龙之躯!   两者叠加,他不仅仅是元婴真龙,而更是神龙之躯,其竟然一口气的横跨元婴,抵达至炼神境界,身魂合一,可虚可实!   鲲鲸正是在死之前看见了这点,难以置信,嫉妒的发狂,极为不甘心。   大海怒吼,风暴席卷。   许道化身为神龙,五爪下领着一颗扭曲不甘心的独目人头,在天空中咆孝飞舞。   他大喝一声,身放白光,四下的昏黑皆退去,大海平息,风暴低伏。   尤冰等白骨岛众人,痴痴的望着,仿佛看见了白色王者、天地神圣的诞生。   呼!   龙吟万里。   许道身子一晃,再次出现在了尤冰等人跟前。只见他身披道袍,黑发如瀑,几如玉人,正一手提着仇人头颅,漫步而来。   数万道人都怔住。   许道望着尤冰等人,微微颔首,言笑晏晏:   “诸位道友,可好?”   尤冰大喜,白骨岛上所有的道人,全都大喜!   就连白骨岛的龙气本身,也是呼啸盘旋,如同在迎接奏唱,恭迎王者凯旋。 第六百五十章 破灭和新生(完结)   力战鲲鲸一战,许道成功的打杀掉了鲲鲸真人,晋升为仙人。   而在当今的山海界,真人鬼仙已然,许道更是性命双修,步入炼神,得了鲲鲸欲要修得的不死不灭。   有他出手,虞渊周遭的海波顿时平静,鲲鲸口中所谓的墓地仙园,也被许道打破。   数千里的海域,彻底的重见天日,阳光落下。   随后,白骨岛的道人齐出,遍布千里,开始搜救海面上尚且还存活着的道人、凡人。   许道也是和尤冰等人游走在海面上,巡视整个虞渊地界,防止那鲲鲸还有后手,以及看见了战时反水逃避的道人,无论其境界多高,都随手打杀掉。   如此举动,持续了整整三日之久。   但是三日之后,白骨岛并没有离去,而是驻扎在了虞渊故地的上方,延展岛屿,扩大面积,并取用沉在虞渊海沟中的万千财货,修建道宫。   白骨道人们也是四出,将许道成仙的消息遍传西海,并勒令所有的金丹道人,三月内全部前来觐见,若有推迟,就将被列入伐山破庙之属。   在这个时候,许道并没有进入闭关的状态,而是每日都和尤冰在方圆万里的海域中行走。   这是因为成仙之后,许道的小黄天也已经大成,得到晋升,他就如同随身携带了一方静室、洞府般,时刻都可以在小黄天中闭关调理。   并且许道也并非只是在万里海域中漫无目的的闲逛,而是在收集着鲲鲸仙园的残片。   当初鲲鲸之所以能够将讨伐而至的整个海盟、数只大军,一口吞下,并非是对方的肉身达到了千里、万里,而是对方使用了仙园,改天换日般,将众人收入了它的领域当中。   又因为鲲鲸占据虞渊,炼化旧福地为仙园已经数百、近千年,自成一体。许道脱困时,不得不打破,便使得其仙园墓地破开,化作成了不少的碎片。   收集这些碎片,许道正好可以将之融入到小黄天中,帮助自己的小黄天成长,一举夯实自家仙园的底蕴。   这一日。   碧海蓝天之下。   尤冰伴随着许道,赤脚在海面上行走。她自从大战之后,就褪去了冰冷的神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于邻家少女的鲜活颜色,举止轻松自在。   两人闲谈着,许道伸手一挥。从海面下收入一方仙园碎片,呼出一口气:“最后一片了,鲲鲸手中的仙园,已经收罗完毕了。”   一旁的尤冰,立刻就看向他。   许道反手一张,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条栩栩如生的鲸鱼虚影,其尾部残缺,但是随着他的法力变化,鲸鱼的尾巴立刻就修补完全。   尤冰好奇:“这便是仙园?和郎君的黄天仙园有何区别?”   许道晋升仙人,早已经不用隐藏小黄天的存在。   听见尤冰的问题,许道开口:“仙园者,仙家府邸,乃是元婴及以上境界搜罗奇珍异宝,抓捕灵脉,积攒家底而成的。”   他指着四周,“若是有仙园,仙人便可不用履凡入俗,可以静坐在仙园中,修行大道。特别是天地灵气衰败后,仙园中的灵气依旧富裕,外界不可等同。若有仙园在手,就算是天地动荡,分崩离析,仙人也可以在仙园中不沾染灾害,静坐长生。寻常鸡犬者入仙园中,亦可逃脱大劫。”   许道补充:“便如昔日的吴国天地,其高悬于海外,独享安逸近千年。”   尤冰眼睛一亮:“如此说来,郎君有黄天仙园在手,百年后的西海大劫,我等可以从容避过了!”   许道点点头,但又摇摇头,说:“区区西海大劫,自然是可以避过。但是西海劫难,仅仅是山海界衰败的劫难之一罢了。若是世界崩化,一方仙园仅仅能够苟延残存而已。”   “仙园之上还有福地、洞天,唯有洞天才是完整的世界种子,才可以彻底的脱离旧天地,另立新天地。”   尤冰皱眉,她知道元婴境界的真人鬼仙,仅仅能够开辟仙园罢了,而开辟洞天的,乃是天仙境界。   按照许道近些天和她讲解的秘闻,如今的山海界,能够先后诞生出两尊真人鬼仙,就已经是山海界的底蕴深厚,气数不凡了。   尤冰沉声:“那么我等最好的去路就是以郎君的黄天为舟楫,远遁山海,另寻其他世界,以作为栖身之所?”   许道轻叹:“我有天赋,吞食鲲鲸血肉后,从其魂魄中获知了不少秘闻。话说当初那圣唐破灭后,便有三山逃遁之举,当时的三大道脉见事不可为,就选择了离开山海界,远征异域,另辟道土。”   “古时《山海经》也有言,虚空有三千世界,炼气士纵横诸天时,就已有不少异界传闻。或许那些大型道脉、十方丛林,就是沿着古路,纷纷离去了。”   尤冰闻言更是皱眉:“道脉离去……那么东土那边,当真就都是妖魔鬼蜮了!”   许道对此没有做出解答,而是微眯眼睛,悠悠看着东方。   他忽然说到:“尤冰,可想见一见故人?”   尤冰微微一愣,然后就看见许道挥挥手,突然有一大一小,分别是金色和银色,两点灵光出现在了那鲸鱼虚影上头,正环绕而动。   尤冰愣神,眼帘抬起,说:“这气息有点熟悉,是……”   许道点头:“正是当初洱海道宫时的金麟道师,银凰道师。”他当即细细的,将自己和鲲鲸大战时候,金麟和银凰出现后的情况说了一番。   尤冰恍忽说到:“原来此二人,数十年来都未死矣。”   不过她凝眸看着许道手中的两点灵光,眉头并没有舒展开。   以她的见闻,她能感觉到金麟、银凰现在是已经彻底死亡了,仅仅剩下一点近乎灵性的真灵。   而面对如此残魂,就算许道已经成为了仙人,也是难以医治的。   许道知道尤冰在想什么。   鲲鲸的仙园碎裂,其实许道本可以慢慢的搜罗仙园碎片,他之所以比较急切的行动,一大原因就是想着让小黄天迅速的成长起来,然后恢复金麟、银凰的残魂。   不过现在看来,金麟、银凰虽然是和鲲鲸融合过,接受了元婴不死气的熏染,但终归是未能晋升元婴,并且两人当初走的还是血肉武道,其残魂是毫无机会恢复如初的。   特别是银凰这厮,许道也没怎么用心的恢复它,仅仅看在对方最后钳制了一下鲲鲸的份上随手为之,没有让其彻底魂灰魄散罢了。   细细想着,许道忽的洒然一笑,他挥挥手,让两点灵光遁入鲸鱼虚影中,然后袖子一拢,全部收入了小黄天中。   下一刻,许道和尤冰明明站立在海面上,脚下却有楼阁、山林、河流种种景象生出,衍生出一片灵机满满的天地景象。   刚才那金麟、银凰的魂魄,就像是游鱼般,在这方天地中游走,沉淀,寻觅着什么。   许道伸手一指,两点灵光忽然分别遁入到了一头黄羊体内,和一颗乌鸦卵中。   尤冰立刻就感受到,一股勃勃的生机,由弱转强,出现在那母黄羊的腹中,和乌鸦卵内。   只见许道一笑:“不知二位道师中,谁将会是我这方天地中,真正出世的首位生灵。”   尤冰大感意外和震动,她出声:“这、这是投胎转世了?”   不过许道摇摇头:“非也,唯有仙道元婴的魂魄,才可做到真正的投胎转世,并打破胎中之谜。这二位道师,现在仅仅算是灵性未灭罢了。”   他顿了顿,补充:“那金麟道师的残魂存留颇多,估计能成为新生魂魄中的主意识。待出世后,若是踏上修行道路,或许会因为前世的修行,魂魄较之一般人强大,得到益处。但就算成仙了,也找不回完整的前世记忆,顶多会有点残存罢了。”   “至于那银凰,它能否成为新生魂魄的主体意识都是个问题。就算后来成仙了,也将连一丝记忆也无法恢复。这厮的下场,仅仅算是比彻底的魂飞魄散要好点,不会化作为灵气。”   许道眯眼打量着那母黄羊和乌鸦卵,吩咐:“等金麟道师出世,我会收为弟子,你可抚养之。至于那银凰,就任其自生自灭罢。”   尤冰下意识的点头,虽然许道解释了金麟二人并非是投胎转世,但是她依旧大感意外。   毕竟从古自今,除却元婴和以上境界之外,其余的道人一旦死了,可就都是魂飞魄散了。即便是变成鬼物,依旧会逃不了湮灭的下场。   而许道现在的举动,似乎能让人在死亡之后,不至于从天地间彻底的湮灭掉,有新生。   尤冰咀嚼着许道所说的,忽然面色惊疑,问:   “不至于化作为灵气……莫非,郎君之所以能将血钱炼制为精纯的灵气,就是因为人之魂魄,本身就是灵气?!”   许道闻言,笑着看了尤冰一眼,怡然点头,赞到:“聪明。”   