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大明奸商》 作者:麻辣教师 数百年的轮回,让一介宅男重回大明! 商场、官场,风云变幻!皇权、霸业,孰是孰非! 却是赚不尽的金银财宝,剪不断的儿女情长,唱不完的男儿豪情! 第一章 苏州恶少 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 处处楼前飘管吹,家家门外泊舟航。 这首白居易的诗描写的就是姑苏城的景色了,自古以来,苏州之秀美富庶闻名于中华。如今正是大明朝洪武九年,国家太平,百姓安居。姑苏城经历元末战火之后,又是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色! 苏州大街上人来人往,有推着小车来城里做生意的、有富家公子哥千金小姐出门闲逛的、有各路走江湖耍把式赚钱的……称得上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当今皇帝虽然不大看得起商人,可是自古以来商人都是不可或缺的,只见那些穿着布衣的商户敞开嗓门招揽客户,直喊得声嘶力竭…… “啊……瞧一瞧看一看了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儿有上等绸布,扯上几尺,眼瞅快要过年啦,给家里大人小孩做上几套衣服哎,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用我的布做了衣服,男的穿着精神百倍,姑娘家穿了端庄秀丽……”新开的一家绸布店门口,一个穿着青布衣的中年掌柜卖力的喊道。 “在下兄弟两人,从北到南行走江湖,家传的武艺练得不敢说炉火纯青,也有几分真本事。各位乡亲父老,待俺大哥给大伙儿露一手胸口碎大石,觉得好的给几个赏钱,小人这就献丑了!”说话的青壮汉子呸呸两声在左右手各吐了口唾沫,从地上抓起一柄大锤,他口中的大哥早已光着膀子平躺在一条长凳上,胸口压着一块大青石,怕不得有小百斤重?只见那汉子大喝一声“开”,大锤带着风声猛然落下,随着围观众人一阵惊呼,那青石碎成几块散落在地上,那大哥却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铜锣,笑呵呵的讨着赏钱! “鬼谷子第三十六代传人在此,占卜凶吉,趋吉避凶,能看风水宝地,能观人之福祸。算得不准可砸我招牌……”街角走来一个瘦高瞎子,一手高举着旗帜,另外一手中拐棍轻探着地,声音倒是极为宏亮。 “今年过节不收礼啊,收礼还收龙泉窑的刻花碗啊……” 忽然从街尾传来一声怒喝,这喝声怒是怒了,总觉得有些中气不足,听声音像是个年轻人,若不是久病缠身,那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不过喊出来的话倒是极有气势:“丫丫个呸,拿假珍珠诓你家三爷,打死你个不开眼的!” 不知道是谁家小媳妇大姑娘喊了声:“哎呀妈呀,沈家三少来啦!” 说时迟那时快,街尾一个中年男子抱头鼠窜,身后四五个年轻小伙子追着便打,为首那个少爷模样的,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腰间挂着个晶莹通彻的玉佩,左手指带着一枚硕大的翡翠戒指,右手大拇指套着个碧绿的玉扳指,一身富贵之气逼人而来。他看起来不过十*岁年纪,生的有些瘦弱,脸上泛着微微的淡青色,一看就是纵情酒色之徒。不过这少爷站在街尾,指挥五个穷凶极恶的家仆将那中年男子打得趴在地上死死抱着头不敢起身,倒是颇有几分气势! 打得一会,那少爷心满意足,喝道:“算了,今儿个风和日丽,本少爷的心情不错,就放他一条生路,去吧!” 少爷满以为这番话能博得满堂彩,哪知道抬头一看,偌大的街道跑得空空如也,砸胸口的大锤丢在地上,不知道是谁家姑娘的绣花鞋被人踩掉,白生生的鞋面被踩的黑乎乎一片,方才还招揽客人的绸布店、杂货店纷纷关上店门,只有那个算命瞎子,战战兢兢,手中拐棍都被人挤掉,跌跌撞撞的朝前摸索着走去,一不小心绊倒在方才耍把式的胸口碎的大石头上,摔了一跤,顿时惊叫起来:“三少,老汉也是混口饭吃……” 那少爷索然无味,随口道:“这苏州城是越来越不好玩了。” 一个跟班笑道:“少爷,咱们不如去丽春院溜达溜达,听说新来个扬州头牌,叫韦……什么来着?” “韦春花!”另一个跟班讪笑着凑了过来,顺手把少爷有些灰尘的袍角拍了拍。 “好,就她了!”那少爷怪叫一声,带着几个跟班得意洋洋的朝丽春院方向走了去。 此时正是日上三竿的时分,那少爷走得远了,街角一家小酒店偷偷开了门,露出个脑袋左右观望了一下,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痰:“呸,白日*,真是个败家子!” ………… “今儿个早起,就听见喜鹊鸟儿叫个不停,奴家琢磨得有喜事吧,果然啊,哎呦呦,这是什么好风啊,能把三少爷送到咱们丽春院来!”一个浓妆艳抹的老鸨远远看到那少爷走了过来,扭动着腰肢款款迎了过去,手中香帕挥得芳香四溢,虽说是徐娘半老,不过风韵犹存,转眼间就挽住了三少爷的胳膊,幽怨的抛了个媚眼:“听说三少爷前不久刚刚纳了妾室,想必是新人胜旧人……三少你好狠的心呦,咱院子里的女儿们可想死您啦!” 那三少爷名叫沈子成,在这苏州城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爹沈万三是大明第一富豪,凭一己之力就助朱元璋修了三分之一座应天府城,两个兄长沈茂、沈旺都在朝为官,家财万贯又是官宦人家,这沈子成从小就是骄横惯了的人物,欺行霸市,横行乡里。苏州城里提起沈子成的大名可止小儿夜啼。 沈子成嘿嘿一笑,随着老鸨朝丽春院里走去,口中说道:“唉,本公子近来家事缠身,身体又有些不适,倒是冷落了院子里的姑娘们,真是罪过,这不今儿个有空,就赶紧过来了么!” 老鸨火烫的身子紧紧的挨着沈子成,走进大门,手帕一挥,高声叫道:“女儿们,三少爷来啦,快点出来吧!” 只见人影闪动,柳绿花红,沈子成转眼间被十多个少女围住,或哀怨,或欣喜,或撒娇……这边儿双峰紧贴,那边手臂缠绕,脂粉香气冲得沈子成一时间飘飘然起来,耳中听得皆是莺莺燕燕的*,大手到处都是温香软玉的所在,心中不由得大喜,搂过身边一个少女,深深一吻,叫道:“今天伺候得少爷满意,个个都有重赏!” 这群女子一听重赏更是卖力迎奉,沈子成身后的跟班给老鸨使了个眼色,耳语几句。老鸨会意,急忙分开众女,引着沈子成来到二楼一间清净的房间,媚笑道:“三少爷稍坐片刻,春花姑娘刚刚起身,即刻就来伺候三少爷!” 沈子成笑着点了点头,那老鸨给沈子成倒了杯茶,便先行退了出去。 沈子成洋洋得意,他名叫张志超,本是后世一个寻常大学生,两天前不小心遭了电击,竟然重生在大明初年富豪沈万三之家,还上了沈万三的三儿子沈子成的身。重生之后不由得喜出望外,沈家家产无数,别说就一个败家子在糟践,就算再来十个八个败家子一起糟践,只怕两代人都挥霍不完。 更叫他开心的是,重生之后,不但保留了后世的记忆,还留下了沈子成的记忆。不久前,沈子成莫名其妙得了一场重病——张志超料想就是因为这场病才要了沈子成的命,自己也有机会重生在沈子成的身上。 为了这场病,沈万三刚刚给他纳了一房小妾冲喜,那是沈家经常关照生意的“振武打行”掌柜许长河之女许芝兰。那女孩不但人长得清秀端庄,更是个贤惠乖巧的姑娘,尤其难得的是,还是个黄花闺女,要知道这黄花闺女,在后世可比熊猫更罕见。沈子成醒来之后,乐开了花,可惜还没来得及跟自己的小妾温存一下,今天刚能起床,就被往日的跟班们拉了出来…… 反正这辈子是来花钱享福的,先出去花天酒地一番,沈子成的记忆都在呢!口袋里有的是钱,古时候的窑子从来都是在电视上看过,可是没机会来啊。今日是重生之后,能起床的大喜日子,也应该出来耍上一番。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过去沈子成恶少的名声实在太臭,不过重生之后的沈子成也不在乎这些,反正是重生来当阔少爷的,名声臭又能怎么样?只要有钱花就行。把鱼翅当粉条吃;把人参当萝卜嚼;天气冷了,床上铺的可是真虎皮;要是一开心,能把十颗南海珍珠砸成粉给许芝兰擦脸,这份奢侈,就算是后世的大富豪也没多少人做得到吧? 正想得开心,房门外传来个甜的腻人的声音:“三少爷,春花前来伺候您啦!” 沈子成心痒难耐,光听这声音就是娇媚入骨,小妾许芝兰虽然漂亮,可惜终究是老实了点,怎么看怎么是个良家妇女的典范。到底是窑子里的姑娘够风骚!沈子成急忙叫道:“进来吧!” 房门轻轻被推开,走进来个女孩,不过十七八的年纪,长得细皮白肉,一双媚眼一转,简直勾魂摄魄,她穿着一身翠绿色长裙,轻移三寸金莲,只盈一握的细腰带着某种奇异的诱惑扭动着走了过来,福了一福,轻启朱唇,唤道:“奴家春花,三少爷好!” 沈子成哈哈大笑,快步走了过去,扶起韦春花:“小美人不必多礼了!”大手将她腰肢一揽,便按在她温软的小腹上,心中大乐,两人便朝桌边走去。 那老鸨知道三少一来,必然大把撒钱,着实伺候的卖力,这头春花刚刚进去,那边酒菜便流水般的送了过来,将一张小小圆桌放得满满当当,又温了一壶上等女儿红进来。沈子成和韦春花两人推杯换盏,说些笑话,逗得那女子吃吃娇笑,更是勾搭得沈子成浑身骨头都酥酥麻麻…… 正要真个销魂一番的时候,忽然楼下吵闹起来,沈子成皱了皱眉头,正要叫老鸨领着龟奴赶人。忽然有人敲了敲房门,却是沈子成的跟班张奎的声音:“三少爷,不好了,如夫人带人请您回家!” PS,新书开张啦,请大家多多支持,多收藏,有完美账号的麻烦登陆收藏一下,多给红票多评论哈哈哈,三克油啦~ 第二章 抄家惨剧 两顶暖轿放在丽春院的门前,八名穿着黑衣的轿夫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两边还站着五名家仆,为首一人身穿青色小夹袄,留着两撇八字胡,满脸精明强干之色。苏州的百姓多半都认识他,这便是沈府的大管家沈财。 “还请叫三公子出来……”沈财还在和老鸨说话,那老鸨好容易盼到沈子成这棵摇钱树到来,如何肯放人?一张嘴只是咬定了沈子成并不在丽春院,叫沈财去别家找去。 “财叔!” 一顶暖轿掀开轿门,一旁两个丫鬟伺候着轿中女子走了出来,那女子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圆圆的脸蛋就像熟透的苹果一般可爱,一弯娥眉下,那双闪亮的大眼睛就像是一泓秋水,小巧的鼻子,配上樱桃小口,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老鸨看了也是楞了一下,这女子如此美貌,丽春院里的姑娘没一个能比得上,难怪沈万三老爷子选这个女子给沈子成冲喜。 那女子便是沈子成的新纳的小妾许芝兰,丫鬟将一袭紫色披风给许芝兰披上。许芝兰挽了挽披风,缓缓走到老鸨面前:“明日是我相公娶妻的大日子,今日是定要回家的。许多人都看到相公进了丽春院,做不了假。” “哎呦喂,二夫人啊,沈公子真的不在这儿,奴家这儿是什么地方,二夫人也知道,哪能请二夫人进去?那不是污了二夫人的名声吗?”老鸨死活也不认账,认准了这二夫人不敢踏入烟花之地。 许芝兰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既然如此,我只有回振武打行请师兄弟前来找人,若是我家相公真的在此,倒要看你如何交代!” 老鸨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怯生生的姑娘家真敢发狠。她也知道“振武打行”的名声,那是苏州城数一数二的打行,里边的师兄弟几十人个个拳脚了得,若是许芝兰真的叫他们前来,只怕能拆了丽春院也不足为奇,打行背后有沈家撑腰,到那时自己却去找谁诉苦去? 许芝兰扭头朝沈财说道:“劳烦财叔去一趟打行,就说是姑娘说的,请师兄弟们都来!” 沈财答应一声,转身就要走,老鸨一看这架势,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叫起撞天屈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口口声声说许芝兰仗势欺人,这日子只怕是没法过了…… “都别闹了,我回去!” 许芝兰抬头一看,却是沈子成大步从丽春院里走了出来,展颜一笑,急忙吩咐家丁将轿子抬了过来。沈子成正在兴头上,被他们这一闹,顿时兴致全消,一肚子火气,也懒得跟众人说话,一屁股坐进轿子。许芝兰暗叹一声,她许家只不过是吃力气饭的,自己嫁入沈家也只能做妾,纵然对这个丈夫平日的所作所为有些不满,也不敢说。 “起轿……”沈财一声吆喝,两顶小轿颤巍巍的朝沈家大院走去。 沈子成坐在轿子里,心却还留在丽春院里,唉!明日终于要大婚了,这古时候讲究的是就是门当户对,沈万三给他订的这门亲事便是苏州同知贺永柏的大小姐贺南屏。只是最近不知为何,贺家一再拖延婚期。 原本说是先娶妻再纳妾,拖得沈万三实在没有办法,又遇到沈子成重病,只得先把许芝兰纳了过来当个小妾冲喜,可是眼瞅就要到年关了,贺家也无法再拖,婚期就在明日。沈子成忍不住长叹一声,古人成亲真是麻烦,要是放在他重生之前,两人拿着身份证户口本带上九块钱,这结婚证就拿下了。 正想得出神,忽然轿子一停,跟着门帘就被人挑开,一根手杖伸了进来,劈头盖脸就打了下来……沈子成急忙护着脸,跳出轿子,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拿着根手杖快步追了过来,那老头老是老了点,可面色红润,健步如飞,快走几步就到了沈子成的面前,举起手杖就打,口中不停的痛骂“畜生”“孽障”…… 沈子成躲来躲去,可他重生的这副身体还真不怎么样,手脚又慢,身子又瘦弱,躲闪不及,被老爷子狠狠打了几下。沈子成大声呼痛,从大门里又奔出个妇人来,那妇人看起来雍容华贵,仿佛只有四十多岁年纪。她急忙跑到沈子成的身边,一把抱住沈子成,扭头冲那老头喊道:“老爷,别打了,成儿从小身子就弱,你想打死自己儿子不成?” 这两人自然是沈子成的“爹娘”——大明朝的首富沈万三老爷子和他的原配夫人! 沈万三愤愤的丢下手杖,叹了口气:“自古慈母多败儿,唉!明日就要大婚了,今天刚刚能起身,就跑去窑子里鬼混,我沈万三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生下这么个逆子?” 沈夫人松开沈子成,苦口婆心的劝说道:“成儿,那贺家也是高门大户,在这苏州城里除了田知府,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贺家小姐知书达礼,是大家闺秀。明日大婚之后,你可要长进些啊……” 沈子成点头答应了,沈万三扭头看了他一眼,愤愤的说道:“芝兰,带这个逆子进去,明日迎亲,要准备的事可多了。莫要出了什么岔子,丢了我们沈家的颜面!” 许芝兰急忙答应了,扶起沈子成便朝大院里走去。 沈府大院可了不得,前后占地数十亩,仓库亭台房屋互相联络,大院之内还有一个以人力开凿的水塘,沈府的亭台楼阁多临水而建,与水景配合,内里厅堂、亭廊连片相接,布局曲折多变,暗合风水之道。其间借以花色漏窗,窗外景物深幽。沈家屋面小瓦筒瓦,屋脊花色镂空,各种斗拱、飞檐翘角、门窗式样多变,雕刻装饰大方素雅。 沈家上下布置得喜气洋洋,沈万三不惜钱财,特意请来泉州高手匠人作成一百零八个大红灯笼,个个挂着金色流苏,把沈家上下点缀的灯火通明;大堂之上更是富丽堂皇,南北奇珍琳琅满目,沈万三家产无数,只得三个儿子,如今三子成婚,奢华之处就算是皇子纳妃也难以比拟! 沈子成倒不在乎贺家是不是高门大户,反正重生到这儿就是来享福的,沈万三挣了无数家产,自己又何须努力呢? 两人正朝后院走着,忽然听见前院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在空旷的沈家大院上空回荡:“圣旨到,沈万三接旨!” 沈子成吃了一惊,急忙转身朝前院跑去,许芝兰紧紧跟在丈夫的身后。沈家上下顿时闹腾了起来,百多口人从后院,中厅各处跑了出来。如今圣旨突然到来,红绫是肯定准备不及了,沈万三急忙命人备了香案,过不多时,沈家老小就全都聚在前院,整整齐齐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喘。 从大院门口,两队锦衣卫手按腰刀并肩冲进了沈家,随后走着一人,大伙儿都认得,正是苏州的父母官、知府田云升,他身前走着一人,头带乌纱帽,身穿紫色锦鸡团领衫,腰系花犀带,脚踏黑靴,手中高捧着一封黄绸圣旨。那人眉毛又浓又黑,一双小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下巴极其突出。但是顾盼之间极有气势,田云升往日趾高气昂,但是在此人面前就像一只温顺的绵羊,老老实实的跟在后边。 沈子成一看这服色,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朝中二品大员的服色。看这人的相貌——鞋拔子脸。沈子成立刻想了起来,莫非这就是中国最后一位丞相——胡惟庸?只是沈子成也不敢多看,低了头跪在两位兄长身后。 那位还真是如今的大明朝右丞相胡惟庸,他大步走到沈家众人面前站定,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沈万三急忙顿首道:“沈万三恭迎钦差大人!” 胡惟庸展开圣旨,朗声叫道:“沈家上下接旨!” 沈万三一整前襟,俯拜在地。只听得胡惟庸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苏州商人沈万三,以匹夫稿天下之军,乱民也,宜诛之……朕念不祥之民,天必诛之!赦沈万三死罪,家产尽数充公,发配云南;子沈茂沈旺革职查办;女婿余十舍发配潮州……钦此!” 沈万三老泪,身子微微颤抖,口中还得说道:“谢主隆恩!” “封!” 胡惟庸一声令下,锦衣卫和苏州府的衙役士兵立刻动起手来,一张张封条贴上沈家各处,一队队士兵翻箱倒柜,清点沈家财产。 苏州知府田云升平日里很得了沈万三的好处,此时也只得叹了口气,亲自领着衙役走到沈万三的面前,给他落了枷! 沈家上下百多口人哭声一片,家中的顶梁柱都被捉拿,剩下的都是些妇孺之辈还有那个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三少爷。沈万三辛辛苦苦数十年挣下的基业,顷刻之间化为乌有。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沈子成早已被惊呆了,脑子里浑浑噩噩,不知道想些什么。他没有身陷牢狱也没有被发配充军,已经是不幸中之大幸了,一时间沈子成失魂落魄,心里无数个念头狂转,却都是一闪而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连身上的戒指、扳指、玉佩……都被人搜了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已经黑透了,呼啸而过的北风吹得沈子成浑身上下一片冰寒,沈万三、沈茂、沈旺等人早已被押解回衙门,一群老幼妇孺被赶出沈家门外,几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守在门口,那些女子哭得呼天抢地,被那锦衣卫冷眼一扫,顿时不敢放声,只得小声抽泣…… 沈家的产业是没了,这圣旨一到,别说是苏州的商号,就算远在泉州、杭州、周庄的买卖全都没了。许多苏州百姓站在沈家大院门外指指点点,有的低声叹息,有的幸灾乐祸……伴着那群妇孺的哭声,足足折腾了一宿。 “哐”,沈家大门被锦衣卫关上,两张封条交叉贴上。远处已经有鸡鸣之声,天都已经快亮了,围观了半夜的苏州百姓早已倦了,纷纷躺回了自己的热被窝。沈子成呆呆的看着那两扇朱漆大门,不言不语! “相公,如今可怎么办?”许芝兰到底是打行出身的女子,性格要比其他人坚强的多,安慰了婆婆嫂子之后,左右一看,沈家老小在此处只剩下唯一一个男子,便急忙过来询问沈子成。 “恩?”沈子成这才回过来神,这不是做梦,沈家真的被抄家了,从此以后,沈子成再也不是阔少爷了! 沈子成想了想,猛拍一下大腿:“对,同知贺大人的女儿今日本是要和我成亲的,说起来也算得上是亲家。芝兰,随我来!” 说罢,沈子成转身便朝城南贺府跑去! 第三章 走投无路 沈子成越跑越快,只是他的身体着实不行,跑快了几步,汗水便湿透了外衣,忍不住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喘着气,初冬的清晨,呵出来的气白茫茫一片。沈子成暗恨自己是个历史盲,重生之后只顾着吃喝玩乐,上辈子对历史的了解全部来自于电视剧和YY小说,只知道沈万三是个大富豪,却忘记了他将来有抄家灭门的惨祸。如今,一夜之间就从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变成一文不名的穷光蛋。 同知大人贺永柏的府邸已经不远,许芝兰默默的跟了上来,站在丈夫的身后。沈子成扭头看了眼许芝兰,低声说道:“放心,贺家和我沈家一向交情深厚,如今沈家出了事,想来贺大人不会袖手旁观……” 一边说着,沈子成已经走到贺府门前,两扇大门闭得紧紧的,沈子成手按门环,砸起门来,清晨时分,街上格外清静,只听得哐哐之声不绝于耳,半晌,一个仆人揉着眼睛开了侧门,一看是沈子成,马上陪着笑脸叫道:“沈公子!” 沈子成也不答话,拉着许芝兰一把推开那仆人就快步走了进去。 “沈公子,这一大清早的,老爷夫人都还没起身,要不您先去客厅坐着?”那仆人着了慌,急忙掩上门追了过来。 沈子成冷静下来,一大清早就来别人家叨扰实在是于请于理都说不过去,便带着许芝兰跟着那名仆人走到客厅坐下,那仆人一会儿功夫便端了两杯茶,一盘点心上来。沈子成饿了一夜,也不客气,抓心就吃,咕噜噜灌了口茶,还招呼着许芝兰也吃点。许芝兰微微摇了摇头,垂手站在沈子成的身后。 “你来做什么?”从前厅后边走出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锦衣,长须飘飘。那人径直走到厅中的太师椅坐下。 沈子成认得那是他的未来泰山贺永柏,急忙躬身施礼,说道:“泰山大人!” “不敢当,老夫女儿还未过门,泰山二字可当不起!”贺永柏摇了摇头。 沈子成心里一凉,听这口气,只怕贺永柏现在就要和沈家划清界限了。只是沈子成无依无靠,人在屋檐下,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原本今日是我和南屏成婚的好日子,只是沈家昨夜遭难,家产尽墨。小侄左思右想……” 贺永柏挥了挥手,阻止沈子成再说下去:“沈家的事我都知道了,沈万三攀附权贵,结党营私。多亏皇上圣明,明察秋毫,又法外开恩,饶了沈万三的死罪。你还要怎地?” 贺永柏看着沈子成的眼睛冷笑道:“天幸我女儿没有嫁入你们沈家,想来也是我们贺家祖先庇佑。” 沈子成的心一下子就像堕入冰窟,当真是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他还记得前些日子,先前的沈子成卧在病榻上的时候,贺永柏前来嘘寒问暖,亲热的就像一家人似的。还不是看中了沈家的财势?如今贺永柏翻脸不认人,看他这口气,没叫人拿着扫帚把自己打出去就算是不错了。 沈子成转念一想,之前贺永柏不断拖延婚期,只怕是从朝中听到了什么风声,是以不想让女儿过门,找的借口吧?如此说来,贺永柏早已得到消息,却也不告诉沈万三,这样的人,心肠还真算得是狠毒!枉沈万三平素对贺永柏如亲兄弟一般关照,事到临头,贺永柏不但没把老哥哥拉上一把,说不定还在背后推了一把呢! 沈子成不再言语,冷冷的看着贺永柏。 贺永柏见沈子成这般脸色,笑道:“贤侄还是走吧,我是朝廷命官,你们沈家如今都是待罪之身。如此瓜田李下,难免惹人闲话。至于你和南屏的婚事,就此作罢!” 说着贺永柏端起茶杯,侍立在厅口的家仆高声叫道:“送客!” 沈子成怒火中烧,不愿在和贺永柏废话,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爹,女儿说得没错吧?像沈子成这样的人就嫁不得。” 沈子成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红衣少女从后厅走了出来,早上寒风凛冽,那少女穿着一件红色小夹袄,明眸皓齿,嘴角边两个深深的酒窝,正朝着贺永柏道福请安。那少女就是原本今日应该成为沈家媳妇的贺南屏。 贺永柏装着没听见女儿的话,也不制止她。贺南屏笑道:“沈家以前和我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不过现如今沈家犯了国法,我爹爹又是朝廷命官,门不当户不对,之前的婚约自然就做不得数了。” 沈子成本就不看重这些,见这对父女如此凉薄,不由得冷笑道:“那是自然。” 贺南屏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巧的绣花锦囊,从中倒出几块碎银,丢在沈子成面前:“虽说没做了夫妻,可沈公子一早就跑来我家,想必是有所求。这儿有几块碎银,沈公子拿去银铺换些宝钞铜钱,带在身上用度吧,我爹爹和沈伯父相交一场,我家断断不会亏待了公子!” 贺永柏假意斥道:“南屏,休得无礼。俗话说烂船还有三斤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家家财万贯,三公子在苏州城又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怎么会在乎你这点钱?” 沈子成再也按捺不住,一脚将那几块碎银踢飞,指着贺南屏道:“我又不是乞丐!就算他日沈子成沦落到讨饭为生,也绝不会讨到你贺家门前!” 贺永柏脸色一板,正要说话,沈子成横了他一眼,拖了许芝兰的手,大步朝府外走去。贺永柏心中一阵寒意,要是沈子成指着他叫嚣他日我如何如何,定叫你如何如何,那贺永柏反而不觉得惊奇,只当是当他过过嘴瘾罢了。但是沈子成那一眼中那股强烈的恨意却叫他不寒而栗。 沈子成阴沉着脸走出贺府大门,前脚刚踏出门口,家仆便急忙将门重重关上。沈子成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 许芝兰急忙走了过来:“相公……要不,先去振武打行歇脚,再作打算吧?” 沈子成心里一震,这可是明朝,妾室的娘家根本算不上是亲戚。原本沈家落魄来投靠贺永柏就让沈子成觉得很屈辱了,现在要去连亲戚都算不上的小妾娘家,那岂不是更让沈子成难堪? “相公……”许芝兰以为沈子成恼怒了,她也知道妾室的娘家根本不是亲戚,急忙说道:“如今沈家老小还有不少人,总要有个地方安顿。我们打行虽然做的是力气买卖,可是我爹常说,习武之人,信义为先。他和公公相交多年,如今绝不会袖手旁观的!打行里平时放货的地方不少,拾掇拾掇几十口人还能住得下!” 沈子成忽然笑了起来,自己本来就是穿越重生来的,什么世俗什么礼法,统统丢到一边去。再说那些练武的汉子没那么多坏心眼,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如今也算得上江湖救急,自己去振武打行先安顿下一家老小,想必不会遭人白眼! 沈子成正琢磨着,忽然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昨夜一整夜没有吃过东西,方才在贺府吃了块点心,喝了口茶而已,肚子早就饿空了。沈子成扭头看向许芝兰,却听得她的肚子也叫了起来,人是铁饭是钢,就算许芝兰是练武出身的女儿家,不吃饭也熬不住了。 看着许芝兰的小脸在寒风中冻得通红,沈子成心里一软,解下身上的棉袄,披在许芝兰的身上:“走,去打行!” 许芝兰又是欢喜又是羞涩。往日只道这个丈夫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却没想到还有如此温情的一面,就算将来吃糠咽菜,艰难度日,只要相公能体贴自己,也不算枉了。欢喜的是,沈子成肯放下架子跟她去打行,要知道,男子往往把面子看的比命都重,许芝兰听人说书,说楚汉时的大英雄项羽,宁死也不肯回江东……在她的小小心灵里,却觉得项羽始终是放不下面子。 “相公,这袄子……”许芝兰急忙把袄子脱下,要还给沈子成。 沈子成斥道:“少废话,披着。” 许芝兰羞答答的应了一声,心里却是甜甜的。 两人穿街过巷,走得一会,远远来到一条小巷,这巷子倒也宽敞,平日里为了方便大车出入,打行特地出钱,把巷子的路用大青石铺了一遍。这振武打行就在巷尾,说起来,振武打行也是苏州数一数二的打行,偌大的打行几乎占了小半条巷子,打行的门口还放着一对小石狮子。红漆大门外高挑着一面蓝布大旗,上边龙飞凤舞写着“振武打行”四个大字,着实威风。 打行人早起练武,大门早就开了,外边还有几个师兄弟拿着大扫帚正在扫地,远远看到许芝兰和沈子成走了过来,急忙招呼道:“师妹回来啦!” “沈公子也来啦!” 沈子成冻得发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学着电视里的模样,抱拳朝众人拱了拱手,叫声:“打扰了!” 许芝兰低声问道:“我爹和大哥二哥都起来了么?” 一个小师弟看起来约有十五六岁年纪,两颗眼珠乌黑发亮,眨了眨眼睛说道:“大师兄二师兄早就起来练武了,今天寒气重,师傅只怕还没出来吧!” 沈子成正要走进去,忽然听见有人叫道:“妹子,你回来了?” 第四章 初露锋芒 沈子成扭头看去,却见一个精壮的男子,年约二十多岁,穿着一身短打,额头上居然还有汗水,手中倒提着一支木棍,站在侧门处,正招呼着许芝兰。 沈子成认得此人,这人就是许芝兰的二哥许英武。 许英武一扭头也看到了沈子成,顿时愣住了,许芝兰只不过是沈子成的妾室,两家算不上亲戚,可沈子成居然跑来了。 昨夜官兵到处查抄沈家产业,振武打行为了怕牵连,许老爷子下令,所有人等都不准出门,至于已经出嫁的许芝兰,那就自求多福吧!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是福是祸,她就一人担待了吧!结果许老夫人一个人守在祖屋里哭哭啼啼一整夜…… 沈子成急忙笑呵呵的打着招呼:“英武兄,早啊!” “呦嗬,这不是沈家三少爷吗?怎么着,这么有功夫来咱们打行啊?有什么好关照啊?”许英武忍不住嘲讽了几句,他一直很疼爱这个妹子,知道妹子嫁给花花太岁早就不满了。看到沈子成到打行来,料想是沈家落魄,沈子成过来打秋风来了。 哪知道沈子成今日一肚子火气,之前陪着笑脸,那是给许芝兰面子,一听许英武落井下石,顿时按捺不住,嘴头上一点也不含糊:“怎么着?沈家出事了,你能不知道?想看少爷笑话,嘿,少爷告诉你,我还真就是肚子饿了,来打行吃碗饭,怎么着?你舍不得啊?嫉人富贵憎人贫,什么玩意啊!” 许英武武艺了得,可是嘴皮子不行,被沈子成这一抢白,反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还好,他大哥许勇武也正好走了出来,见到这一幕,咳嗽一声,缓步走了过来。 这时,许芝兰也走近跟前,她在沈家大宅外边站了一夜,一大早又到处跑了一圈,虽然是习武的身子,又披着沈子成的薄袄子,可也冻得小脸通红,手脚冰凉,给两位哥哥道福都有些拜不下去了。 许勇武心里一酸,这妹子真是命苦,被逼着嫁给沈三少这个花花公子当小妾不说,新婚不久就被抄家,看这样子多半是一整夜水米未进。 许勇武转眼看到妹妹身上还披着沈子成的袄子,不由得多看了沈子成两眼,没想到这个花花公子对妹子还算疼爱,原本对沈子成的厌恶之情也少了几分。急忙抢过去搀着妹子:“妹妹,先进来暖和暖和,英武,你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让厨房端热粥来。” 沈子成大声吆喝:“端两碗啊!” 许家兄弟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许勇武刚刚对沈子成的那点好感也烟消云散。两人只顾扶着妹妹进了前厅。坐不少时,厨房便端来了热气腾腾的米粥,还有包子糕点。许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也算是家产殷实,家里仆役也有七八号人,做起事来,手脚还算麻利! 沈子成大马金刀坐了下来,端起米粥就喝了一口,这热乎乎的米粥灌下肚,顿时来了精神,抓起包子就吃。 许家兄弟鄙夷的看着沈子成,沈子成也不在乎,先填饱肚子再说。许芝兰喝了半碗粥,吃了一个包子,便不再吃了,向沈子成和两位兄长道了声,便去后堂看母亲去了。许家兄弟都不说话,大厅里只听见沈子成狼吞虎咽之声不绝于耳。 许英武给许勇武使了个眼色,许勇武会意,弟兄两人走出前厅,许英武朝厅里望了一眼,见沈子成还在吃喝,便低声朝许勇武说道:“大哥,沈家如今落魄,这三少爷在苏州城是出了名的恶少。咱妹子年纪还小,难道跟着他受一辈子穷么?” 许勇武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说道:“咱们打行的人,重的是个信义,要是沈家落魄就要妹子改嫁,只怕人家背地里戳咱许家脊梁骨啊!” 许英武急了:“我的亲大哥,我不是嫌沈家破落,只是大哥你看看沈子成是个什么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胸无点墨,将来拿什么养家糊口?妹子跟他,只能一辈子受苦啊!” 许勇武叹了口气,想起沈子成披在妹妹身上的棉袄,一时间难以决断,只摇了摇头,说道:“再说吧!” 许英武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方才他着急,嗓门大了点,话语已经被屋里的沈子成听了去。沈子成眉毛一扬就要说话,忽然听到一声呼喊。 “子成!” 后堂传来一个低沉厚实的声音,沈子成回头望去,那是许芝兰的父亲,振武打行的大掌柜,许长河。老头儿身材高大,精神矍铄,头发白的并不多。寒冬季节也不过穿了件薄夹袄,便背着双手走了出来。许芝兰搀扶着许夫人一并走了出来,母女两眼圈都是红红的,看样子是刚刚哭过。 沈子成知道不能叫许长河做泰山大人,急忙放下碗筷,施礼道:“拜见许伯父!” 老爷子长叹了口气:“沈家的事,我都知道了。我许家无权无势,也帮不上什么忙。实在是惭愧啊!” 沈子成走过去扶着老人家在八仙桌旁坐下,心中暗想,如今也不需要你帮忙,你只要我在这吃几天闲饭,想想今后怎么办,顺便暂时把沈家的老幼妇孺安顿下来就行。但是口中说道:“有劳许伯父挂心了!” 许长河安慰了沈子成几句,便向许勇武问道:“快到年关了,账房可算好帐了么?” 这屋子里都是儿女,许长河知道沈子成是个纨绔子弟,也不避讳他。如今年关就要算账了,打行今年的生意并不算好,还好之前得了沈家一笔纳妾之资,勉强还能支持过去。 许长河知道沈家这样的大主顾实是振武打行的*,和沈万三又是从小到大的朋友。这才答应了沈万三,把女儿嫁了过去给沈子成做妾冲喜,可没想到沈家说倒就倒,原本还打算来年能多接些沈家的生意呢,如今看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许勇武眉头紧锁,说道:“爹,账目是早就算好了,只是打行现今生意不好,入不敷出,过年要给大伙儿发钱。今年又伤了几个武师,汤药钱、安家费也给了不少。要是再这样下去,打行实在难以支持了!” 许长河摇了摇头,大儿子说得都是实情,可是如今天下刚刚太平,商业刚刚复苏,打行的生意不太好做,振武打行在苏州已经是数一数二了,都难以支撑,其他打行可想而知。只得安慰道:“再想想办法吧,打行传了三代了,不能败在我手里,之前世道那么乱,你爷爷都撑过来了,我不能做败家子啊!” 这败家子三字一出,许家三兄妹不由自主的朝沈子成望去。 沈子成刚刚坐定,一抬头看见三兄妹的目光,楞了一下,又有些恼怒。老子刚重生过来没多久,跟以前那个恶少沈子成没什么关系,他是败家子,可我不是。都这么看我,算什么? 沈子成暗忖道,当年好歹大学时也是学商的,这打行说到底就是个物流的生意,这门物流课,在大学的时候因为老师看的严,又是要算学分的。沈子成也算是很下了一番功夫。如今只是明初,打行生意还是老式经营的行当,跟他们说起融资这些先进理论都是白搭,还是先搞清楚状况吧! “许伯父,不知道这打行生意是怎么个做法?”沈子成正好吃饱了没事干,索性问上几句。 许长河微感诧异,听说这个花花太岁从来都是对斗鸡赌博、风花雪月感兴趣,居然今日有兴致问起打行的生意,倒是大出意料之外。 还没等许长河说话,许英武就冷笑道:“打行如何赚钱,说给你知道,有用么?你听得懂么?” 许长河板起面孔斥责道:“不得乱说。”转过脸去望着沈子成:“既然子成有兴致,我便分说一二。” 原来这打行的财路,主要是靠押送货物钱财,为达官贵人看家护院得来的。打行一般都是设立交通发达的繁华城市上。这些城市通常就是政治军事中心,所以打行的财路就是指望官僚和商人了! 既然交通发达,那南来北往的货物大多都要从此经过。像苏州、应天府、洛阳……这样的大城市,就是打行的生存之地。 这打行就是后来镖局子的雏形,如今的打行只不过是刚刚开始兴起的行业,真正有记载的镖局成立,那是清朝乾隆年间的事情了。而有记载的打行也是明朝正德年间的事,没想到,洪武年间,就已经有打行开始生存了。更巧合的是,这打行还是自己小妾的娘家。 沈子成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时丫鬟送上两杯茶来,沈子成接过一杯,浅浅的饮了一口,笑道:“许伯父,小侄有个办法。” 许长河这些日子一直为这些事情烦恼,偏偏他们一家子都是练武的人,脑筋并不怎么灵光,三代以来,打行的生意都是这么做的,那他们就照做了。现在生意越来越差,也是没有办法,听沈子成说有办法,急忙问道:“子成有何办法?” 沈子成微微一笑,站了起来,在大厅里来回踱着步:“打行的生意表面上看起来利润并不大,不容易赚钱,其实不然,关键在于……” 沈子成敲了敲脑门:“脑子,这儿需要放开!” 许长河越听越是糊涂,他做打行几十年,只不过是勉强维持而已,自问想了很多办法也没有赚到钱,那为何沈子成说打行还能赚钱呢? 沈子成缓缓说道:“商人南北运输所为何事?还不是因为有利可图?南方的丝绸茶叶运到北方,价钱翻得好几番。北方的皮毛马匹送到中原,也是利润可观。但是打行一年上下,就说从苏州到北平好了,算上等雇主的时间,一年也走不了几回,大多时间都浪费了,但是武师的工钱是月月要给的,年底还要给红利,如此一来如何赚钱?” 沈子成的道理非常简单,如果一个公司的雇员,一年只做四个月的事情,却拿一年的薪水,那这公司不赔钱才怪了! 沈子成笑道:“所以要想赚钱,第一步就是宁可多等几日,也绝不空手而归。好比许伯父派人去北平押货,宁可在北平多待半个月,找到愿意有把货物从北平托运到苏州沿途的客商,再返程。这样一来,一趟镖等于走了两次,利润自然是大了!” 这其实是现代物流学一个很重要的理念:物流往返不空跑。现在是人人都知道,可那时镖局都没成立呢,打行还在摸索中,武师们办完了一笔买卖就急急忙忙回来交差了,哪里能想得到?六百年后打车去外地,司机还要加收半价的空车返程费呢,但是又有几个司机是真空车回来了?还不是招揽了顾客之后再跑回来。 许长河在打行干了一辈子,一听沈子成这话,好像摸到点什么,急忙说道:“子成,你接着说!” 沈子成轻轻咳嗽一声,说得清晰无比:“要想赚钱,第二步,就要只走一两条线,打行生意不能这个客人说去北平就去北平,那个客人说去襄阳就去襄阳。打行只做一两条线,比如去北平或者泉州沿线,在北平和泉州设立分局,沿途有打行的柜台。一来节省人手,二来熟悉了之后就可以走第三步了。” 看到吊起了众人的胃口,沈子成悠悠的说道:“第三步就是捎……帮……带……” 沈子成得意洋洋,这三字真诀绝对是对打行浪费人力物力的最好解决办法。 可是他的笑容还在脸上,许长河就摇了摇头:“子成有所不知,打行生意,一向要和货栈、大车行合作。打行生存,武德为先,是万万不得自己做货栈,与其他货栈争夺生意的,子成的想法是极好的,但是我们做的是打行,必须忠诚守信,保全货物才是我们第一职责。若是按子成所说,只怕振武打行的名声就臭了!” 许勇武、许英武兄弟看着沈子成,就像是看白痴一样! 第五章 奇谋妙计 沈子成也翻起眼睛,反过来像看白痴似的看着许家兄弟。 许长河看沈子成的模样,以为他着恼,又说道:“子成,你不知道这打行生意,怪不得你!” 沈子成转过脸看着老丈人,心道:我不知道打行生意?清末大盛魁以货栈囊括镖局子的生意,那财源叫一个广阔。说到底还是捎帮带三个字运用的出神入化,加上大盛魁的掌柜们,利用官府的资金,巧妙的进行“融资”,这才有了横行口外的大盛魁。 当年上大学,少爷的论文写的就是大盛魁,如今少爷只不过略施小计,反过来以大盛魁的经验教你们赚钱,话还没说完,你们就说不行,要不是看在是岳丈的份上,老子还不乐意说呢! “许伯父,我还没说完呢!这捎帮带,并非是要跟雇主抢生意。咱们做的是打行,不是货栈。就是瞅准季节,自己捎些货物上去,清明雨前,南方茶叶在北方卖的那叫一个火爆,这时走北平线的伙计,捎带些茶叶上去贩卖,不算抢生意吧?北方骡马,到了秋肥之时,咱们捎回些,贩卖出去,起码翻得一倍利润。可是咱们不打开旗号做某一行的生意,无论如何也算不得货栈!” 沈子成说的可是明清数百年来,走镖人集下的经验,叫许长河和两个儿子顿时听得呆住了。 沈子成面有得色,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又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这捎帮带,讲究的便是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廉,人廉我走。” 这十六字口诀,可是现代企业界的经营原则,沈子成脱口而出,让许长河刮目相看。 沈子成接着说道:“以打行的力量,例如丝绸旺季,集合大批商家,组成大队,一起北上。一则避免商家之间互相压价,是为了他们着想。二来,节省了打行人手,沿途大队人马一起走,也更加安全,如此一来,用走两趟镖的人手起码可以护得四五趟镖。此外,商家走镖,都要给打行押金,咱们不用自己本钱,就拿这些押金做文章,走一趟镖,用押金带两次货,起码翻得三倍押金的利润。” “打行跟骡马车行是铁关系,既然如此,老爷子不妨咬咬牙,出钱让那些受了伤,上了岁数的武师在北道开骡马行。许伯父可以让他们自立门户,也可以让他们附在柜上。习武之人讲究信义,这些骡马行,大车行今后和老爷子就是唇齿相依,这其中好处,不消小侄多说了吧?” 沈子成这番话要是放在三百年后来说,是一点也不惊人。可是现在就连正规的镖局子还没形成呢,只是刚刚出现用自家武艺替人看家护院,运送货物的“打行”。这番理论就相当精辟了,这一连串的话语将许长河惊得目瞪口呆。 许家三兄妹的目光都锁在沈子成的身上,天哪!这是那个成天不务正业的花花太岁? 许芝兰别有一番心思,她也知道许长河把她嫁给沈子成做妾室的用意,如今沈家一倒,许家也好景不长。看着许长河愁眉不展,鬓角上的白发又添了不少,许芝兰也是心酸无比。没想到,她的这位败家子郎君,一语惊醒梦中人,简直是给“振武打行”指了条明路出来。只要不是蠢材,按照沈子成说的方法来做,都能赚钱。 许芝兰一双美目溜溜的在沈子成身上转了个圈,心中暗忖,这个相公虽然过去是顽劣了些,但始终是聪明过人,要是将来能定下心来,苦读诗书,未尝不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沈家如今树倒猢狲散,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这个丈夫了。 许长河忍不住拍起手来:“子成,真没想到啊!” 沈子成嘿嘿一笑,那是当然,后世镖局摸索了几百年的经验,要是老爷子能一下就想到,那才是奇怪呢! “来来来,你随我来!”许长河朝沈子成招了招手,转身朝内堂走去。 沈子成知道许长河现在感激自己还来不及,叫他进去必然是有好事,于是大步跟在许长河的身后走了进去。 许家并不大,穿过两个院落,便是许家的内院,许长河带着沈子成绕过左边的廊台,带他到了一间静室。这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两个铁皮柜子一张檀木椅子和一张红漆书桌。 许长河从怀里取出一把钥匙,插进左侧柜子上的锁孔里,转了几转,却只听见机括的响声,柜门并未打开。 沈子成暗自好笑,这位许伯父十有*是个守财奴,柜子里不知道放了什么宝物,更不知道多久没有开过了,十有*锁孔里铜锈斑斑,只怕是很难打开了。许长河又拿出一支钥匙,插在右边锁孔里,转了两转,取出钥匙之后。继续将左边钥匙一转,右边柜门便打开了。 沈子成这才看清楚,表面上是两个并排放在一起的柜子,其实是一个柜子,只不过是有两个锁孔而已,开锁之时,两把钥匙,两个锁孔,顺序不能颠倒,转数不能转错,否则这柜子就无法打开。虽然方法是繁琐了些,可是就算贼人得了钥匙,也破不了柜子。这样的设计,倒是收藏贵重物品的好办法! 许长河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箱子,打开一看,里边放着四锭成色上好的黄金,另有二十锭上等白银。许长河把箱子放在桌子上:“子成,沈老哥家里出事,我是无能为力,这里有些钱财,原本……”许长河住了口,微微一笑,又说道:“就用这些钱财,帮子成疏通关系,能入大牢探得沈老爷子一面。此去云南,山高路远,若是现在不见,将来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其余的,若是子成想做什么生意,或者愿意读书,只管问我来支取。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也不愿她受苦……” 沈子成心中一阵感动,这儿只怕是许长河半生积蓄,此时虽然不以黄金白银流通,可终究能换得许多钱来。原本沈子成也以为许长河只是为了巴结沈家,这才把女儿许配给他,现在看来,许长河和沈万三的交情非浅啊。 沈子成又想,如今这是明代,以男子为尊,虽然自己谈不上和许芝兰有什么感情,可是她嫁给了自己为妾,终身就要仰仗自己,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又没有读过四书五经,做生意赚钱只怕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能做的事情,难道真要一个女子抛头露面来养活全家么?当下点了点头:“小侄知道,将来小侄无论如何也绝不亏待了芝兰!” 许长河从箱子里取了五块银锭,塞在沈子成的手中,嘱咐道:“子成找家银铺,先换些钱财傍身吧!”想了想还是不妥,将腰中钱袋解了下来,里边多少有些铜钱,又塞在沈子成的手中。 两人走到前厅,许夫人正拉着女儿的手问长问短。沈子成拜见了岳母,只听许长河说道:“子成,你沈家也是大户人家,住在我这里不成体统。我许家在城南还有个小房子,虽然狭窄了些,平日里收拾得也还干净。你们小夫妻就去那儿居住吧!我再命人将打行的库房拾掇几套出来,打扫干净了,接沈家老少过来居住,你放心好了!” 沈子成一想也对,自己又不是入赘许家的,住在许伯父家里成何体统?当即谢过许家两老,许家兄弟又送了些家私细软,从打行里牵了辆驴车,将两人送到城南。 一路上,苏州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往日耀武扬威的恶少,今日沦落至此,居然还仰仗小妾娘家。那吴侬细语骂起人来清脆悦耳,宛如唱歌一般,可是落在沈子成的耳朵里就没那么好听了。 “败家子,看见没,老天有眼!” “我呸,老天还是没眼,沈家大少爷二少爷都下了大牢,这花花太岁居然没事,哪来的天理?” “伢儿啊,你看清楚了,可莫要学这等人啊……” 沈子成脸不红心不跳,反正骂的是以前的沈子成,又不关他的事。沈子成心安理得,可是如今他始终是拿着许家的钱财,又要住许家的房子……落在六百年后,也得被人说一声吃软饭吧…… 赚钱!老子要赚钱!沈子成不管那些闲言碎语,暗暗下了决心,当年上大学念的就是商科,如今重生在大明初年,多了六百多年的见识,无数前人的智慧,为什么不能学以致用?为什么不能发家致富?沈万三能成为大明朝的首富,我也一样能!就凭这数百年的积累,我就定要在大明闯个名堂出来,不但要做首富,还要做呼风唤雨的那种,一如阿涅利家族与之意大利,一如诺基亚与之芬兰…… 沈子成扭头向许芝兰看去,那丫头也正抬起头来看着他,两人目光相接,许芝兰忽然觉得夫君有些不一样,那带点痞气、带点无赖的眼神,不知不觉变得充满自信,就像一个迷途的人忽然找到了求生的方向一般!虽然,这自信的背后依然有些痞气,可终究已经不一样了。 沈子成看着呆呆的许芝兰,忍不住说道:“今日为夫虽然落魄,他日必当重振沈家。有我沈子成一日,便绝不叫你受苦!” 许芝兰心里一阵感动,正要说话。 这时,许勇武一声吆喝,驴车停了下来,许勇武鞭梢指着前边一栋小小房屋:“便是这里了!” 沈子成道了声谢,许勇武又凑过来咬耳朵:“三少爷,我爹已经去求见田知府了,这两日你莫要乱走,我们想办法让你和沈老爷子会面!” 第六章 点石成金 许家名下的这栋房屋并不大,按照现代的算法,也就是四十平米的小房子,好在沈子成只是夫妻两人,两间房子倒也够住。后边还有一个二十来平米的小院子,里边搭建了一个小厨房,锅灶倒是齐全的。还是许长河细心,知道这个女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驴车上边还特意加了两捆柴。 一进房,许芝兰就忙碌了起来,铺床叠被,布置家什。现在沈家已经落魄了,虽说沈子成立志要重振沈家,可是创业艰难,沈万三老爷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挣下一份偌大的基业,如今夫妻二人也不知道要在这个小房子里住多久,这儿好歹也是自己的家了,虽然没有沈府的奢华,也能遮风挡雨。 沈子成坐在床上,看着许芝兰忙碌的样子,总觉得自己这个大男人坐在一旁什么也不干,有些不像话,转身出去抱起放在后院的柴火,就往灶台边走去。 哪知道许芝兰一看沈子成抱起柴火,急忙快步追了过来,劈手抢过柴火:“相公,你堂堂男儿家,这些事儿哪能让你做啊?圣人不是说过,君子远……远厨房么?” “是君子远庖厨吧?”沈子成被她这句话逗乐了。 许芝兰把柴火送到厨房,这才说道:“相公,你知道圣人的话,也是读过书的人,如今沈家有难,公公和两位兄长都陷在牢里,沈家……就指望你了。芝兰别的不会,但是洗衣做饭,缝缝补补,倒还使得。总须要相公没有后顾之忧!” 沈子成心中一阵激动,到底是古代的女子啊,就以许芝兰的相貌,放在上辈子的话,念书得是校花,上了大街回头率起码百分之二百,多少男人跟在后边等着她能回头看上一眼呢。可如今,这乖巧秀丽的小妾还要操持家务…… 沈子成爱怜的握住许芝兰的小手,轻轻的揉着,仿佛怕被柴火刮出茧子似的,低声说道:“我知道许多人都当我是那个不学无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沈子成。娘子,你且看着,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到底是何许人也!” 许芝兰俏脸一红,低下头去。沈子成看她娇艳不可方物,心头激荡,低头吻了下去。许芝兰婉转相就,四唇正要相接之时,忽然沈子成一拍大腿叫了起来:“哎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原来沈子成重生不久,对历史又不熟悉,很多事情都是记得不清不楚,模棱两可。就算说起明初的名人来,也就是听说过朱元璋、刘伯温、李善长、徐达、常遇春、蓝玉、胡惟庸这些大家都熟悉的人而已…… 但是沈子成偏偏记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此时距离沈万三为朱元璋修建应天府已经有些日子了,以沈万三的聪明智慧又怎么猜不到皇帝会对付他呢?既然如此,俗话说,狡兔三窟,沈万三浮沉商海一辈子的人了,自然是精明无比,又怎么会眼巴巴坐等抄家灭门的惨剧发生呢? 这个元明两代商场,创造无数商业神话的人,岂会没有后手? 一想到这儿,沈子成的心就热了起来,简直有些迫不及待要去大牢里看他的这位“爹”了。 苏州城的天气变了,早上还是风和日丽,下午就已经乌云密布了,看这样子,说不准还会下一场小雪。沈子成刚刚吃过晚饭,许勇武赶了过来,一见沈子成就叫道:“快随我走,胡丞相下了令,令尊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前往云南,我爹担了好大干系,给你疏通了门路,快快去见他老人家一面吧!” 沈子成不敢迟疑,急忙跳下床跟在许勇武的身后便走。许芝兰急忙抓起一件棉袄,拎了篮子,随手关上房门,快步追了过去。 苏州府的大牢守卫森严,好在财能通神,许长河大把银子撒了下去,不但疏通了关系,牢中狱卒对沈万三也着实周道。沈子成走到大牢门口,许勇武嘱咐道:“我便守在外边,你和芝兰进去看望,莫要耽误太久!” 沈子成点了点头,他三少爷的恶名响彻苏州,狱卒自然认得是他,一小包铜钱塞到狱卒的手中,那胖乎乎的狱卒掂量了一下分量,顿时笑逐颜开,客客气气的招呼道:“三少,随我来!” 沈子成也不废话,引着许芝兰便走进了牢房,这牢房潮湿无比,虽然是冬天,可是一走进去,一股霉气扑鼻而来。沈子成顿时举起袖子捂住鼻子,转首望去,许芝兰鼻子微微一皱,却是神情自若,小碎步跟在沈子成的旁边。沈子成倒是不甘输给女子,放下袖子,但是大牢里的霉味、臭味直冲得沈子成头昏脑胀,不得已,再次掩上了口鼻。 那狱卒好像习惯了这儿的气味,借着墙壁上昏黄的油灯,领着两人走得一会,便到了沈万三的牢房前,那狱卒打开门锁,低声说道:“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待会我过来,你们就得走!” 沈子成道声多谢,从袖笼里又取出一小块碎银塞给狱卒。那狱卒干笑两声,将那碎银揣在怀里,转身走了。 “爹……”沈子成渐渐熟悉了这儿的气味,低声叫道。 沈万三身穿囚服,手上脚上都锁着铁链,动一下便哗哗作响,神色委顿。见沈子成进来,微微点了点头。 “爹,天气转寒,这棉袄是我娘亲手缝的。听说云南那边湿热,可这一路也不好走,爹,您就带着吧。”许芝兰把棉袄披在沈万三的身上,蹲了下来,揭开篮子上的布,里边放着晚上做的几道小菜,还有一小壶酒。她也不再说话,将酒菜摆好,把筷子恭恭敬敬递到沈万三的面前。 沈万三看了儿子一眼,长叹了一声,似乎要把心中的郁闷都吐出来,说道:“我可是万万没想到,漏网之鱼竟然是你!” 沈子成知道沈万三必然是恨铁不成钢,对这个三儿子无可奈何,想来若是可以的话,沈万三巴不得是沈子成坐在牢里,把其他两个儿子随便换出去一个。沈子成轻轻摇头——沈子成啊沈子成,你这十多年来到底在苏州有多坏啊!现在可害苦了我了! 不料许芝兰却说道:“爹,你莫要责怪相公。经逢大难,相公今非昔比,今日还帮我爹出了好主意,解了打行的难题呢!” “哦!”沈万三可着实吃了一惊,这个孩子从来都是有破坏没建设,一本三字经背了十五年都只记得前十八句,居然能给打行出主意?这打行生意不好做,沈万三当年也帮许长河想了些法子,只是这是一门新晋生意,沈万三不懂武师规矩、也没有经验,只能多照顾照顾许长河的生意。连他老人家都出不了的主意,这三儿子能出? “你且说说,那打行生意你是如何看待的?” 沈子成不敢油腔滑调,时间就是金钱,说不定老爷子还有一笔宝藏不知道藏在哪呢?急忙把自己后世里对镖局、大盛魁商号的研究挑些精华大概给老爷子说了一通。 沈万三听得暗暗点头,尤其是听到“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廉,人廉我走”这十六个字的时候,眉毛一扬,几乎就要叫起好来。 “你真的是子成?”沈万三几乎不敢相信对面是自己的儿子。 沈子成叹了口气——我说不是,你相信吗?难道要我跟您老人家解释什么叫穿越?什么叫重生?只得含糊其辞道:“爹,孩儿平日里虽然游手好闲,但是沈家毕竟是做生意的,孩儿闲来无事也曾经妙想天开一些赚钱法门,今日泰山大人问起,孩儿也是一试,既然你们都说使得,那便是使得了!” 沈万三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低声笑道:“天不亡我沈家。我原以为你大哥二哥都身陷囚笼,你又是不学无术,沈家就此要一蹶不振。没想到,你这孩子居然还有这份心思。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沈子成陪着干笑两声,心里却始终惦记着沈万三的宝藏。 沈万三凑过嘴巴,小声道:“你可知道我的聚宝盆?” 沈子成心里一紧,这聚宝盆被传得神乎其神,说沈万三有了聚宝盆,便等于点石成金一般,说得朱元璋都起了贪心,下旨要沈万三把聚宝盆进献。其实那聚宝盆只是个普通酒坛子而已,是沈万三年少时记账用的,没有办法,只得暗里召集能工巧匠用黄金钻石打造一个聚宝盆,上面采用各种吉祥的图案,献给朱元璋,总算过了这一关。 但是沈子成不信这些东西,只得摇了摇头。 沈万三看了许芝兰一眼,许芝兰顿时会意,有些话,只能父子之间说起,就连儿媳妇也不能知道。更何况她只是个小妾而已!许芝兰又给沈万三倒了杯酒,起身走出牢房,顺便看着那狱卒会不会过来。 沈万三笑了笑,低声说道:“那聚宝盆只不过是以讹传讹而已,要说起来,我有个记账用的酒坛子,就寄放在振武打行里。之前我就料到会有今日之祸,留了后手在振武打行,如今你可知道为何许老爷子要不惜本钱把你送来大牢见我了么?” 沈子成的心怦怦乱跳,他原本就是个很聪明的人,话已到此,如何还不明白?那名为“聚宝盆”的酒坛子便是沈家的最后财富,而最值得沈万三信任的便是许长河,虽然还不知道沈万三和许长河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沈万三一生看人不曾走眼,许长河必然是信得过的!那“聚宝盆”就在许长河处! 但是更让沈子成没有想到的是,沈万三接着说道:“虽然那酒坛子不能点石成金,只不过点石成金的宝贝,我还真有一个!” 沈子成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难怪史上那么多富豪里,只有沈万三被人说有能聚财的“聚宝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只是点石成金?真的有这样的宝贝吗? 要说上辈子的话,沈子成肯定是一笑而过,可是如今他连重生都重生过了,还有什么是不能相信的?以前以为是怪力乱神的东西,只怕都是真的……当下,沈子成屏住呼吸,等着沈万三继续说那天大的秘密! 沈万三正要仔细分说,忽然许芝兰急急忙忙走了过来:“爹,相公,狱卒来了!” 沈子成只听到沈万三在他耳边急促的说了一句:“酒坛子里的戒指……” 第七章 虎落平阳 洪武九年,苏州城的第一场雪终于飘飘扬扬的下了下来,这雪纷纷扬扬,一夜之间就把偌大的苏州城铺成一片雪白。大雪一下,许多人便懒得出门,躲在家里起个炭炉取暖,若是有钱人家,暖上一壶小酒,做上几道小菜,欣赏雪景倒也惬意! 三天前还是苏州最大字号的沈家落破了,沈万三老爷子高一脚低一脚的走出苏州,沈茂沈旺被押赴应天府受审……唯一那条漏网的小鱼儿,此时正盘腿坐在城南小房子里的炕上自言自语。 “老狐狸啊!” 沈子成说得一点也不错,沈万三的确是个老狐狸。那个被称为“聚宝盆”的酒坛子放在许长河的“保险柜”里,可是沈子成连夜顶着寒风、兴致勃勃的去到振武打行索要那个“聚宝盆”的时候,许长河却笑呵呵的取出一个小小的信封递给沈子成,并说这个是老爷子的意思。 沈子成怀着万般激动的心情,幻想着里边是良田千顷的地契、数以万记的金票银票……可是打开一看,里边只有几张远在浙江的小小地契房契,外加一张换不到三百两银子的钱庄凭据,更要命的是,许长河笑得跟他爹沈万三一样奸猾:“三少爷,老爷子曾经有言在先,凡是沈家子弟来取‘聚宝盆’里钱财的,必要过了这一关!” 这一关,说起来可一点也不好过,这里的财富总计是不到五百两白银,虽然在大明朝也算是一笔财富了,可是要指望这些钱就成为富豪,那是白日做梦。许长河的话言犹在耳:“三少,老爷子说过,沈家若是落魄,只能指望聚宝盆翻身,可是无才之人,就算是得了老爷子的宝藏也只是败家子弟而已,是以,除非能用这笔钱在一年之内,赚得五千贯,否则的话,聚宝盆里的其他财物都归振武打行所有!” 沈子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沈万三是不是疯了?既然秘密收藏了钱财,不给自己的儿孙享用,反而一意刁难,甚至要把这笔钱送给许长河。但是沈子成知道许长河这番话不是虚言,如若不然的话,许长河根本就不必花钱把他送去和沈万三见面,直接把钱财都私吞了,以今时今日的沈家,又能把许长河怎么样? 可是五千贯,就是五千两白银,在明初,那可是一笔巨财了,足够五十家人衣食无忧的生活一辈子,一年之内就要把五百两翻得十倍。难道沈万三当我这个重生儿子是比尔盖茨转世还是李嘉诚投胎? 信封里还有一枚戒指,这枚戒指更是平平无奇,既不是什么三克拉的钻石戒指,就连个金戒指都不是,颜色灰蒙蒙的,看不出来是什么材料做的。以沈子成的眼光看来,八成是什么合金戒指,不像是明代之前能出产的。难道是在他之后时代的穿越者来到大明之前留下的什么宝物?可是沈万三只说了半句,根本没有说清楚这戒指的用法,这个看起来还有些丑陋的戒指,就能点石成金? 沈子成拿着这个戒指在锅碗瓢盆上都点了一圈,别说点石成金了,就连铁都没点出来一块。失望之情油然而生,可是沈万三言之凿凿,要是沈万三的确用这枚戒指点石成金过,那必然是自己没有找到方法。想到此处,沈子成沮丧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把戒指往左手中指上一套,留着日后慢慢琢磨。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沈子成两眼望着屋顶,心里盘算了无数个主意,开当铺?得了吧,就沈子成的眼光,别人拿个瓷碗来说是宋代的,他也分不出来啊!开酒铺,恩,这年代的酒还真不错,醇醇的,可是如何酿酒之法,沈子成两眼一瞪,一片白瞎;要么开个饭店吧,可是明初人喜欢吃什么?饭店开在何处,沈子成也是一片茫然,再说,以饭店在一年之内翻本十倍,别说是那种街头饭店了,就算是开个香格里拉集团也做不到啊! 得了,沈子成一阵心烦意乱,老子卷了钱跑路,五百两少是少了点,可是省着点花,也可以潇潇洒洒的过一辈子……可是昨天早上受尽白眼,沈子成想起自己的豪言壮语,又有些脸红,跑路?还是算了吧! 唔唔唔…… 不知道是谁家的鸡叫了起来,沈子成一夜坐在桌边没睡,许芝兰也没入眠。她武艺高强,可是本心还是个传统的姑娘,看到沈子成愁眉不展,心里甚至还有些开心,至少这个夫君知道为将来打算了,往日里纨绔恶少的气息少了不少。 一听到鸡叫,本有些昏昏沉沉的许芝兰顿时清醒过来,天已经快亮了。许芝兰急忙淘米洗菜,去后院做起了早饭。 过不多时,许芝兰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相公,先梳洗吧。早饭一会儿就做好了!” 沈子成拍了拍脑袋,两天两夜几乎没合眼,早就撑不住了,索性吃点东西睡大觉得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走过去,掬了一把热水擦了擦脸,却听见许芝兰说道:“相公,我一个妇道人家,却也听说过浪子回头金不换。当初相公多少是有些……”她急忙停了口,又接着说道:“爹的题目是刁难了些,可是我们习武人常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相公若是真的尽心尽力重振沈家,就算一年之后赚不到五千贯,我也去哀求父亲,让他将沈家财物交还给你。” 沈子成把脑袋扎进水盆里,半晌才抬起头来,擦了把水,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答应了要赚到十倍,赚不到的话,我也不要你为我求情!” 许芝兰嫣然一笑,缓缓说道:“相公年纪轻轻,若是肯下功夫,何愁不能做一番事业?……” 沈子成得此鼓励,心中大乐,连声叫道:“拿饭来……” 吃过早饭,沈子成顿时来了些精神,要许芝兰留在家中,自己外出看看能做些什么生意去。 街上雪白一片,出来的人极少,许多店铺还未开张。沈子成看一个招牌就摇摇头,一年之内十倍利润,根本就不是这些寻常生意能做到的事情。今时今日是在大明朝,没有股票没有期货……赌场倒是有,可是十赌九骗,去给赌场送钱还差不多,指望赌博发财,还是免了吧!走得一会,沈子成只觉得身上寒冷,只盼能遇到个茶铺进去坐坐。 “哎呀,三少爷,一大清早就出来啦,可有什么好关照的么?” 沈子成回头看去,却见张奎张宝兄弟并肩走来。这两人当初都是沈子成的跟班,对沈子成卖力奉承,着实殷勤。沈子成正要答话,张奎却开口说道:“三少爷,以前咱兄弟陪你去聚财赌档耍,赢了二十多贯,这钱三少还没分给咱兄弟呢!” 有这等事?沈子成不由得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早上出门也就带了些零钱。 “三少爷,您是贵人,十来贯对你来说,掉在地上都懒得捡。可咱兄弟不能啊,还指望三少您的赏钱过活呢。相请不如偶遇,今儿就把帐给结了吧!”张宝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沈子成摇了摇头:“我没带那么多钱,改天吧。欠你们钱,肯定是要补上的!” “改天?”张家兄弟脸色一变,一左一右扑了过来,将沈子成按到在泥泞中,伸手便夺去他腰间的荷包,又撕开他的衣襟,看看身上是不是还有什么贴身的金牌、玉佩之类的玩意。现在沈家遭难了,要是现在不扒了沈子成的钱,难道要等到过段日子,他真的成了一文钱都没有的穷光蛋再要么? 沈子成挣扎着从泥泞里爬了起来,身上淡青色的长袍被撕破了好几处,全身上下泥水斑斑,看着狼狈不堪。张家兄弟抢了钱,随即扬长而去。围观的路人没有一个同情沈子成,反而幸灾乐祸,当年的三少爷欺行霸市,横行乡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如今成了现世样板,大伙儿看热闹看得分外开心。 “哎呦呦,这不是三少爷吗?” 沈子成气得七窍冒烟,可如今的身体实在太弱,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被张家兄弟两拳打下去便昏昏沉沉头晕目眩,眼前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听到有人唤自己,沈子成急忙扭头看去。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三十来岁女子站在沈子成的面前,穿着一件细碎花碧绿色小袄,脚上一双黑色弓鞋,手中挽着个篮子,脸色只怕擦了得有一斤多粉,嘴角还有一颗“风流痣”,看着沈子成笑道:“三少爷,怎么今儿不去丽春院耍去?” 沈子成一阵恼火,连丽春院的老鸨都敢来嘲笑自己,只是今非昔比,不由得心中大骂当年的沈子成,这败家子只怕是把全苏州都给得罪了。当即低了头,深一脚浅一脚的朝街口走去。 那老鸨儿得意洋洋的叫道:“三少爷,咱院子里又新来了杭州头牌,有空多去光顾光顾啊!” 沈子成装作什么都听不见,只是这一番出来,虽然没找到做生意的门路,却看清楚一件事情,以沈子成臭不可闻的名声,在苏州做什么都不行,就算开个饭店白送饭给人吃,都未必有人肯光顾……想赚钱,只能离开苏州,可是天下虽大,却不是沈子成熟悉的那个世界,到底要去哪里才行呢? 不知不觉中,沈子成走到一家客栈外,这儿还很安静,雪地上连足迹都见不到几个,看来是没什么人了。沈子成收拾收拾身上的泥污,摇头苦叹。上了谁的身不好?偏偏上了花花太岁的身,哪怕现在沈子成走出去高喊,我要发奋,我要图强,也没有人相信他,一个人十多年来积攒下来的恶名,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除去的。何况沈子成连如何走下一步还没有计较…… 沈子成忽然想到中学时看星爷的《唐伯虎点秋香》,一时脱口而出:“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念完之后,沈子成长叹一声,深深的吸了口大雪之后清新的空气,低头朝家的方向走去。 “吱……” 那家客栈二楼的窗户忽然被支了起来,一张绝美的俏脸露了出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急急朝窗外望去,只见沈子成的背影在街边一闪,已经转了过去,消失不见。 那女子跺了跺脚,急忙抓起一件披风追了出去。 第八章 苏家才女 沈子成蹲在雪地上,抓地一把雪擦在脸上,方才摔倒在泥泞里,满脸都是泥水,要是这般狼狈的走回家,岂不是让左邻右舍看了笑话?虽然那是以前的沈子成造的孽,可如今的沈子成也不愿被人小瞧了。 刚刚推开自家房门,还没来得及坐到炭炉边。许芝兰就从后院走了进来,看到沈子成摔得泥泞满身,衣服也被撕破了几处,料想是出去被人讹诈,吃了亏了。芝兰急忙放下手中活,去柜子里取了件干净衣服递给沈子成。关切的问道:“相公,可伤着哪了?” “多谢娘子,我没事!”沈子成把破破烂烂的湿衣服脱了下来,换身干净衣服,坐在炭炉边烤火,脑子里转来转去,现在去哪好呢? 上辈子自己去的地方也不算多,北平?别开玩笑了,那儿守卫大明北门,说不得哪天要打仗呢!应天府?首都倒是个好地方,可惜人生地不熟,应天府老大朱元璋看自己老爸不顺眼,自己去了岂不是找麻烦?杭州?杭州好啊,是个好地方,可是去那又能做什么呢? 正想得出神,忽然门环响起,门外传来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请问有人在家吗?” 沈子成一愣?不是吧,难道这是以前勾搭的姘头,如今找上门来要生活费,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如今会有哪个女子主动来找自己?上辈子韩剧港剧看得多了,这该不是以前的沈子成一夜风流,某某女子珠胎暗结……沈子成越想越是邪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现在可就剩下那点钱了,若是来要赡养费的,说不得,拿起扫把就给她赶出去。 许芝兰走过去开了门,却见一个女子站在门口,年约二十出头,身上披着一件紫色披风,脚上踏着一双小牛皮靴子,里边的衣服看不见,但是头上珠花圆润明亮,一看就是珍品。更让沈子成意外的是,那女子瑶鼻樱唇,娥眉半弯,小嘴红润,一开口便露出六颗雪白小巧的贝齿:“小女子苏坦妹,冒昧来访,还请恕罪!” 沈子成正看她的美色看得如痴如醉,心想自己的老婆也算是美女了,可是跟眼前这个女子一比,少了点江南女子的灵秀,又似乎少了一些气质,一时间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忽然听见苏坦妹这名字,沈子成顿时傻了,苏坦妹这名字他是知道的,上辈子看电视剧,那可是明初的大才女啊,在江南和楚方玉并称“江南苏楚”,苏还在楚前呢! 这样的女子来找自己做什么?难道以前的沈子成这么本事,能把江南大才女勾搭上手?沈子成差点想给自己一巴掌,这也太看得起花花太岁了吧! 许芝兰可不知道苏坦妹是什么人,只见这女子清秀绝伦,站在雪地之中,飘飘然就像是出尘的仙子,不由得起了几分好感。但是丈夫的名声不太好,平日里寻花问柳的事情不少,这绝美女子找上门来,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招呼她进来! 还是沈子成反应了过来,急忙叫道:“苏姑娘,快请进!”沈子成上辈子也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子,更何况这是才女,女子貌美就已经很难得了,更难得的是才学过人不亚于男子,想像一下如今女博士被称为“灭绝师太”,就知道像苏坦妹这样的女子有多稀少了,就算没什么事情,饱饱眼福也是好的。 沈子成拉过一张椅子放在炭炉边,请苏坦妹坐下,笑道:“不知道苏姑娘前来,有何贵干?莫非认识我沈子成?” 苏坦妹美目转动,轻启朱唇:“实不相瞒,小女子昨日才到苏州,沈公子的名字,刚刚才听公子自己说起!” 沈子成知道自己的德行,弱不禁风,长的也不出众,方才在街上满身泥水的走了一圈,如果这样就能吸引一个绝世美女跟在自己身后,那才是见了鬼了。沈子成不由得心中有些欢喜,要是苏坦妹早就知道沈子成是苏州太岁,只怕废话都不多说一句,调头就走。如今起码可以聊上一会儿。 苏坦妹接着说道:“方才小女子在客栈中,忽然听见公子念诗,实在是不世佳作。小女子待要出来请教公子,可是公子已经走得远了,小女子脚步甚慢,远远看到公子回家,是以冒昧来访!” 念诗?沈子成回忆一下,莫非就是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几句。他一想就明白了,这雪天路滑,苏坦妹是淑女,无论如何不能提着裙子大步流星的追赶自己,扯开嗓子叫住自己只怕也是失了礼仪,正好自己淡色衣服上边泥水斑斑,冰天雪地里也非常好认,是以远远吊在自己身后,看到自己进了家门,这才来访。不过这苏坦妹真是对诗词喜爱的很了,听到一首好诗,就忍不住登门拜访…… 说到那诗,自然是好诗,鼎鼎大名的唐伯虎出品的,岂能不好?只不过自己现在念了出来,不知道唐伯虎将来念什么。 “公子,小女子只听了四句,不知全诗如何,还请公子赐教……啊,多谢姐姐!”苏坦妹这后一句却是对许芝兰说的,许芝兰煮了一壶茶,给两人分别斟了一杯,亲手递给苏坦妹。 诗?许芝兰暗自好笑,她这个丈夫,或许能唱出一首完整的*出来,可是作诗,那是想都别想,这苏坦妹十有*是认错人了。许芝兰正要开口解释,只见沈子成神色肃穆,一手抚胸,一手背在腰后,站了起来,昂首看着屋梁,朗声念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吟完了诗,沈子成长叹一声:“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在下的诗句知音难觅,不想今日遇到苏姑娘赏识,实在惭愧啊……” “啪”…… “哗啦”…… 苏坦妹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一脸如痴如醉的样子,口中低声念道:“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许芝兰手中的茶壶摔在地上,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天哪,这就是她的丈夫,成天闹得苏州城鸡飞狗跳的丈夫,不是吧?他居然能作诗?听说三字经都背不全啊! 其实这首诗到底是什么意思,沈子成也是一知半解,但是这两日实在是憋屈的太厉害,此时定要在大名鼎鼎的苏坦妹面前露上一手,见苏坦妹折服,心中得意洋洋,暗想,唐解元啊,你要是知道你的诗作今日就被老子拿来用了,想必也是心花怒放吧!文学,总是不分时代和阶层的…… 苏坦妹回过神来,轻声道:“公子诗词真是绝妙无比,小妹钦佩无比,不知公子还有什么佳作?” 这可难倒了沈子成,要念诗,还要念明代之后的诗,老实说,沈子成记得的真没几首,但是又不愿意在苏坦妹和老婆面前丢了面子,又踱了几步,正好后院一阵风吹过,屋顶上的雪花飘飘扬扬的落了下来,夹杂着还在不断飘落的细雪,沈子成伸手朝窗外一指,朗声道:“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十片……” 许芝兰不禁笑出声来,方才那诗十有*是自己相公偷别人的,这不,转眼就出丑了,这念的是什么?顺口溜! 苏坦妹也微微有些错愕,没想到沈子成脱口而出竟是这两句。 沈子成提高了声音:“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总不见!” 这一下许芝兰都笑不出来了,她虽然不懂诗,但是四句一气呵成,那其中的意境还是能领会到的,这漫天飞雪,配上丈夫的诗句,实在是入景的很。一时间呆住了,傻傻的看着自己的夫君。 苏坦妹更是心服口服,这等咏雪的手法,简直出神入化,要说是沈子成剽窃别人的,苏坦妹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没想到苏州城里藏龙卧虎,小巷之中居然还藏着一位不世出的大才子。 沈子成心中得意万分,这可是郑板桥先生的《咏雪》,板桥先生何等人才,倒要叫你苏坦妹大吃一惊!虽然剽窃了他人的作品,但是唐伯虎和郑板桥现在连个单细胞都不是,难道还能来告他抄袭? 哪知道苏坦妹竟然幽幽的叹了口气:“沈公子如此大才,小妹佩服不已。今年年关之时,浙西兰溪会重开,小妹本想邀请沈公子前去,可是刘大人已经去世……兰溪会今年只怕是要遭逢难关,若是果真办不起来,倒是让沈公子少了诗文会友的机会……” 苏坦妹面有愁色,勉强展颜一笑:“不过沈公子才华过人,将来必是文坛奇葩……” “等等,你说什么?”沈子成一听兰溪会可能办不成,隐约间想到什么,急忙追问。 原来,兰溪会是浙江四贤和苏坦妹等人创办,邀请各方才子去兰溪谈诗会友,交流心得。这浙江四贤里最出名的当属刘伯温了,大明开国之后,刘伯温身为高官,更是大力扶持兰溪会,一应费用全部由刘伯温支出。明朝之时,百姓不得随意离开居住地,需要官府给开具路引,所到之处还要向官府报备。在刘伯温的支持下,文士前往兰溪的路引费用,也一概是刘伯温包办。 可是刘伯温已经去世两年了,今年又逢兰溪会之期,这些文人墨客虽然才华出众,可是囊中羞涩,许多人甚至无钱去办路引,就算办了路引,到了兰溪之后,吃住都是要钱,总数下来可是要数百贯之多,除了刘伯温,谁也拿不出来。苏坦妹算是小康之家,略有积蓄,可是也勉强够自己去兰溪。是以,今年的兰溪会,只怕是来者寥寥…… 沈子成听得心中砰砰乱跳,“老天,这是送钱给我赚啊!” 第九章 兰溪一游 苏坦妹说完之后,一抬头却看见沈子成喜形于色,不由得诧异万分,出口唤道:“沈公子、沈公子?” 沈子成回过来神,急忙问道:“苏姑娘,请问若是一人前往兰溪,共需开销几何?” 苏坦妹只道是沈子成醉心诗文,一心想要去兰溪会。她左右看了看这间略显寒酸的小房子,低声说道:“若是算上路引行程和兰溪的食宿,只怕要六七贯钱!不过……”苏坦妹又怕冷了沈子成的心,说道:“若是省着点,小妹料想五贯应该足够了!” 苏坦妹说是如此说法,但是看着沈子成的“寒舍”,只怕把这间房子卖了也不值十贯。看沈子成的模样八成是个清苦的文士,全部家当就在这间房子里了,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不然的话,就凭沈子成的两首诗,苏坦妹也定要请他去兰溪会。 沈子成却不以为然,接着问道:“往时兰溪会有多少人呢?” 苏坦妹微微一笑:“大明立国之后,四海升平。刘大人热心兰溪会,最鼎盛的时候,南北才子共约二百余人共会兰溪!” 二百余人……沈子成算了算,就算都省着开销,差不多也要一千两银子,这可是一笔庞大的开支,但是在沈子成的心中,这兰溪会的价值远远超过千贯万贯,若是这一次办得成,将来更是财源广进。 “苏姑娘,请问今年的兰溪会是否由您发起?”沈子成心里越来越有数了,干脆一股脑的把全部问题都抛出来问个清楚。 原来,今年恰逢兰溪会之期,浙江四贤之一的宋濂广发信函,邀请各地才子来兰溪相会,赏雪会友。苏坦妹人在应天府,得到消息便动身赶赴浙江。沿途也曾经寻访一些文士,可是这些文士大多环境窘迫,失去了刘伯温的资助,今年的兰溪会只怕是人气惨淡。 刘伯温在兰溪原有个宅子,往年的兰溪会,多在刘家大宅举办。可惜刘伯温去世之后被后人变卖,是以今年的兰溪会,就算是会所也没有着落,宋濂家中算是略有积蓄,想在兰溪的酒楼诗文会友,但是其他文士哪有钱去酒楼呢? 沈子成淡然一笑:“苏姑娘,在下虽不富裕,可家中也略有积蓄,听姑娘说起这兰溪会,更是神往,不知小生是否有幸前去兰溪,与众多才子一聚呢?” 苏坦妹又惊又喜,若是沈子成肯去兰溪会,那今年的兰溪会又多一位才子。况且,兰溪会重的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有些人只不过是有名而已,其实胸中才华并不见得如何高明。哪像这位沈公子,吟诗作对信手拈来……这等才华横溢的学士,哪怕只去的寥寥数人,今年的兰溪会就未必见得比往年差了! 当下,苏坦妹急忙答道:“既然公子有心前去,小妹自然求之不得。” 沈子成微笑道:“如此,请苏姑娘在苏州逗留几日,待小生办了路引之后,与苏姑娘同去兰溪可好?” 苏坦妹点头答应,留了客栈的地址给沈子成,便起身告辞了! 许芝兰一直不敢多言,她见苏坦妹的气派便知道来头不小,生怕自己说错话丢了相公的面子,看苏坦妹离去之后,急忙问道:“相公,你什么时候会作诗了?去兰溪做什么?咱们不是要做生意赚钱么?” 沈子成哈哈大笑,轻轻在许芝兰吹弹可破的脸上捏了一下:“傻丫头,你相公去兰溪正是为赚钱去的。至于作诗……额……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将来慢慢的告诉你!” 许芝兰俏脸绯红,急忙低了头去后院做午饭去了。 说来也巧,苏州城的雪洋洋洒洒下了两天,待得沈子成的路引办下来之时,大雪也已经停了。许芝兰不放心相公一个人出远门,说什么也要跟去,许长河见打行暂时没有多少生意,干脆便叫许勇武和许英武兄弟一起前去,路上也有个照应。沈子成便租了两辆马车,让她和苏坦妹坐在车里,自己和许家兄弟坐了另一辆,一行车马径直奔浙西去了。 这一路上并不好走,足足走了半个月,才到了兰溪。可是刚到兰溪,沈子成便一头扎到客栈,闭门不出。宋濂与苏坦妹相会之后,听闻沈子成的两首诗作,钦佩不已,两次亲自去客栈登门拜访,却都吃了闭门羹,沈子成托言身体不适,要好生静养,每次都是让许芝兰将宋濂和苏坦妹打发走了。 “相公,来了兰溪两日了,这儿也来了一些才子,为何你不去和他们诗文会友呢?”一大清早,许芝兰捧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帮沈子成脱去鞋袜,试了试水温,将他的双脚按在水中,轻轻揉了起来。 “哦买疙瘩,爽……”沈子成闭上眼睛忍不住叫出声来。 “相公,你说什么呢?”许芝兰不满的撅起嘴来,她只道是沈子成纨绔子弟习性发作,到了兰溪只是玩乐来了。 沈子成享受着热水泡脚,佳人足疗的快感,闭着眼睛低声道:“洗完了脚,相公就带你出去,不过不是和他们诗文会友。是带你去找找赚钱的路子!哦……用点力……” 沈子成可不是来这儿享乐来了,到了兰溪的前两天,天气恶劣,细雪纷飞。沈子成料想出门也没什么收获,又怕和宋濂、苏坦妹这样的大才子大才女交流多了,暴露了自己“古代文盲”的本来面貌,是以索性带着许家兄妹住在客栈里不出去。 今天艳阳高照,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客栈大厅里早已坐满了人,吃着早点,天南地北的闲聊。沈子成要了些糕点稀粥,带着许芝兰坐在大厅里吃喝起来。小二哥忙前忙后,沈子成瞅了个空,唤过小二来问道:“小二哥,我是外乡人。初来兰溪,却不知兰溪有哪些地方景色最为秀丽?” 小二嘿嘿一笑:“客官,来兰溪就对了。咱们兰溪有八景,最出名的就是兰江了,当年青田刘大人就在兰江边上买了一处园子。客官,您去那瞅瞅,包您喜欢!” 沈子成从钱袋里摸出十来个铜钱,塞到小二手里:“除了刘大人的园子,可还有什么景致?” 小二得了这份赏钱,说得着实详尽:“这兰江确是兰溪最美的地方,沿兰江边上,酒楼妓院为数不少,要说风景好,当属‘醉风楼’了!” “那是何地?”沈子成追问道。一旁许芝兰却红了脸,只道又是那些烟花风尘之地,想起沈子成当年的恶名,一时间面红耳赤,可是相公问话呢,又不敢出言打断,只得低着头闷声不语。 “客官您有所不知,那醉风楼是个酒楼,说来也奇怪,这酒楼位置极好,位于江边,兰江风景尽收眼底,可奇怪的是生意却是极差。听说店主有意将醉风楼转卖,只是……”小二哥又收了口。眼巴巴的看着沈子成,他做的是迎来送往的生意,虽然年纪不算大,也见得人多了,看沈子成的模样,八成是来兰溪做生意的。小二自然知道讨要赏钱的要诀。 沈子成微微一笑,又塞了几个铜钱过去。 小二接着说道:“也有人觉得醉风楼挺好,可那醉风楼五年之内转手两次,每位掌柜都是做了赔本买卖,私底下有人说是醉风楼的风水不好,不旺财。所以,店主虽然想卖,现在却无人想买了!” 沈子成心知明朝之时,风水之说极为盛行,大到豪门贵户,小到寻常百姓,对着风水一说都是极为看重。要是真的谣传这醉风楼的风水差,只怕是很难出手。 “多谢小二哥!”沈子成转过脸来看着许芝兰:“这风水,你可信么?” “如何不信?”许芝兰自幼便听人说风水命理,许家做打行的,更是烧香拜佛,小小心灵自然觉得是有道理的。 沈子成点点头:“走,跟我去醉风楼看看!” 兰溪有八大美景,素享“七省通衢”之誉。“凉月如眉挂柳湾、越中山色镜中看”,“明月洲畔琵琶响”,“晚来渔唱满江城”,描写的都是兰溪景色。若是在夏日之时,江上画舫弦歌,岸边商贾云集,独具吴越风情。虽然如今是冬日,可兰江边上依然热闹非凡,客似云来。沈子成领着许芝兰,沿途欣赏着兰溪景色,一面朝江边走去。 离得远远的,沈子成便看见一栋酒楼,高约三层,飞檐翘陡,气魄非凡。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醉风楼”。 沈子成快步走到醉风楼的门口。忽然听见楼里传来一声怒喝:“你吃过鱼吗?糖醋鱼本就不能做的太咸……” 沈子成抬头望去,只见大厅里,一桌客人围着个厨子,气势汹汹正在叫骂。看样子像是嫌他的糖醋鱼做的太咸。 一旁掌柜的急忙跑了出来:“各位客官息怒,这就重做,重做……” 那几人像是怒火中烧,不依不饶的骂了几句,这才坐了下来。沈子成看得暗暗摇头,正要走进去,忽然身后蹄声响起,一辆驴车赶到楼前,看样子车上拉的都是新鲜蔬果和鸡鱼肉蛋之类的荤菜。 店里伙计急忙跑了出来,帮着车夫一起将菜卸下,从侧门抬到厨房去了。 沈子成嘴角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转过脸来看着许芝兰,说道:“这醉风楼可不是风水差,它若是不赔钱,只怕是天理难容!” 第十章 奇谈妙论 许芝兰眨了眨那双秀美的眼睛:“相公何出此言?” 沈子成笑呵呵拉着许芝兰:“走,咱们先去尝尝这醉风楼的手艺!” 两人刚进了酒楼,店小二便笑呵呵的迎了过来:“二位客官,小店南北名吃应有尽有,要来点什么?可要暖一壶酒么?小店有上等女儿红……” 没等小二说完,沈子成便摇摇手打断了他的话头,左右看了看,只见大堂之中摆着*张桌子,却只有两桌客人,显得好不冷清。沈子成见内里靠窗有个座位,透过窗子正好是阳光能晒到的地方,就伸手一指:“小二哥,那桌子可有人订了么?” “没,客官,这边来!”小二忙不迭的跑了过去,拽下抹布卖力的将桌子上的浮灰擦了擦,又仔细将凳子也抹了一遍,这才招呼着沈子成夫妻两坐下。 那大堂侧面的墙上便写着菜谱,沈子成仔细回想,记得许芝兰爱吃鱼虾,便叫了一份红烧鱼,一份百果虾球,又随意点了两个素菜,叫那小二上一壶酒来。许芝兰见相公点的都是自己爱吃的菜,芳心暗喜,偷偷看了沈子成一眼,却又羞涩不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是因为客人甚少,菜做的倒是挺快,不一会儿功夫,小二便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和女儿红送了过来,服侍得着实周道,沈子成便赏了他几个铜板,那店小二眉开眼笑的走了,像沈子成这样的顾客近来是很少遇到了。 沈子成吃了几口,朝许芝兰问道:“娘子,这菜还合口味么?” 许芝兰连连点头:“好吃的很!” 沈子成见她吃得开心,心中也颇欣慰,低声说道:“娘子,你可知为何这楼子的生意不好了么?” 许芝兰瞪大了双眼:“为何?这酒楼的菜肴做得着实美味,店小二服侍的又挺周道,价格不贵,这一份百果虾球才十五个铜板,一壶女儿红才三十文钱,如何会不赚钱呢?” 沈子成嘿嘿一笑,拎起酒壶倒了两杯,自己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开口说道:“娘子请看,这酒楼的菜单上写的都是些鸡鱼肉蛋之类的家常菜,平平无奇。可这兰江边上,客似云来,人家大老远的来兰江边,就是为了吃家常菜的么?非也非也,若是要吃家常菜,大可以去兰溪城里的小吃店,还要便宜上几分呢。既然来到这里,就是出来玩的,有闲情逸致来兰江边上玩耍、还在这些酒楼吃饭的人,兜里怎会没钱?来到这里,看的就是不价钱,而是要吃些新鲜古怪的玩意……” 许芝兰哪里懂得这些,见沈子成说得头头是道,便侧耳倾听。沈子成笑道:“娘子,酒楼生存之道,菜肴自然是极重要的,没有好菜,别人吃过一次便不再来。可是噱头也是不可缺少的,就拿这虾来说,每家菜馆里都可以见到百果虾球这道菜名,又有什么稀奇了。是以菜名一定要语不惊人死不休!” 许芝兰笑道:“只听说吟诗作对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吃菜也要有这许多讲究么?” 沈子成夹起一块虾肉,尝了尝:“娘子,你可知道有道菜名叫——白发喜齐眉?” 许芝兰眼前一亮:“这名儿好听,意头也好,白发齐眉……白发齐眉……”她羞答答的看了沈子成一眼,却不再说下去。 沈子成贴近许芝兰的耳朵,轻声说道:“这白发喜齐眉便是虾米炒粉丝……” “啊!”许芝兰差点叫出声来:“这不是骗人么?” “这如何叫做骗人呢?虾米平平无奇、粉丝更是寻常可见,可是叫了这名字,又贴切又是好兆头,那娘子你说,若是你我齐来酒楼,见到这一道白发喜齐眉,你可会点来尝尝?”沈子成直勾勾的看着许芝兰。 那丫头便放下筷子,两只白玉似的小手托着红扑扑的粉腮,认真的想了想,这才答道:“那……要是真有这么一道菜,尝尝倒也无妨!” 沈子成大手一拍:“是啦,连你也这么说,你想,菜名有多重要?起个好菜名,是包装的第一步!” “包装?”许芝兰顿时有些迷糊。 “额……这个你不懂了。当然,菜名起的好,也要菜好,要舍得花钱请厨师。厨师的本事就能决定一家这样酒楼的生死。不然的话,只有一个好菜名怎么能行?”沈子成得意洋洋的说道。 许芝兰似懂非懂的说道:“菜名……厨师……”她一低头见沈子成面前的酒杯已经空了,急忙端起酒壶,又给沈子成添满。 “这里边的学问大了,一时半会跟你也说不清楚。但是你方才可曾看到,那些买菜回来的人是如何做事的?”沈子成知道许芝兰没留意这些,详细解释道:“酒楼的采购……额……买菜是每日开销的最大一环,菜要新鲜就要天天进货。通常酒楼都有长期供应蔬果家禽的农户。可是这事儿必须掌柜的亲力亲为,要知道这是流水账,每日来多少菜,支多少钱须得清清楚楚。但是你看方才,菜到了,就直接进了厨房,掌柜的或许是因为懒,或许是信任手下的人,这一块却不盯住,要是手下的人别有用心,每天吞没百十文钱的话,掌柜的根本就看不出来。” 许芝兰见沈子成说得有理,连声赞道:“相公真是看得仔细!” 沈子成接着说道:“这也就罢了,可是你看这酒楼,小二哥虽然待人和善,却少了许多噱头,唱评弹的没有,说书的也没有。在这里吃饭就是干坐着吃饭,一点乐趣都没有。真不知道这掌柜的为何不找些卖艺的人来这里赚钱!” 许芝兰掩口笑道:“那相公可是要把这酒楼接手过来,自己做这酒楼生意么?” 沈子成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就算我把这酒楼接手下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兰溪这地方我人生地不熟,想买菜不知道该去哪家买,招揽厨师也不知道哪位手艺更好,况且样样事都要亲力亲为,就算要赚钱至少也要三个月之后了,如何能赚到钱支持兰溪会的运作呢?” 许芝兰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是勾起了五百两赚到五千两的难题,于是不再多言,只劝着沈子成吃菜喝酒。 沈子成心中一动,握住许芝兰的柔荑:“我既然答应了苏姑娘和宋先生,就一定能做得到。这家酒楼我却不接手,但是相公有的是办法叫他起死回生。只要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自然能叫兰溪会如期举行!” 沈子成看桌上的菜微微有些凉意,便拍了拍许芝兰的小手道:“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多吃点,凉了叫小二拿去厨房热一热。我去找掌柜的说几句话!” 沈子成整了整长袍,慢步走到柜台之处,那掌柜的看起来有些困顿,两支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皱纹颇深,约有四五十岁年纪,穿着一件暗红色棉袄,裹着一件蓝色夹褂,双手缩在袖笼里,正坐在柜台后边喝茶。他见沈子成走了过来,忙堆起一脸笑容,问道:“客官可是还要些什么?” 沈子成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掌柜的,听说这楼子,您想转手出让?” 那掌柜的一听这话顿时长叹一声,左右看了看酒楼上下,眼中满是依依不舍之意,却狠了狠心问道:“客官可是有意买下这酒楼?” “我可买不起,不过这酒楼地处兰江边上,举目望去,风景尽收眼底。又是在路口,南来北往的人头一个便能看到醉风楼,生意岂会不好做。老丈若是要转手的话,将来必然后悔啊!”沈子成故作高深的看了看掌柜的。 掌柜的脸上的皱纹都要挤到一起了,两根浓黑的眉毛紧紧的拧在一起:“老汉买下这楼子也是想风景甚好,理当赚钱。可是买来之后,除了最初那几个月略有赢利,之后便勉强维持。时至今日,老汉也撑不住了,还想留下些余钱做棺材本,给家中子女再留一些。客官要是买老汉的酒楼,价钱倒是好商量。” 沈子成还是摇了摇头。 那掌柜的见沈子成不愿买他的酒楼,料想沈子成也是听到那些风言风语,说是这里的风水不好,是以不愿意出钱接手。无奈之下,只得低头长叹:这酒楼难道果真是风水不好,难以出手么? 还没等他抬起头来,就听见沈子成轻声说道:“虽然我不接手你的酒楼,却有办法让老丈你赚钱。” “哦?”那掌柜的就像是就要溺水的人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急忙抬起头来看着沈子成,眼光闪烁不定,只怕是沈子成拿他开心。 “这样吧,口说无凭,我来你这酒楼当五天掌柜可好?五天之内,必定让你赚钱。为表诚意,每日我给老丈铜钱两贯,酒楼里的盈余我分文不取。这五日,老丈只管在酒楼里看着我如何做生意,绝不砸了你醉风楼的招牌!”沈子成胸有成竹的说道。 掌柜的算了算,如今这楼子一天只怕都要赔一贯钱,沈子成要来做五天掌柜,还要给自己十贯钱。不管怎样,至少是赚到了十贯钱。要知道十贯钱也不是小数目,给山里的穷人家的话,能支持两三年的生活呢。 “成交!”掌柜的狠了狠心。 沈子成微微一笑:“成交!” 第十一章 迟来的洞房 沈子成带着许芝兰在兰江边逛了一圈,买了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许芝兰怕浪费钱,自己一件东西也不肯买。为沈子成看中了一件姑绒大氅,姑绒天下闻名,所谓北有姑绒,南有女葛也。可是价格昂贵,一件大氅却要七八十贯钱,许芝兰便不敢说,怕依着沈子成的少爷脾气只怕当真买了下来。 两人兜兜转转回到客栈已经是黄昏时分,宋濂和苏坦妹早已在客栈大堂等候,这次宋濂终于见到沈子成,远远便迎了过来,拱手道:“沈公子,久仰大名。果然是少年才俊,见面更胜闻名!” 宋濂已经是六十七岁的老人了,不过身子健朗,雪白的长须在下颌轻轻飘动,身着一件黑色大氅,看起来隐隐有出世之姿,果然是闻名天下的浙江四大才子。 沈子成快步上前挽住宋濂笑道:“潜溪先生受皇上礼聘,尊为‘五经师’,官至学士承旨,大名如雷贯耳。在下才是仰慕之至!” 宋濂微微一笑:“如今老夫已经告老还乡,还提这些做什么。如今老夫只想以文会友,颐养天年,听苏姑娘说起沈公子大才,老夫得闻公子两首诗作,实在是不世出的佳作,足以流传千秋。真没想到苏州城里还有公子这样的大才子!” 两人已经走到大堂里,苏坦妹站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两人坐下,这才和许芝兰一起坐了下来。小二不失时机的过来询问要些什么茶水点心,宋濂随意点了几道小点心,要了一壶龙井,便拉着沈子成开始聊些经史子集之类的学问了。 沈子成的心中那叫一个汗啊,宋濂说的那些十有*是他连听都没听过的,自己记得的无非就是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急忙岔开话题:“潜溪先生,兰溪会召开在即,不知道有多少才子应邀前来?” 宋濂长叹一口气:“今年只怕是来不了多少人了……”宋濂生怕沈子成失望,又急忙说道:“不过已经来了七八位浙江有名的才子,到时候老夫再为公子引见!” 沈子成笑道:“这倒无妨,不过在下有个主意,潜溪先生为官清廉,青田先生又已辞世。举办兰溪会费用不菲,今年要想和往日一般热闹,只怕是有些为难。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宋濂和苏坦妹双双问道:“公子有何办法?” 要知道他们担心的就是兰溪会无人资助便会衰败下去,浙江四大才子为兰溪会打下的好大名声渐渐也会烟消云散。朱元璋此人为官员订下的俸禄略显刻薄。像宋濂这样官至学士承旨的,也没有多少余钱。自己使用倒是无妨,要是想拿来资助兰溪会,那只怕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古语有云,穷文富武,何况天下刚刚走出乱世,哪来许多有钱的读书人愿意资助兰溪会呢? 宋濂本以为是沈子成要出钱出力,可是一看沈子成穿着打扮也不过是个寻常书生而已,不像是有那么多钱的人,问了一声之后便即住口,生怕让沈子成尴尬! 沈子成胸有成竹的说道:“潜溪先生,虽然您已经不做官了,但是您在文坛在浙江还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兰溪会的事情,只要您点头,让在下放手去做。在下可以保证,各方才子都能来到兰溪,看最秀丽的景色,住最舒适的客栈,吃最美味的佳肴。却不用他们出一分一文,一门心思只管交流诗书!” 宋濂不由得看向苏坦妹,却见苏坦妹也在看着自己,这两人日日为了兰溪会的事忧愁。如今听到沈子成说有办法解决,虽然不是十分相信,却也多了个念想。 苏坦妹春葱般的玉指缓缓举起茶杯,秀丽的眼眸只看着那旋起旋伏的茶叶,良久才说道:“潜溪先生,兰溪会是天下才子的盛会,若是因为财帛之事无法举办,甚是可惜。不如就依沈公子的意思,一切由他做主好了!” 宋濂点了点头:“一切有劳沈公子了!” 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哪里哪里,能为兰溪会出一份力,是在下的荣幸!”沈子成心中却得意万分,只怕宋濂和苏坦妹不答应,这两人一点头,万贯家财岂不是挥手即来? ………… 待到送走了两人,沈子成拉着许芝兰便回到卧房,令小二送上几桶热水来,要好好洗刷一番,明日可是要去醉风楼做掌柜的,放在后世印名片的时候也要写上——醉风楼酒店集团CEO沈子成。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可要好生打扮一下。 朴素典雅的客房里,一个巨大的香柏木浴桶,一条洁白柔软的澡巾,热气腾腾的屋内,丝毫感觉不到外边的严寒。沈子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脱了衣服便跳进桶里,略微有些烫的热水一会儿功夫就把沈子成的皮肤热的通红,额头上也渐渐渗出了汗珠。 许芝兰轻笑一声,拿起毛巾便走了过来:“相公,你先泡一会,我再帮你搓背!” 沈子成懒洋洋的恩了一声,这些日子来他的身体也渐好了。之前在苏州之时,为了办路引取钱东奔西走,每天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虽然许芝兰已经是他的小妾,可是两人居然还没有圆房。这一路来到兰溪,路上又是许芝兰和苏坦妹住在一起,两个女人一路上叽叽喳喳,倒叫自己无从下手。好不容易到了兰溪,住进客栈,当天晚上沈子成就忍不住要抱着许芝兰行周公之礼,偏偏赶上那丫头天葵来临,无法行事,只得把一团邪火憋了回去。 如今躺在木桶里,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舒坦开了,一会儿还有*之类的服务。沈子成乐得享受,看着许芝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起之前见她练武,十六七的姑娘了一个劈叉就能下去,不由得想歪了念头,居然想到一字朝天马这样刺激的玩法,一时间又是神游太虚,茫茫然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正想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到两支柔若无骨的玉手轻轻的搭上肩膀,一紧一松的在有些酸痛的脖子上捏来捏去,沈子成被这一捏,顿时魂飞天外,一个爽字情不自禁就脱口而出。 “相公,如今你的身份今非昔比了,就连做过那么大官跟青田先生齐名的宋老爷都夸奖相公。将来相公必能光宗耀祖……”许芝兰一边给沈子成*,一边畅快的幻想着将来的生活。 沈子成随口答道:“那些诗词歌赋?还是免了,相公我自己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丢人的事儿咱就不做了。我啊……还是倒腾生意经最踏实!哎,大点力……左边一点……就是这儿,有些痒痒,给我挠挠!” 许芝兰没好气的挪了挪手,嘟囔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书中自有黄金屋……宋老爷都夸奖相公的学问呢。他是大才子,说的肯定没错。以前相公在苏州的时候不喜诗书只怕是还没定了心。如今沈家就指望相公了,那相公不如苦读一番,来年便来个连中三元,金榜题名,岂不是好事?” 沈子成昂起头,握住许芝兰的小手:“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官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你看那些官儿,今天还威风凛凛的吆五喝六,明儿说不定就上了菜市口。做官是一门大学问,相公我自问没那个本事,但是做生意的本事,咱可多了去了!不信你看着!” 沈子成说着一转身,却哗啦啦带起一泼水,把许芝兰满头满脸都弄湿了。 “要说给沈家光宗耀祖,我还不着急。不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赶紧开枝散叶才是硬道理……”沈子成看她一脸狼狈的样子,不怀好意的说道。 “嗯……??”许芝兰还没反应过来呢。 “我是说,你也下来一块洗……哈哈哈……”沈子成用力一拉,将站在外边的佳人儿一把抱在怀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往脸上吻了一口,笑道:“来,相公也给你搓搓背!” 许芝兰羞红了脸,想要挣脱沈子成的手臂,可是一身的武艺偏偏使不出力气来。沈子成大手揽住她的腰,轻轻解开棉衣上的布扣…… 一件件衣服在朦朦胧胧的雾气中脱落,弥散着白雾的蒸气渗入许芝兰雪白娇嫩的皮肤,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太热,很快,丰满傲人的双峰就变成了诱人的桃红色。水波微微荡漾了起来,沾湿的如云秀发紧紧的贴在身上,掩盖着娇艳欲滴的峰尖,却挡不住那深邃的诱人沟壑,她的身材曲线起伏,饱满粉腻的双峰紧张得微微颤抖,许芝兰害羞的坐了下去,将只盈一握的纤纤细腰深藏在水中,一头乌黑的长发散了开来,将水中无比曼妙的身躯挡住,在醉人迷离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沈子成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许芝兰浑身无力,微微喘着气…… “相公……” 这一晚,寒冬里的兰溪城,春色无边…… 第十二章 一败贵宾楼 贵宾楼在兰溪可是赫赫有名的楼子,这儿的位置虽然比起醉风楼来略逊一筹,不过也算是风景秀丽之地。况且这儿的大厨师做得一手好菜,尤其他做的清蒸鱼更是一绝。贵宾楼边上就是兰江,专门给雅客们留了钓鱼的台子,大冬天的叫人下去将冰面凿开,让那些游客可以尽情垂钓。 天气虽然是冷了点,但是贵宾楼的掌柜舍得花钱,一个个烧的通红的炭炉摆放在台子上,坐在旁边倒不觉得挺冷。这招噱头颇为不错,许多有雅兴的人,自己便在此钓鱼,要是钓上来大鱼了,叫贵宾楼的厨子清蒸一下,更是美味。只不过这儿的费用可不低廉,上台钓鱼便要给三百文钱,叫厨师做客人自己钓的鱼价钱更要贵上一筹,要问为何?一条活鱼摆弄起来怎么也要比厨房里那些准备好的冻鱼要麻烦的多吧。您还别嫌贵,就这个价,没二话。饶是如此,台子上平素里还坐满了钓鱼的人,来的晚了,掌柜的便陪着笑脸告诉您:“客官,真对不住了,今儿个这台子都满了,赶明请早!要不你去楼子里尝尝别的小菜?” 可今天有些不对劲了。 贵宾楼的掌柜名叫张老实,年约四十出头,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来到兰溪,一拳一脚从一个江边小食铺发展到如今的贵宾楼。他名字叫老实,其实一点也不老实,当年做生意的时候不知道出了多少鬼点子,这凿江钓鱼的招数便是张老实想出来的。冬天来垂钓的人,反而比夏天更多更热闹。 贵宾楼的柜台后边,张老实拢着袖子缩在炉火边上烤火,身上披着一件深棕色丝绵长袍,这袍子便得近百贯钱,脚上的小牛皮靴子是关外客商带来的,着实暖和,可价值也是不菲。要不是贵宾楼生意兴旺,张老实还真舍不得买这么贵的衣服。 “掌柜的!我瞅着今天有些不大对劲!”二掌柜的凑了过来:“您看着外边的台子,空荡荡的就没几个人……” 张老实眯缝着眼睛,布满老茧的双手在炉火上挪了挪,翻过来手背:“瞎操心,这鬼天气这么冷,换了是你,你愿意坐外边钓鱼吗?何况还没到正午,等着吧,一会儿功夫还得像往常一样,忙得你只恨你爹娘少给你生了两只手!” 二掌柜陪着笑脸说道:“可是,今个醉风楼里居然客满了!” “嗯?”张老实双眼猛地睁开,咧开大嘴哈哈大笑,露出两颗黄澄澄的金牙:“我说太阳的打西边出来了吧。那楼子都要关门大吉了,今天是不是回光返照啊?客满?那老掌柜的不要钱叫人任吃去了吧?” “掌柜说得是,小的想多了。醉风楼算什么玩意啊,能跟咱们斗!”二掌柜乐呵呵的拍着马屁。 张老实点了点头:“醉风楼的掌柜不会做生意,那楼子要是落在老子手里,一天不知道能赚多少钱!这些天来他到处找买家也无人接手,你小子还算立了功啊,知道跟外人说醉风楼的风水不好。等他急不可耐的时候,咱们再压压他的价!到时候兰江边上咱们就有两栋楼子,这生意可就越做越红火了!” 二掌柜嘿嘿一笑:“掌柜,我去拿壶上等花雕来给您暖暖身子……” 张老实摆了摆手:“快去快去!” 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在兰江边上,暖洋洋的阳光照了下来,叫人分外舒泰。可是贵宾楼里却稀稀落落没有几个客人,偌大的楼子里只有三五桌客人在吃喝。别的桌子都空落落的,客人少,赏钱就少,几个店小二也没了精神头,一个个围坐在窗户边,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要是客人招呼一声,便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过去服侍一二。 张老实也有些纳闷:“怎么了这是?” 张老实眼睛一转,看着二掌柜,嘴角朝外一努:“出去看看,今天兰江边上人不少啊!真是邪气了!” 二掌柜忙不迭抓起帽子跑了出去,大约一顿饭的功夫便慌慌张张跑了回来:“掌柜的,别说今天咱们楼子生意不好。其他酒楼也都不行,客人……客人把醉风楼塞的满满的,楼上楼下是座无虚席,那老掌柜乐开了花,还叫人在大堂加桌子加凳子呢!” “有这事?”张老实坐不住了,搓了搓手:“走,看看去!” 醉风楼和往常比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是把菜谱挂在了门口,明码标价而已。但是看这餐牌倒是很有学问,瞅瞅这头牌可有意思,若是自己不愿点菜的话,酒馆负责上一桌菜,这名头一个个叫的响亮。 “花开富贵、大展鸿图是两道主菜,这是什么来着?汤水是——鸿运照福星,这又是什么?醉风楼搞的是什么鬼啊?”张老实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正迷糊着,就见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走了过来,笑呵呵的朝张老实一拱手:“客官,小店今日推出新菜,快进来尝尝吧!” 张老实两眼一翻:“少来蒙人,这花开富贵,大展鸿图是什么菜?咱都不知道是什么菜,吃个什么劲啊?” 那年轻人正是沈子成,当即笑道:“客官请看,这花开富贵用得乃是蟹黄做菜,配上新鲜时蔬,汤底用的乃是乳鸽脯肉炖汤。蟹黄便是菜中牡丹,牡丹乃是富贵之花,花开富贵名副其实啊!讨个好彩头么!” 张老实冷笑道:“大展鸿图呢?” 沈子成拉着张老实的手,将他引到店内,这时整个大堂已经坐满了人,吃得热火朝天。沈子成大声说道:“大展鸿图便是花胶桂花鱼翅,咱醉风楼的菜不但菜名贴切,意头更好,大伙儿说是不是啊?” 满堂宾客哈哈大笑起来,许多人叫道:“是啊!是啊!” 张老实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琵琶声,大堂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带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走到大堂内墙处站在那当儿,那男子一身青袍,手中抱着个三弦,小女孩年纪小小,穿一件粉红色的夹袄,怀抱着几乎到她肩膀的琵琶。小脸红扑扑的长得娇俏可爱,站住了便朝满堂宾客道了声福。 “咱父女两走江湖卖艺,今日幸得醉风楼掌柜赏识,要咱父女来为各位客官唱上一段。还请各位客官多多捧场,这就要献丑了!”那男子放下三弦,朝四方团团一偮。 那女孩轻轻拨弄琵琶,开口唱了起来,她声音细腻,吴侬软语娓娓动听,唱到婉转之处,抑扬顿挫,轻清柔缓,弦琶琮铮,十分悦耳。那男子拉着三弦,一唱一和正是配合得天衣无缝,更是让人赞叹。 下边一众宾客听得如痴如醉,原来这评弹有说有唱,今儿个父女两人唱的这出便是宋朝七侠五义的故事,说那展昭艺高人胆大,说那锦毛鼠白玉堂智勇双全,包黑子断案如神……唱到妙趣横生处,许多宾客大声叫好,掏出铜钱碎银朝柜台处丢去。 沈子成笑呵呵的看着那父女两表演,张老实却面有愠色,一甩袖子走了出去,越想心中越是不忿。这醉风楼的掌柜不知怎地忽然开窍了,请人来唱评弹,又改菜名,玩得把戏是一套套的。他不知道的还多呢,沈子成借用上辈子经常去饭店里的把戏,今儿个花了超过一贯的,便可获得价值二百文的“餐劵”,这餐劵要在半个月内使用才有效,须得下次消费超过五百文才能抵用,餐劵上是老掌柜画的押,盖了自个的私章…… 这些把戏说来也不惊人,只不过是寻常的一些噱头而已,只是沈子成用得好,到了晚上结账之时,醉风楼今日一天便赚了足足十贯钱。这还了得?要是天天能赚得这许多,老掌柜三年时间就真的可以家财万贯了!是以沈子成掏出今日应该给老掌柜的两贯钱的时候,老掌柜说什么也不要,还特意叫了顶小轿来,命人送沈子成夫妻回客栈。 “今天你就一直坐在柜台那,好生无聊吧?”沈子成爱怜的把许芝兰有些凌乱的刘海拨弄端正了。 许芝兰轻声说道:“看着相公做事,不知道多有意思呢!” 哦?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人最吸引女人的样子就是认真工作的样子?”沈子成摇头大笑,一手环住了许芝兰的腰,这小轿有些颠簸,也有些漏风,沈子成觉得许芝兰的小手隐隐有些发凉,情不自禁的把她往怀里抱紧了点。 “相公,你是怎么想出这么多主意帮酒楼赚钱的?”许芝兰见沈子成果然说到做到,一天就让酒楼赚了钱,小小心灵钦佩无比。 沈子成笑道:“你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看表面功夫,也不看看相公我暗地下做了些什么。要是果真改个菜名,叫人来说书唱戏就可赚钱,那天下就没有赔钱的酒楼了,这些事儿回到客栈里,好生服侍过相公之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许芝兰俏脸一红,今儿早上还是两腿发软,练不得功。见沈子成说得放肆,心中又羞又恼,却又不愿意推开他。 小轿正往前走着,忽然传来一声暴雷般的怒喝:“外乡人,为何跟俺作对?” 第十三章 天才的策略 轿子猛然停了下来,四名轿夫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往前走,沈子成掀开轿帘一看,只见白天见过的那位张老实抱着膀子挡在路中间,一脸怒气的看着沈子成。 “落轿!”沈子成缓缓的说道,要说动手的话,他还真不怕张老实呢!身边的许芝兰可是打行出身的丫头,许芝兰跟人动手打架的时候,张老实只怕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呢。 “外乡人,你为何和俺过不去?”张老实怒火冲天的问道。 沈子成嘿嘿一笑:“在下来到兰溪不久,人生地不熟,只不过是在醉风楼暂时当几天掌柜而已,哪里谈得上跟你过不去。大冬天的看你老人家年纪也不小了,还是早点回去睡热炕头吧!” 张老实走近几步:“你……你可知道今日贵宾楼一天都没什么生意?” 沈子成摇了摇头:“贵宾楼?我不知道,贵宾楼没生意为何要算在我的头上。难道你看我是外乡人就好欺负么?” 张老实怒道:“你给醉风楼出那些花招抢我客人,还不是跟我过不去?” 一阵寒风吹过,沈子成瘦弱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急忙说道:“大叔,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大家打开门做生意,并没有谁抢谁的客这回事。每个客人都有自己选择去哪间酒楼的权力,难道咱们要强买强卖么?再说了,你说我在醉风楼用的是花招,你可都亲眼看着呢。贵宾楼也可以照做啊,天气寒冷,小生身体瘦弱,不宜和大叔长谈。不过小生只在醉风楼做五天掌柜而已,五日之后,小生还有别的生意,到时候贵宾楼说不定还是小生的合作伙伴呢!天色不早了,大叔快回去洗洗睡吧!” 说完沈子成也不看张老实,又钻上轿子,只听轿夫一声:“起轿!”一顶双人暖轿便摇摇晃晃的朝城中走去了。 张老实抱着膀子,冷哼一声:“哼,不就是起菜名么,不就是叫人唱评弹么!老子也会!明儿再和你醉风楼见分晓!” 到了客栈,沈子成一头就钻到床上,外边实在是太冷了,就算是在暖轿里也有些寒意。许芝兰叫小二哥送过热水来,便要服侍沈子成更衣洗漱。 “相公,若是那人真学了相公的招数,明日和醉风楼打对台,岂不是不妥?”许芝兰想不明白为什么沈子成那么胸有成竹,忍不住问道。 沈子成笑呵呵的在许芝兰粉嫩的小脸上摸了一把:“哎,本想一会儿你服侍过相公我之后再告诉你,看你这么急性子,那就先说了吧!” 许芝兰脱下沈子成的鞋袜,帮他洗起脚来。沈子成缓缓说道:“那些只不过是一些很低级的噱头而已,要想赚钱还是要从内部做起。酒楼说到底就是服务业……” “服务业是什么?”许芝兰随口问道。 沈子成一板脸:“少插嘴,服务业就是服侍别人的行业。酒楼就是服侍客人吃饭的地方,客人吃得开心自然会多给赏钱,也自然有了回头客。所以这里边就大有学问了。我今儿个只叫小二做几件事。第一,迎来送往的时候要比妓院里的老鸨还热情!” 许芝兰噗嗤一笑:“相公,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沈子成哈哈大笑:“这你就不懂了吧,为何男人都喜欢去那温柔乡,还不是因为那些姑娘善解人意,服侍的男人个个都像大爷似的。老鸨迎来送往,阅人无数,她们说的话,那才叫千锤百炼,叫人听得舒心至极。于是我便吩咐小二,客人进门要笑脸相迎,先别问吃什么喝什么,先拉着人坐下再说,一般人都好个面子,既然已经坐了下来,就不好意思再走了,就算随意点两个小菜,也不会拂袖而去。小二要服侍的周道,客人走的时候,要笑脸相送,别顾着收盘子擦桌子,那些事晚上一会没关系。什么叫服侍的周全,就是哪怕一个要饭的来了酒楼里,也能让他觉得自个就像是个王爷似的……” 许芝兰强忍着笑,沈子成这番话说得不伦不类,哪有拿讨饭的去和王爷比较的。但是她仔细一听沈子成的道理,却是十分有理。客人在这酒楼里能享受到这般待遇,那以后自然还想来。 沈子成晃了晃脚:“来,给相公我把脚擦干了!嘿,我接着告诉你啊,第二,就是问话的技巧。何谓技巧,这客人坐定之后,先别等他点菜,一定要推荐,就说今日小店的什么什么菜,又便宜又好吃又有好兆头,跟着便把那什么大展宏图之类的菜名给客人分说一二,要看人,若是读书人就推介些‘鹏程万里’‘连中三元’之类的菜名。若是生意人就推介些‘金玉满堂’‘花开富贵’之类的……跟着便是学问了。客人点了菜,该怎么问?” 许芝兰眨了眨眼睛,学着店小二的口气:“小店有上等女儿红,客官要不要尝尝?” 沈子成一拍巴掌:“你看,这就错了,是以今日我就要小二换种说法!” 许芝兰顿时有些迷茫:“怎么说?” 沈子成拖着鞋跳下床来,却把许芝兰扶到床边坐下,笑呵呵的说道:“现在你是客官,我是小二哥。看我怎么说啊!” 许芝兰忍着笑点了点头。 沈子成堆起一脸灿烂无比的笑容凑到许芝兰的身边:“客官,小店有十年陈的花雕,还有十八年的女儿红,您要尝尝哪个!” 许芝兰随口道:“女儿红吧!” 沈子成立刻高声叫道:“好咧,十八年陈女儿红一壶,马上就来!” “相公,你是斯文人,怎么学得这么像啊?”许芝兰实在忍不住笑了,伸手掩住了嘴巴,吃吃偷笑。 沈子成脸色严肃了起来:“芝兰,你想想,之前你的问法,是问客人喝不喝酒。若是客人没拿定主意喝酒呢?便不会喝了。咱们就少卖了一壶酒,对不对?况且客人若是喝得开心,又何止一壶呢?但是我这问法不同,是给了两种酒让客人来选,除非真正滴酒不沾的客人,一般人是不会拒绝的。况且花雕和女儿红在一起,选花雕吧,总觉得有些不够面子,若是请人吃饭,自然要上好酒,那女儿红就卖出去了。若是让客人自己选的话,只怕他们会选花雕了,是也不是?” 许芝兰瞪大了眼睛:“相公,原来这问话之间还有这么大的学问啊!” 沈子成见她张口结舌的样子,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水灵无比,红扑扑的小脸蛋梨涡潜现,忍不住凑过嘴去亲了一口,笑道:“这其三要是说了,今晚娘子可要好生服侍相公哦!” 许芝兰顿时羞红了脸:“我又不是醉风楼的掌柜,你说的这些生意经告诉我也没用。你……你若叫人服侍,便叫老掌柜来服侍你得了!” 一顶黑乎乎的歪边毡帽,一袭青布棉袍,花白的胡子,满是皱纹的脸庞……沈子成一想起老掌柜的尊容,猛的打了个寒战,一把抱住许芝兰:“相公只要芝兰服侍……” 许芝兰挣扎了两下,见沈子成不愿放手,便软软的靠在沈子成的肩膀上:“那其三又是如何?” 沈子成将脸贴在她热得有些发烫的脸上,轻声说道:“其三便是那餐劵。人都有占便宜的心理,今日花了一贯,下次只需花八百文就可吃到今日一贯的菜肴,你说他会不会来吃呢?况且这二百文的餐劵,并不能做钱用。他们下次来须得在半个月之内,往常来说,一家人到醉风楼这样的馆子吃饭,一个月能来一次也就差不多了。但是这样一来,他们半个月就来了两次,两次假若总计开销是一贯八百文的话,我们赚的可比他们只来一次,吃上一贯赚得要多啊!” 许芝兰眼前一亮:“哦,相公这一招便是要招揽回头客!” “聪明!”沈子成撅起大嘴,又亲了许芝兰一口:“不光是回头客,这些人回去之后,未必还和同一批人来吃饭,吃啊吃啊,人就越来越多,醉风楼有餐劵代金的事儿就越传越远,到时候不是更多人愿意来这里吃饭么?” “恩……相公真是了不起!”许芝兰夸了沈子成一句,转念一想:“那若是方才那贵宾楼的掌柜或者是其他酒楼的掌柜学了去,怎么办呢?” 沈子成呢喃道:“学去也不要紧,一来,人们重的是个名头,醉风楼是第一家这么做的。有这个名头垫底。二来,这些都是只是噱头,酒楼的根本还在菜肴和服务质量……哦,就是服侍的客人开心不开心,你看今日的评弹,那些客人吃得多开心,乐呵呵的,往常一桌人吃饭半个时辰也就完事了。但是今日他们看得评弹,就不愿意走,好几桌甚至吃了一个半时辰,吃光了菜要加菜,喝光了酒要添酒!喝到半醉的时候,压根就不再把酒当酒了,那是当水在喝啊,酒水的利润比菜高得多,他们喝得多,咱们就赚得多呗!” 许芝兰轻轻应了一声,自从沈家被抄家以来,她一直担心沈子成会就此沉沦下去,但是看沈子成对做生意这么热心又这么有办法,也是芳心窃喜。一个男人只要能给自己选择一条正道,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哪怕是天大的困难也拦不住啊! 许芝兰正想得出神,忽然眼前一黑,竟然是沈子成将蜡烛吹熄了,只听沈子成轻声说道:“昨夜娘子可曾尽兴?相公我来啦……” “不要……”许芝兰抓起一个枕头丢了过去。 可是,飞回来的时候,枕头上却多了一个沈子成…… PS:求收藏,求红票 第十四章 东施效颦 “掌柜的,咱们的菜名都改好了,我特意请了城里的马秀才给想的菜名。要说那马秀才也算是咱兰溪的大人物,十五岁就高中秀才……” 张老实一撇嘴:“少废话,把单子给我瞅瞅。中午的戏班子可安排好了么?” 二掌柜的急忙点头哈腰的说道:“掌柜的,我办事你放心,戏班子都安排妥当了!” 张老实一瞅菜单:“呦呦呦,这名儿起的不错,龙凤显富贵……恩,想必是泥鳅凤爪之类的吧。这个‘霸王卸甲’……” 二掌柜笑道:“就是炖王八……” “没学问,以后就叫霸王卸甲!”张老实没好气的嘟囔道:“你看看人家醉风楼请了个二掌柜,生意立马就不一样了。再瞅瞅你自己的德行,要不是看在你小子是俺大伯的女婿,就冲人家那本事,我就立马给他请过来当二掌柜的,要多少钱随他开口……” “是是是……”二掌柜的陪着笑脸,肚子里却把张老实给骂了一遍又一遍。张老实看着菜单没问题,便叫过账房先生抄录在红纸上,一会儿功夫就给贴出去,挂在门外。今儿个这出戏就是贵宾楼和醉风楼打对台。你唱评弹我唱戏,你出菜名我不惧!看看谁敌得过谁!张老实冷哼一声,一个毛头小伙子,做过几天生意就来当二掌柜。只要我张老实一发狠,醉风楼还得没戏唱! 转眼功夫就到了正午,兰江边上还是热热闹闹,许多人揉了揉肚皮,也该找个地方吃些什么了。张老实端了把紫檀木椅子大马金刀的坐在大堂看着生意。可是奇怪的是,今天的生意依旧不好,进来的客人寥寥无几,就算是进来了,也少有吃那几道菜名文雅的,都是随意叫了些小吃。 戏班子的人见观众稀少,唱得也是有气无力。那几桌客人见戏班子唱功不好,喝起倒彩来,一时间这贵宾楼吵吵闹闹乱做一团。 “邪门了!”张老实摘了皮帽,用力的抓了抓脑门:“今天怎么还不行?去,给我看看醉风楼那边什么动静?” 二掌柜的答应一声,快步跑了过去,不一会儿功夫愁眉苦脸的走了进来:“掌柜的,今天人家醉风楼又变招了!” 张老实闻言大怒,好小子,天天换着花样来跟老子打擂台来了? 张老实按捺不住,带着二掌柜的就朝醉风楼走去。一看醉风楼的门口,挂着个招牌,上边写着一道道的菜名。有意思的是今天的菜名后边都有附加菜名。 “金鸡报晓一百文,加五文送清炒时蔬一盘任选!” “珍珠落玉盘一百五十文,加十文送翡翠白莲汤。” ………… 张老实顿时有点转不过来脑筋,再放眼望去,只见醉风楼里又是坐满了人。今日不是父女两唱评弹,而是一位说书先生,手持响木正说着那唐三藏带着徒弟去西天取经的故事,说到唐三藏被妖怪抓了去,孙悟空大发神威将妖怪收服,楼上楼下的客人喝起满堂彩。那说书先生说到紧要处,啪的一拍响木:“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下边的客人顿时叫道:“下回……下回要什么时候说啊……快说快说,大爷给你打赏……那唐三藏到底怎么样了?白骨精如此可恶,孙悟空可如何是好啊?” 沈子成却快步走到大厅中央,团团一礼道:“各位,先生说了半天的书,口干舌燥,腹中饥饿。小店在后堂准备了粗茶淡饭,请先生用过膳之后再出来为各位客官说过可好?来,小店今日刚好有从山西运来的上等汾酒,每座上送上一壶,各位慢慢品尝!” 客人们立刻大声叫好起来。 张老实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头绪。只见沈子成笑呵呵的走了出来,朝张老实一拱手:“张老板,大驾光临醉风楼可是要来这儿用膳?请进请进,外边寒风刺骨,咱楼子里有暖炉,有好酒,来来来,先进来坐坐吧!” 张老实憋红了脸,二掌柜的急忙叫道:“你……你少得意,不就是送酒喝么,不就是送菜吃么,咱们也会。掌柜的,咱们回去,就不信斗不过你醉风楼!” 张老实翻着眼睛瞥了沈子成两眼,终究没有说话,跟着二掌柜大步朝贵宾楼走去。一进门就高声叫道:“今日贵宾楼答谢各位主顾,每座送上一壶上等女儿红。来,快点上酒,快点快点!”一边把账房先生叫了过来,吩咐他将门口的餐牌改一改。张老实气呼呼的坐在柜台后边,心里越想越火,抓起酒壶咕噜噜的灌下两口。 可是奇怪的是,饶是如此贵宾楼的生意依然不见起色。只不过是略多了两桌客人而已。吃完午饭一盘账,这一个中午连菜钱带酒水,居然亏了一贯多钱。张老实气得吹胡子瞪眼,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跺了跺脚便要去醉风楼找沈子成问个清楚,为什么同样的办法在醉风楼就行,在贵宾楼就不行。 二掌柜的急忙拉住张老实:“掌柜的,这可使不得啊。咱们做生意输给人家不要紧,学人家做生意的法子也不要紧,可要是拉下脸来问人家如何赚钱,岂不是让满街的酒楼看咱们的笑话。我看了,这街上这两日除了醉风楼之外,生意都不怎么样。我就不信醉风楼的生意能一直红火下去,除非他的酒里给人放了迷魂汤!” 张老实总算冷静了下来,一张老脸气得通红,搬了把椅子重新坐定下来。可是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沈子成是怎么赚钱的! ………… “相公,今天又赚了不少!”许芝兰喜滋滋的看着掌柜的算完了帐,过来给沈子成报喜来了。 沈子成得意的摸摸下巴:“那是,相公出手一个顶俩!” 掌柜的吩咐厨房做了好几样好菜,这是正是下午,酒楼里没有多少人。掌柜的在二楼风景最好的地方开了个台子,请沈子成上了二楼,就连许芝兰也被老掌柜请了过去,非要好好答谢他们两口子不可。 老掌柜长叹一口气:“沈公子,老头子这一把年纪算是白过了。公子来了五天,准备了三天,两日时间就把酒楼搞得风生水起。老汉的生意越来越红火,真是舍不得公子走了。这么说吧,老汉想请公子当二掌柜,不知道公子意下如何。” 老掌柜生怕沈子成不答应,急忙接着说道:“老汉愿意将这楼子每月的盈余送三成给公子。你看可好?” 许芝兰轻呼一声,现在醉风楼一日差不多能赚十两银子,每个月就是要分给沈子成一百两银子啊,虽然一年之内还赚不到五千两,可是能赚一千二百两已经是个奇迹了啊。 沈子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举起袖子擦了擦嘴:“老掌柜,得,我还是叫您周老。这样咱们也不外了。有话我就直说,这五天掌柜我当完之后,马上就得离开。这二掌柜,我是万万当不了的。周老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实在是无法在酒楼长留!” 周老掌柜脸上微露失望之色:“是,公子有鸿鹄之志,小店确是不应该久留公子的!” 沈子成微微一笑:“周老掌柜,虽然在下不能在醉风楼为老掌柜出力,可是在下有个方法,可以叫老掌柜生意越做越大,越来越红火!” 许芝兰一听沈子成这么说,也提起精神来了,这些天她看着沈子成言出必中,一心一意扑在酒楼上,还以为沈子成把前程事业都压在酒楼上了,忘记了答应苏坦妹和宋濂的事情。不过要资助兰溪会那么大的手笔,可要沈子成怎么能拿得出来呢? 沈子成低声说道:“周老掌柜可知道兰溪最最出名的兰溪会?” 周老掌柜连连点头:“老汉在兰溪许多年如何能不知道,那是咱们浙江人的荣耀啊。浙江四大才子办的这兰溪会天下闻名。四大才子都是惊采绝艳之士,更别说还有青田先生这样的从龙大臣,宋先生也是皇上跟前的人啊!五经师,何等荣耀!咱们兰溪人提起兰溪会,个个都要伸出大拇指叫一声好!” 沈子成露出些许狡猾的笑容:“不知道周老掌柜的儿子是否在读书?想考取功名呢?” 周老掌柜连连点头:“我那大儿子顽劣不堪,不过小儿子倒也知书达礼,我也在为犬子寻名师指点呢!” “那若是贵公子可以和兰溪会中的才子,例如潜溪先生……讨教一二!”沈子成悠悠的说道,他是点到即止,看着周老掌柜的反应。 周老掌柜激动不已:“那敢情好啊,要是犬子能得潜溪先生指点,胜过苦读三年,只是潜溪先生德高望重,想拜在他门下的人多如牛毛。又怎么可能指点犬子呢?”周老掌柜黯然摇了摇头。 沈子成正要趁机说出自己的计划,忽然楼下喧哗起来。 只听张老实的粗嗓子叫道:“俺忍不住了,俺要找那沈二掌柜问个清楚!” 第十五章 心服口服 楼下边的伙计拦不住张老实,被张老实推得东倒西歪。正所谓同行是冤家,周老掌柜大怒,拍案而起:“张老实,你可是要来我的酒楼捣乱,来人给我报官……” 张老实高声叫道:“周老掌柜哪怕你今天报官抓我,我也要问的清清楚楚。这一模一样的法子,为什么我的贵宾楼就不赚钱。你的醉风楼就赚得风生水起!那沈公子,你给我说说,来啊,说说!” 沈子成拉住周老掌柜,笑道:“坐下来吧!”扭头一看许芝兰一脸紧张的样子,要是张老实对沈子成不利的话,只怕许芝兰的粉拳就要砸出去了,沈子成嘿嘿一笑,拍着许芝兰的柔荑:“没事的,今天不跟张老实说清楚了,只怕他想半辈子也很难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来吧!”沈子成转过脸来朝着张老实招招手:“一起坐,一块喝点,正好我的事也要和诸位一起商量!” 张老实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就坐在沈子成的对面,可是一斜眼看到周老掌柜,又沉不住气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碎银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当我白吃么,我给你钱!” 周老掌柜鼻孔朝天,不屑一顾:“我醉风楼稀罕你的钱么?” 沈子成笑得贼兮兮的看着两位老板吵吵闹闹,许芝兰见他笑得不怀好意,急忙拉了拉沈子成的袖子,低声说道:“你就说说吧,你看张老板都气得成什么样子了!” 沈子成点了点头,夹了一块“玫瑰醉鸡”,闭上眼睛仔细的嚼了几口,又喝了口酒,吊住了胃口。这厢儿已经有人将张老实杯盏送了上来。此时太阳正转到兰江的西南方,江面上的薄冰早已化开,金光灿灿的煞是好看,远处还有白雪皑皑,几棵落光了树叶的大树,几艘小舟来回游荡…… 沈子成微笑道:“张掌柜,你可知道我用的招数叫什么吗?” 张老实这次果然是老老实实的摇头道:“俺可不知道你用的什么鬼主意!” 沈子成心中暗忖道:这‘合理化烟雾’的名词跟他们解释起来实在是太费力了,还是换个通俗点的名字。沈子成想了想低声说道:“这个嘛,就叫障眼法!” “嘿,还障眼法呢?你是茅山道士?”张老实大手一摆:“少来唬俺,给俺说清楚,你到底玩的是什么鬼把戏!” 一旁许芝兰和周老掌柜却都认认真真的竖起耳朵来听沈子成说教。 沈子成笑道:“你觉得不是障眼法。好,那我给你说说,写在外边的菜都是价格颇高的菜肴,平素里客人来点菜吃,点一百文一盘以上的菜,能有多少?” 沈子成住了口,看着张老实和周老掌柜两人都在连连摇头,于是接着说道:“这些菜利润是最大的,价格自然也是最贵的,可是点菜的人却是最少的。两位掌柜都是知道的!” 沈子成磕了磕筷子,夹起一条青菜放在嘴里,说道:“青菜值多少钱?三文钱就可以买来许多。可以做好几盘炒青菜。可是加钱赠送的炒青菜只卖五文钱。就算完全不计算成本好了,卖十盘炒青菜也不过是赚了五十文而已。可是一盘‘珍珠落玉盘’,只怕要赚上八十文吧?” 张老实一脸茫然的点了点头。 沈子成仔细说道:“人都想赚便宜,表面上看起来加五文就可以吃一道菜,加十文就可以喝一道汤。和那些二十文一盘的炒菜,三十文一盘的汤水相比较之下,是占了便宜。可是两位掌柜的想想,炒菜和汤水是不是做起来很简单,很快?” 两位掌柜的一头。 “那就是了,每天小二和厨师的酬劳都是要给的,酒楼的日常维护也是一定的开支。既然成本在这里放着,那多做几个炒青菜,多做几个汤,又能让酒楼增加多少成本呢?两位都是明白人,增加不了多少的!可是这一招却能把其他的菜带着卖出去。而那些菜是高利润的菜,一盘就可以赚上百文。这不是轻轻松松就把增加的这一点点成本抵消了,剩下的就都是赚来的钱了么?” 沈子成生怕他们不明白,于是又举个例子:“就像卖冰糖葫芦的,两文钱上边有三个山楂,现在告诉你,三文钱上边就是五个山楂。那你们是买两文钱的还是三文钱的?” 张老实粗声粗气的说道:“自然是买三文钱的啦,多花一文钱就多吃了两个,为什么不买?” 张老实这话一出口,就见沈子成托着下巴,端着酒杯,一脸坏笑的对着他。顿时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客人觉得占了咱们的便宜,其实咱们多卖了利润高的菜,咱们也占了便宜。这样一来,客人也开心,咱们赚钱也赚得开心!哈哈哈……哈哈哈……” 张老实索性将帽子抓了下来,抓着脑门:“哎呀,我怎么就想不到呢?”他想通了一件事情,心花怒放,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周老掌柜冷哼一声:“不是沈公子告诉你,你想得到么?” 张老实立刻反唇相讥:“你想到了?要是沈公子来的不是你们醉风楼,而是俺的贵宾楼,现在哭的就是你!” 周老掌柜气得说不出话来,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奈何不了谁。 沈子成心中暗喜,对了,老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你们都把本少爷当香饽饽一样抢,最好尽快把本少爷的名气炒作起来,就像流行巨星似的,红遍大江南北就好了。 许芝兰看两位掌柜的都如此敬重自己的相公,芳心窃喜,急忙端起酒壶,给每人都添满了酒水,劝道:“两位掌柜的莫要气恼,和气生财啊!” 张老实端起酒杯,朝沈子成拱手道:“沈公子,你这做生意的法门实在是高,俺比不了你,输的心服口服。来,先干为敬!” 他一仰脖子就灌了下去,沈子成浅浅的饮了一小口,便接着说道:“这送酒也要有讲究,第一,酒必须是好酒,要让爱酒的人喝了还想喝。第二,酒壶里装一些就行了,好酒价钱贵,给客人尝尝新鲜就好,每座送满满一壶的话,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第三,就是小二哥的本事了。送一些,客人觉得好喝了,小二便过去问:再来一壶吧,今日新酒刚到,打个九折呢。你看看,客人一看,又好喝,又九折,喝不喝?自然是要再来一点的!” 周老掌柜连连点头:“是啊,要是我的话,也是要再来一壶的!” 沈子成看着一脸严肃,侧耳倾听的张老实,接着说道:“接下来就是第四了,喝不完的酒,给客人存起来。贴上客人的名字,下次来了可以接着喝,这存酒一法,就是勾着客人的酒虫,心里记挂着还有一壶好酒在醉风楼还没喝完呢,那下次来到兰江边上,你们说,客人会去哪个酒楼?” 这次就连张老实都和许芝兰、周老掌柜一起异口同声的说道:“醉风楼!” 沈子成拍掌大笑:“是啦!” “那我的戏班子为何斗不过你的说书先生呢?”张老实迷惑的问道。 沈子成收起笑容,沉默不语,又吃了几口热菜,将空空如也的酒杯朝许芝兰面前推了推。张老实急忙从许芝兰手中抢过酒壶,给沈子成倒上,陪着笑说道:“沈公子,俺是一片诚心想跟你学学这门道,您就教教我吧!” 沈子成倒也挺喜欢张老实这性格,要说这人做人倒真的是老实,可张老实做生意跟多了几百年见识的沈子成一比,加上沈子成又是专业学商科的,那就没法比了。后人早已把一条条法门归纳出来,总结出来,而现在的人只能自己摸索着学做生意。要不然就是当伙计去跟老板学,哪里能学到多少!是以除了有商业天赋的人之外,大多还不是沈子成的对手。莫要小看这数百年的见识,一本《资本论》就叫这时代的人受益匪浅了! 沈子成不再刁难张老实,诚恳的说道:“张掌柜,无论用什么法门,其实都是一样的。我请那说书先生,并不是刚到正午就来,而是在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开说!为什么呢?因为此时能听书的人最多,可能被他的故事吸引的人也最多。说着说着到了关键时刻了,此时来个且听下回分解……” 张老实抢着说道:“就吊人胃口!” 沈子成无奈的摇了摇头:“吊什么胃口啊,等他说到关键时刻,差不多用膳的时间也就过去了,许多客人酒饱饭足,该走了吧?这时忽然断开故事。客人会怎么办?喜欢听书的客人肯定不走啊,因为说书先生进去喝杯茶吃碗饭就接着说了啊,故事不听个痛快,怎么舍得走?于是他们也留了下来!别小看这说书先生吃顿饭的功夫,这一会儿能卖掉多少酒水小菜和上等好茶?利润不比一顿正餐少多少!你的戏班子却是到了正午就唧唧歪歪开始唱了,唱完了就走,既然起不到留客的作用,你请那戏班子作甚?” “哎呀,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啊!”张老实一脸茅塞顿开的样子。 许芝兰暗暗好笑,可看着自己相公的时候,眼光里又多了几分温柔之意,原来自己的相公正经起来是这么有本事的人! 沈子成板起脸来:“好了,该说的说了,咱们谈谈正事吧?” “什么正事?”两位掌柜的一起问道。 沈子成端起酒杯,悠悠的说道:“兰溪会啊!” 第十六章 兰溪会的商机 “兰溪会?” 张老实不禁一愣,周老掌柜听沈子成说起过,倒没有张老实显得那么惊奇。 沈子成悠悠的说道:“今年的兰溪会很快就要举行了。到时候各方才子云集兰溪,并且有潜溪先生这样的高人和苏坦妹这样的才女坐镇。两位掌柜的想想,这是兰溪多么轰动的一件大事啊?” 张老实嘟囔道:“那倒是,往年举办兰溪会的时候,几乎是万人空巷,都跑去听那些才子讲学。我是听不懂的,但是听城里马秀才那么大学问的人说,他们听了宋老夫子讲四书五经,都觉得自己跟没读过书似的,都说那叫什么来着……获什么浅什么?” 周老掌柜白了张老实一眼:“获益匪浅!” 张老实一拍大腿:“对拉,就是这句话,获益匪浅!” 沈子成暗忖道,既然兰溪会这么大的名头,连这些不读诗书的人都知道,更要好好利用了。沈子成做出一副最为忠厚老实的模样,朗声说道:“实不相瞒,在下苏州沈子成,是受潜溪先生之邀特意从苏州来兰溪参加兰溪会的……” 周老掌柜和张老实顿时肃然起敬,这年代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人的地位都不同,有了功名的人见到县太爷都不用下跪。这沈子成难怪本事这么大,原来是受到潜溪先生邀请从苏州来的大才子啊!这两人都是不读书的人,一心对那些才子极为崇拜,压根就没想到沈子成的才子之名和他做生意的本事,从本质上来说应该是完全不搭钩的事情才对! 沈子成非常享受两人这般崇敬的眼光。这就像在二十一世纪,一个年轻人笑呵呵告诉别人,我被人提名诺贝尔奖似的。相信十个人里边最少也有九个要对这年轻人肃然起敬。况且在这个封建社会里,读书考功名几乎是寒门子弟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沈子成能受邀参加兰溪会,那在这两位掌柜的眼睛里,几乎就是和潜溪先生一样崇高的存在了! 享受了一会,沈子成说道:“恩,今年的兰溪会,潜溪先生请在下打理一应事务。我倒有个主意,却不知道两位老板哪个舍得花钱?” 周老掌柜和张老实不知道沈子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两人都没有作声! 沈子成笑道:“是这样的,往年才子们都在青田先生的庄园相聚,如此一来,静自然是静了,可是讲学嘛,还是让更多人听到这些鸿儒们的高论才好。所以潜溪先生和我商议之后,准备将今年的兰溪会在酒楼里举办!不过,却是不准备给酒楼钱的!” 沈子成不等两人开口询问就机关枪一般的说道:“你们可知道这是多大的财运?” 周老掌柜和张老实先生一听不准备给酒楼钱,心里就有些迷糊,跟着沈子成又说这是财运,更是不明白了,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沈子成到底要说些什么! 沈子成说道:“其一,就拿醉风楼来说吧,兰溪会相会,只要一层楼即可,才子们吟诗作对,讲解诗文,至少要半个月吧!那这半个月内,醉风楼的另外两层楼必然是天天爆满,周老掌柜可以提高菜价,提高酒价,也可以把其他两层楼的座位租出去,这租金该收多少,我就不用说了吧?哪怕你收十两银子一天,想必也是爆满的。有的是人想拿银子来送自家的儿子来听这些大才子们说学问!” 周老掌柜和张老实连连点头,沈子成这话说得倒是真的。 “其二,兰溪会在哪间酒楼开,便等于全兰溪的人都知道了这间酒楼,甚至声名远播,外乡人也想来沾沾青田先生和潜溪先生的才气,到时候自然是客似云来。举办兰溪会之后,又要赚多少钱?只怕到时候掌柜的嫌楼子太小,还要扩建呢!” 许芝兰都听得愣住了,没想到沈子成居然能想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沈子成连珠炮似的说道:“其三,潜溪先生或是苏坦妹这样的大有名望之人,在酒楼里用膳之后,掌柜的不会不去求一副墨宝吧?要知道潜溪先生若是为你的招牌题字,那是何等荣光!到那时,不知道多少人想花钱跟你买潜溪先生的字呢……潜溪先生可是在皇上面前做过大官的人,可是皇上称为‘五经师’的。这名望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周老掌柜和张老实就像机器人似的只顾着点头,他们是真没想到这么多。 沈子成微微一笑,伸出四个手指:“其四就是……我还没决定在哪办兰溪会!” “当然是在我们贵宾楼!” “当然是在我们醉风楼!” 周老掌柜和张老实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沈子成摇了摇头:“不,不不!总要有个公平的办法,过些日子我会通知全兰溪的酒楼,大家都可以来争取这个机会。两位掌柜可以先准备着,当然你们的酒楼环境优雅,就在兰江边上,又是风景秀丽,菜肴做得也颇为美味。在下可以答应两位的是,如果是同等条件下,在下一定会优先考虑将兰溪会在两位的酒楼召开的!” 张老实急不可耐,叫了出来:“沈公子,开个价吧,我张老实绝不含糊,只要让我的贵宾楼来办兰溪会就成!” 周老掌柜顿时急了:“沈公子是我们醉风楼的人,哪里轮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沈公子……”周老掌柜朝沈子成拱手道:“这兰溪会,你就交给老汉来办吧,就算是出再多的钱,老汉也不在乎。沈公子……” 沈子成还是摇头,许芝兰都有些不忍心了,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和周老掌柜也颇聊得来,忍不住想开口劝说沈子成,可许芝兰忽然感到沈子成的大手在桌子下边捏住了自己的小手,微微用力。许芝兰急忙抬头看着沈子成,却见沈子成轻轻朝她抬了抬眉毛。许芝兰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知道沈子成不想让自己参合这些事情。于是闭上嘴巴,静静的看着沈子成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沈子成长叹一声:“两位掌柜,我都说的很明白了,兰溪会是才子们的盛会,也是兰溪的盛会,要是我说哪家就哪家,如何公平?如何让人心服?这兰溪城里的每家酒楼都有机会。到时候若是选中了二位的酒楼,旁人也无话可说。这几日,在下就要联络兰溪城里的各大酒楼了。两位只管先行准备着!” 周老掌柜和张老实都无话可说,见沈子成一脸秉公办理绝不徇私的样子,不由得长叹一声。 沈子成晃了晃桌上的酒壶,只听叮咚有声,于是给每人斟了一杯酒,自己先举了起来:“预祝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周老掌柜和张老实陪着笑举起杯子,沈子成一饮而尽,哈哈大笑,牵了许芝兰的手大步走下楼去了。 沈子成又叫了一顶暖轿候在醉风楼的门口,小两口上了暖轿。许芝兰轻声问道:“周老掌柜是个好人,为何不把兰溪会定在醉风楼呢?” 沈子成噗嗤一笑:“娘子,我来问你,我可欠周老掌柜的钱么?” 许芝兰摇了摇头:“相公说哪里话来,你怎么会欠周老掌柜钱呢?” 沈子成又问道:“那我这几日是让醉风楼亏了本还是赚了钱?” “自然是赚了钱啊!”许芝兰不明白沈子成到底要问什么。 沈子成两手一摊:“这就是了,我又不欠他什么,为什么要把兰溪会放在醉风楼办?要说欠,也是周老掌柜欠了我的。我帮他把醉风楼扭亏为盈,现在醉风楼能赚钱了。他欠我的人情,还要我双手把兰溪会送给他办。难道真是我上辈子欠他的么?做生意就是要在合理的规则里争取最大的利益,一味做好人的话,只能把自己的内裤都给输掉!” 许芝兰脸上一红,沈子成这话说得有些粗俗,她又柔声问道:“那你为何要帮周老掌柜把醉风楼搞好呢?” 沈子成低声说道:“为了出名。第一,酒楼是人来人往最多的地方,每天来往的客人不知道有多少。第二,醉风楼已经出了名的不赚钱,全兰溪人都知道,现在醉风楼忽然能赚钱了,你说兰溪人是不是会知道你相公我的鼎鼎大名?第三,如果我直接去找他们,说兰溪会能帮酒楼赚大钱,你说他们会相信么?只怕当我是疯子,拿个扫把就给我打出来了吧?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周老掌柜和张老实是亲眼看着我怎么帮醉风楼赚钱的。而且都是他们想都没想过的办法。那现在我说什么,他们都相信。兰溪会的事自然就好办了!” 许芝兰顿时明白了沈子成的一片苦心,她静静的趴在沈子成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闻着沈子成身上淡淡的酒味,似乎对这个*不羁的夫君又多了解了一些,正要跟沈子成说些什么。忽然听见沈子成说道:“今天晚上你别给我洗脚了,待我给你洗脚。我偷偷看了,你的小脚长得真好看,雪白晶莹……” 许芝兰又羞又怒,狠狠的捶了沈子成一拳。 “哎呀,谋杀亲夫么?你不知道你从小练武,手劲有多大么?打死我了!”沈子成捂着胸口叫了起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两眼一翻,便歪倒了。 许芝兰吓了一跳,急忙凑过去看看,忽然沈子成大嘴一撅,在她的樱桃小口上吻了一吻,一脸奸笑的看着许芝兰。 两人正在打闹,忽然听见外边传来一个黄莺初啼般的声音:“是沈公子回来了么?” PS:红票收藏一个也不要少啊 第十七章 酒楼议事 沈子成急忙牵着许芝兰下了轿子,只见苏坦妹守在客栈门外,一张小脸冻得红扑扑的,虽然裹着件细翠锦花的棉袍,但是在门外站得久了,也难免手足冰凉。见到沈子成夫妇回来,苏坦妹顿时放下心来,三人一同进了客栈大堂。 沈子成吩咐小二送上炭炉,又暖了些酒水,要了些热菜,邀请苏坦妹一同进餐。 “沈公子,已经过去五日了,筹办兰溪会的事可有眉目了么?”苏坦妹忧心忡忡便是这兰溪会的事,之前听沈子成说有办法,心中便一直牵挂着。如今等了五日,一点消息也没有,便忍不住找上门来询问一二了。 “再过几日,当见分晓!”沈子成从暖轿出来,一时间也不适应,双手捂在炭炉边烤火。 许芝兰插口道:“苏姑娘请放心,我家相公言出必行。况且……这兰溪会的事儿您就别发愁了,我家相公一定能给办的体体面面,风风光光!” 沈子成哂笑道:“又不是成亲办喜事,体体面面,还风风光光呢!”沈子成扭过头看着苏坦妹:“苏姑娘可是对在下没有信心?” “这……”这话叫苏坦妹怎么出口,兰溪会要想像以前那般规模,各地才子至少也要来百十人,说来最少也要数百贯钱。这笔钱无论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笔小钱,就算沈子成去借,又有谁肯拿钱出来呢? “这样好了,苏姑娘既然不放心,这几日就跟着在下,看在下是如何做事的,好么?”沈子成笑嘻嘻的看着苏坦妹,像苏坦妹这样品貌兼优的才女跟在自己身边,就算是多跟个十七八天也不要紧,秀色可餐嘛,天天看着这般大美人让眼睛吃吃冰激凌也好! 苏坦妹迟疑了一下,缓缓道:“沈公子,小女子并非不放心,而是兰溪会乃是浙江才子数十年的心血,又是青田先生一力主持的盛会。若是青田先生刚刚去世,兰溪会就烟消云散,实在令人扼腕痛惜啊!” “我知道。来来来,酒菜来了,苏姑娘请便……”沈子成看着左右两位佳人,心情又是大好。 ………… 这一日,阳光明媚,微风习习,兰江边上的游客也多了起来,可是今天醉风楼居然挂出牌子:三楼不做生意。有好事者前去打听,才知道今天整个兰江边上所有酒楼的老板都来了醉风楼,不下三四十人,济济一堂在醉风楼的三楼不知道做些什么。 忙碌的店小二将添加了香料的炭炉点着了火,红彤彤的炭火透着淡淡清香弥漫在醉风楼里,虽然外边还是寒冬,但是关上窗户,三楼却是温暖如春。许多粗豪点的老板们索性敞开衣襟,大吃大喝起来。今天醉风楼的周老掌柜和贵宾楼的张老实联名发出邀请帖,请各位酒楼老板来醉风楼一叙,请帖上还有一个人的名字——苏州沈子成。许多老板并不知道这沈子成是何许人也,但是送帖子过去的小二哥一说,说是这些日子来帮醉风楼打理生意的二掌柜,这些老板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位点石成金的财神爷啊! 周老掌柜很是下了一番本钱,上来的酒菜都是上等好酒,一品好菜。既然是不要钱的,那些老板们自然要吃得痛快。酒过三巡,周老掌柜和张老实便引着一男一女走上三楼,那男子容貌削瘦,神色间却有一股自得之色,走上三楼便朝满楼掌柜一拱手道:“各位,在下苏州沈子成,这厢有礼了!“ 那些老板掌柜的都知道这些日子来,醉风楼来了个苏州二掌柜,差点便把兰江边的酒楼生意给垄断了,如今见到真人,个个探长了脖子要看看他是什么模样,见沈子成貌不惊人,年纪轻轻,许多人不由得赞叹起来,这生意上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枉自做了一辈子生意却输在一个少年手中。 又有人惊叫起来:“这位莫不是兰溪会大才女苏坦妹么?” 苏坦妹之名在江南、尤其是在兰溪简直是如雷贯耳,这位十三岁就随同刘伯温等人参加兰溪会,诗词技惊四座的才女,兰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可是她是大才女,这些市井老板想见也见不到,今天看到苏坦妹,一件粉红色翠纹细袄,一条白色狐毛大氅,一双擦得乌黑油亮的小牛皮靴子,轻施粉黛,宛如出尘仙子一般娇艳动人。许多人顿时目瞪口呆,才貌双全的美女实在难得一见啊! 苏坦妹微微欠身给众人福了一福,便退到沈子成的身后。 沈子成一直没有告诉苏坦妹他要如何运作兰溪会,便是要给苏坦妹一个惊喜。如今众商家云集,沈子成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邀请诸位高贤前来,为的便是兰溪的盛会,四方才子云集的兰溪会。” 众人一听沈子成说话,便安静了下来。沈子成在首席觅了个座位,请苏坦妹坐下,自己却在酒楼里缓步走了起来,一边说道:“诸位,在商言商。无论做什么生意,为的都是求财。兰溪会,便是各位的一大商机,只是诸位都未曾发觉罢了!” “兰溪会是才子们的盛会,跟我们这些生意人又有什么关系了?”当下有人高声叫了出来。 沈子成微微一笑,也不着急,就将之前跟周老掌柜和张老实说的那一番话尽数说了出来。这些老板都是做了一辈子生意的人,沈子成所说的跟他们能理解的中间只不过隔了一层窗户纸而已,如今沈子成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在这些老板们的眼里顿时出现了另一个豁然开朗的世界——原来,钱是可以这么赚的! 苏坦妹对做生意赚钱是一窍不通,但是听到沈子成侃侃而谈,分析得入情入理,也不禁暗暗佩服,没想到沈子成不但是诗词做得好,对做生意也这般有头脑。要是这些老板们肯用自己的酒楼招待各方才子,那兰溪会就解决了一大问题。 众位老板沉默了一会,忽然有人叫道:“沈公子,这事就交给我们——品客居,我们酒楼的菜在兰溪是出了名的好。况且我们酒楼可以拿出珍藏三十年的状元红招待诸方才子,沈公子,你想,才子们都是读书人,这状元红的意头多好啊!” 那品客居的老板刚刚叫出口,就有人嗤之以鼻:“你们品客居的菜也敢叫好么?我们清扬阁那才叫好菜,我们的大厨当年是给巡抚老爷做菜的师傅,那手艺炉火纯青。再说酒水,三十年的状元红又怎样?我有窖藏四十年的女儿红呢!” 周老掌柜和张老实也不甘示弱,纷纷加入战团,这些老板们顿时打开了嘴仗,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吹嘘自己的酒楼如何如何好,又是价廉物美,又是风景独特云云,转眼间就把醉风楼的三楼变成菜市场一般吵闹。 沈子成挥了挥手示意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诸位老板对沈子成还是颇为尊敬的,不说他把醉风楼扭亏为盈的本事,就单说他是受邀来参加兰溪会的才子身份便叫人侧目。便安静了下来。 沈子成大声说道:“酒菜的问题咱们容后再讨论。现在说的是场地……就是哪一间酒楼来承办兰溪会。为了公平起见,在下决定用竞价的方式。你们也知道,各地才子云集兰溪,路费要钱,办理路引要钱,到了兰溪处处花销都需要钱。读书人又不会赚钱,哪里有这许多闲钱?是以哪位老板能出资支付诸位才子的路费路引之资,在下就将兰溪会托付给哪位老板的酒楼承办!” “这里的老板,开办的酒楼都是兰溪赫赫有名的,也都有自己独到之处。在下说的这个竞价的法子,其实是看哪位老板能资助更多的才子前来兰溪赴会,须知,来的人越多,阁下的酒楼名号就越发响亮。况且各位老板想想,来年乡试会试,这些才子们不知道多少人高中举人,高中进士甚至位列三甲。到时候酒楼门口挂上招牌——新科状元某某某,在此楼受邀兰溪盛会。那是何等荣耀的事情?” 沈子成这么一说,那些老板们顿时活络开了。是啊,能参加兰溪会的都是才子,又是能和潜溪先生一起的人。那青田先生、潜溪先生是何许人也,是皇上口中的五经师,是主持科举考试的人,是大明朝的开国功臣。有资格来参加兰溪会的,考取举人几乎就不在话下,真要是如沈子成所说的,到时候出了状元、榜眼、探花郎之类的人物,那还了得?酒楼跟着沾光,简直是蓬荜生辉啊! “沈公子,您说竞价,是如何竞价之法?”周老掌柜先出声问道。 沈子成低首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这才说道:“一位读书人假若从应天府来到兰溪,路引开销以及路费,就要支出两贯有余,往返便要四贯钱。要是路途上难以行走,多耽误几日,住店吃饭都是要用钱的,在下也颇为这些钱财烦恼。这样好了,在下定个底价,便五十贯好了,约可支付十位才子的开销。各位可以在五十贯的基础上加价。每加一次,须是五贯的倍数。在下亲自唱钟,若是有人叫价之后,在下数的十声无人再加。这承办兰溪会的酒楼便由那位掌柜所得。诸位看,这样可公平?” “公平!”诸位掌柜的大声叫道! 第十八章 大明拍卖会 沈子成一阵莫名的激动,当年上大学的时候也曾经主持过模拟拍卖会,不过那是学商科的同学们凑在一起演戏的,只是模拟而已,并不是真金白银。今天可不一样,那是货真价实的钱,每次叫价五贯,五贯是什么概念,可以让一个三口小康之家丰衣足食的过一年生活了。沈子成定了定神,叫道:“那现在就开始吧!” 周老掌柜马上喊出:“五十贯!” 张老实不甘示弱:“五十五贯!” 其他老板个个都像被打了鸡血似的,斗志昂扬的喊了起来。一开始还只是为了抢着兰溪会的生意,到了后来就是比财力比面子,总而言之比一切可比的东西,斗一切可以斗的气。能在兰江边上开酒楼的,谁也不是省油的灯。家里不说家财万贯,起码千贯是有的。一旦喊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一百六十五贯……”一个老板喊得声嘶力竭。 …… “二百一十五贯!”另一位掌柜喊得撕心裂肺。 …… 沈子成笑眯眯的看着这些已经陷入半疯狂状态的老板,暗忖道难怪几百年后拍卖这玩意如此流行,看来其中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就是有钱人大多都有斗富的心理。你有钱?老子比你还有钱?一直发展到最后就是:老子现在不在乎钱,在乎的是一口气!决不能输给了你!却不知道这样的心态正中商家的下怀。 “三百贯!”张老实暴雷般的怒吼一声。 醉风楼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三百贯已经不是小数目了,那几乎是鼎盛时期贵宾楼一个月的纯利润。一年只不过是十二个月而已,少一个月白干,就很难说是不是还能赚钱了。沈子成说得是有道理,不过还没有付诸实施,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说自己就一定能赚钱啊! 周老掌柜嘴唇轻轻颤抖,终于喊出一句:“三百二十贯!” 这一下又热闹了起来,本来有些已经打了退堂鼓的掌柜,被这一针鸡血又刺激得血性勃发,你五贯,他十贯,这喊的价格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沈子成心中大乐,不一会儿功夫价格已经攀升到了五百贯。这已经是一笔巨财了。但是在沈子成的眼里,这五百贯也算不了什么,如果兰溪会真的运作好了,酒楼赚的钱,沈子成可以清楚告诉他们,每天的纯利都会超过十五贯。相比较之下,五百贯又算得了什么?于是沈子成故意把喊价喊得慢慢的,十声恨不得分成二十秒来念。 “六百五十贯……”张老实几乎是从肝里在往外发声音。 “七百贯……”周老掌柜老夫聊发少年狂,不甘示弱,几乎是压着张老实的嗓门就喊了出来,斗到这份上,也不在乎是五贯五贯的加还是五十贯五十贯的加了。反正是个斗富,来吧,看谁撑得住! “有没有人出价比七百贯更高的?”沈子成悠悠的扫视了大家一眼,接着说道:“有没有人出价比七百贯更高的?好,七百贯一次,七百贯两次……” 张老实歇斯底里的喊道:“七百……”声音嘎然而止,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道:“七百零五贯……” 周老掌柜轻蔑的瞥了张老实一眼,胜利在望了,张老实都后继无力了。周老掌柜之所以信心十足是因为这五日他看到了沈子成赚钱的本事,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周老掌柜也不敢倾家荡产的来博这一笔,但是沈子成这五日的奇迹给了他无穷的信心。只要接下这笔生意,就一定能赚。至于受骗?开玩笑吧,苏坦妹还坐在这儿呢,一个江南才女的名头都不止一千贯了吧,何况还有宋濂先生亲笔写下的‘一应事务全权委托沈子成办理’的字据。 周老掌柜朗声叫道:“七百五十贯!” 张老实那么健硕的身子,如今手掌都微微有点颤抖,嘴唇动了动却终于没有说出话来,狠狠的瞪了周老掌柜一眼:“老头,你赢了!” 沈子成也明白见好就收这个道理,轻轻松松的唱了十声,便说道:“好,今年的兰溪会便在醉风楼举办。周老掌柜,请你务必在明日天黑之前交清这笔钱,可好?” 周老掌柜沉声说道:“不需明日,一会老儿就命人陪公子去银铺,将钱换给公子!” 沈子成见坐下许多掌柜暗暗都有失望之色,笑道:“各位掌柜也无需失望。方才拍卖的是只是兰溪会举办的酒楼而已。咱们现在再谈谈酒水的事?” 其他掌柜一听还有盼头,顿时来了精神:“酒水也是竞价么?” 沈子成摇了摇头:“不,在下方才听有掌柜的说起,自己有三十年的状元红,四十年的女儿红等等好酒。那兰溪会虽然是定在周老掌柜这儿办了,但是酒水自然要为才子们选最好的。到时候就在醉风楼门外写明,哪些酒水是哪些酒楼相送的,岂不是美事?虽说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不过若是更多人知道诸位掌柜的美酒,将来的生意岂不是也越做越多?” “说得是!”张老实抢着说道:“贵宾楼有十五年陈的竹叶青,共计三十坛,便送与那些才子饮用好了。不过我贵宾楼须得写在第一个!” 沈子成笑道:“恩,这酒必须得是好酒才行,差一点的咱们兰溪会也不用。再则,若是掌柜的肯多出几贯宝钞资助兰溪会,便更是没事了。这也无须多出钱。二十贯即可!” 张老实方才输给了周老掌柜,心中郁闷,闻言便说道:“没问题,二十贯钱加上三十坛竹叶青,我贵宾楼须得写在第一个!” 那品客居的掌柜只迟疑了一下,便被张老实抢了先,急忙叫道:“我也出二十贯钱,另有四十坛状元红送上。” 清扬阁的老板也不甘示弱:“我出二十五贯,四十坛女儿红。沈公子将我清扬阁写在他品客居上边!” 沈子成摆了摆手,笑道:“这并不是竞价,就二十贯好了。哪位老板先说,就先写哪位老板。公平……咱们要公平嘛!” 整个酒楼又闹腾了起来,这个也喊着有汾酒,那个叫着有杜康……沈子成被吵得头昏脑胀,只得叫苏坦妹帮忙一一记了下来,虽然看着每家出二十贯并不多,但是这里有三四十家酒楼,有好酒的也有将近二十家,里里外外一会儿功夫沈子成便又入账四五百贯。还有店里没有窖藏好酒的还私下和沈子成打了招呼,到时候去外地高价买来好酒,也要赞助兰溪会的运作云云。 解决了酒水,众人都在眼巴巴的看着沈子成,看他还有什么奇思妙想出来,如今众人都把兰溪会当成一块香喷喷的大饼,只怕自己吃不到,只要能吃到一口,哪怕是多付出点代价都无所谓。 沈子成接着说道:“醉风楼自然是要照顾诸位才子的饮食,不过其他酒楼也有自己出名的菜式,就比如说贵宾楼的清蒸江鱼,那是出了名的兰溪一绝,要是因为才子们在醉风楼举办兰溪会就吃不到贵宾楼的美味,难免有些遗憾!” 诸位老板纷纷点头:“是啊是啊!” 沈子成眼珠一转,看着周老掌柜:“若是老掌柜不介意的话,在下觉得每天由一家酒楼提供两道该酒楼最拿手的名菜,送到醉风楼来,当然其他伙食也是由醉风楼承办。周老掌柜,你看可好?” 沈子成轻描淡写的把这个皮球踢给周老掌柜,现在数十位掌柜都眼巴巴的看着他,要是周老掌柜不同意,那就是跟数十位同行为敌,周老掌柜笑了笑,反正给才子们吃的伙食都是不要钱的,自己赚钱的是其他的路子,别的酒楼多送几道菜来又能怎样?于是含笑点头应允了。 “这些菜式自然也是要在兰溪会上说明是哪些酒楼做的,到时候才子们心花怒放,说不得还要为这些菜式吟诗作对一番呢。随着这才博学多才之士的诗词传遍天下,那诸位的酒楼就自然而然更出名了。兰溪交通便利,南来北往的客商多在此地过往,到时候必然有许多人慕名前去诸位的酒楼,呵呵,有多少好处,就无需在下多说了吧?”沈子成笑呵呵的看着大家。 “沈公子说得是,只不过这菜还要资助些什么么?”有人还是先想到钱的问题,率先提了出来。 沈子成这次却摇了摇头:“还要什么钱呢?诸位掌柜如此热心兰溪会,在下感激不尽。不过我倒有个主意,既然每家店铺都有自己的特色菜肴,不如每家拿一些钱出来,比如一两贯这样,作为赏金。到时候邀请诸位才子来为每道菜作诗,并且让才子们选出最美味的菜肴,这笔奖金就奖给为那道菜肴作诗的才子,诸位看可好?” 这个法子又不花多少钱,况且既然是镇店之菜,谁也不信会输给别人,当下张老实就大声说道:“好,就这么办!” 沈子成暗暗好笑,这法子表面上看起来是不赚钱的,其实不然,只有一位才子能得到赏金。其余的才子作出来的诗就未尝不好,到时候可以将其他诗句“卖”给那些老板,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读书人得了钱,老板得了名。沈子成……就得了中间的抽水。 “那就一言为定了!”沈子成举起酒杯:“合作愉快!” 第十九章 纳税人 天色昏暗,华灯初上,兰江上弥漫着淡淡的薄雾,这场雾过去之后,想必还有一场小雪要下。如今虽然只是初冬而已,可今年的雪格外多,俗话说:瑞雪兆丰年。来年的收成一定是极好的。 醉风楼里点起了刺绣红烛,明媚的火苗在烛头上翩翩起舞。沈子成缓步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顿时一股凉风冲入室内,将满楼的酒气一扫而空。沈子成贪婪的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伸了个懒腰。 今天虽然累是累的很了,可总算是大有收获,前前后后一共到手过千贯银子,这只不过是个开端而已,沈子成胸有成竹,若是这一次兰溪会赚不到五千贯以上,那就算他的大学白念了。 沈子成一回头,见苏坦妹裹紧了大氅,急忙关上窗户笑道:“苏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在下被各位掌柜吵得头昏脑胀,想开窗户透透气,却忘记姑娘还在房间里,若是让姑娘受了风寒,真是罪过罪过!” 苏坦妹嫣然一笑:“哪里的话,若不是沈公子,兰溪会又怎能得到如此资助。现在已经筹得过千贯钱。就算鼎盛时期的兰溪会也不过来了二百多位才子,想必是足够使用了吧?” “那哪能够?诸位到了兰溪之后,衣食住行在在皆需用钱,只有千贯又哪里够用。放心吧,苏姑娘,兰溪会既然交给我来办,就一定要办得体体面面。让各地才子不但有钱来兰溪赴会,还要把兰溪会变成一个让天下士子都热心参与的举世盛会!”沈子成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吸引了天下士子的眼光,就是吸引了整个大明的老百姓的眼光。 苏坦妹皱了皱眉头:“追名逐利本就不是读书人的行为,沈公子此举虽说是为了兰溪会好,可是小女子以为,钱财够用就行。眼下已经足够兰溪会的开支,又有醉风楼掌柜的鼎力支持,沈公子又何必还要追逐那些阿堵物呢?” 沈子成听苏坦妹言语中隐隐有鄙夷之意,心头也不免有气。当即说道:“阿堵物……阿堵物,原来姑娘如此看不起钱财。自然了,苏姑娘锦衣玉食,衣食无忧,自然是不在乎些许钱财的。实话实说了,我沈子成也不是什么才子读书人,更没有功名在身。我们沈家在苏州就是经商为生。追逐那些阿堵物就是我沈子成的天性!” 苏坦妹面露不豫之色,她是一代才女,又是江南出名的才貌双全的佳人。向来男子在她面前都是谦卑有礼,又或者敬爱有加。哪里有人当面这么大嗓门跟她说过话?那双秋水含波的眸子带着怒气瞪了沈子成一眼:“难道小女子有说错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男子汉大丈夫不求修读圣贤书,求取功名为国出力,却只想着聚揽钱财。这又有什么志向了?有道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沈公子当苦读诗书,方是正道。否则就算给你千万家财,于国于民又有何用?” 沈子成也一肚子怒气,辛辛苦苦帮苏坦妹解决了兰溪会的资金问题,现在居然责怪自己掉钱眼里去了。既然苏坦妹说得如此不客气,沈子成按捺不住火气,走到苏坦妹的身前:“商人就一定无用么?弦高犒师退秦兵的故事,苏姑娘饱读诗书应该是知道的吧?” “秦王派孟明视、西乞术率军偷袭郑国。郑国商人弦高冒充郑国使节,以四张牛皮,十二头牛犒秦兵。秦人以为郑国早有防备,这才放弃了偷袭郑国的念头。这样的商人对国家无用?” 沈子成不等苏坦妹接口,就连珠炮般的说了出来:“好,苏姑娘你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就当读书是最高了,那大明百姓都读书去吧,没人做生意,没人种庄稼。苏姑娘你身上的狐毛大氅从哪里来?你吃的饭菜从哪里来?天地间并不是只有读书这一条路。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方式,并无贵贱之分!” “在下并不反对读书,相反,在下以为最好是人人有书读,人人都能学到知识,那才是最好的。可是每三年才开一次科举,每次科举才录取数百人而已。就算加上各地的举子,能有数千人算是读书读出名堂来了。那其他的人呢?大明不下百万书生,那些考不上举子考不上进士的,他们总要为自己想办法谋生吧?去做西席是赚钱谋生,去做师爷也是赚钱谋生。为何在下赚些钱财到了苏姑娘口中便是胸无大志了呢?” 苏坦妹被沈子成这一番胡搅蛮缠说得头晕脑胀,觉得沈子成说得也颇有道理,可是隐约又觉得哪里不对,一时间无从反驳。 沈子成见她哑口无言,接着说道:“就算那些读书人考中进士,考中状元。他们的俸禄从哪里来?大明数十万大军的军饷、粮草、武器从哪里来?皇上一次郊祭便要三四百万两银子,这些钱又从哪里来?苏姑娘,你可知道?” 苏坦妹喃喃道:“朝廷有赋税啊……” “这就是了,大家都去读书,没有人去生产,没有人去做生意。赋税却要跟谁收取?商人是以追逐利益为自己的目的。可是只要货真价实,不欺行霸市,买卖做得公平,赋税交的齐全。哪里下贱了?哪里就毫无大志了?苏姑娘,在下以为你还不明白,那些官员的俸禄,修桥铺路的钱财是从哪来得吧?不是从国库来的,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正是全天下的百姓,每一个付出自己的劳动,创造了价值的人,用一分一毫的赋税积累起来的!” “就算是潜溪先生也好,青田先生也好。他们用的都是‘纳税人’的钱!没有商人就没有赋税,到时候全天下的高雅之士都去喝西北风去吧!”沈子成滔滔不绝说了半天,好容易歇了口气,倒了杯茶咕噜噜一口就灌了下去。 苏坦妹低声道:“沈公子何必如此恼怒?小女子也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既然公子有志要做个……做个‘纳税人’,只要能为国出力自然是好的!” 沈子成暗暗好笑,原来苏坦妹虽然不同于明代的传统女子,也和后世的那些女孩子差别也不大,都是被那些男人们惯坏了。不过倒也不是蛮不讲理,只要自己说的有道理,苏坦妹还是很听得下去的。 苏坦妹也是因为感激沈子成为兰溪会解决了大难题。自己本是好意相劝,免得沈子成如此大才,却浪费在做生意之上。在她的眼中,沈子成若是去参加科举,进士及第那是不在话下。不过人各有志,也不能勉强沈子成去科举啊?不是有许多来参加兰溪会的才子终身不仕的么! 两人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正好此时许芝兰带了许英武许勇武兄弟来接沈子成回客栈。周老掌柜陪着一行人快步走上三楼。 沈子成一看救星来了,急忙站起身来,迎了过去。 许芝兰看沈子成面红耳赤,还以为他喝多了酒,殊不知沈子成自从重生来到大明之后,件件事都不顺心,又迭遭巨变。方才只不过是借着苏坦妹的话头发泄了出来,如若不然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迟早憋出病来。 “相公,你不胜酒力,下次就少喝些。今天事情办得还顺利吗?”许芝兰扶着沈子成坐了下来。 沈子成点头笑道:“多亏了有苏姑娘在此,一切顺利。”沈子成一抬眼看到两位小舅子,心中一动说道:“有一笔钱与其让外人赚,不如让振武打行去赚了!” 许勇武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拉着许英武就坐在沈子成对面,两人这些天来算是见识到了沈子成赚钱的本事,一听沈子成要让打行赚钱,那还不赶紧竖起耳朵去听? 沈子成侧首对苏坦妹说道:“如今咱们筹到约有一千多贯钱。要是托人分头送给那些无钱来兰溪的士子们,又废时间,路上又怕不平安。正好我这妾室的娘家是做打行的,几十个师兄弟都是身手了得,况且打行生意就是在外边行走。他们有武艺,道路也熟,不如托振武打行的武师分头将这些钱送给前来兰溪的士子们。苏姑娘以为如何?” 苏坦妹点了点头,她见沈子成已经冷静下来,也松了口气,白生生的小手捂着略微有些发烫的脸颊,低声道:“这些事情小女子是一窍不通的,全凭沈公子做主好了!” 沈子成也不客气:“既然如此,明日在下便去拜候潜溪先生,到时候苏姑娘和潜溪先生将准备邀请来兰溪的士子名单写出来,家居何处。在下去银铺兑了钱之后,便交给振武打行,分头将钱给他们送去!” “那我们打行可得多少钱?”许英武到底管不住自己嘴巴,张嘴就问了出来。 沈子成轻咳一声,微微竖起一根手指。 “十贯?”许英武抓了抓头发,喃喃道:“少是少了点,不过冬天的生意难做,有十贯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况且师兄弟们只不过是跑一次路而已,就当打熬身体了……” 沈子成没好气的说道:“真是没胆色,一百贯啊!” 许勇武都暗吃了一惊,一百贯绝对是大手笔了,只听沈子成说道:“一百贯买的是速度,你们打行要用最快的速度把钱给我分头送到那些才子的手中。少了一个人都不行!” 许家兄弟喜出望外,连连点头答应了。许芝兰见相公得了钱先想着自己娘家,心中也是甜丝丝的。但是看苏坦妹那副颇为奇怪的表情,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难道自己没来酒楼之时,相公和苏坦妹两人发生了什么? 第二十章 神秘夫妻 这几日沈子成天天忙着筹备兰溪会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几乎连坐下来好好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好容易缓了口气,却接连几天都没有见着苏坦妹和宋濂,沈子成还有几件要事要和他们商议,既然有了空闲,倒不如索性登门拜访得了。 宋濂和苏坦妹等人下榻的客栈在兰溪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客栈,唤作“枫林阁”。沈子成就是因为害怕住在一起的话,宋濂和苏坦妹没事拉着自己研究一下经史子集,谈论一会儿之乎者也,那岂不是要命?于是特意找了别家客栈来住。 如今正是日上三竿的时候,晴朗的天气里,家家户户都把被子褥子拿出来晒,郊野的农夫、山上的猎户推着小车,挑着扁担赶来城里做着小买卖。兰溪城的街道并不宽敞,如此一来倒显得人来人往,接踵而至,热闹不堪! 枫林阁的门口站着几条大汉,看上去像是若无其事一般在枫林阁门外溜达。沈子成带着许芝兰低着头直奔枫林阁正门。那几人的目光就齐刷刷的盯着沈子成,若有实质的目光几乎要把沈子成给看穿不可。 “什么玩意啊?”沈子成顿时有点上火,长得高大点就这么看人么?况且就这几个人,真动起手来,沈子成不出手,许芝兰只怕就足够摆平他们了。于是沈子成昂起头和他们大眼瞪着小眼走进了枫林阁。 枫林阁的大堂里并没有多少人,可巧,宋濂、苏坦妹正陪着一对青年男女在一起说话。那女子看起来年约十六七岁,雪白的肌肤白里透红,娇俏无比。一弯淡淡的黛眉如同初升的弯月所有若无的锁着眉头,玲珑高挑的鼻梁可爱至极,一张樱桃小口还浅浅的带着笑意……那女孩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织锦细袄,裹着一条翠绿色的水皱披风,正拉着苏坦妹的手,两个女子有说有笑,着实亲热。 沈子成看得暗吞一口口水,可惜再看那女子头上挽着高高的发髻,居然是已经嫁了人的!顿时大失所望,不由得看向坐在那女子身侧的年轻男子。他相貌奇伟,双眉浓长,鼻子挺直,双眸深邃明亮,身材颇为高大,一身书生打扮,腰间一挂玉佩晶莹剔透,应是珍品。这男子倒也算得上是个仪表堂堂的男子。不过若说和身边这位女子相较起来,沈子成心中暗叹——又一颗洋白菜被猪给拱了。 不过看这女子如此秀丽,又与苏坦妹如此谈得来,莫非这位女子就是人称“江南苏楚”的另外一位大才女——楚方玉? 而这个男子,正在和宋濂侃侃而谈的莫非就是苦苦相恋楚方玉的一代丹青妙笔——李醒芳? 沈子成忍不住就要说出口了,电视剧真是害人不浅,戏里说李醒芳苦恋楚方玉,却一直没能追到手。但是现在一看,不但是追到手了,而且已经娶回家当老婆了。 宋濂和苏坦妹看到沈子成带着许芝兰一起走了进来,微微一愣。还是苏坦妹反应的快,急忙站起身来说道:“沈公子!”她朝身边这对青年男女说道:“这位沈子成公子来自苏州,乃是本次兰溪会特意邀请来的才子,诗词惊采绝艳……” “嗯……”那李醒芳只是看了沈子成一眼,鼻子里微微哼了一声。 倒是楚方玉笑道:“得能苏姊姊如此称赞的,想必一定是大才子了。过些日子兰溪会开办之时,还望沈公子再有佳作献出!” 沈子成连忙拱手施礼道:“不敢当。”扭头看了看李醒芳,心头不禁有些来气,苏坦妹已经介绍了自己,这李醒芳居然头都不抬一下,当自己是空气么?像这样眼高于顶的人,活该一辈子当不了官,发不了财。 沈子成走近几步说道:“潜溪先生,关于兰溪会的事,在下还有一些事想与潜溪先生商议一番再做定夺!” 宋濂看了看李醒芳,面有难色。沈子成料想宋濂是不好意思怠慢了李醒芳,当即笑道:“既然潜溪先生和苏姑娘有客在此,反正在下的事也不着急。不如稍候再来寻潜溪先生好了!” 苏坦妹和宋濂见沈子成如此善解人意,都是连声应道:“好好!” 沈子成又瞥了一眼李醒芳,见他只顾着和宋濂说话,压根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觉有些好笑。唉,反正自己这个才子的名头也是骗来的,要是真和自己说多了话,这才子的身份要不了多久就被揭穿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沈子成正要离开,忽然枫林阁门外喧哗了起来,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又黑又瘦的少年趴在地上死死的抱着个讨饭的碗,身后站着个胖乎乎的男子,抬起脚来猛力往那乞丐少年身上踢了下去,一边踢一边骂:“好小子,活得不耐烦了?你财爷掉的铜板你也敢捡?那他妈的是给你的吗?” 沈子成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扭头一看却是许芝兰轻轻的牵住了自己的手。沈子成不禁有些尴尬,当初在苏州,没重生之前的沈子成这样的事可没少干。那时候苏州百姓看自己,就像现在自己看那什么“财爷”一样的吧! 许芝兰柔声说道:“那小乞丐甚是可怜,相公,我去将他拦住!” 沈子成点了点头,以许芝兰的身手,阻止那个大胖子肯定不成问题。说来那小乞丐也挺可怜,只不过是看见别人掉了个铜板捡了起来,就被人打成这般模样。 许芝兰刚要出去,身后李醒芳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光天化日之下,闹市之中打人。实在是目无王法,报官,抓去兰溪县衙!” 李醒芳这话一出口,门口那几条汉子就要动手。 沈子成暗暗好笑,好个李醒芳,十有*还是个富家子弟,看来电视剧里那些是完全不能相信了,出门都带着几个胳膊比沈子成大腿还粗的保镖呢,索性拉着许芝兰往旁边一躲准备看热闹。 不料那大胖子听到这话,反而来了精神:“嘿,谁这么不开眼的管你家财爷的闲事?告诉你,就算是进了县衙,还得好茶好酒伺候着你财爷,再八抬大轿把咱送出来!” 那几条大汉就要过去,忽然楚方玉叫了一声:“都回来!” 沈子成离得近听到楚方玉低声对李醒芳说:“这人在大街上公然叫嚣进了县衙也没事,过往行人看到他都是绕着道走。应该是兰溪城中的一霸,这样的人,背后想必是有*,看他口气不把县衙放在眼里,只怕他的关系是在布政司或者州衙甚至应天府。咱们来兰溪,还是少些人知道的好!” 李醒芳点了点头:“还是夫人想得周道,算了,就当他走运吧!” 那胖子见几条大汉也不敢过来拿自己,想必是被自己震慑住了,心头大乐,哈哈大笑,又往那小乞丐身上踢了几脚,骂骂咧咧道:“臭要饭的……”那小乞丐被打得生疼,却不敢反抗,只抱着脑袋蜷缩在墙角,动也不敢动。胖子依旧是不依不饶,叫嚣着要那小乞丐跪在地上装狗叫…… 沈子成本就看那胖子不顺眼,如今又见李醒芳吃瘪,不知为何,心中居然暗暗有些欢喜,于是拉着许芝兰又走到客栈的柜台前,朝小二哥问道:“门口那胖子是什么人,来头很大么?” 店小二忙不迭的点头道:“客官,你们可千万别得罪这位爷。财爷人家上边有人……”店小二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头作势朝天上捅了捅。 只听李醒芳笑道:“小二,那位财爷上边有何人这么了不起?” 小二陪着笑脸凑过去,给李醒芳那一桌换了壶茶,低声说道:“小的不知道,但是小的却知道就算是知县大人看到财爷也是客客气气的,去年……”小二哥收住了嘴,脸上神色变得有些尴尬,轻轻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小的多嘴,几位客官慢用!” 苏坦妹、宋濂、楚方玉、李醒芳到底都不是江湖中人,连店小二讨要小费的伎俩都看不出来。那店小二心中暗骂几个男女长得人五人六,却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正要当真转身离去,忽然胳膊肘被人拉住,一回头却是沈子成拉住了他,沈子成从口袋里掏出十来个铜钱往小二手中一塞:“给我和娘子沏一壶茶,弄些糕点,若是有多的,小二哥就拿去吧!却不知去年发生何事?” 沈子成拉着许芝兰坐了下来,小二眉开眼笑:“客官,茶水糕点稍候就到……” 过不一会,小二拿着一壶茶,一叠小点心送了过来,接着说道:“去年,后街刘寡妇上了吊,再往后听人说,有人看到刘寡妇上吊前一晚,财爷喝多了酒,一脚踢开刘寡妇家的门就进去了……唉,都是听说,说后来刘寡妇哭了半夜,再后来就没了声音,一早卖豆腐的老头路过看见刘寡妇家院门开着,人却已经吊死在院子里的树上了……” 李醒芳动容道:“居然有这等事?” 小二压低了声音:“无凭无据,小的不敢乱说。后来刘家人告到县衙,县太爷判刘家诬告,当堂打了二十板子,打得刘家老头半年没下了床……财爷,得罪不起,得罪不起哟!” 小二哥收拾东西便回后堂去了。宋濂毕竟是做了一辈子官的人,沉吟道:“其实若是有些京官的亲属在地方上为祸乡里,这样的害群之马总是有的,抓也抓不完。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些人做了官之后,难免就有居心不良的亲属狗仗人势,地方官怕得罪上官,将来无法升迁,唉……”宋濂长叹一声,想必是想起了自己并不是很如意的官场生涯。 楚方玉悠悠的叹道:“却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收拾这样的恶霸……” 沈子成轻声说道:“在下就有办法!” “哦?你说!”李醒芳、苏坦妹、楚方玉齐声问道。 沈子成笑得很是不怀好意,看着李醒芳道:“还要借公子的玉佩一用!” 第二十一章 巧戏恶霸 财爷心满意足的迈开大步朝后街走了过去,今天的心情着实不错。虽然一大早掉了个铜板被要饭的捡了去,甚是影响他的美好心情,不过话说日行一善么,小乞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那个能买两个大馒头的铜板,财爷也就不要了,就当做个善事! 财爷整了整绣金线的大棉袄,双手往袖笼子里一拢,大骂这破天气,方才打小乞丐的时候越战越勇,几乎就要打出汗来,不想这一停手,居然还有些冷。 一抬头,财爷见前边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过,一身衣着倒是十分光鲜,头发也梳理地整整齐齐,脸蛋长的也非常清秀,不认识他的人地眼看他,再怎么看也是一个书生秀才。这一身行头,看起来着实光鲜,正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先敬罗衣后敬人,财爷也不禁多看了那人两眼。 只见那人转过巷口忽然“呀”的一声叫了起来,财爷好奇心起,跟上两步,却见那人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块玉佩,远远看去那玉晶莹剔透,阳光下色泽犹若实质,应该是一块好玉。财爷不禁贪心大起,又听那人自言自语道:“谁的玉佩掉在这儿呢?” 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财爷自然是争先恐后,哪能让一个书生得了便宜。急忙抢上几步叫道:“那是我的玉佩,快快给我……我说怎么半天找不到玉佩掉哪去了呢?原来落在此处!” “你的玉佩?”那书生抬起头来,却正是苏州沈子成。他笑呵呵的看着财爷:“这玉佩上有字,你告诉我上边写的是什么字,咱们找个公证当面对质,若是你的,我便给了你,你看可好!不过若是你诓我,就算是闹上衙门,我也不能给你!” 这……财爷不禁犯了难,若是那玉佩上真的有字,这书生想必已经看到是什么字了。到时候他一口咬定玉佩是他的,财爷就算神通广大也没法逼着县太爷把玉佩判给他啊。再说了,财爷这人,认得的字绝对不超过一百个,也就是马吊牌上边,赌票当票上边的字认得清楚,还得是端端正正的楷体宋体才行。玉佩上边天知道刻了什么字,什么体!这不是难为咱们财爷么? 财爷的贪念一旦起了来,就没那么容易放下,当即走过去拉着沈子成说道:“就算是财爷看错了,这玉佩想必也不是你的,既然是无主之物,那见者有份。咱们把这玉佩分了吧!一人一半,可公平?” “分?怎么分?”沈子成笑道:“这块玉佩整的才值钱,砸开了就不值钱了。不过这玉佩我怎么看怎么像是和田美玉,砸了实在可惜。不过……” 沈子成看了看财爷:“这样好了,这块玉佩差不得值得五六十贯,你给我二十贯,我把玉给你,可好?” 财爷心里暗暗泛起了嘀咕,他只是远远的看了看那块玉佩,觉得是好玉。那是不是真是值得五六十贯的和田美玉,却不敢说。若是沈子成骗自己,那岂不是糟糕?当即喝道:“你给我二十贯,你就把玉拿走吧……” 沈子成看准了机会,笑道:“我知道,大家萍水相逢,你不信我也应该,这样吧,我给你二十贯,玉佩我就拿走了!”说着就将手伸进了口袋,掏了半天才掏出一块碎银子,几十个铜板而已,零零碎碎的加起来也没到一贯。 沈子成佯装尴尬地道:“我是个读书人,出门哪里能带这么多钱,如今你说怎么办才好……” 那财爷见他手中玉佩露出一角,色泽温润,的确是上等好玉。也显得着急起来,帮着沈子成想办法,但是半天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总之他下定决心,叫他出钱是不可能的,毕竟骗子太多,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子成挠着头,也假装想了半天,突然一拍手道:“有办法了,这附近有个当铺,我们去将它当了,到时候我们一人分二十多贯可好?” 财爷困扰半天的心事迎刃而解,立刻展开了眉头,笑道:“这样最好不过了!” 沈子成和财爷来到后街路尾的一家当铺,将玉佩递给掌柜的,大咧咧的说道:“掌柜的,这块玉我要给当了,你看看能当多少钱?” 掌柜的从高高的柜台后边探出脑袋来,接过玉佩。这当铺的柜台都设计的非常高,似乎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些拿东西来典当的人很有威势一样。掌柜的仔细的验证了一番,随后问道:“你确定要当这玉佩?” 沈子成看了一眼财爷,见财爷眼神游离,好像很是担心的样子,沈子成笑了笑,朗声说道:“当然了,活当!你给出个价!” 掌柜的看了几眼沈子成与财爷,嘟囔着说道:“破烂玉佩一块,最多也就能当价六十贯,你若是能受,我便写当票了。活当啊!” 财爷没想到那块玉佩居然当就能当六十贯钱出来,真是大出意料,要知道当铺最是黑心,明明是全新的东西,非要说是破烂,说衣服破烂也就算了,就连玉佩都能说是破烂玉佩,真不知道是怎么破的。尤其是当铺的价格,九出十三归不说,若是遇到值钱的东西,当期写的死死的,那是打定主意要把好东西给坑到手啊!掌柜的既然说能当六十贯,那这玉佩的价值,财爷就要重新估计一下了…… 沈子成点了点头:“就这么多吧,当了!若是有银子给我们最好,拿着大把宝钞铜钱不好出去,到时候我们自己去银铺换钱去。” 掌柜的低着头写了一张当票,拿出一个小秤,量了五十四两银子出来,两锭二十两的,两锭五两的,还有些碎银子交给沈子成,沈子成将当票放到口袋,掂量了一下银两,确认无误后,与财爷出了当铺。 沈子成从口袋里又掏出当票,犹豫道:“这个当票应该怎么解决呢?”随后又道:“这样吧,五十四两我给你二十两,当票也给你,你看怎么样?” 财爷眼睛转动几圈,显然在考虑,沉默了一会,还没答应。沈子成又说道:“那这样吧,过几天在下父亲寿辰将至,在下正准备送他一件礼物呢,在下给你三十四两银子,我只拿二十两和当票,你看怎么样,要不是在下现在身上钱不够,就立刻去赎回玉佩了!” 财爷犹豫了一会,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吃亏,当即说道:“好吧!我收三十四两银子!” 沈子成微微一笑,自己留了一锭二十两的大银子,将剩下的银子都递给财爷,说道:“银子给你,这就再见了!”说着将自己那二十两银子和当票放好,缓步朝街头走去。 财爷看着自己手中的银子,不禁一阵犹豫,随后立刻跑进当铺,问掌柜的道:“刚才那书生典当的玉佩到底价值多少?你快快告诉我知道!” 掌柜的看了一眼那财爷,也知道他是兰溪城里的一霸,迟疑了一下说道:“这玉佩至少也值三百贯钱,是难得的珍品。怎么?你现在就要替他赎回了么?若是想买的话,可还没到当期呢……” 财爷又惊又喜,连声道:“掌柜的,你等我一下,我立刻来赎!” 沈子成眼角的余光看着当铺的门口,心中暗笑,放慢脚步,口中数道:“十……九……八……七……”还没等到他数完,那财爷已经从当铺跑了出来,连忙拉住他说道:“小兄弟,我想起来了,家父明天也是寿辰了,我也想送他个礼物,可是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要送什么好。不如……你不如将那张当票让给我吧!” 沈子成诧异道:“这位兄台,我们刚才不是说好了?你拿钱,在下拿当票,做人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财爷连忙赔笑道:“不好意思,小兄弟,家父身染重病,我只是想拿这块玉佩去哄哄他开心,你看这样吧,我把剩下的银两全给你,你把当票给我,你看如何?” 沈子成犹豫了一会,又看了眼财爷,心中暗骂道:“真是个贪心鬼!要是不骗你的钱,老天都不开眼。”随后连忙摇头道:“你要尽孝心,在下可是也要尽孝心的,不行,不行!” 那财爷立刻着急道:“小兄弟,你就看在家父身染重病,时日不多了,你帮帮忙了!” 沈子成仍然是摇头不止,那财爷看了看自己腰间挂着的钱包,一咬牙道:“这样吧,我除了给你刚才的三十四两,我再给你三十六两,我七十两买你的当票总可以了吧?” 沈子成笑道:“兄台,你花七十两就想买走我的孝心,你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吧?在下虽然穷,但是也不会这么出尔反尔……” 那财爷一跺脚道:“好!一句话,我再多出三十两两,用一百两买你的当票,你就念在家父时日不多,卖给我吧?”说着财爷从腰包里拿出一个小金锭子:“这个金锭子约换得七八十贯钱,加上方才那些银子,都给你,都给你……” 沈子成叹了口气,表现的十分失望,随之脸上又显出对财爷的孝心的感动,说道:“唉,这年头像兄台你这般孝顺的人可真是不多啊,既然你如此孝顺,在下这样霸占着,似乎不近人情,好吧!在下就卖给你了!“说着从怀里将当票取出。 财爷连忙将那金锭子银锭子都递给沈子成,接过当票急急忙忙地向当铺跑去。沈子成将银子收好,看着那财爷的背影,冷笑道:“傻瓜!” 财爷跑进当铺,将当票递给掌柜的,道:“我赎玉佩!” 财爷口中还在计算着:“我一共只花了一百贯多些,这玉佩值三百贯,即使按照二百五来算,我还是赚了一百多贯,哈哈,我真是太聪明了!今天财爷我的运气真不错,老天都送钱来给我花。”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暗赞自己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遇到沈子成这个傻子。 掌柜的将玉佩递给财爷,叫道:“赎金一百三十文……” 什么?财爷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接过玉佩一看,连声叫道:“掌柜的,这玉佩可不是刚才那玉佩啊!” 掌柜的微怒道:“这当票也不是刚才那张当票!” 第二十二章 乞丐小疙瘩 沈子成的把戏被坐在枫林阁里的宋濂、苏坦妹等人看得清清楚楚,之前沈子成对路边买了个价值只有几百文的“破烂玉佩”先行拿到当铺去给典当了,跟着用李醒芳腰间的珍品玉佩来骗那财爷,这一招用得神乎其技,叫这些饱学大儒,江南才女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是叫好还是该叫骂! “相公……”许芝兰迎了过来,显然是刚刚笑过,可是又强忍着笑。 沈子成牵着她回到枫林阁大堂坐下,宋濂面有不豫之色:“沈公子,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公子用计戏耍城中恶霸,虽然是逞了一时之快,但是手段却不见得如何……”宋濂悠悠收了口,他是饱学之士,不愿意口出恶言。 子曰的多了,沈子成从来没把这些事放在眼里,冷冷的说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是我沈子成一贯做人的宗旨。只要我对得起天地良心,我管别人怎么看我。那些欺行霸市之人抓去官府打上几板子就有用了?有时候别的方法更加有效!难道那些蒙古鞑子到了中原就可以烧杀掠抢,我们到了大漠就要对他们仁至义尽么?我看,最古老的方法在某些时候是最恰当的方法……” 不想李醒芳忽然鼓起掌来:“好,说得好,兵不厌诈,我倒不觉得沈兄用的方法有什么不妥的。” 宋濂愣了一下:“可是大明有大明的法制,子曰……” 李醒芳挥了挥手,制止了宋濂:“法制是一回事,但是先生也听到了,兰溪县衙并不能拿那位什么财爷怎么样。既然如此,沈公子小惩大诫有何不可?” 宋濂神色忽然激动了起来,脸色红扑扑的,沈子成生怕他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急忙倒了杯茶送到宋濂的面前,宋濂义正言辞的说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大明既然有了法令,就要依照法令办事,而不是凭借个人的喜怒,若是私相报仇成了风气,那王法何在?” 李醒芳眉头一皱,就要说话,却被沈子成拦下。 苏坦妹沉默了一会,柔声说道:“潜溪先生年事已高,还是莫要如此激动的好。其实……” 沈子成也忍不住了,大声说道:“其实,其实什么?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这句话说了多少年了?可能吗?可行吗?历朝历代多少王子犯了法,他们同罪了吗?法若是只为平民百姓做的法,那永远都谈不上公平。如果法失去了公平公正,还是法令吗?这样的法令还值得别人遵守吗?就说那个什么财爷好了,兰溪县拿他没办法,那是不是要去州衙控告他打了小乞丐?又或者是上京告御状,告他打了小乞丐?与其这样,我还不如一拳一脚给他来个痛快……” 李醒芳笑呵呵的看着沈子成,微微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听起来是有几分道理!”苏坦妹淡淡的说道:“只不过沈公子好像也犯了欺诈之罪哦?” 沈子成笑道:“苏姑娘放心,在下算无遗策。当铺是只认当票不认人的,那位财爷若是要说在下讹诈了他,就要说出是他想赎买公子的玉佩。再说了,无凭无据,他出钱买我的当票,又不是我强卖给他,想告我也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沈子成狡黠的看了看宋濂:“潜溪先生在此,虽然先生已经不在朝为官,但是潜溪先生一言九鼎,假若兰溪县衙来拿在下的话。潜溪先生只需说上两句,便可保得在下平安。如此说来,在下在兰溪县城也是法令管辖之外的特权阶层,若是不利用一二,惩治那些恶徒,又怎么痛快呢?” 宋濂没想到沈子成居然还有这份居心,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又涨红了脸,接连咳嗽几声。 特权阶层这个词,在座诸位都是头一次听到,都觉得颇为新鲜。李醒芳打量了沈子成一眼,抿嘴笑道:“沈公子,听潜溪先生说起你为兰溪会筹款之事,做的非同一般,你是苏州人,又是姓沈,做生意的手法又都是天马行空,神鬼莫测。却不知道苏州商人沈万三和公子如何称呼?” 这些人里只有许芝兰知道沈子成是沈万三的儿子,听李醒芳这么一问,沈子成也不作伪,朗声答道:“正是家严!” 宋濂和苏坦妹、楚方玉闻言都是一凛,不约而同的看着沈子成。 沈万三的鼎鼎大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己之力就修建了三分之一座应天府城,富甲天下,又有聚宝盆那神话一般的传说,虽然只是个商人,却爱结交饱学之士,无论在民间还是官场都是声名显赫的人物。 李醒芳悠悠的叹了口气:“当日圣旨一下要处决沈万三,从皇后娘娘到三公六部百官全都为沈万三求情,皇上这才法外开恩,改死罪为流放!沈万三啊沈万三,可真是不得了的人物,呵呵,要大明文武百官为他求情……” 沈子成听李醒芳如此说来,胸中不禁起了一股自豪之情,虽然他是重生在沈家,但是在这个时代,他就是沈家的人。要三公六部一起向皇帝求情饶一个人死罪,纵观中华五千年历史也无几人,沈万三只不过是个商人而已,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实在是不世出的俊杰啊! “若是老夫尚未告老还乡的话,只怕也是要求情的!”宋濂老老实实的说道。 沈子成摇了摇头:“沈家已经被抄家,过去种种也不必再提。”沈子成叹了口气,从钱袋中掏出那锭金锭子连着当票推到李醒芳的面前:“公子,这块金锭子足够将你的玉佩赎回,今日之事多谢公子相助!” 李醒芳不动声色,楚方玉微微一笑,将金锭子和当票都收了起来。 沈子成忽然嘿嘿一笑:“如果在下真要昧着良心赚钱,只怕一天下来,行骗也能赚不少钱,这不,今天就赚了四十多两!”沈子成把那些银锭子取了出来,苦笑几声,重生到现在也没做过什么好事,今日就借花献佛,将这些银子拿去做些好事吧。 沈子成掂着银子走到枫林阁的外边,墙角处那小乞丐一脸青紫,正抱着胳膊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身上的衣服破了许多窟窿,一点也挡不得寒冷,真不知道前几天大雪之时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沈子成叹了口气,轻声唤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模样,一双眼睛倒是贼溜溜极为灵动,轻声答道:“我没名字,从小爹娘就死了,村里人都叫我小疙瘩,后来闹饥荒,村里也饿死不少人,就跟家乡人出来讨饭了,一路讨到这儿,也就剩下我一个了……” 小疙瘩……沈子成将那些银子递给他:“拿去,别再讨饭了,这些钱够你过活了……” “我不要……”小疙瘩看了看那些光芒耀眼的银子,咽了口口水,居然出口拒绝了沈子成。 这时,苏坦妹、楚方玉、李醒芳和宋濂等人都走了出来,站在沈子成身后。 “新鲜啊!居然给钱不要……”沈子成嘟囔了一声,看来今天的好事还未必做得成啊,当即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小疙瘩眨眨眼睛,忽然福至心灵,跪倒在沈子成面前:“大爷,你是好人。小疙瘩长这么大,除了村里的铁叔,就没遇到过大爷这么好的人,我要……跟着你,为奴为仆做牛做马都行……”说着小疙瘩就在街边猛地对着沈子成磕起头来,脑袋碰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砰砰有声,原本就青紫的额头上顿时肿了起来。 苏坦妹不禁嗔道:“沈公子,你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让他拿着一堆银子满街走,岂不是害了他,要是有坏人的话,说不定还要谋财害命呢?再说了,他只是个孩子,给了他钱,他去问谁买地买房,问谁读书写字?” 沈子成一听这话顿时醒悟过来,哦,原来这小乞丐不是不喜欢钱,而是追求利益最大化啊,这几十两银子自己已经说了要给他,自然不会再收回。若是他跟着自己,以后衣食无忧,自己要是有了门道,小疙瘩说不定还可以鸡犬升天……好个狡猾的小乞丐,不过,沈子成很喜欢! 但是,沈子成一回头看到那孩子眼睛里真诚的目光,又忍不住想暗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成天做生意都想歪了,这小疙瘩看样子还真是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想跟着自己。沈子成扭头看着许芝兰,微微捏了捏她的手。 许芝兰顿时会意,知道沈子成是要自己拿主意,其实许芝兰也很可怜这个孩子,打行里有的是活给人干,只要这孩子愿意吃苦,在打行里还怕吃不到饭?当即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沈子成,轻轻点了点头。 沈子成做了个最和蔼可亲的表情出来:“小疙瘩,你都会些什么?” “我……认得字……” 哎呀,文化人啊,沈子成大吃一惊,没想到小乞丐居然认识字。 “我……吃饭少……不怕累……公子叫我干啥就干啥,上刀山下油锅,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这小疙瘩不知道是不是在路边听人家说书人的段子,张口就来还是越说越顺。 “得……得……得!”沈子成急忙打断了小疙瘩的话,再说就是“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了。 沈子成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铜板递给小疙瘩:“你先去买衣服,洗个澡,然后回来枫林阁找我,嗯?” 小疙瘩知道沈子成是答应了,欢喜无比,接过钱走了几步,忽然转身道:“公子,你莫要走哦!” “好了!”沈子成笑眯眯的挥挥手:“我不骗你!” 第二十三章 身份可疑 连续晴朗了许多天,官道上早已不再泥泞,两匹骏马远远奔来,碗口大的马蹄落在土地上发出坚实的声音,马上的骑士穿的并不算多,跑得性起索性敞开了衣襟,任凭寒风往胸膛里灌,手中的马鞭一扬,“啪”的一声落在马屁股上,大喝一声:“驾……” “大哥,还有七八里地就到兰溪城了,用得着这么赶命么?再说才刚过了正午,吃点东西再走吧……”另一匹马上的骑士想必是吃不消了,出言哀求道。 先前那匹马上的骑士哈哈大笑:“英武,这就吃不消了?开春之后我们打行就要远走北平这条线,到时候你更吃不消呢!”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他还是一勒缰绳,跳下马来,将马匹随手拴在路边的小树上,从马背上取下水袋和干粮,随便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两人就是沈子成的两位大舅子了,许英武也跳下马来,愁眉苦脸的说道:“押货可不同,这十来天咱们兄弟马不停蹄的从浙江远赴各地,一天安生日子都没过,我大腿都快磨出茧子来了!” 许勇武笑骂道:“哪来这么多废话,没有钱给你赚么?照我说啊,沈家这个三少爷的脾性是改了,以前就是个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现在可不同了,知道赚钱,也知道帮着妹妹娘家。一出手就是一百贯,打行一年上下才赚多少钱,如今只不过是跑跑腿而已,又没有押货的风险,逍遥自在就是一百贯到手。老爷子在家里笑得合不拢嘴,说是过年给武师们分的花红绰绰有余,还能剩下不少。现在你还想让妹妹改嫁么?” 许英武尴尬的笑了笑:“我可真没看出来这小子这么会做生意,几天功夫,空手套白狼啊,自己一个子没花,叫那些掌柜的一个个哭着喊着送钱给他。要说也是以前我走了眼了,这些日子我看妹妹天天都是欢欢喜喜的,日子想必过得是滋润。三少爷去了兰溪城之后也没有去寻花问柳,赌钱闹事。自从沈家出了事,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长进了,妹妹有个好归宿,不用在力气行里混饭吃就行了!” 许勇武一仰脖子,咕噜噜喝了一大口水,把水袋往兄弟那边一丢:“赶紧吃点喝点。人家沈家发了财知道照顾咱们许家,咱们做事就要做的妥妥当当,能快就快。现在三少爷身边没人使用,咱们都不在那儿,要是有什么人需要人跑腿,大冬天的还能让他一个瘦吧拉吉的公子哥去跑路?让妹妹跑,我也心疼啊!” “是啊是啊……”许英武陪着笑三口两口将干粮往肚子里一吞,灌了几大口水,两人翻身上马,一溜烟朝兰溪城跑去了。 这些日子,振武打行上下得了沈子成不少好处,上上下下提起这个三少爷都不再是鄙夷的目光,许多人私底下还传着话:这沈家只怕是财神爷关照着呢,沈万三老爷子就不说了,那是点石成金,白手起家的主儿啊,现在这沈子成少爷也了不得,去了兰溪没几天,上千贯就到了手,这可都是能耐人啊…… ………… “你们是什么人?要见我家少爷?” 许勇武许英武两兄弟不禁诧异万分,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你家少爷”? 只见一个略显瘦小的十三四岁少年人穿着棕色棉袄,蓝色夹背,头发随意在脑后挽了一圈,一副小大人模样似的站在沈子成的房间门外拦住了哥儿俩的去路。 那少年傲然一抬头:“可不正是我家少爷?你们要求见的沈公子么?” 许勇武真不知道沈子成什么时候收了个小伙计,他走江湖的人也不对小孩子生气,笑眯眯的问道:“好吧,我们是沈公子那位夫人的哥哥,受沈公子之命外出办事,如今回来交差的,劳烦小管家你通传一声?” 一句小管家叫的小疙瘩有些飘飘然起来,但是忽然觉得不对,脸色一变,急忙退了两步,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原来是两位舅老爷。小的不是什么管家,只是公子身边的随从而已,两位爷叫我小疙瘩就行。” “不敢当……不敢当……”许家兄弟这句话可不是虚的,许芝兰只不过是妾而已,他们还真算不上是舅老爷。 “什么事啊?吵吵闹闹的?”沈子成推门走了出来。 许家兄弟快步上前,一抱拳笑道:“三少爷,咱兄弟这是回来交差来了!” 沈子成闻言大喜,急忙拉着两人进了房间,小疙瘩眨了眨眼睛,跑到楼梯处大声叫道:“伙计,送一壶上等好茶,两碟点心来天字一号房!” “三少爷,什么时候收的随从,有眼力啊!”许英武看了看门外的小疙瘩问道。 许芝兰抢着说道:“那孩子身世有些可怜,就留下来跑跑路啊,反正多个人吃饭而已。他人机灵,又听话。你们来了正好,他年纪还小,带回打行去,可以跟你们学武艺,将来做个武师也好啊!” 沈子成一掀长襟坐了下来:“说说事都办得怎么样了?” 许勇武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来,打开了从里边拿出一张长长的纸,解释道:“三少爷,打行上下算是快的,所有人手都派了出去,跟桂记的骡马行租了许多马匹。总算没耽误了三少爷的事。有些人恐怕搬了家,地址不对,伙计们问了一两日查不到的就自己回来了,钱也都交回来了。” 许英武接口道:“一共找到了二百一十九人,其中有三十二人家中有事,不愿前来。弟兄们也把钱带回来了。剩下的一百八十七人在接到宋老先生和苏姑娘的邀请函以及路费之后,相继动身前来,他们行程可能要慢一些,接下来几日也要陆续来到兰溪城了!” “好好……”沈子成夸奖一番,正好伙计端着茶水点心和小疙瘩一起走了进来,沈子成将点心往许家兄弟面前一推:“来,尝尝吧,这一路上马不停蹄,风尘仆仆,可是累着你们了。”说着给许芝兰使了个眼色。 许芝兰会意,从行囊里取出几张宝钞,递给沈子成。 沈子成将几张一贯的宝钞往哥儿俩面前一放:“待会你们去洗个澡,叫师傅给你们捶捶捏捏,活络活络筋骨,这两天没什么事,你们就在兰溪城转转,喜欢什么就买什么。看到新鲜玩意给嫂子们带点回去,就算是我和芝兰的意思吧!” 沈子成一转脸看到小疙瘩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笑道:“小疙瘩,你也一起跟着去。” 许芝兰解释道:“哥哥对兰溪的路还不熟,小疙瘩在兰溪城转了半年呢,算是路路皆通,有他领着你们,免得迷路……”说着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两个人加起来都快五十岁了,哪里还会迷路。 “放心好了,两位舅老爷跟着我,保管迷不了路!”小疙瘩的小手在胸脯上拍得砰砰响。 许勇武到底持重老成,斥道:“说了我们不是舅老爷,哪里当得起?以后别这么叫了。” 许芝兰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凝固了,毕竟她只是个小妾而已。沈子成把小疙瘩拉了过来:“以后记着,就要叫舅老爷,就要叫二夫人。要是叫错了,我就扣你工钱!” 沈子成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别人家怎么样我不管,芝兰嫁给我,就是我的女人。就算将来老子有了正妻,也不能欺负她了。你们两位也是芝兰的哥哥,就是我的大舅子。以后别叫我三少爷叫的那么见外,叫我子成好了!” “哎,好咧!”许勇武又惊又喜,再看妹妹眼睛似乎有些荧光闪过。 “不对啊……”沈子成看着手中的信纸喃喃道。 许勇武许英武顿时着急起来,打行的人做生意全凭一个信字,沈子成这一句不对,就是质疑他们打行的信誉,那还了得。许英武先叫了出来:“三……子成啊,怎么不对了?” 沈子成指着信纸上的两个名字:“这李醒芳和楚方玉当真不来兰溪会?” 许勇武诧异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他们在应天府,应天府这一路是我亲自去跑的。当时去的时候就只见到了李醒芳,我把邀请函给了他。可是李醒芳说,之前楚姑娘已经接到了苏姑娘的亲笔书信,只是楚姑娘有要事在身,离不开应天府。既然楚姑娘来不了,那他也不来了……” “那李醒芳何许模样?”沈子成急忙问道。 “嗯……斯斯文文的,二十出头的年纪,细皮白肉,有些消瘦。啊……太阳穴附近有一颗痣……”许勇武艰难的回忆着。 痣……沈子成顿时笑了:“是我弄错了,不关你们的事。他们不来便不来吧,对了,这一路开销几何?我之前给你那一百贯够用么?” 许勇武笑了笑:“足够了足够了,哪能花的完啊?咱们打行人没那么多讲究,我爹说了,只怕连三十贯都用不到呢!” “那打行开春的生意就好做多了……”许芝兰忍不住脱口而出。 沈子成微微点头,能让自己的女人开心的男人才算是好男人!只不过……李醒芳和楚方玉没来的话,那对年轻小夫妻又是谁呢? 第二十四章 燕王朱棣 既然不日那些学子们就要来到兰溪城了,住宿的地方就要现在准备。沈子成二话不说,急忙赶往枫林阁去找宋濂和苏坦妹。这些天来,沈子成来枫林阁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就连掌柜的跑堂的都认识了他,看到沈子成进来,店小二就笑呵呵的招呼道:“沈公子又来了,宋老爷子和苏姑娘都还没出门呢,你请便,自个去找他们吧!” 沈子成也不介意,只是没有看到先前的“李醒芳”夫妇,沈子成想起来就觉得可疑,这夫妇两人年纪轻轻,口气倒是很大,身边还有保镖随从,就算是宋濂和苏坦妹也对他们客客气气的,这样的人来头这么大,莫非是哪位高官的儿子媳妇? 沈子成今天穿的是一双厚底软布靴,走在楼梯上也没有什么动静,径直走到宋濂的房门外,正想敲门,忽然听见房间里传来苏坦妹的声音。 “先生,燕王这次来到兰溪,定要见识兰溪会,并不是什么好事啊!”说这话的正是苏坦妹。 沈子成闻言就像一个晴天霹雳在耳朵边炸响一般——燕王,朱棣,那他身边的女子就是徐达的女儿,后来当了皇后的徐妃徐妙云。那男子难怪口气这么大,排场又这么大,原来是发动靖难,夺了建文帝皇位的朱棣……沈子成急忙捂住了口,大气也不敢出,侧着耳朵听他们说下去。 跟着便听到宋濂的声音:“呵呵,燕王想来看看兰溪会,交游各方才子,也是好意。苏姑娘何出此言呢?” 只听苏坦妹马上接口道:“先生,您是不敢去想?还是不愿去想呢?第一,燕王来了兰溪会,那兰溪会就要从一个民间普通的学子交流盛会变成官府不得不插手的聚会。现在兰溪县衙和杭州的布政使司衙门都不知道燕王微服来了兰溪,一旦知道了。到时候只怕官兵来的是那些士子的十倍……” “苏姑娘,你太多虑了。燕王这次从凤阳来到兰溪,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再说了,燕王随行的侍卫都是千挑万选的好手,咱们见到的有一些,暗地里保护燕王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兰溪一贯都是民风淳朴之地,哪里会有盗匪对燕王起意……” “先生,那只是其一,其二便是燕王是奉皇命到凤阳体察民情,如今来到兰溪会,说是要见识天下有才华之士。先生,选拔人才是朝廷的事情,自然有科举,有举荐许多门路可以让读书人走,可是燕王若是看中了哪位人才的话,是将来带去北平留为己有,还是举荐给朝廷呢?苏坦妹从来不说朝政,但是并不是说小女子就不懂朝政。先生萌生退意,想必是从皇帝询问先生宴会的事就开始了吧?” “你……唉……” 沈子成暗呼精彩,原来宋濂就是那个倒霉蛋啊,沈子成以前只听说明朝的密探厉害,只是此时还没有成立锦衣卫,还是叫做“大内亲军都督府”。据说有一次,某个官员在家中和同僚吃饭,第二天上朝之后,朱元璋就把他留了下来,问道:“你昨天吃的什么?喝的什么酒?请了哪些人?坐在什么位置……”那个官员就老老实实的回答了。然后朱元璋称赞道:“你很好,你没有骗我。”从怀里取出一张图来,上边把他们宴会的座次,酒菜,人等都写得清清楚楚。 原来这位官员就是宋濂啊! 苏坦妹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先生告老还乡就是不想参合朝中之事。但是先生是太子的老师,也曾督导燕王。小女子虽然只是一介弱质女流,可是也知道皇家内宫之事最是复杂,燕王年纪虽轻,可是雄才大略,见识不凡。三年凤阳体恤民情期满之后到了北平,坐拥燕云之地,锁中原之咽喉,可带甲八万。太子虽然仁厚,却体弱多病,如今皇上春秋正盛。假若有朝一日,燕王羽翼丰满……那如今燕王想招揽些人才,就不足为奇了。” 宋濂急忙压低了声音,沈子成断断续续几乎听不到他说些什么,但是推究那些大概的意思,想必是说:“你不要命了?这样的话你也敢说?要是让外人听了去,你我都有杀头之罪云云……” 沈子成忽然听到苏坦妹悠悠叹了口气:“先生与我不同,小女子只是孤身一人,飘零江湖。先生还有家小,还是小心谨慎的好啊!” 宋濂如何不知道朱元璋的疑心病是最重的,如今朝中胡惟庸一党一手遮天,奸佞当道,是以及早告老还乡,安享晚年了。可是没想到就连来参加一个兰溪会,燕王都追了过来要凑热闹…… 沈子成也叹了口气,混官场跟混黑道差不多,一脚踩进去一辈子都洗不干净。还是安安稳稳的做生意赚钱最为踏实。 “沈公子,宋老先生不在房里么?”沈子成的身后忽然传来了店小二的声音。扭头望去,店小二端着一碟水果不知道要送哪个房间去,顺便跟沈子成打了个招呼。 沈子成急忙摆了摆手,示意那碍事的店小二快点走人,一边伸手敲了敲门:“宋先生可在么?沈子成有事求见!” 宋濂拉开了门,他还是一身青衣长袍打扮,苏坦妹今日就不相同了,红艳艳的小夹袄紧紧的裹住了曼妙的身材,上边几道鎏金线条顺着起伏不平的曲线直钩到长裙边上。明明大红色大金色最是俗气,可是穿在苏坦妹的身上就硬是显得清秀淡雅,别具一格! 沈子成看得愣了一下,快步走进房里,将振武打行带回来的书信给宋濂看了。 宋濂展开书信,匆匆看了一遍,激动的下颌雪白的胡子都在微微颤抖:“沈公子啊,老夫真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兰溪会多年未有的盛况,就要重现了,一百八十七位各地饱学之士汇聚兰溪,加上现在已经来到兰溪的十多人,几乎就可以重演当年最巅峰时期的兰溪会了……沈公子……” 沈子成嘿嘿一笑,谦虚的说道:“宋老先生,千万别客气,在下只不过是出一份绵力而已!” “那是,还没少赚钱呢!”苏坦妹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 宋濂哪管得了这许多,激动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沈子成急忙拉住宋濂:“宋老先生,眼下来了这许多人,衣食住行,在下只不过解决了一小部分,其他的还得宋老先生鼎力相助才行。您先别急着高兴,帮我再写几封请柬先……” “写给谁?”宋濂一卷袖子,就拿出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沈子成笑道:“老先生先别急,在下是想请老先生写几封请柬给兰溪城几家著名的客栈,在下好和他们商量一下才子们来到兰溪城之后的住宿问题。” “说得是,要是到时候客房不够,那可真是笑话了!”宋濂点了点头。 沈子成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几家大客栈的资料,宋濂狼毫一挥,一会儿工夫就写好了几封请柬,地址依然定在醉风楼。 沈子成取了书信笑呵呵的告退了,不料苏坦妹却快步追了出来,两人心照不宣,沈子成也不往客栈外走,走到院落里一个僻静的角落停下脚步。 “方才……”苏坦妹咬了咬嘴唇,那宜喜宜嗔的小女儿家姿态看得沈子成心中一荡:“方才,你来了多久了!” 沈子成顿觉尴尬,这问题还真不好回答,要说刚去,只怕苏坦妹压根就不相信。可是要说去了很久了,站在房门外偷听别人说话始终不是什么君子的行为。一时间支支吾吾,说不出口来。 苏坦妹聪明伶俐,一看沈子成这样就知道他必然是偷听到了自己和宋濂的对话,轻声说道:“你……听到了?” 沈子成索性一拍胸脯,压低了声音:“在下守口如瓶,保证一个字也不说出去!” 苏坦妹看他一副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我倒不是怕你去告发我们。只不过兹事体大,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就有许多不便。兰溪会是你的发财大计,你也不想坏了自己的生财之路吧?” 沈子成不禁嗤之以鼻:“苏姑娘把在下当成什么人了?是,我是爱钱,但是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我赚的钱不偷不抢光明正大,又什么见不得光的?我赚到钱了可以让我的家人过得开开心心舒舒服服,可以天南海北去游玩,若是有了疾病不会无钱请大夫,若是遇到贫寒之人,在下也有能力帮助于他。为何苏姑娘就是看不起在下呢?” 苏坦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分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是我一直觉得读书做学问比赚钱要好。不过听公子一言,只要不是昧着良心赚钱,只要不是为富不仁。那做一个商人也没什么不好,以前是小女子目光短浅,太过于狭隘了,还请公子原谅则个!” 沈子成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下来,苏坦妹的世界观被自己一顿忽悠就改变了? “人各有志,公子若是将来能造福一方,行善积德,就算再不读书,小女子也是钦佩万分的。若是公子作恶多端,为富不仁……”苏坦妹收了口,看着沈子成狡黠的一笑。 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苏姑娘……哎,沈公子也在……你们在这儿……聊什么呢?” 第二十五章 衣食住行的住 此时回来的正是燕王朱棣和他的夫人、徐达的女儿徐妙云。两人身后跟着一队随从正站在庭院处不怀好意的看着苏坦妹和沈子成。 苏坦妹俏脸一红:“妹妹,你说什么啊!”说着便迎了过去。 沈子成装着不知道朱棣的身份也走了过去,一拱手道:“上次见到贤伉俪,却未曾问得高姓大名便即离去,真是失礼。” 苏坦妹一听他这么问,立刻变了脸色,生怕沈子成不知轻重说些什么话出来。 朱棣笑道:“在下姓燕,单名一个缔。这位是我夫人,看来你我年纪相仿,叫一声嫂夫人好了!” 沈子成料想朱棣应该不认识苏坦妹,但是苏坦妹在应天府的时日也不短,想必跟这位徐妙云是闺中密友,是以徐妙云和苏坦妹才如此亲热,当即又施礼道:“小生苏州沈子成见过燕公子、嫂夫人!” “沈公子客气了!”徐妙云微微一福。 沈子成不再多言,笑道:“在下还要为兰溪会诸位士子衣食住行奔走,改日再和贤伉俪叙过。”当下一拱手就要告辞。 没想到朱棣却来了兴致:“沈公子说是要办兰溪会的事,我听宋老先生和苏姑娘提起,说公子日前令得整个兰溪的酒楼老板争前恐后要筹办兰溪会,甚至不惜自掏腰包,可有此事?” 沈子成嘿嘿一笑:“确有此事。只不过苏姑娘说我利欲熏心,在下实在是冤枉的很啊!” 徐妙云美目一转,笑盈盈的看着苏坦妹道:“我这位姊姊啊,可轻易不说人。她若是说你,也是欣赏沈公子的才华才会说起。沈公子之前一首桃花庵,我听苏姊姊念起,实在是绝妙好诗,难怪苏姊姊念念不忘呢!”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徐妙云本是说苏坦妹对那首诗念念不忘,但是听在苏坦妹的耳朵里就好像是说她对沈子成念念不忘似的,顿时羞红了脸,挤到徐妙云的身旁,低声道:“妹妹别要乱说,我……我……” 朱棣点了点头:“那首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诗……既然沈公子要办兰溪会的事,不知道在下能否随行?”他见沈子成一愣,又说道:“在下别无他意,只是听说公子的手法神鬼莫测,口若悬河说得那些掌柜一个个如痴如醉,一时见猎心喜,想要见识一番罢了!” 这可是未来的皇帝在提要求,要是拒绝他,岂不是嫌自己命长了么?沈子成暗擦了一把汗:“岂有不允之理?燕兄,请!” 沈子成带着朱棣、苏坦妹、徐妙云、小疙瘩等一行人来到醉风楼,他早已吩咐人将请柬送给各大客栈的老板,如今沈子成的大名在这些生意人之中可是传得沸沸扬扬,说他做生意简直出神入化,别人想不到的,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况且还有宋濂的亲笔书信,那是何许人物?哪有不给面子的道理?于是,早早的,醉风楼里就坐满了人。 朱棣等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在三楼坐了下来,他随行的侍卫悄无声息的将三楼各个出入口都占据,一旦有什么异变,随时可以发动。醉风楼的周老掌柜更是热情无比,备了好几桌上好的酒菜,却是怎么也不肯收沈子成一分钱。 酒过三巡,沈子成一擦油嘴,走到中间,大声说道:“各位老板,请听我一言,今日在下是给各位送财运来了!” “有财运?”那些老板顿时来了精神:“此话怎讲?” 沈子成挑衅似的瞥了苏坦妹一眼:“各位老板,兰溪会有了酒楼周老掌柜的资助,各地才子纷纷赶来,接下来数日,将会有近二百位各地才子在兰溪相会。各位,你们想想,二百人啊……” “那倒是……咱们一家家客栈分,也能分好几十房间出去了……的确是好买卖!”一个老板说道。 沈子成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这人,实在太没有商业眼光了,只得耐着性子说道:“诸位,这些各地而来的才子,来到兰溪之后,住是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二百人呢,就算枫林阁的好了,也只不过是上房二十间,一个房间哪怕住两个人也只能住四十人。其他的才子要是住普通房间,岂不是委屈了他们,况且人家远道而来,岂不会笑话咱们兰溪没有好客房接待他们?” “说的是,又不是只有枫林阁有好客房,咱们如云居也有不少上房!”如云居的马老板大声叫道。 沈子成笑呵呵的挥了挥手:“各位,我派人送信之时,已经沿途散发兰溪会即将召开的消息,以兰溪为中心,四面八方不知道多少人要赶来兰溪。他们并不是来参加兰溪会的,而是想来听听这些饱学之士的学问的。” 沈子成故作神秘的说道:“你们想想,潜溪先生是什么人?那是皇上封的五经师,专门请去教太子读书的大学士啊。普天下有资格给太子当老师的有几人?一个巴掌就数的完了!咱们大明重开科举之后,多少人想考中举人考中进士,都说十年寒窗苦,读书不易。可是有名师指点就不同了,潜溪先生一句话,顶的上那些书生自己在家琢磨几个月。你们说,是不是啊?” 那些老板们都知道宋濂就是太子的老师,也知道宋濂、刘伯温这些人的名头。人家说名师出高徒,有高人指点,和自己搂着书苦读,那是完全两码事。沈子成这话也算不上是吹牛。一个个连连点头称是,就连朱棣也笑呵呵的点点头,当初宋濂还在朝为官的时候,朱棣也蒙宋濂指点了不少学问。朱元璋对儿子管教非常严格,请来的老师都是饱学大儒,宋濂的本事,朱棣自然是知道的。 沈子成接着说道:“那好,请各位扪心自问,假若你们是外地的书生,知道潜溪先生要在兰溪会上讲学,你们会不会来?” “来!倾家荡产也来,能听潜溪先生说一次,胜过自己睁眼瞎似的琢磨啊!”那些老板们粗声粗气的答道。 沈子成继续忽悠道:“那要是你们来了兰溪,住哪儿啊?” “潜溪先生住哪,咱们就住哪呗,离得潜溪先生近,咱们也沾光啊……”那些老板们不由自主就脱口而出。 朱棣微微点头,侧首对徐妙云说道:“这个沈子成,很有一套。呵呵,不是个读死书的人,脑子……活得很呢!” “那就是了,潜溪先生住哪个客栈,简直就是客栈的活招牌,只怕连马房柴房都有人愿意给钱抢着去住呢!当然,兰溪会还不止潜溪先生一个人……”沈子成偷偷瞄了一眼袖子里许芝兰给他缝上的小纸条:“二百多都是饱学大儒啊,有名震江西的罗真先生,有才名动于长沙的萧显先生……就算是潜溪先生对他们都极为推崇。” 其实这些人是谁,这些老板们真是不知道,但是名震江西,才名动于长沙这样的话,他们总是听得懂的,况且还有那句“就算是潜溪先生对他们都极为推崇”,宋濂这样的眼光都能推崇他们,想必是不错的。 沈子成叹了口气:“在下也明白,各位老板整天忙碌未必知道他们的名头,但是随便去兰溪城里找一位秀才,便可知道,这些都是大明的人才啊!” “所以,接待远道而来的才子,这副重担就落在各位肩膀上了。”沈子成悠悠的说道。 “没问题!”枫林阁的老板大吼一声:“潜溪先生就住在枫林阁,也不必搬了。我再收拾些客房出来,足可以住得下小一百人呢!” 沈子成摇了摇头:“看来枫林阁的老板还是想对兰溪会的才子们收房钱了……哎……” 早有机灵的老板会意了。平日里客栈能住多少人?就算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很极少客满过,能有八成的客人,老板夜里做梦都能笑醒了。可是沈子成说得对,假如潜溪先生住在自己的客栈里,那些外地的书生不得打破了头往自己的客栈里抢啊?往年兰溪会少说也要开大半个月,如今是冬天,开一个月也不是没可能,就算不收兰溪会才子们的房钱,其他的房价就算是收的巨贵巨贵巨巨贵,也能全都租出去。 当下如云居的马老板叫道:“我们如云居在兰溪城也是数得着的大客栈,我不收兰溪会才子的钱,我们如云居的上房,未来一个月全部留给兰溪会的才子们!” 他本以为沈子成要拍手叫好,没想到沈子成还是悠悠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诚意啊……诚意啊……” “沈公子到底想怎么样?”徐妙云低声问向苏坦妹。 苏坦妹娇俏的小鼻子一皱:“他啊,只怕是想敲那些老板们一笔!” 朱棣笑道:“苏姑娘,这你就错了,沈公子这绝不是敲诈,兰溪会的确大有商机,只不过以前的人都没看出来而已。如今沈公子发现了,他用此赚钱就绝对可行,哪里称得上是敲诈?而且这些老板做了什么?沈公子为什么要把那许多财富都送给他们赚呢?” 苏坦妹不敢对燕王无理,不过还是低声嘟囔了一句:“那他假借兰溪会的名头赚钱,也很可恶!” 朱棣一举酒杯,徐妙云亲自端起酒壶为他斟满,朱棣这才说道:“若不是他,兰溪会就办不成。若不是他,兰溪会的文人墨客就要自掏腰包来兰溪,若不是他,来了兰溪也未必有地方聚会,衣食住行样样都是问题,以前有青田先生在,自然一切都迎刃而解。如今要不是这个沈子成,你们待要如何?他为自己赚些钱,又何过之有呢?” 苏坦妹不禁看了看站在众人之间的沈子成,忽然觉得他也没那么庸俗讨厌了。不过苏坦妹抱住徐妙云的胳膊:“要是真没了办法,我就问妹妹借钱……” 朱棣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可真的是穷光蛋哦……” 第二十六章 巧舌如簧 沈子成站在众人之间故弄玄虚,沉默半晌才道:“各位都是有心人,自然知道醉风楼的周老掌柜为什么要不遗余力的支持兰溪会。其实各位想想,宋老先生是世间公认的第一才子。是太子的老师,是皇上金口玉言中的五经师,你们的子孙呢?想不想功名,想不想做官?所以我已经恳求宋先生答允,兰溪会结束之后,会在兰溪驻留两日,答谢各位为兰溪会出力的老板,为诸位的子弟讲解诗书……” 苏坦妹黛眉紧锁,小嘴气得撅了起来:“好个沈子成,居然私下里算计宋老先生……” 朱棣哈哈大笑:“这如何叫做算计,潜溪先生年轻时就跟随皇上南征北战,为皇上出谋划策不少。又是太子的老师,宋老先生的脾气我是清楚的,这次兰溪会举办之后,就算沈子成不说,他也要将胸中所学传授出来,泽陂天下嘛……” 沈子成说到激动处:“诸位老板,潜溪先生一心都在兰溪会上,只盼天下文士能取长补短,将我中华文化大放光华。可是兰溪会经费短缺,周老掌柜资助之数,仅够那些士子们的路费而已,在下虽然有心,可是两手空空,无能为力!”说着,沈子成长叹一口气,似乎要把胸中的郁闷都吐出来似的…… “沈公子,咱们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宋老先生这么对咱们兰溪人,咱们兰溪人一定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你说吧,需要多少钱,还是像醉风楼他们那样,搞你那个什么……什么……拍卖?”如云居的马老板又大声吼了出来。 沈子成摇了摇头:“哎,拍卖一事,我怕伤了大伙儿的和气。在下有个办法,各位将自己愿意资助兰溪会多少款项,客栈的名字,有多少间上房,写在纸上,封入信封中。待会,在下和苏姑娘一同拆阅,出价最高的前几家客栈将负责安排这次兰溪会。只要上房数目达到一百为止,可好?” 其实兰溪交通便利四通八达,在浙江算得上是富庶之地,大街小巷各种客栈加起来几乎有好几十家之多,平素往来兰溪的客商也多。凑出几百间上好的客房,那是小菜一碟。