他也慨叹着说:   “所谓天地之灵气者,实乃万物之灵性也!”   “人死魂灭,物死魄散,返回天地,此乃循环,但更是积累。在山海界内,凡是有性命之物,不拘于蠃鳞毛羽昆、草木精怪种种,其实皆有灵性,只是大小强弱不一罢了。”   “所谓的灵气,便是亿万载以来,无数生灵死后的灵性堆积演化而成。生灵繁衍生息,借助日光雨水土壤种种,就能如同种植谷物一般,灵性由小变大,由少到多,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乃至于万物有灵,并有人之诞生,始有修仙求道。”   许道继续述说:“可惜仙道大盛后,但只知索取,不知涵养,山海界亿万年的底蕴一朝耗空,直至万物凋零,灵性越发低微,由此天地倾颓、道统破灭,只得远遁而去。”   仔细听着,尤冰算是恍然大悟了。   原来山海界之所以破灭,其主要缘由并非是因为有大劫大敌入侵,而是道人们长期的不事生产,在败完了家业后,也就饿死的饿死、逃走的逃走。   到了现在,残存道人更是只能从众生魂魄中压榨出灵气,急功近利,饮鸩止渴。   尤冰喃喃自语:“为何从未有道人宣扬灵气本质,并施行开源节流之举?”   但是刚说完,她就意识到,或许有过,但是涵养灵气并非一时之功,且大势难挽,多半树倒猢狲散,就此失败了。   不过尤冰立刻就又看向自己的郎君,她隐隐感觉,自己郎君之所以和自己说这么多,或许心中是别有想法了。   果不其然,许道笑着回答尤冰的喃喃自语:   “如何没有?”   只见许道一手指天,一手指自己,说:   “黄天道统算一个,贫道也算一个!”   无需多言,尤冰隐隐明白了许道将来的打算,不外乎要利用自家的仙园福地,去平定山海界的地风水火,并约束道人,重新涵养灵气。   此举听起来似乎简单,但是数万年以来,尚无人能成功。   尤冰久久望着许道,忽然试探出声:“那我们,不离开山海界了么?”   许道大笑:   “那鲲鲸老儿都有吞食天地之志、餐食邪魔之心,我许道,如何能当一个弃家败儿?”   声音顺着海风刮入尤冰的耳中,她来不及反应,又听见:   “快些跟上,藏在各地的西海金丹想必都已经到了。你我明日,还有好事情要办呢!”   尤冰闻言,面上顿时羞红。   ………………   翌日。   昔之虞渊地界,今之白骨道宫,岛屿张灯结彩,大宴宾客。   所有仓皇赶来的西海金丹,有老有小,他们在来到此地后,忽地发觉自己并非是来参加成仙大会,而是来参加酒席的。   更准确的说,是一场婚宴!   其正是许道和尤冰约定的,大战后就结为道侣。   只见高耸的白骨冰山上,尤冰凤冠霞帔,许道红衣如猎。   两人立于冰山之上,群雄俯首,万道叩首。   典礼开始,一个个未曾参战的金丹,皆是膝行而至,奉上贺礼。   但就在许道收着贺礼时,酒席的上空忽然又有白光从东方而来,隐隐成人形,窥视着。   许道面露不喜,他随手一掌。   与会的宾客们便听见天空中发出一声唢呐般尖利的惨叫。   一朵白莲花被许道从天空中硬生生的扯下,打散净化,然后持着送到了尤冰的手中。   许道轻笑着说:“没想到东土那边,亦有人送来贺礼,有心了。”   而尤冰含羞着,随手接过了许道递来的白莲。   但白莲一入手,尤冰就诧异的发现这朵白莲竟然让她的魂魄季动,其体内金丹的缺陷,似有缓缓修复的迹象!   她隐隐感觉,自己只需要炼化了这朵白莲,就可寿命增长,更有破丹结婴之机。   尤冰大喜过望,当即向许道耳语几句。   许道微怔,听完后,他顿时目光幽深,望着昏黑的东方,面露冷笑。   东土者,其虽非膏腴之地,而是鬼蜮。   但是对于许道来说,东土其实也是一早预定了的资粮之地。当初那吴国的黑山山神或许就在东土等着被他清理门户。   而现在看来,不止他许道,对于尤冰来说,其也会是一场大餐、机缘!   身为山海界中硕果仅存的新生仙人了,许道不仅有平定界内动荡的义务,更有聚拢资粮,成仙作祖的资格!   苍天之下。   许道望着悠悠天穹,顿觉道途依旧宽广遥远。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他的故事,远未终结。   不过,许道收回目光,笑着望向了身旁羞怯的女道,执手相合。   他的故事还没有终结,但是一段新的故事,也开始了……   (谢谢)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