老板们顿时来了兴致,吆喝着要纸要笔,开始琢磨到底出价多少合适…… 沈子成悠悠的说了句:“当然,出价最高的那间客栈,自然是由潜溪先生入住!” 这一句话无疑是给广大已经被挑逗得快到H点的老板们又打了一针兴奋剂,那是啊,宋濂住在自己的客栈,到时候得有多少人入住啊。沈子成说已经通知了四方书生,就算沈子成没告诉他们,难道这些老板自己不会去广为宣传么?只要有宋濂住在自己的客栈里,还怕没有书生前来入住? 一个个小算盘就在心里噼里啪啦打开了,计算着入住率、纯利润、带来的名人效应以及涨价幅度……乃至于将来自己买多少块地,娶多少个小老婆,生多少个大胖小子……钱是换成金子还是银子…… 各位老板都在算计,这种公开密封投标的方法,他们很少见到,这一次许多人都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抢到宋濂去自己的客栈来住……于是又开始暗暗推测起最有实力的那几家客栈老板会出多少钱了…… 沈子成说的口干舌燥,一屁股坐回原位,难得可以休息一下了。 “沈公子,在下看你口才了得,一番话说得这些老板们踊跃出钱,看来沈公子家学渊源,想必是沈万三老爷子的真传吧?”朱棣慢悠悠的说道。 沈子成脸上一红:“哪儿的话,我……也是碰运气……”说着便端起酒壶给在座几人都斟满了酒。 小疙瘩侍立在一旁,站在朱棣那些高大威猛的侍卫旁边,也昂起头挺着胸,不肯给沈子成丢脸,那小小的心眼里还想着:人家带出来的随从都这般威风,不知道少爷是不是后悔收了我这个跟班。可是偷眼一看沈子成,笑容满面的样子又不像是在意这些事,一颗心才算放回肚子里去。 “沈公子说的经营之道,发人深思,其实用之于战场谋略,甚至是其他方面,也都大有可为。今日在下是受教了!”朱棣竟然端起杯子,一脸严肃的看着沈子成:“沈兄,我敬你一杯!” 沈子成顿时觉得有些飘飘然,面前是未来的大明皇帝,一句话千万人头落地的人物,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英主,居然端着酒杯给自己敬酒。沈子成也端起杯子:“燕兄,在下愧不敢当,不过,既然燕兄盛意拳拳,在下就先干为敬!”说着便一昂脖子将一杯美酒灌下了肚。 朱棣笑道:“沈兄满腹经纶,又是天资过人。可曾想过考取功名,为皇上效力?” 沈子成摇了摇头:“说句真心话,在下浪迹天下,赚赚钱,喝喝酒,倒还可以,要是叫我去考科举,一定没戏。在下也不想浪费那些光阴,如今四海升平,皇上身边又有许多文臣武将,多在下一个不多,少在下一个也不少!” “是吗?”朱棣深深的盯着沈子成,若有实质的眼神叫沈子成心虚的不敢对望。 燕王啊,你该不是要我说实话,说老子经史子集一窍不通,之乎者也半句不会,你才满意吧?难道叫我跟你解释什么叫重生么? 徐妙云岔开话题道:“有些文人怕懒,却也是不愿做官的!” “哦?”朱棣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徐妙云嫣然一笑:“做了官就要写奏折,每次都要洋洋洒洒写许多字,但是是送给皇上看的,有了错字要重写,用词不当也要重写。事情说得不明白还是要重写,家严当初写一份千多字的奏折足足写了一整天,慨叹说实在是比下地干活还累啊!” 沈子成和朱棣都放声大笑起来,苏坦妹捂着小嘴,却不敢笑得那么放肆。 朱棣笑得合不拢嘴,半晌才说道:“居然有这等事?我可真不知道。” 沈子成想起中学的时候,历史老师说过的故事,便朗声说道:“其实在下有个办法,不但可以让皇上省心,还能省了文武百官许多麻烦!” 朱棣一听这话,当即说道:“说来听听!” 苏坦妹生怕沈子成说错话得罪朱棣,桌子底下暗暗踢了沈子成一脚,示意他对面始终是大明朝的燕王,皇上的第四个儿子,说话可要小心。 沈子成佯装不知,接着说道:“在下听人说,大臣们上奏折,总要写许多字。古代之时,有人洋洋洒洒写了两万字的奏折给皇帝,可是皇帝看得都疲倦了,也没看到他要说什么。后来总算看到最后,才发现,这人要说的话,其实三百字都说完了,前边都是在歌功颂德,称赞皇上的话。于是皇帝就很生气,把那个官员叫过来说,下次你再写的那么啰哩啰唆,就砍你脑袋!” 这次朱棣没笑,可是很感兴趣的问道:“后来呢?” 沈子成接着说道:“历朝历代臣子给皇上写奏折,无非就是民间疾苦,朝政大事。只要事情写明白了就行。大伙儿对皇上的爱戴和敬仰,无须每份奏折都写那么多。况且皇上每天批阅奏折无数,可是打开一看,总有半截是没说实际情况的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若是当今皇上这样的明君,自然体察民情。可是过去有许多不爱批阅奏折的皇帝,其中不少原因就是因为看得太腻了!” 沈子成又说道:“其实奏折前边写一句: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足矣,皇上看了也知道臣子对自己的爱戴,若是一万字的奏折写了九千字都是歌功颂德,皇上看得也是很累啊……” 朱棣双目一闪,大笑道:“有道理,其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天看几百份奏折,都要看许多这样的话,不但皇上看得累,还耽误正事。就像你说的,二万字的奏折,哪里要写这许多?这样的臣子,斩了也不为过……” 徐妙云轻轻拽了拽朱棣的衣袖,朱棣自知稍稍有些失口,不过自信沈子成是看不出来,笑着拍了拍徐妙云的手。两人这一番举动都落在沈子成的眼里,却只是淡淡一笑,装着没看见。 “吹牛,这故事是哪一朝哪个皇帝的事啊?你倒是说说?”苏坦妹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要和沈子成置气。 沈子成尴尬的抓抓脑袋,那是中学老师说的故事了,重生嘛!又没把电脑,网络,百度这些东西都给重生过来,说不定还是发生在清朝的事情呢,当下只得支支吾吾道:“我……不记得了!” “哪一朝那一代并不重要,沈兄这一番话别开生面,将来若是在下有机会做官,奏折一定写得简明扼要……”朱棣不动声音的掩饰道。 这厢老板们已经写完了价码,封入信封,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着自己的才是最后胜出的那一份。 沈子成对苏坦妹笑道:“有劳苏姑娘了!” 苏坦妹翻了他一眼,到底还是站了起来。小疙瘩主动跑前跑后去给信封都收了来。 沈子成大声说道:“诸位稍安勿躁,一会儿咱们就有结果了,哪几家客栈入选,便可以水落石出了!” 忽然楼梯口传来一个暴雷般的声音:“选什么选?老子没来,你们选个什么劲儿!” 第二十七章 大战醉风楼 一声突如其来的暴喝将三楼的宾客全都震住了。沈子成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魁梧健硕的高挑大汉穿着一身锦绣裹袄,罩着姑绒大氅,肥头大耳,胡须短粗,站在楼梯口。跟在他身后陪着笑脸的正是前几日被沈子成戏弄过的财爷,方才那句暴喝就是出自财爷之口。在这两人身后还站着一群彪形大汉。而醉风楼的周老掌柜则苦着脸站在最后,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那魁梧大汉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各位,在下是杭州向家的向博文。这封信是宋濂先生亲笔所书,从现在开始,兰溪会的一应事务全部交给在下办理。你们密封好的信封,不用给那个沈子成了,给我就行。至于宋老先生,自然是住在在下的园子里。你们也无须争了……” 沈子成心里急忙转开了,下午见到宋濂的时候,宋濂还没有说要把兰溪会的事情转给别人去办。看来这位向博文应该是刚刚赶到兰溪才对,而看那个财爷在向博文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这位向博文应该是来头不小。 向家……向家……沈子成苦苦思索,终于想了起来,杭州向家一向是苏州沈家的竞争对手。可是沈万三财雄势大,向家是怎么也赶不上沈家的,无论是在海外还是在内陆,沈家的生意一直牢牢压制着向家。现在沈家落魄了,向家出来痛打落水狗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宋濂又怎么会将兰溪会的一应事务说交给向家就交给向家呢? “臭小子,原来是你!”财爷一眼看到坐在角落里的沈子成,怒吼一声就猛扑了过来。 沈子成也不恼怒,淡淡的说道:“原来是财爷,在下苏州沈子成,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财爷?” 财爷顿时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难道要他在众人面前说自己想贪一块掉在地上的玉佩?可是一转眼看到朱棣腰间挂着的那块玉佩,又压不住火气,大骂道:“丫丫个呸,原来是你们两个骗子合伙起来骗你财爷,来人,给我打!” 朱棣自幼长在宫中,无论是朱元璋还是马皇后对他都极为宠爱,朱元璋亲自为他选了徐达的女儿为妻,这在众多皇子之中是极为罕见的恩宠。朱棣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指着鼻子叫骂过,当即脸色一变,随手将手中的酒杯摔得粉碎。 财爷带着几条彪形大汉气势汹汹的摔着凳子踢着桌子走了过来,一个个指节捏得啪啪响。朱棣的侍卫们看来都是纪律严明的将士,没有得到朱棣的命令之前,是怎么也不动弹的。只是默默的挡在朱棣身前。 沈子成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他可是心知肚明朱棣的身份,巴不得财爷最好是一个巴掌打在朱棣的脸上,这才好玩呢! 徐妙云怕朱棣暴露身份,站起身来斥道:“兰溪城里轮到你们放肆了么?还不滚出去?” “哎呀,没注意这儿还有个如此标致的小娘皮,好……好……,财爷好几天没近女色了。今天打了两个骗子,财爷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顺便拔了你的头筹,瞅你相公那点体格,跟了财爷你就知道什么叫销魂,到时候叫你缠着你家财爷舍不得放……哈哈哈……哈哈哈……”财爷看着俏丽无双,身段窈窕的徐妙云直流口水,一脸的猥琐*之意。 这次,朱棣再也忍不住了,是个男人都无法容忍别人在自己面前侮辱自己的妻子。一拍桌子大骂道:“把这些胆大包天的贼子统统给我打残了!哪个还能站着,你们就自己割了脑袋!” 财爷不以为然,他带着十来个手下,又何惧朱棣身边这六七个人,当即脸色一变:“打,给我把两个小白脸往死里打!” 满座的客栈老板们纷纷站起身来,躲到一边。偌大的醉风楼里鸡飞狗跳,这边的朱棣他们虽然不认识,但是看气度看他的几个随从也觉得不是很好惹。但是财爷在兰溪城里是恶名昭彰,出了名的大恶霸,更是得罪不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些老板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退避三舍…… 沈子成笑眯眯的给自己倒了杯酒,苏坦妹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狠狠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低声道:“你还不劝架?打起来可怎么得了?” 沈子成摇头晃脑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这厢已经展开了极为惨烈的混战,只不过从一开始交手,战况就呈现严重的一边倒。朱棣身旁的侍卫都是大内精挑细选的高手,不敢说个个有万夫莫敌之勇,起码打翻十个八个大汉不成问题,况且大明定国不久,这些侍卫多半还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出手狠毒,招招不离敌人要害。 那向博文站在楼梯口,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呆呆的看着这两群人大打出手。 “喀嚓……”一个侍卫一把就抓住一名打手的手臂,顺势往前一推,坚硬如铁的肘子重重的撞在那打手的腋窝,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这条膀子算是废了。那侍卫得了朱棣的命令不敢怠慢,得势不饶人,将那条已经软绵绵垂在肩膀上的手臂又往后一推,用力朝天一举,只听又是咔嚓一声,臂骨已经被震得粉碎。 另一名侍卫只怕是大力鹰爪功的传人,身材瘦小但是极为灵活,双手一搭上打手的双臂,就势顺藤摸瓜的折了上去。他一身功力都在手上,双手可以捏碎两寸厚的木板,那横行乡里的打手如何受得了,转眼之眼双臂已经被折得就像变形金刚真人版,那侍卫飞起一脚,将他远远踢开。 站在朱棣身旁的有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长得就像女孩一般可爱,沈子成真怀疑他是不是宫里出来的公公,可是那小伙子下手可不是一般的狠,从筷子笼里取出一把筷子,随手就丢了出去,例无虚发。虽然他手下留情,不伤人性命,但是筷子到处,不是洞穿了大腿,就是射穿了肩胛骨,,一个个打手蜷缩在地,大声呼痛。 “你……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财爷早已失去了方才的威风,分开诸位老板,窜到窗口,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这醉风楼临江而建,若是真的在这寒冬腊月的天气里跳下江水,只怕这条命就丢了…… “向公子……向爷……您给小的说句话啊……”财爷看那些侍卫依旧不依不饶的走了过来,吓得肝胆欲裂,双手不住颤抖,一阵寒风吹过来,身娇肉贵的财爷忍不住一阵得瑟,几乎抓不住窗框,半个肥胖的身体挂在外边摇摇欲坠。 向博文正要说话,却见沈子成站了起来,笑呵呵的看着诸位客栈老板,说道:“各位,你们都听见了,是财爷自己要跳下去。说实话,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人有这种要求,不过既然财爷喜欢晚上冬泳,咱们不应该拦着他,大伙儿做个见证,到时候见了县太爷,记得财爷说过的话哦……” 向博文诧异的看了看沈子成和朱棣,走到窗边,一把就把财爷拉了过来,向博文是向家这一代的长子,算是见过风浪的人物。知道朱棣身边有许多高手,想必来头不小。不过向博文身后有大靠山,也不惧怕朱棣。只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日若是不服软,只怕连他自己也走不出醉风楼。将来再请些能打的高手回来找回场子就是了,何必急于一时? 想到这儿,向博文正正反反在财爷脸上打了十来个耳光,转过身来陪着笑脸对着朱棣说道:“这位公子,一场误会而已。在下这个伙计得罪了公子,还请公子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 他这话说得不卑不亢,虽然赔了罪,但是跟自己的关系却撇的干干净净。 沈子成暗暗好笑,朱棣是何许人也?说得好听那是一代英主,但是在暴戾的脾气上和他老爸朱元璋就没有区别。今天财爷当着朱棣的面侮辱徐妙云,那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么? 朱棣怒气依然不减,朝侍卫喝道:“你们是不是不听我的命令,我说全都打残!留下那个,是不是要我亲自动手?” 众侍卫齐声答道:“不敢!”六七人踢开满地呼痛的打手,成半圆形朝财爷走去。 财爷吓得几乎就要尿了裤子,死死的抱着向博文的大腿,一个劲的喊道:“向爷……救我,救我啊……” 向博文横身挡在财爷身前,他倒不是心疼死个财爷,只是他从杭州来到兰溪,人生地不熟,少了财爷这个地头蛇,什么事都不好做。这样的随从还是保下来的好。一拱手朝朱棣说道:“这位公子,听口音像是从应天府来的,不知是否和左丞相胡大人相熟?” 如今胡惟庸在朝中权势熏天,又深得朱元璋的信任,朱棣倒也不敢小视,一听向博文抬出胡惟庸的名头来,点头说道:“胡大人……呵呵……” 徐妙云看事情越来越复杂,这向博文只怕和胡惟庸有什么关系,便低声对朱棣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惊动了官府,就得不偿失了。咱们……还是先走吧!” 朱棣点了点头,一声令下,带着众侍卫大步走了出去。走过财爷身旁的时候,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只叫财爷心胆俱碎,财爷心里明白,朱棣,是绝不会放过自己的……于是,他不由自主的又抱紧了向博文的大腿,丝毫不顾自己的脑袋已经插到向博文的*…… 第二十八章 原来如此 “潜溪先生,你怎么能把兰溪会的一应事务都交给别人呢?”这话倒不是沈子成问的,而是苏坦妹忍不住就问出了口。 宋濂面露尴尬之色,眼前朱棣、徐妙云、苏坦妹、沈子成都站在面前,宋濂不愿意说谎,但是读书人讲究个信义。他之前明明答应把兰溪会的事务都托付给沈子成,可是转眼又交给了向博文,实在是没法交代啊! 朱棣轻咳一声:“潜溪先生,您德高望重,想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要紧,若是不方便说,那就算了……” 沈子成也点了点头:“潜溪先生,在下也不是一定要贪图兰溪会来赚钱,只是一直是在下在办兰溪会的事,忽然转给了别人。于请于理,潜溪先生也要和在下说个明白,是么?” 宋濂长叹了一口气,原本就已经六十七岁的老人顷刻间就像是苍老了十多岁一般。昏黄的灯火在蜡烛上跳动,一圈圈淡淡的光晕透射出来,照的宋濂的脸色也无比蜡黄,憔悴不堪。他颤抖着从袖笼里取出一封信来,递给沈子成。 沈子成打开一看,原来是宋濂的孙子宋慎写的书信,如今在朝中被朱元璋任命为礼仪序班。也算得上是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宋慎写信大概的意思就是告诉宋濂,他得到这个官职除了皇上的恩典之外,胡惟庸也说了不少好话,如今向家和胡惟庸的儿子交好,听说兰溪会要筹办,他们热心公益事业,想要添砖加瓦出一份力云云。 宋濂知道胡惟庸如今权势滔天,得罪不起。别说自己已经告老还乡,就算还在朝中也不可能是胡惟庸的对手,况且自己的儿子孙子都在朝中为官,要是得罪了胡惟庸,随便捏造个罪名都能轻松把儿孙置于死地。反正宋濂自己又不从兰溪会里赚一分一毛钱,当向博文拿着宋慎的书信来到兰溪求见宋濂的时候,宋濂便写了一份全权委托书给向博文…… “原来如此……潜溪先生,我错怪你了……”苏坦妹一看书信便已经明白了事情,急忙向宋濂赔罪。 朱棣冷笑不已,好个胡惟庸,好大的权势,只不过是他儿子的朋友而已,就轻轻松松将兰溪会拿到手,那要是胡惟庸亲自出马,还不知道要嚣张成什么样子。徐妙云知道朱棣的心意,轻轻挽住朱棣的臂膀,现在胡家权势日盛,就算她徐家的开国功臣也不敢轻易开罪胡惟庸,这次微服出来,本就是要见识一下兰溪会而已,能不要节外生枝,就不要节外生枝好了。 沈子成长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勉强,日后兰溪会的事便都交给向家去办吧。强人所难,不是在下的作风!” 沈子成言者无心,但是宋濂心里更是难受,一咬牙说道:“唉,都是老夫无能,老夫无能啊……” 沈子成看宋濂如此难过,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低声说道:“在下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又或者抢着向家之前先安排了衣食住行的事吧。过两天各地文士就要来到兰溪,若是不筹备好了,到时候乱糟糟的一团,耽误了兰溪会,可就事大了!” 宋濂看沈子成不计前嫌,忍不住心中一阵感动。 苏坦妹柳眉半弯,浅浅轻锁,计上心头说道:“沈公子,看来向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和那财爷是一丘之貉,既然如此你手中有之前宋老先生写给你的委托书,如今向家手里也有一份,你们只不过是平手而已。两份书信都出自宋老先生之手,这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只要这两日向家找不到宋老先生,你一样可以用手中的委托书办事,大不了就是和他们争一争嘛。这杭州向家我也听说过,算得上是财雄势大,不过他们在兰溪可不怎么出名。沈公子现在在兰溪已经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了,说起来,公子还是占了便宜……” 宋濂被苏坦妹一语点醒,转身朝朱棣道:“不知道燕……燕公子在兰溪还有哪些名胜没有去游玩,这两日老夫也偷得浮生半日闲,陪陪公子到处转转可好?” 朱棣哈哈大笑:“求之不得!”他知道宋濂的意思,要是跟在自己身边,除非兰溪县衙来人,不然的话,就凭向家和财爷的那些打手,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来找宋濂的。 朱棣转过脸来看了看沈子成,对那个长得秀秀气气的侍卫喝道:“卓云,这几日你随着沈公子,要保护他的周全,要是他掉了一根汗毛,我就唯你是问!” 那个长的就像女孩子一样的卓云凛然从命,顺势站在沈子成的身后。 沈子成受宠若惊,朝朱棣拱手道:“燕公子,哪里担当得起?在下有几个亲戚也有一些粗浅武艺,料想还不惧怕那些打手。燕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实在是不敢当啊!” 徐妙云笑道:“沈公子说哪里话来,这几天你要奔走,想必是要和苏姑娘一起。今日看那恶霸也是贪花好色之徒,要是他看到我苏姊姊的花容月貌起了贼心。那岂不是要坏事?沈公子不必客气了,卓云不但要保护你,还要保护我苏姊姊呢!” 苏坦妹脸上一红:“我为何要和他一起?” 徐妙云和朱棣互望一眼,两人都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沈子成顿时汗颜,心虚的看了看苏坦妹:“你不跟我一起,我只拿着一份委托书,缺乏说服力啊……” 苏坦妹冷哼一声,昂起头却也没有拒绝沈子成。 徐妙云此人可不仅仅是长得漂亮。她是明朝开国功臣徐达的长女。据说她自幼文静好读书,声名远播,朱元璋因此亲自召见徐达,当面为自己的四子朱棣提亲:“朕与爱卿是布衣之交。自古以来君臣相契儿女结姻。听说爱卿有个好女儿,爱卿肯不肯将她嫁与朕的儿子朱棣?” 徐达一听皇帝竟有如此美意,顿时心花怒放,当即“顿首谢”,应允了这桩婚事。 一年前,洪武九年正月二十七日,十五岁的徐妙云头戴九翚四凤冠,身着青质九翟衣,在隆重的典礼之后正式成为十七岁的燕王朱棣嫡妃。从此开始了她尊贵而不平静的一生。 徐妙云饱读诗书,和江南才女苏坦妹、楚方玉都是好友。苏坦妹和楚方玉两人到徐达府上甚至不需要人通传。偏偏这两个女子都是眼高于顶的人物,李醒芳算得上是一代才子了,但是苦苦痴恋楚方玉,楚方玉却始终不假以颜色。苏坦妹更是孤傲,她欣赏的才子只有宋濂等寥寥几人,还都是老头子…… 这一次,徐妙云见苏坦妹不但是对沈子成那两首《桃花庵》《咏雪》念念不忘,时常暗自吟诵,更是在兰溪看到苏坦妹在沈子成面前流露出极为罕见的小女儿姿态。徐妙云心中暗喜,私下也曾和朱棣说过要撮合苏坦妹和沈子成。 朱棣又是另一番想法,他看沈子成做生意的手法神出鬼没,甚至暗合兵法,听沈子成说话许多时候也并不顾忌世俗礼法,如此人才若是能为自己所用岂不是甚妙?当即答允徐妙云要一同撮合两人。 只不过红娘虽然有意,这两位金童玉女却还蒙在鼓里呢。 朱棣此人从小就志向高远,他不但长的像朱元璋,脾气性格都和朱元璋一模一样。朱元璋和马皇后都很喜欢这个儿子,可是他是老四,只能做燕王,不能做太子。朱棣并不是忌恨自己的哥哥,可是私底下也想过,父皇现在春秋正盛,长兄——“大头太子”朱标却是体弱多病,若是有朝一日,朱标先行死去的话,父皇会立哪个儿子为太子呢? 马皇后有五个儿子,这五个都是嫡出,除了朱标之外,其余几人都很有实力。朱棣并没有十成的把握。他这次来到兰溪会的目的,被苏坦妹猜得完全正确。他也是想通过兰溪会的机会寻找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人才,像那些自命清高的腐儒,朱棣还真是看不上眼,反而是像沈子成这样桀骜不驯,潇洒不羁的人物吸引了朱棣的眼光。 徐妙云淡淡一笑,紧紧的贴着朱棣,他们新婚燕尔,恩爱夫妻,自然也希望看到自己的朋友能有好的归宿,这个沈子成左看右看也算不上太差……徐妙云把苏坦妹看得俏脸通红,她们多年相交,苏坦妹怎么能不知道徐妙云的鬼主意,只是沈子成这个人虽然有时候让人觉得庸俗讨厌,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人怪怪的还挺有魅力,从他对许芝兰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大明可有这样对待自己小妾的男人么? 沈子成哪知道他们心里打的是这样的鬼念头,只顾着和宋濂说兰溪会的事呢! 只不过他们算得虽然清楚,可是往往一点小小的事就足以改变历史的走向。吴国的女子跳舞时踩到了楚国女子的脚,于是发生了争执,从两女到两城再到两国,最后楚国大败,连王妃都被人抓了去,谁又知道这场战争最初的起因只不过是因为踩了一下脚而已呢? 如今,沈子成也没有想到,一个孩子的话,就改变了兰溪会! 第二十九章 夜袭恶霸 小疙瘩擦了把鼻涕,愤愤不平的说道:“那些人算什么东西啊?就敢在醉风楼指着少爷的鼻子开骂,还骂燕少爷。不就是兰溪城的一个恶霸么!仗着手底下有些打手就在兰溪作威作福,我呸……” 许勇武和许英武兄弟互望了一眼,小疙瘩自从先行回来之后就一直愤愤不平,指天骂地,好像财爷要打的不是沈子成,是他小疙瘩一般。不过沈子成对许家不错,对许芝兰更是照顾周到,现在许勇武和许英武兄弟对沈子成也着实佩服。 “来,接着喝点!”小疙瘩给两位舅老爷满上酒,又取了个酒杯给自己倒上一杯。 晚上的天气实在太冷,许家兄弟叫客栈的厨房送了个炭炉子来,炖了一锅肉,两兄弟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吃得正是酣畅之时,小疙瘩就跑了回来。 “去去去,蚂蚱大的小屁孩子还学人家喝酒!”许英武哈哈大笑,拍着小疙瘩的脑袋。 小疙瘩一挥手将许英武的手挡开,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不是孩子,我已经是大人了。皇帝爷说了,男子年满十三就可以成婚,我两个月前就十三岁了,已经是可以成婚的大人了!喝点酒又怎么了?” 说着,小疙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酒可不是江南的米酒,是两兄弟去送路费的时候特意从北方买的烈酒,小疙瘩一口下去,小脸没一会就红了,说话的嗓门也大了起来,也不顾忌面前是两位舅老爷了。自己取了双筷子,当当当在桌子上敲了几下,夹起一大块肉,一口就吞了下去,然后举起酒杯,又干一杯,袖子一抹嘴:“快哉!” “念过书!”许英武下了结论。 “有学问!”许勇武暗暗点头。 两人都是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箩筐的人,自己的名字还写得好,别的字加起来也就认识百把个,平时上街看到“如君酒家”念成“如群洒家”的次数不亚二十次。 小疙瘩几杯酒喝得太急,下了肚就有些把不住嘴了:“舅老爷,许多话我都没敢和少爷说……我小疙瘩是什么人?天不要地不要,生下来就没爹没妈……村里人说我不吉利……没人要我,是……是铁叔带着我过活……铁叔,啊,你们知道吧,咱们山里第一等的猎人,那箭射得,百步之外,兔子山鸡,一个也跑不了……可是……可是我小疙瘩不是什么吉利的人啊……” 小疙瘩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咕噜噜灌了下去,眼角渐渐流出泪来:“我认得些字……那时候铁叔送我在村里老秀才那里读书……后来老秀才死了,村里就没人读书了……我……我说跟着铁叔去打猎,我自己不长眼睛……从坡上摔下去……铁叔为了救我,从山坡……” 小疙瘩把胳膊一抬,比划了一下,似乎觉得不够高,又努力抬了抬胳膊:“那么高的山坡摔下来……腿折了,没法打猎了……后来村子里闹饥荒,大伙儿都逃出去了……我们就一路逃啊逃到兰溪,捱了半年……铁叔也死了……” 小疙瘩用力擦了擦眼泪:“我就是个小要饭的,除了少爷,没人把我当人看。今天那个财爷骂少爷,他才不是个好东西……” 许家兄弟本也喝了不少酒,被小疙瘩这一鼓噪也有些伤感,跟着有些愤怒,纷纷骂了起来:“他娘的不长眼睛的东西,骂咱们妹夫,什么玩意啊!” “就是……两位舅老爷都是会功夫的人,今天要是也在醉风楼,那还能让什么财爷囫囵个的出去?早给他卸了八块了……”小疙瘩不知不觉中又在添油加醋。 “真是越说越上火,老子的拳头都开始痒了……”许英武到底是年轻一些。 “咱们习武之人就是要锄强扶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还欺负到咱们自家人头上来了?”许勇武浑身上下也都热开了,每个毛孔都透着杀气。 小疙瘩脱口而出:“二位舅老爷,咱们现在就替少爷把场子找回来!” 许英武拍案而起:“走,谁不去谁他妈是孙子!” 许勇武迟疑了一下,许英武翻着醉眼看着大哥说道:“大哥,你不是怕了吧?” “怕?我怕他经不起我三拳两脚!”许勇武推桌站了起来:“走!” 兰溪城的晚上行人分外稀少,家家户户都关了门上了热炕头,除了打更的更夫,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在街上。但是有一条街是例外的,那儿翠翠红红,莺莺燕燕,处处*,勾人魂魄,就算是大冬天的晚上,也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那是就是兰溪城的销魂窟,一条街上开了四家妓院,三个赌坊,听说都是财爷名下的。最气派的当属“满春阁”,这儿的姑娘都是财爷不知道从哪儿买来的女子,据说有些女子还是犯了罪的官员的妻女,勾得许多男子淫虫大动,这辈子自己是做不了什么官了,但是能将做官人的妻女压在身下,肆意淫辱,也算是偿了一桩心愿。所以满春阁的生意一年四季都是那么火爆,客似云来络绎不绝! “阿嚏……”小疙瘩揉了揉鼻子,缩了缩肩膀:“真冷啊!” 许英武蹲了半天,两腿都有些发麻:“财爷是不是真的在这儿啊?” “放心吧,我在兰溪城待了这么久,什么不知道啊?那个财爷只要来了贵客肯定往这儿带,吃喝嫖赌不玩高兴了是不会出来的。”小疙瘩自信的说道。 许英武叹了口气:“要是他一直不出来,咱们在这蹲着,冻都冻死了!” “舅老爷,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小疙瘩自豪的笑了笑,乞丐的消息最是灵通:“财爷别看是兰溪城的一霸,但是听说他娶的那个老婆是应天府胡大人家里管家的妹妹……他在外边威风的很,回到家可是怕老婆的主。虽然开了几家妓院,却是从来不敢在妓院过夜的,现在时候也差不多了,今天他在醉风楼被吓得够呛,我看十有*都尿了裤子,陪着那个什么向公子喝了酒,也就差不多该回家了!” 许勇武听他说得有道理,也暗暗点了点头。 “嘘,出来了!”小疙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果然,从满春阁里摇摇晃晃走出来三个人,中间是那位向博文,肥肥胖胖的财爷和一个瘦子一左一右扶着他。财爷讪笑着说道:“向公子,今天那个娘们可够味么?那是小的高价从长沙买回来的黄花闺女,她爹以前还是长沙的官呢……大家闺秀的味道,向公子可满意么?” 向博文不置可否的嗯了几声,三人结伴而行朝街外走去,身后只跟着两个随从,原本不至于这么少的人手,只不过来逛窑子,又是自己的地方,晚上在醉风楼十多个人都被打得断手断脚,一时间财爷也懒得叫跟班了,除了那个不长眼的朱棣之外,兰溪城谁还敢动财爷一根寒毛?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远远的三条身影吊着他们不紧不慢的跟在后边。 其实财爷是想叫几顶轿子来送大伙儿回去休息的,可是向博文这人有个恶习,喜欢在吃饱饭之后散步,就算是大冷天也不例外,反正财爷的家离这儿走路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近的很,还要坐什么轿子?便谢绝了财爷的好意。倒是把从来都是懒散惯了的财爷给累的不行,大晚上还要顶着寒风在路上走。 刚转过街头,只听啪啪两声,跟着两声闷哼,那两个看起来很高大魁梧的随从就应声倒地,向博文急忙回头望去,只见三个身影,两高一矮站在面前,那两个随从看样子是被人用重拳打昏,向博文大吃一惊,可是财爷习惯性已经瘫倒在地上紧紧的抱着向博文的大腿,喃喃道:“救我……” “什么人?”向博文沉声喝道。 “你大爷!”来者一声暴喝。 迎面上来就是一记老拳,重重打在向博文的鼻梁骨上,只听咔嚓一声,不用问也知道是打断了向博文的鼻梁,向博文大腿还被财爷抱着,顿时站立不稳,脑袋一晕,跌跌撞撞便仰天倒下,两股鼻血夺路而出。 跟着另一人抢了过来,一把拎过财爷,照着脸上先是噼里啪啦甩了十来个大耳光,跟着一脚重重踢在财爷的子孙根上,只听财爷一声鬼哭狼嚎,哭喊道:“大王,莫要绑票,莫要打我……”打他的正是许勇武,听他叫的烦了,一巴掌又甩在脸上,顿时两颗大牙飞了出去,只是那张漏着风的嘴还在念叨:“英雄,求财是么,我给钱……莫打脸……莫打脸……” 身后那个瘦子早就吓得浑身发抖跪倒在地上,许英武按倒了向博文就是一顿暴打,一阵暴风雨般的组合拳打得向博文口吐白沫、昏厥过去…… 许英武转过脸来看着那瘦子。 瘦子大惊失色:“英雄,不管我的事……” 许英武一指那瘦子:“老实点,听爷的话就没你事……” 瘦子连连点头,却见许英武拉开裤带,掏出那活儿来,瘦子暗暗叫苦,没想到许英武叫他老实点原来是好这口,只得缓缓将脸凑过去,一边低声说着:“最近我有些上火……牙关不太灵活,生怕咬伤了英雄……” 许英武顿时一愣,跟着才反应过来,重重一巴掌甩在那瘦子脸上:“下贱,老子尿急!”说着便朝着墙角吹起口哨来。 小疙瘩见街尾渐渐有人走了过来,呼哨一声:“走啦!” 第三十章 苏州人前来自首 许家兄弟带着小疙瘩撒腿就跑,转眼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在那寂静的深夜里却听到后边隐约传来一阵喊声:“县太爷被人打啦……” 小疙瘩年纪虽小,但是久经尘世,知道厉害。一听居然是县太爷也被打了,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不管说那个向博文有多大的本事,那个财爷有多大的势力,都只不过是地方上的恶霸而已,有钱有势力但是不代表有权。可是县太爷就不一样了,他无论怎么说也是本县的最高行政长官,在街上被人打伤,是一定要追究的。兰溪城不算大城,到时候衙役官兵把整个兰溪城翻个底朝天,他们三人是不是真的跑得掉,那就难说的很了。 许家兄弟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刚才借着酒劲的威风一过去,心里就凉了。民不跟官斗,这句话他们走惯江湖的人是懂得,在外边替人压货,别说打伤劫匪,就算是打死了劫匪也没多大事,大不了一报官,塞些银子就说是遇到了拦路剪径的匪徒,也就过去了。但是什么时候看到走江湖的和官府起了冲突,别说是打一个县太爷了,哪怕是打一个衙役他们不敢啊! “怎么办?”许英武竟然是第一个没了主意的。 小疙瘩年纪小,心眼多,俗称人小鬼大,想起晚上在醉风楼里朱棣的那般威风,一卷袖子,用他那稚嫩的童声喝道:“走,找燕公子去。他想必是有办法的!” 许家兄弟心里七上八下没个着落,只得跟着小疙瘩的脚步朝枫林阁跑去。 ………… 沈子成回到客栈,许芝兰早已睡下了,听到相公回来推门的声音,许芝兰急忙披衣起床迎了过来:“相公,怎么这么晚?”说着便要去打热水给沈子成洗漱。 沈子成笑着摇了摇手:“不用,今天晚上在醉风楼耽误了一会,出了点意外,你还是去躺下吧,我去两位大哥房里去叫人端热水来!快点,别着凉了……”沈子成看许芝兰穿得甚少,急忙把她又按到被窝里,拿棉被给她掖得严严实实,忽然间凑过嘴去,在许芝兰的红唇上吻了一口,这才得意的哼着小曲出了房门。 可是许家兄弟的房间里居然没人,桌上的烛台已经快燃到尽头,炭炉早已灭了,上面没吃完的一锅肉已经凝起了厚厚的油脂,地上扔着几个空空如也的酒瓶。 沈子成不禁抓了抓脑门:“大半夜的去哪了?” 这时店小二正好收拾东西从外边走过,沈子成急忙抢了出去,拉住店小二:“小二哥,你可知道住在这里的三人去了哪儿么?” 店小二探头看看了:“两位许爷啊?之前叫小的送一锅肉来,又温了酒,后来去哪,咱可就不知道了……” 沈子成放开了手,暗忖道:两个许家兄弟拳脚了得,又是走惯了江湖的人,只怕是带着小疙瘩出去玩去了吧。只是如今天色已经很晚,三个男人,要么就是去了妓院要么就是去了赌坊,唉……这两个大舅子真是不像话,自己想去寻花问柳就行了,居然把只有十三岁的小疙瘩也带了去,真是误人子弟害人不浅! 沈子成一边摇头一边叫店小二送热水过来,径直回房间安歇去了。 当沈子成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整个枫林阁已经是鸡飞狗跳一片了,挎着腰刀的衙役和官兵满城搜索,说是要抓两个说话苏州口音的汉子,财爷头上绑着厚厚的绷带跟在衙役身后。 要说向博文和财爷他们并不笨,听许家兄弟说话就应该不是本地人,但是跟着朱棣的那帮人都是操着应天府的口音,那么说话像苏州口音的人十有*就是沈子成派去的。 特别是那个矮小的身影,财爷一想便回忆起来在醉风楼里见过沈子成的身后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不过向博文和那个倒霉的瘦子县太爷倒也沉得住气,三个人守在县衙里合计了一夜,总要商量出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来对付沈子成。 现在兰溪城四面八方的才子都要来,总不能关上城门不叫人进出吧?况且宋濂的身份非同小可,虽然他已经告老还乡,可是朝中宋濂的门生无数,又有不少官员受过宋濂的恩惠,要是宋濂真的要保沈子成,那区区一个兰溪县城还真动不了沈三少。 再有就是那个身份诡秘的朱棣了,向博文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物,朝中大臣的官宦子弟大多也都打过照面,至不济也听说过音容笑貌。却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哪位权贵的儿子来到了兰溪。他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偏偏就没想到这大明朝最有权势的那一位身上! 三人在县衙里合计了一夜,总算有了头绪,最后还是差点“咬伤了英雄”的县太爷孔有全按捺不住火气,拍着桌子叫骂道:“管他是天王老子,在兰溪城里,老子最大,打了老子一巴掌,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 财爷一听就来了精神,不停的煽风点火:“说得是,要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暗算了都不能找回场子来,以后兰溪城这一亩三分田,咱们还要不要混了!” 向博文拗不过他们,况且自己也被打得惨了,索性由得他们去,反正这次是兰溪县衙出面,就算出了什么事,也和向家无关。再退一步,就算和向家有关,到时候去找胡惟庸的儿子一求情,呵呵,哪怕是刑部也不敢怎么样啊! 沈子成刚刚穿衣起床,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就扑到房里,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师爷跟在财爷的身后,一脸奸笑的看着沈子成:“沈子成,你是苏州人氏吧?” 沈子成点了点头:“也算是吧!” 那师爷神色一整:“昨夜有几个苏州盗匪袭击兰溪知县大人,这件事沈公子你可知道?” 沈子成摇了摇头,他是刚刚睡醒,脑子里还一片模糊:“知县大人叫什么我都不知道,怎么知道他被贼人袭击呢?” 那师爷一阵冷笑,从怀里取出一份文牒来,在沈子成面前一晃:“这最近一个月来进入兰溪县城的苏州人不多不少,刚好四个。都是有路引的,这……可做不了假吧?” 他也不等沈子成分辨便大声念道:“苏州到兰溪的路引共有四人,沈子成、许勇武、许英武、许氏!今日一早知县大人就命令官差四处搜捕,却找不到许勇武和许英武两人。大人知道这两人是沈公子的亲戚,又住在一起,请问沈公子可知道他们的去向?” 师爷说到最后一句话,声色转厉,双眼冷冷的盯着沈子成。身后的衙役和师爷合作多年,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意?于是非常配合的将手中的铁镣铐,木枷用力的抖的哗哗作响。好几只手都已经按在刀柄上。 “什么意思?要拿我?”沈子成顿时清醒了过来:“大明律法里有这一条么?抓不到嫌犯就要抓嫌犯的亲属?” 许芝兰正好端着给沈子成洗漱的热水走了进来,一看几个官差将房门堵得严严实实,双手一捧热水盆斥道:“让开,被滚水烫到莫怨别人!” 众官差急忙让开一条道路,现在是寒冬,别说是滚水,就算是凉水冻在身上也要掉一层皮。许芝兰走进房里,将水盆重重往桌子上一放,砸得桌子咯吱咯吱一阵响,转过脸来冷冷的看着众官差。 财爷的嘴巴还有些漏风,但是按捺不住已经叫了出来:“你这婆娘,是要作反么?” 沈子成丢下一块布巾在水中,擦了擦脸:“悠悠的说道,财爷,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可以乱说。造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要是诬告他人,不但要反坐还要罪加一等。芝兰,你都听见了?把这话记下来,到时候请潜溪先生到应天府给咱们告御状去!沈家虽然已经破落了,但是造反这样的大罪可担当不起!” 财爷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随口骂了一句,却被沈子成抓住话柄。顿时气焰短了几分,低声叫道:“是操着苏州口音的人偷袭县太爷和……本大爷。就你们四个苏州人,不是你们还是什么人?莫要抵赖,老老实实跟我们去了县衙,还能有个安生,不然的话,这就动手把你们抓回县衙去!” 沈子成头也不抬,自顾自洗着脸:“说苏州话就是苏州人么?在下还会说北平话,广州话呢,那在下就是北平人,广州人了?财爷,既然贼人是偷袭县太爷,自然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就算他们是倭寇,说几句苏州话来骗你们也不足为奇啊!凡事,要多用用脑子!”沈子成轻轻的敲了敲太阳穴,笑呵呵的看着财爷,挑衅似的露出六颗雪白的门牙,做一个标准的微笑,正对着缺了两颗门牙的财爷…… 财爷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沈子成索性再气气他,无凭无据,料区区兰溪县衙也不敢把自己这位宋濂先生请来的座上宾怎么样,于是摇头晃脑的念道:“娘子,相公教你读书啊……笑人齿缺曰狗窦大开……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师爷贴近了财爷的耳朵:“财爷,沈子成骂你!” 财爷一愣,师爷又说道:“他是说你少了两颗门牙,嘴巴就像狗洞!” 财爷勃然大怒,一把把瘦瘦小小的师爷推倒在地上,杀气冲天的看着沈子成就要喝呼人动手,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祥和的声音:“可是要拿苏州人么?贫僧是来自首的!” 第三十一章 县衙大堂联谊会 满屋子的人一听说有人来投案自首,个个都来了精神,转脸望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僧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僧袍,面色平静的站在众官差身后。他的旁边站着个年轻魁梧的小伙子,看起来十六七岁年纪,却是英姿勃发,器宇轩昂,肩膀上背着一个行囊,像是这和尚的随从。 财爷正拿沈子成没办法,一听有人出来自首,回过头去冷笑道:“你这秃驴,可知道殴打知县大人是何等大罪?却跑出来强出头?” 那和尚笑呵呵的答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的的确确是苏州人氏。贫僧刚刚来到兰溪,还没来得及去县衙门交上路引文牒,刚来到客栈就听说官差要捉拿苏州人,佛曰: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贫僧是万万不敢隐瞒自己苏州人的身份的,至于殴打知县大人一事,出家人有戒律在身,贪痴嗔都是犯戒,要是动手打人更是滔天大罪,贫僧……” 财爷被他这一番话搅得头昏脑胀,忍不住大骂道:“你这秃驴,居然戏弄本大爷,来人,把他铐下!” 沈子成缓缓的说道:“不知道财爷在兰溪城里官居何职?居然能命令官差,小生真是佩服佩服啊……” 摔倒在地上的师爷赶紧爬起来,喝令那些衙役:“把这个秃……和尚和他的随从带回县衙门去。把这个家伙也给我带回去。”说着,师爷的手指指向沈子成。 沈子成笑眯眯的伸出双手,安慰许芝兰:“娘子莫怕,我和大师去衙门里走一圈就回来了。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去找苏姑娘吧,有她照顾你,我就不担心了!”说着给许芝兰使了个眼色。 沈子成和许芝兰心里都明白,昨夜打了县太爷和财爷的十有*就是她的两个宝贝哥哥,沈子成这番话的意思就是要她去找宋濂和苏坦妹搬救兵去,料想宋濂乃是堂堂太子老师,学士承旨,兰溪县城是绝对不敢为难他们的。 “走……哪来这许多废话!”衙役一推沈子成,沈子成也不反抗,笑盈盈的朝那个和尚说道:“大师,请!” 那和尚双掌合十,低头道:“施主,请!”这两人就像是去别人家串门似的,压根就没把这些官差放在眼里。 财爷正盘算这到了县衙门如何大刑伺候沈子成,打的他招也得招,不招也得招! 殊不知沈子成正乐得开心,别人不知道那个和尚是谁,沈子成可是知道的。况且那和尚身边还有个十六七岁的英俊魁梧少年,一身俗装。这位爷,沈子成也是知道的,这两人可都是宋濂邀请来参加兰溪会的人,至于他们的身份……到了兰溪县衙,天知道那一堂审案会变成什么样子!沈子成一想起来就几乎笑出声来。 “威武……” 左右两列衙役整整齐齐的站在衙门大堂,手中红漆水火棍有节奏的点着地,大堂之上端坐着本县的父母官——孔有全孔大人。孔大人头戴乌纱帽,身着团领衫,腰间系着一条标志着七品官的银带,脚踏黑色长靴,恶狠狠的看着堂下的沈子成和那位和尚。只不过孔大人的左脸高高肿起,红红一片,想必昨夜那一巴掌给得不轻。 孔有全一想起自己那件尴尬的事情便火冒三丈,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县太爷还有脸见人吗?怒喝道:“堂下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那和尚双掌一合:“贫僧法号道衍,皇上在洪武二年之时,授贫僧见官不拜……” 孔有全准备好的一番说辞顿时吞到肚子里去了,就连站在一旁的财爷和向博文也傻了眼,这和尚叫什么?道衍?来头不小啊!居然是皇上御赐的“见官不拜”。可惜他们都是连佛祖叫什么都不知道的主,哪会知道这和尚是什么人?但是又不知道这个和尚是不是拿话来诓自己,一时间无从下手。 孔有全眼睛一翻:“那和尚身后的小后生,说你呢!见了本官为何不拜?” 谁知道那个跟着道衍和尚来的小伙子双眼一翻,双手往膀子里一抱:“拜你?你拜我还差不多!” 孔有全大喝道:“大胆,就算你有功名在身,见到本官也应该禀明身份,出示功名,否则就要跪拜本官。你好大的胆子,可是欺我兰溪县不敢用刑?” 那少年哈哈大笑,他年纪虽轻可是身材魁梧,双目圆睁极有气势,鼻梁高耸,面方耳大,沈子成不禁暗赞一声:“好汉子!” 那少年道:“好,我便告诉你!本官姓常名森,家父是开平王常遇春,本官是皇上亲授的从五品委署前锋参领,现随道衍大师习读兵法。知县大人,到底是该你拜我,还是我拜你?” 说着,那少年从怀中取出一块小小金牌,上边刻着“免死”二字。正是朱元璋赐给开国功臣的免死金牌。 孔有全大惊失色,连滚带爬从大堂上滚了下来,财爷和向博文也不敢怠慢,两人紧随其后,噗通连声,满堂衙役都跪了下来,口称:“参见常大人!” 常森到底是少年习性,也不跟他们多计较,斥道:“都起来吧,孔大人接着审案,我和师傅就一旁观看得了!” 孔有全汗如雨下,不知道今天是倒了什么霉,居然得罪了开平王的儿子。要知道现在朱元璋对胡惟庸是宠信,可是朱元璋对常遇春简直就是兄弟。当常遇春病逝的消息传回应天府的时候,朱元璋泪如雨下,马皇后当天就去常府陪着常遇春的妻子蓝氏,后来还命人画了一幅常遇春身穿龙袍的全身像留在宫中,并且将自己的龙袍脱了下来,盖在常遇春的遗体之上,这样的恩宠,就朱元璋的脾性来说,哪里还会有第二人啊! 孔有全战战兢兢的坐回到大堂上,早有机灵的衙役端来两把椅子请道衍大师和常森坐下。孔有全一斜眼看到站在一旁暗自发笑的沈子成,不由得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大喝一声:“大胆沈子成,你可有功名?为何见官不拜?” 道衍大师一听沈子成的名字,脸色微微一变,插口道:“沈公子!可是以一首《桃花庵》与苏姑娘结交的那位苏州沈公子?” 沈子成也不着急跪了,点头答道:“大师说得对,就是区区不才!” 常森眼前一亮:“沈公子好大的学问,难怪苏姐姐对沈公子推崇备至,要师父一定要来和沈公子谈文论道。苏姐姐眼高于顶,在应天府之时就和我家三位姐姐交好,平素一般的男子,就算是我大哥二哥好了,也难得苏姐姐的赞誉。看来沈公子真是奇人也!”说着这师徒两人都站了起来,竟然在公堂之上和沈子成谈笑风生。 孔有全傻了眼,歪着脑袋看着财爷,财爷再笨也知道今天没个好,一缩脑袋心里就琢磨开了,怎么跑回家去才是安全。孔有全知道这种脑子里全是稻草的人没什么好说的,又扭脸朝左边看着向博文。 向博文到底智商是要比财爷高不少,低声说道:“孔大人,如今你是秉公办案,沈子成的亲属嫌疑最大,就算是开平王的儿子也不能置王法与不顾,况且他是武将,您才是文官。互不统属,又何必惧怕他……案子该怎么审就怎么审,该用刑就用刑……”向博文说得多了,牵动脸上的伤口,顿时一阵龇牙咧嘴。 孔有全点了点头,板起面孔冲着沈子成叫了起来,可是话一出口不知道怎地,又温柔了许多:“沈……沈公子,本官在问你话呢!你可听见了么?” 沈子成朝道衍大师和常森一拱手:“二位,待沈某先过了这一堂,再叙过!” 道衍大师笑道:“好,好!” 沈子成一掀前襟,跪倒在地:“在下苏州沈子成,并无功名在身。” 孔有全见沈子成倒也识趣,接着说道:“本官赐你不跪,你可以起来了。你的两个亲戚,许勇武和许英武他们去了何处,你可知道?” 沈子成笑道:“他们两个都是大男人,有手有脚,也许去了妓院也许去了赌档,也可能已经回了苏州,在下怎么知道?” 孔有全一拍惊堂木:“沈子成,本官好言问你,你却不言不实。实在不成体统,是不是要本官大刑伺候?” 道衍大师忍不住插口道:“沈公子并非人犯,况且殴斗之罪,家属并不连坐。孔大人何出用刑之言?” 孔有全心头一阵发虚,这可都是惹不起的主儿啊!想了想,又喝道:“若是如此,在本官没有抓到许家兄弟之前,沈子成你不可以离开兰溪县城半步,每日都要来县衙签到。待到证明你与本案无关,方可离开!” 沈子成点头笑道:“是,在下谨遵知县大人之命!” 孔有全擦了把汗,好歹面子算是能过得去了。可是还没坐稳当,大堂之外的鼓声便隆隆隆的传了进来,一个衙役飞奔进来叫道:“启禀知县大人,宋……宋老先生来县衙击鼓鸣冤来了……” 孔有全顿时瘫坐在大椅子上,这叫什么事啊,可是财爷已经站了起来:“大人,小人忽然想起家中还有点事要办,小的先告退了!” 向博文也站了起来:“在下也有个重要约会,告辞了!” 沈子成一边嘴角就像弯月般翘起,不怀好意的笑看这些人儿,忽然想起星爷那句:“都是官耶!” ~~~~~~~~~ 我要红票,我要收藏…… 第三十二章 竞争 今天的事情大出孔有全等人预料之外,他们本来商议好了,要以苏州口音为由头,把没有功名在身的沈子成拉到县衙门里,招也得招,不招的话创造条件也要他招。孔有全毕竟是进士出身的县令,虽然胆小怕事,明哲保身,偶尔还有些风花雪月,不过孔大人是个聪明人。民不与官斗,兰溪城里除了那些外地来的还不认识孔有全的人,谁敢动他一根汗毛? 其实是谁打了孔有全,大家的心里都有数。只不过兰溪会举办在即,沈子成有宋濂等人撑腰,若是不能抢在宋濂到来之前把沈子成等人画押落案就麻烦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居然莫名其妙来了个道衍大师,又来了个开平王常遇春的小儿子常森,那个和尚也就罢了,可是常森是绝对不能得罪的人物。他的两个哥哥都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常家跟皇帝的关系非同一般,要是得罪了常森,一句话就可以断送孔有全的仕途。一拖再拖,沈子成又跟他玩起了推太极,这就拖到宋濂来了。 孔有全擦了把汗:“带告状之人上堂!” 三班衙役手持水火棍往青石地面上就是一顿狂点:“威武……” 宋濂年纪虽然老迈,但是依然健步如飞,大步走进县衙大堂,身后跟着苏坦妹,今儿个苏坦妹穿了一身雪白的小裹袄,轻施粉黛,俏生生的站在宋濂的身后,倒叫三班衙役个个看傻了眼,手里的水火棍一个把持不住,当啷一声就掉在地上。 孔有全懊恼的瞪了一眼那个犯傻的衙役,转过脸来挂起一副笑容:“宋老先生,你有何冤情要本县为你主持公道?” 宋濂冷笑道:“听说袭击孔大人的凶手是苏州人,于是老夫的苏州朋友就都被孔大人请了来,可有此事?” 宋濂到底是跟随朱元璋开国的官员,就算是已经退了休,不过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还有三斤铁。宋濂的威风可不是孔有全能比拟的。 孔有全愣了一下,支支吾吾的答道:“是……是本官请他们来县衙协助本官调查凶手……” 宋濂却不理他,朝道衍大师一拱手:“大师,在下来晚了……” 道衍大师早已站了起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宋老先生不必多礼,贫僧可受不起!” 苏坦妹也对道衍大师福了一福:“前几次兰溪会,大师因为有要事不能到来,小女子苏坦妹无缘得见大师,今日一见得偿心愿。” 道衍大师笑道:“原来女施主就是苏坦妹,贫僧时常听常家兄妹提起。贫僧这厢有礼了!” 宋濂这才转过来看着目瞪口呆的孔有全:“你可知道道衍大师是谁?” 孔有全、财爷、向博文一起摇了摇头。 宋濂冷笑道:“苏州的姚广孝你们可知道?” 孔有全顿时傻了眼,财爷和向博文并不知道姚广孝是什么人,但是孔有全是读书人,自然知道。姚广孝是苏州有名的才子,十来岁就出家为僧,后来又学习道教经典,身兼佛道两家所长,并且精通兵法谋略。只是姚广孝运气不好,没有赶上朱元璋开国之前就辅佐朱元璋,于是索性一直当他的和尚,只是姚广孝名气太大,和宋濂高启等著名才子交好。是以就连开平王府也礼遇有加的请他教导常森学习兵法。 孔有全一听说这个和尚是姚广孝就知道今日的事讨不了好,还是赶紧找个借口散场得了。于是举起惊堂木啪的一拍:“今日本官已经了解了案情,你们都退下吧!” 沈子成却走上几步,躬身禀告道:“大人,在下还有一事想请大人做主!” 沈子成似笑非笑的看着向博文:“事情是这样的,大人,在下和向博文公子都有潜溪先生亲笔所写的授权书要承担兰溪会的一应事务。不过向公子好像并不想和在下一起办理,所以想请大人定夺,这件事到底是由在下来办,还是向公子来办?” 孔有全现在简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冬眠好了,直到来年开春再出来——一边是左丞相,一边宋濂和开平王府,左右都不是为难了自己。 孔有全扭过脸来看着向博文:“向公子有何建议?” 向博文走下台阶在堂前站好:“大人,在下既然和沈公子都有潜溪先生的授权书,那不如我们各凭本事,分头为兰溪会办事,看看哪个办得好!” 向博文不甘示弱的看了看沈子成,两人目光交错,一错而过。沈子成笑道:“若是这样也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要是向公子也能为兰溪会出一份力,自然是最好的。在下愿意奉陪。” 向博文暗忖自己是向家这一代的长子,做生意已经做了许多年,之前他是真没想到兰溪会有这样的商机,但是听说了沈子成的办法之后,向博文触类旁通也想出不少新鲜主意来,料想有些奇思妙想是沈子成也想不到的,所以才疏通关系求胡惟庸的儿子出面找到宋慎,来夺兰溪会的权。 他也知道沈子成在苏州的时候就是一个恶霸,成天花街柳巷,欺行霸市。这次不知道沈子成是哪根脑筋忽然开窍了,想出了一个妙想天开的赚钱办法,但是败家子就是败家子,怎么能跟向博文比。 向博文自信满满的朝沈子成望去,忽然发觉迎上来的两道目光毫不退缩,沈子成的脸上还带着调侃的意味,似乎认定了向博文要输给他似的。 孔有全低声问道:“沈公子可有异议?” 沈子成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在下没有意见。” 孔有全忙不迭的说道:“既然如此,本官就让你们一决高下,退堂……” 沈子成一行人缓缓离开县衙朝客栈走去,宋濂边走边说:“道衍大师,不如搬去枫林阁可好?” 道衍大师已经听说了沈子成的策略,微笑着摇了摇头:“既然沈公子已经和那些客栈老板有言在先,那贫僧就先不搬了,等沈公子把事情办完,再看住在哪里合适!” 常森俨然是个小跟班,跟在道衍大师的身后。宋濂也不勉强,笑道:“既然是这样,在下今天做东,在枫林阁摆一桌斋宴请大师一叙可好?” 道衍大师颔首道:“敢不从命?” 苏坦妹低声问道:“沈公子,你可有把握胜那个向公子?” 沈子成摇了摇头,他占据了原来的沈子成的记忆,自然知道向家和沈家的恩怨,这样的恩怨只能分出高下,没有妥协的余地。既然大家都是两家第二代的子弟,那就拼一拼好了,看看是他这个大商贾的儿子厉害,还是自己这个穿越商科大学生更威风! “反正是要一决高下,还不如爽快点,就算是输了对兰溪会也没有损失嘛,那个向公子为了赢我,无论如何也会让兰溪会赚钱。这就鹬蚌相争,兰溪会得利……哈哈哈……”沈子成满不在乎的说道。 “公子如此胸襟,老衲佩服!”道衍大师低声说道。 沈子成急忙谢过大师,心中暗笑,有什么胸襟啊,大家都要赚钱,难道现在就跟向博文撕破脸?闹到最后说不定谁也赚不到钱了,那又是何必呢?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到枫林阁的门口,朱棣和徐妙云早就坐在大堂里等着众人。 常森远远看见朱棣,差点叫出口:“燕……” 朱棣眼睛一翻:“对,我就是燕缔。常老弟,许久不见了啊!” 常森也是个聪明之极的人,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燕大哥……嫂夫人……” 朱棣看到常森跟在一个胖胖的和尚身后,那和尚长得有些丑陋,眼睛还是三角眼,一脸病怏怏的样子。只不过却是身材高大,气度不凡。 朱棣拱手道:“这位一定是道衍大师了!在下燕缔有礼了!” 道衍大师并没见过朱棣,但是他身兼佛道两家之长,善观人面,看到朱棣的相貌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此人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单从相貌来看,隐隐有不可言状的福相。再一想方才常森差点脱口而出,那此人应该是贵胄子弟无疑。道衍大师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一人,便合掌道:“阿弥陀佛,贫僧见过燕施主!” 宋濂一是没有得到朱棣的允许,不敢将朱棣的身份暴露出来。二来,宋濂与刘伯温交好,当初刘伯温一首《烧饼歌》令宋濂记忆犹新,今日再和道衍大师重逢之后,忽然心中隐隐觉得不妥…… 沈子成可不知道这许多,笑道:“大伙儿都饿着肚子在这儿等着呢,快点进去吧!” 朱棣朝后院扫了一眼,转过脸来朝沈子成笑道:“沈公子可去后院看看……” 沈子成大步走到枫林阁后院,只见小疙瘩和许勇武许英武兄弟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一看沈子成走了进来,顿时松了口气。小疙瘩缓缓走了过来:“公子,小的不知深浅,给公子闯祸了……” 沈子成哈哈大笑:“闯什么祸,没什么不得了的。打的好,要是我知道的话,说不定还要让你们多打几拳。没事了,你们先就住在枫林阁好了,等这事儿过去,再跟着我办事!” 三人欢天喜地的答应了。沈子成拉过小疙瘩:“你去找那些客栈老板,都来枫林阁,今天,咱们就把这客栈给定了!” 第三十三章 送你一顶白帽子 徐妙云随手将客房里的被子摊开,这一次她和朱棣出行并未带着侍女仆役,这些活徐妙云就自己一个人干了。一边整理着床铺,徐妙云一边说道:“臣妾尚未出阁之时,也曾看过许多相学书籍,今日见那位道衍大师,倒是比较奇怪了!” 朱棣正端着一杯茶站在窗户边,闻言问道:“有什么奇怪的?” 徐妙云笑道:“现在天下已经太平了,怎么还会有相貌如此奇异的僧人?你看他这一双三角眼诡异非凡,面似一只生病的老虎,骨子里却透出一股杀气,这肯定是一位精于权谋的高人,将来一定能建立千秋伟业。” 朱棣顿觉有趣:“和尚也能建功立业?不过道衍大师虽然精通佛学,我看他对兵法谋略更加精深,否则的话,开平王府那么高的眼光,又怎么会让常森跟随他学习兵法呢?只不过道衍大师的相貌……” 徐妙云已经整理好床铺,走近朱棣的身边,将他手中已经冷却的茶水接过来,放在桌上,缓缓说道:“燕王是要做大事的,身边自然少不了人才。像道衍大师这样的人,他对名利的渴求就写在脸上,燕王何不招揽来己用?” 朱棣微微摇了摇头:“父皇最忌讳的就是外藩结交权贵,招揽人手。要不然这次我也不用微服出访。沈子成倒是个可用之人,他爱财。其实酒色财气,最怕的就是人无所好,想潜溪先生这样的高人,我还真不敢招揽他。沈子成这样的,只要能给他钱,就是自己的得力下属,他又无功名,多省心……” “那道衍大师好权力,也是他的弱点,这些都是燕王能给予他们的……”徐妙云幽幽的说道。 朱棣展颜一笑:“看来你对这道衍大师评价颇高啊!” 徐妙云点点头:“若是没有本事的,臣妾也不敢胡乱向燕王推荐。他日燕王去北平就藩,那里镇守大明国门,蒙古鞑子随时可能从燕云突进。配制的一万八千兵自然是不够用的,哪怕扩军到十万,也说得过去,但要是兵多了,就需要人手来管理。朝中大臣,结交容易让人起疑心,请些幕僚倒是无妨。沈子成是一位理财高手,在燕云久战之地,最能发挥作用。道衍大师熟读兵法,可为燕王之智囊……” 朱棣正要说话,忽然房门被人轻轻敲了几下,只听常森的声音:“燕大哥在么?” 朱棣亲自走过去拉开房门,只见常森神色有些局促,勉强堆起一脸笑容看着朱棣小声道:“燕王,我绝对没和师傅说过您的身份啊……” 朱棣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事呢,咱们自幼便相熟,我还能信不过你?” 常森松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师傅请燕王去后院中一会!” 朱棣愣了一下,转身对徐妙云说道:“夫人,我去去就来!” 常森陪着朱棣朝后院走去,走到院门口便停了下来,转身挡在门口,防止其他人进来。朱棣知道常森心细,淡淡一笑,接着朝后院走去。现在天色未晚,想必是道衍大师和宋濂等人谈天论地之后还未曾回到自己的客栈去。 后院里空空荡荡,一口青石水井旁边放着一个硕大的棕色陶制水缸,上面还飘着一个小小的葫芦瓢,几块假石后边站着一个胖大和尚。 朱棣快步走了过去,低声说道:“大师,找在下有何贵干?” 道衍大师转过脸来,微微一笑:“贫僧当年也曾见过皇上,施主和皇上相貌极为相似,又诈称姓燕,身边女子娇俏聪颖,想必是魏国公长女。贫僧斗胆猜测,施主乃是当今燕王殿下……” 朱棣脸色一变:“你……” 道衍大师双掌合十,轻声说道:“燕王殿下的相貌和皇上一般,气度惊人,又岂是一身布衣就能掩饰的?贫僧斗胆猜测,还请燕王莫要怪罪!” 朱棣闭上嘴巴,静静的看着道衍大师。 道衍大师见朱棣不言不语,那就是默认了,心中顿时狂喜。要知道道衍大师的功利心是最重的,可是他出山之时,大明已经定国。道衍大师知道自己虽然满腹经纶却无论如何不可能盖过开国重臣,他一直视元初僧人出身的开国功臣刘秉忠为自己的目标。既然不能成就惊天动地的大事业,那还不如一直当和尚逍遥。 今日见到朱棣,道衍大师不觉便动了心,皇子皇孙他见得多了,但是朱棣和朱元璋一般无二的相貌,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却叫道衍大师暗暗心折,知道此子将来成就非同小可,于是冒险一试,毛遂自荐。 朱棣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大师有何指点?” 道衍大师左右看了一眼,见常森还远远的在院口把守,便轻声说道:“贫僧若能为殿下所用,定能为您奉上白帽子。” 朱棣心中一紧,他是燕王,王字之上加一个白字便是“皇”…… 朱棣死死的盯着道衍大师的眼睛,可是道衍大师平静似水,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动,静静的和朱棣对望…… 常森守在院门口,回头一看却见自己的师傅和朱棣两人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却都不说话,暗暗好笑,心道师傅最喜欢跟人打机锋说哑谜,今日遇到燕王,两人居然大冬天的站在外边猜起哑谜来了,真是……唉! “沈公子,如今你说的话还能作准么?” 客栈老板们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向博文拿着宋濂的亲笔信一闹,谁都没了底。看着一张张怀疑的脸,沈子成用求助的眼光看向苏坦妹。 苏坦妹轻咳一声,缓缓走上前来:“小女子可以作证,沈公子的话就是潜溪先生的意思。这是本县知县大人已经恩准的!” 众家老板顿时放下心来,沈子成的信用到底有多少,他们还不知道,只不过苏坦妹是绝对不会也不能骗人的。 一封封已经封印好的信封再次交到沈子成的手中,这一次多了一天时间思索,这些老板们又分别跟自家人商议过,都觉得沈子成的计策是绝对可行的,客栈没有亏钱的道理。又请账房先生做了准确的预算,盘算了一下自己大约能赚多少钱。许多人开出的数目比在醉风楼开出的数目更高。 沈子成将收好的信封递给苏坦妹,两人一同拆阅。苏坦妹一看,惊讶的合不上嘴,这一次得到的利润比在醉风楼得到的更多,不由得偷偷看了看正在对着信封念念有词的沈子成。这家伙对做生意实在是算得太精太狠了,若是以后的兰溪会都能交给沈子成办的话,就再也不愁经费问题了。 沈子成检查了一遍之后,从中抽出五个信封,低声说道:“苏姑娘,我手中的六家客栈,出价最低的也是一千一百五十贯。你再检查一下,是否还有比这个价格更高的!” 苏坦妹正在出神,沈子成又轻轻碰了她一下。苏坦妹顿时回过来神,将手中的信封又查了一遍,轻声说道:“没有,你宣布吧!” 沈子成嘿嘿一笑,大声道:“各位老板,已经有了结果了。一共有六家客栈入选,在下这就公布出来,各位老板听好了。” “第六位,福林居的刘老板,上房十五间,一千一百五十贯!”沈子成念道。 “第五位,悦来客栈的时老板,上房十七间,一千一百六十贯!” “第四位,有间客栈的吴老板,上房十九间,一千一百八十贯!” “第三位,如云居的马老板,上房二十间,一千一百八十五贯!” “第二位,就是在下现在居住的商达客栈,上房二十间,一千二百贯!” “第一位……”沈子成顿了顿,清了清嗓子,看着下边志得意满的枫林阁的李老板笑道:“枫林阁,上房二十间,一千五百贯!” 下边的老板们顿时议论纷纷起来,李老板这次是志在必得,比第二位高了整整三百贯。这一千五百贯,可绝对是大手笔了,但是单凭房费赚得回来么? 李老板心里洋洋得意,这笔钱他算得清楚,枫林阁一共有三十间上房,除了这二十间之外,其他的上房每天的住宿费提高到五贯,爱住不住,这十间房正好将准备留给宋濂住的天字八号房圈成一圈,五贯一天,兰溪会开一个月,但是这十间房就给赚回来了。能住在宋濂的隔壁,可以时时向宋濂请教,这不知道多少读书人打破头要抢着去住。五贯是很贵,但是比起金榜题名,比起中举人中进士而言,算个屁啊! 再加上其他的房间,预计是一定会爆满的,再适当提高房价……这一个月简直是赚翻了。平日里大伙儿住在客栈,早饭大多是要在客栈吃的,再赚一些饭钱,加上可以预见的种种收入,到时候哪怕是来客栈说书都要加收门费,又何愁钱赚不回来? 沈子成笑眯眯的看着李老板,那倒是啊,宋濂在读书人的心目中地位就好比罗纳尔多在球迷心中一样,要是罗纳尔多住在一家酒店里,你看看隔壁房间的价格能涨到多少!贝克汉姆住过的房间的“初夜费”不是卖了天价出去了么…… “恭喜李老板啊,在下合计过了,一百一十一间上房,共计资助兰溪会是七千三百七十五贯!”沈子成得意洋洋的说道。 “扑通……” 小疙瘩站在门外,忽然听到这个数字,脚下一软,情不自禁的摔了个跟头…… 第三十四章 两代恩仇 一张上等红木作成的书案,一把宽大的紫檀木椅子,靠墙的书架上堆满了经史子集,一个仙鹤香炉放在支起的窗户下,两支鹤嘴轻轻吐着虚无缥缈的烟雾。 “现在沈子成那边有什么动静么?”向博文端坐在书房,做生意就像是打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这几天沈子成自从拿了客栈资助的一大笔钱之后似乎没了什么动静,成天都是接待那些外地前来的文人,安排他们入住一家家客栈。 像宋濂、道衍大师等著名的文人分别住在入选的六家客栈里,被那些老板们视为“镇店之宝”。 客栈的生意也果然不出沈子成所料,自从消息传出去之后,四面八方不断有人赶到兰溪要听这些才子讲学,黑心的店老板把客房价格定的极高,但是房间还是销售殆尽。直叫那些当初少出了百十贯的老板们气得差点要吐血。不过,他们私下里多少也有些开心,像枫林阁这样的客栈房间有限,还是有不少外地专程来听潜溪先生等人讲学的文人住进了他们的客栈,至少,入住率比平时是高了许多…… 财爷摇了摇头:“这几天我派了好几个手下轮流跟着沈子成,可是他也没什么动静,只是跟那些文人喝酒聊天,再不然就是带着老婆去看看兰溪的风景名胜。” 向博文摇了摇头:“兰溪会大有商机,只不过衣食住行里,他已经给占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我一定要给抢到手。这四样是兰溪会的大头,其他的,都没有这四样来钱来的多!” 财爷一愣:“衣……怎么赚钱?” 向博文冷笑两声,斥道:“多用用脑子,来了二百多人来参加兰溪会呢。我便要杭州老店那边送来一批上等丝绸,同时在孔大人的支持下,马上在兰溪城开一家绸缎庄。这一批衣服我不要钱,每个来参加兰溪会的人,我都叫裁缝去给他们量一下尺寸,每人做一套新的绸衣棉袄。你用脚丫子想想,到时候二百多人穿着我们向家绸缎庄做的新衣服出现在兰溪会上。那时候咱们向家绸缎庄得有多大的名声?还怕别人不来买我们的丝绸么?再说了,大明定国之后,武人的用处便小了,读书人越来越多,这些读书人最是追风,当年青田先生喜欢用聚骨折扇,于是文人墨客纷纷以手持一支聚骨折扇为荣。如今,各地才子都穿着我们向家的衣服,你说,会有多少人追风呢?” 财爷一拍脑门:“高……实在是高,这一招,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向博文轻笑道:“这一次我们不能让沈子成抢了先,兰溪虽然是大城,交通便利,可是终究不比苏杭这样的名城。我这一招的目的不是为了在兰溪发财,而是要在全国文士之中打响我们向家绸缎庄的招牌,叫人提起绸缎就想到我们向家。赚钱并不一定要当时就赚,慢慢的赚也是赚……我请账房先生算过了,若是我们向家绸缎的生意额可以提高三成的话,那便是……呵呵……” 向博文没有说完,其实自从沈家垮台之后,向家的绸缎庄生意在江南几乎就是第一位的了,每年各地绸缎庄加在一起的纯利好几万贯,加三成,就是一两万贯呢!而且将来更是有望独霸江南绸缎市场,垄断之后的利润,更是惊人。向博文能想到这一招已经是不容易了!沈家向家斗了这么多年,也该向家打个翻身仗了! 财爷一直侍立在向博文的身边,这一次事关发财大计,财爷也格外上心,又问道:“那……行,又怎么赚钱?” 向博文叹了口气,无奈的看了看财爷:“沈子成得了这许多钱,自然要送与那些文士。文人吃不得苦,如今除了二百多来参加兰溪会的文士之外,更有许多从外地赶来的文人墨客,总数得有数千人,这些人等兰溪会一散,都是要回家过年的。现在是冬天,天寒地冻,这些人若是有些钱财的,便要雇车回家,兰溪城的骡马行、大车行并不多。我已命向家抽调三百辆马车、驴车、骡车,在兰溪会结束之前来到兰溪……” 财爷恍然大悟,一拍巴掌:“向公子真是了不起,他们要雇车,就要找向爷,兰溪会完了之后,也快过年了。年总数不能晚过的,那向爷可以提高车钱,三百辆大车,陆续接送,足可以跑千次……那……” 向博文赞许的看着财爷:“这次,你的脑筋动的还挺快,当然了,不止是他们回程的钱,兰溪会在醉风楼办,,醉风楼在江边,客栈都在城里,天天都要跑。我们向家的车行,自然可以大赚特赚……” 财爷笑嘻嘻的凑过去:“向爷,小的家里还有一个小小的车马行,也有七八顶轿子,五六辆驴车,不知道能不能……” 向博文点了点头:“这些好事,我一定会算上你一份的!” 财爷大喜过望:“多谢向爷……多谢向爷!” 向博文淡淡一笑,不再说话,他是向家这一代的长子,家族生意越来越多的交给他打理。在长辈的眼中,这一代的向家子弟里,向博文算是最优秀的一个,但是沈家……向博文想起这一家人就有些生气,他的父亲原来也算得上是商业奇才,可是无论是在海外贸易还是国内的各行各业竞争里,都输给了沈万三,气得向老爷子好几次差点就要爆血管。 到了第二代,向家以向博文为代表的几个子弟做生意做的都不错,可是人家沈家有了两个儿子在朝中做官。官……就不是民可以比的了。向家忍着这口鸟气,忍到沈家被抄家,总算是觉得有了出头之日,准备全面接受沈家垮台之后的空白市场,可是一个不成器的苏州恶少沈子成又异军突起,借着兰溪会闹出好大名声…… 虽然到现在沈子成赚到的钱才不过几千贯而已,但是已经引起了向家的高度注意,因为沈子成是货真价实的白手起家,在兰溪的时候,沈子成做的这些事情,没有用沈家一文钱。反而是各行各业的老板们拼了老命拿着钱哭着喊着给沈子成送去,最重要的是,沈子成开辟了一个向家做梦都没有想过的市场……在沈子成之前,谁也没想过兰溪会这样的文人墨客的聚会居然蕴藏着巨大的商机…… 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给他成长起来的机会。不过还好,向家只是商人,并不是官府也不是黑社会,不会用杀死沈子成的暴力手段。所以向家第二代最杰出的子弟向博文就来到兰溪,亲自和沈子成交手,一来探清沈子成的虚实,二来,如果有可能的话,要堵住沈子成所有可能发达的路径…… 向博文自言自语道:“沈家……向家……兰溪就是我们的战场……” ………… “少爷,你怎么什么都不干啊?”小疙瘩一脸纳闷的站在沈子成的面前。 沈子成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的听着酒馆里的评弹,身旁许芝兰拿着一柄小刀给他将梨削去了皮,温柔的递给沈子成。沈子成接过来,喀嚓一口咬了一大块下来,赞道:“真甜啊!你们都吃,都吃……” 小疙瘩嘟囔道:“人家向家这些天忙的不可开交,来了一个先生,就马上派裁缝来给人量身做衣服。少爷……” 沈子成三口两口吃掉一个梨,又拿起许芝兰剥好的橘子,吃的满嘴流汁。 许芝兰轻声说道:“相公,你真的不担心?” 沈子成笑道:“钱……一个人是赚不完的,向家那个什么什么的,能想到这一招,也算他了不起,这份钱该他赚。少爷我不是没想到,而是我想到了也没有那么多绸缎庄去跟进这个生意。我现在只能做空手套白狼的生意,攒够了本钱,才能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小疙瘩又惊又喜:“少爷早就有了全盘计划?” 沈子成伸手在小疙瘩脑袋上敲了个爆栗:“少爷像你那样么,出去打人都靠一时冲动!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是君子,动口说说,叫别人动手去打,是最合适的!” 许芝兰听沈子成这么歪曲“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意思,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又怕不雅,急忙掩住了口。 沈子成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低声说道:“实话实说,我还真是小看了向……那个什么什么的,他对做生意有很灵敏的感觉。况且向家财雄势大,暂时我是不能和他比的,我只能用脑子去想他们想不到的途径……” “比如呢?”许芝兰问道。 沈子成愁眉苦脸的说道:“如果我能记得一首长诗就好了!” 许芝兰不明白沈子成到底说些什么,不过她也不在乎,只要她的相公是真的在努力奋进,她就满足了,况且现在已经到手了七千多贯,单凭这个数字就可以找振武打行拿回余下的沈家财富了,许芝兰越想越开心,又给沈子成剥了几个橘子。 沈子成轻轻的转着手上那个不起眼的戒指,苦苦想着自己念书时候读过的诗句,想得脑袋都疼了,却始终想不出什么东西。这时,酒馆门口人影一闪,却是苏坦妹陪着徐妙云,两人走了过去。 沈子成一拍脑门:不是这块料,非得给自己找罪受是么?眼前就是个大才女…… “苏姑娘……等等我……”沈子成急忙追了出去! 第三十五章 一人一字 徐妙云轻笑一声,牵住了苏坦妹的胳膊:“有人叫你呢!” 苏坦妹脸上一红:“为什么他叫我,我就要停步……” 说时迟那时快,沈子成已经从酒馆里快步冲了出来,一直跑到苏坦妹的面前:“苏姑娘,看到你实在是太好了,在下刚刚有个念头,可是自己水平有限,知道苏姑娘是江南第一大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是样样精通……” 苏坦妹被沈子成这一番马屁哄得心底暗喜,忽然听到沈子成说:“现在各地才子都已经来到兰溪,再过两日,兰溪会就要正式开始了。在下想请苏姑娘赋诗一首,就以兰溪会为题,如何?” 苏坦妹目瞪口呆:“沈公子,兰溪会开始了,我们自然会以兰溪会为题赋诗留念的。现在……现在作什么啊?” 徐妙云美目一转,忽然说道:“我忽然想起夫君还在等我,我先走了!”居然径直朝前走去,将苏坦妹扔给了沈子成。 苏坦妹知道这个姐妹的“用心良苦”,没好气的说道:“怕了你了,作诗就作诗吧……” 沈子成嘿嘿一笑:“这诗可要换个做法哦……” ………… 噼里啪啦……砰砰连响,枫林阁前点起了上千响的鞭炮,这里如今是文人云集,许多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急忙跑到枫林阁这边来看热闹。须知中国人的天性里最喜“围观”,无论大事小事,就算是有人摔倒在地上,也会有一群人挤过去围观一二。更何况是在客栈门口没什么事就点起上千响的鞭炮…… “当当当……”小疙瘩高举一面铜锣叮叮当当的就敲了起来:“哎……瞧一瞧看一看了啊,现在已经午时半了啊……我家少爷从苏州远道而来,如今有贵宝献上,大伙儿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哎呀……” 沈子成伸手在小疙瘩脑门上弹了个爆栗:“怎么说话的这是,少爷来卖艺来了?敲锣,少废话了……” 小疙瘩揉了揉脑袋,不敢再乱说话。沈子成手中拿着一副长长的横幅,命许勇武和许英武兄弟展开。 这兄弟两人现在有常森保着,就算是站在孔有全面前说打了孔有全,那倒霉的孔大人也不敢拿他们问罪。因为常森说了,孔有全挨打的那天晚上,是他和许家兄弟一起喝酒呢!做了许家兄弟的时间证人!孔有全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沈子成指着横幅念道: “碧波阔海连苍穹, 暴雨狂袭飞海鸥。 自古风云多变幻, 浪沙淘尽现彩虹。 大漠安能困猛虎, 草莽亦可化蛟龙。 向来乱世出侠客, 何以成败论英雄……” 这一首诗写得颇长,足足有二百多字,沈子成滔滔不绝的念完之后,围观的文人墨客们外加那些目不识丁的老百姓便激动的鼓起掌来。沈子成双手高举,往下一压,笑道:“这首诗不是本人做的,乃是出自江南第一才女苏坦妹的手笔……翻过来……” 许家兄弟急忙将手中横幅翻了一下,对着外边许多人。沈子成走上前来,指着条幅说道:“这首诗,乃是本次兰溪会参与的二百多位才子,每人一字写成,诸位请看……” 众人纷纷望去,个子不够高的都踮起脚尖看着,果然一个个字或娟秀或大气或龙飞凤舞或潇洒不羁,那时候的读书人大多都能写得一手好字。这二百多字有的是楷书,有的是隶书,有的是草书,更有瘦金体等许多字体,分明不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沈子成等大家看够了便笑道:“诸位,这首诗乃是为了本次兰溪会所做,只此一幅。里边聚集了所有来参加兰溪会才子的墨宝,端的是足以流芳千古。若是哪位有兴致的话,可以买回去作为传家之宝,也极具收藏价值……” “我买,我买,沈公子你开个价……” “俺也买……” “我呸,你识字么?你买回去作甚?” “我也呸,我不识字不能买回去了?我儿子要读书,将来要考功名的……” 枫林阁的门口顿时吵吵闹闹乱作一团。 沈子成狡黠的笑了笑:“诸位,这幅字现在是不卖的。从今天起,这幅字就表装起来,挂在醉风楼里,直到兰溪会结束。在兰溪会进行的时候,各位有一个月的时间对这幅字出价,每一位出的价目,在下都会在醉风楼里写得明明白白,直到兰溪会结束便可以付钱将字取走。童叟无欺……” 沈子成悠悠的说道:“兰溪会三年才办一次,就算每次写一幅,百年才有三十多幅而已,况且江南第一才女的诗……下届兰溪会说不定……唉……” 大忽悠啊!沈子成这番话顿时给枫林阁门口的人们的胃口全都调了起来。 “三百贯……我要……” “去你的,老子出五百贯……” 沈子成摇了摇头:“一个月呢!大家不要着急……”一边吩咐许家兄弟将字收好,送去裱糊然后拿到醉风楼去。 沈子成哼着小曲走到枫林阁的后院,如今他也带着许芝兰等人搬到了枫林阁。苏坦妹正在后院,看到沈子成就没好气的说道:“这次你怎么不用那个……拍卖的方法?不是已经有人出价了么?你再多说几句,只怕今天就有人被人骗了千贯……” 沈子成摇了摇头:“这才能赚到多少钱?况且这幅字的钱,在下也要是和众位分的嘛,又不是我一个人独吞。卖的越高,自然越好……” 苏坦妹嗔道:“这钱……我可不要……” 沈子成点了点头:“恩,如此甚好,我又多分一份!” 苏坦妹一时气结,一甩袖子就走回房间去了。 沈子成看着苏坦妹曲线玲珑的背影,轻轻的哼唱起来:“ohyeah,money,她将继续,是谁为了……money……” 财爷一溜小跑窜进了书房,也顾不上敲门,一把就推开了书房的门,肥胖的身体跌跌撞撞的冲了进去,叫道:“向爷,沈子成有动静了!” 这些日子沈子成一直没什么动静,憋得向博文难受无比,一听说沈子成有了动静,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什么事?” 财爷擦了把汗,喘着气道:“我手下人跟着沈子成,发现他拿着一幅字,据说是苏坦妹为兰溪会写的诗,足有三十句。是请来参加兰溪会的人每人一字写成,叫大家都可以出价。不过他说现在不卖,要到兰溪会结束之后再卖,这一个月谁都可以出价,真不知道沈子成搞什么鬼,今天卖掉不行吗?多挂一个月就能生钱?” 向博文缓缓的在房内踱着步,许久没有言语。 财爷又说道:“向爷,您找了五十多个裁缝,那些新衣都快要做好了,因为每件都要做得贴身细致,一共用去了四十匹上等丝绸,向爷,加上那些裁缝赶工的工钱,棉花什么的……咱们已经花费了许多钱,不知道……” 向博文冷声道:“这个你不必担心,这笔钱肯定是十倍百倍的赚回来,我可以担保。只是沈子成在搞什么鬼呢?” 财爷笑道:“一幅字而已,又不是王右军的真迹,能卖几个钱?” 向博文眉毛一挑:“真没看出来,你还知道王右军呢?这幅字的价值在于兰溪会,而不是在于字,你明白吗?况且这字的价值也不菲,虽然这些才子里边没有什么书法大家,但是有许多人身份都非同小可,潜溪先生是太子老师,道衍大师是有名的高僧……平素里都属于一字难求的人物,如今他们一起写了一幅字出来,你说价值多少?” 财爷喃喃道:“我觉得……六七百贯足矣……” “不可能……”向博文斩钉截铁的说道:“沈子成已经赚到了七千多贯,以他的眼光是不可能费这么多功夫去赚几百贯钱的,何况这笔钱他又不能独吞,分给那些才子一些,他自己就剩不下什么了。那他到底是要怎么样呢?” 向博文越想越是迷惑,猜不透沈子成的用意啊…… 财爷又凑了过来:“听说这画要挂在醉风楼里,不如我派几个机灵的手下,去醉风楼里来个顺手牵羊……向爷您看呢?” 向博文先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莫要被人发现……不管沈子成要做什么,让他办不成才是最好的……这家伙诡计多端,咱们得多防着点……” 财爷连连点头:“向爷,我办事你放心……” 向博文走回到书案前,取出一封书信,笑道:“这一次向家将附近的车马行几乎包圆,兰溪会一开始,整个兰溪城里只要是四个蹄子的都是咱们家的骡马,这钱啊,可就流水似的来了。而且明日兰溪会一开,数百才子穿着咱们向家的绸衣,就连潜溪先生和苏坦妹这样的人物也是咱们向家绸缎庄的活招牌,呵呵,这生意啊……我倒要看看沈子成拿什么来跟我斗……他现在没有根基,只能空手套白狼,哈哈哈……哈哈哈……” 财爷也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他那缺了两颗门牙还没来得及补上的嘴巴,笑得虎虎生风…… 第三十六章 挑兵挑将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了过来,财爷不禁缩了缩脖子,双手又拢在袖笼子里,看着从口中呵出的热气白茫茫的渐渐消失在面前,又抬起脸来看了看面前站着的几个人,冷笑道:“就这么几个人,能成事么?” 一个三十多岁的黄脸随从凑了过来,将声音压得极低,跟财爷咬着耳朵:“这三个都是江南最有名的……神偷,小的也是通过不少门路才请得他们来。个个都是有本事的……” 财爷阿嚏一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揉了揉鼻子,扯开嗓子说道:“你们三个……有什么本事不妨先露一手给财爷我看看,要是真能办的了事的,财爷有的是钱给你们!” 这儿是财爷家的后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石桌,几张石凳,两棵已经掉光了树叶的松树直挺挺的耸立在院落里,财爷的跟班背着双手站在身后,对面还站着三个看起来有些怪异的人。 第一位是个老头,身着一件灰不溜秋的厚棉袄,穿着自家纳的布棉鞋。瘦巴巴的看似弱不禁风,满脸都是皱纹,手上的茧子比铜钱都厚。财爷不禁皱了皱鼻子,就这样的身子骨,打个喷嚏都怕给他吹走了。 第二个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笑容可掬,油光满面,左看右看都像是个做生意的小商贩,还得是事业有点小成就的那种,他长袍笔挺,想是浆过,直挺挺的看着极为有气度,头发上似乎打了点发油,油光可鉴,就算是苍蝇飞来,在他的脑袋上也站不住。 最后一位神偷,倒是让财爷眼前一亮,哎呦呦,这小姑娘长得可真喜人哎,红扑扑的小脸蛋就像是熟透的苹果,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还没完全张开,但是看那吹弹可破,白里透红的皮肤,再看那双宛如秋水的大眼睛和红艳艳的小嘴唇,定然是个小美人坯子。财爷暗自吞了口口水,心底里盘算着这件事办完之后,怎么把这个小女孩收进自己的房里,这十三四岁的女孩,财爷并不是没玩过,只是这么娇俏可爱,又有神偷之名的,那要是不尝试一下,对得起财爷兰溪第一大色魔的称号么? 财爷就像阅兵似的在三人面前走了一圈,老头忽然咳嗽两声,有些唾沫星子溅到财爷的手上。 财爷心里一阵恶心,却看那老头又从怀里取出一块脏不拉几的手帕,笑呵呵的露出几颗黄澄澄的门牙,要给财爷擦手。财爷吓得立刻就像是要触电一般,跳得远远的,大手连挥:“离爷远点……” 财爷好不容易定了定神,接着说道:“我给你们出道题,看看哪个能做到啊?” 看着面前三人都默不作声,财爷大声道:“我有一块从小就挂在身上的玉观音像,这些年都没离身……” “财爷,您说得是这块么?”那个形象猥琐的老头子,摊开大手,手中一块拇指大小的观音像,绿油油的晶莹剔透,上边还系着两条红线,只不过已经被割断了! 财爷一惊,急忙按向胸口,大手一摸才发觉胸口的新棉衣上已经被割了一道细不可见的口子,伸手进去左右一探,果然胸膛上空空如也,顿时大惊失色,指着那老头道:“你……你什么时候给偷去了?” 那老头笑道:“老头儿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是一身本事都在这耳朵上,财爷从咱们身边走过之时,因为棉衣和小衣都不贴身,财爷想必是爱干净,时常洗澡,所以玉观音像并没有粘在身上,老头儿听见财爷身上隐约有碰撞之声。像您这样的大富之家,若不是带着金锁便是玉饰之类的贵重之物,老头儿趁机一试,果然掏到一块宝贝……” 财爷又惊又怒,走上前去一把抓过那个玉观音像,却是不太相信那老头的话。 老头眯上眼睛,倾听片刻,接着说道:“财爷,您腰间的钱袋里,约有碎银八两,铜钱约有五十个……” 财爷看了他一眼,将钱袋从腰间解了下来,把里边的东西都倒在石桌上,铜钱不多不少正好四十九个,碎银子令人拿了小秤一量,却是足足八两丝毫不差…… 财爷不禁悚然,又盯着那老头看了半天,对他这份耳力,简直不敢置信。那老头只是笑眯眯的和财爷对望。 “好本事……”财爷刚刚夸出口,那位三十多岁的神偷就不乐意了:“财爷,在下没有出手是因为在财爷家中要尊重主人,并不是说在下的手艺就不如这一位。” 财爷笑道:“你有什么本事,说来听听?” 那神偷傲然说道:“趁人不觉近身扒窃和看主人不在家,入室行窃一样,都算不得什么本领。有道是,人家有了提防,还能得手的,才叫真本事。” 财爷哈哈大笑:“有点意思,那好,我现在就把钱袋握在手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给拿去……哈哈哈,除非砍了我的手,不然的话,我无论如何也不松手!” 那男子淡淡一笑说道:“财爷,那您小心了!” 财爷收起笑容,警惕的看着这个男子,他把腰包按在腰间按得紧紧的,自忖除非剁了他的手,否则的话,死也不放开手。就不信这个小偷能有什么办法将他的腰包偷走。 那男子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缓步朝财爷走了过来,财爷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一步,又退一步。那男子却好整以暇的和财爷擦肩而过,两人一触即走,简直没有任何感觉,财爷急忙用力抓了抓腰包,心中大喜,腰包里硬邦邦的,鼓鼓囊囊的,自然是秋毫无犯! “你不是要偷我的腰包么?”财爷转过身来,看着那男子哈哈大笑。 那男子却不生气,举起右手,手中拎着一块硕大的玉佩,色泽温润,笑道:“财爷,你腰包里不过价值是八两银子而已。既然您捂得严严实实,那在下就只要另取您的玉佩了。看这块玉佩成色这么好,想必也值得四五十贯银子,在下只是靠手艺吃饭的人,又怎么能看到值钱的东西而不取呢?” 财爷涨红了脸,喝道:“还给我!”急忙抢上去要夺回玉佩,忽然腰间一凉,一股刺骨的寒风直袭大腿,腰上一松,竟然是裤带断了。那时候人也没有什么紧身内衣,顿时棉裤和里边的衬裤,还有*一起掉落下来,露出一个白生生圆滚滚的大屁股。财爷被裤子绊住了脚,站立不稳,哎呀一声就朝前摔了下来。 那男子急忙抢上一步扶住财爷,手指轻动将他腰间的钱包卸了下来,随手将财爷扶好,帮他把裤子提了上来。 财爷大口喘着气,惊魂稍定,原来之前和那男子一错身之时,腰带就已经被割断了,但是还浅浅的挂着一点点,直到他要大步行走的时候才突然脱落。 假若要是在大街上,这男子扒窃别人的腰包,别人发现了,想要追他,裤子却掉在地上,那还追什么啊,赶紧捂着屁股得了。财爷顿时对那男子高看一线,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他笑呵呵的拿着一个腰包在那晃悠:“财爷,在下没有食言,腰包已经到了在下这里……” 财爷这次不但不怒,反而大笑起来,鼓掌道:“好本事,好本事啊!”忽然胯下一冷,原来双手鼓掌忘记了提裤子,裤子又掉了下去,财爷转头大骂那几个随从:“都瞎了不成?看不到老爷的裤子掉了么?还不给我拿条裤带来?” 那几个随从唯唯诺诺的去了,财爷转脸对那男子笑道:“果然是好本事……”这时阳光照射下来,财爷看到他手中有一点闪光掠过,又赞道:“一块小小的薄刀片就能取人财物,阁下真是好手艺……” 那个小女孩却一直站在那里,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两位神偷表演。 财爷看到那女孩,色心又起,快步走了过去,亲昵的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本事?” 那女孩年纪虽小,口气却很大:“你出钱,我替你办事就是,问这么多做什么?” 财爷吃了个瘪,却又不甘心的问道:“那你不说说你有什么本事,我怎么知道该叫谁去替我办事啊?” 女孩格格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如铜铃:“他们两个都不用去了……” “为什么?”财爷不解的问道。 那女孩也不多说,快步走到这两位神偷的身前,她只是个小女孩,身材并未长大,只不过到了那两个神偷的胸口而已。她撅起粉嘟嘟的小嘴用力一吹,竟然有四片布片从那两位神偷的胸口落了下来,跟着棉袄里边的棉花也掉落了出来,里边的衬里也破了,两个大男人却露出四个黑乎乎长着毛的*,顿时尴尬无比! 那老头惊怒不已,指着那小女孩道:“你……你什么时候下得手?” 那小女孩笑道:“连我什么时候下得手都不知道,就这点手艺也敢出来卖弄?” 财爷这时哪里还有犹豫,伸手朝那女孩的*处拍去,大笑道:“好功夫,好手艺,这次就是你了……” 忽然虎口一凉,一片薄薄的锋利刀片顶在财爷的手腕上,那女孩兀自是背对着财爷,只是反手拿着刀片,若是再用力多一点便要让财爷见血,可是用力少一点点,自己就要被财爷占了便宜,这其中拿捏的准确,叫人叹为观止…… 财爷尴尬的收了手:“就是你了……” 第三十七章 沈子成的陷阱 大多数的男人听到“蝶衣”这个名字的时候,通常都会想到妓院。其实他们想的并不错,蝶衣原本就是个*,或者说,在她还没有正式成为*的时候,就“幸运”的离开了这个行当,进入了另外一个几乎和*一样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又屡禁不止的“行业”。 如果去官府的大牢里,找任何一个当了半年以上小偷的人,跟他提起“蝶衣”这个名字。保证他会肃然起敬,这个年纪不过十四岁的小女孩,在这个行当里,几乎就是顶尖的存在,代表了扒窃手艺的最高峰。 “我没见过她偷东西,也不知道她偷过什么东西。但是我只知道,要是豪门大院丢了值钱的宝贝,又抓不到人归案的,全都往蝶衣姑娘身上推……”一个老资格的小偷叹着气如是说道。 “吃这行饭是看天赋,并不是说你练了多久就能有多高的手艺,有的人,第一年摸到刀片,就像是玩了一辈子刀片的老手似的。不信?去打听打听,蝶衣姑娘的手艺,十岁多点刚入行的时候,就能用头发丝开锁,还能用手指甲剥鸡蛋……那鸡蛋还是生的……这手艺,我练了一辈子也没练出来……”老扒手语重心长的教训着自己的徒弟。 “不用查了,贴身的金锁,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卸下来链子,将金锁取了出来。这样的手艺,也只有蝶衣才能有。”一个老捕快看了看失窃的人,摇了摇头长叹道。 蝶衣的名头不小,不过见过她真人的人可没几个,就算今天在财爷的府邸,他们见到的也只是蝶衣易容之后的样子,到底跟真人有几分相似?却没人能答得上来。 蝶衣就坐在醉风楼里,明日就是兰溪会举办的日子了,今日醉风楼是最后一天照常营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还得先去踩地盘。蝶衣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副诗词,念起来也颇为意动。 她从小就父母双亡,流落到杭州,被妓院的老鸨相中,骗了她按下手指印,卖身给了妓院。那一年,她才不过五岁而已。妓院的老鸨擅长相人之术,看得出来这是个小美人。一门心思要把她培养成妓院里数得着的花魁,将来好成为自己的摇钱树,所以着实卖力教她读书写字,弹琴吹箫……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去妓院寻花问柳的扒手,看到蝶衣在后院坐着玩游戏,十指灵动,天赋惊人。那扒手一是本钱厚实,二来也是扒手界里祖师级人物,一直想给自己找个接班人。看到蝶衣之后,惊为天人,居然一发狠,用三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将她从妓院里赎了出来,一心一意教她如何偷窃。 蝶衣用那宛如白玉般的手指端起茶杯,凑到朱唇前,浅浅的饮了一口,苦笑着想道:或者自己的天赋真的在这一行吧,那些能工巧匠做的锁,在她手里都是片刻之间就能打开。可是要问她是怎么打开的?她自己都说不清楚;那刀片更是得心应手,力道掌握的分毫不差,只不过两三年的功夫,就在江南闯下了好大的名头…… 蝶衣忽然轻轻一笑,听说主办兰溪会的那个沈子成在苏州的时候就是个纨绔子弟,料想也不是什么好人。这次来盗取他的字,并未违反自己不欺负穷人,劫富济贫的原则。蝶衣看了看墙上的那幅字,在桌子上放下一张宝钞便悄然离去了。 沈子成还在楼上和周老掌柜紧张的商议着来日兰溪会如何布置,如何迎宾等等,忙得头都抬不起来,压根不知道,蝶衣已经来了醉风楼踩过了盘子。 月黑风高杀人夜,黑漆漆的兰江边上没有灯光,只有江山飘着的几只小舟上还亮着渔灯,只是那一点渔灯在雾蒙蒙一片的兰江之上显得是那么微弱,那么无力,丝毫不能给人明亮的感觉。 蝶衣换了一身紧身短衣,她那双玉足踩在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快步走到醉风楼的后门处,从头发上拔下一支细长的发簪,插进锁孔里,轻轻的摇动起来,过了片刻,只听“啪嚓”一声微弱的机簧弹动之声,那把价值两贯的大锁就这么被她打开了。 蝶衣闪身进了醉风楼,这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她可以很敏锐的感觉到,楼子里是空的。为了迎接第二天就要举办的兰溪会,伙计们都回家去好好养精蓄锐,准备连续奋战一个月了。 蝶衣摇亮了火折子,点着一根蜡烛,她对柜台里有没有钱一点兴趣都没有。人家做生意得来的是正经钱,她才不会取呢!那幅字就挂在柜台后边,蝶衣端着烛台,缓步朝柜台那里走去,居然被她看到柜台上放着一锭起码有五两重的大银子,银子下边还压了一张纸条。蝶衣顿时提了个神——难道对方早有戒备? 拿起那张纸条,蝶衣差点笑出声来,纸条上的笔迹极为难看,想必是出自没文化的人的手笔,上边用楷书写着:“假如你是一个穷人,进来偷东西只是为了三餐一暖的话,麻烦您把银子拿走,走的时候顺便把醉风楼的门窗都给关好。但是麻烦您千万别偷醉风楼里别的东西,好吗?谢谢您!” “我偏偏就要来偷别的东西……”蝶衣哑然失笑,这个写纸条的人看来还是个雅人呢。她放下纸条和银子,举着烛台朝那幅字走去…… 那幅字已经裱糊好了,但是拆下来一幅字对于蝶衣这样的神偷来说,又有何难?她将烛台放在一旁,将那幅字卷了起来,却发现一张小纸条轻轻的飘落下来。 捡起来一看,上边写着另一行字:“唉!我就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拿了银子还要拿画。算了,拿就拿去吧。可别要偷醉风楼里其他的东西了……切忌切忌!麻烦您走的时候把门窗锁好,外边天寒地冻,道路结冰,您慢慢走!” 蝶衣要不是妓院出身,又做久了小偷,几乎就要哈哈大笑起来。但是蝶衣转念一想,既然沈子成连这幅画都快要不要,那这醉风楼里一定还有其他更珍贵的东西。女人……好奇心最重的女人,假如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哪怕前边是龙潭虎穴,她也是一定要过去看看的,谁都拦不住。 蝶衣将画也放在柜台上,端着烛台便开始搜寻起来。她是有名的神偷,人们会把东西收藏在哪里角落里,她都能猜个*不离十,就连厨房里的水缸、灶台,大堂里的酒坛子都被蝶衣搜了一个遍,可是偏偏一无所获。 反正长夜漫漫,又没有人来,蝶衣有的是时间来找东西,索性上了二楼,搜索一遍之后,依然是一无所获之后便到了三楼。 这一次蝶衣眼前一亮,有一张凳子放的并不规矩,要知道酒楼里打烊之后,伙计们都会把凳子倒扣在桌子上,这是这一行的习惯。一楼二楼都是如此,可是偏偏三楼的凳子就没有放在桌子上,蝶衣一张张椅子给拉开,轻轻的敲打着墙壁,仔细搜查着桌底。 终于,靠着内墙的一张椅子被拉开之后,蝶衣轻轻敲了几下墙壁,忽然发觉声音有些空洞。 小女孩的俏丽小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饶是你藏得如此隐蔽,依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那块墙壁上都封着挡板,板子是一块块的雕木拼成的,蝶衣仔细敲打着每一块雕木,终于锁定了目标,轻手轻脚的把那块雕木卸了下来,跟着拿烛台照了照,只见里边有个黑漆漆的小盒子,蝶衣眼见大功告成,心中欣喜,缓缓的将手伸了进去,要抓那个盒子…… 忽然,手腕一紧,又是一凉,想要往回缩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蝶衣大惊失色,用力往回挣了几下,手腕都挣得生疼,可是却丝毫拽不动被扣住的右手。无奈之下,只得将左手也伸了进去,这一摸才发觉,里边根本不是活扣的镣锁,却是一个落下即是死扣的机括。她的小手被牢牢的夹在里边,除非有人将墙壁凿开,取出锁来,再把那锁去铁匠铺那里用大钳子剪短,否则的话,就无能为力了。 蝶衣越想越不甘心,左手将那小盒子掏了出来。 借着烛光,打开了小盒子,却看到里边依然有一张纸条。 上边还是那个让人看了就生气的笔迹:“如果您已经到了这儿,那我只能对您说声抱歉了。我已经三番四次提醒您,叫您不要再偷醉风楼里其他的东西。可是您偏偏就是不听,现在……你还可以有几个选择……” 蝶衣咬牙切齿的读着:“一,要是你走运,身边带了刀的话,可以一刀把自己的手砍下来,不过那样很疼,又容易破伤风……” “二,没带刀也不要紧,这片墙壁靠着窗户,您可以推开窗户大声喊,我是贼,我被锁住了,麻烦你们去报官抓我……” “三,要是你不愿意报官的话,那就不好意思了,只能等我们回来了。不过,在下为您准备了一壶小酒御寒,长夜漫漫冰冷刺骨,您打开盒底就能看到那壶酒了……咱们天亮了见!苏州沈子成!” 蝶衣将那小盒子翻过来,盒底是个活扣,一按就开,里边果然有一个扁扁的小瓷瓶,打开之后,里边清香扑鼻,竟然是上等的十八年女儿红。 蝶衣微微饮了一小口,浑身的寒意顿时舒解了不少,可是看到地上那张纸条,又忍不住暗骂一声:“好你个沈子成!” 第三十八章 化敌为友 当沈子成带着一脸坏笑站在蝶衣面前的时候,蝶衣恨不得把这个比她大个四五岁的男子眼睛给挖出来。 可是沈子成却不介意,他拉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在蝶衣对面,身后左边站着小疙瘩,右边站着许家兄弟。沈子成捡起空荡荡的小酒瓶,闻了闻,翘起二郎腿叹道:“喝完了?好喝么?早上是最冷的,要不我再拿一瓶来,咱们吃点喝点?” 如今的天色只不过是蒙蒙亮而已,微弱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醉风楼,正好照射在蝶衣的侧面上,乌黑油亮的头发在阳光上反射出光芒。蝶衣恨恨的说道:“技不如人,被你抓住了,我就认了。你要打要罚要报官,悉听尊便!” 沈子成摇了摇头:“这样煞风景的事,我是不会做的。虽然你来偷我的东西,我是很生气。不过我一见你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便不想再和你计较了……” 小疙瘩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用力的一吸溜鼻子:“少爷,我说得不错吧,江南最出名的女飞贼就是她。哈哈,不知道多少人想抓她都抓不到,没想到少爷略施小计就手到擒来啊,真是运筹那个什么之间,抓贼千里之外!” 沈子成轻轻的在小疙瘩的脑门上敲了个爆栗:“显摆了你了!”转过脸来看着蝶衣:“我这位小随从,身份可不一般。这江湖上的传言,他大多都听说过。我料想这幅字放在醉风楼,肯定要遭贼惦记,只不过寻常的贼子也不敢来兰溪会闹事。到时候潜溪先生禀明县太爷,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犯抓到,赃物寻回!” “只不过俗话说的好,艺高人胆大。敢来的就不是泛泛之辈,我这小随从一想江湖上传说江南最厉害的就是蝶衣姑娘,在下一想,哎呦,蝶衣姑娘要来我这儿,蓬荜生辉啊!急忙准备了好酒来招待您来了!” 蝶衣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斥道:“既然抓住了我,就少拿我寻开心。要么你就打死我,要么你就报官。困着我一个女儿家,算什么本事?” 沈子成摇头晃脑的看着蝶衣笑道:“莫要着急,我已经令人去取锤子凿子了,总要让您这千娇百嫩的小手安然无恙的出来才行啊!” 蝶衣扭过头去,气呼呼的也不愿看着沈子成,暗骂自己实在是不小心,都已经得手了,偏偏不走,被沈子成引入局中。 沈子成看着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一招是沈子成上辈子在一本公安文学上看到的,叫什么犯罪心理学,又有专门研究女性犯罪的书籍。须知女人的好奇心本就比男人重的多,一旦入毂,简直是百折不挠,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 “少爷,要不然我现在就去报官吧,等差老爷来了,她的手差不多也取出来了!”小疙瘩指着蝶衣说道。 蝶衣的脸色微微一变,听说大牢里最是黑暗,睡只能睡在潮湿冰冷的地上,上边最多垫了几根稻草,吃的饭里又肮脏无比,而且还吃不到饱。大牢里到处是老鼠蟑螂四处乱窜。她从小在妓院长大,虽然老鸨是要指望她日后赚钱的,可是对她也算不错,起码没饿着她,也没冻着她。到了那位老前辈将她买了出去之后,更是疼爱有加,哪里会让她吃苦呢? 一想起来要坐牢,蝶衣的心里就七上八下起来了,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而已,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吓唬。而且她还听人说,那些狱卒最喜欢欺负女囚,女囚进了牢里几乎个个都被那些好色的狱卒侮辱过,蝶衣虽然出身妓院,又浪迹江湖,可是她却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如今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春暖花开之时,也曾经做过男女之间的绮梦,幻想过心中的白马王子…… 蝶衣一抬头,眼前却是沈子成那张脸,顿时低下了头去。 沈子成这次却一本正经的说道:“蝶衣姑娘,在下绝不会送你去大牢!” “真的?”蝶衣就像是快要溺死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原本就已经准备认命了,忽然眼前又出现了希望,顿时心头激荡起来,死死的看着沈子成,只求沈子成不是虚言骗她。 沈子成坚定的说道:“真的,我没骗你。大牢里是什么样子,你知道,我也知道。你这样的一个女孩子进了大牢,比被砍头还惨。虽然你想偷在下的东西,可是在下也不准备将你这个小女孩送进那人间地狱里去……” 沈子成口中说着蝶衣是个小女孩,但是上下一打量,蝶衣除了身材还没有完全长开,其他的地方都已经颇为诱人了,乳鸽般的胸部在黑色短衣下微微凸起,盘在地上双腿又圆又直,那张小脸蛋实在是娇俏可爱极了……沈子成暗暗提醒自己,她还只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放在上辈子要是还没过生日的话,自己要是真个跟她……那是要被枪毙的! 蝶衣见沈子成的眼光只绕着自己的身体打转,以为沈子成也没安什么好心,一门心思只想占她的便宜,心头大悲。不过她是江湖儿女,拿得起也放得下,就算沈子成对自己有什么企图,总好过在大牢里被那许多龌龊人污了身子。要是沈子成玷污了她的清白,这辈子只要有机会,蝶衣发誓一定要阉了沈子成,送到应天府做太监去! “那我就多谢沈公子了!”蝶衣冷笑道。 沈子成急忙接口说道:“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在下放了你,是有要求的!”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蝶衣心中一阵冰冷,她能给这个男人什么?还不是自己?于是也不说话,昂起头等着沈子成。 “蝶衣姑娘,既然你失手了,按照你们的行规,你就不能再对我的东西动心思,可是兰溪会人来人往,在下毕竟不是江湖中人,日防夜防的到时候连饭都吃不下去。在下希望你答应我。若是在下放了你,你须要告知你的同道,不要再来兰溪会闹事!可好?”沈子成迎上蝶衣的目光,缓缓的说道。 蝶衣顿时一愣,她倒没有想过沈子成居然对自己提出的是这样一个要求,不过以她的师傅在这一行里的地位,真要是说句话,也确实能让小偷不敢对兰溪会的东西动手。这么说来,倒是自己刚才误解沈子成了。 蝶衣微一错愕便说道:“好,我就答应了公子便是!” 沈子成喜出望外,他要这幅字的确有用,也不是为了卖出去几百贯钱而已,整个兰溪会,这幅字都会发挥巨大的作用。若是被人偷了去,还真难说了!现在看蝶衣答应了自己,沈子成也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 这时候,几个小伙计快步跑了上来,手里还拿着工具。沈子成搬开椅子,许勇武许英武兄弟接过锤子凿子便叮叮当当将那块板壁给卸了下来,又用从铁匠铺里借来的大钳子,用力一剪,将蝶衣手上的锁铐剪成两半。 “你自由了!”沈子成站起身来,朝蝶衣一拱手:“希望姑娘记得今天答应我的话!” 蝶衣揉着自己已经麻木的右手,轻轻点了点头,这边许芝兰却亲自端着一个木盘走了上来,盘子里放着一小碗翡翠白玉粥,一小碟咸菜,四个热气腾腾的小汤包。许芝兰将木盘往桌子上一放,对蝶衣说道:“小姑娘,困了一夜,又冷又饿,吃点东西再走吧!外边天寒地冻的,你若是这样出去,只怕要冻出病来!” 蝶衣心中一动,转过脸来看着沈子成。这沈子成料定了是她要来偷这幅字,看来那瓶酒真的不是调侃她用的。而是知道她困在这里无法动弹,天寒地冻的怕冻出什么病来。其实要是没有那壶酒的话,蝶衣现在只怕已经倒下了。她为了行动方便,穿得只是比较薄的黑色短衣,并不保暖,她的棉袄都放在酒楼后巷里呢! 再一看许芝兰,身材高挑,俏丽无双,站在沈子成的身边宛如小鸟依人一般,沈子成的大手又搭在许芝兰的腰上,两人都是眉目含笑,一看就是恩爱夫妻的模样。蝶衣不由得心中一酸,自己这样出身的女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呢? 许芝兰以为她不好意思接受自己夫妻的好意,急忙拉住蝶衣的手:“真的,外边真的很冷,你吃点东西再走,不然真的受不了!” 一句话里三个真的,情真意切,盛意拳拳。蝶衣也不禁有些感动,虽然她也明白,许芝兰对她示好,是想要她帮助自己的丈夫,但是这个女子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如此温驯善良……蝶衣还是坐了下来,拿起勺子喝了口粥,又抓起包子吃了两口。 沈子成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小女孩并不是很坏。这样的话,那她答应自己的事就应该能做到了。沈子成忍不住问道:“可是向博文请你来的?” 蝶衣笑道:“公子既然知道我是做哪一行的,我又怎么会说出雇主的名字呢?” 沈子成尴尬的笑了笑,叹了口气,这边周老掌柜喜气洋洋的跑了过来:“沈公子,今天的事都安排好了,兰溪会……随时可以开始了!” 第三十九章 国有大型企业总裁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连声炸响,这一路从兰溪城里到兰江边上都是红艳艳的一片,许久许久兰溪城的老百姓都没有遇到这么热闹的事情了。满城百姓都走了出来,拖儿带女,呼朋唤友要看一看这兰溪城最大的盛会,兰溪会! 向博文的确卖力,一辆辆马车驴车骡车载着许多文人墨客,穿着他们向家绸缎庄所做的崭新的外衣,浩浩荡荡朝兰江边走去。向博文的心里很是得意,他的绸缎庄自从开始给这些才子们做衣服之后,生意额就一直上涨,本来年前就是做新衣服的高峰期,家里但凡有些余钱的都愿意添置些新衣服给自己的老婆孩子,如今读书人也来跟他凑热闹,向家绸缎庄的名头是旺得不得了。 乐得向家老爷子大老远的从杭州写信来给向博文,很是把向博文夸奖了一番,跟着又告诉他要继续好好干,一定要把沈家的那个三儿子打垮云云。言语中透露出将来可以让向博文全面出掌向家产业的意思,把向博文喜得眉开眼笑,做梦的时候都笑醒了好几次。 虽然他是嫡长子,将来继承家业不出意外就应该是他的,但是向老爷子也说过,向家不能吃老本,哪个儿子最会做生意,就把向家的产业全部交给他。向博文现在无疑是在自己的竞争天平上又放下了重重的一个砝码! 不过让向博文很是生气的是,沈子成也是应邀来参加兰溪会的才子,于请于理,向博文都派了裁缝去给沈子成做衣服。没想到沈子成一点也不客气,大咧咧让裁缝量了尺寸,又选了一块最好的丝绸做了衣服。一件衣服并不值钱,向博文也不在乎,只不过一想起来沈子成免费穿着向家的衣服在马车上耀武扬威,心里就一阵难受! 沈子成放走了蝶衣之后,特意从醉风楼赶回到枫林阁,和宋濂等人一起出发。他们分坐两辆马车,宋濂、苏坦妹、道衍大师等人坐一辆马车,而沈子成就和朱棣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这种感觉沈子成也颇为享受,要知道朱棣是要做皇帝的人,沈子成居然和国家最高领导人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一辆马车上坐过,这是何等深厚的革命友谊? 沿途的老百姓都乐呵呵的出来看热闹,许多兰溪本地的读书人看到宋濂就像杨XX看到刘德华似的,惊声尖叫起来:“看,那是潜溪先生,大明第一位的才子……” 宋濂也不失时机的从马车上站了起来,朝四下抱拳答谢。 沈子成的知名度几乎没有,自然也没有人高呼沈子成的名字,是以他和朱棣这一辆马车通过之时,老百姓们最是安静,偶尔有人指指点点道:“看,那个小伙子长得还不错,既然能参加兰溪会,想必也有几分本事,要是娶了我家女儿,将来得了功名,也不错!” 沈子成满怀希望的朝那边望去,却看到说话的男子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女子,一抬头,简直就是如花的翻版,差点没把早上喝得翡翠白玉汤给吐了出来。 朱棣笑眯眯的闭着眼睛,靠在马车上。过了一会才说道:“沈公子,二百多名大江南北的才子云集兰溪,实在是大明的盛世。咱们恰逢其会,也算是难得啊!” 沈子成点了点头:“难得难得!”他只是随口应付着朱棣,一颗心早就跑到如何赚钱去了。 朱棣忽然睁开双目,低声说道:“沈公子,既然你不愿为官,一心经商,可知道经商的难处?” “什么难处?”沈子成不明白朱棣要说些什么,小心翼翼的问道。 朱棣笑道:“自古以来,都说商人唯利是图。其实我看得倒是挺开,每一行都有自己的目标,做工匠的都希望自己能有鲁班先师那样的技艺。酿酒的都盼着自己能像杜康一样酿出绝世好酒,读书人削尖了脑袋要考功名,难道就是为了安心做个七品芝麻官?不,他们若是有机会也想往上爬,翰林院……六部……丞相……直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为什么商人就这么招人嫉恨呢?” 沈子成想了想,低声答道:“商人,唯利是图是不错,不过盗亦有道。商人赚钱不能昧着良心,有些黑心商人为了赚钱,罔顾老百姓的利益。卖肉的往肉里灌水,卖货的以次充好,甚至卖些粮食也要往里边掺沙子,这样的商人,我觉得抓去坐牢也不为过。只是这样的人,实在不少,为了一点利益,就要置老百姓的生活于不顾。时间久了,自然名声就臭了。老百姓提起做生意的就说是无商不奸。其实那些端端正正做生意的,童叟无欺的店铺能延续百年,靠的就是一个信字。在下虽然喜欢做生意,但是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是断断不会弄虚作假,欺骗天下人的!” 朱棣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要赚钱,自然不会嫌钱多。可是自古以来,富可敌国的人,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石崇那般钱财,算是挥霍不尽了吧,令尊也是富可敌国,可……沈公子,你可知道为何?” 沈子成正要答话,却见朱棣接着说道:“士农工商,商人居四民之末。是因为商人不事生产,贩贱卖贵,夺民之利,投机取巧。历朝历代无不是对商人嗤之以鼻,是因为我们汉人讲究的是重义轻利,而商人重利轻别离。商人的利益根本就是和朝廷相反,试问哪个商人能有好下场呢?” “为了利益,最终商人会把他们索求财富的触角触探到他们碰都不能碰的领域里去!你可知道为何令尊会被抄家,但是三公六部和皇后娘娘都要为他求情?”朱棣缓缓的说道。 沈子成并不知道朱棣这么问的动机,只得轻轻的摇了摇头。 朱棣微微一笑:“令尊出资修建应天府,又要替天子犒军。假若是在汉唐之时,那时的皇帝只怕还要夸奖令尊呢。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皇权不容侵犯,尤其是军队,除了天子以外,任何人都不能染指。大明立国,蒙古鞑子血债累累,百姓困苦不堪,皇上从民间起家,深知百姓疾苦,所以轻徭役减赋税,为的就是休养生息!” “皇城是要建的,令尊一己之力就建了三分之一,跟着又要替天子犒军。这算什么?是要向天下炫耀,令尊比天子更富有?” 沈子成汗如雨下,他知道朱棣的脾气和朱元璋差不多,是以一句话都不敢说错,轻声说道:“家严实在不敢如此想!” 朱棣笑道:“我料想令尊也没有这个胆量,但是他实在是做错了。若是汉唐之时,国库充足,他这么做,可以作为进身之阶。以财富资国库,自然是可行的。但是大明刚刚立国,国库空虚,就算是皇后娘娘也在节衣缩食,可是沈万三竟然夸耀自己的富有,这样的臣子,皇上要杀,自然是对的!” “只不过在三公六部看来,令尊并无反意,况且也实在是做了一些有用的事,所以苦苦哀求皇上收回成命,这才留下了令尊一条性命!今日,我看沈公子你对功名并不热衷,却甚是喜欢做生意赚钱,所以忍不住出言相劝一二……” 沈子成苦笑两声:“难道公子是劝我去考科举,做官么?我沈子成自己知道自己的本事,绝对不是那块材料,就算去科举,也断无考中的道理!” 朱棣又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子成:“不考科举也行,只不过现在大明刚刚立国,国库空虚,假如沈公子能一展抱负的话,想要如何充实国库呢?” 沈子成心里一动,忽然想起来嘉靖年间也是姓沈的那位巨富,沈一石的遗书来。于是低声说道:“大明拥有四海,倘使朝廷节用以爱人,使民以时,各级官员清廉自守,开丝绸、瓷器、茶叶通商之路,仅此三项即可富甲天下。” 朱棣眼前一亮,喃喃念道:“丝绸……瓷器……茶叶……” 沈子成打蛇随棍上,接着说道:“公子的好意在下明白。只是公子请想,自古以来,读书人多而官位少,皇上身居宫中,自然要官员替皇上代行权力。每一位官员的权力都是皇上给的,他们就代表着朝廷,在地方上,官员就是一方父母。而且读书人想做官,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做了官可以光宗耀祖可以名利双收,这样一举两得的好事,谁会不想呢?” “但是公子,官商勾结是万万不可行的,却又是无法禁止的。其一,皇上的权威不可侵犯,官商勾结就是商人和官员利用皇威来窃取自己的利益,而这些利益却是瞒着皇上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每一份财富都是皇上的,官商勾结却是要和皇上争利,这些人简直该杀;其二,官员手中的权力是绝对垄断性的,对于商人来说,这份权力,不是做生意的充分条件,却是做生意的必要条件。少不得,于是,不与官员勾结,就必然无法发大财,只能小打小闹,赚些小钱当个富家翁得了!” 沈子成长叹一声:“在下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求赚些钱财,一辈子和我娘子衣食无忧即可。要是生意真的做大了,要么就是要官商勾结与皇上作对,要么就是要为富不仁,坑害老百姓。这两件事我都不愿意去做,在下也就平平淡淡过这一生好了!” 朱棣却是还不肯放过他,急忙说道:“沈公子,你方才所说充实大明国库的方法,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若是沈公子这样的人才考了功名之后外放到地方做个小小县令,那才是真的屈才……终须要为沈公子能一展才华才行啊!” 沈子成压根就不敢碰朱棣的边,造反当皇帝,以为是好做的么?几十万南军和朱棣的军队打得天昏地暗,杀了多少人,光是一个方孝孺就是上万人头落地。况且沈子成也知道朱棣脾气和朱元璋极为相似,还是最好不要招惹的好,看看跟朱元璋打天下的哥们都是什么下场,除了病死的徐达和中风的汤和,其他的全部都被朱元璋技术性击倒! 朱棣转过脸来笑呵呵的看着沈子成:“若是官府支持你,你替朝廷赚钱,那你自己的生意自然就可以顺带着做了,不过,利益是要给朝廷的……” 沈子成心中一动:“这是叫我当国有大型企业的总裁么?” ~~~~~~ 红票,我要,收藏,我更要……………………拜托各位多多支持 第四十章 万众瞩目的兰溪会 沈子成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的看着朱棣。 此时的朱棣还没有表明自己燕王的身份,只是在用话来试探沈子成,若是沈子成答应的太快岂不是让朱棣看得轻了?况且朱棣和朱元璋都是一样,最是猜忌。自己装着不认识他还好,要是被朱棣怀疑沈子成已经看出了他的身份,那就麻烦了! 朱棣见沈子成默不作声,淡淡一笑道:“富可敌国……富可敌国……不知道有什么人真的能富到敌国……唉!” 为他们赶车的是朱棣的侍卫,这辆马车上只有朱棣和沈子成两人而已,自然不担心他们的话被别人听了去。沈子成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朱棣。 若是如今一点头,就成了朱棣身边的人,将来靖难之后,自己也是有功之臣。可是做官……沈子成左想右想自己还不是那块材料,况且朱元璋最忌恨的就是官商勾结的人。自己要是做个红顶商人,那不是更招朱元璋的忌讳?到时候能不能活到靖难之后都很难说了,还想什么荣华富贵! 官场,岂是那么好混的?沈子成想起沈家那两位兄长,也是入朝为官,显赫一时。但是朱元璋一句话,沈家抄家,两位兄长也下了大牢,这样的官,做得提心吊胆。每天还要半夜爬起来饿着肚子去上朝,算了算了,还是老老实实赚些钱,逍遥自在的做个富家翁好了。沈子成索性扯开话题,跟朱棣说些不着边际的事,把话题远远的扯开去。 不一会儿功夫,马车队就浩浩荡荡到了兰江边上,这里已经挤满了人,兰溪城的老百姓都涌出来要看看这些才子,尤其是做过太子老师的宋濂和明眸皓齿的苏坦妹,更是引人注目,二百多人中,只有苏坦妹一个女子,偏偏她又是江南闻名的才貌双全的女儿家,这样的女孩怎能不勾起男人的心呢? 沈子成跳下车来,远处江水粼粼,在阳光下荡起金黄色的波浪,江边人头拥挤,热闹不堪,许多人爬到树顶楼顶,坐了下来往这边观看,更有许多还在读书的少年、青年乃至中年拼命挤到前边来,希望能看一看他们心目中的偶像——读书读到宋濂他们这份上,实在是极品了! 许勇武许英武兄弟凑了过来,在沈子成耳朵边上耳语几声,沈子成眉头一扬:“好,既然都来了,快叫他们去酒楼后院换衣服去!” 许勇武点点头,阔步朝醉风楼的后院走去,过不一会儿就带着三十多个精壮汉子走了出来,这些都是特意从苏州振武打行来的师弟们。一个个穿着统一的黑色短褂,腿上打着千层浪,脚下踩着黑布鞋,头发用布带系了个结,垂在脑后。这一行人走了出来,顿时吸引了江边人群的目光,不少人暗自称赞道:“好一群龙精虎猛的汉子!” 这些衣服是沈子成为他们订做的,每人的胸口和背后都用绣金线绣着两个斗大的字“振武”,振武打行的旗帜就插在醉风楼门外的大石牌上,迎风招展好不威风! 沈子成从怀里取出一叠厚厚的东西塞在许勇武的手中:“拿去分给兄弟们,但是不要随意给人,要看看是那些大富之家,或者又是达官贵人,咱们才给。看清楚了,从苏州南下一线的,一定都要跟人打招呼,咱们打行开春了就走广州、泉州、北平三条线,多找找沿途的客商……” 许勇武点头答应了,这一叠东西,是沈子成仿照后世的“名片”所做的包银名片。里边其实是铁片,在铁匠铺里命人将一块块巴掌大的铁片给打上字,棱角都给磨圆,外边再镀上一层银子,看起来亮晶晶的着实好看。沈子成煞费苦心,也是怕那些客商拿着纸做的“名片”随手就给丢了,这样的东西,就算是在手中把玩,也颇有意思。 包银名片上边,一边刻着振武打行的地址,掌柜名字。另一面刻着他们的业务范围,从给达官贵人看家护院,到押送大批货物南来北往,就连价格都刻得清清楚楚,让人一目了然。 这三十多个师兄弟是沈子成特意叫来在兰溪会期间维持秩序的,不过也顺便给振武打行做做广告。 许长河老爷子听了沈子成的建议,已经将一些受了伤不能再行走江湖的伙计派了出去,收购了两家小小的骡马行,老爷子这次是很下了本钱,决意要在杭州和兰溪都先开设分号。按照沈子成建议的方法来赚钱,兰溪的分号正在寻觅地方,准备买一套交通便利的宅子,将来就交给许英武负责。 沈子成见这些武师们拿着包银名片兴高采烈的开始维持秩序,看到穿着打扮像是生意人或者是达官贵人便搭讪询问几句,谈得来的便塞了一张名片给他们,看来振武打行的生意将来也会越来越好。 现在的大明,受制于交通和通讯的不便,除非是那些响彻大江南北的字号,像以前沈万三的商号又或者是如今向家的商号,能够被广大老百姓所熟知。其他的都只能局限在本地而已。 但是这次兰溪会就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来,附近各个县州的读书人来了不少,他们回去就算是闲聊说着带着提到了振武打行,也能够为振武打行扩展知名度。二来,振武打行在沈子成的授意下,承办这次兰溪会的安全保护工作,这一下就足够让振武打行在兰溪出名。 不久后,振武打行在兰溪开设分号,生意自然是火爆不已,要知道兰溪可是贯通七省之地,南来北往,根本就算不清有多少人在这里经过,实在是打行生存的风水宝地啊! 尤其让沈子成喜出望外的是,现在战乱刚过,打行也只是刚刚兴起的生意,许多打行也只是以替那些达官贵人看家护院为主要收入,至于押货远走,许多打行的人力和财力还无法支持,像兰溪这样极为适合打行生存的好地方,居然连一间打行都没有…… 像这样的空白市场,要是沈子成不给他抢占下来,那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的商业眼光! 万众瞩目的兰溪会终于开幕了,二百多位才子济济一堂,醉风楼里二楼三楼加起来将近三十张桌子坐的满满的。宋濂、道衍大师、苏坦妹等人都在三楼就坐,沈子成知道自己是个古代文盲,打死也不肯上三楼,只是在二楼找了个大家都不是很熟悉的桌子坐了下来。 周老掌柜比沈子成料想的黑心多了,一楼大堂里收拾了二十张桌子,每张都是八仙桌,不过周老掌柜加了些凳子,几乎可以挤进来接近两百人。现在一个座位都卖到每天十贯。爱来不来,反正就是这个价,你想听这些文人说诗文?十贯先拿来再说。 进来了,店小二就开始献殷勤了。 “客官,上等好茶碧螺春,要不要尝点?” “客官,小店里今天准备了时蔬点心,特便宜,三十文钱一碟,来点吧?” “客官……” 您还别说,这十贯一个座位,照样卖得出去。那些文士打破了头辛辛苦苦大老远的跑来兰溪为的什么?就为了听听这些才子们讲学! 况且宋濂是什么身份,那是太子的老师,是出过题主持过科举的人。 假如现在告诉大家有一位教育部前任高考出题官给大家讲解一下怎么高考,你看看门票能卖到多少钱,就算是一万块一张,家长们砸锅卖铁也要送孩子去听一听。现在的高考跟那时候的科举比,算是个屁啊!高考考上清华北大又能怎么样?能做官还是能发财?但是考上科举就不同了,就算是举人都有做官的资格,况且进士外放起码也是七品官,不但光宗耀祖而且名利双收,这样的好事,不打破头去抢才怪呢! 振武打行的三十多条彪形大汉就站在醉风楼门外维持秩序,可恨那沈子成一会儿派个人出来说:“现在是潜溪先生在讲学,讲的就是洪武元年第一次重开科举的考题,咱们大明考的是八股,里外里只有那几十篇能出题,要是诸位有耳福能听到潜溪先生说一说,来年科举,那是必然高中啊……” 再一会儿,沈子成的小随从,那个聪明伶俐的小疙瘩就跑了出来:“诸位莫要着急,有的是机会,兰溪会要开一个月呢,放心吧,今天听不到明天可以再听。不过今天的你们也别着急,在外边候着吧,一有空位就可以马上补进来……” 周老掌柜不失时机的在醉风楼外边又摆下二十张桌子,伙计们扛着一坛坛的酒送了出来,许多文士都不愿意离开,索性在醉风楼门前坐了下来,大家也谈谈文,会会友。说一说八股选士,谈一谈诗词歌赋…… 周老掌柜算盘打得飞快,噼里啪啦连声作响,今儿个一天就赚回来几百贯啊,可以预期的是,外边比屋里冷得多,外边虽然没有坐席费,可是酒水卖的飞快,里外里并不比里边少多少。而且这还是第一天,随着兰溪会渐渐深入下去,四面八成的文人往兰溪来,还不知道要赚多少钱…… 张老实抱着膀子,看着客似云来的醉风楼,长叹了一口气,悔不该当时心疼那几十贯,现在看着人家赚钱,自己却只能跟在后边做广告…… 身边二掌柜说道:“掌柜的,不如去问问沈公子,还有什么妙计能帮咱们赚钱?” 第四十一章 到底要投靠谁? 冬天的早上总是分外寒冷,天色只不过蒙蒙亮,兰溪城里还弥漫着淡淡的晨雾。兰溪会举办的第一天,把整个兰溪城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这也难怪,从四面八方来了无数人,他们要吃要住要寻欢作乐,就连财爷也乐得合不拢嘴。他开设的那些妓院里,全部爆满,虽然读书人大多还是扭扭捏捏不好意思主动去他的妓院里寻欢作乐,但是四面八方来的生意人凑热闹的倒是不少。这一晚上,光是妓院赌坊的收入就顶的上平时好几天的入账,财爷高兴的手捧着下巴用力的搓来搓去,差点把皮都给搓烂了。 帮帮帮的声音渐渐远去,更夫有气无力的喊着那句重复了一夜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青石铺成的路上,传来吱吱呀呀的小车声音,那是一早就来城里赶集卖东西的小商贩。许多人打着哈欠从热炕头暖被窝里爬了出来,恋恋不舍的摸了摸老婆那白白胖胖的大屁股,张罗起一天的生计来! “哎……都出来看看了喂!” 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一声尖叫,在清晨寂静的时分几条街都能听得见。 “潜溪先生、道衍大师、江西名士畅谈朝廷八股选士……” “兰溪会首日,诸位才子交流习文心得,先睹为快先睹为快啊……每份只要十文钱……” 一大清早,整个兰溪城里就被这叫声折腾的热闹起来了! 许芝兰月白小衣微微敞开,露出里边雪白细腻的肌肤和那道惊心动魄的沟壑,玉藕般的手臂按在沈子成的双肩上,,两条雪白的长腿一左一右盘坐在沈子成腰胯之间,如云般的长发披落下来,将雪白的脖颈遮住,一双快要滴出水来的眼睛清澈如山泉,长长的睫毛都在微微颤抖,修长的身躯在沈子成的身上有节奏的晃动着…… 许芝兰咬着牙腻声说道:“相公……听……听人说……这样……不……不好……” 沈子成按捺不住,一个翻身将许芝兰压了下去:“有什么不好……少爷我乐意……” 一大清早两人便激战一番,如云的大被将无边春色笼罩其中,桌子上的红烛早已燃尽,在烛台上结成千奇百怪的姿态。 半晌,沈子成才低低的呻吟一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看着一脸春意盎然的许芝兰,心里有些迷糊,方才已经战得许芝兰连连求饶,只呼不敌。可是激战之后,自己却是筋疲力尽,动都懒得动一下。再看许芝兰却是心满意足的样子,这到底是谁在占谁的便宜啊? 沈子成果然是不想动弹了,紧紧的抱着许芝兰,轻轻在她的粉腮上亲了一口,低声道:“这下许老爷子该满意了吧?” 许芝兰眨了眨眼睛,也伸出手臂绕在沈子成的背上,呵气如兰的说道:“振武打行如今被你打理的井井有条,生财有道。开了春之后,可见生意必然红火,到时候客似云来,我爹还只怕人手不够,叫大哥多去招揽些有功夫的武师回来做趟子手呢!” 沈子成将脸深深的埋在许芝兰的脖颈之间:“打行的生意自然是没问题,我想过了,你爹还是放不下面子,大车行和骡马行一定要控制在自己的手里,这样才不会受制于人。将来带货什么的也更加方便,现在我手里有几千贯钱,就在苏州和兰溪分别开骡马行。你爹只开让自己人开了两家骡马行,那怎么够用,要是押着重镖,一趟就要二十辆大车,四五十头骡马,难道骡马行就不做别的生意了?既然他不好意思自己开,那我就替他开。反正我不指望这些赚钱,赚一些就行,还是为了给自家人方便!” 许芝兰果真是心满意足,这年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多少女儿嫁出去之后想要帮衬一下娘家都不行。沈子成不但主动帮打行找到财路,而且一有门道就第一个叫打行*营,看昨天两位哥哥回来那喜洋洋的样子,就知道在兰溪会上必然结交了许多老板。将来打行的生意自然好做。 “那相公你那些……果真能赚钱么?”许芝兰总觉得那几文钱的生意算不得什么大生意。 沈子成笑道:“娘子,你莫要小看这几文钱。兰溪会现在都是中午开始,二楼三楼同讲,一般那些有名望的名士开始讲学的时候,其他人大气都不出,都在旁听。相公我早就叫了小疙瘩带着几个人,分别抄录潜溪先生和道衍大师等人的言论。凡是与八股无关的,一概不记,其实也记不了许多,约摸下来几张纸就足矣。” “一散会,我就叫小疙瘩送到咱们买下的那个印刷坊里连夜赶班,将潜溪先生等人的言论发表出来,你可知道潜溪先生是主持过科举出题,担任过太子老师的人。他对八股的看法,就是朝廷对八股选士的看法。那些读书人读了一辈子书,想的就是功名利禄,求的就是光宗耀祖,十文钱一份就可以知道这些名士对八股选士的论述,就可以知道如何破题,就可以在科举之中大放光彩,你说他们买不买?” 许芝兰轻轻动了动身体,她生怕沈子成趴着累,轻声说道:“十文钱,当然可以买!” 沈子成算起了帐:“兰溪会开一个月,我就可以卖三十份,那些人每人就要给我三百多文。可是你知道兰溪城有多少读书人吗?” 许芝兰微微摇了摇头。 沈子成趴在许芝兰的耳边说道:“兰溪城方圆共有十五万人,没有中举的读书人不下两万人之多。我不求多了,只要有四千人买这份论述。这是多少钱?一千二百贯……” “当然,六百贯并不算多,不过你相公我又派人将这些论述,快马加鞭送到附近州县去卖。最远送到苏州,这一路的人几乎都知道兰溪会在这里召开,也知道潜溪先生等人在这里讲学。没有来的,就是负担不起路费的,但是既然能读书,那一百多文,他们总是负担得起的,娘子,你再想想,整个江南,我能卖出去多少份?” 许芝兰想了想,忽然觉得不妙,急忙说道:“相公,那要是别人买了你的,然后自己翻印了之后再卖掉,岂不是抢了你的生意?” 沈子成哈哈大笑:“这有何难。第一,每个州县,我派人快马加鞭去送,最多随身只带两千份,卖掉就算。就算有人翻印,他们买了去,再排字印刷出来,都晚了好几天了。我却源源不断有最新的论述送过去卖,你说那些读书人是买谁的呢?” “第二,他们翻印是翻印了,钱不能不让他们去赚。可是你相公我,在兰溪会结束之后,会请潜溪先生等人将这次兰溪会的精髓整理成书,到时候整版整版的往外卖,岂不是比他们更高明!” “再则,我只是低价盘了一个印刷坊来,并不是准备长期做印刷生意,说到底这些都是捞一笔就走,兰溪会结束之后,这些招数就用不上了。我又何必怕别人翻印呢!我要做的生意,还是在茶叶、丝绸、瓷器这些上边,只不过沈家一垮,这些生意多半都被向家抢了去。我要再抢回来,着实不容易,不过这些东西利润惊人,要是不夺回来,又怎么甘心?”沈子成淡淡的说道。 任何利益落入别人手中,再想让别人吐出来,那就难了,向家已经得到手的东西,又怎么会轻易出让呢?更何况向家还有胡惟庸这个大靠山,历史上胡惟庸垮台距离现在还有三年多,岂不是让沈子成当三年的缩头乌龟? 沈子成不禁又想到了朱棣。 其实朱棣的提议很让人心动,他说的也颇有道理。沈子成明白,如果商人不和官府挂钩,想要发家致富那纯属做梦,最多也就是能赚点小钱,做个富家翁。但是一旦和官府挂钩,有哪个靠山能比皇帝更硬呢?到时候只要能帮皇家赚钱,让皇帝国库充实,自己从手指缝里漏一点财,算不了什么。 朱元璋就是看不透这一点,官员贪污六十两就扒皮填草,放在衙门里吓唬继任的官员。 但是朱元璋给官员的俸禄实在太少。要么就是严刑酷法,但是*。那些官员们本就赚得够了,自然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贪污;要么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能做事,贪的不过分就算了。毕竟,十年寒窗苦也是要为了做人上人的,要是辛辛苦苦做了尚书侍郎所得的俸禄居然连一个普通商人都不如,他们的心里又如何平衡呢? 沈子成叹了口气,可惜朱棣不是皇帝啊!到底朱棣是富二代了,比朱元璋这个泥腿子出身的要看得明白!扒皮也吓唬不了官员们以权换钱。既然如此,不如有钱大家赚…… 不过,若是要和向家在江南争夺生意,自己没有*是不行的,像胡惟庸这样的大*,动动手指头就能把自己捏死。这样的话,沈子成还和向家抢什么生意啊?赶紧找个深山老林藏起来得了……江南很危险滴! 沈子成想来想去,眼前似乎又出现了朱棣那张脸……朱棣就藩在即,到了北平就是要和蒙古人打仗的,到时候,朱棣需要兵需要钱……这钱,还真不是随便就有人能给得了他的!自己对于朱棣来说,用处还真不小呢! 沈子成趴在许芝兰的身上正想得出神。忽然房门被人敲响。 只听小疙瘩在门口叫道:“少爷,快些出来吧……” 第四十二章 志在必得 小疙瘩扣子都扣歪了,腰带随随便便系在一边,看样子是没来得及梳洗打扮就跑了出来:“少爷……哎呀,少爷,不好了!” 沈子成披了外衣已经走了出来,反手带上房门:“有什么事不好了?” 小疙瘩一脸焦急的模样:“不够卖啊,不够卖啊……咱们昨天连夜赶工才印了五千份,一早上就卖光了,许多读书人堵着门要我们加印。现在二舅老爷不敢做主,叫我来问问少爷您,是不是加印卖啊?” 沈子成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在小疙瘩脑门上弹了个爆栗:“有钱赚为什么不加印,加……再加……先印上两千份吧!不过要提价,十五文,明白么?” 许芝兰在屋里穿好衣服也走了出来,一听沈子成说要加价,插口问道:“为什么要加价啊?十文钱不是已经说好的么?到时候人家会说我们没信用的!” 沈子成摇了摇头:“要加印,就要工人加班,他们已经一夜没睡了,本来白天是要让他们回家睡觉吃东西,晚上再接着干活。可是现在他们白天也要少睡几个时辰,咱们人手不足,这么用人,实在太黑心了。我是一定要给他们加工钱的,不过羊毛出在羊身上……加价……”沈子成转过脸来看着小疙瘩:“快去快去……” 小疙瘩答应一声,转身朝门外跑去,沈子成又叫道:“回来……” 小疙瘩不明就里,快步跑了回来,沈子成取下腰包,从里面摸出一小块碎银子:“小疙瘩,你在街上买些稀粥或者豆腐脑,再买些大肉包子,带回去给工人们吃。都忙了一夜了,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干活,不用给少爷省钱,要是有剩下的,你就自己拿着吧!” 小疙瘩应了一声,欢天喜地的朝外跑去,心里还念道,跟着这个沈家少爷还真是走了运了,别人家都是恨不得工人“吃得比猪少,干得比牛多,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但是沈家三少爷还是很有人情味的,对自己对工人都不错,加班给加班费,还自己出钱给大伙儿买东西吃……这样的雇主,很难遇到了! 沈子成笑了笑,牵着许芝兰转身进了房间。 ………… “燕王,那个沈子成不肯答应么?”徐妙云在一旁服侍着朱棣更衣洗漱。 朱棣擦了擦脸,丢下洗脸巾,取过参茶来喝了一口,大马金刀的在桌边坐下,热气腾腾的早饭刚刚送到没一会,还正是热的! “那个沈子成,有些门道!”朱棣吃着东西说道。 徐妙云在朱棣身边款款落座,取过一碗粥来,盛了一小勺,轻轻吹了吹气,这才喝了下去。徐妙云接着说道:“燕王可轻易不夸人,居然说沈子成有些门道。想必他是有些本事的!” 朱棣点了点头:“这次兰溪会里,我看得上眼的人并不是很多,许多人都是酸儒一个。从小抱着四书五经读到胡子发白,开口子曰,闭口诗云。真要是问他们如何扩充国库,整顿军备,如何清理吏治,安抚百姓,却一个也说不上来,只能张口结舌的说道,一切按照圣人教导,以仁义治国,自然就如何如何……这样的人,你说我要来何用?” 徐妙云噗嗤一笑,她和朱棣是恩爱夫妻,况且两人又是心意相通,小小礼仪也无所谓。 “燕王,要你对着许多书呆子,真是难为你了!” 朱棣苦笑着摇了摇头:“潜溪先生是有本事的。他能将书中的教条和大明的民情结合在一起,在朝为官之时,提出的许多意见,对父皇治理天下也极为有利。道衍大师也是有真本事的人,他谈论兵法头头是道,对朝政边塞诸事见解独到……妙云,你可知道,道衍大师劝我,到了北平之后,对蒙古鞑子采用什么样的战略?” 徐妙云这一次居然认真起来了,一板正经的想了一会说道:“莫非是劝燕王主动出击,将蒙古鞑子击退……” 朱棣摇了摇头,拍了拍徐妙云白如凝脂的柔荑:“错了,道衍大师说蒙古鞑子被父皇击溃之后,退回草原,内部四分五裂。我们要做的,应该是哪一个出头便打哪个,坚决不给蒙古人重新整合起来的机会。让他们一直缠斗下去,在内部争得你死我活,我们汉人多,蒙古人却很少。中原地大物博,物产丰富,江南鱼米之乡,富庶无比。休养生息之后,汉人的力量必然远超蒙古鞑子,而蒙古人本就资源匮乏,要是我们煽风点火,挑动他们不住内斗,将他们的力量消耗在内斗之中,假以时日,我大明必然能将蒙古人彻底击垮,让北疆再无战事!” 徐妙云倒抽一口凉气,道衍大师这计策说起来倒是毒辣无比,蒙古兵精于天下,骑射功夫天下无双,当年三万大军就打得欧洲人叫苦连天。几十万蒙古军打下了人类有史以来的最大帝国,这样的战力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 如今大明刚刚立国,蒙古人退回草原之后,要是重新整合实力,实在是大明的心腹大患。道衍大师这一招绝户计毒辣至极,却是对付那些蒙古人最好的法门。比起让数十万将士在北疆抛头颅洒热血来说,不动声色的从内部瓦解蒙古人,才是上上策! “燕王……那沈子成呢?” 朱棣淡淡一笑说道:“沈子成也是有本事的,我随口向他问起,有何办法充实大明国库!没想到他片刻之间给了我答复!” 徐妙云顿时来了兴趣:“如何说法?” 朱棣一字一句的说道:“大明拥有四海,倘使朝廷节用以爱人,使民以时,各级官员清廉自守,开丝绸、瓷器、茶叶通商之路,仅此三项即可富甲天下。” 徐妙云更是吃惊,她对做生意并不懂许多,但是沈子成这番话实在是说到根本上去了。与四海通商,可以想象一下,中原做工精美的丝绸、瓷器、茶叶远销海外,会给大明带来多少收益,那简直是将海外的黄金白银源源不断的搬到中原来! “可惜,这样的人才居然无意做官……实在是可惜啊可惜啊!”朱棣显然是为了沈子成不肯做官心痛无比! 徐妙云安慰道:“或许是因为沈家被皇上抄了家,沈子成的家人不是下狱就是发配。他不愿重走家人的后路,所以不想出仕吧!” 朱棣叹了口气:“除非他现在赚了钱就立刻收手,不然的话,将来他的下场只会和沈万三一样,甚至更惨!可惜,他不愿意辅佐本王啊……” 徐妙云明如秋月的眼珠子一转,顿时计上心头,笑道:“那也不是真的就没有办法!” 朱棣心里一动,问道:“夫人有何妙计?” 徐妙云深深的看了朱棣一眼:“不知道燕王招揽沈子成是要他为北平解决后顾之忧,还是准备用他去充实大明国库呢?” 朱棣微微一笑:“父皇对沈家人成见极深,若是引见沈子成,只怕是害了他。最好沈子成做他的生意,不要入朝为官。私下里能帮我北平之地出谋划策,那是最好了!他不入朝为官,自然不会有事。为我北平出力,我也能保得住他!到时候,沈子成逍遥自在的做他的富家翁,岂不是好事?” 徐妙云知道朱棣是怎么也不甘居人下的,不过她实在是对这个夫君爱煞了。一心要助朱棣一臂之力。当即笑道:“既然如此,燕王何不对沈子成表明身份?” 朱棣摇了摇头:“只怕还未到时机!” 徐妙云正要接着说话,只听门外的侍卫说道:“启禀少爷,苏坦妹苏姑娘求见!” 徐妙云亲自过去开了门,欢欢喜喜的拉着苏坦妹的胳膊:“苏姊姊,你去了兰溪会,就没人陪我在兰溪城里玩了。妹妹一个人好生寂寞!” 苏坦妹朝朱棣欠身一福,也牵住了徐妙云,笑道:“这有何难,今日妹妹就换一身男装,跟我一起去兰溪会,反正燕王也是要去兰溪会的,你们正好一起!” 徐妙云看了看朱棣,只见朱棣微微点头,知道朱棣是允了她去兰溪会,心中大喜,急忙吩咐侍卫去买一件合身的男装来。 朱棣心中一动,问道:“苏姑娘,你觉得沈子成这人怎么样?” 苏坦妹以为朱棣拿她寻开心,羞红了脸:“他怎么样,我又怎么知道,燕王……为何如此问我?” 朱棣看她那样子就知道苏坦妹误会了,哈哈大笑道:“原来苏才女也会害羞。倒是本王不小心了。本王的意思是,沈子成这个人是有本事的,你觉得他要怎么样才肯辅助本王呢?” 苏坦妹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燕王只要对沈子成许下高官厚禄,又或是重金邀请。沈子成是生意人,他喜欢赚钱,又怎么会把钱往外推呢?” 朱棣摇了摇头:“苏姑娘有所不知,沈子成,他还真的把钱往外推!”于是,朱棣将在马车上和沈子成说得那番话,和苏坦妹又说了一次。 苏坦妹心中暗暗好奇,却低声说道:“怪了,沈子成既然喜欢做生意赚钱,也知道官府的力量对商人的重要性,可是他居然不答应燕王……难道……” 朱棣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外边的景色,缓缓说道:“我朱棣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苏姑娘,我不便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你替我劝说他一番。沈子成,我是志在必得!” PS,今天的红票还有没有?不要藏起来哦,投给我吧~ 第四十三章 化作春泥更护花 “啊,沈公子,昨日吾等谈文论道,但是半途沈公子就不辞而别,实在是未能尽兴,今日定要和沈公子聊个痛快!” 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拉住沈子成,大咧咧的说道。 沈子成有苦说不出,这些人都是喝了一肚子墨水长大的,从小就能把《论语》《孟子》背得滚瓜烂熟,自己就算是背三字经最多也就是能结结巴巴的背上十来句就哑火了,跟这些人谈文论道,那不是给自己找难看么? “是啊是啊!沈兄,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是前年科举出题之选,不知沈兄有何高见?” 又一名书生拉住沈子成,笑眯眯的问道。 沈子成闭目想了想,忽然一拍桌子:“啊,我想起来了,在下和潜溪先生有约,不好意思,得上三楼一趟,少陪了!”说着,急忙站起身来,快步朝三楼走去。 走上三楼,沈子成刚擦了把汗,就见之前见过面的一位浙江举子走了过来,此人姓刘名阙,十三岁高中秀才,十六岁就中了举人,在浙江的名气那叫一个大。都说这位刘公子是文曲星下凡,要憋足了劲给浙江考取大明朝第一位浙江状元出来。 刘阙一看沈子成,顿时眼前一亮,昨日他写了一首咏雪之诗,拿给苏坦妹看。须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刘阙见到苏坦妹美艳不可方物,顿时惊为天人,一心要讨好苏坦妹。 刘阙知道苏坦妹喜欢诗词歌赋,于是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写了一首咏雪诗出来,谁知道苏坦妹看了之后只是淡淡一笑便丢在一边,说道:“小妹说话向来如此……若是和沈子成公子的咏雪比起来,实在是大有不如……” 要知道刘阙是何许人也,他自幼就有神童之称,平素里谁见到他都要客客气气的说一声:“刘公子好!”宋濂这样的,刘阙也不去比,但是年轻一代的文豪里,刘阙哪里服过人?于是卯足了劲定要找沈子成比划一下。 一见沈子成,刘阙立刻拍了拍手,叫道:“诸位,诸位……听说苏州沈子成公子诗词天下无双,苏才女极为推崇。今日兰溪盛会,是否应该请沈公子给大家吟诗助兴啊?” 沈子成顿时汗颜,得了吧,记得的那几首诗差不多都卖弄完了,要是还是诗词歌赋的,不如直接从三楼跳下去得了。正要出言推辞,可是二楼三楼二百多人齐声喝彩起来,定要沈子成露一手给大家看看。 宋濂也站起来说道:“老夫生平见过才子无数,但是沈子成一首桃花庵,意境非凡,实在是绝妙好诗。今日恰逢盛会,不如沈公子再赋诗一首,如何?” 苏坦妹笑盈盈的看着沈子成,粉粉嫩嫩的小巴掌用力的拍着。 沈子成肚里暗骂半天,还得挖空了肚皮去想,可是除了那些脍炙人口的诗句,以及念书的时候课本上学过的诗句之外,沈子成压根就不记得什么诗词歌赋,可是几百双眼睛眼巴巴看着自己,退也退不得,昨天是借口尿遁跑了,难道现在还装肚子疼么? 苏坦妹悠悠的说道:“沈公子才华惊人,在苏州之时,小妹就曾经见识过沈公子的大才。还望沈公子不吝赐教!” 男人可以在男人面前丢面子,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在女人面前丢了面子。 沈子成福至心灵,忽然想起一首当初记得滚瓜烂熟的诗来,忍不住遥指东方,念道:“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满楼的文人墨客都安静了下来,过了半晌,还是宋濂率先鼓掌称赞道:“妙哉,妙哉!” 顿时如雷的掌声响彻醉风楼,苏坦妹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这首诗句充满了沈子成的心声,诗的前两句在无限感慨中表现出豪放洒脱的气概。一方面是表现了沈子成对苏州的眷恋和深切的离别情结;另一方面,是他离开了父母的庇护,可以回到外面的大千世界里另有一番作为的欣喜。 最后两句更是点睛之笔,沈子成自比落红,要化作春泥,护花……护花……护什么花呢?苏坦妹一抬眼,却正好看到沈子成朝自己看过来,心里微微一紧,难道花是说自己么? 沈子成哪里知道苏坦妹正在芳心纷乱,自作多情。 他是憋了半天想起来龚自珍先生的这首诗,念出来之后果然是技惊四座,满堂叫好,心中暗暗得意,看到苏坦妹,自然而然的点头示意,意思是你们想为难老子,偏偏没为难住!少爷肚子里的货还多得很呢,上下五千年的名句少说记得二三十首,虽然唐宋时期的是用不上了,但是明清时代的就叫你们吃不消。这……就是穿越者重生者的好处! 宋濂阔步朝沈子成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一杯香茶,递到沈子成的手中,大声说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沈公子才情惊天下,老夫无以为敬,以茶代酒,敬沈公子一杯!” 沈子成洋洋得意,但是口中依然谦逊:“多谢潜溪先生厚爱!”接过茶来,一饮而尽。满楼又是一阵掌声雷动。 苏坦妹心如鹿撞,看到沈子成转身朝自己走过来,竟然心中隐约有种不知道如何面对沈子成,想掉头就走的感觉。 苏坦妹从来对男子不假颜色,她眼光颇高,一般男子根本入不了她的双眼。只是遇到沈子成之后,发觉他处处行事都不同寻常,匪夷所思。有时候貌似庸俗,却有一颗赤子之心;有时候语不惊人死不休,出口成章,动不动就是妙语惊天下。 这样的男子,对苏坦妹这样自负过人的女孩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一颗芳心里早已被沈子成不按常理出牌的组合拳打得无法招架。 小疙瘩早已得了沈子成的吩咐,和振武打行的一位武师一起,推着一筐文房四宝笔墨纸砚走了进来,大声吆喝道:“出售文房四宝……一贯一套……” 那些文士来酒楼里听兰溪会才子谈文论道,自然是不能带着文房四宝来的,谁给他们磨墨?谁给他们镇纸?这就显示出了沈子成关心服务业的高人一筹的眼光了。 你们不是没时间没地方磨墨么?不要紧,咱叫人在后院给你们磨! 你们不是没带着纸笔来记录么?不要紧,咱们当场卖! 你们不是听了许多精妙言论,生怕忘记一句半句么?不要紧,咱们都替您想到了,只不过收费是贵了点!但是您要是考上了举人进士,这点本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跟足球赛的时候十块钱一瓶矿泉水并无区别,只不过这样的暴利也是投其所好,体育场并不禁止人携带矿泉水进场。醉风楼也没不让人带笔墨纸砚进来。想要用,自己又没带,那就只能买贵的了,这就是垄断的好处。 也有些机灵的想要出去买,但是小疙瘩悠悠的说道:“十贯银子一个座位……出去了,可就被外边的人给占了哦!” 于是许多人都坐了下来,又有人想叫外边的人帮忙去买,但是外边的那些人,都是振武打行的人在挡着,一听说有人叫买笔墨纸砚,顿时叫里边的人先把钱丢出来再说。何况那些打行的武师个个膀大腰圆,身强力壮,胳膊足足有那些读书人的大腿粗细,那些读书人又怎么敢得罪这些武师呢? “一贯一套啊……”小疙瘩拖长了声音叫卖开了! 沈子成侧着耳朵听着楼下小疙瘩的叫卖声,心里洋洋自得,今天卖了笔墨纸砚,明日这些人就学了乖,只不过他们最多也就是带着纸笔来,墨是没法带着的,明日就专门卖墨水。名头就叫“代人磨墨”!别看这些钱小,一天也是几十贯的收入呢,沈子成现在是积累原始资本的时期,任何能赚钱的路子都不放过…… 更何况……沈子成回过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那幅字,心里更是有底气,只要这幅字不丢,到时候更加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沈公子……沈公子……” 沈子成回头一看,原来是张老实亲自把贵宾楼的名菜送了过来,沈子成急忙迎了过去,拱手道:“张老板,有何贵干!” 张老实涨红了脸,低声说道:“唉……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时候我张老实有眼无珠,不敢相信公子,白白错过了好机会,如今还想公子指点一下,现在如此热闹,贵宾楼的生意也带着好了许多,只不过还是无法和醉风楼相比。公子若是肯给老张出个主意,老张真是感激不尽!” 沈子成微微一笑,忽然起了一个念头。低声说道:“也好,不过你我一起出钱,得了利润咱们一同分配!可好?” 张老实现在对沈子成是奉若神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连连点头,问道:“不知道公子有何妙计?” 沈子成摇了摇头:“现在还说不得!你等我的消息吧,这事儿,我一个人还真拿不下,也要寻一个帮手!” 张老实乐开了花,连声道:“公子肯找俺张老实,那是给俺张老实面子,这一次老张说什么也不退缩。公子怎么说,咱就怎么办!绝不装孙子!” 沈子成微微点头,拍了拍张老实的肩膀,快步朝楼上走去。 忽然一阵香风刮过,一双玉足就在眼前,下边粉红色的百褶长裙,还挂着一串亮晶晶的银饰,那不用问了,必然是这醉风楼里的唯一女子——苏坦妹! 沈子成抬头笑道:“苏姑娘有何贵干?” 苏坦妹脸上一红:“沈公子,今日事毕之后,小妹有事要和公子商量,还望公子赏光!” 沈子成满口答应了下来,却见苏坦妹一转身就跑了回去,纤细的腰肢在裙子里轻轻摇晃,端的是风光无限好啊! 第四十四章 酒店混战 残阳如血,几株老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偶尔一阵微风刮过,将青石路上的狼藉卷走。 远处一个青衣长袍男子和一位身着雪白姑绒大氅的女子一前一后缓步走了过来,正是沈子成和苏坦妹。 “沈公子满腹经纶,却不愿出仕为官,岂不是让人惋惜?”苏坦妹悠悠的说道。 沈子成哑然失笑:“苏姑娘好像也视名利如浮云吧,为何忽然就觉得在下惋惜了?” 苏坦妹正要答话,忽然街尾处急急忙忙跑出来一个人,远远的看到沈子成便大声招呼起来:“三少爷,三少爷……打起来了,快去看看吧!” 沈子成举目望去,却发现那人居然是自己的随从小疙瘩,顿时一惊,等到小疙瘩跑到面前,沈子成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小疙瘩惊魂未定,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了起来。 今日兰溪会散了之后,一群振武打行的兄弟们闲来无事就出来溜达来了,他们大老远的从苏州赶到兰溪,也没有好好休息过,就一直在醉风楼那里为打行兜生意。一个个叫苦连天,拉着许勇武和许英武兄弟,知道两位师兄从沈子成这边得到了不少好处,于是一个个哀求许家兄弟带他们在兰溪城里潇洒一圈…… 这些都是年轻力壮,精力旺盛的汉子,大多又都没有家室。平日里走镖的时候说些荤段子也算是知道男女之间的事,可是手里没有余钱,很少去妓院等地潇洒,是以居然大多数还是童男之身,这一次出了兰溪,没有许老爷子在头顶上压着,一个个就是出了笼子的小鸟,再也停不下来了。嚎叫着要去花街柳巷见识一番…… 许勇武算是老成持重的,索性给了许英武一笔钱,叫许英武带着他们去放纵一下,不过许勇武还是嘱咐过了,不得惹是生非,坏了打行的名头。他也知道小疙瘩是个万事通,叫小疙瘩带着他们去找酒馆妓院去,不要去了财爷的楼子…… “看看啊,要说兰溪城的房子还是没法和苏州的比,咱们苏州那亭台楼阁建的叫一个气派,看着跟一幅画似的,这兰溪城,哎呀,没法比啊没法比啊……”一个武师左看看右看看,兴冲冲的说道。 “但是方才从路边过去那两个大姑娘可真水灵啊,比咱们苏州的姑娘都不差,脸蛋儿嫩的一掐就能捏出水儿来,身段也好,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勾死人了……就这身段啊,好生养!”另一个武师接口说道。 “你们这些没出息的,三句话就离不了女人!得了,今天带你们开开眼界,在苏州你们不能乱来,到了兰溪,我这个师兄也不管着你们,别太放肆了啊!”许英武笑骂道。 一个武师急忙凑了过来:“二师兄真没的说,今天二师兄请客,咱们就敞开肚皮好好吃一顿,回头去找几个水灵的姑娘乐呵乐呵……” 小疙瘩年纪还小,也不管这些,笑眯眯的跟着他们往前走,正好前边有一条街道,这儿小疙瘩挺熟悉,里边有一间酒馆,还有一家妓院,规模都不大,姑娘也不算多。不过还好不是财爷的产业,进去玩玩应该没事,便指点着大伙儿走了进去! 一进酒楼的门,就看到客人不少,只留下了三张空桌子。可是他们有三十多个武师呢,有个姓赵的武师眼睛尖,看了一会发觉这酒馆里的客人都是认识的,不过他们坐的挺散,一张八仙桌只不过是坐了五六个人而已。 这时店小二迎了上来,笑呵呵的说道:“几位爷,哎呀,有这么多人呢,不好意思,小店只剩下三张空台子,要不你们挤挤坐?” 许英武皱了皱眉头,他们走南闯北的倒不是不能挤挤坐下来,只不过看着那些人五六个人占据了一张桌子,可是却要他们挤,心里难免有些不爽。 许英武碰了碰坐在旁边的一个人,低声说道:“咱们兄弟人多,你们占的好多台子,不如你们稍微挤挤,让一张台子给我们。兄弟多谢你了,请你们喝酒可好?” 其实要说许英武这话也算得上是很给对方面子了,可是那些人头也不抬就说道:“你们算是哪门子啊?叫大爷给你们让座,我呸,你们也配?” 另一人接口道:“咱们兄弟不喜欢坐在一块挤着,就喜欢这样坐着舒服,怎么着了?你们就那三张台子么,要么坐下来喝酒,要么就滚蛋,反正让台子是免谈!咱们自己买不起酒喝么?” 振武打行的武师脸色一变就要动手,到底是许英武冷静了点,拦着自己的兄弟,又说道:“大家出门在外就为了行个方便,我听你们说话也不是本地人,大家都是从外乡来这里混饭吃的,何必斤斤计较呢?你们让一步,咱们大家都方便。方才我说请喝酒,这样好了,只要你们给一张台子,我请你们每人喝三碗酒,可好?” 哪知道许英武越是退让,那帮人的气焰越是嚣张:“说了不让就是不让,你们滚一边去,别碍着老子喝酒……”说着伸手就朝许英武推了过去。 许英武到底是练过武艺的人,轻轻一扭腰,顿时让了过去,那人没想到许英武的动作这么快,一把推了个空,用力过猛,居然自己摔倒在地上,顿时整个酒馆里的人都大笑起来,笑他笨手笨脚,推人都推不倒! 那人脸上挂不住了,指着许英武的鼻子骂道:“嘿,还敢躲着大爷,打你个畜生!” 许英武脸色一变,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还是因为在兰溪这外乡地方,大哥许勇武又叮嘱他不要惹是生非,否则的话早就打了起来。现在听那人说话,又是老子大爷,又是畜生什么的,简直欺人太甚,也不禁动了真火,吼道:“有胆你再说一句!” 这就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了,出手之前会给对方一次示弱的机会。通常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那人不知好歹,当真再说一句的话,结局百分之二百是要死磕。但是那人骑虎难下,方才装大爷装的过瘾,现在要是许英武一句话他就软了,以后怎么在兄弟们面前抬头?于是大喊道:“老子骂的就是你这个畜生,怎么着?” 许英武勃然大怒,这一帮人看起来只不过是人多而已,论身板论功夫哪能是那些成天练武的打行武师的对手?许英武双拳捏得格格作响,只是还没有一拳砸出去,他心里天人交战,一边是要将这龟孙子打个痛快,一边是大哥千叮铃万嘱咐的告诉他不要惹事。 那人见许英武没有动手,胆气顿时壮了起来,挺着胸膛,蒲扇大的手掌在胸口上拍的砰砰响:“有种的你动老子一下试试,老子就站在这儿不动,小破崽子,毛才长全就开始学人家装大爷,你他妈的算老几啊,来啊,动老子啊……”砰砰又是拍了几下,挺着胸口就往许英武的身上撞了过去:“打我啊,有种你动老子,老子躲你一下就是你儿子,来!呸,动老子一下,老子就给你整得叫你娘都认不出你……” 许英武真是再也无法忍受,气得嘴唇直打哆嗦,猛的一拳砸在桌子上,实木作成的桌子被许英武一拳砸出个坑来,跟着恶狠狠的吼道:“妈的,打死你个后娘养的!” 许英武的拳头重重的挥了出去,不偏不倚的打在那人口沫横飞的嘴上,三颗门牙夺路而出,一口鲜血狂飙出来。 跟着,许英武一记黑虎掏心,又是一招双峰贯耳,飞起大脚将那男子一脚踢了出去,撞到在后边的一张台子上,台子顿时被那百十多斤重的男子压得粉碎,满桌的酒菜淋淋漓漓洒了一地,破瓷片扎进那个男子的肉里,只疼得他哭爹喊娘的大叫起来:“跟他们拼了,敢打爷……” 两边大汉纷纷冲了上来,混战做一团,打行的武师从小苦练,平时押镖的时候又是真的跟人动过手的,这一打起来立分高下。 武师们越战越勇,少林拳,鸳鸯腿,抄起两个破板凳腿就耍起双刀,拿过一个破烂桌面就当盾牌砸。 小疙瘩看得眉飞色舞,抱着一碟破碟子蹲在柜台后边,抽冷子就砸一个出去,倒也击中不少人。 许英武百忙中还夸奖小疙瘩道:“好小子,有打暗器的天赋,改天我教你玩袖箭……哎呀……”却是许英武忙着和小疙瘩说话,混战中被人抽了一棍子! 酒馆掌柜和店小二吓得浑身发抖,蹲在柜台后边,店小二一个劲的念叨:“这可咋办啊,咋办啊……” 掌柜的到底见过世面,大吼道:“咋办,出去报官啊,这要是不报官,家当都被他们打光了,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店小二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抓过一本大帐本子往头上一挡,发了疯似的冲出酒馆去,口中拼命大喊着:“来人啊,打人啦……”一溜烟的朝县衙门方向跑去。 许英武等人越战越勇,牢牢占据上风,打得那群人毫无还手之力,正是大大出了一口恶气的时候,忽然不知道是谁,从靴筒子里亮出一把刀子,发了狠心,照着许英武的小肚子就一刀捅了过来。 许英武何等身手,岂能让一个不知名的、没练过武的人扎到,双脚一个鸳鸯连环踢,就将那人手中的刀子踢了下来,跟着动作潇洒、姿态优雅的又是横扫一腿,将那柄刀子朝外踢去。 却只听哎呀一声,一人捂着手臂大声呼痛。 许英武吃了一惊,顾不得再摆造型,急忙扭头望去,却见一个锦衣中年人,右手捧着左臂站在店门口,隐约能看到鲜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 “快跑……”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看到伤了外人,许英武心里也是大吃一惊。这是路口一队身穿团领衫,手按腰刀,举着水火棍的衙役跑了过来,叫道:“哪个也跑不掉……” 小疙瘩见势不妙,急忙从后门偷偷溜走了。 沈子成叹了口气:“打什么架哦,算了,我请潜溪先生去县衙门保他们出来!” 小疙瘩哭丧着脸说道:“麻烦就在这儿,听说二舅老爷伤的是个官……” 第四十五章 大内亲军都督府 二舅老爷打的的确是个官,而且还是个很有意思的官儿。 这位官老爷的品级几乎不入流,但是身份却非同小可,他只不过是兰溪城一个驿丞而已,但是,自从大明开国之后,洪武二年,朱元璋就将御用拱卫司改设为大内亲军都督府,也就是后来鼎鼎有名的锦衣卫。这位驿丞就是大内亲军都督府下属在兰溪县的番子。 兰溪县城交通便利,连接诸省。信息四通八达,这样的险要之地,又岂能没有皇帝的密探在此驻扎呢? 说来,也是这位驿丞的运气不好,兰溪会举办之后,四面八方来了不少人到兰溪。他身为大内亲军都督府下属的番子,自然要竭力办事,监视一下兰溪城里有没有可疑的动态。甚至是有没有人趁机聚众闹事。 逛了好几条大街小巷都没事,走到一条路口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高声喊道:“来人啊,打人啦……”出于对职业的敏感性,这位驿丞老爷就急忙大踏步的跑过来看看热闹,没想到刚刚走到店门口就被飞来一支小刀割伤了手臂! 这位驿丞大人姓潘,名叫潘凤奇。在大内亲军都督府混了这许多年终于可以放出地方为官。潘凤奇可算是抓住了机会,这一番功夫下的,到了兰溪之后,也算是尽职尽责。只不过大明刚刚立国,要说有人谋反,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盗匪也不多,潘凤奇便肩负起了监督官员的职责。 如今潘大人被人打伤,孔有全便着了急,他是堂堂七品知县,原也不惧小小驿丞,但是大内亲军都督府是皇帝的密探,手眼通天,要是得罪了他们,说不定哪天就要被安排个罪名拉去应天府受审。是以孔有全一直和潘凤奇相处的颇为愉快,就算是暗地里收了黑钱,也要和潘凤奇分上几分。 如狼似虎的衙役们将斗殴的数十人拿下一问才知道,这边三十多人都是来自苏州振武打行的武师,而另一边的汉子,却是向家车马行的人。振武打行也算是和沈家有关系的,沈家向家一直不睦,这一架打的倒也不冤枉。 小小的兰溪县大牢里顿时人满为患,一个牢房就要关进去七八号人,负责给牢房做饭的伙夫一边做饭一边痛骂:“真是没天理啊,一下子叫老子做百十号人的饭,那不是要了老子的命么?”一边骂着,一边把安排给犯人吃的那片肉夹起来吃了。 沈子成一听说打伤的是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心里就知道不妙,如今还没有靖难,东厂还得是几十年后的事,要说手眼通天,那就数现在还不是锦衣卫的大内亲军都督府。要是潘凤奇铁了心和要许英武为难,就算许英武有三头六臂,只怕也要在兰溪城倒大霉了。 一回到枫林阁,许芝兰便哭哭啼啼的迎了上来,她已经知道许英武被官差捉了去的事情,又听说打伤的是官,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有道是贫不与富敌贱不与贵争,他们只不过是平头老百姓而已,要是打伤了官员,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沈子成知道这件事必然会被向博文等人抓住大做文章,要是不找朱棣出头的话,只怕一时半会都解决不了,自己要在兰溪会赚钱就要用人手,现在三十多人都被扣在县衙门里,一下子沈子成就成了光杆司令,如何不着急? “三少爷,你看要不然咱们再去求求常公子?”许勇武急忙过来出主意。 常森再怎么说也是开平王的三儿子,就算那个潘凤奇是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也不敢和开平王府作对。要说常森能从中说项的话,倒是能把人弄出来。 沈子成想了想:“好,马上叫人备轿,我现在就去求常公子!” ………… “无论是谁来求你,这一次你不准出头!”朱棣斩钉截铁的说道。 常森顿时傻了眼,不知道朱棣是什么意思。道衍大师却是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盘着双腿坐在炕上,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念的是什么经书。双眼微微闭合着,装作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 徐妙云笑道:“燕王没有别的意思,那个沈子成是有些本事的,只不过这个人脾气有些怪异,不肯为官。燕王也是有意让他吃点苦头,知道一个人的本事再大,终究是不能和官府对抗的,到时候沈子成知道厉害了,自然会来求人。像这样恃才狂放的人,不好好打压打压他的气焰,他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苏坦妹坐在一旁倒有些局促不安,她总觉得沈子成是那种脖子很硬的人,光棍起来的时候,就算天王老子也不怕。要是燕王和常森都不出手相助,那这一次,倒霉的就是许英武,沈子成的生意也会因此受到连累。 苏坦妹忍不住出口说道:“燕王,虽然那个许英武不知好歹,打伤了潘凤奇,但是他并不知道潘大人是官,算不上有意犯上。他只不过是一介武夫而已,要是真的判了什么重罪,倒是冤枉了他!” 朱棣微微摇了摇头,有意扯开话题,一群人又说道朝廷里的事去了。 其实苏坦妹这话就说错了对象,她面前的人除了道衍大师之外,都是官宦出身。 朱棣是燕王,是朱元璋宠爱的儿子,一句话就可以让人人头落地的那种人,朱棣对别人的生命看得非常轻薄,这也是后来他当了永乐大帝之后,就连诛十族,曼瓜藤这样的事都能做得出来的原因。 常森是武将世家,父亲常遇春杀人无数,两个哥哥都在军中,驻守边关和蒙古人作战,常家男子不知道杀过多少人,区区一个平民武师而已,又怎么能进得了常森的法眼。就算许英武被人砍了头,常森也是不在乎的。 徐妙云虽然是一介女流,她却是徐达的长女,生长于官宦世家,她的眼中自然看不到寻常百姓的困苦。徐妙云的心地还算是善良的,只不过这份善良和她丈夫的权谋一比,徐妙云宁可选择不择手段的帮助朱棣,也不会去关心一个小老百姓的死活。 道衍大师名利心太重,一将功成万骨枯,更是不会把许英武这个人的生命放在心上。 苏坦妹这番话说了等于是没说。 她想不到的是,许英武打伤潘凤奇这件事现在对于朱棣来说,成了让沈子成低头最好的筹码。沈子成的家已经被抄了,他的两个当官的哥哥都坐了牢,现在还在应天府的大牢里吃苦呢。想要许英武没事,能帮到沈子成的就只有眼前的朱棣和常森。 天下没有不要钱的午餐,想要他们出手相助,就要给予朱棣足够的理由。而对于沈子成来说,这个理由就是,沈子成有帮助朱棣的能力,并且愿意去帮助朱棣才行。 奇货可居啊!许英武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打伤了潘凤奇,居然能牵涉到这么多事。 沈子成一脸阴沉的坐在马车里,他不是不想依附在朱棣的权势之下,只不过现在距离朱棣去北平还有两年,自己来到大明,知道的历史并不多,帮着朱棣赚钱顺便帮助自己做生意并不是不可以,但是沈子成并不想当朱棣的奴才,成了朱棣一条可以呼来唤去的走狗。 沈子成也想过,这一次朱棣和常森可能会和他谈条件,只不过火烧眉毛只顾眼前,先把许英武救出来再说,不然的话,大内亲军都督府的番子是好惹的么,在牢里弄死个人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常公子……燕公子……嫂夫人、苏姑娘、道衍大师,沈子成有礼了!”沈子成一进门看到大家都坐在这里,心里顿时明了。 常森装着不知情,漫不经心的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沈公子忙着兰溪会的事情,怎么有空来看我们来了?” 沈子成关上房门,走到常森面前,躬身一礼道:“在下小妾有个二哥,脾气是粗暴了点,是打行习武出身的武师,不懂得规矩。日前在酒馆里与人相争,动起手来。不料对方身藏利器,他为求自保,混战中误伤了驿丞大人。说起来,的确是他的不对,只不过山野草民,不识教化,在下斗胆想请常公子保他一保,小惩大诫即可!” 常森微微一笑:“原来是这件事,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潘凤奇驿丞是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除了主管驿站的事务,还隶属于大内亲军都督府卫所治下。我只不过是御前的一个虚衔而已,只拿俸禄又没有实权,况且潘凤奇又不归属我管辖。这件事,我是爱莫能助啊!” 沈子成早料到他们不会答应的这么爽快,转过脸来对着朱棣沉声道:“燕公子,听说燕公子从京城来,家中也是官宦人家,这件事还希望燕公子能居中调停一二。在下不敢忘记燕公子的大恩大德!” 朱棣心道,沈子成啊沈子成,如今你是知道官府的厉害了?以为闲云野鹤一般不参与朝政,就可以独善其身?错了,人只要活着就不得不和官府打交道,想要置身事外,是根本不可能的。 朱棣微笑着说道:“要说在下也有这个本事,只要劝说一二,料想那潘凤奇也不会和你的家人为难。只不过……” 沈子成心里一紧,抬头看着朱棣的眼睛,只见朱棣眼中笑意盈盈,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接着说道:“沈公子,殴打朝廷命官是大罪。何况持械伤人?驿丞虽然只是小官,可终究是朝廷体制内的官员,被一个平民百姓这般打伤,要是不严惩凶徒,叫他将来如何为官一方?” 开条件了,朱棣开始漫天要价了!沈子成早就打定了主意,来吧,老子就地还钱! 沈子成笑道:“其实只是误伤而已,凶器不是我那小舅子带着的,也不是有意要伤了驿丞大人,只求燕公子说几句好话,这件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在下自然是感激不尽……将来燕公子有何吩咐,在下万死不辞!” 朱棣轻轻点了点头,看来沈子成还算上路,于是说道:“如今天色已晚,若是沈公子不着急,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详谈一二,这件事我知道的也不甚了了……” 沈子成松了口气,急忙点头答应了! 第四十六章 劫个色吧! “财爷,我可是一路跟着那个沈子成看到他去找那和尚和常森去了!” 说话的人是财爷的一个心腹爱将冯小七,此人擅长拐卖良家妇女,又有门道从官窑里挖人。据说朝廷抄了贪官污吏的家,女的罚去做娼妓。冯小七就能打通天地线将这些已经送到官窑里的女子,挑一些姿色不错的,花钱买出来送到财爷开设的妓院勾栏里。如此一来,财爷的生意自然是越来越红火,冯小七在财爷面前自然也是越来越得宠。 “老子就知道,他们有了事就肯定去找开平王的人撑腰!”财爷气呼呼的说道,他找人镶了几颗金牙,只不过时日未久,一时间还不适应,吃饭说话都不方便。 冯小七媚笑着道:“财爷,这次开平王府可没帮着他们,小的打听的清清楚楚,给了店小二些钱,叫他偷听几句,就知道常公子说无能为力!” “哦?”财爷眉头一挑:“这下好啊,要是开平王府的人不来凑热闹,那咱们就把事情闹大,把沈子成和那个许什么来着往死里整。” 冯小七的脑袋点得就像小鸡啄米:“是啊是啊,沈家和向家一向是对头。向公子来了兰溪之后,带旺了财爷不少生意,于请于理咱们这次都应该出力。只是听店小二说,这次常森没有出头,那个什么燕公子倒是想替沈家出头,说是要去找孔县令分说一二,将许家的人保下来!” 财爷一拍大腿,提起这个燕公子,他就有气,上次在醉风楼仗着手下武艺了得,把财爷逼得几乎要跳楼。这口气要是不出,财爷以后还能在兰溪城混么? “又是这个多管闲事的主,查清楚他的底细没?”财爷到底是地头蛇,还是小心多了。 冯小七笑呵呵的说道:“小的打听清楚了,那个燕公子是从应天府来的,他和他夫人都是官宦世家,只是不清楚当的是什么官。料想品级应该不算低,此人身边带了一些随从,倒是武艺不错。” “什么官能比左丞相更大?胡相国在朝中那是一言九鼎的人物,皇上对胡相国宠信有加,这次不给那个什么燕公子一点颜色看看,老子以后就不在兰溪混了。再说了,朝中知名的大臣有姓燕的么?”财爷恶狠狠的问道。 冯小七使劲的想了想:“有一位监察御史倒是姓燕……” “监察御史算个屁。向公子身后是胡相国撑腰,小小一个监察御史,胡相国一个小手指头就能按死他。”财爷冷笑几声:“那个姓燕的,身边随从颇有几分本事,你们找些身手好的兄弟,把他老婆拿下!” 财爷想起徐妙云那美若天仙的容貌,玲珑突兀的身材,口水都快流了出来:“他老婆实在是个妖精,把他老婆拿下来,要是这小子不知好歹,咱们就把他老婆卖到江西去做*。到时候,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胆敢得罪我财爷,那是他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 冯小七顿时乐开了花,这种绑票打闷棍欺负良家妇女的事情是他最擅长的。到时候要是卖了这个女子,自己还能占些便宜,分些油水呢!当即乐呵呵的去找些道上的好手,准备办事了! 朱棣拉着沈子成去了客栈外的一家小酒馆聊天。徐妙云顿觉无聊,牵着苏坦妹道:“苏姊姊,不如咱们也出去走走吧,在房里闷了一天,着实难受!” 苏坦妹笑道:“也好,反正我也在房里待烦了!” 徐妙云自忖晚上出去走走应该没什么事,便吩咐随从不用跟着自己,就和苏坦妹一起走了出去。 这两个都是绝色女子,苏坦妹身着黑色大氅,徐妙云一身雪白的貂皮大衣,一黑一白着实夺目。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街上的人却是不少,自从兰溪会举办之后,四乡八里的人都赶到了兰溪来,就算是夜市的小吃,生意也着实兴旺。 许多读书人在街上闲逛,他们倒也认得在兰溪会上和宋濂等人并列的苏坦妹,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这些读书人只是远远的看着苏坦妹,轻轻点头示意而已。 “苏姊姊,你看你好大的面子,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朝你点头了!”徐妙云牵着苏坦妹的胳膊,兴冲冲的说道。 苏坦妹虽然年纪是二十出头,可是心怀却还是一个小女孩,于是便拿徐妙云开起了玩笑:“妹妹,他们哪里是在看我啊,那是在看你呢。像妹妹这般花朵一样的人物,到哪儿都是万众瞩目,想掩饰也掩饰不住了。燕王果然是好福气,听说还是皇上亲自向徐大人提亲的是吧?妹妹真是好大的面子。” 徐妙云脸上微微一红,只不过在深夜里也看不出来。有一天徐达去上朝,回来之后春风满面,喜气洋洋,将徐妙云叫到书房说道:“今日皇上问我,说我有个女儿,貌美如花,又知书达礼。替燕王求婚,我已经答允了!” 徐妙云那时候只不过是刚过十五岁的小女孩而已,婚姻大事,尤其是官宦富贵人家的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做主,况且嫁给燕王也不算辱没了她,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成婚之后,徐妙云和朱棣倒是相亲相爱,朱棣惊讶于徐妙云的才华,没想到如此美貌的妻子竟然对政治也是了解的头头是道。徐妙云惊叹于朱棣的雄心壮志,夫妻两人时常月下吟诗,对酒当歌,原本是一桩政治包办婚姻,却促成了一对璧人,如何不叫人欣喜呢? 徐妙云嗔道:“我都已经嫁人了,姊姊莫要拿我寻开心。倒是姊姊一直不肯嫁人,不知道是不是神女有梦,襄王无情呢?” 苏坦妹听徐妙云把“襄王有梦神女无情”倒过来说,倒是哭笑不得,心头不知不觉又泛起沈子成的影子,顿觉一阵羞涩。转念问道:“燕王这次故意刁难沈子成,我始终觉得这样不太好!” 徐妙云轻声说道:“姊姊,燕王也是眼高于顶的人,若是没有几分本事的,哪怕是跪在燕王面前磕头,燕王也不会用他。姊姊,妹妹从来不拿你当外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吧。燕王在凤阳还要待上两年,之后就要去北平就藩。北平是中原的门户,抵抗蒙古鞑子的第一线,朝廷必然要在那里布置重兵。燕王去了北平,就要肩负起守御大明北大门的重责。可是燕王自幼生长在帝王家,去了北平之后,那些边军是否能万众一心听燕王的号令?燕王没有自己的班底,那些骄兵悍将是否会尊重燕王的命令?这些都是问题!” “皇上有旨说,藩王就藩之后,可带甲一万八千兵。其实不然,姊姊你想,秦王晋王已经就藩,他们守御西安大同雁门一线,若是两位藩王只有三万多兵如何与蒙古鞑子相抗,是以一万八千兵一说,只是对于封在内地的藩王而言。在边境的藩王都是皇上看好的人才,都是能上马打仗,下马治民的人。可是行军打仗也好,管理州府也好,没有自己的人,如何能做到言出必行,上下一心?燕王想招揽几个得力助手,也不为过。姊姊,你说,是不是这样?” 苏坦妹叹了口气,轻移莲步接着朝前走去,低声说道:“其实我对这些事,一点也不热心。不像妹妹生长于官宦世家,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徐妙云跟上两步,接着说道:“道衍大师是人才,他精通兵法,又无意做官。这样的人才,自然可以用。沈子成也是人才,你看他经营得当,每每能有奇思妙想,从常人看不到的地方赚钱,这兰溪会已经举办了许多次,可有哪一次是赚钱的?并不是兰溪会不赚钱,而是前人想不到而已。只不过沈子成这个人本事是有的,脾气却也不小。他或许是因为沈家被抄家,对朝廷生了惧意,不敢出仕。其实燕王也并不是叫他去朝中做官,而是希望沈子成能够在燕王就藩之后,帮助燕王打理北地财务。藩王治下,许多事都要自己筹集,幽燕之地又是中原屏障,马虎不得。行军打仗要人才,治理内务也需要人才啊!” “沈子成这样的人,要用,就要把他的气焰先打下去。从古到今,许多人都是有才华的,只不过恃才狂放,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这样的人,要是不给他一些苦头吃吃,他根本就不知道厉害。将来就算做事,也难免四处碰壁,只怕到时候他还要责怪朝廷无眼,不识人才呢!”徐妙云笑呵呵的说道。 苏坦妹美目流转,长长的睫毛搭了下来,一双清澈如泉的眼睛看了看徐妙云,忽然笑道:“妹妹又何必跟我说这么多呢?沈子成的事关我什么事?” 徐妙云不怀好意的微笑道:“我一提起沈子成,姊姊的脸都红了,还说没事?要是沈子成愿意为燕王出力,将来燕王必定不会辱没了他。他也是有才华的人,听说沈子成今天下午赋诗一首,说是化作春泥更护花……护花……当时醉风楼里只有一朵美艳无比的人间奇葩,那可不是姊姊又是谁?” “好了……”苏坦妹羞红了脸,快步朝前走去。 徐妙云见苏坦妹走快了,急忙追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路。 徐妙云轻声喊道:“好姐姐,我不说了好么,只是姊姊你要快点啊。那个沈子成啊,虽然现在还没有正妻,可要是哪天有了正妻,姊姊你总不能去给他做妾吧!” 苏坦妹又气又羞,转身道:“你还说……” 这一转身,只见徐妙云身后忽然冒出两条大汉,拦腰将徐妙云抱住,苏坦妹大惊失色,正要张口呼救,忽然后颈被人劈了一掌,顿时昏昏沉沉的倒了下去。 那几条大汉将徐妙云和苏坦妹绑的结结实实,塞到麻袋里,对一人说道:“七爷,原本说抓一个,现在连名震江南的大才女也不得不抓了,这笔帐要怎么算才好啊?” 冯小七不耐烦的说道:“加钱呗!少不了你们的!” 第四十七章 四王爷朱棣 朱棣和沈子成言谈甚欢,两人推杯换盏,在小酒馆里聊的正是开心,忽然一个侍卫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丝毫不顾酒馆里其他人的目光,趴在朱棣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沈子成端着酒杯,冷眼看着朱棣,只见朱棣脸色微微一变,显得甚是吃惊,跟着又是一阵焦虑之色,挥手令那侍卫退下。 沈子成动容问道:“燕公子,何事如此惊慌?” 朱棣看了看沈子成,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低声说道:“你随我来!” 沈子成跟在朱棣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街角一处僻静的角落,朱棣的侍卫远远散开,不让任何人接近两人。 “沈公子,其实我一直瞒着你,如今告诉你也无妨。”朱棣长叹一声说道。 沈子成心中一动,必然是出了事,不然的话朱棣不会暴露身份来告诉自己。 朱棣一字一句的说道:“本王是皇帝陛下第四子,封藩燕王。” 沈子成心中暗道,老子早就知道了,但是脸上却做出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急忙翻身拜倒:“草民沈子成叩见燕王殿下。” “起来吧!”朱棣缓缓说道:“如今有一件事,需要你替我办!” 沈子成正猜疑这个问题,闻言急忙爬了起来说道:“不知道何事草民可以效力?” 朱棣冷冷的看着沈子成:“今天晚上,燕王妃和苏坦妹被人掳走了!” 沈子成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这句话还是吓了一跳,要苏坦妹被人掳走也就算了。虽然她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才女,但是论起身份来,也只不过是草民一个。每天那么多失踪人口,官府都忙不过来,哪里顾得上一个小女子。但是燕王妃被人掳走就不得了了,她是徐达的长女,朱棣的老婆,朱元璋的儿媳妇。是哪个倒霉鬼吃了熊心豹子胆把燕王妃掳走?难道嫌自己的命太长了么? 沈子成低声问道:“不知草民又什么可以为殿下效力的?” 朱棣叹了口气:“我若是去兰溪县衙出首,就不得不说出我的身份。可是燕王出巡是何等大事,如今我微服出访就是不愿惊动地方。可是现在燕王妃出了事,要是去报官,就不得不说出我的身份。如此一来,事情就闹大了,到时候父皇、徐国公大人都知道本王微服出巡,还害得燕王妃被人掳走,朝廷的颜面何在啊!” 沈子成暗忖道,其实朱棣怕的不是这些,他来到兰溪会其实就是为了给自己招揽人才。朱元璋这个人最是猜忌,虽然从目前看起来,朱元璋猜忌的还是功臣老将,但是天知道朱元璋是不是猜忌自己的儿子,一旦涉及到皇权之争,什么父子,什么兄弟,什么叔侄,全是扯淡。根本就没人当成一回事。朱棣是奉旨去凤阳忆苦思甜的,偷摸跑来了兰溪,这份居心让朱元璋知道了就是大事。 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不管徐妙云,先不说朱棣和徐妙云的感情有多好,单说徐妙云的身份就了不得,要是徐妙云真的被丧心病狂之徒掳走,劫财不成劫了个色,那可是皇室百年难遇的大丑闻。 虽说唐代有太平公主跟人勾勾搭搭,好歹那也是公主主动的。虽说北宋灭亡之时,满朝的皇室贵族女子都被金人掳走当了女奴,那好歹是打了败仗,没有办法。 如今要是徐妙云被人侵犯的话,那可是天底下第一次在开国之初的盛世里,堂堂王妃被强人侮辱,这样的耻辱是皇室绝对无法容忍的,以朱元璋的破脾气,千万人头落地也不是不可能! 沈子成越想越是心惊,拱手道:“燕王要在下如何去做?” 朱棣轻轻挥了挥手:“兰溪城本王并不熟悉,这件事暂时也不能报官。本王身份也不宜暴露,本王给你二十名得力下属,听你号令。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就算是把兰溪城挖地三尺,也要把王妃给本王救出来。” 朱棣顿了一顿:“这件事,官府方面你不用担心,要是有事,本王会叫常森去挡着官府,但是一定要快,要是王妃出了什么事,就算整个兰溪县城人头落地,也万死不抵其罪!” 说到后来,朱棣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沈子成暗暗心惊,口中连声答应。 他也知道,朱棣在兰溪城并不认识什么人,在兰溪,朱棣认识的人里,还就是自己对兰溪最熟悉。 不过于请于理,沈子成也不会袖手旁观,单说苏坦妹好了,要不是苏坦妹,沈子成也不会有机会来到兰溪,参加兰溪会,并且一手缔造了兰溪会发大财的神话。饮水思源,现在苏坦妹落入匪人之手,沈子成就绝对不能不管。 朱棣又低声吩咐道:“这件事,你必须保密,要是官府知道了,本王第一个拿你开刀。” 沈子成急忙应了一声。 朱棣叫过来一个侍卫,低声说道:“纪纲,这件事,你跟着沈公子去办,一切事情都听他的吩咐,知道么?” 纪纲双手一并,拱手道:“谨遵燕王号令!” 朱棣转过脸来对沈子成说道:“纪纲是本王来兰溪的时候,在路上遇到的勇士。他勇武过人,智谋出众。本王甚为欣喜,就留在身边做个亲随。这件事有他帮你去办,本王便放心多了。” 沈子成看了看纪纲,只见他身长手长,相貌堂堂,双眉如墨,虽然穿着一身寻常百姓的服饰,却掩饰不住一股英武之意。心底也是暗暗佩服,拱手道:“有纪壮士相护,万无一失!” 沈子成这话也是留了个心眼,要是真的救不出徐妙云来,就往纪纲身上一推,说他办事不力好了,反正沈子成是不愿承担什么责任的。伴君如伴虎,朱棣这样的人,相处起来还是小心点的好。 朱棣点点头,轻轻的挥一挥手,叫纪纲退下,又低声对沈子成说道:“你放手去查,无论涉及到任何人等,一律可以杀无赦。这件事,本王替你扛下了!”说着,朱棣将一块小小的牌子塞到沈子成的手中。 沈子成翻过来,借着月色一看,上面刻着“大内亲军都督府”。顿时脸色一变,这就是传说中锦衣卫的腰牌? 朱棣吩咐道:“这一块牌子,必要的时候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本王不方便出面,就由你代劳好了。你可以先拿着这块牌子去见孔有全,让他放了你的人。到时候人手多一点,办事也就方便一点,但是你切记,对外只能说是苏坦妹失踪,你带人去找,绝对不可以说出王妃的事。事情办完之后,将牌子交还与本王!” 沈子成急忙低头答应了。 他却不知道这块腰牌的来历,朱元璋改设大内亲军都督府之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担任都督。因为大内亲军都督府是负责监察百官的密探,朱元璋也需要一个对自己绝对忠诚的人来办。 可是在朱元璋的心目中,有什么人能比自己的儿子更忠诚呢?太子是不适合做这样的事,秦王晋王已经封藩出去,其他的儿子还小,只有朱棣的年纪刚好。 况且朱元璋对朱棣实在是宠爱有加,是以暗地里将大内亲军都督府的重权交到朱棣的手中。 到了朱棣去凤阳忆苦思甜的时候,大内亲军都督府才交给了毛骧。只不过朱棣却没有把这块腰牌交上去,毛骧自然也不会傻到去问朱棣要回来。 可是朱棣心中也隐隐有些忌讳,这块腰牌在现在能发挥一些作用,只是一旦被人参上一本,就算自己是燕王,也吃不消了。不过,徐妙云被人劫了去,火烧眉毛只顾眼下,朱棣实在是对徐妙云爱得太深,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就先放到一边去得了! 沈子成不知道这其中许多典故,但是这一块腰牌,正面刻着大内亲军都督府,北面刻着一只白鹤,看样子应该是大内亲军都督府中身份颇高的人才能拥有,心里也有了底,无论如何,许英武他们这一劫应该是过去了。 朱棣又低声嘱咐了几句,这才带着几个人走了。 纪纲快步走了过来,沈子成左看右看,也看不到朱棣说的二十个人,正诧异间。纪纲已经看出了沈子成的心事,低声说道:“沈公子,在下手下的人,一般是不露面的。只是暗中保护燕王,若是沈公子想见一见的话,在下可以叫兄弟们出来相见!” 沈子成连连摇头:“不用了,不用了。纪兄,咱们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兰溪县衙走一遭可好?” 纪纲急忙拱手道:“沈公子千万别这么说,在下只不过是个亲随而已,纪兄两字可不敢当。到时候燕王说不定会责怪小人得罪公子。公子只管叫我纪纲好了!” 沈子成哪里知道他有这么多规矩,纪纲、纪纲,在心中默念了几遍之后,忽然恍然大悟,纪纲不就是朱棣造反成功之后的锦衣卫指挥使么?原来他们在这里就相识了,难怪朱棣后来会把监督百官的锦衣卫放心的交给纪纲。 可是纪纲最终还是辜负了朱棣的信任,纪纲此人心狠手辣,欺男霸女。只不过是和阳武侯薛禄争夺一个*而已,就用铁瓜打得阳武侯薛禄脑袋开花,差点死掉。从此以后下雨天都要怕淋雨,据说是因为害怕脑子进水。 更有甚者,纪纲后来还意图谋反,朱棣下诏全国选美,各地送来的美人到达京师后,纪纲挑出绝色美人藏于自己家中私纳。 纪纲查抄到已故吴王的冠服后,私自隐藏在家中,有时还穿在身上,命令左右饮酒祝贺,高呼万岁,没有一个人敢告发。 纪纲后来想要造反家中私养了大批亡命之徒,暗中修建隧道制造了数以万计的刀枪、盔甲和弓箭。 有一次,朱棣亲自主持射柳比赛,纪纲想学秦代的赵高指鹿为马,他对锦衣卫镇抚庞英说:“我故意射不准,你把柳枝折下来,大声呼喊说我射中了,看看众人有没有敢出来纠正的。”庞英按照纪纲的话做了,在场的人竟无一个人敢出面纠正,纪纲于是高兴地说:“没有人敢难为我了。” 沈子成对纪纲的了解,还是来自于电视剧,现在看到纪纲谨小慎微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诧异,但是周公恐惧流言后,王莽礼贤下士时……人,总是看不出来的! 沈子成轻轻的叹了口气:“走,随我去兰溪县衙!” 第四十八章 兰溪县大牢 兰溪县城的大牢里,几盏油灯昏黄如豆。 “二师兄,咱们这次会不会有事啊?”那个姓赵的武师有些担心,他们被抓进来已经一晚上了,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许英武大声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伤了官老爷,要杀要剐冲着我一个人来好了。与你们无关,明日过堂之时,我一个人去认罪。” “那怎么能行?二师兄一个人把罪名全扛了下来,叫我们这些做师弟的脸往哪放啊。大伙儿同进同退,又没有伤了人命,大不了就是吃棒子,咱们练武的筋骨结实,就算打上几十棒子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一个师弟叫道。 远处两名衙役按着腰刀走了过来,腰间挎着的钥匙满满一大串,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两个衙役一走过来,就用刀鞘敲着牢房的木栅栏门:“老实点,叫唤什么?想作反么?” 到底是民不与官斗,就算是衙役,在大牢里代表的也是官府,一群武师顿时安静了下来。却见大牢尽头,走进来两个人,一人高高瘦瘦,另一人却是肥头大耳,肚皮挺得好远。这两人正是向博文和财爷,两人进了大牢就站在门口没动,过不一会,孔有全的师爷也走了进来,将那两名衙役叫过去说了几句。两名衙役点头哈腰,急忙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几间牢房的大门,放了向博文手下的那群车马行的伙计出来。 这边的武师立刻不干了,又叫了起来:“还没过堂呢,到底是谁有罪,谁先惹的麻烦,县太爷怎么不问一声就放人?” 衙役顿时火了,拿着刀鞘一顿乱敲:“找打是么?” 那群伙计一个个从牢房里鱼贯而出,路过振武打行的武师所在的牢房之时,个个趾高气昂,得意洋洋。眉目之间充满了对武师们的不屑。 “他娘的,太欺负人了!”姓赵的武师纷纷的坐了下来,随手从屁股下边拽出一根长长的稻草咬在嘴里,跟着似乎想起来什么,呸呸连声,又吐了几口唾沫。 许英武心里也着了急,他知道小疙瘩跑了出去,应该是去找沈子成求救兵去了。但是这么久也没有救兵到来,只怕是没法救他们出去了。许英武知道驿丞算是官,可是他并不知道驿丞是属于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要是许英武知道这一茬,现在只怕已经吓昏了过去。大内亲军都督府里的酷刑变着花样的来,那可是残酷无比,能叫人后悔自己的老娘为什么要把自己生下来。 许英武站起身来,抓着栅栏门叫道:“差大爷,差大爷……”他本是想问问衙役,可有人来保他们。 谁知道那衙役转过来脸看着许英武笑道:“您啊,就慢慢在这儿熬着吧,咱们县太爷最近事多的很,至于哪天才有功夫提审你们这一干人犯,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许英武倒抽一口凉气,看样子县老爷是要跟他们耗上了,也不打也不骂,先关在这潮湿阴冷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待上几天,把这伙人的锐气全给磨下去,跟着再大刑伺候,到时候许英武想招供都来不及。 他这个二师兄也不是白当的,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过不少风浪,这点用心怎么能看不出来。远远的看着财爷和向博文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牢房,那两个衙役可能暗中得了好处,喜笑颜开的坐在牢门口说话喝茶。许英武双手拽着木栅栏门,大喝道:“人是我伤的,架是我先打的,把我兄弟都给放了。这罪,我认了,要怎么样都冲老子一个人来?” 那两个衙役脸色一变:“好小子啊,居然敢在老子面前自称老子,你胆子可真不小。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玩意!” 说着,两名衙役就走了过来,打开栅栏门,将许英武一把拉了出来,跟着又迅速将牢门锁上。他们也不怕这些汉子闹事,本来打架不是多大的罪名,要是在牢里*,打伤官差,那可是充军流放的罪名了。这些人都是有名有姓,有路引在兰溪县衙里登记着,给他们天作个胆,也不敢在牢里乱来。 饶是如此,两名衙役也不敢怠慢,将许英武拉了过来,脚镣手铐都给锁上,举着刀鞘往许英武的屁股上重重一打:“给老子滚出来!” 许英武冷笑一声,昂首大步朝前走去,他只想一个人先把罪名扛下来,把这三十多号兄弟先给放出去。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要是耽误了沈子成用人,那就麻烦了。许英武也果然算是一条汉子。 走到牢门口,许英武眼前一亮,这儿是衙役们坐的地方,里边有个房间,收拾得还算整齐,铺着几张木板床,看样子是衙役们值夜班的时候睡觉的地方。墙上插着两支火把,火头烧的挺大,照得这一片都是亮堂堂的。 房间里还有几个衙役,为首一个衙役满脸横肉,身材极高,下巴上浓浓密密全是络腮胡子。那人摸着下巴走了出来,冷眼看着许英武喝道:“好小子,居然敢在大牢里自称老子。看样子你也不知道咱们大牢的厉害是吧!” 许英武铁了心要一个人扛下来,喝道:“人是我伤的,架是我先打的,把我兄弟都给放了。这罪,我认了。” “认你奶奶个腿!” 许英武身后一声暴喝,一个衙役抄起一支粗大的木棒,照着许英武的左腿就是重重一棒子。许英武身子一晃,不过他是练武出身,这一下虽然痛入骨髓,也还能忍受得住,咬着牙道:“人是我伤的,架是我先打的,把我兄弟都给放了。这罪,我认了。” “硬汉子啊!打!”那络腮胡子大喝一声,几个衙役抄起家伙就扑了过来。 木棒,刀鞘,板凳腿……雨点般的落在许英武的身上,许英武咬着牙不喊疼不装孬,两腿就像钉在地上似的,任凭那些衙役疯狂的殴打也绝不跪倒。 师弟们顿时鼓噪起来,拼命的摇晃着木栅栏门,那些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头的木栅栏门被他们摇得吱吱作响,几乎就要倒了下来,这边急忙分出几个衙役,腰刀出鞘,照着扒在栅栏门上的手就作势要剁。那些师弟们不敢再晃,却毫不退缩,隔着栅栏门和那些衙役横眉冷目的对视着。 “扑……”许英武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饶他是铁打的身子也顶不住这般痛打。只不过到底许英武也没有跪下来,整个人就像一面墙似的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是个硬汉子,别打了!把他扔回去。”那个络腮胡子看样子是衙役里的头头,发号施令道。 那些衙役走了过去,提着许英武的双脚就在地上拖着走到牢房门口,打开一间空空的牢门,将许英武丢了进去。 ………… “孔大人……在下的亲属不知高低,冲撞了驿丞大人。还请孔大人和驿丞大人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放,在下已经准备了给驿丞大人的汤药费,还请驿丞大人笑纳!” 沈子成说着一挥手,纪纲就大步走了过来,从背上取下一个小包袱,里边放得满满的一叠大明宝钞。都是一贯一张的纸钞。 潘凤奇看到这叠钱也有些意动,潘凤奇四十多岁,身高马大,平素里也会练上几手把式,在驿站的时候也时常要练马,骑着马兜个圈却也没什么问题。这样练得多了,身体也算得上是颇为强健。别看他现在手上缠着绷带,其实就是擦破了皮。只不过潘凤奇是官,还是大内亲军都督府的番子,他破了块皮在兰溪城都是大事,又怎么能不追究呢? 之前向博文和财爷也来看望过潘凤奇,还送上一百贯的汤药钱,一来是请潘凤奇高抬贵手将他车马行的伙计都给放出来。二来,私底下又塞了些钱给孔有全,让孔有全抓住振武打行这一块的人穷追猛打! 潘凤奇听到孔有全暗示说向博文家里和胡惟庸的儿子交好,心中顿时明了。他只不过是小小的大内亲军都督府的番子,虽然名头吓人,也只不过是吓唬小老百姓罢了。人家的*可是胡惟庸,如今在朝中一手遮天的胡惟庸。潘凤奇自然乐得做个好人,转身就跟孔有全说,打架的时候看到是振武打行的人追打向家车马行的人,并没见到向家车马行的人还手。于是潘凤奇一招指鹿为马、孔有全顺势一招顺水推舟,就下令将向家车马行的人全给放了。 这其中的根源,孔有全知道,潘凤奇却不知道。 向家车马行要利用这次兰溪会的机会在兰溪扎根,将来占据这一片交通便利的地方大做文章。振武打行是做打行生意,不过沈子成也已经买下了两家骡马行,要帮衬自己小妾的娘家。从大的概念上来说,向家车马行和振武打行做的都是物流的生意,同行是冤家,这一架打的一点也不冤枉。 所以向博文一听说伤了潘凤奇,就索性要把事情闹大,把这个来自沈家的威胁,从兰溪一脚踢出去。 潘凤奇不知道这许多,想着自己擦破一块皮而已,这边送上一百贯,那边也送上一百几十贯,这块皮也实在是太值钱了。正想着要不要再敲诈沈子成一些,忽然听到啪的一声。 潘凤奇抬头一看,原来是孔有全将手中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怒视着沈子成:“你这算什么意思?贿赂朝廷命官你可知道该当何罪?” 潘凤奇心里大乐,这孔有全一板正经的样子还真可笑,其实还不是为了多跟沈子成要点钱么。 只不过潘凤奇可算是想歪了,孔有全决定不要沈家的钱,既然常森没有来为他们出头,孔有全就不怕沈子成等人,他是要好好和向博文等人结纳,将来向家车马行在兰溪生根发芽,孔大人也好伸手摘几个果子吃吃! 沈子成低头笑道:“孔大人误会了,在下只不过是想既然伤到了潘大人,那就赔些汤药费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孔大人日理万机,潘大人公务繁忙,犯不着为了那些力气行的人生气,对吧?” 潘凤奇正要说话,只见孔有全又抢着说道:“沈子成,你真是冥顽不灵,还敢贿赂本官。这叠宝钞就是证据!” 纪纲脸色一变,他是朱棣身边的人,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正要发火,却见沈子成左手背在身后朝他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乱来。 孔有全大喝道:“来人,把贿赂朝廷命官的沈子成,给我押进大牢!” ~~~~~~~~ 平安夜求红票,求收藏,求点评~~·5555555,大家多支持吧! 第四十九章 权力的滋味 沈子成也不着恼,又朝孔有全走近了一步。 孔有全大惊失色,他还明明白白的记得那天晚上被许英武一巴掌打得嘴巴肿了好几天,更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是怎么凑过嘴去,上演了让自己后悔不已,人格尽丧的一幕。尽管孔大人的人格实在没有多少,但是他也不甘心以那样一种方式彻底丢完! 难道沈子成敢对官员不利?孔有全颤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沈子成低声说道:“与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在下一再请求孔大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孔大人就是要坚持审案,那好,审案就审案,现在就审!” 孔有全见沈子成不敢动自己,心里安定下来,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居然在本官面前说现在审案!” 沈子成冷冷一笑,从腰间取出一块腰牌,高高举到孔有全的面前。 孔有全乍一看一块黑乎乎的腰牌,上边还刻着几个字,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玩意,就见到身旁的潘凤奇已经连滚带爬的从太师椅上滚了下来,不顾胳膊上绑着的绷带,跪倒在地上,高声叫道:“卑职大内亲军都督府下属兰溪县驿丞潘凤奇,叩见大人!” 孔有全顿时吓了一跳,大人?什么大人?心中虽然泛着迷糊,但是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跪倒在沈子成的面前,这时,孔有全已经将面前的腰牌看得清清楚楚,上边刻着大内亲军都督府。沈子成还怕他看不清楚似的,朝孔有全的脸上又凑了凑,顺便翻了个身给他看看背面刻着的一只白鹤。 唉呀妈呀,潘凤奇顿时傻了眼,他虽然隶属于大内亲军都督府,可是这一辈子直接打过交道的上官最大也就是个百户而已。这上边刻着一只白鹤,那得是大内亲军都督府里多大的官儿啊!潘凤奇不假思索,一颗脑袋在地上磕得噼里啪啦直响,口中说道:“卑职不知道大人在此,多有怠慢,还请大人恕罪!” 沈子成也不知道这小小一块牌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微微一笑,又把腰牌收了回去,笑眯眯的说道:“不知者不罪。两位大人都起来吧!” “这哪里当得起哦!”孔有全一边说着一边想抽自己的嘴巴,他也知道大内亲军都督府是皇帝身边的密探,看样子沈子成一开始并不想暴露身份,只不过是想花钱消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已。可是自己不识眼色,一个劲的就是要把振武打行的人往死里整,现在可好,小尾巴被沈子成掐在手里。他也不知道那块腰牌代表着多大的官,但是看潘凤奇那一副老鼠见到猫的样子,就是知道沈子成在大内亲军都督府里边的品级不低,将来自己的麻烦只怕还多了去了。 潘凤奇也站了起来,双手垂在大腿上,恭恭敬敬的侍立在一旁,孔有全急忙将自己坐热的太师椅拉了过来,伸手一指:“沈大人,请坐!” 沈子成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原来这就是权,权力原来这么让人害怕,但是用起来又是这么得心应手。虽然沈子成明白这一份权力是朱棣暂时给他的,但是用权力的感觉就像是K粉喝药上瘾一般,实在是让人受不了。看着方才还是两个趾高气昂的人,现在毕恭毕敬的在自己面前装孙子,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大人……下官这就叫人去放人!”孔有全擦了把汗,只想快点把这个瘟神送走。 沈子成看了看潘凤奇和孔有全,说道:“也好,咱们一起去大牢放人!” 潘凤奇和孔有全连连点头。只听沈子成又说道:“本官的身份甚是机密,若不是为了这件事情,本官也不愿暴露身份。若是有他人知道了本官的身份,就唯你们两人试问。到时候你们就洗干净屁股准备坐牢吧!” 纪纲看沈子成一脸官威倒也似模似样,心中暗自好笑。 但是潘凤奇和孔有全却想歪了,坐牢就坐牢,为什么要洗干净屁股去? 两人对望一眼,顿时想起平素里听到衙役们的传说,说那监狱之中,有些坐了许多年牢的人,因为没有女人,所以酷爱男风。喜欢欺凌那些刚刚入狱的男子。 孔有全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板,要是这样就被投进牢里,被那些脏兮兮又力大无穷的汉子那么一糟蹋,还怎么活得下去?潘凤奇和孔有全浑身上下一个激灵,忙不迭的指天骂地的发誓,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也绝对不会泄露沈子成的身份云云。 沈子成见这两人胆小如鼠,知道他们害怕,志得意满的站了起来,潘凤奇快步朝前走去,给沈子成带着路,纪纲又带着几个部下跟在后边,一行人绕出县衙便朝大牢走去。 一走进大牢,那些衙役正闲着无聊在打叶子牌赌酒喝,看到县太爷和潘凤奇带着几个不认识的人走了进来,那络腮胡子率先迎了上来,满嘴酒气的说道:“县太爷,这么晚了,大牢里又是肮脏龌龊的地方,您老人家怎么亲自来了?” 孔有全正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听到络腮胡子这么一说,咳嗽一声便要说话。 那络腮胡子会错了意,只道沈子成、纪纲等人都是孔有全带来的随从,便走进两步在孔有全耳边说道:“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小的已经把向家车马行的人都放走了。那个振武打行的人不听话,弟兄们把他好好的修理了一顿,现在只怕连爬都爬不起来呢!” 络腮胡子说完,笑呵呵的退到一边,看着孔有全,心想事情办得这么顺利,一会儿只怕县太爷还有银子要赏下来呢! “混蛋,你们竟然敢在大牢里动用私刑,虐待人犯,本官平时是怎么教导你们的,是怎么管束你们的,可是你们……唉……你们是在是让本官太失望了……啪……”最后一声却是孔有全重重的一巴掌扇在络腮胡子的脸上。 孔有全不知道沈子成是不是听到了络腮胡子的话,抢先发难,希望一巴掌能把络腮胡子这个二百五给打醒,免得他分不清楚形势,再说错话。 那个络腮胡子顿时愣住了,捂着脸支支吾吾的说道:“大人,是您吩咐的,放了向家车马行的人,叫我们看着那些打行的汉子。小的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小的没做错啊!” 活二百五啊……孔有全急的满头冒汗。 沈子成一把推开孔有全带着纪纲便大步走了进去,接着墙上挂着的那几盏昏黄的油灯,隐约看到许英武躺在一间空荡荡的牢房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对面几间牢房的人看到沈子成,立刻明白过来沈子成是来救他们来了,一个个都趴在木栅栏门上,大声叫道:“三少爷,二师兄被他们打得快不行了,三少爷,救我们出去啊……” 沈子成一听许英武被人打伤,顿时急了。他和许英武倒没有多少深厚的感情,可是许芝兰和她的两个哥哥感情最是深厚,从小到大,许勇武和许英武兄弟就是把许芝兰当公主一般放在手心里呵护着。要是许英武被人打坏了,叫沈子成怎么跟许芝兰交代啊! 其实他是相公,许芝兰只不过是一个小妾而已,根本不需要向许芝兰交代什么。但是沈子成毕竟是重生人,现代的观念在他的心里也始终是挥之不去,让他把自己的女人当成奴隶一般,沈子成做不到。 “快点把门打开!”沈子成怒目圆瞪,回头朝孔有全喝道。 孔有全飞起一个大脚踹在络腮胡子的大腿上:“听见没,把钥匙拿过来!” 潘凤奇和孔有全献殷勤的时候到了,衙役拿着钥匙走了过来,却被孔有全一把抢了过来,快步跑过去亲自把木栅栏门打开,然后潘凤奇和孔有全一同进去,从潮湿肮脏的地*满身是血的许英武扶了出来,丝毫不在乎许英武身上的血是不是沾到他们名贵的长袍上。 许英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看到眼前隐约是沈子成,喃喃说道:“三少爷……” “别说话……”沈子成看许英武被打成这样,心中暗恨。 这边纪纲已经接过孔有全手中的钥匙,将其他几件牢房的门都打了开,三十多名武师一涌而出,将许英武抱着,这个哭着喊二师兄,那个拼命叫着要报仇! “我呸!老子还没死,叫魂么?”许英武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悠悠的睁开眼睛,又说了一句。 沈子成吩咐几个人先找个小车将许英武送出去找大夫,好在许英武从小练武,身子骨比一般人结实的多,受的大多都是硬伤,五脏六腑倒没有被人打坏。 沈子成想了想,又吩咐道:“先把他包扎好伤口,暂时别送回枫林阁,送到别家客栈去,这般模样要是让芝兰看到,那得心疼死!” 那几个武师答应一声,抱着许英武就跑了出去。 其他的武师正要跟出去,沈子成低声喝道:“瞎添乱,我还有事叫你们帮手,跑什么跑!” 那些武师都是闯了祸的人,一听沈子成训斥,也不敢答话,一个个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将大牢里狭窄的通道堵塞得严严实实。 沈子成扭过脸来看着孔有全冷笑道:“兰溪县的大牢果然是好地方啊,我这小舅子下午才进来,午夜时分就成了这般模样。要是我来晚一步,明天再来的话,他还有命么?” 最后一句话说得声色俱厉。 孔有全心里一惊,急忙跪倒在地上,左右开弓*自己的腮帮子:“实在不关下官的事啊,平时下官公务繁忙,实在是照顾不到这许多,大……公子恕罪啊!” 一群衙役莫名其妙的看着孔有全,一个县令居然给一个布衣跪下了,还左右开弓的打脸。 沈子成冷哼一声:“向家车马行不知道塞了多少钱给孔大人,他们的人下午进来,现在却一个也看不到了!” 孔有全砰砰磕了两个头:“下官马上叫人把他们抓回来!” 说着,孔有全便跳了起来,冲到那群稀里糊涂的衙役面前,每人赏了两个大嘴巴子:“还不赶紧去把人给我抓回来!” 沈子成忽然摇了摇头:“先不着急抓他们回来!” 孔有全立刻堆了一副笑脸道:“是,一切听公子的!” 沈子成看着孔有全和潘凤奇,低声说了句:“记着你们说过的话!”转身带着纪纲等人和众武师走了出去。 孔有全和潘凤奇面面相觑,浑身上下都已经被冷汗湿透,看着沈子成远远消失在大牢外,过不一会,大牢里就传来衙役们哭爹喊娘的呼痛声! PS,圣诞节了,继续求红票求收藏求点评,大过节也更新,实在不容易啊……跟大家问好啦,圣诞节快乐…… 第五十章 做贼心虚 冯小七颇为诧异的看着眼前两个女人,苏坦妹和徐妙云。 令他惊奇的是,打人闷棍这种事情,冯小七做了不下二百次了,却从来没有见到一个女人像眼前这两个女人似的这么镇定。她们的嘴巴都被布条塞住,她们的眼睛都被黑布蒙上,可是两个人都是一声不吭,静悄悄的坐在地上。 “都是妖精啊!” 虽然是冬天,虽然穿的比较多,但是徐妙云那种初为人妇的风情还是抵抗不住的流露出来,纤细的腰肢,修长圆润的腿,高耸丰挺的胸,脖颈处雪*嫩的肌肤,直叫人浮想联翩;苏坦妹又是另外一种风情,她微微侧过身子,身上曼妙的曲线滑落下来,玲珑突兀,如波浪般起伏,让冯小七只看得暗暗吞口水。 “可惜,这两个女人暂时还动不得!”冯小七暗自压了压心里的火头,转身去找财爷去了。 “怎么样,人拿来了?”财爷一边抠着鼻子,一边问道。 冯小七笑着点点头:“财爷,都拿下来。” “都?拿了几个?”财爷不禁有些诧异。 冯小七叹了口气:“这个燕家的女人上街的时候和苏坦妹一起,两人形影不离的,小的只好把这两个女人都抓了来。不过她们没看见咱们兄弟的样子,眼睛都被蒙上了!现在就关在咱们的货仓里!” 财爷圆滚滚的身体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风一般的跑到门口,推开门左右看了两眼,又小心翼翼的将门关上,这才喝骂道:“你是不是疯了,连苏坦妹也抓?这女人名气大得不得了,她跟宋濂他们是一起的。宋濂你知道不,是太子的老师,是学士承旨,多大的官儿啊。宋濂的门生在朝中做官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要是跟咱们为难起来,你吃得消?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冯小七委屈的解释道:“咱们的人动手的时候,两个女人就在一起。要抓就只能一起抓了,这也是没有办法啊。要不然的话被苏坦妹照了面,将来更是麻烦。那个姓燕的,他爹可能是应天府的御史呢,虽说向公子不惧怕他,可是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是吧?” “废话!这事我还没跟向公子说呢!这样吧,这两个女人你亲自去看着,别让她们跑了,也别惹什么事端。我找个时间跟向公子说说吧,那个什么姓燕的敢管咱们的闲事,让他吃些教训是应该的。只不过这两个女人卖去做*却不可行。苏坦妹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就算卖的远远的,也只怕被人认出来。真要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可知道怎么办?”财爷冷冷的说道。 冯小七心中一凛,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小的明白!” 财爷叹了口气:“这个天杀的沈子成,自从他来了兰溪,咱们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赶紧兰溪会办完,把他们家的那什么振武打行赶出兰溪县就得了。本财爷可是再也不想看到沈子成了!” 冯小七连连点头:“那个臭小子就是个祸胎。财爷,您和向公子亲自去把车马行的人都弄出来了?” “那可不是,向公子的*硬着呢,孔大人也要给面子,这次的事情,咱们就咬住了不放,打伤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那罪名大着呢。就算潘凤奇不愿意多事,咱们也要孔大人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叫那小小的沈子成吃不完兜着走。他想在兰溪开车马行?想得美!他想在兰溪生根发芽?老子就一铁锹铲了他!”财爷说起来便是咬牙切齿。 两人正在一唱一和幻想着将沈家的势力赶出兰溪县城的时候,忽然门童来报:“老爷,沈子成带了几个人前来求见!” 有道是做贼心虚,财爷心里顿时泛起了嘀咕:“这沈子成也太邪乎了吧,居然这就知道人被我们绑来了?” 却听门童说道:“老爷,沈子成是要求见向公子!” 财爷定了定神:“都已经很晚了,叫他明天再来吧!” 冯小七低声说道:“财爷,咱们这事做的干净利落,沈子成不可能知道是我们做的。就算他怀疑咱们是他的对头,可能做了这一票,可是他无凭无据,单凭一张嘴如何能让官府信他?况且孔大人一直都是财爷您这边的人,不如就见见这个沈子成,不然的话,他还以为咱们怕了他,不敢见他呢?再说了,沈子成要见的是向公子,又不是财爷您,说明他根本就不知道咱们做了这一票。向公子现在是货真价实的不知道,言语之间也不会露出什么破绽,财爷您就放心吧!” 财爷听冯小七这么一说,也颇有几分道理,于是吩咐道:“去,叫沈子成进来,到偏厅候着,再去请向公子出来相见!” 门童应了一声,转身离去了。财爷冷哼一声,取过外袍,往身上一披:“老子也去看看那个沈子成有什么来意!小七,记得把事情办好。” 冯小七急忙答应了,伺候着财爷穿好衣服。 这里的偏厅地方也不小,左右两边各放了四张留香木做成的太师椅,中间居首还放着一把紫檀木的大椅子,中间间或放着茶几,既然要在偏厅会客,那些丫鬟仆人们立刻打起了灯笼,八盏明亮的大红宫灯带着金穗儿升了起来,将偏厅照的亮堂堂。 财爷率先走了进来,过不一会,向博文和沈子成等人也都走了进来。 虽然是在自己家里,可是财爷依然请向博文坐在首座上,自己在右手边的第一张大椅子上坐了下来。沈子成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早有丫鬟捧着热气腾腾的茶壶茶杯进了来,给这几位老爷公子倒上茶。 “不知道沈公子深夜来找我,有何贵干?”向博文这可不是撒谎,他是真不知道沈子成来找他做什么。 沈子成仔细看着向博文,看他也不像在说谎,就拿言语试探道:“向公子,你可知道今天晚上兰溪会的第一大才女苏坦妹在兰溪县城失踪了!” 向博文哑然失笑:“苏坦妹又不是我的妻室,更不是我的亲属,她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再说了,兰溪县一向风平浪静,这里又没有倭寇扰边,更没有山贼响马出没。哪里会有人对一个弱质女流不利呢?苏坦妹人也不小了,她说不定是去了哪里没有告诉你们。倒叫你们以为她遇到了匪徒,真是可笑啊可笑……” 沈子成冷声说道:“苏姑娘失踪的地方找到了她随身佩戴的手镯,已经断成两截掉在地上。这支玉镯是苏姑娘心爱之物,就算是不小心磕碎了也会收起来,绝对不会丢在那里。要不是苏姑娘出了意外,岂会如此?” 向博文也紧张了起来,看沈子成来势汹汹,不知道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可是向博文自忖的确没有做过这般事,于是分辩道:“就算苏姑娘失踪了,沈公子也理应报官,让兰溪县衙来捉拿盗匪。沈公子来找在下,莫非是以为在下对苏姑娘不利么?” 沈子成察言观色,看向博文像是一点也不知情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奇怪。要说兰溪城里算得上是沈子成对头的也只有向博文、财爷等人啊。看着向博文若无其事的样子又不象是伪装出来的。 再一看财爷,双目望天,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沈子成顿觉离奇,难道兰溪县城还有什么人要对苏坦妹或者徐妙云不利么?总不会是专程来对付燕王的吧? 沈子成想了想,朗声说道:“这件事或许别有内情,但是苏姑娘失踪一事,已经惊动了许多人。潜溪先生气得茶饭不思,说是要禀明朝廷,严查此事。大明律法甚是严厉,拐带妇女,又或者是挟持人质,一旦被人发现了,可是至少要充军流放的罪行。况且苏坦妹才名在外,跟应天府许多达官贵人家的女眷都是交好。别的不说,就说开平王府的郡主,就和苏坦妹是手帕交,更别说徐国公等人家中的女眷,就连公主殿下也时常邀请苏坦妹入宫习文。要是苏坦妹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到时候只怕这群盗匪死上二十次也难以抵命!” 向博文奇道:“这些事情,沈公子说与在下知道也没有用。在下根本就不知道苏姑娘在哪里。我想沈公子是找错人了。如今之计,还是沈公子早日报官,让官府来寻找掳走苏坦妹的强人去了哪里吧!” 沈子成深深的看了一眼向博文,又看了看财爷,财爷正是做贼心虚的人,被沈子成这么一看,就想侧过眼睛不敢对望,但是一想,又怕露了怯,急忙扭过头来看着沈子成,和沈子成对视起来。 沈子成冷笑一声:“既然如此,在下就告辞了!” 向博文也冷笑道:“恕不远送!” 走出大院,沈子成转身朝纪纲说道:“我看那个财爷有些问题,你注意到没,方才我们说话的时候,向博文好像是一无所知的样子。可是那个财爷就显得有些焦躁不安,我虽然一直没有和他说话,可是见他的眼睛一直在偷偷朝左上方看,说明他的心里在盘算,要是我问起他的话,他就好以谎言做答。咱们这一次来,并非没有收获,至少我们知道,向博文与这次的事情应该是无关的。问题十有*是在那个财爷身上,就算他不是主谋,只怕也是知道什么消息。” 纪纲一听这话顿时咬牙切齿道:“那简单,我带人把那个什么财爷抓出来,让他试试咱们的手段,到时候,他说也要说,不说也要说!” 沈子成摇了摇头:“要是苏坦妹和燕王妃真的落在财爷的手里。他的手中握有人质,一旦我们动手的话,很有可能他的手下会狗急跳墙,伤了王妃,到时候我们就万死也难辞其咎了。这件事要小心着来!” 沈子成看了看在街口等他们的武师,又对纪纲说道:“纪兄,你带着你的人,分头监视每一个从这大院里出来的人,跟踪到底,看清楚他们去了哪里。不要轻易打草惊蛇。咱们有了十成把握再动手。振武打行的那些武师,也随你调遣。” 纪纲嘟囔了一句:“可是,要是他们对王妃……” 沈子成冷笑道:“就算给他们天作个胆,暂时也不敢对苏坦妹和王妃怎么样,你就放心好了。这件事,做得隐蔽点!” 纪纲点了点头,带着人快步走远了!沈子成缩了缩脖子,遥望漆黑的夜空,长长的叹了口气,为何就连赚钱都赚的那么麻烦呢? 第五十一章 漫长的一夜 苏坦妹失踪的事情被沈子成等人封锁了消息,对外只说是苏坦妹临时有事,最近几天不能出席兰溪会。这件事就连宋濂都不知道。越多人知道,只会让苏坦妹和徐妙云越危险。沈子成心里也有数,尽管这件事情已经告诉了向博文等人,但是向博文等人也不是傻瓜,要是他们抖搂了出去,除了给自己惹来一身骚之外,别的什么好处都没有。 “向公子,你看咱们这次事情做得漂亮吧!” 沈子成前脚走了出去,财爷就迫不及待的把抓了苏坦妹和徐妙云的事告诉了向博文,乐呵呵的看着向博文的脸色,准备邀功呢! 向博文脸色一沉:“你是不是疯了?绑票这样的事情你也敢做?还是绑了苏坦妹这样鼎鼎有名的女人?” 财爷急忙分辩道:“向爷,咱们兄弟做事,手脚都是干净利落的。绝对没有人知道,这两个女人也都关押在我的货仓里。有得力手下在那里照看,绝对不会出什么漏子。我是想,那个什么燕公子居然胆大包天,想替沈子成出头,就绑了他老婆,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大不了将他老婆送到江西或者四川去,找个窑子给卖了。那个女人出落得一朵花似的,虽然不是雏儿了,不过卖个千把两银子绝对不成问题。苏坦妹是稍微麻烦了点,既然没人知道,索性咱们一不做二不休!”财爷脸色一沉,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向博文站起身来,在偏厅里走了几步,低声说道:“这样风险实在太大,我们向家一向是规规矩矩做生意的,偏门我们家绝对不会捞。这件事,就当我没听你说过。你自己去善后吧,我不管你怎么做,总之要做得干净利落。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自己一个人扛下来吧!到时候莫要怪我翻脸无情!” 财爷没想到拍马屁居然拍在马腿上,心中也不禁暗暗有气。虽说你向家和胡惟庸的少爷交好,可是老子的大舅子也是胡家的管家。要不是你们向家财雄势大,本大爷想分一杯羹的话,什么时候轮到老子替你们跑腿出力了? 向博文想了想,又吩咐道:“沈子成既然已经来过一次,想必是对我们起了疑心。叫你的人都当心点,出入的时候提防被人盯梢。这件事情越快解决了越好。那个燕公子的底细我们还不清楚,万一是什么得罪不起的人。可就麻烦了。” 财爷暗笑向博文没胆量,开口说道:“向公子,你也不必担心。真要是事到临头了,大不了将那两个女人一刀两断,往兰江里边一丢。就说是她们遇到盗匪,被人劫了,尸体就丢在兰江里。到时候死无对证,无凭无据,县太爷又是咱们这边的人。看那沈子成他们能翻出什么天来!” 向博文点了点头:“你这么说也行。不过你记着我的话,这件事,你没说过,我也没听过。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向博文一甩袖子大步朝厅外走去。财爷摸着下巴暗暗冷笑,人有多大胆,就有多大产。堂堂向家公子,连这一点胆量都没有,还如何发财?如何跟沈子成斗? 财爷转念想了想,这件事唯恐夜长梦多。既然是要吓唬那个燕公子,索性现在就叫小七去把那两个女人给杀了得了。财爷在兰溪城里是一霸,黑的白的钱都赚过不少,手下也有些心狠手辣的角色。区区两条人命而已,财爷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到时候要真被官府查到了,就找个人顶缸,给他一笔安家费,叫他躲到四川或者大同去。那里乱七八糟的,不是跟蜀中的蛮子打仗就是跟蒙古鞑子打仗,一天到晚都有流民跑来跑去,查,倒要看看怎么查? ………… “怎么样,燕王妃可有消息?”朱棣一脸紧张的看着沈子成。 沈子成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只能说察觉财爷有些不对劲,但是暂时还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实是他们抓了燕王妃。我已经吩咐纪纲带着人手牢牢盯着从财爷家出来的每一个人,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等?”朱棣怒火中烧,将桌子上的茶杯举了起来,一把丢在地上,摔得稀巴烂,大骂道:“怎么等?王妃现在落在盗匪手中,生死未卜。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整个兰溪城的人全部拿来填命都不够!” 沈子成打了个寒战,以朱棣的脾气,这句话还真不是虚的。兰溪城不过是几万人而已,朱棣和朱元璋一样都是暴戾的脾气,到时候大肆抄查,不知道多少人要含冤入狱,多少人要人头落地。 沈子成走到屋角,拿起一只扫帚,将地上的碎片扫拢,低声劝道:“燕王,如今着急并没有用。匪徒既然敢捉走燕王妃,就说明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燕王妃的身份。捉拿她和苏坦妹,要么是为了求财,但是咱们到现在也没有看到有任何勒索的迹象。要么就是为了报复,燕王来到兰溪之后,只不过是和财爷发生过冲突。说起来,还是财爷的可能性最大。咱们无凭无据,一时间奈何不了他。只能派人盯着他,看看有什么风吹草动,再要财爷好看!” 朱棣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听了沈子成的话也平静不下来。沈子成看了看朱棣的脸色又接着说道:“假如是财爷捉了燕王妃,也有两种可能,其一,他的目标是苏坦妹,抓走燕王妃只不过是顺手之举。可要是如此,王妃的安全就很难保证了!” 朱棣轻轻摇了摇头:“苏坦妹一贯与世无争,况且苏坦妹是江南闻名的才女,和朝中许多大学士交好。就算给财爷一个熊心豹子胆,也不会主动去招惹苏坦妹的。” 沈子成点了点头:“燕王说得是,在下也是这么考虑的。那其二就是,他的目标就是燕王妃,却因为苏坦妹和王妃在一起,而不得不抓走苏坦妹。既然如此,他们抓走王妃的目的八成是为了威胁燕王。但是他们连苏坦妹都一起抓走,就不得不改变计划。在他们眼中,苏坦妹的威胁要比王妃高得多。既然王妃是和苏坦妹在一起,那些匪徒就绝对不敢为难王妃和苏坦妹。他们也要商量对策的!” 朱棣双目满是冰冷肃杀之意:“假如这些人为了掩人耳目,杀人灭口呢?” 沈子成暗忖道,这两个女人都是美女,一般来说,男人很难对美女硬下心肠。君不见当年处斩妲己的时候,那些军士宁可自己被砍头,也不忍斩了妲己么。虽然苏坦妹和徐妙云未必有妲己那般妖魅,但是这样我见犹怜的女孩子,要人狠下心肠来将她们杀死。实在是太难为那些匪徒了。 再则,虽然匪徒不知道徐妙云的身份,可是苏坦妹的身份他们应该是知道的。这样的女人有多大的利用价值也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单单一刀杀死倒是简单了。可是杀死之后又能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的人,损人不利己的事,毕竟不是很多人喜欢做的。 沈子成又劝慰道:“燕王,纪纲已经带着人手四下侦缉。在下虽然没有告诉振武打行的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却也吩咐他们要紧盯着每一个从财爷家里出来的人。这样的天罗地网,相信必有收获。王妃现在应该还是安然无恙,有纪纲在,王爷还怕王妃不能平安归来么?” 沈子成轻描淡写的把责任先推给纪纲,反正事情都安排给纪纲去做了。要是到时候真的有什么意外的话,纪纲也得先把责任给扛下来。 朱棣咬咬牙说道:“必要的时候就动用大内亲军都督府的力量。兰溪这边虽然是小县城,但是这里交通便利,万不得已之时。你就叫纪纲找个人,持着大内亲军都督府的腰牌去杭州调人。本王就不信,凭着大内亲军都督府的天罗地网,要是连王妃都救不出来的话。回朝之后,本王就禀明皇上,这一支军……本王好好整治整治!” 沈子成心中一凛,拱手道:“在下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守在门外的侍卫轻轻敲了敲门,低声禀告道:“纪纲回来了,求见公子!” 朱棣和沈子成心中都是一动,莫非纪纲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 朱棣叫道:“快叫他进来!” 房门吱扭一声被纪纲推开。纪纲大步走了进来,反手将房门带上,看着沈子成也在房间里,纪纲便急忙说道:“燕王,沈公子,小人带着人一直盯着财爷家,等了半夜也没有见人出入。大约丑时时分,小人在后院处埋伏,忽然看见一道黑影从院墙翻了出来,身手矫健甚是了得。小人怀疑此人和王妃失踪一案有关,于是便追了上去……” “追到没有?”朱棣和沈子成异口同声的问道。沈子成看了朱棣一眼,缓缓朝后退了一步。 此时朱棣也不觉得沈子成抢着问话有什么不妥,只是盯着纪纲。 纪纲接着说道:“那人武功着实了得,小人自忖不如。又不敢追得太紧,只是远远的吊着他。险些就让他走脱,后来见他放慢了脚步,去了一间民房,小人左右打探一番,那间民房原来是一间豆腐坊。小人不敢打草惊蛇,叫了几个兄弟在那看着,一有动静就马上回报。这就马上回来禀告燕王了!” 朱棣心头有些疑惑,这个人到底和王妃失踪有没有关系呢? 纪纲又补充道:“那个人身手实在是了得,但是小人看他也是个新手,对江湖上行走的许多事都不熟悉。要不然的话,就单凭他的身手,想发现小人在跟踪他,实在是易如反掌。” 沈子成看了看朱棣,沉吟道:“燕王,病急乱投医。这个人就算不是财爷一伙,但是半夜三更从财爷家里翻墙出来,想必也是有些恩怨。或许此人知道什么内情也不一定。燕王,不如将此人拿下,询问一番,或许能得到什么蛛丝马迹!” 朱棣点了点头:“好,沈公子,你和纪纲速速带些人手过去,不管这个人知道什么,先拿下拷问一番再说!” 沈子成和纪纲一同说道:“领命!” PS,圣诞节过去了,大家玩的开心吗?看书看得开心吗?开心的话,就用红票,收藏砸我吧……嘿嘿 第五十二章 捉拿江洋大盗 “不要怕,探清情况再说!” 徐妙云和苏坦妹背靠背坐在一起,苏坦妹伸出春葱般的玉指在徐妙云的掌心轻轻划着字。 徐妙云也是聪明绝顶的女子,两女现在都被蒙上黑巾,目不见物,可是却丝毫没有乱了阵脚,大哭大闹。她们只能凭感觉知道身边大约有几个人在监视着自己,但是那些人很少说话,也很少走动,只是偶尔能听到倒水喝的声音和开门进出的声音。 “怎么办?”徐妙云在苏坦妹的掌心画道。 苏坦妹尽量简单的在徐妙云的手心写着:“我的玉镯留在原地,燕王一见就知我们遇到危险,必会来救!” 徐妙云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她自幼就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落在匪徒的手中,不过害怕是一回事,能不能冷静下来又是一回事。如果徐妙云连这点胆色都没有,又怎么能在将来的靖难之役,南军围攻北平之时,以一介女流之身坚守北平城呢? 苏坦妹也有些害怕,她独自一人漂流江湖,寻师访友,交流诗文,所交的都是正人君子,文人墨客,走到哪里都是座上宾。她的才女之名动于天下并不是吹嘘出来的,而是有真才实学,只是今日被人绑得动弹不得,眼睛都被蒙上,实在是生平头一遭。苏坦妹只盼这是最后一遭,将来再莫要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这里隐约还能听到街口更夫的声音,帮帮帮的梆子声,说明现在已经快要天亮了。漫漫长夜已经过去,朱棣是否知道两位佳人身陷虎穴呢? 徐妙云想得是朱棣,但是苏坦妹却莫名其妙想起了沈子成,那个杀千刀的沈子成要是知道自己被人绑来这里,会不会来救自己呢? ………… “沈公子,那个人就在这间豆腐坊里!”纪纲指着前面一间低矮的瓦房,低声说道。 “查清楚了?”沈子成现在觉得自己就是带领勇敢的公安干警直捣黄龙的特警队长。 纪纲点了点头:“都查问过了,这间豆腐坊开了七八年了,有一对小夫妻,还有个十岁大的孩子。一直是本本分分做生意的人。那个会武功的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可能是借宿在这里的。” “左邻右舍的人都疏散了么?”沈子成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都疏散了,豆腐坊两边也没什么人家,都是做小生意的店面,只有几个人留在这里看店的。咱们的兄弟拿着官府的*进去的,那些人就老实了,马上出来。我一直盯着,应该没有惊动豆腐坊的人!”纪纲面有得色。 沈子成微微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动手!” 喀嚓,为首一个侍卫一记飞脚将豆腐坊的门踹开,高声叫道:“休走了大盗!” 屋里黑灯瞎火一片,男人女人一听这侍卫如此叫喊,顿时哭叫起来,那个只有十岁大的孩子也哭了起来,乱糟糟的。二十名侍卫守在门口,窗口,就连屋顶上都站了三个人,纪纲气沉丹田,朗声叫道:“屋里的人都出来……” 只听一个清越的男子声音说道:“你们是来找我的吧?” 说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身着青色长袍,手中提着一支长剑走了出来。他双眉浓黑如墨,鼻梁高远,双目炯炯有神,丰神俊朗,体魄强健。叫人看了都忍不住要赞一声:“好汉子!” 那人好整以暇的抱着剑站在门口,丝毫没把这二十多个围着他的侍卫放在眼里,斥道:“在下路经兰溪,恰逢兰溪会,各方士子云集,客栈都住满了。所以借宿在豆腐坊里,不管他们的事,你们休要冤枉好人!” 纪纲咬住话头:“不关他们的事,那就是关你的事了?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那人笑道:“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却口口声声要来捉拿江洋大盗。岂不是闹了笑话?” 纪纲一时语塞,沈子成急忙说道:“好,既然你不想伤及无辜,那就借一步说话。” 那人冷哼一声,抱着剑大步朝前走去,看也不看亦步亦趋跟着他的侍卫。 纪纲低声对沈子成说道:“看来是不关豆腐坊人的事,但是这个人身份诡秘,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咱们还是先下手为强,把他拿下问个清楚!” 沈子成应了一声,这边不远处就有一个僻静的小巷,里边除了几株已经落光了树叶的大树之外,什么都没有。那男子也不畏惧,大踏步走了进去,转身看着这些侍卫道:“你们诈称我是江洋大盗,想必你们也是那群人的走狗吧?” 纪纲顿时恼羞成怒,他本来就是个火爆脾气,什么时候被人叫做走狗?当即喝道:“来历不明,身份可疑,先给我拿下!” 一群侍卫得了号令立刻扑了过去,侍卫们手中的武器千奇百怪,有短刀有软剑有判官笔还有点穴撅,一群人围着那男子乒乒乓乓打了起来,可是说来也奇怪,那人连剑都没有出,只是在人群中闪来闪去,却不曾真的和这群侍卫对敌。如此一来,侍卫们人多反而限制住了手脚,一个不小心,短刀就照着同伴的脑袋上砍了过去,再一个不留神,眼前一花,判官笔差点就点上了同伴的眼睛。 沈子成看得赏心悦目,心花怒放。这男子绝对是一个武术高手,虽然没有电视剧里那样看着飞檐走壁,左手*,右手波动弹那样嚣张,但是他身形如游鱼,在人缝中穿来穿去,总是在千钧一发之时躲过侍卫们威猛万分的招式。更为难得的是,这个男子颇为克制,长剑一直没有出手,若是拔出长剑,反客为主,就更加难以抵挡了! 其实沈子成也是高看了他,那男子的武功的确不错,可是说到一个要打二十个燕王身边的侍卫,那也是吹牛了。这些侍卫平素很少在一起训练,练的武功也是千奇百怪,根本就不是一套分进合击的成熟战法,再说他们要在纪纲面前邀功,都抢着要抓那男子,反而碍手碍脚,自己人挡住了自己人,施展不开武功。 纪纲自己的武功就不低,虽然看那男子的功夫要比自己高明,但是他身在局外,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纪纲看得分明,大声喝道:“都给我退下,肖云、郑海、刘老三、常战平,你们四个先上!” 这一下侍卫们纷纷退下,只留下四个人围攻那男子,形势顿时逆转,这四个都是用短兵器的,匕首,峨嵋刺,判官笔和铁笛,常言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能用短兵器都是高手,这四个人联手的威力并不亚于刚才那二十个人乱哄哄的挤上去的威力。那男子再也无法只守不攻了,斥道:“逼人太甚,就算你们是官府中人,捉拿人犯也要有朝廷*,哪里有你们这样,二话不说就上来开打。若是再这样,在下就不客气了!” 沈子成看他一直隐忍不发,心中对他多少有些好感,于是叫道:“那汉子,你半夜三更鬼鬼祟祟从财爷家的大院里跑出来做什么?” 那人脸色一变,只道沈子成他们是财爷的打手,大笑道:“居然被你们发现了,一丘之貉,我的手下可不留情了!” 说着,那人右手探出,握住剑柄,只听一声虎啸龙吟,一泓秋水般的寒光闪过,犹如一道闪电平地升起,电光火石之间,直冲云霄,却听见郑海惨叫一声,丢了手中的短笛,扶住手腕,鲜血淋漓。 那人心中明白,围攻他的四人之中,郑海的功夫最强,他手中的短笛,可以做短剑使用,也可以当做判官笔之类的武器打穴,里边说不定还有机括可以发射暗器,是以不出剑则以,一出剑就先伤了郑海。 那人横剑当胸,剑冷,人更冷! “上,拿下他!”纪纲大手一挥,又补上去三人。 沈子成心中一动,叫道:“且住!” 六名侍卫顿时停下手,回过头来看看沈子成又看看纪纲,不知道是不是该冲上去。 沈子成看着那男子说道:“阁下这么高明的身手,为何甘愿为虎作伥呢?” 那人冷冷的看了沈子成一眼,笑道:“我为虎作伥?只怕你们是一丘之貉吧。问也不问一声就朝我动手。若是我愿意下杀手的话,这里的人至少要倒下一半!” 纪纲气得双拳捏得紧紧的,但是此人的功夫他已经见识过了,这句话倒不是吹牛,倘若他真的要大开杀戒的话,二十侍卫不躺下一半还真留不住他。 沈子成取出腰间的腰牌,大声说道:“我们是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奉旨查案,闻风就可办案。你半夜三更从别人家翻墙出来,行动鬼祟。难道不该查你么?” 那人一听对面这些人居然是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先是愣了一下,跟着笑道:“有趣有趣,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都到了兰溪县城,可是兰溪县还会出这么多肮脏龌龊的事。你们这些官老爷,办事还真的挺行啊!” 沈子成见他连大内亲军都督府都敢调侃,索性收起腰牌,反正他出示腰牌也只是为了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而已。沈子成大步朝前走去,分开众侍卫,走到那男子面前,凛然不惧的和他对视。 那男子看沈子成颇为瘦弱,走起路来下盘不稳,呼吸之声也没有内家功夫的吐纳心法,想必是不会武功的人,也收起戒心,说道:“就算你们是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出手伤人啊!” 到底是大内亲军都督府声名在外啊,这男子虽然口中不服软,但是气势却渐渐弱了下来。他终究是规规矩矩的人,又不是真的是江洋大盗。得罪了大内亲军都督府,除非逃出大明国土,不然的话,就算是挖地三尺学青蛙冬眠,也一样得被大内亲军都督府找出来。 沈子成说道:“在下是苏州沈子成,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和兰溪县城的财爷有什么关系?” “我和他有关系?”那人脸露不屑之色,跟着拱手道:“在下蜀中唐一鸣。” 四川人?姓唐的?沈子成情不自禁的联想到四川唐门,看着唐一鸣的眼光也渐渐有些不一样了。 唐一鸣哪知道沈子成心中这许多龌龊念头,接着说道:“在下是来浙江探亲的,离兰溪不远有个落雁镇,在下的亲戚就在那里开个小小的骡马行,前不久被人逼迫,要低价将骡马行卖给兰溪县的财爷,在下得知之后,心中不忿,便要来兰溪县找那财爷的晦气……” 沈子成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什么?骡马行?” 第五十三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沈子成一听唐一鸣是为了骡马行来的,心里顿时明白了。向博文为了和沈子成竞争兰溪城的物流业,借着兰溪会的契机,大肆收购附近的小型骡马行,将他们合并到兰溪县来,成为他们向家车马行扩充的基石。 这期间必然用到了许多非法的手段,例如借用财爷的势力威逼利诱、又或者是仗着向家财雄势大强行收购等等。那些升斗小民,做些小生意也只不过是为了三餐一宿而已,像唐一鸣的亲戚那样的骡马行很有可能就是两辆驴车,如何能和向博文、财爷他们相争? 不过也不能小看了这些小小的骡马行,积少成多就是力量。现在沈子成要把振武打行在兰溪扎根,顺便在兰溪开设自己的骡马行。而向家车马行也要在兰溪立足,两家势必形成竞争的关系。 按说兰溪这样的地方,四通八达,每日过往的客商不知道有多少人。别说养活一家车马行,就算是同时养活三家车马行也绰绰有余。可是向家到底是心狠手辣,知道垄断才会产生最大的利益,他们是绝对不会容许沈家的产业,哪怕是沈家小妾家里的产业在兰溪立足,与自己竞争。 沈子成点点头:“你接着说!” 唐一鸣微微一笑:“在下听到这个消息,知道自家亲戚胆小怕事,就准备替他出头来找向博文他们理论。可是来到兰溪之后,想我只不过是区区一个秀才,又怎么可能见到向博文。他们闭门不见,我就只好翻墙进去找他们。总要出了这口恶气才好。没想到他们家的院子实在是太大,我进去之后,找了半天,却几乎迷了方向,放眼望去都是亭台楼阁,根本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于是就翻墙出来了!” 沈子成一听眼前这人还是个秀才,顿时肃然起敬,文武双全的人才可不多见。尤其是现在太平时节,百姓出门是需要向官府申请路引的。而秀才以上有功名的人就不需要路引,想去哪都行,见到官员也无需下跪。还能从政府每个月领一些类似于研究生补助之类的钱财。 沈子成上辈子看电视,觉得秀才很不值钱,满街都是。如今重生了才知道,全国上下不过一两万个秀才而已,平均到每个县也就是十来二十个人,秀才还分了六等,前两等才有资格去考举人。按照人口比例来说,旧时候的秀才已经等同于六百年后的硕士研究生,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沈子成笑道:“原来是一场误会,我的人把兄台当成了财爷那一路的人!” 唐一鸣动容道:“莫非他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大内亲军都督府亲自来追查他们么?” 沈子成连连摇头,这算哪门子事啊,苏坦妹和徐妙云被抓的事情又不能和眼前这个唐一鸣说,只得随口搪塞道:“这些是大内亲军都督府的机密,你不要问这么多了。今晚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就行了!” 唐一鸣愤然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何况我还是习武之人,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这件事既然我已经知道了,就不能不管不问。大人,你就说吧,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子成眯起眼睛看着这个小伙子,没想到啊,年纪轻轻就这么迂腐。沈子成却只是摇了摇头:“放心吧,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做了那么多坏事,总会有人来收拾他们的。你又不是官府的人,就只管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的下场好了!” 唐一鸣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接口道:“大人,你说他们做了许多坏事。那就不仅仅是欺行霸市了?今日我夜探之时,在花园转角处听见两个人说话,其中一人说了句什么,那两个女子好生奇怪,居然不声不响。后来他们走得远了,我就没有听到了。大人,你说会不会是他们强抢民女,又或者是逼良为娼?” 沈子成和纪纲听到这句话,浑身上下就像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似的,每个毛孔都舒泰起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两个女子不声不响,有这般胆识的女子在兰溪城里掰着手指头也数不出来三个。那不是苏坦妹和许芝兰又是何人? 沈子成一把抓住唐一鸣的手:“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说那两个女子在哪里?知道不知道那说话人的样子?” 唐一鸣摇了摇头:“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沈子成一拍大腿:“关键的地方你都听不到。” 纪纲这时候凑了过来,将沈子成拉到身旁:“要是这个唐一鸣说得不错,那咱们就可以肯定苏姑娘她们是落在财爷的手里了。如今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禀告王爷,广派人手,探查向家和财爷在兰溪城的每一处产业。” 沈子成想了想,低声道:“恩,不过要自己小心,不要打草惊蛇。免得他们狗急跳墙,伤了苏姑娘她们!” 两人对话都不说徐妙云也不说燕王妃,免得被唐一鸣听了去。 纪纲正要转身走开,沈子成又一把拉住纪纲:“你动作要快,我现在就找借口拖住向博文和财爷。” 纪纲沉声道:“一切有劳沈公子。”说罢,带着十多个手下就快速离开这里,纪纲也算是细心,还留下肖云、刘老三、常战平三个侍卫陪着沈子成。 沈子成远远的看着唐一鸣,眼睛一转,计上心来,朝唐一鸣挥了挥手:“唐公子,你说你家亲戚有冤屈,所以来找向博文的晦气是么?有什么冤屈说来给我听听!” 唐一鸣只道是沈子成要用大内亲军都督府的势力为自己出头,顿时心花怒放起来。走到沈子成的身边,一五一十的禀告了一番。 原来向博文想在兰溪县城附近把小骡马行都给收购过来,但是他毕竟不是地头蛇,许多事情自己办起来也不方便。于是就把这个活儿交给了财爷,要财爷把附近的骡马行好好谈谈,差不多的价钱就给买下来。 财爷那人哪里有这么多闲功夫去和人谈?不是打砸抢就是泼油漆上铁锁了。到了唐一鸣亲戚那家小骡马行,正如沈子成所猜的那样,只不过是有三辆驴车而已。 财爷知道是一家小铺子,于是派了几个手下去,守在小骡马行的门口,说是要买下来,但是人家一家人就指望这个小小的骡马行吃饭,卖了骡马行,就算得了一笔钱,也找不到别的营生。何况财爷心狠手辣,向博文给他的钱,他都要克扣下来不少,人家卖了骡马行,根本连本钱都收不回来,又如何肯卖? 那些地痞混混现在就发挥了他们强大的无赖精神,守着大门不让他们做生意,喂给驴吃的草料,被他们扔进去火头,还好发现的及时,不然的话甚至连房子都可能被烧掉。若是有人来询问生意,拉点货什么的。二话不说上去就要开打,守了十来天,老实巴交的人又怎么是他们的对手,只得乖乖的按照财爷给的那点价格把骡马行给卖了。 唐一鸣正好回来探亲,一听说这件事,气得胸膛都要炸了。当时就要进城去找财爷理论,他的亲戚拉都拉不住。 沈子成一听便乐了,上下打量了一番唐一鸣,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去县衙门告状去吧,你可敢去?” 唐一鸣昂首挺胸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不就是告状么,有什么不敢去的?只是我听人说孔县令和财爷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只怕告了也是白告。” 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就算他们蛇鼠一窝,咱们也要翻个天过来。走,这就去县衙门击鼓鸣冤去。” 唐一鸣虽然武艺高强,可是毕竟是个读书人。他也知道,如今天下太平,武艺高强不一定能出头,是以在习武的时候也勤读诗书,考中了秀才。将来还想去考举人,考进士,谋个光宗耀祖的出身呢!如今一听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要给他撑腰告状,顿时有了精神,要知道大内亲军都督府是皇帝的密探,第一职责就是监察百官是否贪污受贿。要是孔有全敢不秉公办理,到时候大内亲军都督府一道折子就要了他的乌纱帽。 唐一鸣收起长剑,站到沈子成的身后。 沈子成唤过来肖云,低声吩咐了几句,肖云恍然大悟,急忙转身走了。 沈子成转过身来,右手一摆:“唐公子,请!” 唐一鸣急忙施礼道:“不敢,大人请!” 沈子成也不客气,大摇大摆的走在前边,这时,天色只不过是蒙蒙亮,冬日的清晨,淡淡的迷雾升了起来,笼罩在大地上。沈子成大步朝县衙门方向走去,这里距离县衙并不是太远,走了一会变到了县衙门口,只见六扇大门紧紧关闭着,外边一面大鼓和一支足足有手臂大小的鼓槌绑在鼓架上! 沈子成一努嘴,唐一鸣会意,抢上前去举起鼓槌就敲了起来。 “砰……砰……砰……啪……噗嗤……” 唐一鸣一脸无辜的转过脸来看着沈子成,喃喃道:“这面鼓不知道多少年了,我可是真没用力,它自己就破了!” 第五十四章 针锋相对战衙门 孔有全正抱着老婆睡在热被窝里,梦的正香。睡梦中孔大人施政有方,被朝廷提拔上去做了知州、巡抚、进了吏部一口气做到六部第一、百官之首的吏部尚书……孔有全梦中笑得咯咯作响,口水都顺着胡子流了下来。 正梦到要提拔自己去做丞相的时候,忽然身上一阵摇晃,竟然醒了过来,孔有全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老婆把自己给推醒了。孔有全气不打一处来,这样的梦多好啊,刚刚梦到要登阁拜相,就给弄醒了。让县太爷多睡一会儿不行么? “你个小骚蹄子,八成是……”孔有全看着老婆雪白丰满的身体,心中大乐,忍不住伸手摸了过去。 孔夫人吃吃笑道:“老爷,你是没听见,方才有人击鼓鸣冤呢!” “什么?击鼓鸣冤?天亮了么?”孔有全揉了揉眼睛,破口大骂起来。大明律法可是极为严苛,有百姓击鼓鸣冤,县太爷就一定要升堂办案,否则的话,被人参上一本,轻则掉了乌纱帽,重则掉脑袋。 孔有全懒洋洋的套上官服,师爷却早已穿戴整齐,候在门外了。走上大堂,那些睡眼惺忪打着哈欠的衙役们立刻昂首挺胸的站好。 孔大人一拍惊堂木:“升堂!” 三班衙役有气无力的叹道:“威……武……呜……” 孔有全端坐在大堂上,天色还不是很亮,衙役们挂起了好几个灯笼,将大堂里照得亮堂堂的。衙门外,沈子成带着唐一鸣和另外两个陌生人走了进来。唐一鸣将自己的佩剑解了下来,递给守在门口的衙役。 现在的孔有全看到沈子成就像老鼠看见猫一样,两条腿情不自禁的就想打战。沈子成走上大堂,一拱手道:“孔大人,在下并不是来告状的。只不过在下的一位朋友有些冤情要向孔大人申诉!” 这跟你自己告状有区别么?孔有全肚子里暗骂一声,转过脸来看着唐一鸣,用力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唐一鸣欠身施礼道:“孔大人,在下华阳秀才唐一鸣。今日是状告兰溪县人称财爷的吴有财和向博文两人强买强卖,恃强凌弱,欺压百姓。” 孔有全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成天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狗屁倒灶的事情没完没了的折腾来折腾去。一会儿是向家和财爷告沈子成,一会儿是沈子成这边的人去告他们。左边的*是大内亲军都督府,右边的*是左丞相胡惟庸。这些吃饱了闲着没事干的大爷们,我只不过是个小小七品芝麻官,现在年纪一大把了,也没指望能在仕途上再进一步。只不过是想安安稳稳的混到告老还乡,你们这些刁民就不能放过本大人么? 师爷轻轻的咳嗽一声,让正在走神的孔有全脑子清醒了过来。接着问道:“唐秀才,你可有真凭实据?” 唐一鸣笑道:“是否是强买强卖,大人请他们来当场对质,不就水落石出了么?” 孔有全偷偷瞥了一眼沈子成,却见沈子成正对着自己不怀好意的微笑,心里一惊,急忙大喝道:“来人,去把吴有财和向博文给本官带上大堂来!” 沈子成退到一旁站定,心底里却盘算开了。既然知道人是在吴有财的手里,那吴有财会把人藏在哪里呢?在他自己的家里可能性不大,他家里人多口杂,万一漏了口风,那便是大罪。 财爷在兰溪有不少产业,随便挑一处藏起来的话,那便不好找。而且沈子成最担心的就是一旦财爷发现泄露了风声,很有可能会杀人灭口,到时候把尸体绑个大石块往兰江里一丢,寒冬腊月的,找都没法找。 所以今天一天,沈子成决定一定要把财爷和向博文绑在县衙门里,不让他们走了。 孔有全一直在唉声叹气,这一次想再做老好人只怕没那么容易了。沈子成和向博文看样子今天就要来个大决战。孔有全为官多年,一直谨慎小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和地方上的士绅包括恶霸都建立了良好的合作伙伴关系。孔有全要的不是兰溪县繁荣富强,他只需要兰溪县在他的治下稳定就好。只要不出纰漏,到时候就算是一点小功劳,再上下打点疏通一下话,就有望升官。孔有全已经做了快十年县令了,很想换一身官服穿穿。只不过眼下就要选择,今天到底是护着谁! 财爷和向博文很明显也是从睡梦中被衙役们请了来。这些衙役对他们还是极为客气的,没有动用枷锁,也没有像赶鸭子似的把他们赶到县衙门来,十有*,衙役们还是笑眯眯的伺候在财爷的府上,等着他们洗漱完毕,用过早点之后才请他们来县衙! “财……吴有财,现有华阳唐秀才告你强买强卖,恃强凌弱,欺压百姓。可有此事?”孔有全大声问道。 财爷冷冷的扫了唐一鸣一眼,朝孔有全说道:“并无此事!” 孔有全差点就脱口而出:“没有就好!”好在及时收了嘴,正要问话。忽然沈子成跳了出来,指着财爷道:“孔大人,唐秀才有功名在身,见官不拜是理所当然的。却不知道吴有财什么时候考取了功名?又或者是在朝中做了官?可以见官不拜了?” 财爷恼羞成怒,转脸瞪着沈子成,沈子成毫不畏惧,和财爷怒目相视。两人就在公堂之上大眼瞪着小眼,默不作声。 孔有全心中暗骂两句,一拍惊堂木:“吴有财,见到本官还不下拜?” 财爷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了下来,一昂首道:“那为何沈子成不拜?” 沈子成今天是执意要把这两人拖在大堂上,让外边的人有足够的时间去救苏坦妹和徐妙云,自然乐得添乱,当即朝孔有全拱手道:“孔大人,那我便拜上一拜?” 孔有全急忙说道:“沈公子不必多礼。您是有身份的人,哪里用得着拜下官?” 沈子成笑呵呵的看了看财爷,又闪到一边站着了。向博文心里却犯了疑惑,沈子成上次见官的时候要不是常森在这里,几乎就要被孔有全给玩死。可是仅仅过了几天而已,为何孔有全对沈子成的态度竟然大变,连拜都不敢让沈子成拜了?向博文暗暗提起了戒心。 唐一鸣走上两步,朗声说道:“在下有个亲戚,在落雁镇开了个小小的骡马行,一家人辛辛苦苦,就指望这一间小骡马行帮人拉点货,搬个家,赚些小钱维持生计。不想吴有财派人去找在下的亲戚,扬言要十贯钱就买下他们的三辆驴车。” 唐一鸣生怕孔有全不明白,解释道:“车子就算不值钱也就罢了,三头健壮的毛驴也值得二三十贯钱了。况且现在这行情,就算给二三十贯钱也未必能买得到三头如此健壮如此温顺的毛驴。二三十贯钱看起来像是不少,其实坐吃山空。但是有那三辆驴车,我家亲戚就可以勤劳赚钱,再说了买卖这事应该是你情我愿,我家亲戚不肯卖,吴有财就命地痞流氓上门逼迫,迫得他们无法做生意。大人,你说,这是不是强买强卖?” 孔有全还没来得及答话,向博文就变了脸色,他依稀记得是叫财爷去收购一家在落雁镇的小骡马行,当时自己觉得买下人家的小骡马行应该多给补贴一些,好像不是给了财爷三十五贯就是四十贯银子,叫财爷好好跟人家谈一谈,要是谈不拢的话,再多加几贯也无所谓。后来财爷回来欢天喜地的说财爷出马一个顶俩,就按照向博文给的价格把驴车都给买回来了,原来却是用这样的方法坑了自己的钱。 想到这儿,向博文冷冷的瞪了财爷一眼。 财爷犹自死不认账,冲着唐一鸣叫道:“你有何证据?无凭无据,你却来冤枉我?” 唐一鸣从袖笼中取出一封买卖契约,请师爷转呈给孔有全,接着说道:“大人,只要不是傻子就绝对不会以十贯的价格把三辆驴车给卖掉。吴有财派人在我家亲戚骡马行外捣乱,许多邻里都是亲眼看着,大人派人去一问便知。” 孔有全瞅了瞅吴有财,心道今天算你倒霉,人家证据都带来了,说不得,本官只好委屈你了。 唐一鸣又把枪口指向向博文:“大人,吴有财和向博文乃是一丘之貉,两人狼狈为奸,串通起来强买强卖,欺压我等良善百姓。大明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岂能容得这样的人横行霸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这两人简直丧心病狂,置孔孟大道于不顾,视大明律法如无物。还请大人明察!” 沈子成一看,乐了!这唐一鸣跟自己简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左一枪击中吴有财,一记回马枪就杀向向博文,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的心意了。 向博文愤愤的看了一眼财爷,急忙跳了出来:“大人,这件事与在下无关。在下向家车马行无论是在杭州还是在兰溪,一向做的都是大生意大买卖,用的都是高头大马,健硕的骡子驴子,又怎么会看得上小小的三辆破旧驴车呢?此案只怕另有隐情,还请大人明鉴!” 孔有全一时没了主意,转脸看着沈子成。 沈子成心中一凛,向博文这小子要壮士断腕,丢卒保车! 第五十五章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沈子成猜的一点也不错,如今向博文打的就是丢卒保车的主意,既然财爷敢黑下心来贪他的钱。那向博文也就没有必要再替他扛下去了。反正出面收购那些骡马行的都是财爷,向博文跟财爷之间另有一套接卖的手续,只要向博文想把自己撇出来,就能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所有的罪名全让财爷一个人扛了去。 “向爷,你……”财爷没想到向博文这么快就把他给放弃了,大惊失色,死死的盯着向博文。 向博文斥道:“咱们生意人讲究的是公平买卖,童叟无欺,你居然强买强卖,仗势欺人。我向博文实在是看错了你,亏我一直把你当成手足兄弟一般对待,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真是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吴有财,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说着,向博文举起袖子掩住了脸,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向博文怒极而泣。可是财爷却听到向博文细不可闻的声音:“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认了吧。今天这公堂有些诡异,咱们还是先走为妙!” 财爷本就是个二百五,一听这话也没了主意,只得对着孔有全说道:“孔大人,我认罪了!” 孔有全从来没有审理一个案子像今天这么轻松,原告列完证据,被告居然一句话都没反驳就直接认罪了,案件立刻进入最后一个环节,孔大人的结案陈词。 孔有全清了清嗓子,师爷马上识趣的递过一杯茶来,孔有全一琢磨,大明律法里关于强买强卖是怎么治罪的,孔大人还真是不知道。嗓子咳了半天,暗示师爷赶紧把《大明律》给找来。但是师爷又不是茅山道士,一听孔大人连声咳嗽,只道是自己递过去的茶水不合孔大人的胃口,连忙又给孔大人沏了一碗茶。 沈子成一瞅,这案子没拖住人,急忙给唐一鸣使了个眼色。 唐一鸣虽然有些迂腐,但是他毕竟是个聪明人,一看沈子成的动静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当即走上两步,朗声说道:“孔大人,在下状告向博文一事,大人也不能只听向博文一句话就认定他无罪啊,谁知道他是不是和吴有财串通好了,现在叫吴有财来认罪。还请大人明察!” 沈子成暗暗盘算开了,不管怎么样,现在吴有财已经认了强买强卖的罪名,经他的手买回来的骡马行就要退还给人家,到时候向家车马行的声势顿时大减。本来沈子成还琢磨着不够实力和拥有过百辆车马的向家车马行对抗,但是现在却是一个难得的契机。要是能把这一批骡马行整合起来,就足够兰溪的向家车马行喝一壶的了。 只不过这些还都是后话,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两位都给栓死在大堂上。 孔有全皱了皱眉头,这个秀才好生不识趣,既然有人认罪,那叫他将三辆驴车还给人家,再赔些银子,这件事也就算完了。但是这个秀才却是不依不饶,看样子不把向博文也拉下水是誓不罢休啊。 孔有全一拍桌子:“这公堂之上到底是本官断案还是你区区一个秀才断案?在这里指手画脚,你眼里还有本官么?” 唐一鸣自忖有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给自己做*,哪里惧怕一个小小县令。况且唐一鸣是个腐儒,动不动就是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既然要告状,那就要揪出幕后元凶,否则的话,只是扳倒一个小喽啰又有什么意思? 唐一鸣和孔有全在兰溪县衙扯开了皮,孔有全一句子曰,唐一鸣就来一句诗云,孔有全虽然这官做的不怎么样,可是当初也是通过科举一步步考上来的高材生。两个人肚子里都有点墨水,一时间争执不下。 可怜财爷跪在地上跪的两腿发麻,却始终没有人叫他起来,财爷在肚子一句接着一句把孔有全的十八代祖宗都给问候了一个遍。 沈子成笑眯眯的看着向博文,向博文心里一紧,昨天晚上他是真的不知情,所以才在沈子成面前理直气壮,现在知道财爷偷偷将苏坦妹和徐妙云绑了来,心里不免有些发虚。生怕沈子成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沈子成笑的并不是他们绑架了两个女子,而是在盘算向博文和财爷的不同。财爷只不过是胡惟庸家中管家的小舅子,虽说宰相门童七品官,可是宰相的管家撑死了也就是五品官吧。这儿说的是他们的面子,可不是权力,也不是官品。小小兰溪县不敢得罪胡惟庸的管家,但要是财爷真的以为一个小小管家就可以一手遮天,那就是笑话了。 不过向博文就不同,他们家族投靠了胡惟庸,向家财雄势大,胡惟庸权势滔天,两家正是互补。向家依附在胡惟庸的门下,胡惟庸就得护着这只会下金蛋的鸡。现在跟向博文撕破脸硬来绝对不是好时机。沈子成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向家投资在目前权倾朝野的胡惟庸身上,那沈家就绑在未来皇帝朱棣身上好了,这一次,只要把徐妙云救出来,自己在朱棣眼前顿时不同,从一个可以招揽的下属,摇身一变就成了更为亲密的关系。 向博文看着沈子成,又看了看财爷,他这次来到兰溪,最终的目的还是要为家族扩展生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个家族发展到向家这么大,只有不断的进取开拓,才能维持家族的勃勃生机,国人常说富不过三代,向博文是向家的第二代,他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家族的发展和国家的扩张是一个道理,到了一个顶峰之后,如果不能持续下去或者是发展到别的领域,等待他们的就只有衰落。这一次就算是丢卒保车也好,舍弃了财爷也好,都要护住向家在兰溪已经辛辛苦苦打下的根基。 沈子成和向博文两人不约而同的将财爷判了刑。可怜财爷还茫然不觉,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大人身为百姓父母官,理应为民做主,草草断案实在不妥……” “尊卑有别,你是读书人更要分清楚上下。本官自有本官断案的方法,小小秀才品头论足,实在是可笑可笑!” 唐一鸣和孔有全还在争论不休,这时,县衙门口忽然闪出一个瘦小的身影,冲着站在大堂门口的沈子成招了招手。 沈子成一看,那人正是自己的随从小疙瘩。便和身边的刘老三等人说了几句,快步走了出来。 “少爷,好消息!” 小疙瘩一脸邀功的模样。 沈子成心里一动,抓住小疙瘩的手臂:“什么消息?” “少爷,苏姑娘失踪之后,我就去发动以前要饭时候的同伴帮忙去查找下落。少爷,你可知道,叫花子的消息是最灵通的,居然真被我的朋友查到了消息!”小疙瘩得意洋洋的说道。 沈子成忍不住伸手在小疙瘩的脑门上弹了个爆栗:“长话短说!” “是,少爷。一大早,我有个朋友出来讨些吃食,看到财爷手下一个叫冯小七的人,进了当铺。这本来也没什么奇怪的,但是我那个朋友在门口听到当铺掌柜的说,一支破烂金钗,一只破烂老坑玉镯。当时我的朋友就留了个心眼,苏姑娘手上戴着一对老坑玉镯,其中一支不是已经砸烂了么。另外一支只怕就是这个。况且冯小七这个人小气的很,从来没有给他老婆买过什么东西。老坑玉镯是值钱货,说是他老婆陪嫁的也不可信。他拿着两个都是女人用的东西,拿出来典当,只怕苏姑娘就落在他的手里。我那朋友已经一路跟过去了,另外叫人告诉了我,小的一听不敢怠慢,就赶紧过来告诉少爷了!”小疙瘩一口气说完,眼巴巴的看着沈子成。 沈子成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几张宝钞:“拿去给你朋友分了,这件事了了之后,我在兰溪还需要不少人手,他们要是能吃苦干活,不想再讨饭的。到时候我给他们安排营生。你们先不要打草惊蛇,小疙瘩,你马上去找纪纲和卓云,叫他们带人来县衙门跟我汇合,再去救人。你多叫些人,监视清楚了,看仔细冯小七去了哪里。这一次,我们给他来个人赃并获,叫他无可抵赖!” 小疙瘩用力的点了点头,接过钱一溜烟的跑了。 沈子成心里稍微安定了点,大踏步走回了县衙大堂,却见唐一鸣和孔有全两个人还在扯皮,微笑道:“孔大人,草民也有冤情要告!” 孔有全一听是沈子成说话,心里先怕了几分,喃喃道:“沈公子,你有什么冤屈?” “草民告的是向博文公子名下的向家车马行,在酒馆里打伤我们振武打行的武师多人。”沈子成笑得甚是阴险。 向博文嗤之以鼻,这件事是打群架而已,谁先动手都说不清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时候来到大堂上还是扯皮。 孔有全皱了皱眉头:“沈公子,这件事不是已经结了么?” 沈子成冷笑道:“我要告的当然不是他们聚众斗殴。昨日我来到兰溪县城大牢里,担保我们振武打行的人出去的时候,大牢里已经没有向家车马行的人了。奇怪的是,大牢里并没有向家的人前来担保的记录。孔大人……” 沈子成提高了声调,声严色厉的说道:“要么就是大牢中有人和向家勾结,私放人犯,要么就是向家车马行的人胆大包天,胆敢越狱。这两条都是重罪,孔大人明察秋毫,断断不要放过了这帮凶徒!” 向博文立刻傻了眼,没想到沈子成跟他玩这一招,他当时只是图个方便而已,哪里还想起来写什么担保文书。已经跟孔有全打过招呼了,去大牢里把人领出来就行了。没想到这样却落了个把柄在沈子成的手里,现在反咬一口,说是他们越狱!这罪名可就大了,起码也是流放充军的罪行! 向博文把求助的眼光投向孔有全,可是孔有全也是有苦说不出。沈子成拿着大内亲军都督府的腰牌,就不是他得罪得起的人。现在沈子成要算旧账,孔有全还要担心自己脑袋上的乌纱帽呢!孔有全、向博文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里的大堂静悄悄! 第五十六章 交换 孔有全心知肚明沈子成是在为难他,可是偏偏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愁眉苦脸的看着向博文。 向博文也算是福至心灵,忽然间想到一大清早沈子成就带着人把他们都拉到公堂之上胡搅蛮缠,告来告去都是一些胡搅蛮缠的事情,如此看来沈子成十有*是为了拖延时间。那……莫非苏坦妹和徐妙云落在他们手中的事情已经被沈子成知道了? “孔大人,既然沈公子状告向家车马行,那在下应该回去召集车马行的兄弟一起前来公堂对质。不然的话单凭沈公子一面之词,孔大人如何定案?”向博文一边说着一边给孔有全飞着眼色。 孔有全虽然胆小怕事,但是他并不傻,向博文这一提醒,孔有全便马上醒悟了过来。连忙说道:“向公子说得是,本官就派两名衙役跟你一起去车马行,将你那些兄弟都给带到县衙来好了。” 沈子成给唐一鸣使了个眼色,唐一鸣是个聪明人,又跳出来反驳孔有全处理不公,一群人在公堂之上吵吵闹闹,没完没了,孔有全的脑袋一个变得有两个大,却也无可奈何。正在争执不下的时候,忽然小疙瘩来到衙门外边,又朝沈子成招了招手,高声喊道:“公子……” 沈子成脸色一变,知道是小疙瘩找到了消息,于是朝孔有全抱拳道:“大人,失陪一下!” 出了大堂,小疙瘩低声说道:“公子,已经查到了消息,苏姑娘果然在财爷那群人的手中,那些人生怕夜长梦多,只怕是准备动手了,冯小七有个货仓,那儿守了不少人,公子,你看怎么办?” “怎么办?”沈子成一抬头看到路口纪纲和卓云跑了过来,伸手在小疙瘩的脑袋上猛拍一下:“还能怎么办?抢人啊!”沈子成也不管孔有全还在堂上坐着,对唐一鸣一招手:“走,跟我走!” 唐一鸣答应一声,快步从大堂跑了出来,随手将放在堂前衙役手中的长剑拽了过来,他也不怕孔有全,要知道沈子成现在拿得是大内亲军都督府的命令,区区一个县令算得了什么。纪纲和卓云也跑了过来,沈子成简单跟他们交代了几句,便对小疙瘩叫道:“快点带路……” 小疙瘩掉头就朝街口跑,唐一鸣、纪纲和卓云带着一群侍卫紧随其后,可是沈子成却是越跑越慢,一边跑一边暗骂,当初没重生的时候就最讨厌跑步,现在的身体又不行,跑步跑步,简直是要把肺给跑炸了。可是眼下是火烧眉毛的时候,又不能叫大伙儿停下脚步,只得咬着牙跟着大队的步伐玩命的跑了起来。 向博文皱了皱眉头,一只手情不自禁的摸上下巴,慢慢摩挲着短短的胡须,沉吟道:“这就奇怪了,到底沈子成那边出了什么事,跑的这么快?” 还跪在地上的财爷愁眉苦脸的说道:“还能有什么事?十有*是咱们的事发了呗!” “不好!”向博文心头一震,这要是被人来个人赃并获,这下就麻烦大了,虽然他可以把什么责任都推到财爷的身上,但是兔死狐悲,就算是想洗干净也没那么容易。向博文一想到这儿,连忙向孔有全告辞,抓着财爷快步朝外走去。 孔有全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这一大清早就被两群莫名其妙的人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拉出来的感觉实在不怎么样,趁着现在的天色也不算太晚,孔大人还是回去继续抱着老婆暖被窝去了。 沈子成一路跟着众人朝货仓的方向跑去,远远的看到青石板铺成的道路远端停着两辆驴车,车窗户都是用厚实的黑棉布挡上,而车头却是对着货仓里边,让人根本不可能看到是什么人从前边上了车。沈子成狠狠的喘了几口气,总算是放下心来,看这架势,徐妙云和苏坦妹还没有被冯小七给送走,总算是赶得及。 小疙瘩领着一个瘦瘦的汉子走了过来,那人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也已经破烂不堪,一双眼睛黑白不明,畏畏缩缩的走到沈子成的面前,低声说道:“沈公子,今天一早咱们就在这儿盯上了冯小七,那小子真不是个好东西,回来了没多久就让人找来两辆车,还好,一直没有人出来,公子来的刚好!” 沈子成从怀里取出一把铜钱递给那个汉子,纪纲凑过来说道:“看这架势十有*他们是察觉到了危险,想要逃跑,不然的话,不会在大白天就弄车来拉人,但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跑掉,咱们不如现在就杀进去,把人给救出来。” 沈子成缓缓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这样不妥,咱们不知道里边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道货仓里是什么样的情况,更不知道那两位……在哪里,要是贸然冲了进去,只会乱了方寸,要是逼得对方狗急跳墙,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纪纲也犯了难,右手紧紧抓着刀柄:“那你看该怎么办?” 沈子成想了想说道:“还是先派一个人进去看看比较合适,至少也要了解里边的情况。” 唐一鸣一听就来了劲头:“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们习武之人的本分,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了,凭我的身手,他们想要发现我也不容易。” “如此就多谢唐公子了,”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又看着纪纲低声说道:“马上调集人手把这个货仓给我团团围住,外围的人必要的时候使用大内亲军都督府的身份,不让县里的人知道这儿发生的什么事情,万一咱们真的给他们杀个血流成河,要是被老百姓看到了,以讹传讹不知道会说成什么样子。” 纪纲点头称是,一边去吩咐人手在货仓附近守住各处通道,还好这儿是财爷的货仓,平素就没什么人来,也费不了多大的功夫,唐一鸣扎紧了袍角,闪身上了屋顶,这儿的屋顶大多都是片瓦铺顶,揭开片瓦之后,里边最多只不过是一层薄薄的油毡而已,唐一鸣的武功不错,轻手轻脚的走在屋顶上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走到最高处,缓缓的弯下身子来,揭开几片瓦块,用手指轻轻的挖开油毡,低头向下看去,货仓里约有五六个人,散开了随意站着,从这儿看下去还能看到两个女人被绑在一起,缠住了手脚不能动弹。 唐一鸣轻手轻脚的从屋顶上下来,把看到的情况给大家交代了一遍,沈子成下定了决心,一定要速战速决。 纪纲和卓云已经准备妥当,唐一鸣展开身形直奔那两辆大车,还没等坐在车辕上的车夫反应过来,唐一鸣就一手一个将车夫从车辕上拉了下来,双掌齐齐斩出,切在两人颈部大动脉上,这还是唐一鸣手下留情,并没有下了杀手,一击,已经足够让两人昏厥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咔嚓一声,纪纲飞起一脚踢开了货仓的大门,卓云跟着就抢了进去,三名侍卫随在卓云的身后扑进了货仓。 卓云刚刚冲进货仓,眼前忽然一花,守在门口的一个壮汉虽然有些惊慌却也没有乱,举起手中的木棒朝卓云劈头盖脸打了下来。卓云是何许人也,怎么会被区区一支木棒打到?纵身翻倒在地上,伸脚一勾,那壮汉站立不稳,摇晃了几下,就推金山倒玉柱的倒了下来,卓云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腰间上,那壮汉痛呼一声,摔倒在地,死活也怕不起来。卓云随手从腰间摸出两支飞镖,一甩手便飞向站在徐妙云和苏坦妹身边的两个汉子。 那两人慌了手脚,躲闪不及……其实就算他们想躲也根本就躲不过去,两支飞镖不偏不倚的刺中他们的肩头,顿时手臂酸麻,痛彻骨髓。卓云刚刚从地上跳了起来,纪纲带着三名侍卫已经挥舞着钢刀冲了进来,货仓里加上冯小七一共不过是六个人而已,顷刻之间已经倒了三个,还有两人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纪纲和唐一鸣分头制住。 冯小七见势不妙,抓起一支钢刀架在苏坦妹的脖子上,嘶哑着嗓子叫道:“你们别过来啊,要是过来的话,我就一刀砍死这娘们!” 沈子成缓步从货仓门口走了进来,冷眼看着冯小七:“你可知道你抓住的是什么人?要是她少了一根头发,到时候就算是斩了你全家你也担当不起。” 冯小七冷笑道:“少唬我,不过是区区一个江南才女罢了。大爷一条命换个江南才女也不算太折本。识相的把门口的大车给我备好,要是大爷走了,这个女人我自然放了她,要不然的话,一起死了妥当!” 卓云眼光一闪,一道飞镖直取冯小七的手腕,却没想到冯小七毕竟是练过功夫的人,而且卓云又怕误伤了苏坦妹,这一镖并没有什么力气,被冯小七挥刀格开,回手一刀又架在苏坦妹的脖子上。不过经此一下,徐妙云倒是脱离了险境,被抢过去的纪纲一把拉了过来。冯小七恶狠狠的看着沈子成,手中的钢刀紧了紧,在苏坦妹的脖子上微微划出一道血痕:“别逼我,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 沈子成低头想了想,忽然说道:“这样吧,你扣住一个女子也没什么用,不如我和她交换,你抓我好了。” 要红票,要收藏,请大家点一下收藏,支持作者,谢谢啦! 第五十七章 大明八大酷刑 满货仓的人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哪有这样的人啊,主动要求上前去被人劫持?但是看沈子成一本正经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笑,纪纲走到沈子成的身边,低声说道:“沈公子,这样只怕不太好吧。” 沈子成早已打定了主意,身边都是高手,要是那个冯小七答应交换人质的话,到时候在自己和苏坦妹交换的那一刹那,假装是脚底打滑也好,还是出手一击也好,一分散了冯小七的注意力,那纪纲的刀、唐一鸣的剑、卓云的飞镖难道都是吃素的吗?只不过这些话也不能当着冯小七的面说出来,沈子成觉得这几位好歹都不是笨蛋,难道连这也看不出来吗? 徐妙云颤声唤道:“沈公子,你可要当心啊!” 苏坦妹想说些什么,可是刀就架在脖子上,想说话也不敢乱说,只得噙着眼泪,泪眼婆娑的看着沈子成。冯小七厉声叫道:“换什么换?你沈老板觉得自己很值钱么?听见我说的话没有,我叫你们准备好大车,给老子让路……” 沈子成笑道:“冯……小七是吧?待我告诉你。你抓了苏坦妹,虽然她是江南才女,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她家中没有钱,你想勒索钱财自然是免谈。官府也不会为了一个女子给你钱财,但是你绑了我就不同。我沈子成怎么说在兰溪城里已经是有钱人了,到时候我的二夫人就算是给你千贯万贯也要把我赎出来的。” “再则,她是一个弱质女流,你看看……往下看,你看她的小脚,缠的这么小,走不得路,爬不得山。现在就已经泪流满面了,你要是拉着她到处跑,到时候光是哭都能烦死你。小七……你也是成了亲的人,一个女人在你耳边不停的哭哭啼啼,我就不信你能忍得住。到时候一刀砍了她的话,你又要去哪里找个人质来?” 冯小七咆哮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要跟她换?” 沈子成心下一阵踌躇,这个借口还真不好找,不过区区小事也难不倒沈公子。沈子成一脸凝重看着苏坦妹的眼睛,缓缓的说道:“因为这个女人对我很重要……” “啊……”苏坦妹已经是情不自禁一声惊呼叫了出来。 冯小七的胳膊都一阵肉麻,脸上的肌肉忍不住颤抖了好几下:“别说了,换吧,不过你沈老板叫人拿一千贯来。要宝钞不要铜钱……” “小事一件……”沈子成笑呵呵的朝货仓外的小疙瘩招了招手,那小子一溜烟的跑了进来,沈子成轻声吩咐了几句,小疙瘩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沈子成看着冯小七:“小七啊,我也知道这件事你必然不是主谋,按照大明律法,只不过是绑架了人而已,也不用杀头,最多做几年苦役也就罢了。况且,你不是主谋,要是你肯站出来帮我们指证主谋的话,到时候就可以判的更轻。我也可以向孔大人为你请求法外开恩。你自己好好想想,为了财爷把所有罪名都扛下来是不是值得?” 冯小七暗暗想道,老子也知道不值得,可是财爷财雄势大,要是自己把他招了出来,到时候全家老小说不得都要倒霉,还不如自己把整件事情全给扛下来,最后也许还能为家里争取一笔安家费呢。冯小七咬了咬牙:“你不必多说,叫人快点把钱拿来,要不然的话,今天最多就是两个人死在这里了。” 沈子成缓缓举起双手,背过身去,慢悠悠的转了一圈:“看清楚了,我身上没有带任何兵刃。那,我现在就过来跟你换人,你也要守信用,放了苏姑娘。” 苏坦妹紧咬着下唇看着沈子成,或许是因为用力,雪白的牙齿在嘴唇上咬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沈子成慢慢的走了过去,口中说道:“我数到三,就走到你面前了。你就放了苏姑娘……” 冯小七不耐烦的叫道:“快点,少啰嗦。” 沈子成将左手背在身后,胡乱做着手势,纪纲、卓云、唐一鸣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并不知道沈子成是什么意思。一愣神之间,沈子成已经快走到冯小七的面前,冯小七钢刀一扬架上了沈子成的脖子,伸手一拉,将沈子成也拉到自己的身前,随手在苏坦妹胳膊上一推,叱道:“一边去。” 苏坦妹惊呼道:“沈公子……”说着就要扑过来,可是她手脚上还绑着绳子,动作不便,一个趔趄就摔倒在沈子成的面前。沈子成就势一弯腰,将冯小七的前胸全都露了出来,可是纪纲和卓云等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又怕伤了苏坦妹和沈子成,居然没有动手。冯小七一愣,急忙提起沈子成的领子,把他拽了起来,横刀架在沈子成的胸前,叫道:“你做什么?” 沈子成忍不住指着卓云破口大骂起来:“你看看你,眉清目秀看起来也挺机灵的,可怎么就这么笨呢?本少爷辛辛苦苦给你创造机会,你却站在那儿动也不动,刚才那情形,一记飞镖出手,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卓云嘟囔道:“沈公子,你们都挤在一起,我也没有一镖就杀死他的把握,要是伤了你或是苏姑娘,卓云也没法交代啊!” 沈子成气得七窍生烟,实在是高估了纪纲卓云等人的智商,想要再骂几句也不知道要骂什么好,索性涨红了脸,一句话也不说了。这一下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倒把自己也赔了进来,冯小七也不是什么善茬,一听这话就将苏坦妹也拉了起来,一把刀架着两个人,冷笑道:“原来是想算计老子,没那么容易,这次老子一个也不放。” 苏坦妹哀声道:“沈公子,你要是有什么事可怎么办啊!” 唐一鸣插口道:“沈公子要是遭遇不测,朝廷会给抚恤的,保他娘子下半生衣食无忧。” 沈子成无奈的瞪了唐一鸣一眼,低声说道:“没事没事,苏姑娘别担心。”又对冯小七说道:“你无非是要钱,要人护送你离开兰溪城,也不至于就要了人命。本来这条罪就算是抓到了你也不过是几年的徭役而已。要是伤了人命,少不了就要判个秋后问斩。本公子还有个身份你还不知道呢,少爷我还是朝廷的官儿,杀官的罪名可就大了。大内亲军都督府的刑罚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刷洗啊,就是将犯人脱光衣服按在铁床上,用滚烫的开水浇在犯人的身上,然后趁热用钉满铁钉的铁刷子在烫过的部位用力刷洗,刷到露出白骨,最后直到犯人死去。还有油煎啊,也就是铁烙铁。拿一口平的铁盘烧热后,将犯人放在上面,不到片刻,就能将犯人烧焦。” 沈子成听着冯小七的呼吸渐渐加重,又说道:“站重枷你听说过没有,这一刑法却很特别,戴枷之人必须站立,不准座卧。枷的重量远远超过你的体重,最重得有过三百斤的大枷,给犯人戴上后几天就得活活累死。当然了,你是不怕这些的,不过大内亲军都督府还有剥皮、铲头会、钩肠啊这些刑罚,想必你也是不怕的了?” 纪纲听得目瞪口呆,看着沈子成:“沈公子真是妙人啊,大内亲军都督府一直在想创造一些酷刑来对付那些冥顽不灵的犯人,可是怎么也想不到。听沈公子这么一说,叫人茅塞顿开,要是这些刑罚拿来对付犯人,还怕他们不招?” 沈子成顿时傻了眼:“不是吧?现在还没这些套路呢?” 卓云插口道:“没有啊,沈公子果然不愧是才子之名,这些刑罚可比什么杖刑夹棍厉害的多了,将来咱们回到应天府,定要将这些刑罚上报上去。” 沈子成汗如雨下,这些玩意都是看电视电影和小说书看来的,什么锦衣卫八大酷刑啊,满清十大酷刑啊……没想到现在的大内亲军都督府还没研究出这些先进的套路,倒是自己提醒了他们,这叫一个汗啊……到时候有多少大明的冤魂要来找自己算账?沈子成打了个冷战,现在是火烧眉毛只顾眼前了,又对冯小七说道:“你也听见了,伤了我们,你就一遍遍把这些刑罚都给试试好了。” 冯小七嘶声叫道:“少来唬我,老子是吓大的。钱呢,钱到了没有?” 正说着,小疙瘩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许芝兰和她的两个哥哥。 “少爷,宝钞都拿来了,一千贯。”小疙瘩紧张的看着站在刀口下的沈子成。 许芝兰已经忍不住叫了起来:“相公……”沈子成微微摇头道:“我没事,别怕!” 冯小七叫道:“把钱给我卷成一团,丢过来。” 小疙瘩依照他的吩咐,将钱丢了过去。冯小七脚尖一挑,那一卷宝钞就飞了上来,冯小七双手抓着两人,不是很方便,但是却能伸嘴一咬,将那卷宝钞咬在口中,跟着随手一抄,就将那卷钱塞进怀里。 “走……”冯小七推着两人朝门口走去,众人不得不让开道路,冯小七走到门口,忽然手起刀落,闪电般的一刀劈在一辆驴车的驴脖子上,那头驴悲嘶一声,栽倒在地上,口吐血沫,眼看是不活了。冯小七小心翼翼的用沈子成和苏坦妹挡住自己的身体,跳上另外一辆驴车,钢刀在那驴屁股上戳了一下,那辆大车便飞快的朝前跑去了…… “快追……”徐妙云尖声叫道,纪纲等人不敢怠慢,迈开双腿拼命朝驴车逃走的方向赶去…… 第五十八章 死里逃生 狂风就像刀子一样拼命灌进车里,车窗上挂着的厚重黑棉布也在不停的飘动,一头驴,虽然那仅仅是一头驴,但是在屁股被钢刀捅了一下之后,爆发出来的奔跑能力并不比马差多少。冯小七握紧了钢刀,直朝兰江边冲进。 冯小七一点也不笨,他明白,现在要是朝城门冲的话,那是死路一条,只要大门紧闭,他就无路可逃。但是去兰江边就不同了,兰溪县背靠兰江,有三面城墙,到了兰江边上,随便抢一条小船,只要过了江,那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苏坦妹在颠簸的驴车里站立不稳,扑通一声就坐倒在沈子成的身边,不由自主的抓住了沈子成的胳膊。这也是女人的天性,就算是再要强的女人,在脆弱的时候也是需要一个男人来依靠的,虽然沈子成瘦弱了点,但是在此时此刻,就是苏坦妹唯一的屏障了。 沈子成安抚的拍了拍苏坦妹的手背,另一只手紧紧的抓住车窗边,这儿确实非常寒冷,半只手露在车窗外边,一会儿就冻得几乎失去知觉。沈子成也不敢妄动,冯小七多少是练过功夫的人,要是自己有什么轻举妄动,惹得冯小七发了狂,一刀砍下来,沈子成也没有把握能将他制服。 冯小七回头盯着沈子成两人,冷笑道:“你们俩运气算是不错,待会到了兰江边,大爷抢条船就走。” 苏坦妹秀美微蹙:“过了江你就放人么?” 冯小七闷声不语,扭头看着狂奔的驴车,并不答话。 沈子成趁冯小七不注意,悄悄将苏坦妹手上的绳子解了下来,可是在疾驰的车里,两人也不敢开口说话,要是被冯小七听见两人商议的话,到时候只怕是凶多吉少。苏坦妹知道沈子成的心意,偷偷将手背在身后,牵过沈子成的手臂,在他的背后轻轻写了起来。沈子成不由得心中一荡,那纤细的手指在身后划过的感觉,麻痒难耐,却又不敢出声,只得自行忍住。可是苏坦妹写了几个字,沈子成就有些犯难,苏坦妹写的都是繁体字,要知道沈子成对繁体字基本上认识的不超过二十个,而且重生之前的那个沈子成根本就是个纨绔子弟,斗大的字也不认识一箩筐,这……倒是有些郁闷。 殊不知沈子成郁闷,苏坦妹更是着急,已经在沈子成的背后来来回回写了两遍了,可是这个家伙就好像木头人似的,动也不动,也不知道他到底理解了没有。想到气愤处,苏坦妹忍不住用长长的指甲,在沈子成的背后用力拧了一下。 “啊……”沈子成龇牙咧嘴的叫了起来。 冯小七猛然回头:“干什么?” 沈子成皱眉道:“没事没事,我不小心磕在车板上了……” 冯小七狞笑道:“老实点,不然的话,老子手起刀落,你们两个就得人头落地。” 这会儿还是早上,兰江边几乎就没有多少人,这一路毛驴慌不择路,大的方向总算是没有跑错的。到了江边,那驴的屁股也疼的差不多了,冯小七一勒缰绳,驴儿慢慢停下了脚步。冯小七跳下驴车左右张望了一番,这儿并不是兰江边的码头,在右手边不远处远远有一艘渔船停靠在岸边,这艘船看起来颇为陈旧,也不像是有人在上边的样子。船上放着渔网等工具,两支木浆就搭在船边,看样子是一早起来将船翻好,准备下水打渔去了。 冯小七喜出望外,情不自禁的又拍了拍怀里的宝钞,回过头来对车里喊道:“你们两个还躲在车里干什么,马上给我下来。” 沈子成扶着苏坦妹从驴车上跳了下来,冯小七也不废话,舞着钢刀催促两人上了那艘乌篷船,那船上果然没人。冯小七晃了晃钢刀,一指沈子成:“你,划桨开船。” 沈子成叹了口气,现在是身不由己啊,只得解开绳索,接过木浆在岸边用力一撑,那船一吃力,荡到了水中央,沈子成拨动木浆缓缓的朝对岸划了过去。只不过沈子成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哪里划过船,左边倒腾两下,右边拨弄两下,这船却始终没能划开多远,离岸边不过十来丈的距离,船就已经开始在水中打转了。 “你……”冯小七想要破口大骂,却不知道从何骂起。 沈子成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当儿得罪了冯小七可不是闹着玩的,只得把船桨拼命的滑动起来,还好这船也算是争气,总算是朝前划了一段距离。冯小七也无可奈何,在船后掌着舵,看着岸边依然没有人追来,冯小七这才松了口气,看这情形到了对岸的话,摆脱追兵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天色有些昏暗,一阵阵风儿从河面上吹过,就像是快要下雪了一般。沈子成机械的划着木桨,时间久了,自然就找到了一些规律,船行的渐渐快了。 苏坦妹绣眉紧锁,她也不知道沈子成到底明白不明白她刚才写字的意思,但是已经等不得了。苏坦妹回头看了看冯小七,忽然纵身就跳进了河里。 沈子成吃了一惊,这可是万万想不到的,苏坦妹居然一下子就跳进水中,急忙伸出木桨,递到苏坦妹跳水的地方,大声喊道:“苏姑娘,快点抓住木桨上来……”这可是大冬天,跳进寒冷刺骨的水中可不是闹着玩的。 冯小七也愣住了,急忙走到船边大声叫嚷:“苏坦妹,你快些上来,我不伤你便是。”这时,冯小七也有些怕了,杀人这种事,他到底还是要掂量掂量的,尤其是苏坦妹这样的名人,到时候追究起来,真的像沈子成说的那样,被抓去受尽酷刑,最后还要被折磨而死就不值得了。现在无非是绑架人质,最多也就是充军流放的罪名。冯小七不傻,吃上了人命官司就要一辈子背着这个黑锅了。 两人叫了几声,却听不到什么动静,忽然小船剧烈晃动起来,冯小七站立不稳,一下子就摔倒在船舱,沈子成抓紧了船帮才没有掉下去。苏坦妹却从水中露出头来,湿淋淋的头发贴在额头,双手紧紧抓住船尾,用力的摇晃起来。 沈子成猛然会意,原来苏坦妹在他身后写字就是要他在冯小七找个船只之后,在河中央伺机跳船。苏坦妹也是在水乡长大的姑娘,水性是相当出色的。她又不是那种足不出户,只懂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下了水,就算是一个男人她也不怕。沈子成咬了咬牙,一纵身也跳进了水中。 奇怪的是,跳入水中之后,居然没有感觉到太冷。沈子成顿时想起当年物理老师教过他们,冬天的水温一般都是四度左右,要是气温比水温低的话,跳入水中自然不觉得太寒冷。沈子成的衣服迅速被河水打湿,却还强撑着和苏坦妹一起,用力摇晃小船,这艘船真的不算大,两人同心协力将小船推翻。 冯小七应声落水,双手在水面上乱抓了几下便沉了下去,跟着又浮了起来,张开口想大声呼救,没想到一开口,水流就猛然倒灌进了口中,冯小七被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咕噜噜又沉了下去。 沈子成大喜过望,大笑道:“哈哈哈哈,原来是个旱鸭子……” 苏坦妹白了他一眼:“想在水里冻死么?快点动手……”说着,苏坦妹就游了过去,绕到冯小七的身后,伸手按住冯小七的头顶,用力往水中按去。沈子成叫道:“别按得太久,会出人命的!” 冯小七拼命挣扎,可他是个旱鸭子,落到水中便身不由己,一点力气也用不上来,想反手去抓苏坦妹的胳膊却怎么也抓不到。沈子成也游了过来,笑呵呵的将冯小七的脑袋又朝水中按去。这两人你来我往,来回将冯小七来了个水淹七军,不一会儿功夫,冯小七就已经是出气多,入不了气,水面上冒起一阵水泡…… “死了?”沈子成看着水下冒起的一串水泡,问道。 苏坦妹一甩额头上的水珠,喘着气道:“不知道,忽然失去了踪影……” 沈子成左右找了一会,忽然扭头叫道:“快看……” 苏坦妹顺着沈子成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冯小七抱着一块石头居然一步步朝岸边走了过去,已经快走到了岸边,大半个人都在水外了。原来冯小七接连被按入水底,他知道斗水性的话绝对不是这两人的对手,为求活命,居然甘冒奇险,趁着浮出水面的时候猛吸一口气,直沉到水底,也算他命不该绝,居然在水底摸到一块大石头,冯小七抱紧了石头,稳住身形,拼命辨明了方向,朝岸边走去。这儿离岸边不过二十丈的距离,竟然真的被他死里逃生…… 冯小七丢了石头,一屁股瘫坐在岸边,忽然咳嗽着吐了几口水,跟着大笑起来,指着河中的两人:“上来,上来老子给你们一个痛快!” 沈子成和苏坦妹对望了一眼,知道回不得岸上,掉头朝另一边拼命游了过去…… 第五十九章 长夜漫漫 两人游了一会,回头一看冯小七也从岸边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沿着岸边朝远处走去。如今两人正在河中心,前后都是差不多的距离,但是两人都不敢回到方才过来的岸边,要是冯小七走的不远,回去了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哎呀……”苏坦妹忽然惊呼一声。 “怎么了?”沈子成扑腾了几下,游近了一些。 “我的腿……”苏坦妹的脸变得煞白…… 沈子成急忙扶住苏坦妹,还好当年上大学的时候,沈子成曾经在暑假的时候当过水岸救护队的队员,知道怎么救人,于是用胳膊横抱住苏坦妹,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肩膀上。苏坦妹只怕是因为这段时间没有吃什么东西,在车里一阵颠簸之后,跟着就跳到河里,河水又是太冷,体力不支,腿就抽筋了。要不是沈子成在身边的话,苏坦妹这次只怕就要香消玉殒了。 “忍住,很快就到岸边了!”沈子成拼命打着水,忽然间一片白色的雪花从眼前掠过,沈子成忍不住大骂一声:“居然现在下雪了!” 苏坦妹腿疼的几乎就要失去知觉,可是却不肯发出声音。可是她被沈子成这样抱着,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男子,原来这支臂膀也是颇为有力的。一个女人需要的并不是多么强壮的臂弯,而是在她需要保护的时候,能够扶持着她的臂弯。一想到这儿,苏坦妹竟然微微有些脸红,就连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都不觉得寒冷了。 “快了……”沈子成已经快要不够力气了,上辈子一次冬泳都没有游过的人,现在自己是个废柴身体,身边还拖着一个抽筋的女孩子,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筋疲力尽的边缘了。 两人跌跌撞撞的上了岸,沈子成将苏坦妹平放在地上,抓起她的小脚。 苏坦妹低呼一声。沈子成叹道:“不是我要占你的便宜啊,你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现在不给你拉拉腿的话,只怕你是顶不住了。忍着。”沈子成将苏坦妹抽筋的右腿抱了起来,抵在自己的腰间,给她压起腿来,一下又一下,苏坦妹的脸燥热无比,轻声唤道:“好了,沈公子,好了!” 沈子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放在在水中拼命的打水,没什么感觉,一上了岸,顿时觉得寒冷无比,天空已经飘起了雪花,这般天气就算想找船家也不容易,再下水游回去也不可能。这条河怎么说也有七八十多米宽,这样的天气,再下一次水不如叫沈子成去自杀更爽快。 “咱们还是找个地方去避避风雪吧,不然的话,在这儿就冻死了!”沈子成伸手去牵苏坦妹的手,却见苏坦妹脸色发红,笑道:“那个,嫂子掉到河里,小叔子可以拉手么。圣人说的……” 苏坦妹忍不住笑了出来:“嫂溺,叔援以手……沈公子倒会说笑。” 沈子成一点也不脸红,一把将苏坦妹拉了起来,可是这儿颇为偏僻,上了岸只能看到一片树林,却看不到人烟,这儿又不是什么码头,也看不到有人经过,沈子成只得拉着苏坦妹冒着雪慢慢往前走,这时天地间已经昏暗一片,飘飘摇摇的雪花洒落下来,地上已经是薄薄的一层白雪,沈子成忽然眼前一亮,指着左侧不远处叫道:“你看,那儿有个房子……” 苏坦妹精神一振,扶着沈子成朝那边走去,那儿果然有个小土屋,看起来颇为简陋。两人走到门前,沈子成高声叫道:“屋里有人么?”叫了好几声却没有人答应。沈子成皱了皱眉头,对苏坦妹说道:“只怕是没人,咱们还是先进去吧!”说着伸手一推门,那门竟然也是虚掩着的。打开房门一看,屋里空空荡荡,有一张土炕,上边也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伸手按上去,一个五指印清晰可见,这间小屋子只怕已经荒废了许久了。 苏坦妹缓缓说道:“这儿只怕是守林人住的地方,现在是寒冬季节,这儿住不了人了,是以空了下来,咱们在这儿躲躲风雪也好。” 沈子成扶着苏坦妹,在炕边拍打出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出来,让她先坐下了,笑道:“这次既然逃了出来,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厚福。你先歇着,我去找些干柴来,生堆火取暖,要不然的话,光是冻就能冻死我们。” 沈子成在屋里找了个破破烂烂的土筐,拎在手中转身走了出去。这也是他的运气不错,刚刚开始下雪,枯枝还不算湿,这儿又是树林,倒找了不少干柴回来。沈子成在这屋里找了半天,才找到两块火石出来,小心翼翼的用枯叶打着了火,好容易才点着一个火堆。 苏坦妹抱着双臂在火边坐了下来,低声叹道:“咱们的运气还真不错……” 沈子成已经将外袍脱了下来,双手捧着在火堆上烤着,说道:“衣服都湿透了,还是脱下来烤烤好了,不然的话,肯定要冻出病来的。你放心,我不偷看你。” 苏坦妹本就是江南奇女子,也不会拘礼世俗小节,沈子成在她面前脱了衣服烘烤,她并不介意。但是叫她在一个男子面前脱掉外衣,就算是那人并不看她,她也是万万做不出这等事情的。于是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多谢沈公子好意。” 两人相坐无言,沈子成烤干了身体,看了看苏坦妹,将自己的外袍递了过去:“穿上吧。我坐在火堆边,没事的。” 苏坦妹嫣然一笑,道了声谢,接过沈子成的衣服披在身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这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火堆虽然依旧在燃烧,可是屋里的温度却渐渐冷了下来。沈子成添了几根柴,忽然听见格格有声,侧头望去,苏坦妹抱着双臂,已经是冷得牙关格格作响。沈子成还以为是火头不够,可是又添了几根柴之后,苏坦妹依旧是这副模样,沈子成心里着慌,伸手在苏坦妹的额头上一摸,竟然有些发烫。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是发烧起来,那简直是必死无疑。沈子成已经把外袍给了苏坦妹,总不能把自己脱得光光的,全都给苏坦妹穿上吧? “我好冷……”苏坦妹喃喃说道。 沈子成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苏坦妹抬头看着沈子成,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渐渐贴近了沈子成的身体,双手从身后环抱住沈子成的腰,低声道:“这样抱着,或许不会那么冷了吧……事急从权,就算是圣人应该也不会怪我吧?” 沈子成笑道:“怪个屁,圣人又不是神仙,这会儿他能知道什么?”说着,将外袍紧紧裹在两人身上。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总算没那么冷了,苏坦妹轻声道:“说说话吧,我怕……要是现在睡着了,以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瞎说,怎么会醒不过来?”沈子成只觉得一股淡淡的女儿香气从鼻间钻了过来,一时间气氛就有些不对劲了。半晌,沈子成缓缓的说道:“那就说说吧……你一个女儿家,为什么成天抛头露面的到处乱跑?” 苏坦妹幽幽的说道:“我家原本是大户人家,后来天下大乱,四处逃难,逃来逃去,家产也就没多少了……家父一心想要个男孩,可是只有我一个女儿,后来我就一直被当做男孩养着,家里也不反对我读书写字。青田先生、潜溪先生就是我小时候就认识的……刚认识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我真的是个男孩子呢……” 沈子成笑道:“苏姑娘这般品貌,就算做男装打扮也是明艳动人,要是哪个人以为你是男子,那人可真是睁眼瞎子才对。” 说完,沈子成也觉得有些轻薄,便闭上了嘴巴。只听苏坦妹低声说道:“男子女子又有何妨,游山玩水,吟诗作对的日子过得倒也舒心自在……你是没见过楚姑娘……” “楚姑娘?可是有江南苏楚之称的楚方玉姑娘?”沈子成问道。 苏坦妹一点也不惊诧,好像沈子成知道楚方玉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一样,继续说道:“楚姑娘惊才绝艳,书画双绝,才情不亚男子。我们常说,要是楚姑娘女扮男装去考科举的话,那状元郎必然是非她莫属。” 沈子成笑道:“我知道的多了,听说有个丹青妙手李醒芳成天跟在楚姑娘的身后,就像她的影子似的。哈哈哈哈……” 苏坦妹也是轻声一笑:“李公子一片痴心都在楚姑娘身上,这事儿啊,整个江南都知道,可惜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怎么?李醒芳那样的才子还配不上楚姑娘?”沈子成有些诧异,这些才女吧,打个比方,假如后世有个女子,不但是年轻貌美,又是文坛知名女子,学历高,出身好,家庭成分正派,再加上自己还知书达理,最重要的还是个处女。这样的女子就极少有男人配得上了。李醒芳这样的国手,应该没问题了吧?居然也配不上? 苏坦妹声音越来越低:“楚姑娘……看重的可不是这些……” 沈子成心中一惊,急忙伸手按在苏坦妹的脸上,却入手火烫一片,身上却是冰冷无比,急忙抱紧了苏坦妹,叫道:“快醒醒,苏姑娘……快醒醒,苏姑娘…… “ 第六十章 良辰美景 沈子成伸手连续在苏坦妹的脸庞上拍打了好几下,这才见她悠悠醒转了过来,沈子成叹了口气:“你可千万别睡着了,在这样的冬天,四面漏风的房子里,要是睡着了,说不定明天早上起来咱们就成了两座冰雕了,这火堆也灭不得。还是说说话吧……” 苏坦妹撑着力气,轻声说道:“说说你好了,你在苏州……也是做生意么?” 沈子成苦笑两声,之前的沈子成可是苏州城的大恶少,这可不太好说出口,岔开话题道:“恩……在苏州就在家。那你,兰溪会结束之后,你准备去哪?” “或许去应天府……”苏坦妹微微一笑:“回去跟楚妹妹一起……你呢?” 沈子成笑道:“兰溪会我也赚到钱了,自然是要换个地方,这儿毕竟不是做大生意的地方。要么就回苏州,要么就去应天府。说不定咱们在应天府还能见面呢。” 苏坦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顿时来了点精神:“沈公子,既然你带着纪纲卓云来救我们,想必燕王的身份你也已经知道了。燕王一直想招揽你,他可是觉得你是个人才,不知道沈公子意下如何?” 沈子成还没说话,苏坦妹接着说道:“沈公子,如今天下方定,以你的聪明才智想做出一番事业不难,可是你们沈家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如今这样的情形,我也不妨跟你直说。沈万三老爷子算得上是一代人杰,白手起家,创下了偌大的家业。可是那又如何?一个人的财富必须和他的权力相匹配,没有足够的权力就无法保护自己的财富。沈万三老爷子助皇上修建应天府的事,你也知道吧?” “嗯……”沈子成其实并不清楚,含含糊糊的答了一声,他现在只望苏坦妹能一直有精神说下去,千万别要睡着了。 “当初沈万三老爷子和皇上说好各自修建城墙,后来城墙修了一部分之后,皇上亲自带人去检查城墙,命人用一柄大铁锤重击两段城墙。偏偏皇上修建的那段城墙并不接受,连续撞击之后便垮了下来。可是沈万三老爷子修建的那个城墙就不同,固若金汤。虽然是为皇上修城墙,可是这一次也让皇上心里非常不痛快。堂堂九五之尊居然没有一个富商修建的城墙好,这叫皇上的面子往哪儿放?你们沈家的祸事从那时候起就已经种下了。”苏坦妹缓缓的说道。 沈子成苦笑几声,这件事非常难办,给皇帝修城墙,要是不坚固吧,只怕当时就是杀头之罪。可是比皇上那边的坚固,也是不给皇帝面子,这中间是里外不讨好的局面,沈万三当初想必也是为难的很吧! 苏坦妹接着说道:“如今沈公子也要当心,你的聪明才智想要发家致富并不是难事,从兰溪会就可以看出来,沈公子绝对是一代人杰。可是你发家之后要怎么样?有权的人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你重新沦为乞丐,甚至可以抄家灭门。这……需要理由吗?” “当然不需要理由!”沈子成低声答道。这个世界就是皇帝的世界,他的一句话比什么法律都有用,想抄沈万三的时候,又何曾说出多少理由来了? 苏坦妹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沈公子明白就好,燕王是一棵大树,在诸位王子之中,燕王算得上是最有才华的一个。要是你和燕王能够共处,将来在北地开创一片局面出来,任何人也奈何不了你。可要是没有燕王这棵大树为你撑腰,沈公子就算是富可敌国,也可能转眼之间就沦为身无分文!” 沈子成嘴角微微一扬:“我明白。多谢苏姑娘提点。” 苏坦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脑袋软软的靠在沈子成的怀里,轻声说道:“好累……好困……说了这许多话,嗓子就要冒火了……沈公子,不如,你说说什么故事给我听好么?” 沈子成一愣,讲故事这种事情自己可不拿手,当年看的那些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也不适合给苏坦妹说。想了半天,才低声说道:“有一艘很大很大的船,造的十分豪华奢侈,上面坐满了有钱人,他们准备从大海的这一端开到另一端,那是那艘天下最大的船第一次航行,有一个穷小子,他是一个画师,跟人打赌赢得了一张船票……就上了船,在那儿,他遇到了一个女孩,一个美丽、雍容华贵的女孩……” 沈子成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讲故事的本事也这么高,把一个《泰坦尼克号》改编成中国人的故事。当然,那些画裸体像的故事就省略不计。说到男主角被困在船舱,女主角拿着斧头拼命去救他的时候,苏坦妹的眼睛都微微有些湿润了。后来说到船快要沉了,女主角已经上了船却执意要和那个男子一起的时候,苏坦妹更是心伤无比,颤声说道:“后来他们果然都死了么?” 沈子成也长长的叹了口气:“那个男子给了她一块木板,救了她出去,可是自己却在寒冷的大海里冻死了……” 苏坦妹抱着沈子成的手紧了紧。沈子成心中一动,又长叹道:“其实这样的结局未尝不好,他们是真心相爱,可是到了大海彼岸的那片土地之后又能怎么样?一个穷小子,和一个贵族小姐,要怎么样才能生活下去?或许,死去,才是他们的感情真正永恒存在的方式吧。” 苏坦妹梦呓般的说道:“可是,你也不能说他们就真的不适合生活在一起,两个人的出身、家世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或许很重要,或许一点也不重要,这中间的缘故谁又能说得清呢?”沈子成悻悻然的说道,直到几百年后,中国人还是讲究个门当户对,那些高官阀门的女儿果真嫁给穷小子了么?就算那些大财阀的儿孙娶了选美出来的绝顶美女,最后大多也是离婚结局。这种事本就是说不准的。 苏坦妹忽然低声吟道:“落红本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沈公子,你当日这诗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子成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不就是把龚自珍的诗拿来用用么?难道要交版税?老实说,这首诗是什么意思,沈子成也是一知半解,当年的那点学问基本都还给老师了,只得支支吾吾的说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苏姑娘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好了。” 苏坦妹脸色一红,在跳跃的火光下更显得娇艳,不敢抬头看着沈子成,缓缓的说道:“那……就是那般意思了!” 沈子成只不过是个重生的人而已,又不是柳下惠,故事讲完了,身体也没那么冷了,偏偏苏坦妹的身体火热火热的,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在自己的怀里蹭来蹭去,真当自己是柳下惠么?一想到这儿,沈子成本来想松手,可是右手环在苏坦妹的娇躯上,触手处柔软细腻,实在是不舍得放手。 苏坦妹眼睛微微闭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沈子成心中一动,顿觉口干舌燥,心中大呼,丫丫个呸的,再这样老子就受不了了,要是犯了什么错误,到时候可别来找我负责任啊。一切后果自负…… 沈子成只觉得身上都有些僵硬,轻轻动了动身子,怀里的佳人也跟着轻轻动了动,抬起头来看着沈子成。灵秀的眼睛就在眼前,丰润的嘴唇分外娇红。 苏坦妹见沈子成看着自己,气喘变粗,脸色红润,连忙伸手摸着沈子成的脸,问道:“公子,你莫非也不舒服么?” 沈子成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苏坦妹,伸手握住苏坦妹的手,轻轻将苏坦妹搂紧怀中,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也不知道眼下想要什么,可是这一切俨然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了,眼前的佳人看起来娇媚无比…… 苏坦妹直觉的脸上更烫,虽然她并不是个世俗的女子,可她对于女子与男子接触却并非绝不设防,也并非没有那么多的禁忌,但是这般如此与一个男子近距离接触,感觉对方的呼吸,感受对方的体温,对于苏坦妹来说,完全是头一次,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任由沈子成的摆布,这时顺势倒在了沈子成的怀中,只觉得自己的心马上就要从口里跳出来了。 沈子成看着怀中的苏坦妹,满脑子的*思想,心中同时涌起了两个声音,一个声音告诫自己,绝对不能这么做,自己不是那些穿越的种马主角,而另外一个声音却在告诉自己,装什么算,美女当前,又有几人能坐怀不乱?即便是做出一些什么来,也不足为奇…… 沈子成看着怀中楚楚动人的苏坦妹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沈子成已经按耐不住,慢慢地下了头,吻向了苏坦妹娇滴滴的红唇…… 苏坦妹轻轻一动,似乎想要避开沈子成的热吻,却终究没有侧过头去。如起舞般的火焰在两人身边跃然跳动,干燥的木柴发出噼啪的声音。良久,两人的嘴唇缓缓分开。苏坦妹却忽然瞪大了眼睛,指着身侧:“那是什么?” 第六十一章 点石成金 沈子成微感诧异,侧头看去也吓了一跳,他一手抱着苏坦妹,另一手中抓着一支枯枝,可是那支枯枝居然变成了一根树枝形状的金条。 “这是?”沈子成松开苏坦妹,将外袍在她身上裹紧,回头仔细端详着那根金条,只见金光灿灿,稍微用力砸在地上就听见铿锵有声,却还真是一根货真价实的金条?可是树枝是怎么变成金条的呢?沈子成又把那根金条拿到面前来左看右看,心中疑惑难解。 苏坦妹瞪大了眼睛,惊诧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子成一看自己左手上带着的戒指,心中隐约有了些感觉,急忙将戒指扯下来,拿在手中,却见那枚戒指还和以前一样一点光泽都没有,只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小戒指而已。可是当初沈万三说的“点石成金”……还有眼前不可否认的事实顿时提起了沈子成的兴趣。沈子成低声说道:“苏姑娘,待我仔细看看。” 沈子成再度拿起戒指,那戒指的侧面有一个类似半圆形的凸起处,这儿沈子成以前也看到过,只不过那时候能按下去,却没有什么反应。沈子成又取了一根短小的木柴来,用力将那个凸起处按了下去,跟着将戒指上顶端那个灰蒙蒙的部分碰到木柴上,果然不出沈子成所料,只见眼前金光一闪,那个木柴也变成了金条。 “难道沈家点石成金的传说竟然是真的?”苏坦妹心思敏捷,一下子就想到了沈万三聚宝盆的传说。 沈子成仔细想了想,忽然一拍脑袋:“我明白了!” 沈子成大概已经推测出这个戒指的功效了。 这枚戒指十有*是来自未来的高科技产品。自己能都穿越重生,那么沈家得到一个来自未来的“宝物”沈子成也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这个东西的功能就类似于分子结构转化器,只不过作用是单一了一些,只能将一些物体变成金子而已。这玩意用的应该是太阳能之类的自然能源,当初沈万三拿到这枚戒指的时候,转化了许多金子出来,可是沈万三并不知道这东西的妙用,小心翼翼的收藏了起来,反而让这枚戒指无法吸取到太阳能,所以就失去了作用。 而沈子成这一段时间一直带着戒指,吸取够了足够的太阳能或者是其他自然能源,所以,戒指的功能就再次被开启了。而放在沈子成拿着的那个木柴应该是不小心碰到了开关,是以一下子就变成了金条。 想通了这一点,沈子成顿时放下心来,分子结构的转化在未来的科技里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技术。只不过现在最麻烦的就是怎么对苏坦妹解释。科学原理是说不清了,跟她说自己是重生的更是无稽之谈。现在的国人还在天方地圆的说法里自高自大呢,还以为中原就是天下的中心,要是跟她说什么分子原子,元素周期表,电子的排列组合……那岂不是要了苏坦妹的命? 苏坦妹是个聪明乖巧的女子,看到沈子成脸上有为难之处,便嫣然一笑道:“沈公子不必多虑,小女子不过是偶然见到了沈家的宝物。自然知道财不可露白的道理,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小女子绝对不会对他人提起。” 沈子成松了口气,这件事要是传出去的话,麻烦可真不小。 苏坦妹笑盈盈的说道:“以往听说沈万三老爷子有聚宝盆,没想到聚宝盆没有,点石成金的法宝倒是有一个。难怪沈家能富甲天下呢!” 沈子成笑道:“苏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初沈家发家的确有这东西的一臂之力。只不过要想真正发达起来,还是要靠自己的头脑。金子……要是点一座金山出来,那金子就会变成像铁一样不值钱了。金银为何值钱,还不是因为物以稀为贵?多了,金子也只不过是破铜烂铁而已。” “是,小女子失言了!”苏坦妹精神好了许多,坐直了身体。 沈子成小心翼翼将戒指带回手上,这枚戒指说起来也算是安全的,带在手上,只要不是很用力的去按开关,不硬接触到别的物件,也不会变成金子。至少沈子成不用担心自己的手指头会变成金手指。 沈子成往火堆里添了些柴,这漫长的一夜终于熬了过去,苏坦妹总算是没有病倒,可是两人的精力都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迷迷糊糊的靠在一起昏睡了过去。 “沈公子……” “苏姑娘……” 一阵阵呼喊声从树林里传了出来,沈子成猛然从梦中惊醒,身边的苏坦妹也悄然醒转,两人相顾一笑,昨夜虽然有些凶险,可总算是渡过了……苏坦妹正要高声招呼众人。沈子成忽然一把拉住了她。拿起两根金条,用力互相砸击,都给砸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碎金子。随即给收到了腰包中。苏坦妹会意,昨日两人走的时候身边可没这么多金子,要是被人发现忽然多了许多金子出来,岂不是叫人起疑心? “那边有个小屋子,过去看看?”听声音像是纪纲。沈子成急忙大声叫了起来:“是纪兄么?苏姑娘就在这儿!” 不远处传来纪纲的笑声:“天幸找到两位,不然的话回去燕王能把我的脑袋给揪下来。”说着纪纲已经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卓云等十多个侍卫,众人一进门便看见沈子成只穿着小衣,而苏坦妹却裹着沈子成的外袍坐在地上。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对劲……纪纲也是见惯了风浪的人,哈哈一笑,从身上脱下外衣裹在沈子成的身上:“沈公子为了照顾苏姑娘,这一夜想必是冻得够呛。” 沈子成也不客气,只穿着小衣虽然是坐在火堆旁边,也着实冻得难受。沈子成道了声谢,又问道:“纪兄是如何寻到此处的?” “昨日沈公子被那冯小七劫走之后,燕王大怒,命我们无论如何要救公子出来。咱们兄弟不敢怠慢,急忙带人分上下游搜寻,兰溪的孔知县也要派人搜寻,咱们怕他碍事,就吩咐他们在兰溪一岸搜索,本来听人说见到过像是冯小七的人,并没有过河,可是找了一天也找不到公子,便过了河搜寻,总算是找到了公子。咱们这些兄弟一夜没合眼也算是值得了,哈哈哈哈……”纪纲哈哈大笑起来。 沈子成一看那些侍卫熬了一夜,虽然是练武之人可是在寒夜里不睡,神色也着实委顿不堪。急忙拱手谢道:“各位,沈子成多谢各位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卓云笑道:“沈公子客气了!” 沈子成心中一动,探手从腰包里抓出一大把金子来,塞到纪纲的手中:“在下昨日出来时身上还带的有些金银没有被冯小七那厮给搜了去,各位兄弟千万别客气,拿去买些水酒喝,就当是在下酬谢各位的。” 纪纲一看是一大把金子,忍不住目光呆滞了一下,推辞道:“您是燕王的朋友,救你是我们做下属的本分,怎么能收你的钱呢?” 沈子成佯怒道:“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了?快收下,诸位兄弟为了救我,累了一宿,喝些水酒怎么了?” 纪纲笑着道了谢,将手中的金银分给身后的侍卫们。这些侍卫虽然跟着朱棣颇为光鲜,其实收入并没有多少,大明对于官员士卒的俸禄都给的颇少,这些侍卫的武艺过人,品级也不算低,可是要养活一家人,那些俸禄用起来也很是不够。平时跟着朱棣,朱棣隔三差五还有些打赏,总算是能过上不错的日子。眼下沈子成一出手就是一人几块金子,这般大手笔,叫这些侍卫如何不喜出望外?一个个都交口称赞沈子成是豪侠仗义之人…… 沈子成扶起苏坦妹:“咱们还是早些回兰溪再说吧。” “这次没有抓到冯小七算是便宜了他,不过咱们也叫人通令附近各州各县,发下海捕文书,看他能上天还是能入地!”纪纲愤愤的说道,看了苏坦妹一眼,又微笑着说道:“咱们准备了船只和马车,中午之前必然能回到兰溪县。” 卓云解下腰间的酒壶,双手恭恭敬敬的递给沈子成,沈子成也不客气,接过酒壶咕噜噜灌了一大口,只觉得一股热流顺着喉咙直到腹中,一股暖意转眼之间布满全身,大赞一声:“好酒,多谢了!” 一行人走出树林,只见一条小船停在岸边,船上赫然坐着朱棣和徐妙云,两人见苏坦妹和沈子成走了出来,都站起身来,小船顿时一阵摇晃,吓得守在船上的侍卫急忙稳住船身。 沈子成拱手道:“多谢燕王相救。” 朱棣脸上掠过一丝微笑,还没答话,就见船舱里又走出一个人来,却是沈子成的小妾许芝兰,她看到苏坦妹裹着沈子成的外袍,两人扶持着走在一起,脸色不禁变了变,却忍住没有说话。 沈子成一见许芝兰也跟了出来,快步走上前去叫道:“娘子,你怎么也来了?” 许芝兰静静的看着沈子成,半晌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过了一会,沈子成只听到许芝兰低声说道:“你没事,回来就好。” 第六十二章 锦衣卫改制 朱棣笑眯眯的看着沈子成和许芝兰携手走上小船,那些侍卫也忙不迭的上了船,这船虽然不大,不过十来个人也足够坐下了。为了接送安全,纪纲还特意将人分成两拨,来回各接一次好了。 在船上人多耳杂,有些话并不方便说起,上了岸边,朱棣给沈子成使了个眼色,沈子成会意,跟许芝兰等人交代了几句,便整了整衣服随着朱棣走到一边,纪纲带了几个人四散开,明着是护着朱棣等人,其实是防止别人偷听朱棣的说话。 “沈公子,这次总算是有惊无险,王妃和苏姑娘都安然无恙。你的功劳我会记得的。”朱棣悠然说道。 沈子成深知这些王公贵族说的话千万不能当真,人家客气是一回事,要是自己顺着杆子朝上爬,那就是不识抬举了,沈子成连忙说道:“这都是燕王和王妃洪福齐天,在下只不过是略尽绵力而已,哪里有什么功劳。” 朱棣赞许的点点头:“好,沈公子,兰溪会之后,你有何打算?” 沈子成轻声答道:“在下准备去应天府或是苏州。” 朱棣也压低了声音:“本王此间事了也准备回应天府去,不如沈公子与本王同行?你看如何?” “多谢燕王栽培,到了应天府,在下只怕还有许多事务要劳烦燕王,到时候只要燕王不嫌我烦就好。”沈子成不动声色的说道。两人这一唱一和,各自表明心迹。朱棣也明白沈子成终于是肯答应为自己所用,不由得心头一宽。想掌握天下并非只是有兵能打就行。将才要有,治理天下的良臣也要有,不但要有精通刑名的官吏,也要有能组织后勤的得力助手。假如刘邦没有萧何,看他是不是还能取得天下…… 沈子成想起一事,急忙从怀中取出那块大内亲军都督府的腰牌,双手递给朱棣。 朱棣也不接,笑道:“这块牌子我是没什么用处的,你就留在身上吧。大内亲军都督府听说要重新组合,到时候本王帮你寻个缺。你是做生意的人,留什么身份官职在身都没有大内亲军都督府的腰牌合适。” 沈子成心中一动:“大内亲军都督府要如何革新?” “咱们大明的军制颇为简单,一般都是分为卫所两级,一卫有五千人,卫管辖所,这所也分为千户所和百户所。现在光是在应天府一地就有四十八卫所。体制有些混乱,所以皇上准备改良卫所,压缩体制。这大内亲军都督府到时候就要独立出来为一卫了。不过这样也好,调整的时候能出不少缺,毕竟以前这大内亲军都督府以前是我带过的军队,到时候给你找个清闲的缺,有个身份在身上,去各处行走也方便的多,起码无须路引了啊!”朱棣缓缓的解释道。 这不就是后来的锦衣卫么……沈子成暗暗好笑,听起来大内亲军都督府还是要威风一些,不过自己现在名义上也算是锦衣卫的人了。这个组织横行大明余三百年,称得上是待遇优厚的政府机构,而且是法外之法的执行者,这个名头不知道有多羡慕人。 “本王这次出来的时日有些久了,此间事了就要马上赶回凤阳,之后还要再赴应天府,这次王妃遇劫的案子,我们不方便声张。你在兰溪县随意处置吧,就算是要抄家拿人也只是你一句话的事。等你料理完这边的事情,尽快到应天府来。”朱棣小声叮嘱道。 沈子成点头应了。 一行人乘着马车缓缓朝兰溪城里走去,沈子成和许芝兰同坐一辆马车。许芝兰忽然轻声问道:“相公是否对苏姑娘有意?” 沈子成一时语塞,这要是照实回答吧,只怕许芝兰妒忌,可要是不说吧,也骗不了人。一个正常的大男人对着这等才貌双全的女子,要说不动心,那就完全是骗人的话了。沈子成想了想,轻声说道:“苏坦妹何许人也,人家是堂堂江南才女。有意无意,却不是咱们能高攀的起的。” 许芝兰笑道:“相公真会说笑了,相公又不比别人差。芝兰出嫁之前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女子不能善妒,否则的话必招夫君不喜。苏姑娘才貌双全,尚未婚配,跟相公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我也知道了,那位就是燕王爷。就连堂堂王爷都对相公礼遇有加,相公又何必说什么配不上苏姑娘的话呢?” 沈子成真是感慨万千,还是旧社会好啊,小妾主动劝着自己娶老婆。想起跟苏坦妹共处一室的情景,沈子成不仅有些怦然心动,低声答道:“再议……再议……” 孔有全虽然还不知道朱棣的身份,但是也知道朱棣必然是大有来头,早早迎出兰溪城等候朱棣,没想到朱棣却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直接吩咐车夫赶着马车回了客栈。沈子成却不得不留下来面对孔有全。 “沈公子……这次的事……”孔有全一边说话一边偷看着沈子成的脸色,结结巴巴的说道:“吴财已经被下官下到了大牢,海捕文书已经发到邻县去了。布下天罗地网,管教冯小七逃不掉。此外……” 沈子成不耐烦的一挥手:“这些事你看着办好了,我还要去看着兰溪会的事呢!” “是是是……”孔有全连忙答道:“下官一定按照大明律法严加惩处。” 沈子成嗯了一声,转身又上了马车,一路往客栈去了。这一路上沈子成的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原本是想用那幅联手题诗的维持住兰溪会的知名度,让那些南来北往的客商士子往来讲述。之后再利用宋濂要留在兰溪会讲学的机会,炒卖一次房地产,但是现在看起来与其在这里耽误功夫,倒不如等事情办妥当了之后,尽快去应天府。何况现在沈子成知道了那枚戒指的用处,对于钱财来说,倒也不那么着急了,就算是在这里再赚几千贯,也只不过是用戒指点块大石头的事情。 只是这种感觉就像是游戏上外挂似的,偶尔为之还觉得有趣,要是上来就给自己点一座金山……那玩起来也实在是无趣的很了。上辈子学了那么多商科的知识还没来得及用上呢!想到这儿,沈子成情不自禁的摸到了那枚戒指,看着灰蒙蒙的戒面,真是越看越欢喜。 回到客栈,沈子成一头扎进了房间,偷偷摸摸的按下戒指上的开关,对着一个小茶杯点了下去。奇怪的是,点上去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沈子成不仅有些诧异,还以为是茶杯的质量不行?莫非那个戒指只能点木头?于是拿了一个小凳子又点了起来。可是依然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正在到处乱点,忽然房门一响,许芝兰端着茶盘走了进来,看到沈子成伸手在房间里点来点去,不禁笑道:“相公,你在做什么?” 沈子成长叹一声,摇头道:“没什么!” 看来这枚戒指的能源又一次耗尽了,说来也是,带上这枚戒指在手上前后也不过是一个月多的功夫。这一个月能吸取多少能量?能点出来两根金条就已经不错了。上次沈万三得到这枚戒指的时候,都不知道这枚戒指已经吸取了多长时间的能源了。沈子成下定了决心,短时间之内不再依靠这枚戒指的功效,还是早早去应天府好了。 “两位大舅子在隔壁么?”沈子成问道。 许芝兰放下茶盘,笑道:“方才还在,我去叫他们过来。” 沈子成想了想:“顺便命人请唐一鸣公子也来。晚上大家在一起吃个饭吧!” ………… “什么?你这就要去应天府?”许勇武瞪大了眼睛。 沈子成颔首道:“嗯,应天府是一定要去的,既然要去,迟去不如早去。” “那这儿的生意怎么办?”许英武问道。 沈子成说道:“兰溪会之后,咱们的车马行就要马上开张,趁着这股风头,在兰溪设立打行的柜台。这儿交通便利,无论是走陆路还是水路都颇为方便,虽然不比苏杭这样的大城,但是一个柜台设在这儿绝对是有赚无赔的。钱,我会留在柜台。包管是够的。此外,你们联络一下张老实,上次我答应跟他合作,现在却要赶着去应天府。我给你们留下三千贯,续印的才子文集,和余下的事宜,你们一同办了就是。余下的钱,充在车马行里,咱们在兰溪闹了这一出之后,向家的车马行必然开不下去,许多车马都要贱卖,你们趁低吸纳,能买多少就买多少。放心,亏不了。” 唐一鸣问道:“沈公子为何急着去应天府呢?” 沈子成暗忖道,要是大内亲军都督府不改制还好说,现在听朱棣说要改制,还不赶紧过去抢官做?难道要等到最后拿人家挑剩下的么?再说了,现在留在兰溪也只不过是多赚几千贯罢了,这点钱现在沈子成还真没给当成一回事,等那戒指能用了,想点多少不行?而且最重要的是,应天府现在才是整个中国的核心所在,就算是苏州好了,经历了张士诚和朱元璋的大战,现在赋税又高得要死,而且自己的名声又不太好,沈子成也没心思在苏州发展下去。倒不如趁着现在赶紧去应天府的好。 “唐公子不是来年春天要去礼部会试吗?不如与我一同前去应天府可好?”沈子成避而不谈。 唐一鸣想了想:“暂时还是不去了,过了年再去吧。到时候在下去了应天府,必定去寻沈公子。” 沈子成本来想好好拉拢一下唐一鸣,这样的身手,要是能留在身边就好了。不过自己现在也只不过是刚起步,凭什么拉人家?难道凭王八之气? 沈子成低声交代了几句,心思却早已飞到应天府去了。 第六十三章 生身之母 年到了,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里请多多支持哦。谢谢! ~~~~~~~ 自古以来十里秦淮就是商贾云集,文人墨客汇聚之地,这里地灵人杰,人说中原龙气在此。这里歌楼舞榭,琴声酒器,彻夜不绝,盛极一时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浆声灯影构成一幅如梦如幻的美景奇观。 沈子成凭借着手中大内亲军都督府的腰牌,轻轻松松的就进了城,找到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应天府的客栈比起兰溪县可要气派多了,但是租金也贵得多,沈子成要了两间上房,一间是自己和许芝兰居住,一间给小疙瘩还有随行的几位武师居住。沈子成的脾气就是这样,绝对不会自己吃肉,而只给下边的人喝汤,有肉就要一起吃,要是实在没肉,那就大伙儿一起喝汤好了。 沈子成有心在应天府里长期居住,想盘一套房子下来,可是快到年关了,房地产买卖不是很兴隆,一时半会也买不到合适的房子,只得暂且在客栈里居住。时不时去燕王府打听一下,才知道朱棣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沈子成就收了心,带着许芝兰在应天府先游山玩水一番。反正应天府的秀丽之处也颇多,就算一天逛一条街也走不过来。 “让开让开!”一队锦衣卫士手按钢刀快速疏散着道路。沈子成急忙拉着许芝兰躲在一边,仔细一看,后边打出一面旗子“晋王朱棡”。沈子成仔细想了想,朱元璋的儿子实在是不少,有二十六个之多。具体封了什么王,沈子成可不知道。但是他却记得很清楚,朱元璋除了太子朱标之外,封的前三位王爷分别是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这三位王爷战绩彪炳,都在大明对蒙古人的战争中立下过丰功伟业。 看来晋王朱棡就是朱棣的三哥了。沈子成踮起脚尖努力朝外望去,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就算是在后世,看到省委书记出巡的话,忍不住也是要多看几眼的。沈子成的目力还算不错,远远看到一个青年男子,修目美髯,顾盼有威,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缓缓走在那队卫士的身后。 “晋王朱棡……哎!”沈子成的身后忽然有人叹了口气。 沈子成急忙回头看去,那人却自知失言,一举袖子就朝街尾走去。沈子成拉着许芝兰快步跟了过去,转过一个弯,渐渐就看不到什么行人了。沈子成高声招呼道:“那位兄台……” 谁知道不叫还好,一叫那人走的越发快了。沈子成索性快跑几步,上去拉住那人的袖子。那人张皇的回头看着沈子成,颤声道:“你是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 沈子成笑道:“老兄放心,在下绝非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只是听到老兄方才有一声感叹,觉得颇为奇怪,难道晋王朱棡有什么事么?”沈子成也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而且现在的沈子成有恃无恐,要是这个人被大内亲军都督府抓了,沈子成可以亮出腰牌,说自己是探查情况。要是这人只是随口说说,那就罢了。 那人惊疑不定,叫道:“你既然不是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为何拉住我不放?我方才什么也没说过,你莫要冤枉好人。” 沈子成板起脸来,从怀里摸出大内亲军都督府的腰牌,在那人面前晃了晃:“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么现在我带你去酒馆,咱们好声好气的说。要么,我就带你回卫所,让你试试大内亲军都督府的诸般刑法。老兄你应该是个聪明人,知道该选哪一样吧?”沈子成也不怕他反抗,身边还站着一个许芝兰呢,要是那人敢动手的话,三两招就能制服这个文弱书生。 那人叹了口气,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没想到只是在人群中感叹了一声,就被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抓住,看来这大内亲军都督府还真是无孔不入,也只能认命了吧。于是低下头对沈子成说道:“这位大人,你到底要问什么?” 沈子成堆起一副笑脸:“这不就好了么?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去。” 应天府的酒馆不少,沈子成挑了一家看起来颇为干净整洁的,带着那人走了上去,在二楼要了一间雅座,这才问道:“方才听老兄说晋王朱棡……到底晋王如何?” 那人垂头丧气的说道:“在下房桢,乃是李希颜大学士的学生。” “李希颜?”沈子成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 不想房桢居然愤怒起来:“你居然连李希颜大学士都不知道?那潜溪先生宋濂你可知道?” 沈子成颔首道:“宋先生在下自然是认得的。却不知李希颜?” 房桢愤然道:“真是人走茶凉,当年教皇子读书的有两人,一位就是潜溪先生宋濂,一位就是大学士李希颜。” “这又如何?”沈子成追问道。 房桢长叹一声,压低了声音:“罢了罢了,都告诉你也无妨。晋王朱棡是皇上的第三子,而燕王朱棣是皇上的第四子。这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原本皇上的五子都是马皇后所生,没想到不久前传出消息,说是太子体弱多病,皇上可能要改立储君。这消息也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一时间各位藩王都起了意,原本皇上是将秦王,晋王,燕王等人都派去了凤阳。现在纷纷招他们回来,也没人知道皇上的用意到底如何,可是就这当儿,居然又传出一个消息,说燕王朱棣不是马皇后的亲生骨肉……” 沈子成一听,大惊失色,急忙给许芝兰使了个眼色,许芝兰守在门口仔细的听了听,又朝沈子成点点头。沈子成这才放下心来,轻声问道:“此话怎讲?” 房桢这才娓娓道来。一说在至正年间,朱元璋跟随郭子兴起兵反元,郭子兴病死后,朱元璋取而代之,南征北伐,先占领集庆,后又攻下大都。元顺帝看看大势已去,遂弃大都,退守蒙古。朱元璋入城后亲临元顺帝后宫,看到落难人群里有一位美女,姿容娇美、眉目含情,顿时引起朱元璋的注意,遂收她为妃子。这个女子即元顺帝的第三位妃子格勒德哈屯,她是元顺帝洪吉喇托太师的女儿。早在朱元璋攻占北京之前,洪吉喇氏已怀孕七个月,元顺帝出逃时,不方便带上,让朱元璋白白地捡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儿子。两个月后,洪吉喇氏生下一个大胖小子,此即朱棣。据说,当时朱元璋心中知道此子非己子,并不想认这个儿子,但看到朱棣相貌不凡,朱元璋就喜欢上了。况且,说自己的后宫女人生了其他男人的孩子,传出去可是一桩天大的皇家丑闻,朱元璋也不得不认下这个儿子。 这只是一个说法,还有说徐达有一次进攻蒙古人之后,抓回来一批*进贡给蒙古人的女子,其中一位*女子生的美艳动人,我见犹怜。徐达就将此女献给了朱元璋,这个女子入宫之后,深得朱元璋的喜爱,不久后就怀了孕。可是在生产的时候居然难产死掉了。马皇后是个善良的女人,就将她的遗腹子算作自己的儿子,一同收养了下来。于是朱棣就成了马皇后的第四个儿子。 沈子成的双眉紧紧的皱在一起,拧成一个“川”字。问道:“这些话是谁传出来的?” 房桢小声说道:“谁传出来的不要紧,谁能得利才要紧。大人,我该说的都说了,还求大人放我一条生路,小人只不过是一介书生,来应天府也是为了开春之后的会试。大人,小人只是道听途说的消息啊……” 沈子成不置可否,却陷入了深思。这条计策颇为毒辣,假如朱元璋真的要换太子的话,那明朝是立嫡长子的,秦王朱樉就是最有力的竞争者。但是如今只不过是刚刚开国而已,天知道朱元璋是不是守着立嫡长子这一条。要是论起能力来,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就是三个最强有力的竞争者。而朱棣深得朱元璋的喜爱,这条消息污蔑朱棣不是马皇后亲生的,到时候朱元璋征求大臣们意见的时候,要是有大臣受了蒙蔽,就会出言反驳。再则,这事要是在民间越演越烈的话,朱元璋也无法将皇位顺利的传给朱棣。那就只能在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之间二选一了…… “秦王朱樉……”沈子成喃喃道。 那个房桢还是改不了多口的毛病,接口道:“秦王朱樉是个人才,文才武功都是上上之选,就连李希颜先生也是对秦王赞不绝口的,只不过秦王这个人好大喜功,又奢侈铺张。为了他铺张浪费的事,皇上可没少训斥他……” 沈子成颔首道:“那就是晋王朱棡了?” 房桢不自觉的说道:“所以小人才感叹啊,皇上喜爱廉洁自律,痛恨贪腐。秦王奢侈成性,皇上早就不喜。那晋王朱棡和燕王朱棣之争……就一目了然了!” 这倒是,为了皇位,什么父子,什么手足,统统都是狗屁。后来的朱棣不是毅然起兵攻打自己的侄子么?那时候朱棣也没念什么手足情啊,把侄媳妇都逼的纵火自焚了,侄子下落不明……再往后的明英宗和代宗,也算是手足之间为了皇位而撕破脸,就算是亡国之后,鲁王唐王桂王还争个不休,被清兵一一灭掉。皇位啊! 房桢低声说道:“大人……” 沈子成清醒过来:“这事,休要再对别人提起,否则的话,大内亲军都督府第一个就来拿你。” 房桢拼命作揖:“小人不敢!” 第六十四章 王家宅子 “最近父皇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朱棡走进晋王府径直去了书房,朱元璋对儿子们很是不错,虽然他们早晚都是要去外地就藩的。但还是在应天府里给他们留下了王府。朱棡的王府很是气派距离夫子庙也不远,在诸位藩王的王府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宅子。 朱棡面前站着一位童颜鹤发的老者,看起来面目慈祥,那老者低声说道:“回禀晋王,近来太子又犯病了。皇上很是苦恼,私下里曾经向一些大臣提过是否要改立储君的事。只不过从徐达以下,诸位大臣都不支持另立储君。因为太子无过,要是仅仅因为身体不好就改立储君的话,难以令天下人心服。” 朱棡冷笑道:“说得好听,难以令天下人心服。” 那老者接着说道:“晋王,太子的身体确实不过,老臣买通了太医院的人,得回来的消息说以太子的身体最多也就撑个三年五载,也就不得了了。” 朱棡长叹一声,显得无比惆怅:“几位藩王之中,抛去年幼的不算,二哥和四弟都是一方豪杰。尤其是四弟不但长得像父皇,就连脾气性格也是一模一样的。父皇对四弟当真是好得很啊。为他迎娶了徐达的女儿,又亲自操办了婚礼,这份厚待,可是我们几位藩王都没有的。四弟的命还真的挺好。” 那老者说道:“晋王,燕王不日也要回京了,依老臣之见……” 朱棡一挥手:“别轻举妄动,四弟毕竟曾经带过大内亲军都督府,他在大内亲军都督府中的势力根深蒂固。我听说父皇有意重组大内亲军都督府,趁着这个机会,我要把自己人安插进去。到时候做事就方便的多了。” “是啊,晋王高见,这大内亲军都督府拥有法外之法,又是皇上的亲信侍卫军,掌握了大内亲军都督府,做起事来就能事半功倍。皇上前些日子说要重组应天府的卫所,现在还没什么动静,老臣以为,除夕之后,皇上就要动手重组了。晋王,要准备就要快些动手了!”那老者缓缓的说道。 朱棡双眉如墨,冷声道:“四弟最大的屏障就是大内亲军都督府,要是我把这儿给拿下了,看看他还怎么跟我斗。” 那老者和朱棡相视一笑,两人提都不提秦王朱樉,眼看是胸有成竹了。 ………… 沈子成心事重重的回到客栈,现在的历史跟他知道的可不一样了,没听说朱元璋有换太子的意思啊,后来朱标死了,也是立了朱允炆,怎么会现在就要换太子呢?不过要是有人故意在朱棣回到应天府之前就放出消息,说他不是马皇后亲生儿子的话,对朱棣的打击着实够大的。许芝兰看沈子成一路心神恍惚,也不敢出言多说,两人慢悠悠的回到了客栈。小疙瘩却迎面跑了出来。 “少爷,有好消息告诉少爷!”小疙瘩一脸兴奋。 “哦,什么事?”沈子成不禁有些诧异。 小疙瘩得意洋洋的说道:“今日我们出去寻了一圈,少爷之前不是说要买房子么?还果真被我们找到一处好房子,就在石灰巷附近。那户人家好像急着出手,少爷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偌大的房子,居然只卖三百贯。小疙瘩可不笨,当时就跟人说好了,叫他先别着急出手。少爷,去看看吧?” 沈子成精神一振:“走!” 小疙瘩当先带路,一行人来到了石灰巷,这儿是有个宅子,看起来年份也不久远,像是在朱元璋平定江南之后才建的房子,门口的牌匾上写着王府两个字,却没有什么人在门口守着,就连站在门口的门童都没有。沈子成走上前去,按住门环,框框框就敲起了门。过了半晌,才有人过来应门,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看样子像是王府的管家,问道:“你们来找谁啊?” 小疙瘩跳上前去:“我下午就过来了,说是带我们少爷来看看你们家的房子,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么?你家主人呢?我们家少爷已经来了,还不请他出来?” 那管家无奈的摇摇头,颤颤巍巍的朝内堂走去,只不过是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就像是五十多岁似的。沈子成自顾自踱进了院子里,这里虽然没有沈家大院那么奢华,可是亭台走廊,一花一木都显得格外有心思,过了一会,从院子里走出几个人来,为首的是个穿着锦衣的妇人,看年纪约有四十左右,她身边有个穿着一身白色夹肩红色棉袄的少女,年约十七八岁,扶着这位妇人。而那位管家就走在她们身旁。 小疙瘩低声对沈子成说道:“少爷,那位妇人就是这房子的主人了。” 沈子成迎上前去:“晚生沈子成见过夫人。” 那妇人和那少女一起回礼道:“公子不必多礼。” 沈子成笑道:“这宅子不错,两位为何急着将它变卖?” 那妇人淡然一笑,吩咐管家去准备茶水,将沈子成等人迎到大厅里坐下。这才说道:“我们王家最近出了不少事,这份家业无论如何也是维持不下去了。只好将它变卖,希望凑些钱打通关系能将老爷救出来,也就算安心了。钱财只不过是身外之物,要是过年的时候,老爷还在大牢里……那……”说着,那妇人不禁流下泪来,那少女急忙递过手帕,轻声唤道:“娘,您别担心,爹吉人自有天相,况且身正不怕影子斜,爹一定会没事的。” 那妇人斥道:“你年纪小小怎么知道大内亲军都督府的厉害?” 沈子成一听便来了精神:“怎么了?关大内亲军都督府什么事?” 王夫人缓缓说道:“公子,听你口音像是外乡人,也不怕告诉你。我家老爷原本是太医院惠民药局副使,抡起品级来,那是根本没有品级的。不过毕竟人在太医院,又是世代行医。家中也算是有些产业。可是不久前,不知道是什么人将太子的病情传了出来,居然连御医给太子开的药方都泄露了出来,这下我们王家就惨了。整个太医院,无论是太医院惠民药局还是太医院生药库,不知道被大内亲军都督府抓了多少人进去,说是要审问到底是谁把太子的病情给泄露了出去。” 王夫人越说越是凄惨,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还是皇上吩咐的,未曾定罪之前不得骚扰家属。这才保得家中清净。只是这些日子来,已经有好几位熬不过大内亲军都督府的审问,都死去了。我们家老爷最是胆小怕事,又是从来都安分守己的人,他如何敢将太子的病情泄露出去?可是我们家老爷身体又弱,年纪也不小了,要是在大内亲军都督府再待上几天,只怕……只怕……”王夫人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沈子成暗忖道,这事倒有些古怪,朱标这个人体弱多病那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算不得秘密。但是买通了太医院的人,将药方抖露出来,就是要把朱标的实际病情公诸于众。能做到这件事的人,朝廷里边算起来也就是那么几个人而已。要是这个药方证实了朱标的身体已经差到了极点,说不得,那些藩王就要蠢蠢欲动起来。也可能会逼着朱元璋再立太子。这件事,受益者是藩王,但是要往深了想的话,或许还有一些潜在的受益者…… 沈子成收回心神:“王夫人这栋宅子想卖多少钱?” 王夫人哭哭啼啼的说道:“眼下是年关,公子若是真心想买的话,三百贯好了。” 沈子成看这女子哭的凄惨,心下也有些不忍。许芝兰却是生性善良的人,插口问道:“夫人,你们卖了宅子却要如何居住呢?还有这些家仆如何处置?” 那少女答道:“事到如今,只能遣散家仆。我和我娘,去寻个小房子住下,救出我爹再做打算。” 沈子成忽然说道:“不如这样,你们家的宅子着实不小,前后就算住百十口人也不算挤。反正我也没什么佣人。不如连你的家仆一起买下好了,免得他们没有着落,你们还要给他们遣散费。”沈子成暗赞自己良心不错,简直是日行一善了。 王夫人点头道:“如此就多谢公子了。” 许芝兰拉过沈子成,低声说道:“你看她们这么可怜,现在快要过年了,要是让她们现在出去的话,只怕是要露宿街头了。反正房子也多,不如就留一间房子给她们住下吧?” 沈子成诧异的说道:“这样不太好吧?”沈子成想的也是,哪有这样做生意的?买下了别人的房子还要顺便照顾人家母女?这本钱也亏的太大了吧,原本沈子成想的是把在苏州的那些沈家妇孺都给接过来,房子差不多也住得下,正好也需要人手照顾。这才说把他们的仆人也给买下来,现在许芝兰居然还要人家母女留下,这…… “相公……能帮就帮了吧!”许芝兰已经换了一副哀求的语气。 沈子成心中一软,这个小妾跟着自己许久也没有享过什么好处,难得开口求自己一次,就勉为其难的做了好了。 沈子成侧首对那母女说道:“好吧,我给你们四百贯,这些家仆我继续留用。你们也不用出去找房子了。在这宅子里挑一间房子你们先住下吧,等你们的老爷回来了再说!” —————————————— 求红票收藏。如果没有帐号的朋友们,方便的话注册一个帐号吧。完美时空的帐号,玩游戏也一样用的。 第六十五章 肾气虚 在明代买个房子就比在现代买房子轻松多了,只要两家人拿着房契找公证人作准,房契到了手,可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这套房子还得是永久产权可以世世代代传下去呢!沈子成长这么大了可是第一次买房子,况且现在几百贯对于沈子成来说只不过是区区小菜而已,丢出去都不带心疼的,买得着实开心。 那对母女没想到卖房子都能遇到沈子成这样的大善人,自然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沈子成却也不着急,第二天才收拾了行李大摇大摆的来到王府……当然,这块牌匾很快就要换成沈府了。 “沈公子,多谢你了!”那个少女守在前院,看到沈子成进来,马上道了个福。 沈子成咧嘴一笑:“昨天都谢过了,要是今天还继续谢的话,谢来谢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算了算了,以后别这么客气了。你们还住在这儿,大家就算是一家人,守望相助嘛,对不对?”沈子成对她倒没什么企图,这位姑娘肌肤细腻白皙,一双娥眉如初月半弯,眼睛清澈明亮,嫣红的嘴唇衬着雪白的肌肤,可爱极了。可是美中不足的是,这位姑娘稍微有一点点胖,论起相貌来也算不上是极品美女,只能说是中上的姿色吧,对于和许芝兰成了亲,和苏坦妹亲了嘴的沈子成来说,就不太入得法眼了。 沈子成正要朝前走去,忽然那少女说道:“沈公子,你先别走。小女子家中世代行医,也算是略窥门径,如今看公子气短自汗,倦怠无力,面色晃白,想必是身体虚弱。若是公子不介意的话,可否到大厅,让小女子为公子诊断一番,以表谢意?” 沈子成一拍大腿,这副身体是他重生以来最不满意的了,不但身子弱,就算是在床上的表现也略有不足,比起重生之前自己那副好身体的龙精虎猛来说,简直是绵羊一只,一听那少女这般说法,急忙接口道:“好好好,王小姐,这就去厅上。” 许芝兰随着沈子成一同到了厅上坐下,那少女笑道:“沈公子,请你伸出手来!”沈子成闻言伸出手臂,那女子三根春葱般的手指搭在沈子成的手腕上,诊脉一番之后,又命沈子成伸出舌头来看了看,这才说道:“公子不但气短自汗,倦怠无力,面色晃白,而且舌苔淡白,脉相细弱。这是肾气虚的症状!” 沈子成吓了一跳,这么年轻就肾虚?看来当年的沈子成还真是夜夜笙歌啊!何止,简直是夜夜洞房换新娘…… 少女接着说道:“沈公子也不必着急,肾之阴阳俱虚,肾气化生不足,症见便后滴沥不尽,次数多而清,腰膝酸软,听力减退,气短,四肢不温,脉象细弱……以及房事无力等,治以补肾为主。实际上肾气虚与肾阳虚是程度不同而已,肾气虚若没有得到改善,可以发展为肾阳虚;反过来肾阳虚经有效的治疗,可以转化为肾气虚,继而渐渐痊愈。我王家世代行医,区区肾气虚只不过是小事而已,只不过……”那少女抬头看了看许芝兰,忽然脸上一红:“公子用药之时,需要戒了房事。” 沈子成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为了下半生和下半身的幸福,戒一段时间的房事也是无可奈何之举。许芝兰的脸上也是微微潮红,低声问道:“姑娘,要如何用药呢?” 那少女道:“药有三分毒,如今只不过是肾气虚而已,无须用药,只要饮食调节就好,宜服食龟肉、鸽肉、猪肉、甲鱼、蛤蚧、莲子、松子、荠菜、韭菜、蜂王浆、灵芝、燕窝、阿胶、紫河车、地黄、锁阳、肉苁蓉等,待会我给夫人写个单子,平素就照着这般补补就好。前后最多两个月,就没事了。” 沈子成松了口气,还以为是那种传说中的肾虚呢,可吓死人了。 那少女匆匆离去,沈子成叹息道:“做好人还是有好报的,你看,今天咱们就看了免费的大夫。” 许芝兰笑道:“相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我看啊,相公不如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在兰溪县的时候,奴家也知道那一位就是燕王爷了,还给了相公一块大内亲军都督府的腰牌,不如相公走走门路,让她们父女相见可好?” 沈子成皱起了眉头,牵过许芝兰的手轻轻抚着:“这事儿,你不懂就不要说起。第一,我不是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起码现在还不是,那块腰牌在外边唬唬人还行,现在可是在应天府,在大内亲军都督府的老窝,一亮出来,人家就知道我的身份了。这不是找死么?第二,什么债都可以欠,人情债欠不得,要是为了这事,我就动用这层关系,你以为燕王是好相与的么?什么事都肯帮忙的吗?这件事,休要再提。” 许芝兰瞠目结舌,她对这些事可算是一窍不通,一腔热血都只想帮人而已,却没想到中间有这许多关系,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巴。 沈子成晃了晃她的手臂:“相公我也不是教训你,你不用生气。” 许芝兰嫣然一笑:“奴家可没生相公的气,王姑娘留下了单子,我这就吩咐小疙瘩去照单买菜,以后就这样给相公补补。相公的身体只要无恙了,我就放心了。” 沈子成心中一动,拉着许芝兰的手不肯放,笑吟吟的说道:“眼下相公我就要当两个月的和尚了……人家砍头之前还有一顿饱饭吃吃,今日你相公我就要先吃饱了再……” “不要啊……”许芝兰羞红了脸,偷眼看着厅外:“如今还是大白天呢!” “白天又怎么样?我就是要白日*……”沈子成嘿嘿一笑,抱住了许芝兰,忽然间想到:“芝兰,我想到了,王姑娘这个单子却是奇货可居呢……少爷我在应天府的生意,第一步就要打造一个饮食王国……” 许芝兰为之一愣:“相公你说什么?” 沈子成哈哈大笑:“听不懂不要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来来来,相公当和尚之前咱们先大战三百个回合!” ………… 潮湿的地牢里,几支昏暗的火把在墙上照出一丝光明,几个衣衫褴褛的犯人被紧紧扣在墙上的枷锁上,每个人都像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似的,双臂高举,却动弹不懂,寒冷的冬天身上也只能穿着薄薄的衣服,还被皮鞭抽得破开了一道道。 一个侍卫笑着对同伴说道:“这些人啊,也真算得上是嘴硬了,到现在都不肯招。” 锁在墙上的一人无力的呻吟了一声。那侍卫勃然大怒,抓起皮鞭就是一鞭抽了过去:“老子说话轮到你插嘴了吗?哼哼唧唧的,想死是么?” 他那同伴劝说道:“别打了,这些人都打死的话,咱们也不好交代。上头一层层的压下来,可是到现在也没人招。说不定他们还真是冤枉的!” 那侍卫冷笑道:“冤枉?进了大内亲军都督府就没有冤枉的人,要是不招,那是咱们打的还不够狠,来啊,弄块烙铁来给他们尝尝鲜。” 同伴长叹一声不再说话了,这人多少还有些良心,他也明白,这些太医院的人被抓来,并非是自己认罪就行,需要招供是谁收买了他们盗出太子的药方,需要招供他们从哪里得到了太子的药方,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交给了什么人,这中间一环又一环,想编造想乱咬人都不行。早些日子有人熬不住打,承认是自己偷了药方,可是细节一审下来,却又全然对应不上,结果害得报上去的大内亲军都督府的官员还吃了一顿鞭子。人们常说屈打成招,可是现在已经不是屈打成招了,是招都没法招…… 一个火红的炭炉端了上来,里边几块大大小小的烙铁烧得通红。 那侍卫用棉布抱住烙铁的把柄,握在手中,走到一人的面前,狞笑道:“你是太医院惠民药局副使王德芳是吧?老子就从你开刀,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偷了太子的药方,交给了什么人?” 王德芳满脸血污,嘴角还残留着一缕鲜血,牙齿也被打落了几颗,身上一道道的血痕看起来惊心惨目,他惨然一笑:“若是我偷了,死,我也认了。可是我王家世世代代清白行医,我真没有做过。” “死鸭子嘴硬!”那侍卫怒骂一声,将烧红的烙铁死死的按在王德芳的身上,王德芳惨叫连声,一股青烟顺着被烧焦的肌肤弥漫上来,人肉烧糊的腐臭味让人几欲作呕。那侍卫犹自觉得不满,又换了块完整的皮肉,再一次按下去:“招不招?” 王德芳惨叫声嘎然而止,一颗脑袋绵软无力的垂了下去,那侍卫也有些惊慌,伸手探了探王德芳的鼻息,将烙铁往炭炉里一扔,拎起一桶冷水兜头盖脸的泼了下去:“你他妈的还装死,想死也没这么痛快……” 王德芳悠悠醒来,那些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侍卫为了防止他们自杀,就连满口牙齿都打落了,这般惨景又向谁说去。王德芳抬头看着天窗外的那一缕阳光,惨笑道:“官爷,你就打死我吧……打死我,就是你对我的大恩大德……” 第六十六章 阴谋阳谋 一队马车缓缓的行驶在东去的路上,萧瑟的北风掠过车队,卷起地上的尘土,只有路边已经落光了树叶的大树还在凝目注视着这支车队。 朱棣就算是坐在车里也是坐得端端正正。徐妙云靠在他的身边低声劝道:“燕王,你就别着恼了,事实如何,皇上和皇后心里自然是明白的。” 朱棣看了看坐在车外赶车的车夫,这些都是他的亲信心腹,这才低声说道:“我并非是气恼有人造谣我的身世,而是如此一来朝廷怕是要乱上一阵子了。王妃你想,太子是我大哥,暂且不说他的身体如何,秦王朱樉、晋王朱棡这两个人我是最清楚了,秦王好大喜功贪慕虚荣,要是得知有望成为太子自然是不遗余力的争取。晋王心机深沉,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他手下有不少心腹,说实话,在诸位兄弟之中,文才武略我对他都是极为佩服的。这次的身世之案,要说出自别人之手,我还真不相信。其他几位弟弟年纪幼小,也没有实力和我们争。晋王啊晋王,我的三哥,这一招可是够狠毒的。” 徐妙云劝慰道:“只要皇上和皇后心里明白就好了,这毕竟是皇上的家事,谁敢去管?” 朱棣苦笑道:“父皇和母后当然知道我是怎么生下来的,可是外人不知道,母后生我的时候,父皇还没有一统天下,当时的记录不像现在的皇族,生个孩子自然有宗人府去记录。那时候根本就没有这个说法,父皇和母后清楚,可是大臣们不清楚,他们会投靠一个来历不明的藩王吗?自然不会,在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之间,选择哪个?秦王被父皇训斥多次,他的品行缺点大家都知道,根本就不会去选秦王,那就只有晋王了。这次的事情,晋王根本不是指望用这个来扳倒我,而是要打击我在朝中的势力。拉拢大臣到他那一边,到时候就算我回到应天府也是孤掌难鸣了。” “如此说来,大内亲军都督府一定是晋王的目标!”徐妙云低声说道。 朱棣眼中精光一闪,对,这大内亲军都督府权力极大,上达天听,拥有法外之法,实在是大明最有力的武器。这次正好赶上朱元璋要改制大内亲军都督府,朱棣当初好歹也是当过大内亲军都督府指挥使的人,要是这次不能抓住机会,把大内亲军都督府把握在自己的手中,而是被晋王安插人手夺了去的话,到时候真是想哭都没地方哭了。 “这大内亲军都督府决不能放给别人。”朱棣咬紧了牙关。 徐妙云怅然若失,她忽然有些羡慕起苏坦妹来,苏坦妹和楚方玉都可以逍遥自在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游山玩水,吟诗作对。与天下才子结交,日子过得逍遥快活。可是自己却要在宫中和朝堂之上周旋。但是徐妙云看了看朱棣威武的侧面,心底里又是一阵满足,嫁给朱棣本就是这样的命运,如果自己不能帮助夫君取得他想要的东西,那这样的妻子又怎么能算得上是称职的呢?两人伉俪情深,互相扶持,朱棣年少气盛,却对别的女子不假颜色,也是因为对自己的爱护呢! 朱棣可不知道徐妙云的心中转了这许多念头,揭开车窗唤道:“纪纲!” 纪纲急忙纵马跑了过来:“燕王有何吩咐?” 朱棣沉声道:“现在的大内亲军都督府指挥使毛骧,最近有什么动静?” 纪纲想了想答道:“我们在京中的人回报,最近因为太子的药方丢失,大内亲军都督府把太医院几乎来了个连锅端,大半人都下了大牢,现在大内亲军都督府的压力也很大,毛骧每日都要亲自审问那些太医们,要查清楚是谁泄露了太子的药方。” 朱棣冷笑道:“毛骧这个人,典型的墙头草随风倒,现在跟胡惟庸走的这么近,之前没有当上指挥使的时候,在我面前也不知道有多卑躬屈膝。这样的人也成不了什么大事。纪纲,我有心这次要捧你进大内亲军都督府,改制之后,你至少也是四品佥事,卓云这个人办事不错,武功也不错,我也一并给安插进大内亲军都督府,到时候你们两个都好好在里边给我办事,就算毛骧依然留任,他也不过是个纸老虎,你们对他阳奉阴违就行了。” 纪纲闻言大喜,抱拳道:“多谢燕王。” 朱棣笑道:“你也别谢我谢的这么早,这件事是不是能成还不好说,对了,沈子成是不是已经去了应天府,你们可有他的消息?” 纪纲答道:“听说沈子成去了应天府之后就买了个宅子,跟着到处收购店面,想要做什么生意吧。沈公子到底是个生意人,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事,只怕他还办不来。” 朱棣颔道:“沈子成这个人……很有意思……很有意思……” 顿了顿,朱棣接着说道:“我们到了应天府之后,你就去找沈子成,把他带到燕王府,待我面圣之后,就要立刻见他。这个人的想法颇有独到之处,我也想听听他的意见,另外道衍大师不久后也要来到应天府,纪纲你事先准备好佛堂让大师居住。我也方便时时去找大师请教。” 纪纲一一点头记下了。这儿离应天府已经不远,巍峨的城墙高耸可见,朱棣缓缓放下车窗帘,忽然间想到……这一片城墙,不就是沈万三修的么? ………… “咱们这次要开张就选在正月初三,全部的店面一起开张,想想在应天府八个方向,八家店铺一起开张是何等壮观的场面,另外,不要给我省钱,去找最好的舞狮队来,我要办的热热闹闹,要让整个应天府都知道我们沈家的饭店开张。秦淮河那边更要多做宣传,我想过了,舞狮就从那里开始,绕一圈再从那里结束!”沈子成狡猾的笑了笑:“这玩意,常去秦淮河的人吃得更多。” 沈子成拿到王姑娘的单子,忽然想到,这东西相当于一个补肾的营养菜单,只不过这时候的医术都是师傅传徒弟,父母传子女的,并不流传,民间吃的那些什么鞭花汤的讲究以形补形,其实没什么用,大多还是心理作用罢了。但是沈子成手中的单子可是实实在在的,对于那些肾气虚的人来说,比灵丹妙药还好。君不见后世的伟哥卖的死去活来,男人嘛,对于这件事总是格外在乎的。 沈子成就是拿准了这份心理,大肆宣传,先在年前吊住了大家的胃口,跟着初三当天,八家分店一起开张,造足了气势。最重要的是,沈子成可不光只要这一个噱头,什么虎鞭酒啊……蛇血酒啊……总之是稀奇古怪的,又能勾起那些男子最原始的**和心理的雄风的,统统都上,别看着玩意好像不挣钱,一颗伟哥的成本才几块钱,照样卖到过百。卖的就是个心理。 沈子成口沫横飞的跟小疙瘩等人讲述着自己的谋略,现在沈子成就是缺人,又紧急从振武打行那里找了一些受了伤和年纪大了不能走镖的武师来,帮自己管理店面,这店面管起来也不难。沈子成套用现在连锁经营的方法,自己一个人就能照看得过来,再说不久后从苏州赶来的沈家人就差不多都到了应天府,自己再挑一些聪明伶俐的培养培养也行啊。 “少爷,有人要见你!”门童匆忙跑了进来。 沈子成叫道:“请!” 过不一会,就见纪纲大步走了进来,朝沈子成一拱手道:“沈公子,阔别多日,别来无恙啊!” 沈子成笑道:“原来是纪兄,你真是太客气了。” 纪纲也不坐下,走到沈子成面前:“沈公子,燕王说他一到应天府就要请你去燕王府相见,如今燕王入宫面圣去了,我看事不宜迟,总不能叫燕王等你吧。不如咱们现在就去燕王府可好?” 沈子成急忙将手头上的事给许芝兰还有小疙瘩交代了一番,回去换了一身干净整齐的衣服,裹了一件黑色大氅就随着纪纲走了出去。 这一路上,纪纲有意无意的试探沈子成是否知道太子药方泄露的事和谣传燕王不是马皇后亲生的事。沈子成颇为为难,这事儿吧,自己已经来了应天府这么久了,而且许多人都知道太子药方泄露了,要是自己不知道,显得很是无能,可要说自己也听说燕王不是马皇后亲生的,这种事背起黑锅来也是很倒霉的,是以支支吾吾,胡编乱造,只求推搪过去。 纪纲也不说破,低声道:“沈公子,你买的宅子,是太医院惠民药局副使王德芳的宅子,这件事待会要是燕王问你的时候,你还是照实说吧,燕王最不喜欢就是有人骗他了!” 沈子成忽然眼前一亮,计上心来。既然朱棣回京了,那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的动作不可避免的要小很多,要是如此这般一番,说不定局面另有变化,到时候自己在朱棣的心目中分量可就更重了。沈子成忽然全身都热了起来,无比盼望朱棣快点回来…… 收藏收藏,红票红票…… 第六十七章 民富则国富 “参见父皇!”朱棣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上。 书桌后边坐着一位方面大脸,慈眉善目,胡须稀疏,面白细润,身穿龙袍,五官端正,相貌堂堂的男子。那人正是当今大明天子朱元璋。 “起来吧。”朱元璋看着跪在面前的朱棣,目光闪烁不定。要说这个儿子算是朱元璋最喜欢的儿子了,对于朱棣的宠爱,朱元璋甚至要更甚于朱标。朱棣不但长得像自己,脾气性格也是一模一样。可惜他不是长子,当初要立太子的时候,诸位大臣就众口一致说什么一定要立长子,而且朱标虽然不够勇武霸气,但是宽厚仁慈,现在天下已定,做个守成之君还是绰绰有余了,唯一的遗憾就是身体太弱了些。 朱棣缓缓的站了起来禀告道:“父皇,这次儿臣去凤阳,谨记父皇教诲,感悟颇多。” 朱元璋笑道:“朕让你们去凤阳就是为了让你们知道民间疾苦,不可因为自己的荣华富贵就忘记了天下人的贫寒。蒙古鞑子在中原肆虐已久,民不聊生。大明顺天命得了天下,也要造福百姓啊!” “是,父皇!”朱棣恭敬的说道。 朱元璋若有实质的眼神在朱棣身上游走了一圈,如今关于朱棣并非马皇后亲生的事情在应天府传的沸沸扬扬,太子朱标的药方也泄露了出来。朱棣有多大的本事,朱元璋是一清二楚的,要说朱棣一点也不知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看朱棣现在不动声色,既没有来朱元璋的面前喊冤,也没有痛哭流涕要朱元璋惩办造谣之人,就知道这个儿子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已经颇为老练。可惜……他却不是长子。 只听门外太监一声吆喝:“皇后娘娘驾到!” 只见一个身穿深青色地镶酱红色边绣三对翟鸟纹蔽膝,深青色上镶朱锦边、下镶绿锦边的大带,青丝带作纽,配素纱中单,黻领、朱罗,缀点翠凤凰,并挂有珠宝流苏的礼冠的端庄妇人走了进来。朱元璋一见她走进来,亲自起身迎接。那人自然是朱元璋的原配夫人,当今马皇后。 马皇后给朱元璋福了一福,对朱棣笑道:“棣儿什么时候回京的?” 朱棣施礼道:“儿臣叩见母后,今日儿臣刚刚返京,心中挂念父皇母后,便匆匆入宫来觐见了。” 马皇后走到朱元璋身边,和朱元璋一同坐下,这些日子来,应天府里的闲言闲语,马皇后也不是不知道,她可不像朱元璋的城府那么深。看着朱棣的眼神自然不同,觉得委屈了这个儿子。朱元璋怕她说错话,轻咳一声:“过些日子就要过年了,你母后的身体不太好,这些日子来郁郁寡欢,朕准备今年除夕好好操办一下,也让你母后高兴高兴。这件事吧,太子不适合去做,你二哥有些铺张,朕也怕他浪费公帑,就交给你去办好了。” 马皇后急忙劝说道:“皇上不要为了臣妾操办,如今天下初定,在在皆须用钱。国库还不富足,若是大操大办,反倒不好。” 朱棣笑道:“母后放心,儿臣来办的话,自然是办得漂漂亮亮,不会铺张浪费,也定然让母后开开心心的。” 马皇后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千万莫要奢侈,现在天下百姓还有许多人吃不饱饭穿不暖衣。咱们帝王家也要时刻想着他们才是。” “儿臣知道了!”朱棣微笑着一施礼。 马皇后这么一说,朱元璋缓缓叹了口气,悠悠的说道:“蒙古鞑子在中原百年,害得中原百姓民不聊生。区区几年时间就想恢复元气,实在是难啊。朕身边,文臣武将都不少,饱学之士更是多如牛毛。可是大明立国之后,国库就没有充裕过。每一处都要用钱,但是朕身边却没有这样的人才。官员们,通常只会表些冠冕堂皇的、慷慨激昂的、忧国忧民的言论,但对深关大明命运的问题,却都是含糊其词、自欺欺人。这种只喜欢讲大道理的官员,通常才会受到百姓和官员的普遍尊敬。但是能办实事的人,实在是少啊……” 朱棣心中一动,说道:“父皇说的可是‘银子’?” 朱元璋淡然一笑,却不答话,岔开话题说道:“你明白就好,就按照你母后的吩咐,少用些钱,办得喜庆点就行了。” 朱棣的心中忽然热了起来,当年朱元璋打天下求得是谋臣良将,如今天下坐定,就需要有大批能治理天下的官员来辅助自己。可是打天下和坐天下完全是两码事,徐达是一员猛将,常胜将军。可是叫徐达去治理一方财政的话,只怕也是力有不逮。专业的事情总是需要专业的人才来说。朱棣这就想到了沈子成……说到敛财,沈子成可是高手中的高手…… “儿臣遵命!”朱棣恭恭敬敬的答道。 朱元璋轻声说道:“你大老远的从凤阳赶回来,也应该很累了,早些回府歇着吧,明日再觐见好了。” 朱棣谢恩退出,急忙吩咐随从备了车马径直赶回燕王府。一进门就朝纪纲问道:“沈子成来了没有?” 纪纲说道:“沈子成早就来了燕王府,现在就在客厅等候燕王。” 朱棣嗯了一声,也不换衣服,大步朝客厅走去。纪纲有些迷糊,到底沈子成有什么本事,居然让燕王一回来就去找他。 沈子成正端坐在客厅,手中的茶水早已凉了,却不敢命人换热茶来,谁知道朱棣什么时候回来?要是待会儿朱棣回来了,两人正说话忽然想去厕所,那不是大煞风景?沈子成已经盘算了好几次要如何对朱棣说太医院惠民药局的事。一抬头就见朱棣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沈子成急忙放下茶杯,起身迎接朱棣。 朱棣笑道:“沈公子不必多礼。” 两人上下坐下,朱棣这才说道:“沈公子,本王今日入宫,皇上吩咐本王筹办除夕宴,务必要少花钱办得喜庆。现在大明财政紧张,处处都要用钱。皇上此意也是体察民情不愿加重百姓的负担。但是本王以为,若是能让大明国库充实,百姓安居乐业的话。就算是办得奢侈一些,想来也是无妨的吧。” 沈子成沉吟道:“燕王殿下说得是。” 朱棣接着说道:“不过皇上爱民如子,立国就定下了极低的赋税,就说商业税好了,三十取一,田税更是低之又低……假若现在说要加税的话,不但天下百姓不愿意,皇上就绝对不会同意。这倒是颇为难办。沈公子是大才之人,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教本王?” “这个教字可不敢当!”沈子成仔细想了想,缓缓的说道:“我记得《论语》中,孔圣人答学生问,问如何治国的条件谋略时,说了三条:一是强大的军队,二是充裕的粮食,三是坚定的信念。当学生问:如果只能选择一个,会是哪一个呢?圣人不假思索地答道:坚定的信念。现在大明需要的是一个信念,有一个信念来吸引广大老百姓的眼光的话,做其他的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譬如呢?”朱棣问道。 沈子成回想良久才说道:“皇上立国之时,谕旨告诫群臣:‘天下初定,百姓财力俱困,譬犹初飞之鸟,不可拔其羽;新植之木,不可摇其根,要在安养生息之而已。唯廉者能约己而利人,贪者必损国而厚己。有才敏者,或尼于私,善柔者,或昧于欲,此皆不廉政之也,尔等当深戒之’。说明皇上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而老百姓最恨的也是贪官污吏,只要从这一方面入手。吸引天下人的眼光,这时再劝说皇上加税,自无不可。” 沈子成接着说道:“加税并不是根本之法,就说田地好了,大明的疆域这么大,人口只会越来越多,除非一直不停的对外扩张,否则的话早晚会出现地少人多的局面。但是扩张就要打仗,现在的蒙古鞑子还有一战之力,北方是草原,西边是雪山荒漠,南方湿热之地又都臣服于大明,扩张不行的话。这个问题就无法避免。大明重农抑商,其实可以稍微放开一下,给予商人一些地位和鼓励。民富则国富,民穷而国穷啊。” 朱棣静静的想着沈子成说的话,叹息道:“商人重利益轻别离,皇上是非常不喜的。” 沈子成笑道:“这倒无妨,燕王,田税在那放着,一亩地产一百斤还是二百斤,区别不是很大。但是商业却是无穷无尽的,就算是一家饭店,一年下来的赋税也远远过几亩田地啊。说到底,如果民富的话,老百姓能安居乐业,他们不在乎交纳多少钱粮。而民穷的话,哪怕只收一文钱赋税,也会让老百姓叫苦连天。就像蒙元之时,老百姓已经吃不起饭,没衣服穿了,还要收税,那时候就算只收一点点税,老百姓也无法忍受啊?” 朱棣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听说你买了一套宅子是太医院惠民药局王德芳的老宅子?” 沈子成心中一紧,到正题了,不慌不忙的答道:“回禀燕王,正是王德芳的老宅子。” 朱棣微微眯起眼睛:“那京城里的谣言,你都知道了?” 沈子成抬起头正视着朱棣的双目,低声答道:“在下都听说了!” 第六十八章 江南苏楚——楚方玉 朱棣冷笑一声:“果然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啊!” 沈子成低声劝道:“燕王不必生气,谣言止于智者。况且这种事情红口白牙,口说无凭。只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在造谣罢了,燕王若是生气的话,反倒中了他们的奸计。” 朱棣长叹一声:“有时候本王想起来真恨不得能滴血认亲堵住他们的嘴。” 沈子成急忙劝说道:“万万不可啊。历史上只有楚昭烈王这么做过,可是无论如何也是伤了皇家的面子。燕王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再说了,沈子成可是心知肚明,滴血认亲?呸,有什么用啊?无非是哗众取宠的闹剧罢了。就算是人的血跟狗血放在一起都有机会融合在一起。 在后世听秦腔《三滴血》,描写一个糊涂的县官晋信书断案不作调查研究,自信书本上“滴血认亲”的办法可靠,从而活生生地拆散了人家亲生父子,又使一对将要结为夫妇的异姓姐弟负屈含冤。最后,这个县官为了压服和反驳受害者的强烈控拆和翻案,进一步再证明自己滴血认亲的办法准确无误,又把另外一对明落眼见的亲父子叫来当堂滴血试验,终于在铁的事实面前碰得头破血流,不得不承认滴血认亲实属荒谬,坑害了良民百姓。 朱棣叹道:“本王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这种事情做不得的。” 沈子成这才放下心来,却听朱棣说道:“王德芳被抓进大内亲军都督府已经有些日子了,听说太医院不少人都被抓了进去。死了好几个,可是余下的一个也不招。看来这件事其中的隐情不小啊。” 沈子成不敢多说,静静的听着朱棣说话:“这件事若是不牵涉到本王也就罢了,现在坊间谣言居然说是本王命人偷出太子的药方,企图联合大臣胁迫皇上另立太子。这样诛心的话也能说出来,实在是胆大包天。本王要是不严查到底,那些造谣生事的人还以为本王畏畏尾,不敢动作。哼!本王是那么好相与的么?” 沈子成当然知道朱棣不是好相与的,这件事虽然还不知道幕后推手是哪个,但是很明显现在的一切就是要把朱棣给推到风头浪尖上。要是朱棣选择隐忍避祸的话,也未尝不可。只不过如此一来的话,民间的传说就会越传越是离谱。信息传播学的不准确性就是由此而来,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全都变了样子。 沈子成是明白朱棣最终是要去争夺帝位的,如果不能把自己的身世什么都撇白的话,在注重礼法的大明,这件事就足以让对手将他整死无数次。 “燕王稍安勿躁,太医院有嫌疑的人都被抓了起来,有些人只怕底子是不那么干净的。只不过他们不敢说也不能说,若是自己死了,或许一家老小也有人照料,还能得到一大笔足以让几代人衣食无忧的安家费。若是他们说了出来的话,诛灭三族还是九族且不说,最后连一点点好处都没有。那不是太傻了吗?” 沈子成非常腹黑的分析道。这一招从古到今屡试不爽,就算是后世的黑社会,也经常一手拿着安家费,一边告诉那些小弟:要抖出来,就让你全家死光光…… “恩……所以,本王觉得还是把王德芳放出来的好。只不过毛骧今日不同往日了,本王也不方便直接去找他。我的得力助手,其他人大多都认得。这件事还得你帮我办一办。”朱棣缓缓的说道。 沈子成早料到朱棣会有此一说,笑道:“燕王有何吩咐,只管示下。” “之前本王给你的那块大内亲军都督府的腰牌,你应该还留着吧?你就拿着这块腰牌去见毛骧,就说要把王德芳调出来仔细查查。这件事父皇也渐渐淡了,知道查问不出什么了。王德芳那个人,我也查过,平素是很忠厚老实的一个人,在应天府里闲来无事的时候还给老百姓问诊送药,应该不是奸诈之徒。但是他管着太医院惠民药局,要说他真的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也难说的很。我叫你放他出来,就是让他领你一个人情。人情债可以慢慢还,你就慢慢帮本王查问着这件事好了。王德芳在太医院惠民药局待了几十年,有些事。想必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有证据也不敢乱说。”朱棣吩咐道。 沈子成拱手道:“燕王,在下必然不负所托。” 朱棣含笑点头:“这件事你办好了,大内亲军都督府不久就要改制,到时候本王再为你请个一官半职。” “多谢燕王。”沈子成心中窃喜,有了大内亲军都督府,也就是锦衣卫这道护身符,将来不管做什么都方便的多了。 “方才听你说起,对田税商税都颇有想法,沈公子,你回去了仔细想想,有什么改良之计只管告诉本王。”朱棣微笑着看着沈子成。 沈子成跟朱棣又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走出燕王府,沈子成长出了一口气,现在自己有了本钱,就是要来应天府一展拳脚了。可是若没有强有力的靠山,没有相应的势力保护着自己,无论赚了多少钱,到时候皇帝一句抄家,自己就玩完了。 朱棣当然是个好靠山,但是在现阶段,大明王朝的话事人还是朱元璋。若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在朱元璋的面前表现一番,至少要把朱元璋对沈家的负面态度给扳回一部分才好。 沈子成缓步在应天府的街上行走,深冬时节,过路的行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袄,缩起了脖子。沈子成却忍不住昂挺胸,既然来到大明,就要轰轰烈烈的活一世,要不然的话,窝窝囊囊的过两辈子,不是白白浪费了重生的好机会? “沈公子?”忽然身后传来一人的叫声。 沈子成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青衣少年,相貌堂堂身材魁梧站在路边朝自己招手。沈子成一看,原来是常森,便阔步走了过去,施礼道:“常大人!” “唉,叫什么大人啊,叫我咱们在兰溪的时候不是好好的,怎么到了应天府规矩就这么多了?兰溪会一结束,我和师傅就一起往应天府来了。离开家这么久也颇为想家,没想到却在路上遇到了沈公子。”常森笑呵呵的说道。 沈子成左右看了看:“尊师何在?” “师傅不肯住在开平王府,非要去寺庙挂单。我也没法拦着他……”常森虽然说话粗声粗气,其实是个颇为精细的人,不紧不慢的说道:“看沈公子似乎是刚刚从燕王府出来哦?” 沈子成也不隐瞒:“是啊,在下刚刚去拜候过燕王。” “在兰溪会的时候我就觉得沈公子颇为投缘,走,相请不如偶遇,咱们找个地方喝一杯去。”常森热情无比的拉住了沈子成,两人一起朝街尾走去。 应天府并非只有秦淮出名,许多地方都是客似云来,常森自然是应天府酒楼的常客了,带着沈子成左拐右拐到了一家酒铺的门口:“沈公子,这家酒铺别看不起眼,来头可不小,在应天府也是赫赫有名,他们家的酒菜都是一绝,当初我还年幼的时候,就跟大哥、燕王偷偷来这里喝酒。” 沈子成暗暗好笑,没想到一本正经的燕王朱棣年少的时候也曾经这么荒唐过。笑道:“既然有这么好的美酒,今日在下做东,常公子可莫要客气啊!” 常森也不以为意,携了沈子成的手大步走进酒楼,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了起来:“原来是常公子也来了。” 那声音入耳,沈子成就觉得无比动听,忍不住侧头看去,只见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年纪的少女,乌黑亮丽的头两边各垂下一个同心髻,头上还带着花钿珠翠。身上穿着一条雪白的丝绵胸襦和花色半臂,下身穿的就是色彩浓艳的红色曳地长裙,站在酒楼里明艳照人。 她身边还站着一位英俊男子,那男子也是剑眉星目,器宇不凡,一副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一身淡青色长袍一丝皱纹都没有,手中握着一把折扇,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常森和沈子成两人。 哎呀妈呀,这是哪个姑娘,沈子成看得眼前一愣,若是论起姿色来,这个女子比起苏坦妹也是不遑多让。而且她的气质和苏坦妹截然不同。如果说苏坦妹是一朵雪中腊梅的话,那这个女子就是热情奔放的玫瑰。 常森急忙走了过去,施礼道:“哎呀,没想到在这儿遇到楚姐姐。” 沈子成顿时想起,能和苏坦妹并称的也就是江南苏楚之一的楚方玉了,那她身边的这位男子才是货真价实的丹青国手李醒芳。 楚方玉一双妙目在沈子成身上流走片刻,对常森问道:“这位是?” 常森笑呵呵的走到沈子成身边:“好教姐姐你知道,这位就是连苏坦妹苏大才女也赞不绝口的沈子成大才子了。你们都是读书人,想必是谈得来的。沈公子,这位就是江南苏楚之一的楚方玉姐姐,她身边的就是李醒芳公子。”沈子成暗忖猜的不错,对两人拱手道:“在下沈子成有礼了。” 楚方玉微微欠身,动作说不出的优雅动人,对沈子成福了一福道:“小女子楚方玉见过沈公子。” 李醒芳却是看着沈子成的眼神中略有敌意,似乎任何一个男子可能威胁到他追求楚方玉的话,李醒芳都会毫不掩饰的暴露出自己的敌意。沈子成淡然一笑,也不介意,和常森一道挑了一张干净的桌子,请楚方玉和李醒芳一起坐下来。 楚方玉看样子的确是没把李醒芳当恋人看,沈子成看得心中暗叹,做男人做到李醒芳这样实在是太失败了,成天像个跟屁虫一样粘在人家姑娘身边,几年都得不了手。还不如来个霸王硬上弓,生米做成了熟饭,起码……嘿嘿嘿! 沈子成正想着龌龊念头,忽然听见楚方玉说道:“沈公子可信道?” 第六十九章 隐身术 道?作为当年根正苗红的少先队员,沈子成早就是无神论者了,但是自己重生之后对于那些玄妙的东西又多了一份理解。这个世界总是有一些力量是人类无法解释也无法掌握的。沈子成只得微微点头:“信则有,不信则无吧!” 楚方玉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娇憨的说道:“沈公子可能还不知道,最近李醒芳公子练就了龙虎山张天师的隐身术,着实厉害。不知道沈公子有没有兴趣见识一番?” 隐身术?沈子成差点没笑出来,要是真有隐身术的话,就凭李醒芳对楚方玉这一片痴心,不知道夜里钻进楚方玉的房间多少次了。不过既然是美女开口,沈子成多少也是要给楚方玉一些面子的,便笑道:“见识一番也好。” 楚方玉看了看常森,美目在李醒芳身上略微一停,又接着说道:“不若我和沈公子赌个东道,若是李公子的隐身术真个得法的话,沈公子须得输一百贯给我!”楚方玉笑盈盈看着沈子成:“沈公子家财万贯,自然是不在意这区区之数的。哦……” 沈子成微微一笑:“楚姑娘却要如何赌法?” 楚方玉不顾一脸苦瓜相的李醒芳,自顾自说道:“这法子也简单,待会儿李公子念了咒语,施了法术之后。这酒楼中若是能有一人看到李公子的话,便算我输了。如何可算公道?” 常森知道楚方玉从来都是聪明伶俐,诡计多端,唯恐沈子成中了楚方玉的计策,连连给沈子成使眼色。可是沈子成却说道:“好,从来都只是听闻这般妙法,却从来没有真个见过,今日能见李公子施展绝技,就算叫在下输上一百贯也无妨。” 李醒芳苦着脸看着楚方玉,楚方玉却催促道:“快点快点。” 李醒芳无可奈何,看了看正襟危坐的沈子成和常森,喃喃念道:“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跟着几里哇啦念了一堆不知所谓的东西,右手食中二指紧紧并在一起从额头到胸口微微晃动一番,看起来还真有几分神棍的气势。沈子成面无表情的看着李醒芳做法,楚方玉却是一脸严肃的样子,唤道:“李公子,开天眼了!” “这就开了!”李醒芳双指指出,在常森、沈子成、楚方玉的眼前依次晃了一圈,低声斥道:“开!” 楚方玉笑盈盈的解释道:“要是李公子不开天眼的话,待会儿咱们就看不到他了!” 沈子成颔道:“还是楚姑娘想得周到。” 李醒芳低声说道:“好了!我这便去了。”说着站起身来,缓步在店中走来走去,如今还只是刚到黄昏时分,店中的客人并不多。一个店小二端着一盘凉菜从厨房走了出来,李醒芳一看他走出来便走了过去,与那店小二擦肩而过,随手将他盘中的凉菜捏了几块。可是那店小二浑然不觉,自顾自端着凉菜朝沈子成这一桌走来,将凉菜放在桌上。 沈子成暗暗诧异,再看李醒芳已经走到了酒楼掌柜的身边,提起柜台上的毛笔,随手在掌柜的面前的账本上点了几笔,那掌柜的也是打着算盘,浑然不觉。沈子成忍不住叫道:“掌柜的,看看你的账本……”那掌柜的低头一看,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大白天的也能见鬼了?为何莫名其妙账本上居然多出几块墨迹来?” 李醒芳又转到厨房门口,通常厨房门口都会写着“厨房重地,闲人免进”,但是李醒芳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过了一会施施然的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走到桌前坐好。这才低斥一声:“开!” 一旁伺候着的店小二忽然揉了揉眼睛:“我该不是眼睛花了吧,方才李公子明明不在这儿啊,怎么忽然就来了呢?真是怪异……” 常森取出几个铜钱递给伙计:“下去吧,暖一壶酒来,这儿没你的事了!” 那伙计接过钱还抓着头,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了什么,这才离去。楚方玉格格笑道:“沈公子,愿赌服输,这一百贯出的可不冤枉吧?” 沈子成输了一百贯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淡淡的说道:“嗯,明日在下就命人将钱送到楚姑娘府上。”楚方玉笑道:“不必了,今年欠收,许多饥民来到应天府,沈公子若是有心的话,就买些米粮,施粥给那些饥民好了。”沈子成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楚姑娘宅心仁厚,心系饥民,实在令人佩服。“ 楚方玉嫣然一笑:“为何沈公子对李公子的隐身术一点也不好奇?” 沈子成笑道:“这等法术,就算让我练成了也没多大用处,再说了,李公子千辛万苦练成这等法术,又怎么能随意传给别人呢?楚姑娘真是说笑了。” 楚方玉也不以为意,站起身来说道:“几位慢用,我还有事情,要先行告辞了!” 李醒芳也急忙站了起来:“我也有事……” 常森哈哈大笑:“明白,明白……李公子你顺道送楚姐姐回去吧!” 两人道别之后,酒菜也送了上来。可是常森却百思不得其解,不禁对沈子成问道:“为何方才众人都看不到李公子呢?这等玄妙的法术,要是学了来,上阵杀敌最是有用了。到时候两军对垒,我念个口诀,杀到敌阵,一刀砍下敌酋的头颅,敌军不战自溃,岂不是甚妙?” 沈子成笑道:“你也上当了啊!起初我看到李醒芳戏弄众人的时候,还真以为他有什么法术。后来我见他拿着毛笔在账本上点的时候,掌柜的脸色就忍不住变了。我就知道,李醒芳这个所谓的隐身术必然有些问题。只是我不说破罢了。要是我猜的不错,在我们来之前,楚方玉和李醒芳在这儿已经和掌柜的赌了一局了!这李醒芳啊,一代丹青妙手,却为了楚方玉神魂颠倒,不顾体面,真是不知道该说他可惜还是可悲……” “赌什么?”常森不解的问道。 沈子成冲着店小二招了招手,那店小二急忙走了过来,笑呵呵的叫道:“两位爷还有什么吩咐?” 沈子成掏出一把铜钱,放在桌上:“方才我们来之前,李公子他们做了什么事?” 那店小二顿时笑了起来:“唉,客官您就别提了。楚姑娘和李公子是咱们这儿的常客了,今日来用膳,小的上了菜之后,却见李公子呆呆的盯着桌腿看了半天,一动也不动。小的觉得有些奇怪,便叫了掌柜的,以为是桌子角有甚么毛病?还是桌子放的不稳?掌柜的和小人一起走过去,也盯着桌子角看了半天,结果什么也没看到。忽然楚姑娘就笑了起来,她说她和李醒芳公子打赌,说只要李公子盯着一个地方死命的看,一会儿功夫就必然有人走过来看。小人和掌柜的才知道被李公子和楚姑娘开了个玩笑!” 常森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楚姑娘似乎是看到你们朝这儿走了过来,便又和我们打赌,说要是我们能在半个时辰之内无论李公子做甚么,都能假装看不到李公子的话,她就输一贯钱给我们。小的一想,这还不容易,大不了就装瞎子呗。于是咱们酒楼的伙计就都装着看不见李公子了!”那小二说完,笑呵呵的将桌上的铜钱收了起来。 常森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对沈子成说道:“沈公子,若是你在应天府的时日久了,想必会知道更多楚姐姐的趣事。她那个人是极好的,不过很喜欢跟朋友开玩笑,李醒芳公子不知道被她戏弄多少次了,却还是一片痴心不改啊。实在是难得的很,难得的很!” 沈子成举起酒壶,给自己和常森分别斟了一杯酒,笑道:“如此说来,楚姑娘还真是个妙人,可惜李公子痴心一片,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常森摇了摇头:“他不成。楚姐姐不知道说过不少回了,她是绝对不会嫁给李公子的。江南苏楚……苏姐姐和楚姐姐都是有名的大才女,要她们能看上眼的人物,真不知道要去哪里去找。”说着常森的眼光滴溜溜的在沈子成身上晃了一圈:“沈公子,你和苏姐姐在兰溪的事情,我们都是知道的。师傅也说你和苏姐姐郎才女貌,极为般配。听说这几日苏姐姐就要回应天府了,到时候……呵呵!” 沈子成尴尬的笑了笑,他和苏坦妹那点事情,只怕兰溪会的人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也不知道多少仰慕苏坦妹的男子暗中伤神,感叹自己这片肥沃的土地上没能养上苏坦妹这样的一朵鲜花…… “对了,沈公子这次来应天府,准备作何打算?”常森咕噜噜干了一杯。 沈子成沉吟道:“在下是个生意人,来应天府之后准备开家饭店,再徐图别的生意。” 常森摇头道:“沈公子只做生意实在是大材小用了,应该考取功名,为国出力才来。不过人各有志,也勉强不得,沈公子店铺开张之时,在下自当前去捧场!” 沈子成笑道:“一定恭候大驾光临!” 两人言笑甚欢,忽然见到楚方玉快步走了回来,径直走到常森面前,颤声道:“常公子,这次须得你帮忙打探消息,方才走在半路上,忽然遇到宫中的太监和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说是皇上要李公子入宫为其画像……” 第七十章 真相竟是马皇后 沈子成一听李醒芳被招进宫中去给朱元璋画像,顿时心就凉了半截。 给朱元璋画像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民间一直有传说,说朱元璋长得非常非常难看,后世流传颇广的一张画像里边,朱元璋的脸很长,下巴像一个钩子向外突出,还有一脸大麻子。这不但称得上是丑,简直是奇丑无比了。 但是沈子成心中也有疑惑,就是朱棣长得倒是仪表堂堂,都说朱棣长得像朱元璋,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应该说朱元璋也不至于丑到哪里去才对。 看来民间的传说也未必是真实的,可能只是后人对朱元璋相貌的一种污蔑罢了,其实从朱元璋的凤阳皇陵碑记就知道朱元璋是个诚实的人,他对自已的贫苦出身从未掩饰过。既没有说自己是砍蛇起义,也没有说自己是上帝的儿子。一个人连自己的出身都不掩饰的话,又何必掩饰相貌呢? 不过民间对于朱元璋画像的故事谣传的也非常厉害,传说朱元璋找天下有名的画师给他画像。第一个很认真,实事求是的将皇帝的真实样子画了出来,由于朱元璋本人长得不怎么样。于是惹的皇帝很不高兴,第一个画师就被拉出去砍了头。第二个人来的时候,他将皇帝画的英俊潇洒,气度不凡,但朱元璋认为他欺君,又把他给杀了。到了第三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很善于揣度皇帝的心理,他知道皇帝崇拜刘邦,于是照着刘邦的样子给朱元璋画了一幅画,结果朱元璋很满意,重重的赏赐了这位画师。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朱元璋的残忍好杀给他带来了这个故事,可画师在朱元璋手下也的确没什么好运气。李醒芳这次被抓去画像,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也难怪楚方玉着急。 常森为难的看了看窗外的天空:“楚姐姐,如今天色已晚,宫门应该已经关闭了。就算李公子被请去皇宫,今日也不会让他作画,总要过得几日再说。我答应你,明日一早,我就入宫觐见皇上,顺便为你打探消息。你看可好?” 楚方玉显然颇为焦急,但是又无可奈何,只得点了点头。 沈子成低声问道:“常公子,有句话其实我本不该问,为何李公子入宫作画,诸位的反应都如此奇怪呢?” 常森叹了口气道:“沈公子有所不知,皇上之前命人给皇后作画。那个画师千不该万不该,居然将皇后的脚画了出来。皇上大怒,当场就命人将那画师打死。后来的画师学聪明了,就画了长裙,盖住了脚,这才保住了性命。” 沈子成恍然大悟,原来关于朱元璋画像的传说并不是因为给朱元璋画像而起,而是给马皇后画像而起。民间的以讹传讹,再一次印证了信息传递的不准确性。只不过要是给马皇后画像的话,不画脚也就罢了,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啊? 看到沈子成还有些困惑,楚方玉解释道:“这次不同,因为是除夕,皇上要画师给皇后、太子、各位藩王、公主都要画像。宫中的忌讳这么多,谁知道哪位皇亲国戚不能照实画?李醒芳是个老实人,要是他万一犯了什么忌讳,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沈子成沉吟道:“这也无妨,皇上既然有命招李公子入宫作画,皇命难违,就算是打探了消息,也不能让李公子不画。如今之计,我看楚姑娘不如去找燕王妃,久闻楚姑娘、苏姑娘和燕王妃多年来就是手帕交。楚姑娘可以请教一下燕王妃,看看哪些藩王有什么忌讳,再请常公子暗中转告李公子,请他小心便是。” 常森说道:“这也未尝不是个好办法。楚姐姐,咱们就这么办吧!” 楚方玉修眉紧锁,低声道:“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求见燕王妃。明日一早再去开平王府寻你便是。” 常森叹道:“好好好,楚姐姐,那我此刻便陪你去燕王府好了,免得明日你还要再走一次。” 楚方玉和常森快步走出酒楼,直奔燕王府方向去了。沈子成经此一闹,酒兴全无,便意兴阑珊的回家去了。 翌日一早,沈子成穿戴整齐,将大内亲军都督府的腰牌收好,打听清楚了大内亲军都督府的所在,便大摇大摆的叫了辆马车,朝大内亲军都督府去了。 这大内亲军都督府气派非凡,两个青石大石狮子耸立在门口,四名锦衣卫士手按秀春刀站在门口,目不斜视,气度森严。沈子成刚刚走近,便听卫士喝道:“站住,什么人?” 沈子成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朱棣赐予他的腰牌,递给那卫士:“在下苏州沈子成,有事要求见大内亲军都督府毛指挥使。还请通报一声。” 那卫士半信半疑的接过腰牌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这腰牌不是别人用的,正是朱棣自己亲用的,上边的符印便是指挥使的符印。那卫士脸色变幻不定,低声对同伴说道:“先看紧了,容我进去禀告再说。” 其余三名卫士答应一声,盯紧了沈子成。沈子成也不着慌,毛骧看到这块腰牌,自然知道是朱棣的人前来见他。虽然毛骧贵为大内亲军都督府指挥使,可疏不间亲,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朱元璋面前最得宠的燕王朱棣,更何况朱棣还是他的老上级,余威犹存。毛骧会不会做人就看今天的表现了。 果然,过不一会儿,那卫士便出来了,恭恭敬敬的双手将腰牌递给沈子成,说道:“这位公子,指挥使大人在正堂相候。” 沈子成淡淡一笑,跟着那卫士缓步朝正堂走去。远远就看到一个穿着红色公服的中年男子站在正堂门口。那男子朝卫士丢个眼色,卫士便转身告退了。那男子这才对沈子成笑道:“苏州沈公子是么?本官乃是大内亲军都督府指挥使毛骧。你可是奉了燕王之命前来见我的么?不知燕王有何吩咐?” 沈子成在毛骧面前可不敢放肆,这人就是整个大明的特务头子,现在还没有东厂西厂这些太监搞出来的玩意。毛骧就是天下独一号的人物,地位相当于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局长,要是得罪了毛骧,只怕自己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沈子成躬身施礼道:“沈子成见过指挥使大人。这次在下正是奉了燕王之命前来大内亲军都督府。” 毛骧今天早上起床就觉得有些不顺,眼皮一直在跳也就罢了,吃早饭的时候居然能咬到舌头,就知道今天的运气不妙。 一看是燕王的人来了,十有**不是问太医院的事情就是问关于身世谣言的事情。 为了这些事,毛骧最近可没少挨骂,每次被朱元璋叫去,都被骂得狗血淋头。要说毛骧办事不力也的确是委屈了他,整个太医院被他翻了个底朝天,可是那些人就是不招,这件事偏偏还做不得假。谁都知道泄露太子药方和造谣朱棣身世是什么样的罪名,毛骧也不敢拿着自己的脑袋去冒险,给他们来个屈打成招。 这些日子来,毛骧一想起那些关在牢里的人,就气不打一出来,新纳的第十六房小妾入门都一个多月了,才温存了两次而已。这大内亲军都督府荣耀是荣耀了,官儿可难做啊! “哦,燕王近来可安好?”毛骧先不说什么事,先问候一下上级的身体健康,这也是做官的巧妙之处。 “有劳指挥使大人挂念,燕王身体安康。”沈子成不再绕弯子,直说道:“其实燕王让我来,是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只要是本官力所能及的,无有不从。”毛骧这话还是给自己留了余地。力所能及就无有不从,那要是力不能及,就怪不得毛大人不帮忙了。 沈子成笑道:“这事也不难办,燕王叫我来问问,太医院惠民药局的王德芳,可有嫌疑?他的案子审的怎么样了?” 毛骧心里一突,这是要人来了。当时太子药方被泄露了出去,朱元璋龙颜大怒,当即吩咐毛骧要一查到底。 毛骧不敢怠慢,马上带了精干番子将太医院上上下下都给抓了起来。审来审去,也不知道打死了多少人,最后什么结果也没有。可是太医们也不能都死在大内亲军都督府啊!马皇后的身体还不好呢,总要有御医时刻准备伺候着才是。 没奈何,毛骧只得把那些怎么看怎么都没嫌疑的老太医先放了一些。余下的都是什么惠民药局之类的不入流小官慢慢拷问。 其实毛骧做了这么久的指挥使,刑侦头脑也颇为清晰,太医院里的流程,御医开方子之后,有专人送到药局去取药,然后在宫中煎药的也是太医院的人……要泄露方子,只可能是这些人。惠民药局的人,能干什么啊?王德芳应该是无辜的。 毛骧答道:“王德芳,应该是没什么嫌疑。本官正准备将他结案之后,就让他回家。” 沈子成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叨扰了,实不相瞒。在下前些日子来到应天府之后,买了一处宅子,就是王德芳的宅子。燕王怕这王德芳跟此案有关,到时候连累了在下,是以命在下来问问。既然无事便好。” 毛骧暗笑不已,眼看沈子成还不是个混官场的料子,这事讲究的就是个大家心照不宣,无需解释,至于是什么理由更没有人关心。总之,王德芳既然无足轻重,就当是个人情卖给燕王就是了…… 毛骧笑道:“好,不如沈公子稍候片刻,本官命人将王德芳结案,这就放了他吧!” 第七十一章 画像风波 “爹,你回来了?” 在王府前院,王小姐看到随着沈子成从马车上下来的王德芳,又惊又喜,情不自禁的叫出声来。 王德芳换了一身干净的灰布袍子,神色委顿不堪,身上早已是伤痕累累,原以为从此就要和家人天人相隔,没想到还能再有见面的机会,忍不住老泪,一把抱住女儿失声痛哭起来。 沈子成看到人家父女团聚的伤感场面,颇为不自在,缓缓朝前走去,不愿打扰他们。 “沈公子……”王德芳叫道。 沈子成刚一回身,就见王德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泪流满面道:“多谢沈公子救命之恩,老夫没齿难忘。”王小姐也急忙跪倒在王德芳的身边,父女俩就要对沈子成磕头。沈子成急忙走了过去,扶住两人:“老人家请起,王小姐请起,在下怎当得起如此大礼。莫要折杀了在下。” 王德芳痛哭流涕,他本以存了死志,此番死里逃生,重见天日,更是感激不尽,眼泪鼻涕都掉在沈子成的袖子上,不知道擦了多少在上边。沈子成无可奈何,只得对着王小姐说道:“快快扶起老人家来,在大内亲军都督府受了不少苦头,回来可要好生修养。后院的房子,我再腾出一间来给王老爷子。你们无须担心。” 王小姐含泪点头,扶着王德芳朝后院走去,沈子成急忙掩住了耳朵,果不其然,片刻之间,后院就响起王夫人的一声惊呼:“老爷……老爷回来了!” 沈子成无奈的摇了摇头,松开双手走进正堂。许芝兰听说沈子成回来,已经备好了热茶在堂前等候。看到沈子成走了进来,也不叫仆人帮忙,自己先端了暖手的小炭炉来,又将点了香炭的暖炉添了些新炭,随后托着一个木盘,上边放着煮的刚刚好的茶水和烘热的点心送到沈子成的面前。 沈子成心中一动,握住许芝兰的手,拉着她在身边坐下,叹息道:“大冬天的,有事就让下人做好了,何必自己忙碌?” 许芝兰嫣然一笑,搓了搓小手,按在沈子成的脸上,她现在也熟悉了沈子成的脾气,知道越是拘谨沈子成就越是不喜,反正许芝兰是打行女儿出身,当年也给达官贵人的内眷看家护院过,要她斯斯文文彻底做个斯文小姐还真有些受不了。沈子成的脾气也正对了她的品性。许芝兰笑吟吟的说道:“那我天生就是个忙碌命,一会儿闲着没事做就着急。那些下人哪有我知道你的口味,这点心还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吧!”说着,拿起一块点心递到沈子成的嘴边。 沈子成三口两口将那点心吞下,又喝了一口热茶,笑道:“待会儿我写封信去振武打行,叫他们分些武师来应天府。打行可以在兰溪县设专柜,但是在应天府这样的大城就要分行才是。别小看打行的生意,做大了也了不得。我已经筹划过了,在应天府的分行,所有费用我来出。分行就记在你的名下,以后你也不怕闲着了,没事就去帮我看着分行去。” 许芝兰惊异的说道:“记在我的名下?这可不好,相公花这许多钱……将来要是娶了大夫人,说不定还要不喜呢。” 沈子成哈哈大笑,在许芝兰的上拍了一记:“什么你的我的,你的就是我的,记在你名下和记在我名下有什么不同?将来给我们的儿子,你给我给还不是一样?再说了,打行的生意我能指出一条路来,叫我亲力亲为?还是免了,一来那些江湖汉子的脾气我不是太熟悉,二来,你在打行长大的,什么门道都比我清楚。三来,免得你在家中闷。相公我偶尔想起,要是你像那些夫人小姐似的,闲来无事就拿着扇子去后花园扑蝶,那可真笑死我了!” 许芝兰不依的拎起小拳头在沈子成胸口捶了两下:“相公又拿我开玩笑。” 沈子成笑呵呵的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其实他还有一层意思,生意买卖的事情,自己现在跟燕王的关系……总是不方便直接出面,再说了,沈万三家大业大都招了朱元璋的红眼,最后被抄家,自己要是不从一开始就谨慎小心的话。说不定哪天就步了沈万三的后尘……说到这个老爷子,沈子成心里也有些郁闷,老爷子还留了一个点石成金的戒指给他,可是现在人却在云南受苦……要是将来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把老爷子和沈家的人从牢里救出来! “相公,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许芝兰看沈子成的眼光有些呆滞,不禁问道。 沈子成回过神来,双手揽住许芝兰的小蛮腰,抱紧了她,在雪白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本相公想的是,这和尚……我还要做多久!” 许芝兰羞红了脸,低声说道:“按照王小姐的单子,起码还要一个多月呢……” 沈子成笑道:“偶尔一次应该不要紧吧?” “万万不可……”许芝兰一个激灵,急忙从沈子成的怀里挣了出来,一溜烟的跑出正堂,回头笑道:“相公,我去找王小姐说话去了。” 沈子成摇头苦笑道:“为了将来的幸福生活,这一个多月,好难熬啊!” 小疙瘩忽然急急忙忙的从前院跑了过来:“少爷,燕王府派人来请你过去。” 沈子成急忙整整衣服:“好,我这就去。” 这一路上,沈子成还盘算着是不是朱棣要问问他已经把王德芳给救出来了。这个王德芳只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而且朱棣也只是要沈子成顺手救一个人出来,套套情报。沈子成在方才中大内亲军都督府回来的路上,也试探着问了王德芳几句,可是这位老人家现在一听到关于太子药方的事情就浑身哆嗦,神经过敏。沈子成也不打算现在就刺激他。 到了燕王府,门童应该是早就得了通报,直接领着沈子成就朝内院走去。沈子成走到内堂一看,来的人还真不少,道衍大师、常森、徐妙云、楚方玉、朱棣一个个都在这里,可是脸色却很难看。 朱棣示意别人都退下,等沈子成进了内堂,这才长叹一声说道:“这次请大家来,是要拿个主意。李醒芳这次的祸事闯大了。” 沈子成闻言一惊,再看其他几人的脸色都是阴晴不定,不敢多言。朱棣对沈子成说道:“父皇招李醒芳入宫,是听说李醒芳丹青妙笔甲于天下。可是这次却不是让李醒芳为皇后娘娘作画,而是让他为太子作画。” 沈子成暗想道,为太子作画也没什么不得了的,不至于闯祸吧? 朱棣接着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怕对你们说了,太子病重,御医诊断之后说若是太子的病情没有好转的话,只怕是……过不了年了!” 沈子成偷眼打量着朱棣,见朱棣说道太子只怕过不了年的时候,脸上掠过一丝悲伤之色,不禁暗赞朱棣的演技实在是不亚于周润。朱棣是个什么样的人,历史早有定论,他对朱标的死活一点也不担心,反而死了才是更好。但是朱棣却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神伤,让这些追随他的人感觉朱棣还是个有血有肉,重情重义的人。这份拿捏功夫就颇值得玩味了,其中巧妙之处跟刘玄德摔阿斗有异曲同工之妙。 朱棣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父皇对太子一直是宠爱有加,听闻太子病重,便想招来天下最好的画师,为太子再画一幅肖像。可是太子现在身体欠佳,自然是没有精神。没想到李醒芳这人啊……一点不懂得变通,居然敢把太子现在的病中模样一五一十的给画了出来。父皇大怒,便要李醒芳重画。可是李醒芳却不肯重画。父皇一怒之下便要斩了李醒芳。多亏母后在一旁劝阻,说是太子病重,要是此时杀人只怕不吉。这才保住了李醒芳的性命。不过李醒芳也被关在宫中,等候落了!” “真是木鱼脑袋,顺着朱元璋的意思去画不就行了?虽然朱标现在是病的不轻,但是五官毕竟在那放着,画的神采飞扬一团和气,岂不是皆大欢喜?”沈子成暗暗想到。 楚方玉也叹道:“李公子为人骄傲自负,他画过的画,绝对不肯再改一笔。更何况要他重画。李公子是宁死也不愿意重画的。这次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这就是典型的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跟朱元璋过不去,李醒芳的才名有高启大吗?高启都被朱元璋腰斩,而且是砍成八块,那叫一个惨啊!李醒芳居然还在这儿摆什么才子脾气,这不是活腻歪了么?沈子成就看不起这种人,偶尔的低头并非是丢人的事情,韩信也受过胯下之辱、张自忠也曾经背负骂名。但是后世对他们的评价是公正的。李醒芳这种人好听点说就是愤青,不好听的说就是一根筋的书呆子! 沈子成看着道衍大师端坐在红木椅子上,双目微微闭合,不言不语。于是依样画葫芦,也叹了口气,走到道衍大师身边,低下头来。 常森急了:“倒是想个办法救救李醒芳啊!” 楚方玉虽然也很焦急,却没有常森表现的那么明显,李醒芳少年时就和朱棣结交,和徐达一家的关系也颇为亲密。他若是有事,众人自然焦急。 朱棣反倒挑中了沈子成:“沈公子,你可有什么办法?” 第七十二章 做官秘诀 在上级面前最忌讳的就是明明办不到还要自作聪明的答应接下任务。沈子成巧妙的将皮球踢给道衍大师:“道衍大师足智多谋,这件事甚是难办,终须道衍大师这样的高人才能想出妙计,解李公子之困。” 道衍大师也不是好相与的,自然是随口推的一干二净。一群人商议了半天也没个结果,还好李醒芳并不是马上就要处斩,朱棣便决定明天再去宫中打探情报。送走楚方玉、常森等人之后,朱棣却留下了道衍大师和沈子成。 “方才你们俩人说话都不尽不实的,如今也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不妨敞开了说!”朱棣淡淡的说道。 沈子成看了看道衍大师,终于开口说道:“燕王,要救李醒芳并不是不可能。坊间泄露的太子药方写的明明白白,太子患的是真心痛(冠心病),这种病病起来,九死一生。皇上招李醒芳去,说白了就是为太子画遗像的。若是太子身体能好转起来,皇上自然不用李醒芳作画,到时候皇上心情一好,再有人求情的话,李醒芳就有望活命了!” 朱棣沉默不语,现在朱标有两个儿子,长子也是体弱多病,次子朱允炆剩下来还不满周岁。要是朱标现在死了,那朱元璋立储君就要从秦王晋王和他之间选择一个。自己在朱元璋面前颇为得宠,希望是不小的。要是朱标好端端的不死,自己岂不是没有机会去争夺皇位了?朱棣还没有疯,他深知朱元璋的城府和本领,造自己老爸的反,朱棣还没这个胆子。 道衍大师是老狐狸了,知道朱棣的想法,低声说道:“沈公子说的对,以皇上的脾气,想救李醒芳,只能寄希望于太子的身体好转。这件事,却是尽人事听天命的。太医院的御医都拿太子的病没办法,咱们只能等了!” 沈子成无奈的摇摇头,这冠心病就算到了几百年后也是要人命的病啊,没想到朱标年纪轻轻就得了冠心病。其实还不止,朱标的身上还长了一个大肉留,还不知道是什么性质的。他身体又弱……这么病在一个人的身上,要说他不早死也实在是没天理。但是历史上的朱标可是活到了三十八岁,也不该现在二十出头就死啊。只要熬过这一劫,李醒芳不就没事了?沈子成现在可不敢把自己知道的历史和眼前的世界想对应,谁知道自己这只小蝴蝶飞到大明之后轻轻挥动了翅膀,会给大明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别以为小人物就翻不了天,崇祯的时候,有一个叫毛羽健的考中了进士,由知县升为御史。崇祯就把他调入京城,于是那厮竟然在北京城里养了二奶。没想到,一天老婆突然从老家杀到京城来捉奸,二奶被她打个半死,毛羽健也被罚跪一天一夜。后来毛羽健忽然明白了,老婆是靠驿递才这么快来到北京捉奸的,便上疏崇祯皇帝,废除驿递制度。但崇祯怕违背祖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这驿递原本只为递送使客,飞报军情,转运军需物资之用。可历经百年之后,名存实亡,驿递成了大小官员免费使用的自家工具。这个官场上公开的秘密只有崇祯皇帝不知道。毛羽健的亲戚刘懋在刑部做官,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便再次向皇上建议裁驿,理由是,如果将裁掉的驿卒的工资用在对付满洲人身上,实在是两全其美之计。正在为财政伤脑筋的崇祯,听了正中下怀,立马裁驿。刘懋为崇祯节省了银子,可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众多下岗的驿卒之中出了一位名叫李自成的同志,正是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爷们,把崇祯皇帝逼得上吊了。 朱棣将两人也拿不出什么办法,心灰意冷,但是朱棣毕竟是一代枭雄,李醒芳虽然跟朱棣交好,也算得上是不错的朋友,可是朱棣绝对不会为了李醒芳去得罪朱元璋。更不会为了区区一个画师断送自己的大好前途。在朱棣的眼中没有什么比权力更加重要! 朱棣端茶送客,道衍大师和沈子成缓缓的走出了燕王府。 沈子成正要登上马车离开,忽然听到道衍大师说道:“沈公子请留步,不知道沈公子有没有时间听老衲一言?” 沈子成立刻停下了脚步,走到道衍大师身前:“大师愿意提携在下,在下求之不得。” 道衍大师微微一笑,漫步朝前走去,这儿是王府所在,几乎没有行人,光秃秃的大树下伸展着嶙峋的枝干,在夕阳下投射出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影子。道衍大师缓步走到树下,低声对沈子成说道:“公子当日从兰溪走的匆忙,后来潜溪先生托老衲带几句话给公子。潜溪先生说话都是直来直往,还望公子包涵。” 沈子成拱手道:“大师说哪里话来,您和潜溪先生都是大明的高人,愿意指点在下,那是在下的福分。却不知潜溪先生说了些什么?” 道衍大师口诵佛号:“阿弥陀佛,潜溪先生自己已经告老还乡,本来是不想再管官府事情。不过沈公子和苏姑娘的交情匪浅,而苏姑娘和潜溪先生也是忘年之交。潜溪先生的话说是奉劝沈公子,其实多半是为了苏姑娘,怕她来到应天府在你身边,早晚是要有祸事。” 沈子成闻言一惊:“有何祸事?” 道衍大师眯起小眼睛,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潜溪先生说,他是做不来官的,但是并非是他不懂做官之道。而是他不屑于为之。沈公子天资过人,既然打定主意来到应天府,早晚都是要涉足官场的。不过潜溪先生猜的不错,老衲也看得清楚。沈公子锋芒毕露,却不知道刚则易折。官场非比寻常,一子错则满盘皆输。沈公子须得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才是。方才你在燕王面前那一番话,实在是有些过了。” 沈子成冒出一身冷汗,上辈子就没做过官,官场小说也没看几本,怎么可能一下子来到大明就成了官场通?还好现在有人提点,要不然的话,凭着自己的小聪明,改天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于是沈子成急忙施礼道:“愿闻其详!” 道衍大师微微点头,露出一幅孺子可教的神色,随即说道:“潜溪先生有做官六法叫老衲转告于你。你只要记清楚这六件事,将来自然无往而不利。潜溪先生说得颇为简单,老衲可以为公子分说一二,不过公子天资聪颖,莫要嫌老衲饶舌才是。” “第一,就是绝不要去分辨对错。做官没有对错之分,须得记住,对自己有利的,便是对的。如果局势极为复杂,根本无暇分清哪些才是对自己有利的话,便记住,上司说得便是对的!”道衍大师笑呵呵的说道。 沈子成一幅虚心好学的样子:“沈某受教了,请大师继续说下去。” “第二,便是说话的真假之分。何谓真,凡是有需要的,便是真的!”道衍大师静静的看着沈子成,停住了口。 沈子成知道这是道衍大师在考自己,想了想便答道:“在下明白了。说话不一定要说真的。说假话的时候一定要让自己相信自己说的就是真话。倘若迫不得已只能说假话的时候,假中多少也要掺些真话。” 道衍大师淡淡一笑:“的确如此,这第三便是做人为先,做事为后。官场之上错综复杂,无论多么能干的人,总有力有不逮的时候。而上司在选拔下属的时候,看重的并非是他做事的本事而是看重他做人的本事。” “大师句句金玉良言,在下铭记于心!”沈子成马上一记马屁送到。这可是做官秘诀,人家毫无保留的传授给自己,再不拍拍马屁能行么? “沈公子不必感激老衲,这些话都是潜溪先生说的。阿弥陀佛,这第四方才沈公子已经说出来了。便是迎逢上意。做官升官是每个人都想的,可是升官的途径并非是你做了多少事情,而是看你能否得到上司的赏识。所以学会迎逢上司便是重中之重。要是你能取悦皇上开心,哪怕皇上封你一个大内亲军都督府指挥使也算不了什么!”道衍大师笑道。 沈子成越听越觉得是金科玉律,恨不得一字不差的全都记下来。却听道衍大师继续说道:“第五,变通。朝廷制定了刑法并非是要约束朝廷,而是要约束他人的。所以在执行律法还是执行朝令的时候,一定要学会灵活变通。但你要知道,这些刑罚也好,朝令也罢不是人人都可以违反的。什么时候要一丝不苟的执行,什么时候可以略微打打折扣,让哪些人违反,要审势而定,否则宽严皆误。” “潜溪先生果然是大才……”沈子成由衷的赞叹道。其实那些独身自好的饱学之士难道真的不懂官场里的道道?懂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出又是另外一回事。像宋濂这样的人,早就看透了这一切,他是高风亮节,不屑于去做而已。但是沈子成就无所谓了,重在有前途嘛! “老衲还没说完,第六才是重中之重。为官之道在乎一个利字。有好处要利益均沾,这样才能在犯事的时候脱逃大劫。你能为上司牟利,若是你犯了事,上司自然要保你;你能为部下牟利,那你的部下自然愿意拥戴你。这利益之道存乎一心,看看这次李醒芳出事,这么多人要救他。那李醒芳就必然有能为众人牟利之处,否则的话,开平王府和燕王府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小小画师呢?”道衍大师声音越说越低。 沈子成颔道:“在下受教了。多谢大师,多谢潜溪先生。” 道衍大师转动佛珠,微笑道:“潜溪先生还有一句话,不日苏姑娘返回应天府之后,沈公子切莫辜负了苏姑娘啊!” 沈子成顿时汗颜…… 求红票收藏 第七十三章 康府退婚 “多谢大师!”沈子成真心实意的给道衍大师鞠了一躬。当然了,并非是听到这些话马上就能在官场游刃有余了,也需要个人的理解和消化。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过总要好过自己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道衍大师淡然一笑:“做官老衲是不行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将来还是要看公子这般人物。老衲告辞了!” 沈子成目送道衍大师渐渐远去,心中起伏万千。半晌才缓缓走到马车旁,低声吩咐道:“回府!” 沈府今天晚上热闹非凡,许芝兰也是热心之人,看到王德芳能够平安归来,吩咐伙房好好准备了一桌酒席,自己还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王德芳自然是感激万分,一家三口不停的道谢。沈子成姗姗来迟,不过回来的正是时候,刚好伙房里的饭菜做的差不多了。沈子成饿肠辘辘,闻到酒菜的香气,顿时食指大动。 主客寒暄一番便即坐下。王德芳捧着酒杯道:“这次多亏了沈公子出手相救,不然的话老夫这把老骨头一定是送在大内亲军都督府里了。老夫先干为敬!” 沈子成急忙说道:“老丈千万莫要如此客气,,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王德芳笑道:“对于公子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对于老夫来说,可是一条人命呢。公子的大恩大德,王德芳没齿难忘。” 沈子成尴尬的笑了笑,许芝兰看着沈子成也不禁掩口偷笑,当年的沈子成在苏州城里欺行霸市,无恶不作。哪里会有人记得沈子成的“大恩大德”?记住的都是他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的丑事吧!看来沈家一场巨变之后,沈子成真的是长进的多了。 “日后老丈有何打算?”沈子成夹了一块芙蓉醉鸡,虽然肚子是饿得很了,在大家面前还是要顾着吃相的。 王德芳长叹一声:“这太医院是回不去了,老夫家中世代行医,今日就去找一间小店面开个药铺好了,悬壶济世也未尝不可。当初在惠民药局的时候,老夫就曾经想过要辞官不作,如今也算是得偿心愿了!” “看来老丈的医术一定是相当高明了!”沈子成随口赞了一句。 王德芳笑道:“老夫的医术只不过是平平而已,我这个女儿可当真是青出于蓝。可惜她是女儿身,要是儿子的话,必能将我王家的医术扬光大。” “哦?”沈子成诧异的看着王小姐。 王德芳又说道:“可惜小女平素钻研医术喜欢看些稀奇古怪的偏方,上次太子药方流出太医院,小女见到之后居然嘲笑太医院无人。实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沈子成心中一动,对王小姐问道:“请问小姐,为何以为太医院无人?” 王小姐看了看父亲一眼,这才说道:“太子得的是真心痛,这种病用药无非是栝楼、赤芍、枳实、当归、葛根、红花、川芎、丹参、黄芪九种而已。但是用药如用刀,需要分清病情轻重,更要对症下药。太医院的方子并没有错,但是用的是预防的方子,太子如今已经病重如斯,要是不用重药,还是使用以前的方子,那吃药跟没吃岂不是一回事?所以小女子才说太医院无人。” 沈子成淡淡的说道:“王小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太医院里国手如云,那些老御医如何不懂这个道理,若是病人是常人也就罢了,偏偏那是太子,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到时候就算是满门抄斩都不为过。这些御医哪里敢改方子,用重药?他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了。” 王小姐嗔道:“医者父母心,既然悬壶济世,无论是做御医还是江湖郎中,病人的病情才是最重要的,难道因为身份不同,就不敢对病人用药?那还做什么医生?” 沈子成笑道:“三国时候,华佗先师说要用利斧劈开曹孟德的脑袋,为他治疗头疼,最后却被曹孟德疑心华佗要刺杀自己,将华佗斩杀,连他的青囊书都湮没于世。华佗先师自然是为了病人考虑,但是病人是否能够领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沈子成还有一件事没说,马皇后知道朱元璋的暴虐脾气,自己病重的时候为了不拖累御医,坚决不看病不吃药,最后很快就死去了。这位皇后自然是没的说。但是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来,假若马皇后看病之后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些御医们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同样,现在的太子朱标也是朱元璋得宠的儿子,给朱标用药就等于是在拿自己的脑袋去赌命。御医也是人,总是要为自己打算的。 王小姐还想说些什么,王德芳在桌子底下拍了拍王小姐的胳膊,不叫她再顶撞沈子成。沈子成呵呵一笑:“大家吃菜,来来来,喝酒!” 酒过三巡正到酣处,忽然小疙瘩滴溜溜的跑了过来:“少爷,有一位康名远大人派人送来一封书信,要给王老爷子亲启。” 王德芳问道:“信使何在?” 小疙瘩眨巴眨巴眼睛:“他放下书信就走了!” 王德芳接过书信拆开看了几眼,脸色顿时大变,将信件递给王小姐之后,王小姐的脸色倒是很平静,但是隐隐也有不屈之色。沈子成诧异的问道:“王老丈,出了什么事情?不妨说出来大家商议一下,或许我沈子成还能帮老丈的忙呢?” 王德芳惨然一笑:“多谢沈公子的好意,只不过……唉……家丑家丑啊!” 沈子成也不愿揭别人的伤疤,就住了口。没想到王小姐倒是颇有个性,对沈子成说道:“我们王家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自己良心。没有做错事,怕什么?” 王小姐仔细一说,沈子成便明白了。 原来王夫人和那位康名远的夫人是表姐妹。而那位康名远是户部的一个小官,大概也就是七八品的官员,以前两家走的颇近。王夫人和她表姐便分别跟两家的老爷子说,让王小姐跟康家的儿子订了亲。 那时候孩子们也不大,康名远见王小姐生的眉清目秀,又是聪明乖巧。王德芳是太医院惠民药局的副使,虽然没有品级,但是也算是国家编制内的公务员,就和王家结下了这门亲事。 可没想到,如今太医院出了事,王德芳牵连在内。康家为了怕惹上麻烦,这些日子连门也没登过。 今日打听到王德芳从大内亲军都督府放出来,便派人送来一封书信,大意是说现在王德芳只不过是草民一个,而康家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官宦人家,两家门不当户不对,要是王小姐开春嫁过去的话,不能做正室,只能做个偏房,要是王家不同意的话,就此解除了婚约也罢! 许芝兰的脸色当即就变了,愤愤的说道:“居然有这么霸道的人?” 沈子成笑道:“这种人吧,过去四千年里到处都是,未来再过几千年,也一定还会有!娘子莫要生气!” 王德芳只觉得对不起女儿,颤声问道:“女儿,你意下如何?” 王小姐淡然说道:“患难见真情,康家既然是这样的人,那我们王家清清白白的人家,又何必跟这样的人家结亲。女儿我宁可终身不嫁,也不嫁给这样的人!” 沈子成笑呵呵的鼓起掌来:“好,好,说得好。” 王德芳长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语。 沈子成见王德芳意兴阑珊,便有意岔开话题:“老丈,实在是不好意思,在下来到应天府人生地不熟。听说你家卖宅子便来买下。现在老丈已经回来了,在下改天再去找找房子,若是赶在年前找到房子的话,老丈就原价将这房子买回去好了。不知道老丈意下如何?” 王德芳慌忙说道:“公子大恩大德老夫还没报答,要是眼瞅要过年了,还要公子到处东奔西走找房子,岂不是折杀了老夫。公子切莫说这些话来,开春之后,老夫自己找地方搬走!” 两人互相谦让了一会,许芝兰笑道:“你们也莫要让来让去了。依我说啊,这宅子也不小,前后加起来住几十口人并不拥挤。就算稍候沈家的人都来了,咱们在附近再买个宅子安置就是。都莫要搬来搬去了,人多住在一起也颇为热闹呀!” 沈子成笑眯眯给许芝兰倒了一杯酒:“娶你过门以来,说得最聪明的就是这句话了!” 王德芳看到人家夫妻伉俪情深,再想到自己的女儿被人退婚,忍不住又是长叹一声。沈子成聪明伶俐,怎么会不知道王德芳的忧愁?笑道:“老丈,王小姐端庄贤淑,还怕找不到好人家?” 王小姐脸上一红,更增几分颜色。原本她也算不上是绝色,但是胜在清新脱俗,优雅端庄,娇羞之处多了几分艳丽。 王德芳叹道:“那就承公子吉言了!” 酒席散去,沈子成拍了拍鼓涨涨的肚子,随意在后院里散散步,口中喃喃自语:“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忽然听见王小姐的声音:“走走就好,莫要走快了!” 第七十四章 神医王璨 沈子成一见是王小姐在后院里,急忙施礼道:“王小姐也还不去歇息呢?” 王小姐美目妙转,看了看天空皎洁的月亮,轻声一笑:“方才沈公子还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那小女子世代行医又怎么会吃完就去躺着呢?” 沈子成点头称是,又问道:“方才王小姐说见过太子药方。却不知要是王小姐为太子诊治,把握几何?” 王小姐摇头道:“看病须得望闻问切,如今只是看到太子的病方而已。并未见过太子,小女子也不敢妄言。只是真心痛这病除非是华佗先师转世,不然的话,当今世上,小女子还真不知道有谁能将太子的病治愈。不过,要是让小女子为太子诊治的话,至少小女子敢为太子用药,就算是最终不能痊愈,续命却是不成问题。” 沈子成浑身一热,忍不住朝王小姐走近了几步,两人呼吸相接,沈子成低声问道:“你真有这份把握?” 王小姐俏脸一红:“公子你走的太近了!”话虽然如此说,可是她却没退去一步。 沈子成尴尬的笑了笑:“是我失礼了!”又退了两步。 王小姐低声说道:“把握不敢说,但是敢保太子安度除夕。” 沈子成笑道:“这就足够了!”说罢,沈子成问道:“若是让你去为太子诊断,你可敢去?” 王小姐淡淡的说道:“在医者眼中,只有病人和常人之分,哪里有不敢去的道理!只有不相信大夫的病人,哪里会有讳疾忌医的大夫……” “王小姐说得对,倒是许多世人愚昧无知,讳疾忌医!”沈子成笑道:“许多人不信大夫,却去信什么鬼神之道。得病了不吃药,反而吃什么仙丹,真是死了也活该。” 王小姐笑道:“这世上总是有许多荒诞不堪的事情却还有许多人相信,就说滴血认亲好了。当年我在古籍上看到滴血认亲这回事,后来在史书上看到楚昭烈王居然还真的弄出滴血认亲这套把戏,在青史上留下污点。这也就罢了,《南史》也记载着南朝梁武帝萧衍之子萧综滴骨认亲的故事:萧综的母亲吴淑媛原来是齐宫东昏候的妃子,因其貌美又有才学,被武帝看中,入宫后七月即生下萧综,宫中都怀疑非武帝亲生,萧综长大以后,去盗掘东昏侯的坟墓,刨出尸骨,用自己的血液滴在尸骨上,见其果真能渗入尸骨中,萧综那人半信半疑,后来又残忍无比的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用自己的血在儿子的尸骨进行试验,血液仍能渗入骨中;于是他便深信不疑。后来萧综投奔北魏,改名萧缵,并要为东昏侯服丧三年。真是大笑话了!” 沈子成诧异的问道:“王小姐不信此事?”在沈子成的心中,应该是这些古人都对滴血认亲深信不疑才对啊! 王小姐灵动美丽的眼神如水波流动,轻启朱唇说道:“最初我看到这些记载,自然也是深信不疑的。但是小女子却有个坏习惯,凡事都要自己试试,才肯罢休。有次我爹弄伤了手指,我便偷偷将他的血迹,混在水中,自己刺破手指,滴血认亲。两滴血却不能融合!” 她笑盈盈的看着沈子成:“沈公子该不会以为小女子并非是家父亲生的吧?” 沈子成急忙说道:“在下绝对不会妄加猜测!” “沈公子不必拘谨,后来小女子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古人说的滴血认亲不对?于是找到机会又和娘亲的血混了一混,竟然也不能融合……我娘十月怀胎才生下我来,有邻里和稳婆为证,这是无论如何也假不了的。”王小姐生怕沈子成起疑,急忙解释道。 沈子成笑道:“这滴血认亲,只怕也是古人以讹传讹的结果。自然是做不得准的!” 王小姐掩口笑道:“再后来,小女子多方实验,竟然现人血能和鸡血狗血混在一起。难道说人还能生下鸡、狗不成,实在是太荒诞了。可惜世人对滴血认亲还是深信不疑,这番话也只能对沈公子说说了!” 沈子成笑道:“多谢姑娘这么看得起沈某!” “沈公子客气了,小女子后来用药渣滤水,还现用药渣过滤之后的水中,无论是什么血都可以混在一起。我爹知道了之后,责骂了我一通,命我再不得乱试这些东西。那时,我不过才十二岁而已,又懂得什么?”王小姐一笑,脸上露出勾人心魄的梨涡,若隐若现,极为秀丽。其实现在的王小姐看起来也是少女模样,娇俏可爱。 沈子成听得怦然心动,一个胆大包天的念头涌上心头,却不动声色的点头道:“如今天色已晚了,王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吧。若是有事,我自然会去找你!” 王小姐嫣然一笑:“沈公子太客气了,莫要小姐小姐的叫了,折杀小女子了。小女子名叫王璨……”说罢,王小姐转身快步朝厢房走去。这时代女子的闺名一般是不会告诉男子的,直到出嫁才会告诉夫婿。这位王小姐主动将闺名告诉沈子成,显然是大有情意。沈子成不是木鱼疙瘩,听了也是一愣,只见香风许许,人已远去,心中一荡,却是有些沾沾自喜了! 翌日一早,沈子成便去了燕王府求见朱棣。 朱棣屏退左右,在书房召见沈子成。 沈子成索性开门见山:“燕王,今日在下来求见燕王,是有几件事要和燕王分说,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燕王多多包涵!” 朱棣笑道:“沈公子但说无妨!” 沈子成掐准这一个“利”字,自己只要能为朱棣带来他最想要的利益,就能把握朱棣的欢心。这比拍马屁要划算的多了。于是沈子成直接说道:“燕王,太子得的病乃是真心痛。恕在下直言,真心痛这病就算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未必能治的好。实在是不治之症!”沈子成脸上露出几分沉痛的神色,沉声道:“太子宽厚仁爱,没想到却得了这种绝症,真是可惜可叹!” 朱棣目光一动,朗声道:“沈公子,请接着说!” 沈子成接着说道:“御医不是不知道太子殿下的病情,只是不敢用药不敢换方子,只敢用温和的药物。要是太子殿下熬不过去,不幸过世的话,皇上必然痛心疾。眼下秦王晋王等都已经回到应天府,有人送药,有人送去千年何乌万年野山人参的……可是这些东西,对太子的病都没有什么用处。要是这一次燕王力排众议,请大夫为太子治疗,为太子续命的话。在皇上的眼中,燕王自然是不同的了!” 这话无需说得那么明白,朱棣被沈子成一提醒,心中顿时了然,对于那些藩王来说,现在都是眼巴巴的看着太子赶紧死好了。然后再去争夺储君的位置。太子实在已经成了横在藩王中间的一个绊脚石,反正御医也不敢去救,那就让太子殿下自生自灭好了。但是邀请民间大夫为太子诊治,风险也是不小,要是太子一命呜呼,那朱元璋十有**还会迁怒于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朱棣冷声问道:“从民间寻访名医不是不可,但是御医都束手无策,那些名医能有几分把握?” 沈子成急忙说道:“在下就认识一位大夫,尽管真心痛这病,他不敢夸口治愈,但是为太子续命,安度除夕却是可以保证的!” “哦……”朱棣看着沈子成的脸色,他城府颇深,凡事喜欢谋定而后动,没有把握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去做的。但是看沈子成的脸色平静如常,不像是没有把握的样子,须知这邀请民间医生,要是太子不幸身亡的话,最后算账,也跑不了沈子成一份。可是沈子成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实在是让朱棣有些诧异,难道沈子成真的遇到了什么名医? “你说的名医是何人啊?”朱棣问道。 沈子成暗想有戏,便答道:“正是太医院惠民药局副使王德芳的女儿王璨!” “女人?”朱棣不禁眉头一皱。 “呃……虽然王小姐是女人,但是她医术颇为精湛,就算是王德芳也夸她青出于蓝。”沈子成如实禀告道。 朱棣微微点头,最近为了太子药方和他的身世一事,闹得昏天暗地。要是那位王璨姑娘真的能妙手回春的话,倒是帮了朱棣一个大忙。但是朱棣也要盘算清楚,否则的话贸贸然进了宫,跟朱元璋一说,最后太子殿下还死了,那就真是把玩笑开大了。这件事如果要办的话,就一定要尽量把自己脱然在外,最好是有功劳能领,有黑锅别人去背,才是最合适的! “待我想想,再做定夺!”朱棣缓缓的说道。 沈子成抬头看了朱棣一眼,轻声说道:“还有一件事,想必燕王知道了一定欢喜!” 朱棣诧异的说道:“什么事?” 沈子成面不改色,平静如常:“在下有十二分的把握,可以证实燕王就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 朱棣心中砰然一惊,死死的看着沈子成,失声道:“果真能如此?” 第七十五章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晋王,今日燕王入宫之后,皇上颇为喜悦,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一间精巧别致的书房中,淡淡的香气弥漫在书房之中,这儿房间不大,却堆满了书籍,从经史子集到先贤名著一应俱全。 朱棡诧异的问道:“哦?可曾派人去查过?” “在下已经派人查过了,只是还没有确切的消息!”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面方口阔,短短的胡须如一支支钢针一般,看起来颇为威武。他在朱棡面前显得毕恭毕敬,态度极为谦卑,但是推测起来此人也应该是朝中大员。 朱棡沉吟道:“这件事要查问清楚,老四这个人聪明乖觉,向来很得父皇的宠信。对了,秦王朱樉那边有何举动?” 那中年男子笑道:“好教晋王知道,秦王回到应天府之后,竟然从凤阳带了六名姬妾回来。秦王怕皇上和皇后娘娘训斥,便将那六名女子藏在民间,没想到却被大内亲军都督府查了出来,禀告了皇上。秦王已经被叫进宫了,只怕一顿训斥是免不了。” “太子那边呢?”朱棡冷笑两声,这秦王实在是不争气,奢侈铺张也就算了,还贪好女色。每次都惹得朱元璋极为不满,就凭秦王这几下子要是能和自己争储,那才见鬼了。燕王是个好对手,太子才是重中之重,要是太子殿下不死,朱棡做的一切布置都是白费。 中年男子低声说道:“太子身体一天比一天差,皇上昨日又将刘御医痛打了五十杖。夜里刘御医就死去了。唉,现在太医院的御医们,每天去太医院之前都痛哭流涕和家人诀别。一旦被召进宫为太子诊治,十有**就活不了命了。要是能活着回家,便举家庆贺,实在是惨啊!” 朱棡微微点了点头,这些太医的难处他也知道,皇帝的儿子不好伺候,开药不敢开,病情不敢实说。要是哪个人豁出去站在朱元璋的面前叫一声,真心痛从古到今就没人治好过,太子只能保养身体等死的话,满门抄斩都是轻的,十有**是要株连九族了。 “有劳郭大人了,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好了!”朱棡微笑着说道。 那位郭大人正是户部侍郎郭桓,郭桓躬身施礼道:“晋王说得是,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上之策!” “圣旨到……”一个尖锐的声音拖长了叫道。 朱棡急忙整好衣服,吩咐郭桓留在屋里不要出去,命人在王府前院设了香案,跪下接旨。前来传旨的太监随即宣读圣旨,原来是朱元璋叫朱棡马上进宫,不得延误。 朱棡心中疑惑,偷偷问那太监:“公公,为何皇上突然宣召本王入宫?” 那太监施礼道:“咱家也不知道,不过皇上不仅召晋王入宫,就连秦王、燕王、赵王、潭王、齐王、楚王、吴王……诸位也都奉旨入宫了。” 朱棡接了圣旨,回到书房,却见郭桓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朱元璋忽然就宣召众人入宫,事前却一点征兆都没有?朱棡叹道:“郭大人也别猜了,入宫之后自然就有分晓,我最担心的是,莫非是皇兄……”朱棡收了口不再言语。 郭桓脸色一变,要真是朱标病情加重,朱元璋宣召这些兄弟们去看看他们大哥的最后一面也不是不可能。郭桓低声说道:“晋王一切小心!” 朱棡匆匆忙忙赶到皇宫,到了乾清宫一看,竟然兄弟们全都到齐了,朱元璋和马皇后端坐在上座。就连病怏怏的太子朱标也被太监伺候着坐在侧座。看到朱棡到来,朱元璋脸色一松,说道:“好,都来齐了。朕有话要对你们说!” ……………… 早上朱棣入宫之后便命人通知了沈子成,沈子成急忙找到王璨:“王小姐,这次果然要你大显身手的时候。皇上已经答允让你入宫为太子殿下诊治,王小姐千万莫要推辞才是!” 王璨吃了一惊:“竟有此事?” 沈子成笑道:“王小姐,你也知道,我和燕王府多有走动,近来太子殿下身体违和,燕王心急如焚。今日我无意中在燕王面前提起姑娘是女中华佗,医术高明。燕王忧心太子病情,入宫面圣之后,便告诉了皇上。正好皇上已经对那些名过其实的御医厌烦了。便要姑娘入宫为太子诊治。要是算起时辰的话,今晚稍晚些时候,圣旨就应该到了!” 王璨低头不语,俏生生的脸上掠过一丝惊异。 沈子成接着说道:“昨日姑娘还说只有病人和常人之分,无分贵贱。要是姑娘不放心的话,我便陪着姑娘一起入宫,要砍头就一起砍了好了。” “沈公子千万别这么说,你是我们王家的大恩人,无论如何也不敢拖累公子的!”王璨急忙说道,心中一急,差点要伸手去扶沈子成,却终于收住了手。 沈子成最大的凭仗就是太子朱标虽然是个短命的人,却没有短到二十多岁就死掉。正史记载,朱标死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八了,除非老天跟大伙儿开个大玩笑,不然的话,朱标这一劫一定能度过。再说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套不着色狼。俗话常说富贵险中求,想安安稳稳的坐在家里就等着升官财,那还不如去买块豆腐,等着豆腐变成钻石更踏实。沈子成的冒险精神早就勃了! “王姑娘,你想想,自从王老爷子不能在太医院做事之后,他终日郁郁寡欢,虽说想再开个药铺悬壶济世,可是太医院和民间不同。别人知道王老爷子是从太医院被赶出来的,又会做何说法?何况康家盛气凌人,一听说你们王家落魄,就马上退婚。这种屈辱正要你们王家自己洗刷,要是这次救回了太子殿下,别的不说,那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儿啊!到时候人人看到姑娘都要叫一声女华佗,人人看到王老爷子都要尊称一声国手。王姑娘,你好生想想!”沈子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王璨脸上掠过一丝笑意,轻声说道:“沈公子,我答应便是!” “我不答允!” 忽然一声暴喝从沈子成身后响起,王璨脸上顿时变了颜色,沈子成回头一看,却是王德芳老爷子拄着拐杖走了出来,气呼呼的说道:“沈公子,哪里有女人去做大夫的?大夫要望闻问切,少不了要和病人接触。可这女子的身体如何能和别的男子接触?就算是太子也不行啊,这是坏了名节的大事,所以我从来不让女儿给人看病。要是和太子肌肤相接,我们王家也高攀不上皇家。沈公子,这事可万万使不得!” 封建啊!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沈子成恨得牙痒痒,可是不可否认,王德芳说的这些在大明是绝对的真理。如今讲究的就是理学,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就应该三步不出闺门,女子就应该把身上裹得严严实实不能被男子看到,要是被男子碰到,就是没了贞洁!这简直是他***歪理邪说!沈子成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沈公子,你说的道理老夫都懂,只是女子为人诊脉看病实在是使不得!尤其是这真心痛,要解开病人的衣服,将耳朵贴在病人的胸口上听他的心跳。我家女儿还是黄花大闺女,怎能趴在一个男子的怀里听他的心跳,这事提也不能提啊!”王德芳坚定的说道。 沈子成冷眼看着王德芳,恨不得跳过去跟着老头拼了,强忍着心头的怒气:“老丈,不知道老丈对治疗真心痛有几分把握?” 王德芳老脸一红:“真心痛这病,我可治不了!” 沈子成重重的一跺脚,指着王德芳:“好你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王德芳简直有些莫名其妙:“老夫如何就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了?” 沈子成数落道:“如今是太子殿下身体违和,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你身为大明子民,不愿让自己的女儿就救治未来的皇帝就是不忠;王家历代行医,俗话说医者父母心,就算是无钱支付诊金的人,老丈遇到了也不能见死不救吧?可是现在太子殿下命在旦夕,老丈却不闻不问,这就是违背你们王家列祖列宗悬壶济世的祖训,是为不孝;有道是嫂溺,叔援之以手。事急从权的道理你懂不懂?为何不能让女儿去为别人诊治,照你这么说,易安居士,巾帼英雄花木兰、梁红玉都是不知廉耻的女人了?你顽固守旧,是为不仁;你……我……我把你从大内亲军都督府救出来,现在求你女儿去救太子,你居然不同意,你这是对我不义!你怎么不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王德芳被骂得冷汗直冒,虽然沈子成有些话说得未必是对的,但是他口口声声扣着皇帝、太子、圣人的话、巾帼英雄,而且自己的命的确是沈子成救的,就算沈子成要王德芳倾家荡产给他钱财,王德芳也愿意给,这一下子被扣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的帽子,王德芳还真受不了。 “沈公子……”王璨急忙走过去扶住了满脸通红的王德芳。 沈子成斥道:“王老爷子,你倒是好好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王德芳嘴唇蠕动着说道:“对……” 沈子成脸色一松,忽然听到外院高声叫道:“圣谕到!” 第七十六章 偷吃 明朝的太监最初是不识字的,到了宣宗之后才能认字。朱元璋如今定国不久,还有些太监是认得字的。方才给朱棡传旨的便是太监中难得的文化人了。如今给王璨传圣谕,其实只不过是一道口谕而已。饶是如此,沈子成一样备下了香案,更换了衣服,满府上下一同出来接旨。 那太监宣读了朱元璋的口谕,令王璨明日一早准备妥当,到时候自有司礼监的太监前来接王璨入宫。因为王璨是要给太子看病的人,所以那太监语气中也颇为客气,沈子成又塞了些银子给那太监,太监的工资本来就不高,得了沈子成的钱财自然是颇为高兴,兴高采烈的回宫去了。 沈子成悄悄拉过王璨来:“明日入宫,有几件事还需你帮忙!” “什么事?”王璨问道。 沈子成叹了口气:“第一件事便是我也要入宫去,还拜托王姑娘到时候就说需要助手,将我也一同带进去可好?” 王璨天鹅般的脖颈微微一转,看了看王德芳,笑道:“这件事简单,反正我也需要一个为我背药箱的人。却不知道沈公子是否愿意委屈自己呢?” 沈子成耸了耸肩膀:“这有什么委屈的啊!”说着,沈子成附耳过去,在王璨的耳边低声又说了几句话,这倒叫王璨的脸色渐渐变了,失声叫道:“沈公子,这……这……岂不是欺君之罪?”还好沈子成急忙掩住了她的小口,低声叫道:“我的姑奶奶,你这么脱口而出,是怕别人不来砍我的脑袋么?这件事是有些凶险,只不过也只能指望你了。要是你帮了我这个忙,就算将来让我做牛做马报答你都行!” 王璨脸上一红,推开沈子成的手:“谁叫你去做牛做马啊……反正我们王家欠你的。这件事就按你说的办好了。只不过,今天晚上却要麻烦沈公子了,原本我是想和爹爹一起进宫的,如今沈公子要去的话,就要真个当我的助手,起码需要用的药要能认得出来,今天晚上,沈公子就要留在书房,小女子拿些药品来,公子好好认认!” 沈子成笑道:“这有何难!” 这可真不容易,沈子成对着一碟又一碟药看得忍不住要抱头痛哭,这些药长的虽然不一样,但是要记住他们的名字、功效还真不容易。 王璨笑盈盈的托着腮,看着沈子成愁眉苦脸的样子,脸上时不时掠过一丝得意的笑容。 其实王璨哪里是要他记什么药品,只是想找个借口和沈子成多相处一会儿罢了。自从她见到沈子成以来,沈子成帮了她们王家许多,对她们一家人也颇为照顾,更是从大内亲军都督府里救出了王德芳。对于一个十六七岁的怀春少女来说,一个年少英俊多金仗义,上能通到王爷,下有万贯家产的男子,是不是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呢? 昨天晚上,王璨忍不住告诉了沈子成自己的闺名,可是这家伙居然装傻充愣,假装不懂自己的意思,实在是太可恶了。 王璨的嘴角泛起一丝恶作剧的笑容,将一个碟子推到沈子成的面前:“沈公子,这味药颇为重要,你要记清楚它的气味,先闻闻吧!” 沈子成半信半疑的端起碟子,用力吸了一下,顿时脸色惨白,目瞪口呆,跟着手一松,那碟药品全都洒在桌子上。 沈子成的眼泪都流了出来:“这什么玩意啊!这么难闻,简直要了少爷的命了!” 王璨一本正经的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好药材的气味自然也不好闻。公子可千万要忍耐啊!” 沈子成被呛得头昏脑胀,一抬头看到王璨那掩饰不住的笑意,顿时恍然大悟,抓起一片药就要往王璨的鼻子底下送。 王璨大吃一惊,急忙掩了口鼻避开,沈子成恶狠狠的抓着药穷追不舍,这房间能有多大?王璨绕着桌子快步躲了一会,沈子成索性一下跳上桌子,直接跳了过去,一把抓住王璨的手腕,狞笑道:“居然敢设计耍我,本少爷今儿个可就要你看看苏州沈三少的厉害,来……乖了……你也闻闻!” “不不……”王璨拼命躲着,无奈手腕被沈子成捉住,躲了几下,却被沈子成拉到怀里,动弹不得,沈子成嘿嘿笑着,将那片药缓缓的朝王璨的鼻下递了过去。 “好吧,你真忍心就拿过来吧!”王璨一撅嘴,索性昂起了头,一副大义凛然英勇就义的样子。 方才追追闹闹的时候察觉不到,沈子成此刻心中一荡,一个俏生生的如花少女就在面前,虽然容貌不及苏坦妹那般秀丽,虽然气度不如楚方玉那般脱俗,却别有一番少女风情在内,乌黑亮丽的长从饱满圆润的额头掠过,雪白娇嫩的脸庞微微泛起一丝潮红,一双秀美的双眸彷如蒙上了一层水雾,丰润的红唇隐隐闭合,一股淡淡的香气冲进沈子成的鼻中,沈子成随手将手中的药片往地上一丢,双手一紧,将温香软玉抱在怀中。 “公子……”王璨惊呼一声,忽然呜呜做声,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沈子成已经低头找到了她丰润的红唇,就像饥渴难耐的旅客在沙漠中找到一口甘泉,贪婪的啜吮起来。王璨还未反应过来,沈子成的舌头已经攻破牙关,挑逗着她的丁香小舌。她按在沈子成胸前的双手渐渐无力,缓缓地滑落到沈子成的身后,笨拙的迎合着沈子成如火的热吻…… 沈子成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双手在她曲线玲珑的背臀处缓缓游走,这一刻,如痴如醉…… “相公……”门外传来许芝兰的声音。 两人急忙分开,王璨娇羞无比,快步走到书桌前坐下,随手拿起一本医书翻看起来,却没注意,书已经拿倒了。沈子成就像做贼一样,缓步走到门口,开了门。只见许芝兰端着一个托盘,上边放着一个粥壶,两只小碗。 许芝兰并未看出什么端倪,笑道:“相公今晚用功,做娘子的自然要服侍相公了,这是厨房炖的燕窝粥,特地送来给相公还有王姑娘当宵夜来的!” 沈子成做贼心虚,笑道:“多谢娘子,放下吧!” 许芝兰走进书房,王璨已经站起身来,帮着许芝兰一起将碗勺摆好,倒出两碗粥来。 沈子成喃喃的说道:“你不吃么?” 许芝兰笑盈盈的说道:“我在厨房就已经尝过了,燕窝虽补,也不能吃得太多。” 沈子成笑了笑,端起碗来稀里糊涂就给喝了个底朝天,只听许芝兰说道:“苏州那边已经有书信先到了。我爹命人收拾好了车辆,不日就将沈家老少都送到应天府来。咱们的宅子应该能安顿得下。我爹说了,应天府开分行的事情,我一个人是打理不来的,既然相公出钱,那我爹就要出力,他要带着我二哥一起来应天府坐镇。” “这是好事儿啊,打行的具体事务我也不清楚,你爹来的正好,年后咱们的饭店、打行一起开张,多气派啊!”沈子成把空碗递给许芝兰,看着她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接过来继续说道:“宅子吧,咱们还是再买一套,到时候大伙儿来了住的也宽敞,这几天多劳烦你带着小疙瘩到处走走看看,哪儿有合适的房子,先别管价钱,买下来再说。钱赚来就是要花的,别替相公省钱。” 许芝兰淡淡的笑道:“还是节俭的好!” 忽然许芝兰看向王璨,笑道:“王姑娘,你的粥已经喝完了!” 原来王璨看他们夫妻说话,显然是恩爱夫妻伉俪情深,自己虽然对沈子成也是一片痴心,可是这种事也不能自己对父亲开口,总要沈子成提亲才好。 可是沈子成已经有了一个妻子,虽然是妾室,可也是明媒正娶过来的。王德芳最反感的就是男子三妻四妾,他自己一辈子就一位夫人,虽然一直没能再生儿子,可是也不愿意再娶,,到时候要是沈子成开口朝王德芳提亲的话,只怕会被王德芳一口拒绝。 王璨越想越远,一时间竟然想得痴了,碗中的粥早已吃的干干净净,可是她还不自觉的拿着勺子往碗中挖一下,再送入口中。燕窝是什么味道,现在问王璨,她可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了,一颗芳心都飘飘荡荡的到了那个冤家身上。 听到许芝兰这一说,王璨才惊醒过来,小脸涨得通红,手忙脚乱的将碗勺放好。 许芝兰奇怪的看了看王璨,对沈子成说道:“相公,看王姑娘的样子应该是很累了,不如早些去歇息吧。明日你们是要入宫面圣的,要是到时候无精打采的,皇上看到了说不定要怪罪你们呢!” 沈子成本来就做贼心虚,如今就顺个台阶下来,笑道:“娘子说得是,王姑娘也该早些休息了!沈某就此告辞!” 王璨眼巴巴的看着两人走了出去,心中患得患失,胡思乱想,竟然又痴了。 沈子成正走着,忽然听见许芝兰说道:“相公打算什么时候跟王老爷子提亲?那王姑娘你是准备让她做正室还是偏房呢?” 沈子成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许芝兰笑道:“嗯,我想想啊,正室应该是为苏姑娘虚席以待。那王姑娘就只能做偏房了。” “你……都看见了?”沈子成小心翼翼的问道。 许芝兰忍不住笑出声来:“相公,屋里灯火通明,你们两个就站在灯前,窗户上两个影子清清楚楚,你们两个抱在一起还能做出什么好事来……要是这样我还看不见,岂不是成了瞎子?” 沈子成汗流浃背,无言以对。许芝兰推开卧房的门,笑道:“相公,下次记得先吹了灯啊……” 第七十七章 神秘的药引 一大清早,司礼监的轿子就到了沈府的门口,一行锦衣卫士护送着两位公公候在门口,其中一位正是昨日来宣旨的公公。因为是皇帝请王璨去为太子治病,司礼监的礼数着实周到,还特意为王璨备下了一顶暖轿。可是沈子成就没那么好的运气,要拎着药箱跟着卫士们一起朝皇宫走去。 进了皇宫果然气派非凡,南京的故宫早就历经战火,被毁得看不到踪影了。沈子成在后世去南京游玩的时候也曾经感慨万千,北京的故宫能保存的那么完整,可是南京的故宫就已经面目全非。如今身临其境,沈子成被这大明皇宫的森严气度震撼了,只见亭台楼宇,法度森严,岗哨林立,密不透风。 到了乾清宫,才知道今日朱元璋为了给太子朱标治病,连早朝也免了。沈子成心中不禁有些敬畏,待会儿就要看到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出身贫寒却推翻了蒙元统治,建立了一代大明帝国的皇帝朱元璋了! “宣民女王璨上殿!” 王璨特意换了一身朴素的布衣,淡蓝色的布衫裹着棉袄,掩饰了她的身材,一条曳地红裙显得雅致有礼。王璨轻移莲步朝殿中走去,沈子成拎着药箱走在她的身边,走进乾清宫,抬头一看,沈子成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乾清宫中来了不亚三五十人。沈子成知道见皇帝的忌讳,不敢抬头去看朱元璋,只站在王璨的身边,两人一起跪下,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三叩九拜之后,这才听到殿上传来一声:“平身!” 沈子成偷眼望去,只见朱元璋和马皇后端坐在上方,两人都是面色凝重。朱元璋果然长得和朱棣就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马皇后也是端庄典雅,年纪虽然不小了,但是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让人看到了就忍不住心生温和之意。 “谢皇上!”沈子成和王璨站了起来。 朱元璋说道:“昨日我儿燕王说民间有一女名医,医术高明,有女中华佗之称。王璨,今日朕就命你为太子诊治一番,切莫让朕失望。” 朱元璋这番话说得颇为客气了,想必是之前燕王和马皇后都提点过朱元璋,要是说什么治不好就砍头诛九族之类的话,只怕这民间的女华佗也不敢给太子诊治了。 王璨福了一福:“民女遵旨!” 朱棣说道:“儿臣听苏州沈子成说起王姑娘医术凡入圣,儿臣心忧兄长身体安康,便举荐王姑娘为太子殿下诊治。王姑娘若是能施展回春妙手,让太子药到病除,到时候自然重重有赏。”朱棣一指太子,对王璨说道。 朱标就坐在下的位置,王璨也不避讳,快步走到朱标面前,轻声说道:“请太子伸出手来,民女先为太子把脉!” 中医讲究的就是个望闻问切,王璨是做的一丝不苟,也不避忌男女之嫌,仔细听了朱标的心跳,回头对沈子成说道:“将药箱拿来!” 沈子成急忙领着药箱走了过去,打开来捧在手中。王璨中药箱中拿出一个锦带,打开了里边却是一根根金针,她用火石打着了火,烧了烧金针,对朱标说道:“太子殿下,民女要为您试针,太子殿下若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或者疼痛的话,千万不要忍着,马上告诉民女。” 朱标脸色惨白,看来是被病魔折磨的去了半条命,缓缓的点了点头,王璨拿起金针开始对朱标试针,她取的穴道都在头部。沈子成看得心惊胆战,须知人的脑部是最为复杂的部分,就算是医学昌明的后世也不敢随便对人的脑袋动手。没想到王璨只是试针,就从太子殿下的脑袋开始扎了。这可真是恐怖之极!要是朱标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朱元璋马上就喝道:“将这两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朱标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口中轻呼一声:“姑娘轻点,你这一针,我的心口便疼!” 王璨点了点头,抽出金针,换了几个穴道扎了下去,只见朱标有时无事,有时呼痛。坐在上边的朱元璋和马皇后的脸色也跟着朱标的呼声变幻不定。沈子成的心头狂跳不已,心想要是再扎一会的话,自己的心都快出来了。 王璨取过一块毛巾将金针擦拭干净,都放了回去,转身对朱元璋说道:“皇上,太子的病情并非很重,只是太子殿下身患数疾,相冲相克,所以难以下手。” 朱元璋动容问道:“你可有什么妙法?” 王璨淡淡的说道:“太子殿下现在最重的病乃是真心痛,之前御医开的药也对,但是药力无法为太子殿下吸取,所以吃药也只是白白浪费了。而浪费药力的就是太子身上的肉瘤,这块肉瘤需要用利刃割除,之后才能用重药对太子的真心痛用药。” “要用刀子!”朱元璋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朱标的肉瘤长在背上,正对后心,动刀颇为凶险。马皇后更是珠泪盈盈在眶,几欲落泪。 王璨说道:“皇上,民女虽然愚钝也知道古有关云长刮骨疗伤尚且手谈取胜。这用利刃之法,古来就有,太子殿下若是愿意一试,民女愿以身家性命担保!” 朱元璋冷哼一声没有做声,王璨的身家性命实在是不值钱,可是朱标却是大明的太子,未来的皇帝,岂能是一个民女的身家性命就能担保的? 朱标就像是风中之烛,生命之火一点点燃烧殆尽,他忽然开口说道:“父皇,就让儿臣试试吧,如今儿臣生不如死,每日被病痛折磨,御医们束手无策,难得有民间名医有办法诊治儿臣。儿臣愿意一试,就算是有什么不测,也请父皇不要怪罪于他们!” 朱元璋看了看悲伤的马皇后,心中一软:“准奏!” “民女先给太子殿下开个方子,可保太子殿下这几日无恙,只不过药方好开,药引难寻。”王璨记得沈子成的吩咐,缓缓的说道。 朱元璋朗声说道:“大明富有天下,什么药引,你但说无妨,朕即传旨给你找来!” 王璨面不改色,玉容冷静:“皇上,这药引乃是人血。”不待朱元璋话,王璨接着说道:“皇上,人乃是父血而生。如今太子殿下得的是真心痛,此病乃是血液粘稠所至,需要以父母兄弟之血为其花去血中凝结,方可用药。” 朱元璋冷冷的看着王璨,双目中寒意渐渐加重:“要用谁的血?要用多少血?” 王璨跪倒在殿前:“皇上,你是真龙转世,龙行虎步,真龙之血非但用不得,而且生怕冲了太子的血气。民女斗胆,求皇后娘娘赐一滴血,再求太子殿下的兄弟姐妹赐一滴血,以此血混成药引,煎药之后为太子服下。” 马皇后忽然插口问道:“须得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么?” 王璨点头道:“正是!” 马皇后的手按在朱元璋的手上:“好,本宫就以你所求,取一滴血。这儿秦王、晋王、燕王、吴王都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兄弟。你要取哪个的?” 王璨叩道:“这血不能乱取,民女要仔细为四位王爷把过脉才能定夺!” 朱元璋吩咐道:“那就以你所言,把脉吧!” 秦王朱樉第一个走了上来,王璨芊芊玉指搭在秦王朱樉的手腕上,片刻之后,对朱元璋禀告道:“皇上,秦王殿下的血不能用?” “为何不能用?”朱元璋诧异的问道。 “民女不敢说!”王璨看了看朱元璋和马皇后。 朱元璋沉声道:“有什么就说,朕赐你无罪!” 王璨缓缓的答道:“民女为秦王殿下把脉,现秦王殿下酒色过度,血气虚弱,要是取秦王殿下的血为太子殿下做引子,只怕适得其反!” 朱元璋冷冷的看了秦王朱樉一眼,厉声斥道:“废物,退到一边去!” 晋王朱棡走了上来,伸出手腕,他是胸有成竹,朱棡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但是却洁身自好,对女色美酒只是克制。他知道朱元璋不喜欢儿子沉迷酒色,心中也有把握。没想到王璨把完脉之后,缓缓的摇了摇头:“晋王殿下的血也不能用!” 朱棡诧异的说道:“这是为何?” 王璨解释道:“晋王殿下身子安康,脉象是极好的。可是晋王殿下的血气太旺,如今太子殿下本就是血稠而致病,要是用了晋王殿下的血。到时候只怕太子殿下无法忍受。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就难以挽回了!” 朱元璋无奈的摇摇头:“棣儿,你去把把脉吧!” 朱棣挽起袖子大步走了过去,和沈子成换了个眼色,见沈子成一脸平静的样子,便知道沈子成已经安排妥当,走到王璨的身前,让她把脉。王璨眯起美丽的双眸,仔细把了把脉,松开手指,对朱元璋说道:“皇上,燕王的血正是合用!” 朱元璋大喜过望,问道:“你待要如何取血!” 王璨指着药箱道:“适用的药材,民女带的就有,这就写下方子,皇上可命人熬好了药,待会给太子殿下服下。而取血,民女是用一支金针,刺破皇后娘娘和燕王殿下的手指,各取一滴血,做成药引,一会儿药煎好了,太子殿下就能服药了。然后民女午后再为太子殿下割去背上肉瘤。皇上圣意如何?” “准!”朱元璋沉声说道。 第七十八章 天下第一神医 一个老太监手捧一只金碗颤颤巍巍的走上殿来,王璨取出一支金针,仔细用火烧了,这时马皇后已经走了下来,伸手横在碗上,温和的对王璨说道:“取血吧!” 王璨将金针对着马皇后的手指一扎,一滴鲜血顿时渗了出来,掉落在金碗的水中。王璨对马皇后说道:“多谢皇后娘娘。”跟着接过太监手中的金碗,在众人不经意间,将小手指甲里挑的药粉洒入金碗之中。那些药粉遇水即溶,顷刻间无影无踪,沈子成长出了一口气,静静的看着王璨和朱棣。 朱棣也学着马皇后的样子,让王璨取了血,那滴鲜血落入碗中之中,在水中滚来滚去,终于和马皇后的血溶在一起,变成一团血。王璨也暗暗松了口气,她是将自己现的药渣磨成了粉末,生怕临场会出现什么问题,这一次过关成功,也是心中安定。 王璨努力做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对朱元璋说道:“皇上,血已经取了,待药端来之后,太子殿下就可以服用了!” 朱元璋看到那已经溶在一起的血团,颔道:“好,好。” 过不一会,药端了上来,朱标接过药碗和金碗,都喝了下去。王璨这才禀告道:“皇上,午后便可为太子殿下割除肉瘤了!” 朱元璋紧张的看着朱标,听了王璨的话,对其他人道:“好了,没你们的事情了,神医和棣儿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走出皇宫的大门,朱棡忍不住暗骂一声,这次一定是朱棣的好计策,居然被他给暗算了,别的不说,这等于就是滴血认亲啊。他的血和马皇后的血溶在一起,这么多人看着,有太监有侍卫有大臣,到时候肯定会说出去。而朱棣的血能和马皇后的混在一起,就是马皇后的亲生儿子,民间关于朱棣身世的谣言就不攻自破。朱棡暗恨不已,之前是算准了皇室绝对不会做出那么丢脸的行为,让马皇后和朱棣滴血认亲,没想到他们居然来了这一手,不知不觉中就把谣言击破。 朱棡越想越是愤怒,冷笑几声便朝王府回去了。 而这厢皇宫内则是忙得不可开交,王璨果然不负女天才之名,手起刀落割去了朱标的肉瘤,却未伤害到朱标。之后针石齐下,接连为朱标诊治,而沈子成也无奈的鞍前马后的跑来跑去,给王璨打下手。但是说来也颇为神奇,朱标的病情还真的一天天好转了,脸上恢复了血色,也能自己从东宫走到乾清宫去参见朱元璋和马皇后了,饭量也是大增。朱元璋看着爱子身体康复更是欣喜若狂,特意在宫中设宴,将朱标和太子妃、燕王夫妻两人还有王璨都叫了来用膳。 可怜沈子成只是王璨的一个随从而已,人家坐着他只能站着,别人吃着他只能看着,实在是惨绝人寰。 朱元璋举杯笑道:“没想到太医院那么多御医居然还比不过一个女子。这次你救太子有功,朕就赐你一个,一个‘天下第一神医’。朕御笔亲书给你。” 王璨急忙起身谢道:“多谢皇上!” “不知道女神医还有什么心愿?不妨说出来,朕一定满足你的要求!”朱元璋龙颜大悦,笑呵呵的说道。 王璨跪地说道:“皇上,民女听说画师李醒芳因为得罪了陛下被打入牢中。民女斗胆请皇上饶李醒芳一死……” 她要是不说,朱元璋还真给忘记了,之前满腹悲伤只想找人给自己的儿子画一幅遗像而已,没想到李醒芳那家伙却不识趣,非要把太子画得面无人色,死气沉沉。朱元璋一怒就要砍了他,还好马皇后等人在一旁求情才打入大牢。这些日子过去,朱元璋都忘记了还有个画师被自己关在牢中,不过现在太子的身体越来越好了,朱元璋的心情自然也是好得不得了,放一个画师而已,又有什么难的? “来人啊,去牢里传朕的口谕,让那李醒芳回家吧!”朱元璋朗声叫道。 “多谢皇上,皇上宅心仁厚,实在是万民之福!”王璨这才站了起来。朱元璋一听这民间的女子称赞自己宅心仁厚是万民之福,跟平素里那些官员的马屁截然不同,心中更是欢喜,忍不住又喝了一杯酒,说道:“对了,之前燕王说是一个叫沈……” 朱棣接口道:“沈子成……” 朱元璋说道:“恩,那个沈子成举荐有功,朕也要好好的赏赐于他。他人在哪里?” 朱棣指了指站在门口的寒风中一动不动的沈子成,对朱元璋说道:“皇上,那位帮着王姑娘一起服侍太子殿下的便是沈子成了。” 朱元璋眉头一皱:“怎能让他站在门口挨冻,快快让他进来。” 一旁有太监又添了桌椅,送上饭菜,另一名太监领着沈子成走了进来。沈子成在外边冻得都快要僵硬了,真不知道那些整天拿着长枪的士兵一站就是半天是怎么熬下来的。听到朱元璋叫他进去,沈子成急忙走了进去,跪地叩头,山呼万岁! “沈子成,你举荐有功,朕要好好赏赐你!”朱元璋微笑着看着沈子成。 “谢主隆恩,不过皇上,草民不想要什么赏赐,只想求皇上一件事。”沈子成看了看朱元璋,伏在地上说道。 朱元璋笑道:“想要什么就说罢,朕无有不从!” 沈子成心一横,富贵险中求,脱口而出道:“皇上,在下苏州沈子成,乃是苏州商人沈万三的小儿子。草民想求皇上收回成命,赦免沈家一家老小的罪过!”说罢,沈子成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朱元璋脸色一变,似乎想起来什么事似的,冷笑道:“朕想起来了,当日朕命人详查你们沈家。知道沈万三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听说你在苏州城里横行霸道,鱼肉乡里,是个十足的恶棍。朕有意抄没你沈家的家产,却不抓你,便是要你尝尝人情冷暖,让你知道欺行霸市的恶果。没想到你居然跑到应天府来了!哼,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居然敢要朕赦免了沈家的罪过,你可知道当日就连皇后娘娘三公九卿一起求情,才保住了沈万三的性命。你一句话就想让朕赦免沈家上下。未免太天真了吧?” 沈子成昂然抬头:“皇上,沈家有罪,但是沈家也可以将功赎罪。要是皇上愿意让沈子成戴罪立功的话。沈子成必然不负皇上所托。” “你能为朕立什么功?举荐神医为太子治病,就算抵消你两个兄长的罪过了,来日朕就命人将你的两个兄长从牢里放出来。沈万三已经配了云南,你倒是说说你能做到什么,而让朕放了沈万三?”朱元璋压根就没打算放沈万三,这个沈万三让朱元璋丢了面子,这种事情是朱元璋最恨的。 沈子成朗声说道:“皇上,草民的确有些话要向皇上禀告。只不过却不能在这里说。” 朱元璋冷笑道:“你的胆子可真不小,你可知道上次用这种口气跟朕说话的人,朕压根就没听他一句话,就将他赶出皇宫,乱棍打死。” 沈子成凛然不惧,左右看了两眼,高声叫道:“皇上,草民要说的是官廉吏治,才能真正兴利除弊之事。” 朱元璋脸色变幻不定,一拂袖子站起身来:“把沈子成带到御书房。” 朱元璋大步走了出去,马皇后哀怨的看了沈子成一眼,叹了口气也跟了出去。沈子成只觉得背脊都被汗水湿透,侧头看了看朱棣,只见朱棣正对着自己微笑。沈子成心中叫苦,燕王啊,为了你的大业,我容易嘛我?这次可是在赌自己的小命啊!还好太子没事,朱元璋的心情颇为美丽,没有一怒之下就砍了自己的脑袋,饶是如此也是凶险万分。还好沈子成和朱棣当初谋定的就是朱元璋最欣赏的反腐。要不是挑动了朱元璋的痒处,现在的沈子成只怕已经是尸两段了。 王璨走过来将沈子成扶了起来,低声斥道:“你……你不要命了?”说着,眼圈忍不住就红了,鼻子微微抽*动,轻声吩咐道:“待会见了皇上,你要好好请罪。就算不念着我,你也念着二夫人还在家里盼着你回去呢……” 沈子成心中一软,低声说道:“我知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王璨松开了手,看着沈子成,只听朱标说道:“沈公子也莫要惊惶,若是父皇真要对沈公子着恼,方才就已经将公子推出去斩了。这次去御书房,沈公子好生说话,莫要惹父皇生气,我和四弟再为你求情,想必是应该没事的。” 沈子成拱手道:“多谢太子殿下,多谢燕王!” 朱棣若有深意的看了看沈子成,走到朱标的身边,这次朱棣的血救了朱标,兄弟俩的感情自然更加深厚。要是朱标知道那滴血根本就没用,却也不知要作何感想!一个宽厚的太子和一个枭雄弟弟……沈子成背后被人推了一下:“走吧!” 两名太监一左一右领着沈子成朝御:“皇上,沈子成带到。” 只听里边传出朱元璋的声音:“让他进来!” 第七十九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沈子成小心翼翼的走进御书房,只见朱元璋站在书案后边,冷冷的看着自己。 沈子成跪下山呼万岁,这次朱元璋可没叫他起来,只听朱元璋缓缓的说道:“官廉吏治,才能真正兴利除弊。这句话说的不错,可是你知道要做起来有多难吗?” “草民知道。”沈子成明白已经已经打动了这位历史上绝对排名第一的铁血反**皇帝。沈子成接着说道:“皇上当初曾经说过——天下初定,百姓财力俱困,譬犹初飞之鸟,不可拔其羽;新植之木,不可摇其根,要在安养生息之而已。唯廉者能约己而利人,贪者必损国而厚己。有才敏者,或尼于私,善柔者,或昧于欲,此皆不廉政之也,尔等当深戒之。由此可见,皇上痛恨官吏**,鱼肉百姓。可是,皇上,为何贪官总是杀之不尽呢?” 朱元璋眼中难得流露出一丝赞许,这番话就算是叫官员来背,也未必能背得出来,但是沈子成就牢记在心中,况且沈子成说的都是对的,贪官污吏还真的是杀之不尽。朱元璋建国以后大力整肃吏治,严惩贪官污吏。这位乞丐出身,当过游僧的开国皇帝,深谙作为“防民之具,辅治之术”的法律的极端重要性,建国伊始,就在《大明律令》的基础上制订颁行《大明律》,紧接着又亲自编定《明大诰》。朱元璋立法一为治民,二为治吏,尤其是《明大诰》则着重于惩治贪官。要说朱元璋的决心不可算是不大,朱元璋的魄力也不可谓不大,但是明朝建国以来,贪官就没有断过。 “你倒是说说为何贪官不绝?”朱元璋缓缓的说道。 沈子成松了口气,朗声说道:“皇上,一个读书人辛辛苦苦,寒窗十年考中进士,也无非是外放做个七品官罢了,他们年俸只有九十石大米……” 朱元璋厉声斥道:“怎么?难道九十石大米还不够一个县令一家人一年的过活?莫非是嫌朕给的少?” 沈子成摇头道:“皇上,问题就在这里,一位县令去地方上任,一应关系都要打点,县令身兼行政、刑罚、赋税数职于一身,他需要人来做事,就不能不给办事的人好处。这是人之常情,县令还得聘请跟班、聘请师爷,这些人的酬劳也是要从县令的酬劳里边来扣除。若是有上司查访,招待的钱要县令出,逢年过节的人情送礼,也都是从俸禄里出。县令要奉养双亲,要照顾妻子,万一有个头疼脑热,要请大夫。可这一共只有九十石,绝对是不够的,皇上,朝廷的都是实物俸禄,官员领回家的不是大米,就是布匹,甚至还有胡椒,偶尔才银子。官员们的俸禄多少,是用大米来衡量的,所以这所有的东西,都要折算成大米。而大米和其他物事的比价却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就说布匹好了,一匹好的丝绸,可以换三十石大米,一个县令一年就是三匹丝绸。可是县令不能拿着丝绸去当街叫卖,只能放在布庄里寄卖,能不能卖到三十石且不说,就算卖到三十石了,难道不给布庄一些钱财?这样里外里亏的都是官员。他们不贪才是奇怪了!” 朱元璋冷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说朕刻薄官员。” “草民万万不敢。”沈子成听朱元璋的语气,就知道自己说到了点子上去,接着说道:“皇上,如今官员的俸禄少,是因为国库空虚,国库空虚是因为赋税太低。皇上何不抬高赋税呢?” 朱元璋笑道:“百无一用是民间疾苦,百姓赋税若是重了,生活艰难,对朝廷不满。你居然说要加税!” 沈子成硬着头皮道:“皇上,如今大明立国之后分封开国功臣,皇上的龙子也都分封到了外地。在现在,大明的许多农户都有自己的土地,他们交少许的赋税就可以安居乐业,自然是好事。但是皇上,您要想想,你有二十多个儿子,就说秦王好了,秦王分封出去之后,他的儿子会有多少个?他的儿子也要封地,他的孙子呢?还是要封地。一代代传下去,皇族子弟和大地主的地只会越来越多,而大明的版图只有这么多,老百姓也是要生儿育女的,蒙元杀了这许多汉人,现在人自然是少,一百年后呢?现在人十五六岁就成婚了,一百年足足可以生下来六七代人,老百姓人是越来越多,地却越来越少。而不用缴纳赋税的贵族他们手中的土地却逐渐增多,那皇上明鉴,朝廷的赋税是不是会越来越少呢?” “皇上,大明要想千秋万代,就要加税!”沈子成斩钉截铁的说道。 朱元璋被沈子成说动了心思,对啊,他有二十六个儿子,还有女儿,那他的孙子是要按百来算的,他的重孙子很可能就要按千来算的,个个都要封地。可是大明的国土就是这么大,地给了皇族,那老百姓种什么地去?朱元璋本就是贫苦出身的人家,对民间疾苦最是清楚,老百姓只要能一亩薄田,有一口饭吃就心满意足了,可是要是把老百姓逼的没有立锥之地,没有果腹之食,老百姓爆出来的反抗也是非常恐怖的。朱元璋很想大明能千秋万代下去,沈子成……是人才啊! “为何加税就能解决这个难题呢?”朱元璋淡淡的问道。 沈子成朗声说道:“皇上,您想想,现在您定的商业税是三十而取其一,农税更是低廉。可是农税是交给朝廷的,有地的地主向佃户收多少地租,却是皇上您没有规定的。假若将来皇族的土地越来越多,那失去土地的老百姓也就越来越多,到时候一亩地是只交一点赋税给朝廷,可要是地主们收沉重的田租,又怎么办呢?老百姓就会把责任推到朝廷身上。所以,皇上,臣的意见是,一提高现在的田税,二,定下地租的上限。决不能让地租无限制的上涨。老百姓一亩地种出二百斤粮食,交给朝廷不过二十斤,可交给地主的地租就可能是一百斤,甚至更多,这样的话,岂不是危险至极?” 朱元璋怦然心动,沈子成说的对啊!朱元璋缓缓的说道:“你……平身吧!” “谢皇上!”沈子成站了起来,腿都已经酸麻了,口中接着说道:“皇上,田税只是其一,茶酒盐一定要收税,就说宋朝好了,宋朝从茶酒盐之中获利五千万两银子,如今咱们大明的国土比宋朝辽阔,将来的人口肯定要比宋朝多,茶酒盐的消耗也自然要比宋朝多。到时候大明得到的必然远宋朝,此外市舶税对从海外来的客商要收税。如此一来,就可以充实大明的国库。国库有了钱,就可以给官员多一些俸禄,虽然说高俸禄未必能让全部官员都廉洁起来,但是至少满足了自己的需求之后,还敢以身试法的人,可就不多了!皇上对贪官的刑罚,可是天下人人都知道的!” “你……”朱元璋有些惊异的看着沈子成,当初他命大内亲军都督府去查沈家众人,知道沈子成是个不学无术,欺行霸市的恶霸,所以有意为难沈子成,就是不抓他,就是要他在苏州城里把脸丢尽,但是今日一见,沈子成谈吐不凡,见识远博,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啊。看来那大内亲军都督府又干了一件蠢事…… “皇上,草民也知道抑制田租是不太容易,但是草民有个办法。因为地,总是要有人去种的。老百姓除了种地之外,别的活路很少。民以食为天嘛,城里的人还可以做个小生意什么的。可是农夫除了种地一无所成。草民斗胆,请皇上对商人稍微放开一点,鼓励经商。一来可以繁荣经济,二来,许多农村的剩余劳动力就可以有别的活路,比方说,我开一个印书坊,就要请几十个工人。那农民除了种地之外,还有别的活路,为了让自己的地有人种,大地主就不敢过分抬高田租,因为要是他们把田租抬的太过分的话,农夫就不会去给他们种地,而是去给商人干活去了。皇上,这正是互相制衡之道啊!” 沈子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抬眼看了看朱元璋,只见朱元璋沉着脸,不言不。沈子成暗想朱元璋已经被自己打动,接下来就看朱元璋到底能做到多少了。其实明朝的赋税真的很低很低,大量的钱财都被官员地主拿去了,最后背黑锅的却是大明的皇帝们。不过,也不能算背黑锅,皇帝嘛,总是要代表统治阶层的利益的! “沈子成,你很好!”朱元璋缓缓的说道:“朕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夸过一个人了。” 沈子成谢道:“多谢皇上夸奖!” “你对朕说的这番话,的确值得让朕赦免你们沈家全家。明日朕就命人赦免你们沈家的罪过,让沈万三回来!”朱元璋继续说道。 沈子成跪下谢恩:“皇上英明!皇恩浩荡,沈家感激不尽……”沈子成心中暗笑,哼,就是你个老小子抄了我们沈家,还感激不尽呢!现在只不过是大家伙儿免了罪,可当初富可敌国的家产又得从头赚了,谢,谢个屁! 朱元璋忽然淡淡一笑:“沈子成,朕还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第八十章 大明廉政公署 朱元璋转过脸来看着沈子成,沉声问道:“你可知道朕为何要成立大内亲军都督府?” 沈子成心道,老子不知道还有谁知道?便朗声答道:“皇上,大内亲军都督府是为了督查官员,反腐反贪。” 朱元璋颔道:“你说的对,可是大内亲军都督府办事不力,很让朕失望。况且应天府有四十八处卫所,颇为混乱,朕有意要改组卫所,重新建立大内亲军都督府。将四十八处卫所改制为十二处卫所,以便管辖,只是还没有头绪。那些大臣成天子曰诗云还没个主见。动不动就哭得昏天暗地,说朕的刑罚太盛,应该用宽爱治国。朕也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今日听你沈子成说的颇有些道理,朕倒想问问你对大内亲军都督府改制有什么看法?” 沈子成不禁脱口而出:“锦衣卫?” 朱元璋眼前一亮:“这名字不错,朕要是改制了大内亲军都督府,就叫锦衣卫!” 沈子成顿时汗颜,这到底是自己影响了历史,还是历史影响了自己啊。但是朱元璋既然已经问了出来,沈子成便答道:“皇上,大内亲军都督府改制之事,当从三个方面入手。” 朱元璋笑着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下说吧!” “谢皇上!”沈子成走到椅子旁边坐下,酸麻的双腿才渐渐有了知觉。他忽然想到一句话,忍不住卖弄起来:“皇上,对于官员的**,皇上其实已经做过了,就是零容忍!” “零容忍?”朱元璋喃喃道。 “对,皇上,绝不容忍,任何官员都不是一下子成为巨贪的,他们从小贪而到大贪,从一文钱开始,到千贯万贯。所以,对付**,要从最初开始,就设立零容忍。皇上之前对于官员贪污**,立法极严,刑罚极重。这是暗合零容忍之道。官员们觉得皇上,一是定罪从严,凡官吏犯贪贿之罪者一律革职查办,绝不宽宥。连私下收受一件衣服、一双袜子、一条头巾、四本书的,也定了罪;二是刑罚从重,广用死刑,行刑方法严酷,墨面文身、剁指、断手、砍脚、凌迟、枭、腰斩、阉割等等,五花八门,过于严苛,如贪污六十两银子的,剥皮囊草,街前示众。其实草民以为,这不是重,而是轻,六十两都嫌太轻!草民以为,一文钱,即杀之,砍头即可,过十两便凌迟处死,二十两腰斩,三十两阉割示众……此为零容忍!” 沈子成自然是投着朱元璋的脾气说话,朱元璋爱杀,那就索性杀得狠一点。后世香港的廉政公署也是零容忍,一分钱就要定案,只不过用的不是杀,而是关。明朝和后世不同,无须讲什么人权,皇帝开口,那就杀吧! 朱元璋颔道:“恩,那些大臣总是说朕刑罚太重,他们是不知民间对贪官恨成什么样子,爱卿此言,深得朕心!朕早就下旨,老百姓只要现贪官污吏,就可以把他们绑起来,送京治罪,而且路上各地必须放行。如果有人敢于阻挡,不但要处死,还要株连九族!这条法令实施之后,确实绑了一些贪官污吏来。” 沈子成赞道:“皇上明鉴,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皇上是真心实意为了老百姓谋福祉,对贪官杀无赦,斩立决!” “好个杀无赦,斩立决!”朱元璋笑眯眯的看着沈子成:“方才你说改组大内亲军都督府,从三个方面入手,如何入手?” 沈子成说道:“皇上,草民这么一说,只怕得罪了皇上……” 朱元璋笑道:“朕赦你无罪。说罢!” 沈子成沉声说道:“其一,让人不敢贪!” 朱元璋顿时来了兴致:“如何能让人不敢贪?” 沈子成笑道:“草民的主意只怕有些毒辣,有伤天和。草民是想,由大内亲军都督府派出人手,凡是做官的人,都要接受大内亲军都督府人手的教训。告诉他们贪墨一文钱,必杀。让他们明白贪污是一个高风险、低收入、低成果的恶行。同时,将贪污的后果告诉他们,除了零容忍之外,还要将他们子孙贬为奴籍,儿子为奴,妻女为娼,并且要从家族中除名。世世代代背上这个污点做人!” 朱元璋心中暗想,这小子狠啊,下手居然比我还毒辣,不过……毒辣的很对我的胃口。他却不知道沈子成上辈子就是个愤青,不知道想过多少整治贪官污吏的妙招,现在有机会和历史第一反贪皇帝朱元璋对话,那还不说个痛快,就太对不起自己重生这一回了。 沈子成接着说道:“其二,就是要人不想贪!” “这其二颇为简单,给官员们足够的俸禄,让他们丰衣足食,不为柴米分忧,此外官员的俸禄不给实物,而给钱财。他们爱买什么就买什么。买大米,买丝绸,买茶叶,不用自己再将实物换成钱财,再买自己的必需品。至于充实国库之法,草民先前已经说过了。皇上,高俸禄不能保证人人都清廉,可是低俸禄却是会把一部分不想贪墨的官员变成贪官的。要是十年寒窗苦读之后的生活还不如一个地主……那……” 沈子成忽然想到了海瑞,海瑞是个清官,可是不但清廉的死了自己,还害死了两个儿子…… 朱元璋笑道:“恩,你接着说下去!” 沈子成朗声道:“这第三就是重中之重,叫人不能贪!” “所谓不能贪,第一,大内亲军都督府要严查官员的贪污罪行。第二,老百姓状告官员贪污有赏无罪,并且是皇上金口玉音赐的无罪,任何人不得打击报复老百姓,否则与贪官同罪——杀无赦。第三,官员除了俸禄之外,可以在逢年过节或者平素接受亲友的礼品,但是礼品的价值决不能过某个界限,比如五两银子好了。而且,不能无限制的接收礼品,一年,最多只能接受一百两的礼品。每次收到礼物和馈赠,必须要向大内亲军都督府禀告。高过的部分,要自己拿出来钱贴上。官员的子女不能在当地做官或者经商,避免和老百姓的利益冲突,官员不能赌博,偶尔几个人聚在一起小赌怡情可以,但是一旦涉及的钱财过一定限度,就要杀无赦!”沈子成缓缓的说道,脸色严肃的就像一座威武的雕像。 “就这些?”朱元璋似乎还没听过瘾的样子。 沈子成口干舌燥,这些都是上辈子想的了,要是让自己回去再琢磨琢磨,或许还能出些新招,不过眼下就只有这么多了。于是答道:“回皇上的话,就这些了!” 朱元璋哈哈大笑起来:“沈子成啊沈子成,朕要改制大内亲军都督府,你便来跟朕说这些,这不是老天送你来为朕办这件事的么?毛骧这个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朕早就觉得他不适合担任大内亲军都督府的指挥使了。嗯,朕就要改制大内亲军都督府为锦衣卫……” 沈子成心中一动,这莫非是要册封自己当锦衣卫指挥使?不要吧,大明历史上的锦衣卫指挥使,有好名声的加起来一个巴掌都数过来了,袁彬、牟斌这样的指挥使,那是难得一见的好人了。可是大家提起来最多的还是什么纪纲啊……钱宁啊……江彬啊……这些败类。沈子成只打算在锦衣卫里混个小小的职权就行了,行走方便,做生意方便,有足够的势力照顾自己的生意,同时还能不惹人恨,免得后世的历史书或者电视剧里拍明朝戏的时候,又多了一个反面人物——大明第一任锦衣卫指挥使沈子成。 “朕本来打算让你做锦衣卫指挥使的。可是你只是一介平民,升官太快不行。百官不服。此外,毛骧这个人虽然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是他也真的没有过错,朕不能将他一步拿下。是以这锦衣卫里,朕替你想个好差事!”朱元璋笑道。 沈子成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利益回避,急忙说道:“皇上,草民自己在家还做了些生意,过了年还准备开个饭店、开个车马行的。只怕做不了锦衣卫的官。请皇上收回成命!” 朱元璋的脾气虽然暴虐,但是对他脾气的人,朱元璋是非常喜欢的,沈子成今天说的反**那是字字句句都说到了朱元璋的心里,现在看着沈子成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便一挥手道:“你已经跟朕禀告过了,家中有生意,你不打理就行了。方才你也说了,要申报要如何嘛。朕现在就当你已经禀告过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如何组织锦衣卫,写一份奏折来给朕。” 沈子成一急,他的毛笔字能见人么?况且繁体字也写不了多少,只得苦笑道:“皇上,草民的字实在见不了人,能否下次来宫中和皇上当面分说呢?” 沈子成也算是运气好了,这番话落在朱元璋的耳朵里,觉得沈子成分外诚实,当初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的兄弟们没几个写好字的,后来的奏折送来一看,个个都是龙飞凤舞,字迹大方。 朱元璋知道他们一定是找人代笔了,只是也不说破,但是这件事就放在心里了。现在沈子成脱口而出,写字难看,朱元璋哈哈大笑:“字难看也不要紧,你就自己写罢,给你三日时间,到时候朕命人去你家中去取。” 沈子成这才松了口气,叩头道:“多谢皇上!” 第八十一章 量身定做 沈子成出了御书房,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了。太监领着沈子成走到乾清宫,却见朱标、朱棣、王璨等人都在等着他,看到沈子成安然无恙的走了出来,众人都是长出了一口气,生怕朱元璋龙颜大怒,把沈子成给砍了。 朱棣和沈子成换了个眼色,便知道沈子成这一次不辱使命,不但和王璨一起搞了一出滴血认亲,还在朱元璋面前大放异彩,看来这次借助沈子成的手,再掌大内亲军都督府应该不在话下。朱棣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朝沈子成走了过去,笑道:“沈公子,你可害的太子殿下和小王都对你颇为担忧呢。太子殿下还特意派人去东角门守着,要是皇上命人将你推出去斩的话,太子殿下就要马上去御书房为沈公子你请命了!” 朱标这个人是个好人,沈子成是知道的,于是急忙走到朱标面前,施礼道:“多谢太子殿下厚爱,草民没齿难忘!” 朱标轻咳两声,笑道:“免礼。” 王璨急忙说道:“太子殿下,你的身子刚刚好起来,受不得风寒,还请太子殿下快些回宫中歇息去吧!” 朱标点头笑道:“好好好,宫门快要关闭了,你们要出宫的话,现在就出去吧。” 朱棣笑呵呵的对朱标说道:“皇兄,你就快点回去吧,不然母后知道你这么晚了还在外边站着,说不定要骂我这个当弟弟的不关心大哥。” 朱标跟众人道别,两名太监搀扶着朱标缓缓朝宫中走去。朱棣知道沈子成在朱元璋面前必然表现的很不错,也松了口气,出了宫门之后,吩咐随从用暖轿送沈子成和王璨回去。沈子成可是感慨万千,这一不小心,就足足在宫中待了十天,仔细一算已经是腊月二十二了。再过十天可就要过年了,这十天来,还不知道家中的人是如何担心自己的。 到了沈府,只见灯火通明,沈子成和王璨走进去一看,原来是沈家的妇孺和许长河、许英武两人带了一队武师都来到了应天府,家中热闹非凡。许芝兰见沈子成回来,急忙飞奔了过来,嗔道:“相公,一走就是十来天,也不让人送信回家,真让人担心不下!” 沈子成笑道:“相公我又不会有事,瞎担心什么!”说着,走过去和许长河等人见了礼。王璨见沈府一家团聚,不便逗留,便匆忙回去了后院。 一家人谈天说地,诉说这两三个月来的际遇,看沈子成短短时间白手起家,挣下好大一份家产,沈府上下都是刮目相看,尤其是沈夫人更是老泪,溺爱了这个儿子这么久,总算是给家里争气了。众人谈到欢处,举杯畅饮,沈子成也不免多喝了几杯,脚步漂浮的被许芝兰扶回卧房。 “我在附近看了一个园子,地方也大,离这儿不过一炷香的路程。房主要八百贯。我可是记着相公说的,不要给你省钱,所以就直接给买下来。这次沈家来的人多,我怕住在这儿拥挤了些……”许芝兰用热毛巾给沈子成擦着脸说道。 “呼……呼……呼……”许芝兰低头一看,沈子成满脸通红,已经昏睡不醒了,于是笑骂一声,便为他宽衣解带扶上床去安睡了。 天一亮,沈子成便起身去找许长河去了,许长河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可还坚持每天早上起来练拳,只见他在前院之中,一套大洪拳打得虎虎生风,沈子成不禁喝起采来。许长河收了式子,笑呵呵的对沈子成说道:“子成也起的这么早?” 沈子成说道:“正是要请许伯父出去饮茶!” 许长河换了身衣服,跟着沈子成朝外走去。找了一家小茶铺要了些点心、茶水。沈子成吃了几口,便对许长河说道:“如今在应天府开办分行正是好时机。打行行走在江湖上,除了仰仗一些经营技巧外,还必需有三硬:官府有硬靠山;绿林有硬关系;自身有硬功夫,三者缺一不可。官府的路子,如今我能办到。但是自身的功夫和绿林好汉的关系,就要伯父帮忙打点了!” 沈子成接着说道:“打行原本有四五十名武师,现在要在兰溪开一个分柜,起码也要七八个人过去看着。应天府也是大城,需要的人手不能比苏州少了,那每个地方只有二十人无论如何就不够了,所以我想多投些钱来,伯父招揽一些人靠得住,武艺也不错的好汉子来,加入打行。此外,绿林好汉的关系,想必伯父是有一些的,咱们现在专门走两条线,这两条线上的绿林好汉,还需要伯父多多打点才是!” 许长河颔笑道:“子成说得是。原本打行做不起来,我还以为打行只能守着那点家业过日子,后来听你一说,才茅塞顿开。之后见你在兰溪会大放异彩,才知道原来你们沈家从沈万三之后又出了一位天才商人。每每念及此处,老夫也是颇多感怀。还好你和皇上求情,求他赦免了沈老爷子,想必年后不久,沈老爷子就能回来一家团聚了吧!” 许长河接着说道:“绿林好汉,咱们是有些关系,只不过近来听说从兰溪往泉州那边去的路上,新有一群好汉,打的是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旗号。颇难招惹,人数也不算少,约有百十号人,官兵曾经围剿过,但是每次围剿,人家只需散了伙,往山里一躲,便找不到了。官兵一走,就出来继续劫掠。许多过路客商都赔了货钱。现在去泉州的客商都绕道走,花费时间不说,还担惊受怕。为了怕武师在泉州受伤,老夫近来没接去泉州的生意。总要和那些好汉搭上线,才好说话!” 沈子成吃了个包子,笑道:“伯父说得是,万事小心为上。咱们兰溪有分柜,有车马行。应天府有分行有车马行,在苏州运筹帷幄,到时候自然是财源滚滚来的,也不着急这一时三刻。” 许长河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缓缓的说道:“听说你把这儿的分行算在芝兰的名下?” 沈子成连连点头:“正是。我和芝兰不分彼此,我的就是她的,她的也是我的,将来都是我们儿子的!” 许长河摇头叹道:“子成,我知道你对芝兰不错。可是你要想过,她只是你的二夫人,并非你的正室。将来你娶了原配妻子,那你要给人家多少?你再娶偏房,又要给人家多少。此例还是不要先开的好,以免将来后患无穷。” 沈子成漫不经心的笑道:“许伯父多虑了,我让芝兰来办,一是怕她在家中太闷,二来,她是打行出身,熟悉事情。至于将来我再娶妻子,呵呵呵,自然也不是为了我的钱财的。否则的话,我也不会娶!” 许长河这才放下心来,跟沈子成随意说了些打行的生意,忽然看到小疙瘩快步跑了过来,远远地叫道:“少爷,少爷……”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沈子成忍不住伸手在小疙瘩脑袋上弹了个爆栗:“你是我们沈府的人,虽然年纪还小,不过做事也要稳重一些嘛!” 小疙瘩揉了揉脑袋:“皇上派人送了牌匾来,上边写着天下第一神医。家中现在乱成一团,没人能做主。夫人叫我快些找少爷回去呢!” 沈子成一听立时就是一愣,这朱元璋的办事效率还真不低啊,昨天说的要赐天下第一神医,今儿个就送到了。说不定还是昨天晚上朱元璋在御书房挥毫写下之后,命人连夜赶制的呢,这可是大事,要回去看着才行。 沈子成匆匆付了帐,和许长河、小疙瘩一起赶了回去。却见门前热闹非凡,许多住在附近的人都涌到沈家要看看皇帝的御笔亲书。而院子里早已经摆下了香案,王家三口和沈府上下都规规矩矩的在前院等着。王璨却站在前边,和一位公公不知道说些什么。沈子成急忙挤了进去,那公公一看沈子成也回来了,笑道:“沈公子……哦,待会就要改口了。皇上有旨,要沈子成、王璨一同接旨!” 沈子成和王璨急忙跪下,听那太监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民女王氏医术精湛,妙手回春。皇上特赐钱千贯,御笔亲书天下第一神医牌匾。沈子成举荐有功,忧心国事。皇上念沈子成一片赤诚,赦免沈家上下罪行。钦此!” 沈子成和王璨一起拜倒:“谢皇上恩典!” 那公公待沈子成接了旨,将沈子成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咱家奉了皇上的口谕,提醒沈公子,皇上吩咐你写的东西,你可千万要写清楚了。再过两日,皇上还派咱家来取。沈公子如今得蒙圣眷,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沈子成谦逊的笑道:“沈子成万万不敢当!” 那公公只是微笑,又提点道:“皇上还说,他还没想到要给沈公子什么官职。但是既然说是要改,设立新官也不是不可以。沈公子若是想到什么新官职,就写清楚。到时候交给皇上定夺!” 沈子成心中一动,这不是叫我给自己量身定做一个官职,乖乖隆个东,朱元璋也太大方了吧!当即谢过了皇恩,又谢过那位公公。 王家人欢天喜地的收了“天下第一神医”的金匾,那公公便带着人告辞了。 沈子成才松了口气,只听门口传来一个非常悦耳的声音:“沈公子在家么?” 第八十二章 群芳斗艳 沈子成抬头望去,只见楚方玉上穿柳绿杭绢对襟袄儿,浅蓝色水绸裙子,金红凤头高底鞋儿。俏生生站在门口,而她身边站着一个妙龄少女,上穿鸦青缎子袄儿,鹅黄绸裙子,桃红素罗羊皮金滚口高底鞋儿。楚方玉披着红色丝绒披风,那少女裹着白色狐毛大氅,却正是江南苏楚——苏坦妹。 这两位绝代佳人站在一起,真是春兰秋菊,沈子成眼前一花,走进过去施礼道:“苏姑娘、楚姑娘!” 苏坦妹见到沈子成,心中自然是澎湃万千,可是却说不出口,看着这个没良心,从兰溪走了也不顾着自己,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楚方玉一看苏坦妹的脸色,便知道她的心思,笑盈盈的对沈子成说道:“沈公子,今日小女子是来替李公子多谢你和王姑娘的!” 楚方玉和苏坦妹都与徐妙云交情匪浅,朱元璋下令放了李醒芳,她们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刚好苏坦妹昨天才赶到应天府来,便一同过来答谢沈子成。三人正说着话,就见王璨走了过来。楚方玉非是那种惺惺作态的女儿家,便上前拉住王璨的手,笑道:“多亏了妹妹的回春妙手,不然的话,李醒芳那个呆子就要吃大苦头了!” 王璨却只注意到了苏坦妹,她见苏坦妹眼波流转,一双美目时不时的在沈子成身上游走,再见苏坦妹的绝代风华,心头没来由的一酸。人家是鼎鼎大名的江南苏楚,就算自己是皇上御赐的“天下第一神医”,跟人家比起来也要弱了三分。比相貌比身段比才情更是没有一样比得过苏坦妹,可是看着苏坦妹的眼神,显然是对沈子成大有情义。心中不免有些莫名其妙的委屈,她还是个少女,又不善作伪,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了起来。 “那……咱们还是去大厅坐坐吧,这儿太冷了!”沈子成现在一个头两个大,俗话说一个女人就是五百只鸭子,现在眼前就是三个,其中那个楚方玉简直是个小辣椒,一个顶俩,再加上自己的老婆许芝兰,转眼之间就是几千只鸭子围着自己呱噪,那还得了? 苏坦妹缓缓的走在沈子成旁边,沈子成心中一动,看着苏坦妹的俏脸,低声说道:“路上很辛苦么?我看你可清减了不少!” 苏坦妹脸上一红,生怕这话被楚方玉听见,那不得被她笑得半死啊,急忙暗暗伸手在沈子成胳膊上拍了一记。但是听到沈子成关怀自己,心中又是暖洋洋的分外受用。 “少爷,少爷……”门口忽然传来小疙瘩的声音,沈子成回头望去,只见小疙瘩在门口拦着几个人,那几个人都是青壮男子,小疙瘩年幼体弱,哪里拦得住他们。就见那几人推开小疙瘩走了进来。 沈子成心头有火,这要是在后世的国外,乱冲民宅,老子就能拿枪毙了你。当下也没了好脸色,快步迎了过去:“几位是何人?来我沈府何事?” 一个穿着黑衣的汉子伸手在沈子成胸口一推,跟着两条汉子就抱着膀子挡在沈子成身前。另外一人十**岁年纪,细皮白肉,颇为俊俏,穿蓝色四周镶黑色宽边的直裰,头戴四方平定巾,径直走到王璨的面前,笑道:“王家妹子怎不理我?” 王璨没好气的说道:“你来做什么?” 那人叫起撞天屈来:“妹子,那日我爹命人来退婚,我可是真的不知道。你我都认识这许多年了,我康克坤哪里是这种人?后来知道我爹命人来退婚,我还在家中和他大吵了一架。这不今日就来寻妹子你了么?” 楚方玉上下打量着康克坤,掩口笑道:“倒可巧了,这许多日子,你不来,偏偏皇上御赐了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头,你便来了。” 那人脸上红也不红,朗声说道:“我康克坤不是这种人,姑娘莫要误会了。” 王璨冷冷的说道:“那日姨丈写信前来说得清清楚楚,我王家已经落魄,配不得你们康家。就算我嫁过门去,也只能做偏房,做不了正室。还说要不是看在两家亲戚的份上,就连偏房也没得做。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今日还来说什么?” 其实康克坤本就是他对康名远说,觉得王家落魄,自己娶一个落魄表妹实在是有些不符合自己的身份,不过康克坤对王璨还是念念不忘,觉得这个表妹清纯可爱,也多少有些舍不得,便让父亲在信中写道,可以让她做个偏房。没想到的是,才几天功夫,王家忽然就变成了皇上御赐的天下第一神医。王璨还治好了太子殿下的病。一下能跟皇帝攀上关系,这还了得?康名远只不过是个户部的仓官而已,而康克坤刚刚考取了举人,正是意气风的时候,觉得天下事无不可为之。一想到表妹是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又被皇上御赐为天下第一神医,心头就狂热了起来,马上带了几个人来沈府找表妹来了。 康克坤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妹子,咱们还没有解除婚约。名义上你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这件事是我家不对,我向你赔不是。你看在我娘和我姨娘是姐妹的份上,莫要把这事放在心上,过了年,吉日一到,我就八抬大轿来娶你过门……” 王璨斥道:“休要多说,俗话说患难见真情,这次我们王家落难,我爹身陷大内亲军都督府的时候,你可曾来看我一眼?我家被迫要变卖家宅的时候,你康家可曾出过一文钱帮忙?现在却来用花言巧语骗我,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么?” 楚方玉嫣然一笑,拉住了王璨的手,和她并肩站在一起:“妹子说的是,这等男人不要也罢。”苏坦妹瞪了楚方玉一眼,她行事颇为稳妥,不像楚方玉一贯都是率性而为。 康克坤还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沈子成的声音:“喂,我说那个康什么来着,你到了我家,命人将我推在一边,在我的院子里拦着王姑娘不放。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康克坤被王璨一顿抢白,又被楚方玉讥笑,心中窝了一肚子火,他事先也打探过沈家,却不知道沈子成和燕王的关系,只道沈子成是个外地来应天府的少爷。于是恶从胆边生,怒从心头起,转过脸来冲着沈子成叫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说话?” 王璨急忙叫道:“不得无理!” 沈子成笑道:“我是人,不是东西。却不知道阁下是个什么东西?” 楚方玉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苏坦妹知道沈子成花样百出,强忍着笑,站在一旁。 康克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怒道:“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小畜生!” “小畜生骂谁?”沈子成笑眯眯的看着康克坤。 康克坤脱口而出:“小畜生骂你!”话一出口才觉被沈子成讨了便宜,又羞又恼。可是站在身边的几个女子却再也忍不住,全都笑出声来。康克坤的面子无论如何也挂不住了,猛的跳上一步就要去扯沈子成的领子,口中还叫道:“今日让你知道我康有成的厉害!” 苏坦妹、楚方玉、王璨见到康克坤真的动了手,都收起笑容,苏坦妹和王璨异口同声的叫道:“沈公子小心啊!” 沈子成退了两步,躲开康有成,指着随着康有成来的两条汉子叫道:“你们想动手?我奉劝你一句,今天少爷的心情不错。你们识相的就马上滚,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生过。不然的话,后果自负!” 康有成上下打量了沈子成几眼,看沈子成身子也不甚健壮,自己有几个帮手,父亲好歹是个官员,自己还是举人的身份,有道是贫不跟富斗,民不跟官斗。区区一个商人,皇上还是最讨厌商人的。打就打了,这口恶气总是要出来的!便朗声叫道:“给我打,天大的事情我扛着!” 那几个随从应了一声,朝沈子成逼近过来,沈子成哈哈大笑,忽然朝内院叫道:“小舅子出来吧,看到你半天了。” 许英武大步走了出来,诧异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内堂?” 沈子成笑道:“那几位公公一走,你就跑去内堂偷吃。我早就看见了,只是不说。如今这几位好汉要打你妹夫,怎么办?” 许英武哗啦啦卷起袖子,亮出斗大的拳头:“妹夫,你说怎么办?” 沈子成依样画葫芦叫道:“给我打,天大的事情我扛着!” 许英武得了沈子成的尚方宝剑,一个箭步就穿了出去,左手抓住一个汉子的衣领,腰腹齐齐力,大喝一声,将他从肩头背摔过去,跟着挡开另一人的拳头,一拳捣在他的腋下,只听咔嚓一声,想必是胳膊已经脱臼了。许英武三拳两脚解决了几个随从,揪住康克坤的耳朵,照着脸上左右开弓便是十来个大嘴巴子抽了过去。那康克坤拼命捂住脸,高声叫道:“好汉,莫打脸,莫打脸……” 沈子成笑眯眯的看着许英武虐打康克坤,说道:“够了够了,人家是读书人,看见没穿蓝色四周镶黑色宽边的直裰,这是举人老爷,咱们点到即止啊,别要伤了人家!” 许英武松了手,一把将康克坤推出去好几个跟头。 沈子成懒洋洋的叫道:“滚吧!” 康克坤爬了起来,一边朝门口跑去,一边回头叫道:“我们的婚书还在,就算是告上衙门也解不了婚约……” 嗖,一根木棒擦着康克坤的头皮飞过,沈子成拍了拍双手:“废话真多,再不滚,下次就打脸了!” 求红票收藏 第八十三章 锦衣卫镇抚 楚方玉的脸色却不太好看,低声说道:“那位康克坤说的不错,当日若是康家和王家没有解除婚约的话。婚书确实是有效的,就算闹上官府,也不能判决婚书无效。若是到时候康家真的八抬大轿来到王家,王姑娘不嫁的话,倒是违反了婚书了……” 沈子成施施然的走了过来,笑道:“居然有这种事情?” 苏坦妹也轻声说道:“不错,婚姻乃是人生大事。当时立下婚书,便是有了约定。若是没有废除婚书,康克坤说的还真没错!” 王璨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了,低声嘟囔道:“那怎么办?难道要我嫁给这个恶人么?” 楚方玉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跟沈子成过不去,故意朝沈子成揶揄道:“王小姐也莫要担心,沈公子手眼通天,你好生哀求于他,他若是肯帮你。别说是一纸婚书了,就算是天上的蟠桃,他也能给你摘下来。” 沈子成顿时语塞,自己哪来这么大的本事啊!可是王璨还居然真的相信了楚方玉的话,惨戚戚的说道:“还请沈公子施以援手,小女子感激不尽!” 沈子成愤愤的瞪了楚方玉一眼,却见那如火玫瑰一般的女子笑盈盈的不以为意,不由得暗叹一声,人心不古啊!只得摇头叹道:“再议再议!苏姑娘楚姑娘来到寒舍,还请上堂奉茶……” ……………… 欢天喜地过了年,沈家一家上下都去了新宅子里居住,倒是沈子成只留下了沈夫人、许长河一家人还有王家三口,依然住在自己的府邸。这一日,天气寒冷,呵气成霜,一大清早起来就见天色灰蒙蒙的一片,只怕是要下一场雪来。沈子成遥望天色,心头苦恼,原本打算初三就趁着吉时将饭店和打行开业,可如今天气不好,要是下起雪来,此时开业就颇为冷清了,只不过天气这件事,人力不可逆转,除了摇头叹息也别无他法。忽然小疙瘩快步跑了过来,红扑扑的小脸冻得通红,紧张的叫道:“少爷……少爷,不好了,一大队官兵来了!” 沈子成闻言一惊,官兵前来却是什么事情?急忙召集一家老小迎了出去,却见是老熟人了,大内亲军都督府指挥使毛骧大步走在最前,带着两队官兵手按钢刀走进沈府大院,高声叫道:“苏州沈子成何在?” 沈子成急忙迎上前去,拱手施礼道:“草民沈子成见过指挥使大人!” 毛骧面无表情,手中托着一份皇封,叫道:“沈子成下跪接旨!” 这时,沈府众人手忙脚乱的将香案抬了出来,一家老小都挤在前院,心中惶恐不已。上次沈家接圣旨,就是抄家下狱流放,这次圣旨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有沈子成胸有成竹,已经猜到是什么事情了。毛骧瞥了沈子成一眼,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州沈子成忠君爱国,为君献策,可堪大用。朕改制大内亲军都督府为锦衣卫,特封沈子成为锦衣卫正五品镇抚,督查风闻司。望沈子成能鞠躬尽瘁,为国出力。钦此!” 沈子成重重的拜了下去,叫道:“谢主隆恩!” 毛骧将圣旨一卷,递到沈子成的手中,携了沈子成的手,笑道:“当日见到沈公子就知道沈公子乃是人中龙凤,果然是不同凡响。皇上都对沈公子青眼有加,如今沈公子咱们同殿为官,日后要多多扶持才是。” 沈子成暗笑,当日看见老子就知道老子是人中龙凤了?那你毛大人不如改去相面好了。但是脸上却做出一副恭敬的神情:“是,是,以后下官还要指挥使大人多多提携!” 毛骧见沈子成也颇识趣,便低声说道:“昨日皇上宣旨,改制大内亲军都督府。本官继续担任锦衣卫指挥使,另有同知二人,从三品,佥事二人,四品,镇抚二人,五品,十四所千户十四人,五品,下属有将军、力士、校尉。这大汉将军也就罢了,他们只负责皇上的侍卫和仪仗,虽然归属咱们锦衣卫来管,其实权力有限。沈公子虽然只是五品镇抚,但是督查风闻司乃是皇上亲自设立的锦衣卫衙门,权力极大。沈公子当知,权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切莫辜负了皇上的期望!” 沈子成连连点头,这督查风闻司便是沈子成一手打造出来的新单位了。要说权力,那是极大的,一,对内,督查风闻司还可以监督锦衣卫的贪官。二,风闻就是闻风而动,任何案子只要督查风闻司听到消息,都可以查,一查到底,并且拥有从别的衙门接管案件的权力。总之是量身定做,想偷懒的时候就不接案子,想查案的时候也不怕捅破天去。朱元璋倒是爽快,一口就答应了沈子成负责这个督查风闻司。 毛骧这个人虽然办事的能力不行,但是做官还是有一套的,他也明白,如今自己还能待在指挥使这个位置上,是因为自己没有过错,又是大内亲军都督府的老臣,朱元璋算是给自己一点点面子,暂时待在上面。而原先大内亲军都督府的人都被撤换了一大半。新补进来的人里,除了功勋之后、举荐的贤能之外,要说一步登天的就是沈子成了。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督查风闻司乃是锦衣卫里权力最大的机构,这个单位交给了沈子成领导,瞎子都能看出来朱元璋对沈子成的态度怎么样了!毛骧自然要和这位下属打下深厚的革命友谊,脸色,就留给其他的镇抚、同知们看去好了。 “沈公子记得明日换了官服,要入宫谢恩,还要去锦衣卫坐班呢!督查风闻司的人,皇上恩准沈公子可以自行增裁。沈公子若是有哪些用得顺手的人,补进来当个番子也不错。”毛骧笑呵呵的说道。 沈子成连声答应了,毛骧这就转身要走,沈子成却命人飞快跑去内堂取了一盒礼物出来,双手递给毛骧。毛骧脸色一板,低声道:“皇上设立锦衣卫就是防止官员贪腐,沈公子能给本官礼物?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啊!” 沈子成笑道:“这是家中从苏州带来的点心特产,论起价值来是一文不值的,哪里算得上是礼物?毛大人就收下好了,下官只是略表心意。” 毛骧笑着将锦盒收下,转身扬长而去。 沈夫人快步走了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儿啊,可吓死娘了。上次传圣旨,家里一夜之间就天翻地覆。还好这次是福不是祸,皇上要你做官,你就安心做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别让娘担心啊!” 沈子成笑道:“别担心了,我自有分寸!” 沈子成看着家人接过来的锦袍,扯开一看,却是一套金飞鱼服,乌纱帽,秀春刀,一双黑色官靴。这是锦衣卫的衣服了,另有公服朝服各一套,沈子成试了一下还颇为合身,不由得心中有些沾沾自喜,上辈子活着的时候也曾经想过考公务员。但是考什么样的公务员能一步当上市委书记级别的官员?没想到在大明朝倒满足了自己做官的念头,五品镇抚看着官职是不大,但是实权极重,再说了,锦衣卫是皇帝亲军,宰相门前还是七品官呢,更何况是堂堂锦衣卫了! “沈公子……” 沈子成扭头望去,却见王璨远远的站在一旁朝自己招手。沈子成大步走了过去,王璨见沈子成穿着飞鱼服,头戴纱帽,腰间挎着秀春刀,颇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掩口轻轻一笑,却对沈子成说道:“沈公子,那……那康家接连又派人送了几封信来,说是原定在初九的婚期不改,到时候就要八抬大轿来接我。这可如何是好?” 沈子成一看,那丫头虽然口中说的是如何是好,可是一双眼睛却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一副人家要来强娶你女朋友了,你自己看着办的样子。沈子成想了想:“这件事倒是颇为难办,不过,既然你已经开口了,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待我想想办法!” 王璨见沈子成说得轻松,叹息道:“唉,若是沈公子……哦,不对,应该叫沈大人也没有办法,那我也只要以死明志了。” 沈子成斥道:“大正月的,说什么死不死,让人听见多不吉利。” 王璨笑道:“那就要看沈大人的本事了!” 沈子成笑道:“你这话说的轻松,却是叫我一上任就以权谋私,仗着官阶压迫他人。那我岂不是成了一个贪赃枉法的贪官污吏了?” 王璨瞥了他一眼,悠悠的叹道:“小女子命运就在大人一念之间……” 妖精,这也是个妖精,沈子成忽然知道为什么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了,一个女人长的还不错,对你也不错,却娇滴滴的对你说到她的命运就在你的手中,这样可怜兮兮的样子,是个男人都被激起大男子主义了…… “明日我面圣之后,去了督查风闻司再说吧。那儿刑名高手应该不少,我却跟人商议一番,看如何能免去你的婚书。这件事用强一定是不好的,皇上如今刚刚改制了大内亲军都督府,若是我乱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沈子成安慰道。 “全凭大人做主了!”王璨低声说道。 沈子成忽然有些飘飘然,从今往后,咱,就是沈大人了! 第八十四章 居然是你! 沈子成换了一身公服,第二天一早便早早入宫去面圣去了,朱元璋办事效率果然是高,应天府卫所的改制雷厉风行,原先的四十八个卫所被改成十二卫所,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锦衣卫了。而沈子成这个如同彗星般撅起在锦衣卫的新任五品镇抚更是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沈大人请随咱家来!”那位公公沈子成是认识的,已经去了沈家好几次了。沈子成笑呵呵的跟在那位公公的身后朝后宫走去。今日朱元璋一定有些话是要对沈子成说的,沈子成已经想好了对词。只不过没想到的是朱元璋的开门见山还是让沈子成出了一身冷汗。 公公转身带上了房门。沈子成急忙拜见了皇帝。 “你看看这个!”朱元璋将一叠公文丢在沈子成面前。 沈子成仔细一看,脸色渐渐凝重起来,这件事可非同小可。原来是扬州知府报上来的公文,这件事说起来颇有些喜剧色彩。据说是一个飞天大盗,一路从杭州开始朝北作案,一路直到扬州,专门盗窃官员富商。那些富商倒也罢了,偏偏那些官员没有一个敢声张的。这也不奇怪啊,朱元璋给官员们的俸禄大多都是实物俸禄。一个飞天大盗总不会跑到官员的家中去扛两袋大米走了吧?他自然都是盗窃的官员钱财和珠宝。可是沿路失窃的官员报上来的损失不过是钱三贯,银锭两枚共计十两之类的损失。到了扬州,那个飞天大盗终于被官府抓到,人家倒也坦承,交代了在某某知县的家中盗取了黄金一百两,某某知府的家中取得玉器五件,珍珠两百颗云云。 这一下,扬州知府觉得大事不妙,朱元璋反贪正反在兴头上,要是自己知情不报的话,将来说不定就连自己也要扒层皮。但是他只不过是个区区知府而已,又不能去别的州县去查官员的贪腐,索性将那飞天大盗和供词一起派人送到了刑部。刑部一看,顿时冷汗直冒,片刻也不敢耽误,直接将公文送到了宫中,这,只不过是昨天晚上刚刚送到的而已。 “朕刚刚改制大内亲军都督府,就送了这一件案子来,哼,这些人的胆子果然不小!”朱元璋冷哼一声。 沈子成知道此时一定要顺着朱元璋的性子来,于是说道:“皇上明鉴。盗贼被抓,说不定也会乱咬人。这些官员之中或许有些人确实不太清白,不过也不能排除有些人是清白的,只是被盗贼咬住。需要彻查之后方才好行事!” 朱元璋深思道:“如今锦衣卫刚刚组建,朕也需要一件案子来给那些贪官污吏看看朕的决心,同时让他们知道锦衣卫和大内亲军都督府不同。以前的大内亲军都督府被人带的就像是没牙的老虎。锦衣卫就是朕的雄鹰饿狼,只要敢于贪墨的人,朕就要将他们碎尸万段。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一定要严查到底。” 沈子成心中暗暗苦笑,人家在地方上的势力根深蒂固,哪里是自己说查就能查的?不过这样也好,朱元璋说要撑腰,那就趁机多要点本钱。 沈子成还没开口,就听朱元璋说道:“你也莫要担心,朕知道锦衣卫刚刚成立,你又没有自己的人手,许多事都颇为不便。所以你奏请的督查风闻司,朕已经调了常森去担任五品千户,归你管辖。他手下有一营官兵,训练有素,武艺高强。想来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沈子成背上顿时冒出冷汗,看来朱元璋应该知道自己和常森是认识的。那朱棣去兰溪会的事情,朱元璋也必然知道。要是这样推断下去的话,那在太子殿下面前玩一出滴血认亲的戏,朱元璋更是一清二楚。可是朱元璋却不说破,只因为自己做的这件事非常对朱元璋的胃口。这位草根皇帝也不想丢了皇家的颜面,既然沈子成想出这个办法向天下人证明朱棣确实是马皇后的亲生儿子,朱元璋又何必戳破沈子成的谎言呢? 一想到这儿,沈子成汗如雨下,急忙抬起头来,一和朱元璋目光相接,朱元璋那若有实质的眼神正对这沈子成。沈子成急忙低下头,他明白,这一切都瞒不过朱元璋!自己虽然是重生人,但是多的也只不过是几百年的见识而已。在这位从最底层一步步奋斗到巅峰的皇帝的面前,自己就像是个初生婴儿一般,什么都瞒不了朱元璋。 无论是在权谋还是在政治手段上,如果说朱元璋是大学水平的话,那沈子成最多也就是小学毕业!沈子成定了定心神,说道:“多谢皇上栽培!” 朱元璋笑道:“沈卿家,你只要用心为朕办事。过去沈家的一切自然既往不咎,你做的好,为朕立了功,朕也是赏罚分明的!” 沈子成叩头谢恩,朱元璋淡淡的说道:“那名盗贼已经派人送去锦衣卫了,你去了锦衣卫便能找到。想必常森等人也在锦衣卫等你了,你就好生去替朕把这个案子办好了!” 沈子成退出皇宫的时候,只觉得身上湿漉漉的一片,衣服都粘在了背脊上。还好那出滴血认亲是间接帮了朱元璋的忙,不然的话,按照朱元璋的脾气,岂能让自己在他的眼前耍这样的小手段,那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开玩笑么! 锦衣卫衙门离皇宫不算太远,沈子成坐了小轿不久就到了,守门的番子看到沈子成穿着五品官服,持着锦衣卫的令牌,不敢阻拦,一路指引着沈子成朝大堂走去。沈子成掂量着手中还带着体温的象牙腰牌,上边刻着“锦衣卫镇抚沈子成”八个大字。这,就是权力,有了这个东西,就算是三品官员看到沈子成也要仔细掂量一下。 “沈大人!”沈子成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一扭头看到常森穿着一身崭新的锦衣卫金色飞鱼服,兴高采烈的朝沈子成走了过来。 “呵呵,常大人……”沈子成抱拳道。 常森现在算是沈子成的下属,虽然品级一般但是看到沈子成总是要见礼的。沈子成笑道:“常兄弟,我看这样好了,咱们年纪差不多,官阶也是一样。不过你还是开平王的儿子,要是咱们总是以大人相称,反而显得见外了。要是常兄弟不介意的话,愚兄痴长两岁,我便叫你一声‘常兄弟’,你便叫我沈兄好了。什么大人大人的,都是叫给外人看的。咱们要是也这么叫法,岂不是成了笑话?” 常森的脾气本就继承他的父亲,颇为豪爽,听到沈子成这般说道,当即笑道:“沈兄,要是如此,兄弟可就不跟你客气了!” 沈子成微微一笑,转入正题:“毛大人何在?” 常森说道:“毛大人今天一早就去了宫中,十二卫所刚刚改制,想必皇上还有事情要和他商议。沈兄也是从宫中出来,没有见到毛大人么?” 沈子成一想,必然是两人错过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对常森说道:“昨天从刑部转来的案子,兄弟可知道么?” 常森点头道:“卷宗我都看过了,皇上特意吩咐我一定要协助你,将这个案子一查到底。如今督查风闻司的番子都是以前开平王府的亲兵,整整一营。皇上可也真算是对沈兄不错,这些官兵都是我大哥一手训练出来的精兵,要说起武艺来绝对是冠绝应天府。” 沈子成暗暗想道,可惜的是督查风闻司要的是不光是能打的番子,最重要的是有头脑,能查案。这些都是什么刑事侦缉的科目了,总不能自己现在去教他们如何去查案吧?其实自己也是一知半解,都是还在摸索之中。 沈子成便说道:“常兄弟,那个盗贼被关在何处?” 常森笑道:“那个……那个盗贼……沈兄待会见到便知道了,如今我没把他关在牢里。就派人看着他,将他留在督查风闻司的后堂了!” 沈子成大吃一惊:“兄弟这样可是不好,要是被御史们知道了,一本就要奏到皇上面前,到时候说我们玩忽职守。凡事还是要按照规矩来,就算是自己的朋友被抓进来。表面功夫也要做足,不要给人留下把柄才好!” 常森愣了一愣,汗颜道:“我还真没注意这些。” 沈子成笑道:“无妨,反正现在也没有外人,以后咱们自己小心一些,表面文章只要做足了,别人就算说什么,咱们也无所谓!” 常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领着沈子成转过大堂朝督查风闻司走去,这儿的番子看起来个个都是神采奕奕,他们一步就从普通士兵变成了手掌督查大权的番子,不但俸禄多了许多,就连跟人说话的气势也不同了。见到沈子成和常森两人,这些番子都是肃然起敬,知道是顶头上司来了。 沈子成走进后堂,便见一人站在后堂里,手脚虽然都上着锁铐,但是看起来并未受到什么虐待。身上穿着薄薄的囚衣,脖子上架着一个沉重的大木枷,听到有人进来,那人也扭头看去。 沈子成顿时愣住了:“居然是你?” 第八十五章 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沈子成眼前的这位女子,竟然就是在兰溪县的时候,前去偷窃那幅才子联手作诗的条幅的蝶衣。 蝶衣看到沈子成也是颇出意料之外,她虽然不认得常森,但是当时沈子成扣住她的时候,常森是知道的,所以方才也没有为难她。现在一下子看到沈子成,蝶衣顿时愣住了,不禁脱口而出:“沈公子……你怎地做了官?” 沈子成看着这个年纪小小的丫头,心中一软,叹了口气:“上次在兰溪你就已经失手一次了,后来为何不走正路,要去偷窃呢?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你年纪小小如今就被官府抓到,到时候要是被贬为奴籍,充做官妓,岂不是苦了你一辈子?” 蝶衣这段时间确实是凶险万分,当初在扬州落网的时候,那些色迷迷的衙役官差就没少打她的主意。要不是她将盗窃的那些官员财物都一五一十的抖露出来,扬州知府觉得牵连太大,不敢过分虐待蝶衣的话,单是在女牢中就足以要了她的命。那些被关在牢中的女子,有几个没有被那些狱卒侮辱过? “哦,沈……沈大人如今是来审理我的案子吧?”蝶衣淡淡的说道。 沈子成颔道:“本官正是前来审理这一件案子。” 蝶衣冷笑道:“官官相护自古就是如此,我都已经说得一清二楚的,还要怎么审?那些赃物放在哪里,我也招了,扬州知府不是已经派人取了出来,一并送到京城了么?沈大人还有什么想问的?想要屈打成招还是想要杀人灭口?” 一旁侍立着的番子厉声喝道:“大胆,竟敢对大人无礼?” 蝶衣冷哼一声,看也不看那番子,一双灵秀的眼睛直直的和沈子成对视着。沈子成挥挥手示意番子们都退下,又叫常森在外边候着。反正这儿是锦衣卫的根本重地,就算蝶衣想夺路而逃也逃不出去。沈子成一点也不担心,从番子的手中接过钥匙,给蝶衣打开了枷锁,看着她当初宛如玉葱般的手指被冻得通红,手上还起了几个冻疮,沈子成心中不忍,吩咐门外的番子拿来一件厚厚的袍子,披在蝶衣的身上。 蝶衣倒是动也不动,看着沈子成冷笑道:“做官的也有好人了么?沈大人还真叫小女子大开眼界呢!” 沈子成笑道:“我,不是好人。你千万别拿言语挤兑我。当年我在苏州的时候,欺行霸市,横行霸道,大姑娘小媳妇我也不知道调戏了多少,妓院赌坊本大人也是常客。想挤兑我,你还差得远。本大人看你可怜,给你穿衣服,是本大人的心情好。要是大人我心情不好的话,未必不能做出一些让你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说着,沈子成的目光在她的身上上上下下游走了一番。 蝶衣心中一凛,但是口中却已经软了,低声说道:“反正我人已经带到你们大内亲军都督府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沈子成摇了摇头,走到堂上,拉过一张大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缓缓的说道:“如今大内亲军都督府是再也不存在了。只有皇上新组建的锦衣卫。而本官就是锦衣卫督查风闻司的镇抚。你算是运气不错了,在兰溪遇到我,在应天府还能遇到我。要是换个别的官儿,不知道你要吃多少苦头呢!” 蝶衣也不说话,但是双手情不自禁的拉紧了袍子,顺势将双手笼在袖子里。 沈子成翻开公文,问道:“你在短短一个月之内从杭州到扬州连盗十一家官府巨富,涉案金额庞大无比。你可知道,按照大明律例,这是死罪!” “知道。”蝶衣昂然答道。 沈子成一拍桌子,厉声斥道:“那你还敢行盗匪之事?” 蝶衣笑道:“那些贪官污吏的钱财本来就是搜刮平民百姓得来的,本姑奶奶将他们的钱财取走,劫富济贫,有何不可?难道沈大人做了官之后就忘记了在兰溪县的遭遇么?劫富济贫乃是替天行道的事。我做错了么?” 沈子成叹息道:“你真的做错了,并非贪官污吏不能惩办,皇上设立锦衣卫就是为了督查官员贪污**。既然你知道那些是贪官污吏,就应该向朝廷举报。但是你那种劫富济贫却是错了,一来,你虽然劫富了,可是那些钱财他们是从老百姓身上搜刮而来,虽然被你拿走,但是他们依然能继续从老百姓身上搜刮,甚至可能因为你偷了他们一百两黄金,他们就能从老百姓那里再刮两百两心理才平衡。再则,你能济贫,济得几人?就算你盗得十万贯?一个三口之家一年就要花费五六贯,这还是省吃俭用的情况下。也就是说,你最多能帮两万户人家,但是一个贪官要管多少户人家?就说一个兰溪县就有两万多户,你济得过来吗?其三,你拿到的是贼赃,你贸贸然将那些钱财分给老百姓,那儿有官银,有朝廷的贡品,老百姓拿去换成银子,便是销毁贼赃,按照大明律例是要连坐的。你以为你在帮别人,其实你错了,你根本不是在帮人,而是在害人!” 蝶衣被沈子成一番话抢白的无言以对,愤愤的说道:“好,那按照沈大人的意思,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就应该看着贪官贪污不成?让他们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我们却闷声不响,那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么?” 沈子成摇头道:“你还是不明白,朝廷允许百姓绑了贪官入京告状,沿途官员敢于阻拦者,一概连坐。你为何不敢去绑个贪官来应天府?因为你是贼,你自己的底子都不干净,你如何敢去绑那些贪官?别说得那么坦荡荡,要是替天行道是光明正大的事情,那你何不在光天化日之下去行窃?而是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入户偷窃呢?” 蝶衣想要反驳,却现无从说起,只能闷声不响的看着沈子成,小小的脸蛋上掠过一丝疑惑的神情。沈子成接着说道:“如今有贪官污吏,咱们应该循照官府的条例去对付这些贪官。而不是自己硬来,我也恨贪官污吏,但是就算一个贪官污吏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去一刀杀了他,因为不值得。杀了他,本官就犯了杀人罪,他那条狗命不值得本官用自己的性命陪他去死。杀了他,本官还嫌脏了自己的手。” 蝶衣的声音明显低了许多:“那自古以来就是官官相护,若是告状告到猴年马月也没有结果,岂不是让老百姓等白了头?” 沈子成笑道:“蝶衣姑娘,你这就错了,官官相护是那些贪官污吏相互隐藏。但是朝中就没有正气的官员了吗?有的,蒙元**,压榨百姓,所以蒙元丢了江山。朝廷若是不爱民,自然会受到老百姓的惩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朝廷就是舟,老百姓是那水。若是那水咆哮起来,就算是万斤巨船,也要沉没水底。所以皇上才设立了锦衣卫,督查那些贪官。更何况,如今的大明,贪官的确有,清官也不少。看这公文中,蝶衣姑娘你自己的供词就写到,扬州主事的家中空空荡荡,并无奢华物品,亦无密室藏金,在民间寻访,都说那位大人清廉克己,两袖清风。这就证明了朝中还是有好官的。” “更何况当今皇上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对贪腐绝不留情的皇帝,本官不敢说当今皇上就能远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但是在对待官员贪墨这一块上。当今的皇上绝对是雷厉风行,深得民心!蝶衣姑娘可以想想,古往今来哪一位帝王能像当今皇上一样,颁布诏令,官员贪墨六十两就扒皮填草。老百姓知道官员贪墨,可以押送上京,有功无罪!” 沈子成一口气说完,直直的看着蝶衣。 蝶衣支吾了两声:“你是读理我自然是说不过你。你……你……你要杀要剐,随便你好了。” 沈子成笑道:“蝶衣姑娘,你可以看着,本官如今负责督查风闻司,就是要对付那些贪官污吏。要是本官对付不了他们,蝶衣姑娘自然可以取笑本官,可若是本官能将他们绳之于法,你还说替天行道,劫富济贫才是正道么?” “好,说的好!” 沈子成抬头看去,只见朱元璋穿着一身蟒袍,身后跟着毛骧和常森,走了进来。常森朝沈子成做了个鬼脸,示意是朱元璋不叫他声张。沈子成心中一惊,还好刚才自己没有说什么大不敬的话,不然的话真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但是现在看朱元璋的脸色倒是颇为轻松,料想朱元璋应该是和毛骧商议了改组的事之后,一时间心血来潮便前来锦衣卫看看。没想到却刚好遇到沈子成在和蝶衣说话,是以就在门外偷听一会。见沈子成说到妙处,朱元璋忍不住鼓掌叫好。 沈子成急忙迎上前去,参见朱元璋。 朱元璋笑道:“好,沈卿家也不枉朕一番栽培,方才的话,深得朕心,这件案子交给你来办,朕没有选错人,当真是合适的很!” “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时候来的?”沈子成战战兢兢的问道。 朱元璋淡然一笑:“你说如今有贪官污吏,咱们应该循照官府的条例去对付这些贪官的时候,朕就到了。你办的不错!继续审……” 沈子成谢过朱元璋,转身看着蝶衣,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就听见蝶衣冷冰冰的对朱元璋说道:“你就是皇帝么?” 第八十六章 珍珠翡翠白玉汤 “大胆!” 随着一声暴喝,毛骧和常森一左一右跳了过来,双双将蝶衣按到在地,毛骧伸脚在蝶衣腿上猛踢一记,蝶衣身不由己,腿上一疼,便跪了下来。但是她昂然不屈,抬起头直视着朱元璋。这好多年都没有人敢在朱元璋面前如此说话了。 朱元璋脸色一板,他久居人上不怒而威,如今脸色严肃,看起来更是让人心惊。朱元璋淡淡的说道:“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孩而已,无须太为难她。朕倒要听听她想说什么!” 蝶衣用力一挣,可是常森和毛骧按得颇紧,却挣不动,于是对朱元璋说道:“你是皇帝,为何你要用那些贪官污吏当官?天下间的百姓都知道,宰相胡惟庸是个贪官,户部侍郎郭桓是个贪官……这些贪官污吏的名字,你只需要走到应天府的街头随便找一个老百姓一问便知。要是一个人两个人说他们是贪官或许是诬陷忠良,但是你可以问问天下的百姓,哪个不知哪个不晓?用那些贪官污吏为官的皇帝,也是好皇帝么?今天本姑娘就豁出去一身剐也要当面问个清楚,你一边搞什么大内亲军都督府,什么锦衣卫,一边用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治理天下。你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住口!”毛骧一声怒喝,伸手一掌在蝶衣的脸上重重抽了个耳光,一缕鲜血顺着蝶衣的嘴唇就流了下来,白生生的小脸高高肿起。可是她仍然不屈服,冷笑道:“本姑娘只不过是个草民而已,但是本姑娘可不怕死,皇上,你想诛我的九族怕是难了,本姑娘就是个孤儿,父母是谁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就是一个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皇上,你可敢回答我的问题么?” 毛骧大怒,挥起手掌又要重重打下。沈子成看得心惊肉跳,这丫头看样子是真不要命了,谁不知道朱元璋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啊!这不是自己往死路上走吗?但是风头浪尖上,沈子成想救她一命都没机会。 “住手!”朱元璋喝道,毛骧的手立刻停在了半空中。朱元璋仔细打量着蝶衣,忽然放声大笑:“有趣,你这小丫头颇为有趣。你要问朕,朕也能答你。为何朕要用贪官?朕用他们的时候,他们可是贪官么?不是,他们也只不过是十年寒窗苦读的他们谁会贪,谁不会贪。所以朕用了他们。但是他们只要敢贪,朕就敢杀!没有什么人能左右朕,你一个小姑娘说这个贪,那个贪。可有证据?朕要杀贪官,也不要错杀了好人。但是朕可以告诉你,只要落实了罪证,就算他是朕的儿子,朕也照杀不误!” “当真么?”蝶衣眨了眨眼睛,看着朱元璋。 “君无戏言!”朱元璋这次说的很严肃。说来也奇怪,要是换个人这么对着朱元璋的话,早就被砍了头了。可是朱元璋居然对这位小女孩一点也不严苛。 “那好,你杀了我吧!”蝶衣昂起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朱元璋诧异的问道:“为何要朕杀你?” 蝶衣缓缓的说道:“我是盗贼,盗窃财物众多,按律当斩。我方才冲撞了皇帝,我也知道这是大不敬的罪名,是要诛九族的。不过我就一个人,没有九族可以诛,皇上杀了我之后也莫要迁怒他人。如果……如果可能的话,那皇上你就赐我一条白绫吧,砍头太难看了,我不要砍头!” 朱元璋哈哈大笑:“朕不杀你。” “为何?”蝶衣好像听不懂朱元璋的话似的,居然这关头还反问了一句。 不料朱元璋笑道:“你想死,朕就偏偏不让你死。让你擦亮了眼睛看着,大明是如何对付那些贪官污吏的。” “皇上英明!”沈子成当先叫了出来,毛骧和常森急忙跟着叫了起来,三人拜倒在地上。沈子成听到朱元璋一说不杀她,急忙趁热打铁板上钉钉,先把这件事拖开再说。 “不过你是犯了重罪的,朕也不能赦免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待朕想想,如何惩戒于你……”朱元璋伸出右手中指,有节奏的在桌子上缓缓的敲了几下,似乎在思考如何对付这个小丫头才能显示出自己的英明帝王风范。 沈子成瞥了蝶衣一眼,禀告道:“皇上,微臣以为可以让蝶衣姑娘戴罪立功。第一,她是盗贼,不过她也揭了许多贪官。皇上之前说过,老百姓检举贪官者,有功无罪。那就当是她功过相抵好了。第二,锦衣卫审判那些贪官污吏,总要人证物证俱在,才能让人心服口服。蝶衣姑娘也可以做个人证,戴罪立功。这第三嘛……臣却不敢说!” 朱元璋颔道:“你说的不错,第三是什么?说出来,无妨!” 沈子成接着说道:“如今锦衣卫刚刚成立,微臣的手下也缺些人手。蝶衣姑娘还在婴儿时就被卖给他人,从此流浪江湖。遇到了一些不法之徒,才会学会盗窃。法无可恕,但是情有可原。如今督查风闻司刚刚组建,那些亲军的武艺是极好的,但是侦缉之时,用处却不大。蝶衣姑娘虽然年幼,却能飞檐走壁,轻功卓绝,加上她聪明伶俐,对贪官污吏又是深恶痛绝。微臣恳请皇上准她戴罪立功,就在微臣手下当个番子。” 沈子成摸准了朱元璋此刻的心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蝶衣冲撞了朱元璋,可是朱元璋却不生气,不过这个机会是要利用的,不然按照大明律法,蝶衣就算不被砍头游街,至少也要被变卖到官窑里成为娼妓。这等下场实在太过悲哀了。再则,沈子成也的确非常欣赏她的神偷绝技,别的不说,扬州知府为了捉她,特意从附近州县请来知名捕快六十多人,布下天罗地网这才抓住了她。 朱元璋点了点头:“也好。朕就准她戴罪立功,可是你要做她的保人,要是她再犯了什么事的话。你必须马上将她缉拿归案,严加惩办,否则你沈子成就要跟她连坐,还要罪加一等。” 沈子成谢道:“多谢皇上恩典。”跟着瞥了蝶衣一眼:“还不快谢皇上不杀之恩?” “谢皇上不杀之恩”蝶衣也给朱元璋磕了个头。能够不死,谁也不会上杆子去死的。蝶衣没想到自己居然能留下一条命来,稀里糊涂的还成了锦衣卫督查风闻司的番子。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来的太快太刺激了…… 朱元璋又吩咐了几句,对沈子成说道:“你随朕来!” 沈子成跟在朱元璋的身后,两人缓缓走出督查风闻司的大堂,一边有许多侍卫远远的站在四周,中间甚是空旷。朱元璋此时脸色颇为怪异,对沈子成问道:“你说那个女孩,婴儿时就被家人给卖掉了?” 沈子成不明就里,点头答道:“正是如此。” 朱元璋缓缓的说道:“那好,沈卿家,你给朕查一个人。当年朕从小备受战乱之苦,家人都死于贫困战火,后来朕当了和尚背井离乡,沿途化缘充饥。有一段日子,连一点吃食也找不到,朕几乎就要饿死,朕还记得那是一个寒冬之日,天气就像今日一般,没有阳光,阴沉的像是要下雪,朕走到一个村庄之外,实在是走不动了。遇到一个小女孩,那时候不过是十岁年纪左右,她看朕饿得厉害,便不知道从哪儿给端来了一碗珍珠翡翠白玉汤,那碗汤救了朕的命。朕一直不敢忘记当年的施舍之人。朕登基之后,曾经命人去那村庄查访,但是那儿历经战火,早已十室九空,找不到人了。今日看到这个叫做蝶衣的女子,年纪虽然幼小,可是长得却很像朕当年的恩人。沈卿家,你方才一定在想,蝶衣一再触怒朕,可是朕为什么不杀她吧?” 沈子成小心翼翼的答道:“微臣不敢!” 朱元璋也不说破,继续说道:“听你说她从小就被家人卖掉,朕怀疑她就是当初朕的恩人的女儿。要沦落到卖女儿过活,朕真是对不起那位恩人。沈卿家,你便再给朕查一查,那位女子若是还活着,应该四十岁年纪上下。相貌和蝶衣姑娘颇为相似!朕一心想报答这位恩人,沈卿家若是能找出她来,朕重重有赏!” 沈子成低头答道:“微臣遵旨!” 朱元璋怅然若失,长叹一声,叫毛骧常森出来,陪着朱元璋继续在锦衣卫里视察去了。沈子成满腹狐疑走回大堂,对着蝶衣左看右看,心道,当年的十岁女童,有道是女大十八变,长大了也应该不同。这蝶衣到底是不是人家的女儿,难说的很,但是看朱元璋那副样子,又像是真的记忆深刻。唉,不管怎么说,有的时候,人还真得靠着一张脸出来混。 蝶衣被沈子成这一番打量看得颇为不好意思,低头道:“沈公子看什么呢?” 沈子成笑道:“没事,你现在不是犯人了,是我锦衣卫的番役。我令人给你做一个象牙腰牌,以后你每日来锦衣卫签押就是。若是没有地方住也不要紧,我家大的很,你可先去我家住下。对了,我家中还有天下第一神医,她也是个女子,你身上的伤,让她给你调理就好了!” 蝶衣喃喃的说道:“皇帝也好生奇怪,不杀我,还让我做什么番子!” 沈子成斥道:“还说,今天你都不知道你的命有多大,换一个人,现在只怕已经五马分尸了。待会你就跟我回府,再把扬州的案情仔细跟我说一说!” 蝶衣冰封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她本就是个小女孩,这时忍不住露出小女孩的姿态:“那,沈大人,能否买些衣衫再去?”她抖了抖身上宽大的袍子:“要是这样的话,怎么出门见人?” 第八十七章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沈子成这一走可是叫苦连天,古代的女人跟现代的女人没有什么分别,她们一样热衷于购物和血拼。蝶衣裹着锦衣卫宽大的袍子,一出了衙门口就直奔绸布店。袍子里还是囚衣呢,让一个姑娘家穿着囚衣去沈子成的家里?那是想都别想?但是应天府的绸布庄多如牛毛,上等的丝绸看得人眼花缭乱,不仅如此,做好的成衣也颇为不少。还好蝶衣急着要穿衣服,饶是如此,还是挑了几套已经做好的成衣,外加六匹华丽的丝绸。 当女人和男人在一起的时候,男人必须要准备好丰厚的钱包,不然的话绝对抵挡不住女人的消费,沈子成有着上辈子陪女朋友逛街的丰富经验,不但带足了荷包,更叫了几个精壮的番子跟着自己,充当人体搬运机。好容易买够了衣服,沈子成揉了揉麻木的双腿,看着抱着一大堆布匹苦不堪言的下属,暗暗松了口气,没想到蝶衣竟然脱口而出:“不如去看看饰吧?” 蝶衣可怜巴巴的看着沈子成,就像是邻家小妹妹的那种无辜眼神:“大人,女人不带饰会被人笑死的……” 沈子成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那几名倒霉的番子跟着蝶衣继续去买饰。不过这个女孩子要真是朱元璋恩人的女儿的话,那可真是不得了。朱元璋这个人虽然对功臣心狠手辣,对贪官更是残忍至极,可是他这个人也有温情的一面。看看常遇春死的时候,朱元璋叫马皇后去陪常遇春的妻子,又将自己的龙袍陪着常遇春一起下葬,就知道他这个人是很复杂的性格。蝶衣只不过是个女孩子而已,又不会对朱元璋的大明江山构成威胁,要是确定了她的身份,只会有好处,绝对没有坏处的。 一行人缓缓朝前走去,蝶衣就像放出笼子的小鸟一样,欢快的在街上走来走去,看到新鲜的东西就溜过去要买,饰、零食更是买了一大堆。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沈子成跟在她的身边,正琢磨着要不要用自己的官威唬唬这个小女孩叫她赶紧跟自己回去?忽然前边一个院门打开,跟着一个女子,身材颇为高挑,衣衫不整的夺路而逃,而她身后还有几个穷凶极恶的汉子,手中拿着棍棒一路追打。 沈子成觉得颇为好奇,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便吩咐番子挤开众人,走了过去,却见那女子被人按在地上好一顿暴打。沈子成闷了半天,正好找到事情来做,于是施施然的走了过去,笑道:“几位好汉,如此暴打一个女子,实在是不成体统,就算她是你们家的奴仆,也不能公然在大街上这般殴打,如今是正月时分,又是在天子脚下,你们这般行事,让人知道了,岂不是叫人笑话?” 忽然从院门里传出一声怒喝:“打,别停手,把她给我往死里打!” 沈子成听这声音有些熟悉,扭头看去,正是要娶王璨过门的康克坤。两人打了个照面,康克坤皱了皱眉头,他只不过是个举人而已,并不知道如今沈子成已经是堂堂锦衣卫镇抚大人。康克坤冷笑道:“又是你这个多管闲事的。上次在你家,被你占了上风,这次可是在我家门口,你的跟班随从呢?莫要来管小爷的闲事,否则的话连你一块打!” 沈子成出了锦衣卫就换了一身便装,那几个番子也被沈子成命他们换过衣服再出来,听康克坤如此说话,那几个番子勃然大怒,就要丢掉手中的丝绸零食饰上前跟康克坤死拼。蝶衣急了,叫道:“你们小心点我的衣服,不然一会又得重买了!”那几个番子一听要再买衣服,顿时气势弱了下来,看着沈子成,要是大人说打,那自然是没有二话,番子们都是忠肝义胆,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可要是大人没说打,就还是先不要出风头了! “咦?出了什么事?” 沈子成侧头看去,只见楚方玉和苏坦妹也挤了进来,楚方玉一看这儿有热闹就急急忙忙的拉着苏坦妹要一起来看看,没想到挤进来一看居然又是沈子成和康克坤这一对冤家对上了。楚方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再一看地上躺着一个高挑女子,身上被打得伤痕累累,脸上还有血迹,便变了脸色,问道:“为何在大街上打一个女子?” 沈子成缓步走到楚方玉和苏坦妹身前,施礼道:“楚姑娘,苏姑娘,沈某给二位姑娘拜年了。躺在地上的这位姑娘却不是我打的,而是这位康克坤公子吩咐他的随从将这位姑娘从院子里一直打出来的。在下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苏坦妹看了看那个女子,心中不忍,便对沈子成说道:“要不然你就救她一救,就算她是奴籍,也可以赎买出来。正月就被人在街上暴打,如何是好?” 沈子成看着康克坤,冷笑道:“正月时分,我也不想找你的麻烦,苏姑娘的话你也听见了。这位姑娘只不过是一介女流,能做得什么坏事?最多也就是偷了东西或者怠慢了主人。你这般暴打也没什么好处。她若是你家奴仆的话,我便出钱将她赎买。要是不然,闹上衙门,你康克坤的面子也不好看。” 康克坤看了看那个瘫坐在地上的女子,脸色变幻不定,又好像露出一丝笑意,居然拱手道:“好,既然沈公子这么怜香惜玉,那这个女子从此和康家就再没有半点瓜葛。你要带她走,就带她走吧!”说罢,康克坤带着几个随从进了院门,砰的一声,就将院门紧紧关上。围观的老百姓看到没有热闹可看,不禁失望万分,纷纷挥起袖子,叹道扫兴。 苏坦妹和楚方玉双双过去扶起那个女子,只见那个女子家常挽着一窝丝杭州攒,镀金累丝钗,翠梅花钿儿,假珠子箍儿,镀金笼坠子。上穿白绫对襟袄儿,下著红裙子。看起来还是颇为美貌。说话也是轻声细气,对苏坦妹和楚方玉说道:“多谢两位姑娘救命之恩。”说罢看了看沈子成,又福了一福道:“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 沈子成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你要谢便谢谢这两位姑娘吧!” 苏坦妹扶起那个女子,轻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康克坤要打你?” 那女子哭哭啼啼的答道:“奴家本是南通县的妇人,夫家姓刘,人家都叫我刘秦氏,相公不幸病逝,家中无依无靠,便一路流浪到京都。靠教人女工为生,前些日子,康府贴出告示说要招人教康家小姐做女工。奴家就来这儿过活,今日,没想到康公子忽然闯进奴家的房间,要对奴家……呜……呜……呜……” 那女子抽泣了几声,接着说道:“还好奴家逃了出来,要不然的话,就……奴家可是没脸见人了!” 苏坦妹见她哭得凄惨,心下也颇为难,抬头看着沈子成。沈子成耸耸肩膀,两手一摊:“捉贼要见赃,捉奸要见双。这种事,既然没有生就算了吧,现在闯进康府拿人的话,康克坤来个不认账,他是举人老爷,这位姑娘只是个妇人,两人对簿公堂,最后吃亏的一定是这位姑娘了。康克坤随便找个借口,就说这姑娘在康家行为不端,打了她。康家上下都是他的人,咱们也拿他没办法。这位姑娘,你可有人证么?” 一旁蝶衣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什么捉贼要见赃,说我么?”沈子成却也不理她。 那女子哭得凄惨,偷眼看了看苏坦妹和楚方玉,泣道:“奴家不告康家。只是奴家是去帮工的,现在工钱也没有,就被赶了出来,就连投宿住店的钱也没有。奴家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能用钱解决的就不是问题。沈子成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从钱袋里取出一把碎银。没想到楚方玉却又硬邦邦的顶了沈子成一句:“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她是做女工的,拿了你的钱,正月也没地方找活做啊。正好,本姑娘正在学女红,家中又少一个人使用。要是姑娘你愿意的话,不如来我家帮工好了!” 那女子感激涕零,盈盈拜倒,说道:“多谢姑娘!” 苏坦妹看了看沈子成,轻声说道:“楚姑娘心直口快,你别生气!” 沈子成笑道:“我怎么会怪罪楚姑娘呢。今日楚姑娘又做了一件好事,有道是日行一善。楚姑娘坚持日行一善,做个三千六百五十天的话,必定能嫁个如意郎君的!” 楚方玉聪明乖巧,一听沈子成就是话里有话,三千六百五十天可不就是十年了,十年后自己已经是三十岁的女人了。还嫁什么嫁?于是笑道:“有劳沈公子关怀,本姑娘本就不打算嫁人。要是沈公子有心的话,也可以日行一善啊!” 苏坦妹一看这两人一见面就针锋相对,便打圆场道:“玉儿,咱们出来都有些时辰了,还是早些回去吧。这位大嫂也改回去上些伤药了。” 沈子成对苏坦妹说道:“过几日,我再去登门拜访!” 苏坦妹眼前一亮,又低下头轻声说道:“好,我等你便是!” 楚方玉扶起那个妇人,和苏坦妹远远离去了。沈子成叹了口气,回头看着蝶衣:“还要买什么?” 第八十八章 美人沐浴 蝶衣绣眉微蹙,仔细想了想:“没什么要买的了!” 沈子成长出了一口气,朝那几个番子说道:“回府!”那几个番子如蒙大赦,急忙抱着丝绸饰零食,拼命的朝沈府跑去。生怕走的慢了,那位要命的姑奶奶想起什么来,又要去买了。沈子成的心情和他们一般无二,脚下虎虎生风,倒走的身体虚弱的蝶衣连呼追不上。 到了沈府,沈子成急忙请出王璨,好在蝶衣被扬州知府拿下之后,只是受了一些轻刑便押送了刑部,一路上受了些风寒,却也不重。都是一些皮外伤,冻伤之类的。王璨给她诊治了一番,又吩咐家人去抓些药品来,好生调养几日便好了。众人又一起吃了晚饭,坐下闲聊,许芝兰和小疙瘩也在一旁跟大伙儿说着话。沈子成还眉飞色舞的将下午遇到康克坤的事情说了一番。 蝶衣看着王璨给自己把脉治病,由衷的赞叹道:“姐姐真是好本事啊,可惜我只会偷东西。”说着,脸上露出沮丧的神色。 王璨嫣然一笑,拉着蝶衣的小手:“听沈公子说,如今你也是锦衣卫督查风闻司的番役了。有沈公子提拔,妹子你只要用心去做,查那些贪官污吏,到时候做个锦衣卫的女官,岂不是比那些男子更威风了?” 蝶衣笑着点了点头,想着自己以后也能像沈子成那样穿着五品官服,威风凛凛的样子,笑得更是灿烂。没想到站在一旁的小疙瘩没好气的说道:“一个女儿家不好好去学女红,还要像男人似的到处抛头露面,真是羞也羞死了。你看人家大家闺秀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有出去当番子的。” 蝶衣的嘴上可不饶人,瞪了小疙瘩一眼:“你小小年纪比我还小,就自称男人了么?你可有胡须?你可有喉结?” 小疙瘩急了,跳起来叫道:“少爷也没有胡须,那少爷就不是男人了?喉结,我有啊!”说着昂起脖子来,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指着那一点点凸起的地方叫道:“你看你看,如何没有?小爷过了年也已经十四岁了,再过一岁就能娶妻生子了!” 沈子成忍着笑,斥道:“别乱说,真是丢死人了!” 蝶衣冷笑道:“这也敢自称男子?下午我和沈大人一起上街,看到一个姑娘家被人追打。她的喉结都比你的大。你那小小的喉头,真是笑死人了!”这喉头和猴头同音,蝶衣一语双关,巧妙的骂了小疙瘩一句。小疙瘩顿时恼羞成怒,要不是沈子成和许芝兰在身边的话,马上就要跳起来跟蝶衣放对。 沈子成忽然脸色一变:“蝶衣,你看清楚了?下午那个妇人真的有喉结?” 蝶衣疑惑点点头,她还不是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沈子成和王璨都已经变了脸色。沈子成自然是知道的,没有喉结的一定是女子,而有喉结的必然是男子。王璨家中世代行医,也明白这个道理。沈子成急忙跳起身来,撒腿就往外跑,百忙中把自己的象牙腰牌丢给小疙瘩,还对他招呼道:“马上去锦衣卫衙门,拿着我的腰牌,要督查风闻司的人马上赶到楚姑娘家中。” 许芝兰快步跟了过去:“相公,出了什么事?” 沈子成头也不回:“你跟我一起,出了大事!” 好在到了应天府之后,沈家就买了几匹马来代步,沈子成和许芝兰一人骑了一匹,风也似的朝楚方玉的家中飞奔。王璨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幽幽的叹了口气,只是蝶衣还不明白,对王璨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王璨低声说道:“这件事,你千万莫要跟人说起!”王璨的心中暗自忐忑不安,这可是事关两个女子的名节大事呢!要是说出去的话,在大明这个时代,苏坦妹和楚方玉几乎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 灯光摇曳,炉火通红,楚方玉和苏坦妹并肩坐在一起。苏坦妹拿着楚方玉新锈的枕头笑道:“玉儿,好在没有外人看到你锈的这块枕巾,这是什么啊?” 楚方玉娇羞的笑道:“鸳鸯……” 刘秦氏差点没翻过白眼去,那上等丝巾上绣着两只光秃秃的跟掉光了毛的公鸡似的东西,居然能叫鸳鸯?要是谁娶了楚方玉过门的话,新婚之夜看到这两只脱毛鸡,还不得笑掉大牙啊? 楚方玉看到刘秦氏的神色,解释道:“我自幼娘亲死得早,我又喜爱读书,成天就和书生们一起。偶尔还女扮男装跑去学堂听人讲课。哪里会有人教我女红啊!绣的不好,那我现在不是正在学么?” 苏坦妹揶揄道:“玉儿,为何要锈一对鸳鸯?难道是李醒芳公子痴心一片终于打动了你?要是如此的话,姐姐可要准备好大红包了!” 楚方玉不依的推了苏坦妹一下,那宜喜宜嗔的神情看得刘秦氏眼前一愣,楚方玉嗔道:“姐姐真是说笑,妹子早就说过了,李醒芳只会是我的知己,却做不了夫婿。我也是闲来无事才要绣一对鸳鸯的,那做女红的,十个有九个都是绣鸳鸯枕头,鸳鸯肚兜,这有什么奇怪的。倒是妹子要准备好大红包才是,昨晚和姐姐睡在一起,还听到你似乎说了沈子成的名字呢!” 苏坦妹羞红了脸:“我什么时候说梦话了?决计不会!” 两人说笑了一番,楚方玉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说道:“今日出去走了一天,身上都汗腻腻的,时辰也不早了。姐姐早些休息去吧……妹子可要沐浴一番了!” 说着,楚方玉对刘秦氏说道:“刘嫂,你去厨房看看水可烧热了没有。若是已经热了,就端来吧!”苏坦妹又说笑了几句,才起身离去。 刘秦氏到了她们府上着实卖力,好在楚方玉和苏坦妹都是单身女子,没有家室,父母也都已经去世了。房子很小,厨房离楚方玉的卧室也不远,刘秦氏来回跑了许多次,将一大锅热水送到楚方间里。那儿早已放下了一个大浴桶,屋里热气腾腾,白雾缭绕…… 楚方玉轻声吩咐道:“刘嫂,你就在偏房候着吧,顺便看着厨房的水,要是我这儿水冷了,便出声叫你,你再端热水来给我加上!” 刘秦氏笑道:“好,小姐!” 楚方玉轻轻带上了房门,却没有上门闩,待会儿自己可是不愿意起来再给刘秦氏开门了。再说这院子里住的都是女人,房子就这么几间,也不会有人走错。楚方玉缓步走到窗前,将头上的簪、金钗一支支卸下,秀美乌黑的长顿时如同瀑布一般飘下。楚方玉伸手又试了试浴桶里的水温,不由得展颜一笑。她生净,每日若是不洗澡的话,就无法入眠。楚方玉随手拿起一篮花瓣丢在水中…… 她却不知道,偏房中有一人,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欲火,凸出的喉结上下蠕动,等着楚方玉叫他进去添水呢…… 沈子成打马飞奔,许芝兰跟随其后,夫妻两一路上沈子成就给她说了个大概,许芝兰毕竟是给达官贵人看家护院的女武师出身,一听说有人男扮女装混进了楚方玉和苏坦妹的家中,比沈子成还焦急,几鞭,顷刻间就跑在了沈子成的前边。远远有巡夜的官兵斥道:“什么人,夜里敢在京都纵马?” 沈子成心急如焚,厉声骂道:“都瞎了狗眼么?锦衣卫督查风闻司办事,给老子滚到一边去!” 那些官兵知道皇上改制大内亲军都督府为锦衣卫,也知道锦衣卫权力最大的是就督查风闻司,虽然不知道沈子成说得是真是假,但是人家只是骑马而已,又不是杀人放火,要是冲撞了锦衣卫的高官,这些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下半辈子就要考虑是不是去边疆种田了。一个个急忙战战兢兢的让开。 沈子成心中一动,叫许芝兰停了下来,自己跳下马来,走到那队官兵面前:“你们带队的军官呢?” 一个肥肥胖胖的武官走了出来,朝沈子成拱手道:“是锦衣卫督查风闻司的大人么?下官是五城兵马司的兰翎长李凤成。” 原来是个九品芝麻官,沈子成叫道:“本官是锦衣卫督查风闻司镇抚沈子成。你既然是兰翎长,就马上带了人跟我来。” 说着,沈子成翻身上马,又朝前跑去,李凤成*人肥可是却不笨,这可是能搭上锦衣卫的好机会啊。镇抚可是五品官,比他高出太多了。李凤成一声令下,一队官兵整整齐齐的跟在沈子成的马后拼命的朝楚方玉的家中赶去。 沈子成好不容易到了楚方玉的府邸,抓住门环当当当的就敲了起来,半晌也没人开门。正好李凤成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马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沈子成大喝一声:“把门给我撞开!” 李凤成卷起袖子叫道:“兄弟们露一手给锦衣卫的大人看看!” 那些士兵摩拳擦掌就要撞门。忽然门吱扭一下便开了,却是苏坦妹亲自披衣而起开了门。她一见是沈子成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许芝兰和一群累得狗喘似的却杀气腾腾的官兵,当即就愣住了。 沈子成也不废话:“刘秦氏呢?” 苏坦妹诧异的说道:“她?服侍玉儿沐浴呢!” “什么?沐浴?”沈子成耳边如同响起一个惊雷…… 第八十九章 抢了个先 沈子成也不废话,急忙问道:“楚姑娘的闺房何在?” 苏坦妹伸手往东厢一指:“就在那里!” 沈子成快步冲了进去,身后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和许芝兰一起挤进了院子里,沈子成急匆匆的走到楚方玉的房前,双手一推便将房门推开。他本以为现在楚方玉已经遭了毒手,很可能正在被那好色之徒胁,沈子成虽然和楚方玉没有多少交情,可她毕竟是苏坦妹的朋友,也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家。叫沈子成如何能不着急?要是那什么所谓的“刘秦氏”已经碰了楚方玉的话,沈子成说不得就要当场把他拿下斩杀。 没想到沈子成一推门,就听见一声惊呼,楚方玉瀑布般的乌丝垂在粉嫩的脊背,雪白的露在睡眠之上,那娇美无限的酥胸全都暴露在沈子成的眼前,她的肩头如刀削一般纤和柔美,冰肌玉肤在灯光下光彩夺目,那高耸饱满的像山峰似的美丽胸部上还沾着花瓣,那美妙诱人的形状,夺人眼眶。而那团惊人的雪白上的那抹嫣红,就像娇艳可口的樱桃…… 沈子成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院子里已经喧哗了起来,李凤成在外叫道:“大人,里边可出了什么事情么?” 沈子成急忙将房门带上,叫道:“什么事也没有,你们不要进来。快去搜那个刘秦氏,将他给我拿下。”说罢,沈子成看着惊慌失措的楚方玉,又转身合上门闩。这才强忍着自己去看楚方玉的冲动,走到一边,捡起楚方玉的衣服,远远的背过身丢了过去,低声说道:“快点穿上!” 只听身后一阵哗啦啦的水响,沈子成知道一定是楚方玉正在穿衣服,不知道沈子成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强忍住自己回头去看的冲动。过了一会,身后的声音静了下来,只听楚方玉冷冷的问道:“沈大人好大的官威,半夜三更闯一个女儿家的闺房,以为大明没有王法么?以为你是锦衣卫督查风闻司的镇抚,就无人可以管你了么?” 沈子成回过头来看着楚方玉,轻声说道:“楚姑娘,不是沈子成有意轻薄,实在是事出紧急,那个刘秦氏,他并不是女子,乃是一个男人。他来到你家,必然是对你们有所企图,我担心苏姑娘和你有事,便风机火燎的赶来了。方才的事情,沈某自当烂在肚子里,终身不对任何人提起?” 楚方玉从惊惶羞怒中清醒过来,她也知道沈子成并非是那种恶人。况且就算是来轻薄于人的,也不会明火执仗的带着大队人马来自己的府上。看来的确是事出有因,可是楚方玉自视极高,寻常男子哪里能入了她的法眼,之前处处和沈子成作对。是因为跟她一样眼高于顶的苏坦妹竟然喜欢了这个男子,楚方玉倒不觉得沈子成有什么了不起,所以处处针对沈子成,故意和他为难。可如今楚方玉的清白女儿身已经被沈子成看见,这……可如何是好?虽说是事急从权,可自己也不能从的这么权啊! “楚姑娘,沈某知道你现在必然恼怒,但是这件事咱们容后再说,现在先要把那刘秦氏给办了。”沈子成看楚方玉已经穿好了衣服,便转身打开门闩走了出去。 “大人,那刘秦氏已经拿下了!”李凤成笑呵呵的吩咐几个官兵将刘秦氏推了过来,沈子成冷冷的看着那个刘秦氏,忽然伸出手来,一把将刘秦氏的领子拉开,果然,在高高的领子下边,一个粗大的喉结赫然入目。沈子成怒骂道:“好大的狗胆,居然敢男扮女装,图谋不轨。你倒是不怕死啊!” 那两个官兵紧紧的按着刘秦氏,沈子成转对李凤成说道:“兰翎长,麻烦你检查一下他的真身,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女子。要是女子就罢了,要是男子的话,说不得今日就得断了他的子孙根,看他以后还怎么为祸百姓!” 李凤成是个粗人,笑呵呵的答应了,将腰刀往身边的官兵手中一丢,伸手就是一招猴子偷桃。用力捏了两下,对沈子成说道:“公的!” 沈子成揪起刘秦氏的领子,左右开弓,照着脸上就是几个耳光,打得刘秦氏头昏脑胀。苏坦妹却走了过来,她聪明伶俐,猜到事情的原委,看站在门口的楚方玉神色不对,就知道中间必然又出了岔子,便对沈子成说道:“大人,这儿毕竟是民居,不适应审案,既然抓到了人犯。还是带回衙门的好。否则的话,邻里街坊听见了,会多许多闲言闲语!” 沈子成幡然醒悟,正好院门外又是一阵热闹,小疙瘩带着一队锦衣卫急匆匆的跑了来。五城兵马司的官兵看到人家穿着飞鱼服,挂着秀春刀的锦衣卫,气势顿时矮了半截。沈子成吩咐那些锦衣卫将刘秦氏拿下,押回衙门去。转身对李凤成说道:“兰翎长,这次多亏有你们一同前来。”说着,沈子成从钱袋里拿出几块银子要递给李凤成。 李凤成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只是笑了笑。沈子成顿时会意,要是廉政公署的专员拿一叠钱递给一个警察队长,那队长敢接么?沈子成笑道:“无妨,这是私人馈赠,是我沈子成个人送给各位五城兵马司的弟兄们喝酒的。你们拿着吧。改天,本官再请你们喝酒!” 李凤成松了口气,欢天喜地的接过银子,没想到这位沈大人这么好说话,出手还阔绰,况且这也算不得是什么贿赂,大不了回去了和长官说一声,就说锦衣卫的沈大人赏的银子,也算不了什么。况且李凤成是个聪明人,他明白沈子成给他钱,就是要他们不要在外边说出是来楚方玉家中抓的男扮女装的淫贼。这种人情,李凤成自然是会做的。肥头大耳的李凤成心花怒放,招呼着弟兄们便走了。 沈子成看了看苏坦妹,低声吩咐道:“你……你们还好没事,不过衙门你们就别去了。到时候免得有什么闲话。这件案子就交给我了。” 苏坦妹淡淡一笑:“这次又多亏了你了,不然的话,不知道最后闹成什么样子呢!” 沈子成抬头一看,只见楚方玉一双美目似乎要喷出火来,死死的看着自己,他做贼心虚,心中一惊,便对苏坦妹说道:“你我之间说到谢字,那可真的见外了。这案子结了,我便马上告诉你!” 说罢,沈子成带着锦衣卫的人押着“刘秦氏”便出了大门。许芝兰牵过马,对沈子成轻声笑道:“相公这次还好来得及时。只不过看楚姑娘的神色,只怕相公还是抢了那什么刘秦氏的先吧?” 沈子成尴尬的一笑:“这事回家了我慢慢给你解释,对别人可是提也别提!” 小疙瘩眨巴眨巴眼睛,牵着沈子成的马和许芝兰回家去了。沈子成这才松了口气,不敢回头去看楚方玉的家,带着那队锦衣卫火回了衙门里。 锦衣卫的诏狱便是大内亲军都督府的大牢,里边十八般刑具是样样齐全。“刘秦氏”被几个如狼如虎的番子扣在木架上。一旁有番子递过来一把大椅子,沈子成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笑道:“你倒也是好本事了,男扮女装居然让本官都看不出来。要是把你卖到官窑里边做个兔相公,那必然是京都最红的兔相公了。本官先不打你,看你这一身细皮嫩肉,也经不得打。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如何打扮成女子的?” “刘秦氏”知道今天九死一生,不如招认的老实点,免得多受痛苦,便颤声道:“在下名叫刘庆,是南通人士。打小的时候,家中有个姐姐,后来不幸死去了。家中双亲思念姐姐,我就经常扮作姐姐的样子,把脸上的汗毛须髭绞净,整形眉毛。再蓄,扮成女孩的头脸。穿上女装,学做女红逗双亲开心。后来也就成了习惯。直到父母去世,我家中贫寒,娶不起妻子,有一次,在家中闲极无聊,我扮上女装在院子里走动,忽然来了一个外地女子,说是去投亲的,可是走到这儿实在走不动了。她以为我是一个单身女子,想要借宿一宿。小人色心一起,便答应了。夜里于她睡在一起,便……便……将她玷污了……” 沈子成斥道:“你可是杀人灭口?” “刘秦氏”吓了一跳:“小人不敢啊,那女子后来一直破口大骂,小人连哄带骗,说是她声张起来毁的是自己的名节。便吓走了那个女子。小人也不敢在南通再留着了,但是又贪慕男女之事,便打扮成女子,一路朝应天府来,以教人女红为名,去了许多大户人家,诱骗了一些良家妇女。是小人该死,她们事后都不敢声张,所以……所以小人就屡屡得手了……” 沈子成斥道:“那你去了康家,却被康家的人识破了身份,所以他们打你,而你见到苏坦妹和楚方玉救你,你就色心一起,想去诱骗她们,是也不是?” “刘秦氏”失声叫道:“大人,那康家……” 第九十章 革除功名 沈子成斥道:“说!” 一旁的番子非常配合沈子成的言语,拿起烧红的烙铁往水中一按,顿时一缕青烟冒了出来。那番子朝“刘秦氏”狞笑几声,“刘秦氏”心惊胆战,急忙说道:“大人,小人是去了康家,因为听说康家小姐貌美。正好康家又招人教小姐做女红。小人便壮了胆子去了。可是没有想到,去了康家几日也没有见到康家小姐,或许是因为他们大户人家太忙。小人就住在康家,可没想到今天午后,康克坤少爷多喝了几杯,忽然闯进小人的房间,要对小人施暴……小人拼命反抗却不是康克坤的对手,他……”“刘秦氏”一顿,也说不下去了。 沈子成暗暗好笑,这可是现眼报啊,剩下的事情猜都能猜的出来,想必是康克坤色胆包天,以为“刘秦氏”是个女人,想对她施暴,没想到却现她是个男人。康克坤这个臭小子虽然没什么优点,却也不喜欢男风,于是便将“刘秦氏”追打出来。不过,转念一想,沈子成想到自己去打抱不平,实在是有些汗颜,还差点间接害了楚方玉和苏坦妹。 “康克坤这个混蛋,居然敢阴我!”沈子成越想心中越是生气,再加上过不几天康家就要去迎娶王璨,沈子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暗骂了几句之后吩咐那些番子:“你们好好伺候着他,十八班刑具每项都让人家尝尝鲜。这个畜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也该遭些报应了!” 那些番子最喜欢的就是折磨人了,一听沈子成这般说法,一个个喜出望外,什么夹棍、脑箍、拦马棍、钉指……这些都是番子们的最爱,一看可以大派用场,心中的满足感那是不必说了。沈子成看他们折腾了一晚上,于是留下一些碎银子给他们喝酒买菜去。自己起身回了沈府。 沈府上下也是一片紧张,好在许芝兰和小疙瘩先回去了跟大伙儿说了一声,这才没炸开了锅。沈子成回到家中已经是筋疲力尽了,许芝兰送上参汤,王璨也随着一同服侍了过来。沈子成喝了点东西,这才恢复了一些精力。看到王璨的时候,沈子成又是心中一动,说道:“这件事其实对于你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王璨诧异的反问道:“为何对于我倒是一件好事呢?” 沈子成笑道:“那个康克坤胆大包天,他啊,居然想强暴男子,你说这条罪名大不大?” 王璨掩口轻笑,沈子成真是毫不害羞,这样的话也能说出口来?于是说道:“大明律例可没有这一条吧,沈公子想要帮小女子退婚,小女子自然是感激不尽的。可是这到底算是什么罪过呢?况且捉奸要见双,这种事情没有证据,只怕也不好说啊!” 沈子成哈哈大笑:“一个男子若是对女子猥亵,就是犯了大明律例。对男子猥亵,虽然大明律例没写,但是本少爷却能编。这种事情肯定是上不得衙门的。你们就看着好了,到时候让康家有苦说不出!退婚自然是要退的,但是康克坤胆大包天,想要嫁祸给楚方玉和苏坦妹,这样的畜生也配当什么举人?我倒要叫他好好看看本少爷的手段。” 沈子成和两女说了一会儿闲话,便回房休息去了。第二天一早,便径直去了锦衣卫督查风闻司,这一看不打紧,沈子成自己都吓了一跳。“刘秦氏”被那些夹棍、脑箍、拦马棍、钉指……已经折磨的面目全非,体无完肤。沈子成还特意把看夜的番子叫了过来:“你们……你们没有对他……那个那个,你们知道的!” 那番子傻乎乎的愣了半天终于醒悟了过来,连忙答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沈子成点起一队番子,大摇大摆的朝康家走去。康家也算是大户人家,沈子成今天特意换上锦衣卫的官服,挎上秀春刀,到了康家门口,自有卖力的番子上前砸门。过不一会儿,就有仆人来开了门,一看一大群杀气腾腾满脸凶光的锦衣卫站在门口,顿时吓了一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沈子成亮出自己的腰牌:“看见没,锦衣卫督查风闻司镇抚沈子成,叫你们家老爷少爷都出来见我!” 那仆人连滚带爬的跑了回去,一会儿工夫康名远和康克坤就快步走了出来。康克坤远远的看到沈子成,立刻低下脑袋。沈子成暗赞道这个小子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啊。之前看到自己的时候趾高气昂,现在就学会低下脑袋装孙子了。人才,实在是个人才。 “不知道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罪过。下官康名远,任户部仓官,不知道大人前来有何贵干?”康名远满脸笑容的说道。 沈子成翻了他一眼:“你们康家就是这么待客的吗?放心好了,我现在来也不是要封屋拿人。要不然的话也不跟你们废话了。有什么话,咱们到了里边再说,不然的话,都叫外边的人给听了去。只怕对你们康家的声誉不好啊!” 康名远不知就里,急忙将沈子成迎了进去,吩咐仆人送上点心茶水。大家分宾主坐了下来。沈子成笑道:“听说你们家之前请了一个教女红的人,叫做“刘秦氏”,可有此人啊?” 康克坤抢着说道:“那人已经被我康家赶了出去,他做什么跟我们康家无关。大人当日是在我们康家门口看着楚方玉和苏坦妹带那“刘秦氏”离开的。当时我也已经说了,既然沈公子这么怜香惜玉,那这个女子从此和康家就再没有半点瓜葛。你要带她走,就带她走吧!在下的原话就是如此。不知道大人今日来,还有什么贵干?“ 沈子成也不恼怒,淡淡的说道:“康克坤,你果然聪明。事先就把自己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可是本官今天来找你,是谈一起强*奸未遂案的。你这么聪明,知道不知道本官说的是哪一出啊?嗯…………??“ 康克坤冷眼看着沈子成,他是想对“刘秦氏”动手,但是“刘秦氏”是个男人,大明律例里可没有这一条说强*奸男人也犯法。况且捉奸要见双,这件事自己来个不认账不就得了,谅沈子成也没什么把柄能抓住自己。于是昂然答道:“在下还真不知道,请沈大人赐教!“ 沈子成笑道:“看来康公子的记性还真不好。好吧,那本官就提醒你。那个“刘秦氏”不是女子,却是男人。你当日想要对“刘秦氏”施暴,可是你在和他拉扯之中现他是个男人,于是恼羞成怒,吩咐家人将他乱棍打了出去。要不是本官恰好遇到的话,只怕那个“刘秦氏”已经被你打得半死了。你顾忌康家的声誉,自然是不会声张出去。但是你这个人心术不正,看到楚方玉和苏坦妹要救“刘秦氏”却知情不报,害得这两位女子差一点就毁在你的手中。康公子,我对大明律例不是很熟悉。但是我也知道一条,要是现罪犯知情不报者,与犯人同罪。那个“刘秦氏”已经供认不讳了,他这些年来骗奸的女子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你倒是算算,按照大明律例的话,这条罪已经足够斩了。当然了,我要是告你强*奸“刘秦氏”未遂,一来你可以否认,我也没有证据。但是我若是判你知情不报的话,那就是铁证如山了,当日街上起码有一百人听到你说的话。你可有告诉本官说那“刘秦氏”是个男人?“ 康克坤冷汗直冒,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点,只得眼巴巴的看着康名远。 康名远看儿子吓得成了这般模样,急忙对沈子成说道:“沈大人,这件事是犬子不对。不过他也不是有意要隐瞒事实。只是一时没有想起来罢了。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犬子一马。” 沈子成冷笑道:“我放他一马?要是楚方玉和苏坦妹出了事的话,谁去放过她们?那些含冤受辱的女子,谁去放过他们?康克坤,你这次是事到临头懊悔迟了啊!” 康克坤心中焦急,指着沈子成说道:“你……你到底要怎么样?无论如何我也是举人,你不能打我,不能关我,你不……” 沈子成哈哈大笑:“你也不用那么多次提醒我,你是举人嘛,我知道啊!所以今天我就特意找了两位老学究来伺候你,包你心满意足!” 沈子成一拍手,外边的番子就领着两个老学究走了进来。沈子成说道:“根据大明律例,有两位举人联名签字作保,有七品官员以上的官员画押,就可即时革除功名。我应该没有记错吧?” 那两个老学究一起答道:“大人所言极是!” 沈子成笑道:“那就好,你们两位听了刚才我说的话,觉得康克坤的功名是不是应该被革除?有意见不妨现在就说!” 那两个老学究一起答道:“大人英明,康克坤的功名理应革除!” 沈子成从怀中取出一份早已写好的文碟,递给那两个老学究:“公文我已经写过了,印鉴也已经用了,就麻烦两位联名签字吧!” 康克坤一看要革除自己的功名,顿时急了,拼命扑上来要抢那公文,康名远大吃一惊,急忙想要抱住儿子,可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看着康克坤扑了过去。守在沈子成身边的番子飞起一脚,将康克坤踢了个跟头,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那两个老学究签了字,按了手指印,沈子成接过来抖了抖:“好,从现在开始,你康克坤就是一介布衣!” 第九十一章 斩草不除根 康克坤顿时面如死灰,一脸不忿的模样看着沈子成,怒吼道:“我不服,就算告到刑部、告到礼部……我也不服!” “服不服不关我的事!”沈子成冷笑道:“只怕你还不知道,就算是刑部也无权插手锦衣卫的案子。这是皇上的意思,你要是不满就去面圣告御状好了。来人,把康克坤拿下,带回锦衣卫,好生查问。” 康克坤又叫又跳,拼命不肯跟锦衣卫回去,要知道大内亲军都督府当初在京都就是恶名远扬,进去了不死也要脱层皮。现在锦衣卫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换了个名头而已,说到底还是一个样的。这次落在沈子成的手中,那还能有命出来么?康克坤哭喊连天,一点举人的斯文面子都不要了,康名远有心要维护儿子,但是看沈子成根本不容商议的模样,只得忍下这口气,再寻思找那些官员帮忙,能攀上锦衣卫的关系,放康克坤出来。 康克坤再闹,也闹不过那些锦衣卫们,一群虎狼之士将康克坤就势抽翻在地上饱以老拳,直打得康克坤皮开肉绽,血流满面。沈子成皱了皱眉头,说道:“别打了,带回去吧!”那群锦衣卫才收了手,将已经被打得像一条死狗般的康克坤拖了回去。 说起来也是康克坤倒霉,沈子成刚刚到锦衣卫上任,没有接手几个案子,之前带人去抓刘秦氏的时候,也没用上锦衣卫的人。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些锦衣卫也想在顶头上司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这一顿打着实用力。 沈子成有意押着康克坤从大街上招摇过市直到锦衣卫,沿途看热闹的老百姓不少,锦衣卫们为了树立起锦衣卫是为皇帝尽忠,为老百姓除害的衙门,一路上对老百姓诉说康克坤的恶行。从他退婚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康克坤企图强*奸一个男人,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康克坤披散着头挡着半边脸蛋,看起来就像是几百年后被警察从宾馆里拉出来的小姐一般。沈子成暗暗好笑,活该他有今日的报应。 到了锦衣卫,苏坦妹、楚方玉、王璨诸女都来到了锦衣卫。苏坦妹和楚方玉看着康克坤的眼神就分外不同了。那一日,康克坤既然不说破刘秦氏的身份,就是摆明了要坑害苏坦妹和楚方玉,苏坦妹宽厚一些也就罢了。但是楚方玉却是个爱恨分明,嫉恶如仇的女子,就是眼前的人害得她差点被刘秦氏得手,又……被沈子成看了个精光,羞愤之心犹若火山喷,要不是在锦衣卫,楚方玉简直恨不得上去给康克坤两脚。 沈子成走到堂中坐下,两排手按秀春刀的锦衣卫鱼鳞形排开,三女在左手边站着,康克坤却不得不跪在中央,一双怨毒的眼睛盯着沈子成。 沈子成冷笑道:“如今你已经不是举人,没有功名在身。到了锦衣卫还怕不招么?不过本官也不着急跟你审理与刘秦氏同罪一事。倒要跟你谈谈你和王家的婚约!” 康克坤不由得看向王璨,王璨似乎要躲开他的眼神,但是苏楚二女一左一右扶持着她,让她直面康克坤的目光。康克坤转回头看着沈子成:“就算我有罪有怎样?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麻杆抱着走。她和我有婚约,就是我康家的人。就算我有罪,一样是要履行婚约,难道还能悔婚不成?” 沈子成哈哈大笑:“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若是你成亲在前,就算是你有罪,你的妻子也不能离开你。但是如今王姑娘还没有嫁入康家。算不得你康家的人,若是你被判有罪。自然可以解除婚约,皇上制定的《大明律》上写的明明白白,你是前任举子,该不会不知道吧?” “你这狗官,假公济私,想夺我表妹……”康克坤一句话还没说完,旁边站着的锦衣卫扬起刀鞘,重重打在他的脸上,顿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带着两颗牙齿,怒喝道:“竟敢在锦衣卫对镇抚大人无礼!” “斯文一点,审案要紧!”沈子成心中得意,以前都是在电视里戏文里看那些大老爷升堂审案,虽然自己还不是大老爷,但是手握刑名重权,审案的快乐也是一模一样的。沈子成叫道:“把刘秦氏带上来!” 几名番子押着已经惨不忍睹的刘秦氏走了上来,上了堂前,伸脚在刘秦氏腿上一踢,他便软绵绵的跪了下来,身上血迹斑斑,实在是难以言表。康克坤只不过是看了他一眼,就胆战心惊,对锦衣卫如狼似虎的手段立刻多了几分了解。 “你可认得眼前这人是谁?”沈子成指着康克坤问向刘秦氏。 刘秦氏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道:“认得,便是康家少爷康克坤!” “那你倒说说,康克坤如何意图非礼与你?”沈子成双手环抱,靠在椅子上,却没有做官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看得苏坦妹和楚方玉都暗暗好笑。不过落在王璨的眼里,却是别具一格,不走寻常路! 刘秦氏知道要想轻判就要把脏水猛往康克坤身上泼,当下就像泼妇骂街似的指着康克坤叫骂起来:“你这个狼心狗肺,人面兽心的东西,见人家生得貌美,就想侮辱人家。倘若我真是个女子,岂不是被你毁了清白?那日你还想毒打我,想杀人灭口不是?要不是老天开眼叫我遇到贵人,却被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害死,那我就死得太冤了!” 苏坦妹和楚方玉看着一个男子手握兰花指指着另一个男子,口口声声说是要侮辱自己,浑身上下情不自禁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沈子成看得有趣,问道:“康克坤,你可认罪?” “认罪?你们都已经串通好了,就算我说不是有用么?”康克坤犹自嘴硬。 沈子成冷冷一笑:“你倒喜欢撑硬汉子,就算你逼奸刘秦氏此案没有证据,你那日打他出门,却不曾告诉本官和楚姑娘说刘秦氏是个男子。要不是本官及时赶到。险些酿成大祸。你这般行径,算得什么举人?圣贤书都被你读到狗身上了?” 楚方玉听沈子成说起那晚的事情,自觉一阵尴尬,但是又不好意思说出口,这件事对于楚方玉来说,就算是最要好的苏坦妹也无法告知。只得怒气冲冲的看着沈子成,若是沈子成敢把具体经过说出来,楚方玉说不得马上就要冲上公堂和沈子成拼命。 康克坤哑口无言,惨笑道:“官字两张口,我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要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吧!” 沈子成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忽然看到王璨走了出来,说道:“大人,民女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沈子成看着王璨,心头一软,低声说道。 王璨看了看康克坤,从怀里取出一张绢帕递给康克坤:“擦擦脸上的血迹……”她抬起头来,秀丽的脸庞正对着沈子成,清声说道:“大人,康克坤就算再可恶,也是民女的亲戚。这次他的确是罪有应得,但若是将他和刘秦氏同罪的话,未免刑罚过严。大人已经革了他的功名,从此已经贬为庶民,终身仕途无望。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惩罚更加严苛呢?难道真的要他一个文弱书生流放千里,去塞外不毛之地么?康克坤虽然心中有恶念,但是并未有什么真正罪大恶极的恶行。民女斗胆,求大人网开一面,法外施恩。放他一条生路吧!” 堂上几人一听这话,心思各不相同。苏坦妹暗赞道:“这真是一个善良单纯的姑娘家!” 落在楚方玉的耳中却不大受用:“什么叫没有恶行?难道要刘秦氏果真占了本姑娘的便宜,才算是恶行么?可恶,便宜已经被沈子成给占了!”想到这儿,楚方玉抬起头看了看沈子成,却见沈子成翘着二郎腿,正看着王璨呆,心头一阵恙恼。 沈子成却想得是:“放他不是不可以,反正只是为了给他一个教训,顺便解除婚约而已。但是康克坤这个人到了锦衣卫还如此嚣张,只怕将来是个祸胎。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倒不可以不妨。”更叫沈子成郁闷的是,看王璨对康克坤这番模样,心中未免有些吃醋。须知男子都是独占欲极强的,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对别的男人还有这么多同情心,多少是有些不满的! 康克坤却在想:“今日老子只要过了这一关,这辈子就算跟你沈子成卯上了,虽然我是无能为力了。不过我爹康名远在户部为官多年,在京都的人脉却也不是你沈子成能比拟的。明的斗不过你锦衣卫,暗地里下黑手,当老子不会么?”只不过是一念之差,就让这个原本锦绣前程的年轻人在歧路上越走越远。 “罢了罢了,就依你一次。康克坤的罪名,我会命人转到应天府去审理。到时候不是锦衣卫的事了,应天府爱怎么判就怎么判吧!”沈子成淡淡的叹了口气,应天府也算是地方机构,康名远多少会有些人脉在里边,只要舍得砸银子,多跑跑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问题还是不大的。 “大人……大人……求你饶了我……”刘秦氏看沈子成有些心软,连忙磕头求饶,泪如雨下,他本来就容貌娇美,这一哭起来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但是沈子成最恶心的就是这种不男不女的东西,心头一阵厌烦,懒洋洋的说道:“你的命不好,本官已经将你的案子请指挥使大人转交皇上。你可知道皇上批了什么字么?” 刘秦氏心中一凉,却不敢吭声,只顾着磕头。 沈子成冷冷的说道:“死!” 第九十二章 女刑男用 正月里就处决人犯实在是颇为少见,京都的老百姓都挤上了街头要看热闹,而且这一次处决人犯,不是应天府办案,却是新成立的锦衣卫在办案。那锦衣卫听说就是以前的大内亲军都督府,里边的番子个个精明强干,一身好武艺!这一次抓住的,是个男扮女装,专门祸害大闺女小媳妇的淫贼,这还了得?那些叛国奸臣,离老百姓太远,恨的不够热烈。但是什么小偷小摸的,掳掠的,却是老百姓的切肤之痛,怎能不恨? 天色有些阴霾,呼啸的北风狂吼着吹过,也吹不散那热闹的人群,光秃秃的树丫上都坐上了人,要抢个好位置,看个清清楚楚。 这一次朱元璋只批了一个“死”,却叫人带话给沈子成——如何处死,朕不管。你自己去想办法,但是一定要震慑那些淫贼。大明开国以来,第一起这样的案子,那些失了名节的女子就算了,想方设法替她们隐瞒起来。这个男子,你给朕狠狠的办! 沈子成接到这个主意,想了半晌也不知道如何狠狠的办?扒皮?有些过了;凌迟?太血腥;五马分尸?场面不够热烈。不过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终于被沈子成想到一个绝世妙计,这一招要是用出来,保准吓得没几个人敢犯案! 不知道有多少人走出家门,直到多年以后,人们谈起那一天,还在感叹,这么多年,妇女的案子少了许多,说到底还是沈大人那一次给吓得。那一天,称得上是万人空巷,无数人挤到了锦衣卫的衙门,要看看沈子成如何对付这个恶贯满盈的淫贼。 刘秦氏被押出锦衣卫的时候,臭鸡蛋、烂白菜帮子雨点般的朝他打了过来,也有不少人看着他的容貌感慨万千,明明是一副女儿模样,却偏偏是个男儿身。这也就罢了,居然还敢男扮女装,良家妇女,实在是罪大恶极。刘秦氏被打得满身狼籍,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是如何死法,只求痛痛快快一刀砍了头得了,免得受那些酷刑的折磨,但是想起昨日下堂之时,沈子成那阴测测的一笑,刘秦氏顿时毛骨悚然,这多半是要死的苦不堪言。他有心要嚼舌、撞墙自尽,却始终鼓不起那勇气,人,只要没死到临头,总是要挣扎几下的。 沈子成身着整齐的官袍,大步走到衙门口,冲着四周的人们一抱拳:“诸位乡亲父老,咱们大明自从立国以来,就以严刑对付不法之徒。但是敢于以身试法者依然比比皆是。如今竟然有人男扮女装,诱骗良家妇女。这样的人,若是不给他一些苦头,他们是绝对不会明白,刑法的严苛,今日,就算是有人说本官残暴不仁,本官也认了。本官只有一个念头,任何人敢于作恶,必十倍偿之!” “好!”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老百姓的情绪总是容易被点燃的,一面是热烈的掌声答谢沈子成的讲话,一面是那些臭鸡蛋烂白菜帮子继续飞向刘秦氏。 两名锦衣卫端着一盘酒菜,走了过来,送到刘秦氏的面前,轻车熟路的念叨:“吃吧,死也别做个饿死鬼,吃饱了好上路。下辈子投胎好好做人,别再要作奸犯科了!” 刘秦氏看着那盘酒菜,眼泪唰唰的流了下来,两腿一软,两名锦衣卫拉都拉不住,他便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哭喊着:“大人,饶命啊!小人知罪了……大人,求你饶命……小人给你做牛做马……大人……求你开恩啊……” 他这一顿哭喊,却换来老百姓的哄堂大笑,敢于犯案子的人,原来也这么没种。沈子成冷冷的看着刘秦氏:“吃饱了就送你上路,现在知道怕了?当初毁在你手中的女子,他们又找谁诉苦去?” 那几名锦衣卫将刘秦氏拉了起来,将饭菜胡乱塞在他的嘴里,灌了几口酒下去。刘秦氏只不过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寒风一吹,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浑身瑟瑟抖,低着脑袋,垂头丧气,知道是死路一条,连求饶的力气都已经没了。 “上刑具!”沈子成大手一招。 一群锦衣卫竟然推出一架木驴来,那木驴,肚子里却是空的,四条“驴腿”,各安一个木轮,游街的时候,不是被抬着走,而是有人在后面推着走。这木轮连着一条能活动的杆子,杆子又连着木驴肚子里的一个“偏心轮”,偏心轮再连着一根粗大的木棍儿,所以木驴往前推,那大木棍儿就能上下伸缩。这是以前对付那些犯了淫律的女子,专门使用的残酷刑罚。往往人还没有推到刑场,内脏就已经被捣烂了,却又一时死不得。其中痛苦,实在是难以言表。 但是众人看到锦衣卫推出这个东西来,都是一愣。刘秦氏虽然是男扮女装,可到底是个男子,这玩意要怎么用在男人的身上? 沈子成叫道:“准备行刑!” 那些锦衣卫将刘秦氏按倒在地,将全身的衣衫都扒了个干净,露出一身细皮白肉出来。许多女子便不方便再看,但是其他人却是叫声连天。那些锦衣卫特意朝执行“骑木驴”的侩子手讨教过一番,动作已经颇为熟练。四个人一用力就将刘秦氏抬了起来,往那大木棍上放去。自然是放不进去的。 为的番子倒是颇为机灵,急忙拦住几人,拔出腰刀,哗啦啦就是几刀,将那木棍上边削得尖锐无比。这头几人抬着刘秦氏再往上放去。那淫贼吓得肝胆俱裂,嘶声尖叫,却无人理会他,只听“啊……”一声惨叫,刘秦氏已经被那几名锦衣卫按在木驴上,那根尖锐的木棍却是对着他的菊门,一捅而入。鲜血立刻流了出来,刘秦氏拼命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掉。那些锦衣卫取出长长的钉子,将他的双脚都钉在木架上。 为的番子厉声叫道:“你一生良家女子无数,为了自己的,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今日倒叫你尝尝这般滋味可曾好受!” 沈子成淡淡的微笑着看着手下的动作,这一番绝世妙计可是他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包管这一次叫那些有贼心的淫贼再要犯案之时要前后思量一番,这般死法可是比什么砍头更要命的多了! 锦衣卫一边喝骂,一边推着木驴快步朝前走去。只见木驴肚子下边,一根木杆缓缓升起落下,而刘秦氏也随着惨叫连声。一路上的老百姓少有不忍的,大多是痛恨这般淫贼,一个个高声叫好,手中的臭鸡蛋烂白菜帮子简直就像是丢不完的一样,雨点般的朝刘秦氏砸去。 当先开路的两名番子,一人拿着一面铜锣,敲敲打打,招呼着众人来看。走在木驴之后的番子,拿着带刺的荆条,不停的抽打刘秦氏的后背,要他自己高叫:“我是妇女的淫贼,今日的下场是我罪有应得……大家定要恪守法纪……”刘秦氏哪里还能叫的出来,只是口中低低哼了几声,背上的荆条却打得更加热烈! 沈子成一手将这专门对付“红杏出墙”“谋杀亲夫”的女子的刑罚搬过来对付刘秦氏,也是废了一番心思。但是看到一路上那些老百姓解恨的样子,心中也暗自宽慰。这种事和偷钱抢劫不同。一个女子受到的伤害是一生一世,甚至一辈子都会被这样的阴影笼罩。这还算是好的,在这样的封建时代,女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许多人想不开甚至会寻了短见。她们就该死么?不是,该死是这些个淫贼。后世对于强*奸案,案的判罚,在沈子成看起来实在是太轻了,什么三年五年,拉去打靶都不为过! 一路上喧闹无比,木驴的后半边都被鲜血染红,刘秦氏已经是奄奄一息,却还留着最后一口气,这也是设计木驴的人精妙之处,明明是这么折磨人的刑罚,却教人一时半会不得死去,还要去法场领上一刀。 锦衣卫们特意放慢了脚步,绕着京都走了一圈,京都可不算小,一路走下来,也颇为花费时间,等到快到法场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三刻了。毛骧亲自在法场监斩,这次的案子是锦衣卫一手办下来的,毛骧的面子上也颇为有光。只不过是饿着肚子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到沈子成一行人来到法场,差点叫出好来。 沈子成对毛骧施礼道:“毛大人,人犯已经带到。请验明正身!” 毛骧随意命人上前去验明正身,便走回座位,喝道:“三刀挖心!” 这也是一门残忍的刑罚,侩子手要不多不少在三刀之内,将人犯的心脏挖出来,出来的时候还得是活蹦乱跳的。要是水平高的侩子手,挖出心来,犯人还能有数息之间不会死去。自己看到这一幕,更是恐怖! “动手!” 一名高大的侩子手露出黑乎乎的胸膛,手持一把牛耳尖刀走上刑台,几名番子已经将刘秦氏在柱子上绑了个结结实实,那侩子手伸手在他胸口上比划了几下,狠狠一刀割了下去! “啊……”刘秦氏一声惨叫,一股鲜血狂喷出来…… 沈子成的心思却不在他的身上,已经是正月里了,自己还有好多事好做呢!这儿,只不过是个开端而已! 第九十三章 开中之法 一声鸡啼拉开了一天的序幕,如今只不过是四更天,京都的天色还是黑漆漆的。沈子成却不得不穿戴好了衣帽,准备要入宫面见朱元璋。大正月的也不让人消停一会。沈子成是个懒骨头,能赖在暖被窝里就不想起来,还好,锦衣卫是不用天天早朝的,要不然的话,光累就把沈子成给累死了! 打开房门,一股清新的空气参合着清晨的寒风飘了过来,沈子成深深的吸了口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顿觉头脑清醒了不少,一旁小疙瘩伺候着:“少爷,暖轿已经备好了。” “好,咱们这就去吧!”沈子成说道。 今天不是要沈子成去早朝,而是朱元璋要在早朝之后召见沈子成,饶是如此,沈子成也不敢迟到,否则的话,天知道朱元璋那脾气会不会翻脸不认人。一顶小小的暖轿抬着沈子成朝皇宫走去。一路上掀开轿帘,还能看见不少形状各异的暖轿,大家的方向都是皇宫。沈子成暗笑道:做官真的很好么?一大清早就要顶着零下的温度,凛冽的寒风往皇宫里跑。这种日子到底是没有富家翁逍遥自在。可惜的是,明朝也好,还是其他的朝代也好。树大招风这个道理是不会变的,没有自己的权力和保障,就算是积累了万贯家产,也只是死得更快一些而已。 到了宫中,许多官员都守在殿外,一个个穿着厚厚的衣服,官服却是各异。沈子成也不做声,默默的站在最后,看那些相熟的官员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口中呵出的热气迅变成一片白雾。有的人冻得不停的来回踱步,双手拢在袖笼子里,身上还有些微微颤抖。能上朝的官员品级都不算低,没有几个人认识刚刚踏足大明官场的沈子成。不知道是谁认出了沈子成,暗中对那些官员说了,一传十十传百,许多目光都转向这位平步青云,一脚踏进锦衣卫的五品镇抚身上。 “敢问可是锦衣卫督查风闻司的镇抚沈大人?”一个瘦小的官员凑了过来,笑容可掬的对沈子成说道。 沈子成漫不经意的答道:“正是下官,不知道大人是……” 那人笑着答道:“在下是礼部郎中郑桐。沈大人过谦了!” 沈子成点了点头,郎中也是正五品,跟自己是一样的。只不过锦衣卫算是武官,明朝虽然没有说出口是重文轻武,不过在大臣的心中,就算是同级别的话,文官也是要比武官高上一筹的。 “郑大人客气了!”沈子成回礼道。心中一片雪亮,别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管是有意无意,套个交情总是好的。锦衣卫干的就是督查官员的活,就算是几百年后,看看纪检委书记下去,别说是什么级别,多少官员来套近乎。官场险恶,说不定哪天就被人下了套,使个招数给坑了,多一个在锦衣卫里手握大权的朋友,总不是一件坏事。 郑桐面露喜色,正要和沈子成攀谈几句,忽然听到殿前一声高呼:“上朝!” 郑桐拱手道:“他日若是有机会,在下再和沈大人叙过!” 沈子成微笑道:“多谢郑大人的好意了!”大殿之前一会儿功夫就走得空空荡荡,只剩下那些手持干戈的大汉将军和偶尔能看到的太监走过。沈子成越站越冷,身上的棉衣好像起不到什么作用似的,忍不住也学着之前那些官员一般,在那原地缓缓的踱着步。 “可是锦衣卫沈镇抚么?” 沈子成抬头望去,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监走到面前,声音虽然有些尖利,还不算难听。沈子成回礼道:“正是!” 那太监笑呵呵的说道:“果然是少年人才。咱家是司礼监的郭荣。皇上宣沈镇抚入宫,吩咐咱家来引见。沈镇抚请随咱家来,皇上早朝之后便要去御书房批阅奏章,在那儿等着就行了!” 沈子成急忙谢过郭荣,郭荣是朱元璋身边的亲信太监,不仅如此,郭荣据说还有些武艺,当初在朱元璋南征北战的时候,曾经保护过朱元璋。是深得朱元璋信任的一位太监。尤其难得的是,郭荣这个人淡泊名利,虽然掌管大内,却从不和外廷的官员来往。这一点,更是让朱元璋放心。 去御书房的路,沈子成走过也不下一次了,随在郭荣的身后,缓步朝御书房走去,天色已经渐渐亮了,郭荣一路上随意和沈子成问了些锦衣卫最近查处刘秦氏的案子,看似漫不经心,但是沈子成却是小心翼翼的回答,对于这种已经成了人精的人物,还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好。别看是郭荣在问话,谁知道是不是朱元璋的意思? 走到御书房外,郭荣停下脚步,两人就静悄悄的站在外边等着朱元璋回来。沈子成无意中看了郭荣一眼,就现所言非虚,郭荣果然是身上有不凡造诣的人,寒冬天气,面色红润,呼吸之间缓慢悠长,站了一会,沈子成几乎都忍不住要挪一挪酸痛的腿了。可是郭荣却一样稳如泰山的站着。 好在没让沈子成站了太久的时间。过了没多久,朱元璋终于回来了,领路的小太监急忙推开御书房的门,朱元璋回头对沈子成说道:“进来吧!” 沈子成快步跟着朱元璋走进御书房,太监们早已将御书房打扫的干干净净,点起了香炉。进了宫殿就不太冷了,暖墙烧的热乎乎的。朱元璋转过身来,走到书案后坐下,看着沈子成,淡淡的笑道:“这次男扮女装的案子,你们办的不错!” “谢皇上!”沈子成恭恭敬敬的说道。 朱元璋颔道:“朕的本意就是让锦衣卫不但能督查官员贪腐,还能掌管民间疾苦。朕也是穷人出身,知道百姓不易。若是受了什么不公待遇,想要告状也难得很。遇到一些贪官污吏官官相护,更是难上加难。锦衣卫就是朕的耳目,你们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只管放手去做。落实了罪证,一任处置!” 沈子成心中大喜,这就是摆明车马要撑自己的腰了,这下可好,树大好乘凉,在大明,那棵大树能比朱元璋还大?有了这么坚实的后台,以后做起事来就方便多了! 朱元璋却长叹了一口气:“棣儿跟朕说过,说你沈子成在经商之上也是一把好手。之前你说的加税一事,朕也想过了。可行但是不可急!这件事,总要过个三年五载才能实施下去!” 这其中的原因,朱元璋虽然没说,沈子成也猜得到。现在朱元璋正在刻意打造胡惟庸,一来是借助胡惟庸的手去铲除那些个功高震主的大臣,顺便收回宰相的权力;二来是利用老百姓的质朴心理,把胡惟庸塑造成一个巨大的贪官形象。那胡惟庸既然是坏人,杀了贪官的皇帝自然就是好皇帝的。这还只是其中的两个好处,总之,塑造出胡惟庸这么个人,对于朱元璋来说,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但是在没有将胡惟庸拿下之前,加税,只是苦了老百姓又肥了贪官污吏的一件事。所以必须要缓行。朱元璋说是三年五载,算起来也差不多! 沈子成自然不敢说破,小小一个马屁轻飘飘的送了过去:“皇上高瞻远瞩,自然是算无遗策。” 朱元璋笑道:“这件事,倒叫朕看到了你的本事。如今,朕有个难题,问丞相,问户部都只能说个一知半解。朕倒想听听你的看法!” “请皇上明言!”沈子成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朱元璋缓缓的说道:“洪武四年的时候,朕知道边关之重,便沿袭宋﹑元制度,鼓励商人输运粮食到边塞换取盐引﹐给予其贩盐之专利。” 沈子成心中一动:“这不就是开中之法么?” 朱元璋接着说道:“朕制定中盐例,根据里程远近﹐一至五石粮食可向朝廷换取一小引盐引。此例以后随边关战事﹑米价高低而不断有所变动。” 这个开中之法,沈子成上大学的时候是学过的。开中法大致分为报中﹑守支﹑市易三步。报中是盐商按照朝廷的招商榜文所要求的,把粮食运到指定的边防地区粮仓﹐向朝廷换取盐引﹔守支是盐商换取盐引后﹐凭盐引到指定的盐场守候支盐﹔市易是盐商把得到的盐运到指定的地区销售。盐商们因为长途运输粮食的耗费巨大﹐曾在各边雇佣劳动力开垦田地﹐生产粮食﹐就地入仓换取盐引﹐便于更多地获利。因这种形式的屯田是由商人经营的﹐故又称商屯。 朱元璋叹了口气:“一件事有利就有弊,不知道沈卿家可知道朕在为难什么?” 沈子成知道这是朱元璋在考较自己的本事,这个时候是万万谦虚不得的,便朗声说道:“皇上担心的可是持有盐引便有利可图,到时候贵胄权臣,以盐引以权谋私。到时候好好的开中之法,就成了与民争利,白白肥了贪官污吏,而对边军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之举了!” 沈子成说完一抬头,却见朱元璋正目光闪烁的看着自己! 第九十四章 嫁是不嫁? 朱元璋颔道:“你说得有道理,朕用宋元之时的开中之法,却反其道而行之。用之于边军,为的就是让边军军粮储备充实无忧。朕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文钱。开中之法和屯田相得益彰,的确也是一件好事。朕今天叫你来,除了要听听你的意见之外,还要告诫你一声,京官自然是要抓紧,但是边军也不可放松。蒙古鞑子入侵中原之心不死。虽然暂时退回塞外,不过千百年来,塞外异族都是中原大敌。边军那里若是因为盐引这些事情出了漏子,毁的可不仅仅是一边之地了!” 沈子成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位草根皇帝,这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出身无产阶级的皇帝,当真算得上是一穷二白,白手起家。虽然有时候是残暴了一些,但是朱元璋最恨贪官污吏,也最维护最低层的百姓,这却是毋庸置疑的。沈子成朗声答道:“皇上放心,既然卑职掌管督查风闻司,便不能让开中之法有何闪失!” “嗯,好好做去吧!”朱元璋似乎有些疲倦,想了想又说道:“那个蝶衣可是朕当年的恩人之后么?” 沈子成不禁有些尴尬:“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对往事讳莫如深。微臣还准备稍候等她熟悉了锦衣卫的事务,再慢慢询问。” “这件事不用着急,反正朕已经找了她许多年了,莫要惊扰了她就好。这些事,你会办的哦?”朱元璋轻声说道。难得见到朱元璋有这么温情的一面。对于沈子成来说,也颇难以理会,一方面是朱元璋对当年一饭之恩的恩人念念不忘,对虐待过自己的郭家也算是仁至义尽,并且对于一起打天下的常遇春等人更是恩宠不二。可是另一方面,大肆屠杀功臣,株连无数,刑罚残忍。这样复杂的人性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人身上? 沈子成说道:“皇上放心,这件事务必要为皇上办的妥当!” “好,你且退下吧!”朱元璋随口说道:“听说你命人将康家那小子的功名给革了……神医王璨想必跟你是情投意合,这件事,稍后朕命人打探清楚了,再为你做主!” 沈子成连忙答谢圣恩,身上却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这点小事朱元璋都一清二楚,以后自己做事还是小心点,不要被这位喜怒无常的皇帝抓到什么小辫子,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出了皇宫,小疙瘩正吸溜着鼻涕看着巍峨宏伟的皇宫,站在暖轿旁等着沈子成。 “少爷怎么去了这么久?皇宫里边是什么样?有多大?”小疙瘩眼巴巴的看着沈子成。 沈子成笑道:“若是将来你做了官,自然也可以进去看一看。”他心中却想到,皇宫虽大,却也不过是一个放大的牢笼而已。皇帝在里边,一年四季都是看到那些风景,难道真的不气闷不无聊么?倒不如一个寻常百姓,若是有些闲钱,还可以天南海北的四处游玩,何等的逍遥自在。权力的顶峰未必是人生的归属,只看每个人追求的是什么了! 小疙瘩自然猜不到沈子成的用心,他现在被沈子成恶作剧似的封了个沈府高级伴读书童,穿了一身锦衣,不再像以前沿街乞讨的时候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了。当下掀开轿帘:“少爷,回家吧!” 一行人缓行到了沈府,刚走进大门便听见里边吵吵闹闹,不得安宁。沈子成不禁皱紧了眉头,成何体统?少爷只不过一个早上不在,家里就翻天了?沈子成摆足了架势走到正堂,却见许芝兰乐呵呵的跑了过来:“相公,老爷有书信来了,皇上的圣旨已经到了云南。赦免了老爷的罪过,两位兄长业已经放了出来,我爹带人去接他们去了!” 话音还没说,就听到门口传来许长河的声音:“子成,你看看是谁回来了?” 沈子成回头一看,却是自己的两位兄长,沈茂和沈旺回来了。两人已经换了一身青色布袍,站在沈子成的面前,多少都有些尴尬。这弟兄两人自负饱读诗书,又跟着沈万三学了不少做生意的法门,在苏州的时候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败家子三弟,一天到晚不是吃喝嫖赌就是打架斗殴。但是没想到出了事之后,居然是他们最看不起的弟弟将他们从大牢里救了出来。想起当年对沈子成的白眼,沈茂和沈旺都一阵嚅嗫,不知道该怎么跟沈子成说话。 沈子成不介意这些,他虽然记得这两位大哥是怎么对自己的,不过那是以前的沈子成,不是重生之后的沈子成。沈子成笑呵呵的迎了上去,一左一右,搂住两位大哥的肩头,叫道:“大哥,二哥,可算回家了。等爹回来,咱们可就真的一家团聚了!” 许长河等人也松了口气,他们生怕沈子成是因为家族伦理才搭救了沈茂和沈旺,如今看到沈子成对两位大哥也是礼遇有加,亲热的很,心里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 “今天中午加菜,大摆筵席,好生庆祝一番!”沈子成叫道。 沈茂和沈旺异口同声说道:“真是惭愧,哪里还敢当得起?” “一家人就别说二话了!”沈子成眨了眨眼睛:“我还有许多事,将来要仰仗大哥二哥呢。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两位大哥要再客套,那我可就真的生气了!”说着,沈子成做出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许长河笑道:“老夫已经命人打了酒回来了,今天不醉不归!” 沈府这一闹,就连住在后边的王家人也都出来了,沈子成悄悄的将王璨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今日我见皇上,你可知道他说什么?” “皇上的话,我怎么能猜得到?”王璨只道是天威难测,骂了沈子成。但是看沈子成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又不像是受到责罚。 沈子成诡异的笑着,跟着昂挺胸,拍着胸膛:“皇上说了,稍候要问问你是不是跟我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若是当真如此,就把我赐给你当丈夫!” 王璨一声轻笑,随即羞红了脸,背过身去:“哪个跟你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你可莫要乱说,在皇上面前,那也能说着玩么?” “唉!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沈子成悠悠的长叹一声:“也罢,明日我就回禀皇上,有道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多情自古空余恨……算了算了,我还是请皇上把别人赐给你当丈夫好了。是要举人还是要进士?再不然就下一科的状元郎好了!” “这话也能说得么?”王璨气不过,转过身来狠狠的在沈子成胳膊上掐了一下。 “那你嫁是不嫁?”沈子成一脸坏笑的凑了过来,偏偏却是用严肃的口气说道:“君无戏言啊,若是皇上问你,你说不嫁。那可就真的嫁不成了。” 王璨的声音小的就像蚊子哼一样:“那就嫁吧!” 沈子成皱着眉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叹道:“又不是私定终身,偏偏这般小声。方才皇上问我的时候,我可是理直气壮,气壮山河的答道——谢主隆恩!” “哪有你这般不知羞的?”王璨狠狠的瞪了沈子成一眼,一闪身便跑去前厅帮忙去了。可是脸上的羞红却是一时半会怎么也褪不下来了。 沈子成洋洋得意,大步走回厅上,却见一张八仙桌放在正中,热气腾腾的菜肴流水般的送了上来,许长河打开酒封,一股浓烈的酒香飘了出来,老人家忍不住赞道:“好酒!” 一家人坐了下来,就连王家三口也来了坐下,加上沈子成夫妇,许长河和沈家兄弟,刚好八人。沈茂端起酒杯站了起来:“三弟,以前大哥多有得罪,没想到出了事,还是得靠自己的亲兄弟。以往种种,三弟你大人大量,揭过去好了。大哥先干为敬!”说罢,一仰脖子,将一口酒灌了下去。 沈子成连忙举起酒杯,也回了一杯。跟着沈旺也和沈子成喝了一回,两杯酒下了肚,顿时也不觉得冷了。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大哥二哥,沈家虽然已经破败了,但是只要有咱们三兄弟在,就一定能重振声威!” “谈何容易啊!”沈茂叹了口气,他们都已经被削职为民,想要再做官是不可能的。但是做生意的话,只怕将来又走了沈万三的后路。 “其实也不难!如今我是锦衣卫的镇抚,做生意的事情自然不能出面了。之前我筹划的饭店,很快就可以开张了。其中的计划,小弟都写得清清楚楚,大哥一看便知。这些店在京都一开,就要造出声势,让京都人都知道咱们的饭店。不过这还是小事!”沈子成幽幽的收了口,看着沈旺:“二哥,另一件事要麻烦你!” “三弟请讲!”沈旺急忙答道。 “待到饭店开张之后,你就立刻返回苏州,联络从苏州到杭州的各地大米商和其他商家!在秋收之前定下他们的产量,全部包圆下来!”沈子成面不改色的说道。 沈旺吓了一跳:“三弟,这得多大的本钱啊?” 沈子成笑了笑:“钱这方面,你别担心,万事有我。咱们这米粮却不要囤积。正好光顾振武打行,一路货运我也不担心了!这件事,你就按我说的办,到了年底,绝对能给你们一个惊喜!” 第九十五章 奇冤 到了沈子成的连锁饭店开张的日子,沈子成非但不能出席,还要顶着寒风走出了京都。 “人要想得到些什么,总是要失去一些东西!”沈子成叹了口气,想着在京都里正忙着热火朝天的家眷,由不得感慨万千。 “长吁短叹……这可不像是镇抚大人的作风啊!”常森赶了上来。这一次是锦衣卫第一次离开京都去查案。查的就是蝶衣一路上做官的那些官员。从扬州起到杭州止,总有大小二三十个官员要查。沈子成领了皇命没有办法,大正月的也得出行,常森倒是兴高采烈,他就不喜欢在京都憋着,只要能出来就好。点起一百番子,跟着沈子成走出了京都。蝶衣如今也是番子,还是本案的重要证人,自然也随着两位大人一路南下去了! 沈子成苦笑一声:“这儿离扬州还有多远?” 常森想了想:“也没多远,下午应该就能赶到了!” “嗯!”沈子成点了点头。常森刚刚调入锦衣卫,正要立功表现大展拳脚的时候,便叫道:“镇抚大人有何愁眉不展,咱们去了扬州城,二话不说,把那些个胆大妄为的全都抓来,挨个审问。放着锦衣卫的诸般刑法,还怕他们不招?” “你去了扬州就是要干这个?”沈子成瞪大了眼睛。 “那还能干什么?”常森不明就里。 沈子成笑道:“去了扬州,当然是和要那儿的官员亲近亲近,找个酒楼吃上一顿好的,再去驿馆,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先睡一大觉再说。那些官儿除非敢挂印逃走,不然的话,迟早都是咱们兄弟的阶下囚,着什么急呢?” 蝶衣如今可不是在京都的时候了,既然出来了,番子就要有番子的样子。大人们说话是轮不到她一个小小番役插嘴的。这一队人从京都出来没有坐船,走的是陆路。在呼啸的北风下骑马,可当真是遭罪了。就连常森都裹上了厚厚的姑绒大氅!沈子成只盼能快些走到扬州,好好休息一番。却忽然听见队伍前方有人叫嚷了起来。 “什么事?”沈子成厉声问道。 从前队跑过来一个番子,恭恭敬敬的说道:“大人,前方有一个老妇人投了河。咱们兄弟看见了就下河救人去了!” “老妇人跳河?”沈子成一提马缰,和常森等人一同走到前队,只见一个白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妪瘫坐在地上,神色悲伤,身上是锦衣卫缇骑们给她裹上的棉衣。看到沈子成和常森过来,那老妪也是动也不动,漠然的看着两人。 “老人家,何苦要寻死呢?”常森跳下马来问道。这些缇骑们都是原先跟随常森的部下,刚刚调去锦衣卫,多数还是些热血汉子,没有那么毒辣。要是换了早些年就去了大内亲军都督府的番子们。爱跳不跳,大冷天的,才懒得下水救人呢! 老妪只是看了常森一样,不想说话,一个已经打定主意要死的人,又有什么能让她开口呢? 沈子成端坐在马上,指着河畔:“大冬天投河,想死是吗?干嘛不去上吊?那样死得还快。你跳河淹死了,下游的人还要用水做饭洗衣。你替他们想过没有。你的尸体在水里泡得又臭又烂,万一有什么病变。下游的人可能就会爆瘟疫。你死不要紧,麻烦你走远一点去死。不要挡着别人的路!” 常森和蝶衣都变了脸色,没想到沈子成居然这么说话,那老妪恶狠狠的抬起头来看着沈子成,忽然嗓子里低吼一声,就要扑过来跟沈子成拼命,还一直叫道:“你们这些狗官,就连死都不让老婆子死么?别拉我……我今日就要跟这狗官拼了!” 一旁的番子们哪能让一个老婆婆冲撞了镇抚大人,手忙脚乱的把她按下。这么一闹,老妪死志便去,瘫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别看她年纪已经不小了,瘦瘦弱弱的,哭声却是极为响亮。 蝶衣偷眼瞥了一眼沈子成,只见沈子成面有得色,笑眯眯的看着那个老妪,这时才明白了,沈子成原来是故意激起那个老妪的怒气,寻死的人只要有个岔开的由头,多半就不会再去寻死。原来沈子成也是为了她好。小小心灵中不由得对沈子成又佩服了几分。 “说说,你到底为何要寻死?”蝶衣好歹是个女子,说话也方便点,便走到那老妪身旁,扶住了她。 老妪哭哭啼啼的说道:“儿子死了,孙子也死了。我这个老太婆活着还干什么?” 沈子成剑眉一扬:“那你就更不应该死了!若是他们罪有应得,你活着的人就要想办法为他们恕罪。要是他们含冤而死,你就应该为他们鸣冤叫屈。你死了,有什么意思?” 老妪听见沈子成的声音,侧过头来看着沈子成,冷冷的说道:“狗官!都是一路货色,鸣冤叫屈,也要有地方告状才行!我一个老婆子,却去哪里喊冤去?” 常森急忙说道:“咱们就可以告状啊!小爷就是锦衣卫督查风闻司的千户常森!咱们锦衣卫督查风闻司没有不能查的案子,你要是有什么冤情,就说出来。请镇抚大人给你做主!” 老妪哪里知道什么锦衣卫,什么督查风闻司,镇抚是个什么官儿,她也不知晓。但是听千户两个字还是挺熟悉的,那是挺大的官了吧?千户还得被镇抚管着,看来自己骂的那个年轻狗官,来头还真不小。 “来人,牵一匹马来给这位老婆婆坐!咱们不能耽误了去扬州的路!”沈子成喝道。 那老婆子一听要去扬州,惊恐万分,连连挥手:“我不要去扬州,不去……” 番子们哪管这么多,找了一匹马,将老妪扶上马背,便一路继续朝扬州进了。这一路上沈子成才算明白这位老妪到底为什么要自杀! 原本老婆婆也有个很快乐健康的四口之家,儿子孝顺,媳妇贤惠,孙子聪明。就住在扬州不远处的村庄里。有一日,孙子忽然不见了,一家人就去寻找,可是找来找去也找不到。却听人家说,扬州附近的小村庄丢了不少孩子,总得丢了二三十个小孩。这一家人急不可耐,便去扬州报官,希望官府给找! 扬州府受了案子,可是找了许久也没有头绪,到了年前,便有人在城外找到一个乱葬岗,居然看到许多小孩的尸体,都是被人挖了心,敲破了头。死的惨不忍睹。许多丢了孩子的乡亲就去那里看,可是孩子已经死了那么久,根本无法辨认,还是老婆婆的儿子从一具尸体上找到腿骨有骨折过的痕迹,联想起自己的儿子当初贪玩,摔断过腿,这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 这许多户人家自然不肯放过凶手,联名去衙门告状。老婆婆的儿子也到处查访这个案子,后来终于无意中听人说起扬州守御所千总李琨的父亲李雍得了痿痹之疾(半身不遂),有个游方道士对李琨说要想治好这痿痹之疾,需要用李雍的老办法了! 这李雍曾为将领,也参与过朱文正指挥的保卫战。他抓住俘虏之后,最喜欢的就是将俘虏绑在辕门,然后剜出死者的心脏,砸开头颅取出脑汁,趁热吃下肚去。后来退休了之后,也没人可以吃了,这毛病就渐渐收了。偏巧就得了痿痹之疾! 道士对李琨说,要想让李雍能站起来,就要用童男童女脑髓和心脏一起合酒吞下去。吃上多少服便能起来走动了。 李琨这个人虽然没有脑子,可是却是个孝顺儿子,一听道士说这样能治好父亲的痿痹之疾。二话不说,就吩咐亲信去城外抓童男童女。回去直接挖了心脏,取了脑髓,给李雍当药吃。这痿痹之疾还没治好,小孩子就已经丢了不少!吓得扬州附近人人自危,谁都不敢放孩子出门玩耍。李琨以为父亲的病没好,是因为他没有抓到小孩子,但是扬州城已经不方便抓了,便联系外地的人贩子,要从外地找些小孩来给李雍治病! 老婆婆的儿子一听这事,还了得?不过他也不是个鲁莽的汉子,留了个心眼,偷偷的监视着守御所。果真被他找到了李琨的蛛丝马迹,于是便去扬州府告状去了。哪知道被知府大人判了个诬告朝廷命官,抓到牢里去了! 沈子成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这样的事情以前都是在电视里才能看到,没想到重生之后居然被自己遇到。简直是令人指,便劝慰道:“就算抓去坐牢,也可以翻案,你又何必寻死呢?” 那老妪悲悲切切的说道:“若是这样,老身何苦寻死。可怜我那媳妇,为了救他去扬州城四处奔波。却被衙门的人给骗了身子,连我儿子的面都没有见到。媳妇羞愧难当,当天就吞了金戒指寻了短见。要不是有儿子这个盼头,老身早就走了。可是年后,扬州府出了一起命案。知府大人收了人家的贿赂,从牢里提了个囚犯,替那死囚一刀砍了。那提的囚犯就是老身的儿子!可怜我那儿子,一身循规蹈矩,却做了人家的替死鬼!这老天没眼,天下就没有公理了吗?” 常森已经是义愤填膺了,手中的马鞭捏的吱吱作响。 可是蝶衣看沈子成却是呆呆的看着天空,便凑了过去,轻轻的用鞭梢捅了沈子成一下:“镇抚大人……” 沈子成转过脸来,看着蝶衣,却苦笑一声,摇头不语。 第九十六章 扬州夜宴 他们不知道沈子成在什么愁,守御所千总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官,也是五品,跟镇抚、千户是一个级别的官,倒也不怕李琨。可是难就难在李雍身上,李雍到底是开国之初的将领,立下过汗马功劳,而且李雍跟许多老将大臣的关系都颇为不错。牵一则动全身,督查风闻司刚刚成立就遇到一只大老虎,而且这只大老虎不同于那些被蝶衣偷了赃款的官儿,只不过是小小官员,办了也就办了。要是办李雍父子的话,按照朱元璋的性格,很有可能趁机扩大,打击一部分老将旧臣下去。 这些李氏父子的暂且不说,扬州知府苏乙木也是这次沈子成查案的关键证人。若是办了他,只怕后边的案子就难以查下去了。权衡起来,到时候朱元璋交代的任务完成不了,倒是颇为麻烦。 常森见沈子成沉默不语,只道他也是悲愤满胸,便劝慰道:“镇抚大人不必多虑,到了扬州之后,咱们一件一件案子来审,总叫他们逃不了去!” 车到山前必有路,沈子成定了定神:“好,那就先去了扬州再说!” 扬州是江南大城,有道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扬州风景秀丽,瘦西湖更是无限风光,就算是冬天,也别有一番风采,乃是后世赫赫有名的月亮城。从隋炀帝南下开始,隋堤绿柳,不堪烟锁。不知道多少文人墨客在诗词中称颂过扬州美景。沈子成虽然是在苏州待过,但是苏州扬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繁华美丽,却不可一概而论。 锦衣卫来扬州办案,苏乙木便亲自带了扬州官员前来迎接,那位已经被沈子成知道了鼎鼎大名的守御所千总李琨,也是赫然在列。苏乙木削瘦精干,李琨膀大腰圆,一文一武相得益彰。沈子成心中暗笑一声,果然是好搭档。一唱一和,一对贪官污吏! “镇抚大人远道而来,扬州上下特意在‘水月轩’备了洗尘筵,迎接镇抚大人和千户大人!”苏乙木彬彬有礼的说道。 沈子成不知道那水月轩是什么来头,倒是蝶衣在旁边提醒道:“这水月轩的名头可不小,并非是一间酒楼,而是瘦西湖的一条画舫,那条船巨大无比,要去水月轩用餐,要从御码头登船。之后荡漾水上,欣赏瘦西湖的夜景,非是达官贵人不能享受啊!” 沈子成眉头一挑,好去处,当下笑呵呵的答道:“多谢苏大人了,久闻扬州瘦西湖美名,可是在下还从来没有去过。这次有劳苏大人了!” 苏乙木笑道:“哪里话来!”这儿已经为众人备下了暖轿,沈子成也不谦让,当先上了暖轿,常森倒是打熬习惯了,骑着自己的马儿就跟在一旁。蝶衣和几个精干的缇骑随着沈子成一路朝水月轩去了。一众扬州官员谈笑风生的一同前去。 到了御码头,就见识到了瘦西湖的景色,登上画舫,沈子成暗赞一声,这条画舫足可容纳五六十人一同进餐,里边的布置奢华无比,地上铺着厚厚的织锦地毯,三十六盏大红宫灯挂着一百四十四条金色流苏将画舫内点缀的如同白昼一般。那些从苏州定做的水磨石桌上铺着华丽的桌布,里边的一桌一椅,一杯一盏都极具匠心。难怪非是达官贵人才能来的地方呢! 沈子成心中惊讶,脸上却不动声色,这些扬州官员必然将他的老底查了个清楚。知道他出身天下第一大富豪沈万三的家中,又是在京都见过世面的人。若是对这些露了怯的话,岂非有些不像话了? 画舫轻轻的划开,早已做好的酒席送了上来,沈子成和常森在桌坐下了,李琨、苏乙木和其他几位扬州的高官陪着一同坐下。明亮的月光下,透过舷窗便能看到远处的小金屴道:“苏大人,咱们锦衣卫的人出来办事,为防万一,定下一条规矩,凡是用酒菜之时,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有人试过。” 苏乙木颔道:“镇抚大人说得对,锦衣卫与寻常衙门不同,是要分外小心一些的!” 沈子成笑了笑,将自己面前那满满一杯酒,随手递给蝶衣,板着脸说道:“你,给本官试试这酒!” 蝶衣几乎快忍不住笑,可是却一直强忍着,接过酒杯,忍不住一口就喝了下去,果然是酒味醇厚,齿颊留香。便对沈子成点了点头,将酒杯递还给沈子成,却见沈子成自己拎起酒壶,倒了一杯,喝了一口。 沈子成是现代人,哪里在乎这么多。苏乙木常森等人也没有多想,但是蝶衣那个小丫头却是心如鹿撞——他居然用我用过的杯子,也不嫌弃!一颗小小芳心忽然患得患失起来,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沈子成这一次到扬州的来意,扬州官员心里都有数。之前蝶衣在扬州连盗十一家达官贵人,其中官员就占到七人之多。除去一位扬州主事之外,其他六人都不干净。眼前这五六十人中,也只有那几个人是食不甘味的,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头顶上的乌纱帽还能带多久! 沈子成也不说公事,只是随意闲谈一些苏州故事,沈子成越沉得住气,苏乙木就越沉不住气。终于先跳开话头,低声说道:“镇抚大人,这次锦衣卫亲自来查案,扬州上下自然是诚惶诚恐。先前那名飞天大盗落网的时候,说出赃物,乃是本州巡检刘章亲自带人去起出来的。稍候,在下会命刘章去沈镇抚那里禀告!” “苏知府果然想得周到。”沈子成淡淡一笑:“这件案子也不难查,到时候结了案,苏知府也是大功一件。” 苏乙木笑了笑没有接话。只见水面上一条小船朝着画舫划了过来,靠在画舫旁边,跳上来一个瘦小的汉子。那人穿着一身官差服饰,神色紧张朝画舫内探头探脑。苏乙木皱了皱眉头,对沈子成说道:“镇抚大人,那是扬州府的差役,待我过去问问何事!” 沈子成笑道:“但去无妨!” 苏乙木起身朝画舫外走去,和那官差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走回席间,脸色忽然变得非常难看。 “出了什么事?”沈子成隐约觉得有些不妙。 苏乙木叹了口气:“正月里,许多官员都还没有开始坐堂,方才本官召集扬州官员给镇抚大人洗尘。那巡检刘章就没有来。于是我便命人去刘章家里寻他。到了之后现大门紧闭。那差役不敢怠慢,喊了半天门也没人应门,便壮着胆子翻墙进去看看是否出了什么意外。却见刘章一家七口都死在家中。应该已经有好几日了!” “什么?”沈子成脸色一变。 这边常森已经拍案而起:“早不死晚不死,偏偏现在就死,倒是要跟咱们锦衣卫对着干上了?” 苏乙木的脸色极为难堪,支吾了两声,看着沈子成说道:“镇抚大人,你看如今怎么办?” 沈子成推杯而起,厉声喝道:“锦衣卫有案子就要办,哪管他那么多!常千户,马上调集人手,去刘章家中看看。这个案子,咱们锦衣卫办了!” 第九十七章 推理断案 常森的办事效率相当不错,从御码头上岸一会儿功夫就将已经到了驿馆休息的缇骑们全部唤了起来,锦衣卫的番役穿戴整齐一溜小跑来到御码头迎接沈子成。苏乙木等人想要跟着去,沈子成却没有同意,只让苏乙木一个人前去,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手,去了还会毁坏现场呢! 刘章的家离这儿并不是太远,大约走了两柱香的时间,便已经到了。只见刘章家里灯火通明,好几个衙役举着火把,打着灯笼在门口守着。四处都有闲着没事来看热闹的人,一个个交头接耳,伸头探脑,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这儿归锦衣卫管了,你们都出去!”常森大咧咧的走了过去,吩咐那些衙役走人。 一队番子走了进去,沈子成知道他们并非是什么查案高手,只命他们小心保护现场,不得随意毁坏证物。自己便走了进去,走到堂屋,便是一股臭味扑面而来,蝶衣率先顶不住,哇的一声,折身跑了出去,蹲在院子里吐了出来。沈子成强忍着尸臭,取出怀中的锦帕捂住口鼻,这才好受了一些。一家七口人,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看样子的确是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刘章的老母亲只怕已经有六十多岁了,最小的儿子只不过是六七岁模样。但是奇怪的是,这些人都是死的很安详,整个房间里看不到打斗的痕迹,只能看到中间放着一个大炭盆。 苏乙木皱着眉头凑过来说道:“镇抚大人,看着情形,案子并不复杂,想必是一家人在烤炭取暖的时候,门窗关得太紧,屋里不通气,便给闷死了。你看他们并无挣扎的痕迹,各处房间也没有搏斗的痕迹。想来应该是这样的!” 沈子成摇了摇头,走近几步,仔细看了看,说道:“苏知府请看,若是他们都已经睡着了,才被炭火之烟毒死倒也可能。但是一家七口人围坐烤火,又怎么会都睡着了呢?假若他们是清醒的。烤的太久,自然会头晕,会察觉不对。这儿并不是小孩子,应该知道烤火要留门缝的道理。现情况不对,他们应该挣扎起来去推门,或者打开窗户。苏知府,你看刘章死的位置,离门不过是七八步,离炭盘只是两步而已。假如他现不对,七八步的距离,无论如何也能走到。退一步说,他就算是无力走动,跌倒在地上,挣扎之下,脑袋也应该朝门的方向,而他的手指甲里也应该有在地上抓过的痕迹,指甲缝里理应有泥土才对。这些统统都看不到。只看到他死的极为安静,这不能不让人起疑啊!” 苏乙木仔细看着刘章的尸体,果然,脑袋是朝着堂内的,手指缝里干干净净并无泥土的痕迹。 沈子成又看了看,笑道:“凶手百密一疏,知府大人,你看,这儿有炭盘,有炭。偏偏没有火钳。那这儿的人就只能去伸手抓炭,添到炭盘里。但是知府大人看仔细了。七位死者的手掌都是干净的,没有木炭留下的痕迹!” 苏乙木急忙凑上前去,果然跟沈子成说得一模一样,心中不禁暗暗佩服沈子成的观察力。他却不知道沈子成重生之前乃是推理小说和刑侦电视剧的烧友,一天到晚的看来看去,还琢磨着要当个福尔摩斯二世呢!现在有了挥的机会,那还不是趁机显摆一下? “镇抚大人果然看得仔细。在下佩服!”苏乙木一拱手,捂住口鼻的手一松,一股恶臭便直冲鼻端,顿时头昏脑胀,几欲呕吐。 沈子成轻笑两声:“若是在下猜的没错,当日刘家七口在家中,凶手趁夜潜入刘家,或者是用迷香,或者是下毒,将刘家七人迷倒。跟着将他们全都挪到大堂之中。点燃炭炉,关紧了门窗,伪装成烧炭中毒的假象。企图蒙蔽过关。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凶手自以为完美无暇的计划,却有这么多破绽。真是老天有眼!” 常森现在已经是对沈子成佩服的五体投地,他瞪大了一双眼睛,怎么看也没看到沈子成说的那些破绽,可是沈子成来了,看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找到这么多破绽。看来,锦衣卫这口饭,不是有武功就能吃的! “这件案子既然已经归锦衣卫办理。那就没的说了,立刻广告示,悬赏缉拿!”常森高声叫道。 沈子成却不置可否,对苏乙木说道:“苏知府,有劳你命仵作将这些尸体带回去验尸。早日让他们入土为安。刘家,暂时就封下了。锦衣卫还要好好查查这个案子!” “应该如此!”苏乙木正要拱手,忽然想起方才的糗事,急忙收了手,微微一笑。 沈子成吩咐那些番子将刘家上下看好了,便和常森,蝶衣一道先回驿馆去了。驿馆里住的都是锦衣卫,也不怕隔墙有耳,沈子成便将常森和蝶衣一并叫了过来。屋子里点上了昏黄的油灯,窗前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沈子成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凶手,只是悬赏缉拿,却是拿不到的!” “怎么?”常森大惑不解。 “刘章是巡检,也是在他的指挥下,将蝶衣姑娘盗取的赃款全部起出来的人。他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是在锦衣卫到了扬州之前就死。这死的也颇为蹊跷。这也就罢了,当初苏乙木将蝶衣姑娘押送京都的时候,苏乙木说过,他可没有敢走漏风声,怕打草惊蛇。而且查处贪腐的案子,跟苏乙木无关,料想苏乙木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去杀死刘章。换句话说,也就是要被咱们查的目标之中,有人得到了消息,于是杀死刘章。蝶衣姑娘的赃款就无人可以证实。苏乙木身为扬州最高官员,他的利益是和自己的下属盘根错节,既然如此,无论他干净还是不干净,他都不敢站出来指证那些贪官污吏。这件案子,缺少了最有力的证据,就只能不了了之了!”沈子成低声解释道。 蝶衣撇了撇嘴:“哪里有你说的这么麻烦。当日那些东西就是我从他们家中偷出来的,不信的话,可以当面对质!” 沈子成轻笑道:“假若你还是女贼的身份也就罢了。可是你现在是锦衣卫的番役,锦衣卫查人,番役出来作证,如何能叫天下人心服口服?皇上反贪的力度是重,但是也讲究个有证有据,不能冤杀了人,也不能错放了人。咱们办事,就是要卡住这一条才行啊!” “照你这么说,那刘章死了,就死无对证了。那些赃物,无人可以证实是我偷来的。那些贪官污吏也可以一推四五六,说与他们无关,岂不是便宜了他们?”蝶衣不满的说道。 “怎么可能?”沈子成得意的笑了笑:“蝶衣,你可记得在兰溪的时候,你是如何失手被我拿下的?” 蝶衣顿时羞红了脸:“你,你,你设了那么多圈套,勾得人家心里痒痒,不去看个究竟,不找个清楚,只怕回家也睡不着觉。那等手法又能怎么样?” 沈子成轻轻一拍桌子:“就是这样,这次还是攻心为上!” 常森抓了抓头:“怎么攻心?” “凶手杀死人之后,若是马上离开扬州也就罢了。但是根据我的推测,凶手必然以为他的手法天衣无缝,要和那些锦衣卫的缇骑们斗上一斗,不到结果出来,他是不甘心离开的。要是我猜的没错。凶手现在应该还在扬州,明日,吩咐番子们乔装打扮,在四门看紧了。然后在扬州城里广告示,说是悬赏缉拿杀死刘章一家人的凶手。凶手知道行径败露,自然会乔装离开扬州。这时候就要看你们的眼力了。无论男女老幼,一旦现可疑,就要立刻拿下。”沈子成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法子也太笨了,扬州城每天出入这么多人,你说哪个可疑?凶手脸上又没有刺字!”蝶衣伸出春葱般的手指刮了刮脸。 “我当然知道这法子很笨,但是这却是个好法子!”沈子成缓缓的说道:“这个法子虽然笨,可是依然有机会抓到凶手。我从凶手的手法来看,他是个很自信的人。绝对不容许自己冒险。既然是这样,如果你们是凶手,会如何离开扬州?” 蝶衣眼前一亮,跟常森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水路!” “对,扬州最难管的就是水路,运河上下去哪都是畅通。不过现在是正月,又是寒冬,自然不会有那么多船只。咱们在城门盘查只是做个样子,真正的清查是在水路!”沈子成当即拍板。 “果然能抓到么?”常森还是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就连咱们从京都到扬州走的都是陆路。你觉着现在水面上能有几条船?清查起来倒是颇为简易。这一次,咱们就跟这个凶手好好的斗一斗。只要抓住了他,我还怕他不招?”沈子成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 “抓不到怎么办?”蝶衣问道。 沈子成耸了耸肩膀:“那就麻烦你再去把扬州官员偷一遍好了!” 第九十八章 夜闯守御所 “这个沈子成倒是有些眼力!”苏乙木淡淡的说道。 坐在他对面的就是守御所千总李琨,两人相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叹息一声。李琨皱眉道:“其实就算他不相信刘章是意外死亡,也没有用处。刘章已经死了。这件事就死无对证,除非是抓到杀死刘章的人,顺藤摸瓜,一路查上来才有用。” 两人现在就在扬州府衙的书房里,一支蜡烛跳跃着微弱的光芒,淡淡的光晕照在苏乙木消瘦的脸上,显得倒有三分诡气。苏乙木低声说道:“那个人如何处置了?” 李琨凑了过去,贴在苏乙木的耳边说道:“要是沈子成想从他们身上入手,那可就难得很了。那几个人已经被在下绑上石头,沉到运河底了。要是沈子成能找得到他们,我倒是佩服沈子成的本事了!” 苏乙木也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但是没想到李琨做的这么绝,前两天命人杀死刘章,之后又将凶手灭口,沉到江底。这份手段却不是自己能做到的。只是唯唯诺诺的应了几声。低头不语。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知府大人,咱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出了事,谁都没有好果子吃……”李琨随口说道。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苏乙木急忙解释道:“年后,皇上忽然下令将大内亲军都督府改为锦衣卫,又将京都精兵改为十二卫所。动作之大,让人浮想联翩。现在锦衣卫的权力比大内亲军都督府的时候更大,要是沈子成真的不讲理,硬来的话。只怕咱们也不可不防啊!” “区区一个毛头小子,又能怎样!”李琨冷哼一声:“除非他有两条命!” 苏乙木心中一凉,他原本寒窗苦读也准备做个为民造福的好官。但是从做官开始到现在,一步步在官场上混迹,越来越现自己的理想根本不能和现实相接。处处讲关系,人人谈利益。自己能走到扬州知府这一步,已经是极为不易了。不得已也昧着良心收下了不少钱财。有道是万事开头难,学好难来,学坏可是容易的很。只要接下了第一笔钱,后来的诱惑就挡不住了。尤其扬州是个花花世界,充满了诱惑。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如今的苏乙木已经不是当初放任豪侠的书生意气了! ………… 果然不出李琨所料,接下来沈子成居然扑了个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找到。锦衣卫出师不利,在扬州城碰了个钉子,沈子成有不由得着急起来。这是第一次锦衣卫外出办案,要是办的不好看,将来在朱元璋面前就不好交差了。再说了,明明是铁证如山,证据确凿的案子,现在被自己给办的虎头蛇尾,到时候朱元璋骂自己几句“无能”是轻的。要是因此惹下什么麻烦就不值得了。 常森更是个火爆脾气,索性成天带了锦衣卫在扬州城里转悠,不光是码头,就连城门四处,赌场妓院都要搜一遍,但是人海茫茫,凶手的脸上又没有写着“我是凶手”,哪里抓得到人。他们又怎么知道李琨如此心狠手辣,已经将人灭了口,沉尸运河呢? 倒是蝶衣把沈子成那句话当了真——“那就麻烦你再去把扬州官员偷一遍好了!” 这个小丫头心里亮堂的很,她从哪些赃官家中偷出过东西,自然是一清二楚的。既然没有办法,不如重操旧业,再去偷上一回好了。不过蝶衣这次选的不是那些被她光顾过的官员,而是挑上了守御所千总李琨。一来,李琨如此残暴,抓来童男童女,给他父亲吃人。实在是可恨的很。二来,既然李琨不是个好东西,想必手底下也不干净。去李琨家里转悠一圈,要是有所收获,沈子成也不至于一筹莫展。 心动不如行动。蝶衣可是想到什么就要去做。骨子里,她还没把自己当成锦衣卫的番子,还是那个劫富济贫的通天大盗呢!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蝶衣换过一身夜行衣,轻手轻脚的来到守御所。李琨就住在扬州城外的守御所里,虽然这儿驻扎着好几百名士兵。但是艺高人胆大,蝶衣仗着自己行千家盗万户的本事,也不把区区守御所放在眼里。 蝶衣缩在守御所外的树上,忍着冬夜的寒冷,待到两队巡逻的士兵走开之后。这才像灵猫一样从树上攀援而下,快步走到墙角外。从地上捡起一块小小石子,隔着墙壁丢了进去。足足等了十息的功夫,里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蝶衣见自己“投石问路”先行奏效,心中暗喜,便退开两步,猛然朝墙壁冲去,到了近前,伸脚在墙上一蹬,根本看不清她是如何力的,但是丈余高的院墙,竟然就被她双手搭上。蝶衣借力一翻,便蹲上院墙。仔细看着守御所里的动静。只听里边静悄悄的,偶尔能看到几处灯火,想必是值夜的官兵。这一会儿,近处却听不到脚步声,便顺着墙壁溜了下来,却将一个小小的爪绳留在墙上。这是他们大盗的细密之处,有了这个,到时候一旦有什么意外,就可以直奔墙下,直接荡出去了。却比翻墙要快的多。有时候,逃命——只争那一瞬间。 守御所,蝶衣还没有来过,借着大院中的花木假石,蝶衣闪开两队巡查的官兵,渐渐逼近了后院。在街上扒人钱包,那是最低级的可能是李琨藏宝的地方。这份眼力不是经过千锤百炼,不是受过严格的训练,是根本练不出来的。 还好,蝶衣就是这方面的天才。小心翼翼的接近了李琨居住的院落,听到院中两名丫鬟端着托盘,并肩朝前走去。蝶衣急忙缩在一边。只听一个丫鬟叹道:“已经入夜许久了,老爷还不睡觉。却要喝什么参茶,真是苦也!” 另一名丫鬟劝道:“咱们做丫鬟的就是这个命。主人家要做什么就要做什么,不然的话,将咱们赶出去,岂不是更苦?姐姐别要抱怨了。如今已经是幸运的,早些年……”那丫鬟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但是落在蝶衣的耳朵里还是清清楚楚:“早些年,老爷还能行动的时候,阖府上下的姐妹,几个没被老爷染指过。你我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蝶衣对于男女之事只是一知半解,也不明白为何李雍不能行走,便不能染指少女。她也不多想,看清了两名丫鬟走去的方向,料想那个亮着灯的房间就是李雍的房间。仔细推测一番,认定了一间房。想必应该是李琨的房间,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了过去! 这连着几间房都是黑着灯了,蝶衣完全是凭着她的直觉选中了一个房间,轻轻用手指蘸了点口水,捅破纸窗。将一股迷香缓缓吹了进去。心中暗数三十下,这才站了起来,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的将纸窗支了起来,一闪身便闪了进去。她是早有准备,已经蒙上了面巾,口中含了药,自然不惧迷香。只听房间里静悄悄的,连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蝶衣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间房是无人居住了! 虽然过去一个房间便是连着李雍的房间,可是蝶衣也不惧怕,她那一双眼睛练得颇为厉害,适应了黑暗的光线之后,隐约中看到墙边有个花巧的架子。蝶衣缓步走了过去,只见那架子上放着许多书籍和一尊佛像。蝶衣暗暗好笑,李琨父子岂是读书之人,绝对是附庸风雅之徒。但是她心细如,借着外边的灯火那一点点光芒,便仔细打量着那个书站,却现佛像面前的香炉,居然没有什么香灰。 这倒是一件奇事。蝶衣心中一动,想必这佛像之中应该有些蹊跷。便壮着胆子轻轻的碰了碰那佛像。可是佛像却纹丝不动。蝶衣大喜,知道找到了敲门,这尊佛像要是没有古怪的话。蝶衣从此以后金盆洗手,再也不碰偷盗之事。 她试着将佛像左右转转,却都没有动静。一般来说,设这么个隐秘的地方,要不然就收藏了金银珠宝,要不然就是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女孩本就是好奇心极重的人,要是不把这佛像的秘密解开,只怕天亮了也不舍得走。 蝶衣又仔细的看了看佛像,双手抓住佛像,用力往上一提,这次,佛像终于动了。蝶衣差点叫出好来。耳中却听到身后缓缓有磨石的声音。于是转身看去,这一看,几乎吓得她魂飞魄散。 一点点茵茵绿光在地下闪烁不停,散着恐怖的气息。蝶衣大气也不敢出,走近到旁边一看,却是地上裂开了一个口子,地下竟然有一个密室,那些茵茵绿光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但是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蝶衣壮着胆子探头望去,忽然听见院落里脚步声连连,隐约传来呼喝之声。蝶衣暗叫不好,这次肯定是被人现了,正要推门出去,夺路而逃。迎面一个粗豪的声音:“蟊贼,哪里逃?” 第九十九章 人头滚滚 蝶衣吃了一惊,正要夺路而逃,只见处处火光闪烁,近百名士兵将整个院子团团包围了起来,刀出鞘箭上弦,如临大敌。为一人粗豪精壮,正是守御所千总李琨,李琨手中拿着一柄明晃晃的宝剑,在夜色火光下一泓寒光在剑身流动,喝道:“哪里走?” 此路走不通,那就另走一路,蝶衣忽然跳了起来,伸手在雨檐上一搭,翻身就上了屋顶。刚刚落定,就见六名官兵手持强弓利箭,正对着自己。箭头上光芒闪耀,只要蝶衣敢动,保证被穿十二个洞出来。 蝶衣知道无路可逃,只得叫道:“莫要放箭!” 李琨哈哈大笑:“我道是什么飞贼大盗呢,原来是个雏儿。自己跳下来吧!” 蝶衣硬着头皮跳了下来,一旁守御所的官兵一拥而上,将她按住。李琨大步走了过来,伸手一把扯了蝶衣的面巾,不由得吃了一惊,跟着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这女娃儿长得还真不错,押下去!” 一条的麻绳缠上了蝶衣,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李琨摸了摸胡子:“送到我的房里去,我要亲自审问!”几名官兵应了一声,便将蝶衣带到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这房间地方不小,却是空空荡荡。几人将蝶衣倒吊在屋梁上,便转身退了出去。 李琨色迷迷的看着蝶衣,摸着下巴,喃喃道:“这个雏儿倒是标致,尤其是年纪小小就已经出落的这么动人,再长大了岂不是个妖精……”说着,李琨生生的咽了口口水,伸手就朝蝶衣的脸上摸去。 “你胆敢碰我?”蝶衣一声清斥,身子一挣扎,一块腰牌就掉了下来。 李琨捡起腰牌,仔细看了看,脸色顿时一变,这锦衣卫的腰牌他如何能不认识?于是又托住了蝶衣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一遍,忽然失声叫道:“我知道你是哪个了?宴会的时候站在沈子成旁边的就是你,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女子!” “知道就快点放了我,或许还有一条活路,不然的话,锦衣卫必将你满门抄斩!”蝶衣急忙恫吓道。 李琨冷笑道:“锦衣卫有没有本事将我满门抄斩,那可难说的很呢。不过,你是锦衣卫的番子,老子就换个法子炮制你。我是个孝子,老爷子很久没有新鲜口粮了。这些日子看他精神萎顿,实在辛苦的很。正好你年纪小小,观你身段应该还是个处子之身。好!你就等好了吧……” 蝶衣想起地窖里那些粼粼白骨,想起那位老婆婆的话,没想到李雍果然吃人。顿时又怕又急,失声叫道:“你好大的胆子……你……” 李琨冷冰冰的看着蝶衣:“这儿,我说了算,莫说杀了你,就算是把你大卸八块也没人知道。” 寂静的深夜里传来李雍的咳嗽声,李琨还真没说错,他倒真是个孝子,便瞪了蝶衣一眼,朝李雍的房间走去。蝶衣惊出一身冷汗,但是自知身陷虎穴,九死一生,但是现在人被挂在屋顶上,却也无计可施,用力一挣,只觉得手上脚上被捆得结结实实,挣扎不得,只得暗暗叫苦。 殊不知李琨也是出了一身冷汗,他一贯做事都颇为小心,家中这个地窖也是为了方便处理那些小孩的尸体。毕竟已经被砸开脑袋,挖了心肝出来,再抬出守御所,不太方便。这个地道的机关,有个铃铛一直连到李琨的床头,若是机关一动,李琨立刻就能知道。他却如何不惊?锦衣卫居然出动人手来家中查访了!这还是一件大麻烦呢! 越想越是不对,李琨索性骂道:“得了,给老爷子吃了干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整个扬州的官儿都捆在一起呢,要死,都死了吧!” ………… 沈子成看着桌上的一封书信,愣愣呆。信是蝶衣写的,只有两行字:我再去谈谈那些官儿家去,你们等我回来! “你可曾见到蝶衣姑娘出去么?”沈子成一扭头看到常森走了进来,立刻问道。 常森摇了摇头:“她身手了得,若是真要出去的话,想瞒着咱们,却是谁也看不到的!” 其实常森说得不错,蝶衣就是个神偷,要想混出去根本不是一件难事。沈子成一跺脚,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坏了,这下要糟糕!” 沈子成想到现在蝶衣的身份不明,还不知道是不是朱元璋恩人的女儿,但若是蝶衣一死,那就死无对证。到时候朱元璋就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时候自己只怕说破了喉咙也没有敢相信自己。不但自己要倒霉,说不定还要拖着沈家上下一起完蛋。这个蝶衣……给自己闯祸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危险。 只不过沈子成这份做作落在常森眼中却有不同,他看向沈子成的眼光也带了几分暧昧的意味,只以为沈子成还喜欢蝶衣这样年纪幼小的女孩,如今见她不辞而别,自然是惊慌失措,多少有些难过的。常森悠悠摇了摇头,心中叹道:“没想到镇抚大人还好这一口!” 沈子成却不知道常森心中转的那些龌龊念头,急忙吩咐道:“马上把番子们都派出去,就算把扬州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蝶衣给我找回来。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情,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看到常森站在那儿不以为然,沈子成又不能对他说破蝶衣可能的身份,只能连哄带赶的将常森赶了出去。转念一想还是不稳妥,也不知道蝶衣到底是去哪个官儿家中探访去了。当下收拾一番,吩咐番子带路,沈子成只带了五六个人便朝扬州府衙走去,这儿毕竟是苏乙木的地头,必要的时候透露一星半点蝶衣的身份,叫他去找的话,总比自己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找要方便的多了。 街上已经是黑灯瞎火,远远能听见巡夜的更夫叫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那一记记梆子声,就像是敲打在沈子成的心中,更是心急如焚。好容易赶到府衙,噼里啪啦就砸开了府衙的大门,只见看门的汉子揉了揉眼睛开了门:“夜里不受案子,明儿请早吧!” “早你奶奶个头!”沈子成飞起一脚将门踢开,那人愣了一下,惊呼起来:“有人闯府衙啦……” “再叫就把你舌头扒了!”几个番子堵上前去,将那人拉住。那人这才定了定神,看清楚了眼前几个人穿着飞鱼服,挎着秀春刀,虽然他不知道这是哪个衙门的人,但是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这几个必然不是来府衙打家劫舍的强人。当下松了口气,躬身问道:“不知道是哪位大人驾到,待小的给苏大人通传一声!” 沈子成不耐烦的说道:“快去将苏知府请来,就说锦衣卫沈镇抚有急事要面见他。” 那人一听是锦衣卫的人,顿时三魂不见了七魄,还好自己刚才没有乱说什么话,不然的话,锦衣卫说扒你舌头,就绝对不会扒手指。这厮吓得屁滚尿流,一溜烟的朝内院跑去。 苏乙木正在睡梦中,听得仆人禀告,说沈子成气势汹汹的带了几个锦衣卫的番子夜闯府衙,心中一惊——莫非是自己的什么证据落在沈子成的手中,连夜来拿人来了?苏乙木既然害怕,就吩咐家人马上收拾细软,实在要是不行的话,觅个由头,就说沈子成等人冒充官差好了,吩咐衙役将沈子成拿下,自己马上带着家人远走高飞。不然的话,当朱元璋说过的官员贪墨六十两就扒皮实草是闹着玩的么? 一番准备之后,苏乙木换上常服,走到前院,只见沈子成焦急的来回踱着步。便迎上前去,拱手道:“镇抚大人,深夜来访不知何事?” 这时,三班衙役大多都被叫了起来,拿着杀威棒,腰挎宝刀也哗啦啦的往前院跑。沈子成也不在意,随口答道:“苏大人,这次真要劳烦你了!” 跟着沈子成一抬头,就见数十名衙役跑了过来,心中顿时通明一片,好你个苏乙木,只怕你的屁股也不干净,一听说老子半夜来了,就吓得带了这么多人来见老子。有道是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个苏乙木,胆战心惊的,到底怕的是什么? 沈子成也不说破,挽了苏乙木的手走到一旁:“锦衣卫有个番子不见了!” “哦?可是出了什么事?”苏乙木一听跟自己无关,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只要不是半夜来封屋拿人的,别的事都可以商量。 沈子成跺了跺脚:“不知道苏知府是否还记得当日你在扬州府拿下的那个通天大盗!” “记得,是个女飞贼嘛,已经押送去了京都,怎么?”苏乙木不明就里。 沈子成叹了口气:“就是这样才麻烦,那个女飞贼和皇上颇为投缘,经过审讯之后,皇上觉得此女是个侠女,就吩咐在下释放了她,不但如此,还吩咐让她进了锦衣卫。偏偏今天晚上她就不见了。” 沈子成看着苏乙木的眼睛,冷冷的说道:“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在扬州府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依着皇上对她的喜爱之情,扬州城只怕就要人头滚滚了!” 第一百章 不行也行 苏乙木吓得两眼瞪得圆圆的:“此话当真?” 沈子成长叹一声:“苏知府,你觉得我像是说笑的样子吗?今日刘章一死,一切事情都断了头绪。证物不能成为证物。那女子不服,便留书给我,说是要再去找证据。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时辰,我是心中惶惶,要是她出了什么事。皇上砍完扬州脑袋,我这个苏州脑袋只怕也保不住了!” 苏乙木顿时也急了起来,两只手握在一起不停的搓着,脚下来回踱着步。这要他说却是说不出来,因为扬州府上下几乎就没几个干净的官儿,天知道蝶衣跑到谁家去取证。自从年前蝶衣在扬州连续作案之后,这些官老爷们都长了心眼,一个个都把金银珠宝收藏的严严实实,不但如此,还加强了戒备。蝶衣只不过是一介女流,要是失陷在谁的手中,别说被杀了,就算是被人侮辱一番,将来到朱元璋面前告上一状,只怕也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了。这,可真是犯了难了。 “镇抚大人可有什么妙计教我!”苏乙木一把抓住沈子成的袖子,他是扬州府的知府,要是砍扬州脑袋的时候,只怕第一个就砍了他。 沈子成沉吟道:“如今之计,只有通告全城搜寻蝶衣姑娘的下落,若是可以的话,麻烦苏知府将扬州上下的官员都叫齐了。跟他们说明这件事的重要,免得有人不当个事!” 苏乙木心知肚明,叫齐了扬州官员,就是要跟他们打招呼,那个女人动不得。要是动了的话,人头落地不说,扒皮抽筋都有可能。哪个不识相的要是抓了蝶衣,还是偷偷的把她放出来好了。苏乙木本是个聪明的人,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镇抚大人放心,在下一定把这件事办的妥妥当当。” 说罢,苏乙木就唤来衙役,吩咐一番。 扬州府今天夜里可是热闹了,大街小巷都可以看到穿着皂衣的捕快衙役满街乱走,一个个大小官员都被从睡梦中叫醒,说是紧急传召。城门紧闭,就连码头也被封锁。那些官员最小的只不过是个不入流的九品官,莫名其妙就从家里的高床暖枕来到了寒冷的府衙大院里。苏乙木看着呵欠连天的部下们,心头也是焦急无比,朗声叫道:“各位,实在对不住了,把各位叫来,是因为锦衣卫的一名番役可能出了事。” 沈子成走了过来,把方才对苏乙木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那些官员顿时哗然,为了表示清白,许多人自告奋勇,就要拿起灯笼帮忙上街去找。更有激愤者捶胸顿足,声言区区一介女流都敢以身犯险,要这些堂堂男子何用?说到悲愤处,泪水横流,声嘶力竭。沈子成都懒得看他们,在这儿惺惺作态有个屁用,赶紧找到这个闯祸闯不完的丫头才是正经事…… 这边扬州府已经成了一团乱麻暂且按下不提。守御所里却已经恢复了往昔的平静。李琨已经严令下去,哪个敢对外边说今日守御所闹了飞贼的,便格杀勿论。李琨平日治军就很严苛,甚至可以说是残暴,他要是说格杀勿论,那就别指望活了。那些官兵一个个战战兢兢,打死也不敢提这件事,恨不得嘴上贴个封条,生怕做梦的时候不小心说了出来。 李琨也接到了苏乙木的通知,不过李琨却以守御所职责所在不能擅离职守为由,拒绝去府衙。他的道理是冠冕堂皇,但是苏乙木却写了一封亲笔信给他说得清清楚楚,假如蝶衣去了守御所,绝对不能对她加害,不然的话,扬州官员人头落地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琨不由得憋了一肚子气,一个小丫头落在自己的手中,那还不是要打就打,要杀就杀?可是看了苏乙木的自己只有一个脑袋,朱元璋的脾气大家都明白,说要你全家死光光,就绝对不会留下一个。只得忍了这口气,恨自己没有艳福,又叹老爷子没有口福,好多天没有吃到童男童女了,现在一个童女送上门来,却是吃不得。 蝶衣被绑在屋梁上,心惊胆战,又怕李琨来找自己,又怕忽然闯进来几个人拿着尖刀说是要挖自己的心去。思来想去,忽然后悔起来,要不是自己逞英雄跑到守御所来,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地步。想到这儿,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还好,这一夜,却没有人走进房里。 沈子成他们足足折腾了一夜,自然是一无所获,一大清早,城门还是要开的。此时只不过是五更天,折腾的两眼通红的守门军士拉开了扬州城门,许多等在城外的百姓便鱼贯入城,沈子成搬过一条板凳,靠着门洞坐了下来,耳边听得都是士兵盘查的问话,头脑也渐渐不清不楚起来,忽然间,只见一条人影从门洞外缓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沈子成眼前一亮,还没来得及跳起来,就见常森已经先一步抢了过去,施礼道:“师傅!” 那人正是道衍大师,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精壮的汉子,却是卓云和纪纲。 沈子成大喜过望,急忙跑了过去,朝道衍大师施礼道:“大师,你怎么来扬州了?” 道衍大师看了看人来人往的街道,低声道:“沈大人,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再叙过。” 沈子成知道道衍大师足智多谋,对官场的把戏又熟络的很,有他在扬州帮忙,总胜过自己搞的这样一头雾水的好。原本计划的好好的,铁证如山,一路从扬州查到杭州就行了。可是刚到了扬州就被人这样摆了一道,差点把面子给丢完了。不仅如此,还丢了蝶衣,回去几乎都无法交代了…… 转过街尾,有一家早餐铺刚刚开门,热气腾腾的包子,油锅里滚着的“油炸烩”,大锅里煮着米粥,店老板脸上挂着微笑,亮着嗓子叫道:“各位客官一大清早就来赶集,来我这儿歇歇脚嘞……包子皮薄馅厚,油条焦脆好吃……不贵不贵了,五文吃饱,八文吃好,来了来了……”一旁老板娘手中擀着面,却是很温柔的看着丈夫,那个机灵的小鬼或许是他们的儿子,忙忙碌碌给坐在这儿吃早点的客人们送去米粥包子…… 道衍大师走到一旁坐了下来,常森急忙跑前跑后去给师傅张罗些吃的。卓云和纪纲两人看似不经意的一左一右坐到两张桌子前,却刚好将道衍大师和沈子成护在墙角。沈子成又问道:“大师为何来扬州了?” 道衍大师微微一笑:“难道沈大人不知道么?这次南下必然不平坦,燕王命老衲来助镇抚大人一臂之力。卓云和纪纲也是前来相助大人的。” 沈子成喜出望外:“有大师前来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其实老衲也帮不了什么……”道衍大师只说了这一句,沈子成便抢过话头将这几天扬州城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道衍大师面带笑意,看着沈子成:“沈大人可知自己疏漏在哪里么?” 沈子成摇了摇头:“还请大师指点!” 道衍大师娓娓道来:“沈大人推测凶手的方法绝对令人叹为观止,但是沈大人低估了那些幕后的人,贪墨六十两就要扒皮实草,何况他们贪了多少?为了保命,于是杀了刘章。但是杀死刘章的人,肯定不能再活在世上,不然的话,岂不是又多了一些知道他们的秘密的人?杀人灭口,是他们唯一一条路。” “蝶衣姑娘必然是身陷其中一位贪官的家中,不然的话,不会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不过,镇抚大人可以放心。若是他们有意杀死蝶衣姑娘的话,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震慑锦衣卫,让锦衣卫不敢去查扬州的案子。那蝶衣姑娘的尸体早就应该出现在瘦西湖了。但是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动静。因为那些人明白,要是动了蝶衣姑娘,按照沈大人的说法,皇上可能会震怒,而天子一怒,谁也当不起,当时候扬州个个都要人头落地,他们杀死蝶衣姑娘也是白搭,不如留着她的一条性命,还是个筹码!” 沈子成颔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放了风声出去,只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听了大师的话,心里才算踏实点!” 道衍大师淡淡一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对大人说起!” “大师但说无妨!沈某洗耳恭听!”沈子成急忙说道。 “那老衲就冒犯了!”道衍大师看着沈子成:“老衲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大人行事如天马行空,往往想人所不敢想,做人所不能做之事。如此天纵奇才,却为何让老衲觉得,大人有时候又像是故意而为之,许多事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沈子成一愣:“请大师明言!” 道衍大师叹了口气:“老衲得罪,敢问大人,在你看来,官场若是用一句话来说,该怎么说?” 沈子成想了想,心中似乎有些话,但是却又不知道是不是适合说出来,只得摇了摇头。 道衍大师沉声道:“老衲上次已经跟大人说过几句,只不过官场还有一句话,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印象!” “愿闻其详!” 道衍大师一双精明的眼睛,看了看沈子成,一字一句的说道:“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沈子成略一思索,顿时通悟,抱拳道:“多谢大师指点!” 第一百零一章 勇闯守御所 沈子成这一番倒不是客套话,从他真正理解了这句话开始,他才算是融入了这个世界,这个社会。在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时代里。需要什么证据去办案么?不需要,手中的权力就是证据。说你有罪就是有罪!直接抓过来拷打就是。哪里需要费那么多功夫。不招?行,打到招供为止。 办案需要证据,那是法治社会的事情,却不是人治社会的理念。沈子成到底是上辈子学的太多了。一时半会也没有转过来。还以为没有证据就办不了那帮贪官污吏。这是他的错,也是现在蝶衣还身陷虎穴的原因。人治社会的权力并非来自老百姓,也不需要法治的保障,权力的根本来自于沈子成身后那至高无上的皇权。一句话:“莫须有!”就定了岳飞的罪名。莫须有都能说出口,又有什么是不能去做的呢? 想通了这一节,沈子成彻底大彻大悟了。对道衍大师的感激的确是自肺腑,从今天开始,沈子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明子民,从今天开始,他会明白如何去善用手中的权力。权力本身并无善恶之分,只有用得对或者不对。这就是奸相和贤相的区别,也是昏君和明君的不同。 “多谢道衍大师!”沈子成深深一躬。一旁吃饭的人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见一个官老爷对着一个和尚鞠躬,那可是极为罕见的事情,半个包子塞在嘴里也不知道吞下去,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几个人。 但是转过脸一看卓云和纪纲一副杀气腾腾,生人勿近的样子,那些食客们又不约而同的把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差点没噎着。 道衍大师若有实质的眼神看着沈子成,微微一笑:“沈大人明白就好,老衲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沈子成心情大好,一摆长襟坐了下来,端起一碗米粥咕噜噜喝了半碗下去,一抹嘴:“道衍大师,你说是没有帮忙,其实已经帮了很大的忙。晚辈将来自当备了斋菜,请大师用一席素宴。以表谢意!” 道衍大师笑道:“沈大人又着相了,老衲都不叫沈大人施主。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既然是宴会,又何必拘泥于素宴还是肉糜呢?” 沈子成哈哈大笑,原来这也是个酒肉和尚。不过也是,对权力都如此留恋的和尚,又怎么可能真的清心寡欲去吃斋念佛呢。反正沈子成也不在乎这些,看了看卓云和纪纲,叫道:“卓兄,纪兄。两位稍后还要帮我一个忙啊!” 卓云和纪纲一起答道:“沈大人只管吩咐,燕王说了,在扬州城里。唯大人马是瞻。” “那就多谢了!”沈子成也不客气,稀里糊涂就把剩下的早餐吃了,丢下一把铜钱给那乖巧的小孩,顺便拍了拍他的脑袋,扬长而去。卓云和纪纲急忙跟在沈子成的身后,也渐渐远去。只留下道衍大师一个人坐在小吃摊那儿,脸上带着祥和的微笑,心中忖道,这位沈子成果然不是普通人。将来大明朝的官场上,又多了一位呼风唤雨的能人啊! 锦衣卫的缇骑们神色紧张的被沈子成集合了起来,就在扬州城南门不远处。常森清点了人数,禀告道:“镇抚大人,除了蝶衣姑娘之外,人都齐了!” 沈子成微微点头,对着那群锦衣卫说道:“你们可知道锦衣卫是做什么?是缉查,是风闻办案。皇上给的权力,让咱们督查那些贪官污吏,可是有人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我们锦衣卫的番役抓了!” 看着那群锦衣卫的情绪慢慢的给调动起来,沈子成接着说道:“抓一个番役不要紧。可那是对皇上的不敬,对大明的不忠。锦衣卫是督查官员的衙门,连锦衣卫的人都被贪官给拿下了。以后谁还能查贪官污吏,谁还能给皇上办事?难道说,皇上的锦衣卫都是养了一群酒酿饭袋,都是一群没骨气的汉子么?” 缇骑们热血澎湃:“镇抚大人,你说吧!要咱们怎么办!” 沈子成脸色一整:“我身后这两位,原来就出身于大内亲军都督府,只怕你们还有许多人不认识。如今他们是随着燕王办事,是我特意请他们来帮忙的。今日,我给你们一份单子,按单抓人,敢于反抗的就地正法。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抓到人就是功劳,抓不到,就自己扒了这身飞鱼服,摘了秀春刀,去边军那呆着去。锦衣卫不要饭桶!” “没的说,只要大人一句话,要抓谁就抓谁!” 沈子成转看着卓云和纪纲:“有劳两位压阵!” 卓云和纪纲急忙躬身道:“镇抚大人客气了。”沈子成跟两人交代一番,纪纲就直接带人去府衙拿下苏乙木,而卓云和沈子成一道,直扑城外的守御所,将李琨捉拿归案。一百名锦衣卫,分成几队。常森是个猛将军,就带着那些家伙去捉拿其他的贪官污吏好了。沈子成一声令下,缇骑们分头出。 扬州城外,风光旖旎,虽然还是冬季,但是春天已经不远,有些树梢已经长出了新枝,偶尔还能看到野兔出没。马蹄敲打在松软的土地上,马背上的人根本感受不到多少颠簸。这儿离守御所已经不是太远。沈子成坐在马背上,脸色阴沉的就像是暴风雨之前的乌云。 卓云低声说道:“镇抚大人,为何对这李琨如此恙恼?” 沈子成低声叹道:“我一直在想,要是能够把蝶衣捉住,让她身陷囚笼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要知道上一次扬州府抓到蝶衣,可是动用了整个官府的力量。若是区区一个官员,就算是请上十来个保镖,估计也拿蝶衣没有办法。她就算失手了,逃走的本事总是有的!李琨的嫌疑实在不小。” “我来之前,燕王爷也曾经说过,李雍当年立下过不少功劳,在朝中颇有关系。李琨就不如李雍那么会做人了。要不然的话,也不会现在只混到守御所千总而已。李琨此人是个莽夫,对付他应该不会难着镇抚大人的!”卓云无声无息的一记马屁送出。 沈子成精神一振:“好,就这么办!” ………… “锦衣卫来了……”守御所内一片混乱,守在营门外的官兵看到那些锦衣卫趾高气昂的举着象牙腰牌,骑着高头大马,照着营门就是一通横冲直撞,他们拦也不敢拦,躲又躲不及,顿时被冲的乱七八糟。 李琨穿着一身朱红常服,大步走了出来:“何事喧哗?” 沈子成翻身下马,冷冷的看着李琨:“扬州守御所千总李琨是么?” “你又不是不认识老子,废什么话啊!”李琨把头一昂,爱理不理,大家都五品,别装得跟兵部尚书似的,李琨的老爸当年还官拜三品呢,咋呼谁啊! 沈子成含笑道:“李琨,锦衣卫督查风闻司,风闻办案,是皇上的特旨。今有人状告李雍李琨父子,拐卖幼童,杀戮人命。本司已经接下此案!来人,把李雍李琨父子,给我带回去!” “是!”一声呼喝,几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就扑了出来,照着李琨,手中的铁镣就抖了上去。李琨大喝一声:“好狗贼!”双臂一振,将迎面扑来的一名锦衣卫震得跌跌撞撞,连退了好几步,双腿都有些麻,那几名锦衣卫见势不妙,这狗官居然敢拒捕!实在是太不给锦衣卫面子了,这些亲军以前是侍奉皇帝的,别说区区一个千总,就算是四品三品的武官,在京都也见了不少了。自然是眼高于顶,没想到来到扬州,一个区区五品千总就敢动手打了亲军,真是翻了天了。 那几名锦衣卫一声喊,齐齐扑了上去,只见李琨拳脚闪动,众锦衣卫绝技频出,猴子偷桃手,绝后剪刀腿照着李琨的要害就去。李琨一个猝不及防,被个矮小的锦衣卫抽冷子抱住双腿,一把抽翻在地上。几人叠罗汉似的压了上去…… 沈子成正要说话,忽然看到卓云的眼睛眯了起来,便知道不妙,转头看去,只见李琨从人堆中挣扎而起,拳脚相加,将那些锦衣卫打得灰头土脸。这才知道李琨毕竟是打过仗的军官,手底下还是有真功夫的,却不是那些番子能轻松拿下的。沈子成也不畏惧,大喝一声:“李琨,你好大的胆子,拒捕殴差,李家老小都不要命了么?” 李琨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轻蔑的往地上吐了口吐沫:“我呸,老子上阵打仗的时候,你个娃娃还在吃奶呢!守御所是什么地方,这儿就是老子的天下。抓我,老子先抓了你!来人,把擅闯军营的这群兔崽子都给抓起来!” 那些守御所的官兵平素对李琨的号令颇为遵从,一听李琨这句话,一个个兵刃,缓缓的将沈子成等人围了起来,虽然还不敢太靠近,但是李琨在军中的影响力可见一斑。今日若是不出雷霆手段,只怕沈大人还要陷在这儿…… “你们想跟着李琨一起造反么?”沈子成大声喝道,身边的锦衣卫缇骑们已经聚拢了出来,秀春刀纷纷出鞘,四五十人围成一个小圈子,将沈子成护在中间。但是外围数百名官兵将这群缇骑们裹在当中,四下里一片寂静,沈子成的话语就在守御所回荡,当真是落地听针。双方都不敢大声出气,生怕一点火头就能造成血案。 李琨指着沈子成骂道:“你锦衣卫拿人可有证据?莫非是要含血喷人?” “证据!多的是,带你回去就看到了!”沈子成随口敷衍一句,看着外围裹上来的官兵,手中白蜡杆子,大砍刀越逼越近。大声喝道:“你们都是朝廷的官兵,朝廷养兵是为国出力,为皇上效忠。一个李琨的乱命,你们也敢去听?今日锦衣卫的人少了一根头,你们便是犯上作乱,到时候株连九族,就算你们跑得了,家中老小跑得了吗?” 外围的官兵听了这几句,便有些人意动,回头看了看李琨,不敢再逼近了。 李琨从腰间“呛”的一声,将一柄龙泉宝剑抽出,握在手中:“哪个不上,老子便劈了哪个?” 沈子成小声对卓云说道:“擒贼先擒王……” 卓云会意,手中扣了两支飞镖,抽冷子一镖朝李琨飞去,李琨大吃一惊,没想到锦衣卫众人中还有暗器高手,急忙横剑格开,手腕却是一阵酸麻,急忙抬头望去,只见卓云已经抢到官兵之中,随手又是一镖照着面门飞来。李琨挥剑无力,只得狼狈的一个“狗啃泥”躲了过去,心中惊慌不定,这汉子好大的手劲…… 沈子成耀武扬威的叫道:“锦衣卫办案拿犯人,阻拦者,死!” 就这么让官兵愣的一愣,卓云已经抢出圈子,少数两个敢于对卓云出手的官兵,被他轻描淡写的一拳一脚打翻在地。卓云一脱困,身手便施展开来,各种暗器层出不穷,铁莲子、毒蒺藜、袖箭、飞镖、飞蝗石……一股脑的朝李琨打了过去,李琨是战阵之将,这等功夫却不是长处,躲得极为狼狈,见卓云已经欺近身来,一狠,长剑照着卓云的心口便捅了过去,看那狠劲,是要将卓云捅个透心凉…… 卓云微微侧身,长剑顺着胸前便滑了过去,不等李琨变招,卓云伸手扣住剑锷,右脚踢出,飞向李琨的腋窝。李琨只得撤了剑,朝后院跑去,口中叫个不停:“还不上去拼命?” 可是那些官兵也知道锦衣卫是什么人,当真像沈子成说的那样,动了锦衣卫的汗毛,将来秋后算账,自己不死也要脱层皮。大多官兵悄悄收了武器,退了几步,看着沈子成的脸色,琢磨着必要的时候是不是要倒戈相助,帮助沈子成将“吃人的贪官污吏”拿下来。少数几个死忠的,拎起兵刃就上前助战去了! 沈子成冷哼一声:“动手!” 那些方才被守御所的官兵吓了一跳的缇骑们,看到大多官兵都已经弱了气势,此消彼长之下,顿时又威风八面起来,秀春刀舞得就像一团团雪球,直奔那些助战的官兵,口中叫道:“好贼子……” 卓云却不放过李琨,几个提纵跳到李琨身边,伸手扣住李琨的后颈,冷笑道:“你可知道要有今日?” 李琨怒吼一声,回肘撞向卓云的心窝,却被卓云扣住肩头,一把将手肘脱了臼。顿时疼的满头冒汗,跌在地上。沈子成在十来名番子的护卫下,走了过来,看着李琨道:“李千总,多有得罪!回头在好好审问你!” 这边厢,番子们将那十来个负隅顽抗的官兵解决,杀了三个,余下都是生擒。押到沈子成面前。沈子成心中一动,问道:“前日可有一个飞贼来到守御所?” 那几个官兵面面相觑,又看了看李琨,却不敢说。沈子成怒喝道:“说!” 见那几人都不吭声,沈子成给缇骑使了个眼色,那缇骑会意,拉过一个人喝道:“好狗!”说罢,手起刀落,秀春刀带着一道雪亮的光芒闪过,却是在那人脚踝处砍了一刀。那人惊怒交加,又是吓出一身冷汗,巨疼不已。知道这条腿以后是废了……那缇骑邀功似的看了看沈子成,又拎起一个官兵,喝道:“又一条好狗……” “我说!我说!”那官兵的骨头看起来不是很硬,将那夜蝶衣闯进守御所失手被擒的事情给说了,说到被李琨带走,生死不明,就再也不知道了…… 沈子成料想他也不敢说假话,转过脸来看着李琨:“如今是你将功赎罪的机会,要是那姑娘没事,或许你还能从轻落。”说着,沈子成加重了语气:“说,她人在哪里?” “她?已经送去给老爷子当午饭了!”李琨自忖必死,放声大笑起来,虽然一条胳膊还软绵绵的垂在身边,但是奋起另外一条胳膊,指着沈子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要是走运的话,还赶得及去给她装个全尸。要是慢了一步……” “混账!”沈子成飞起一脚踢在李琨面门上,可是沈子成脚力不大,只不过是踢了个灰蒙蒙的鞋印而已,李琨的脸皮又是颇厚,却未受伤。“跟我来!”沈子成也不管他,卓云和十来个番子急忙跟着沈子成就朝后院冲去。 从外边看起来,这守御所的确不大,但是进去了才知道,前进后进实在是深的很,沈子成只怕慢了一步,蝶衣已经遭遇了不测,十来个番子拦住人,就举起秀春刀喝问。却也没人知道蝶衣的下落,只得一间间屋子去找。 沈子成一脚踢开李雍的房门,却见那个已经瘫痪的老人,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眯缝着眼睛,嘴角还有一丝鲜血。“丫丫个呸的,你个王八蛋,还真***吃人啊!”沈子成勃然大怒,想到蝶衣要是死了,只怕自己也难辞其咎,心中愤愤,跑过去,揪住李雍的领子,却见李雍软绵绵的倒了下来……原来他已经自杀,死去多时了! 沈子成松了口气,放声大叫起来:“蝶衣……你在哪儿啊!” “镇抚大人,有古怪……”卓云仔细打量着这间厢房,朗声说道。 第一百零二章 水刑逼供 “有什么问题?”沈子成随口问道,仔细的看着厢房。 沈子成也现了不对劲,按说李雍是个半身不遂的老人,他不可能将毒药带在身边。更没有能力将毒药从别的地方取出来。他的活动范围只是一张床而已。而且李雍并非泛泛之辈,他当初是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的人,立下过不少功劳,在朝中也有一定的势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畏罪自杀了?这样看起来李雍应该是被别人杀死才对。如果杀死李雍的就是蝶衣,那她已经脱困了,又怎么会听到自己的叫喊,还不现身呢? “这房间说不定有什么机括!”说着,沈子成和卓云两人就低下头仔细的寻找起来,将李雍的尸体丢在一边,果然在床头看到一个虎头模样的雕刻,颇为小巧玲珑。但是引起沈子成注意的是,这个虎头上原本应该有个“王”字,现在却已经模糊不清,而且两只虎耳,也耷拉在一边,一点威风都没有,看起来倒是颇为奇怪!沈子成试着伸手摸了上去,用力一按,那虎头竟然陷了下去,只听格格作响,房间的地面上竟然里出现一个三尺见方的大洞,而从洞中还能看到隐约有台阶一直伸到地下…… “果然有古怪!”卓云一纵身就要跳下去。沈子成急忙一把拉住了他,将桌子上的油灯点着,探到地洞里试了试,只见油灯上的小小火苗微微抖动却不熄灭。沈子成松了口气,嘱咐道:“一切小心!” 卓云点了点头,取出两只飞刀掐在手中,一步步走了下去,沈子成随在他的身后也走了下来。这个甬道并不算长,前方还隐约有些光芒,沈子成提起精神,小心翼翼的探了过去,却见甬道尽头是一间密室,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沈子成急忙掩住口鼻,再看卓云,却是屏住呼吸,目光直视着前方! “什么人?别过来!” 传来的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沈子成听那声音极为陌生,便忍着这里的气味叫道:“你是什么人?锦衣卫前来办案。你快快走出来!” 忽然那女子疯狂的笑了起来:“锦衣卫……哈哈哈哈……锦衣卫怎么现在才来?” 卓云瞥了沈子成一眼,手中飞刀就要朝那出声的地方出手,忽然听到蝶衣的声音:“是不是镇抚大人,大人,快救我啊!” 卓云吃了一惊,硬生生的将差点脱手而出的飞刀收了回来。沈子成缓步走了过去,目光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却见一盏昏暗的油灯下,一个披头散的女子躲在蝶衣的身后。手中还拿着一支短匕,蝶衣被一条麻绳五花大绑。动也不敢动,娇小可爱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沈子成深吸一口气,却又忍不住咳嗽两声,暗骂实在是太臭了,这才说道:“这位妇人,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先把那姑娘放了可好?” 那女子疯狂的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放她?……啊……不对,我好像是来放她的……但是你们锦衣卫为什么来了,是来抓李琨的么?” “你是李琨的什么人?”沈子成低声问道。 那妇人似乎摇了摇头:“我是他什么人?我不记得了,好像,他叫我娘子……” 沈子成如堕冰窟,居然是李琨的老婆挟持了蝶衣,这下可麻烦了,不过火烧眉毛顾眼前,要是她提出用蝶衣换李琨的话,大不了就先换了。李琨已经完蛋了,还怕他能逃出锦衣卫的通缉么? 蝶衣连连朝沈子成使眼色,可是这儿光线非常暗淡,沈子成哪里能看得到她的眼色,便接着说道:“嗯,你是李琨的夫人,这也无妨,李琨犯的又不是株连的大罪。只要你放了手中的姑娘,我保你无罪!” 卓云低声附耳说道:“大人,这儿实在看不清楚,又怕伤了蝶衣姑娘,小的暗器不敢出手。” 沈子成脚下一拌,忽然踢到一个东西。低头一看却是一根人骨,不由得一阵恶心。但是转眼间沈子成心中一动,对卓云说道:“若是给你灯光,你可有把握?” 卓云轻声说道:“大人,会用武器的人,拿短匕都是反手拿着,大拇指顶在刀柄上,以刀刃伤人。那妇人的短匕却是握在手中,像握剑一样。这样看起来她也不会武艺。只要有一丝光明。小的可保万无一失。” “好!”沈子成答应一声,心中却捏了个主意,抬起头来,看着那妇人的方向,忽然脸色一变,变得诧异无比:“李雍,你不是瘫痪在床吗?如何能下到这里来?” 那妇人尖叫一声,转身望去,沈子成就势将手中的油灯猛的朝那妇人丢去。灯中的油泼了出来,火势为之一盛。借着那一丝光明。卓云手中飞刀连环出手,一刀击落那妇人的短匕,另一刀却直飞入那妇人的肩头。妇人吃疼,惨叫一声,手肘一松。蝶衣那丫头聪明伶俐,抓到这个机会哪能不知道跑出来? 沈子成将蝶衣身上的绳索解开,却是不想在这鬼气森森的地洞里再待下去,吩咐卓云将那妇人拿下,便带着蝶衣走了上来。 这一问才知道,妇人姓董,如今应该叫做李董氏,李董氏也是扬州官宦之家的女儿,小小年纪就许配给李琨,只是一直没有子嗣。她本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可是来到李家之后,觉李琨父子简直是无恶不作。这倒也罢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李董氏也就忍了。但是到了李雍瘫痪之后,便实在无法忍受。李雍听那道士的偏方要吃人心和脑浆。那些小孩惨死守御所。而处理尸体的便是李琨和李董氏。李董氏是个千金小姐,又怎么能将这些孩子的尸体搬运来去?可是李琨却威胁她说,已经是一家人,若是她不做,将来事,也是满门抄斩,一个都跑不掉。再说她父亲的底子也不干净,出了事便大家一起死了得了!李董氏只得忍辱负重,连着帮李琨父子收拾了几十具小孩的尸体。这原本的大家闺秀,心里如何能安稳?又加上几乎每天都要来一次这阴森恐怖的密室,看到那些被自己运来的孩子已经化作白骨。李董氏的精神早就到了崩溃的边缘…… 今日锦衣卫在前院一闹,李雍就叫来李董氏,吩咐她去密室将蝶衣杀死。没想到李董氏忽然听到锦衣卫来抓人的消息,这几个月来一直压在心中的石头,陡然去除,心中一轻。竟然疯了,她随身带着砒霜,早就已经不想活了。此时却不自杀,而是将没有能力反抗的李雍按倒,将一包砒霜都塞进李雍的口中。可是,李董氏疯疯癫癫的,却还记得李雍叫她去密室,便拿着短匕去了密室,见到蝶衣之后,她浑浑噩噩,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杀死蝶衣,就在她身边说些胡话。还好,沈子成和卓云及时赶到,不然的话,李董氏疯癫之下,天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沈子成暗叹一声,有说因果报应,屡试不爽。李雍一辈子喜欢吃人,却死在自己儿媳的手中。可惜了李董氏这一个大家闺秀,却是已成了疯子。 这边,锦衣卫已经将李琨绑了个结结实实,两柄钢刀架在李琨的脖子上。守御所的官兵都是战战兢兢,不敢妄动。沈子成扶着蝶衣走了出来,厉声喝道:“将守御所从上到下给我搜一遍。不得遗漏!” 锦衣卫的缇骑们大喜,搜家乃是他们最喜爱的工作,可以随手牵羊,还可以在年轻貌美的丫鬟们面前摆摆缇骑们的威风。一听沈子成吩咐,谁也不甘落于人后,大步冲了进去。只听沈子成对卓云说道:“他们搜完之后,麻烦你搜搜他们,要是有人假公济私,顺手牵羊,不必客气,把他们的手剁了来见我!” 卓云抱拳道:“卓云领命!” 那些缇骑们顿时满腹热情化作水漂,懒洋洋无精打采的朝府中走去。落在后边的一个番子正琢磨着不能顺手牵羊,还能如何占点便宜的时候,忽然屁股上挨了沈子成一个大飞脚。沈子成笑骂道:“精神点,这案子办得好,本官自然会奖赏你们。这钱不比顺手牵羊来的踏实么?一群没出息的!” 一群锦衣卫听到沈子成要赏,顿时来了精神,屁颠屁颠的扑进守御所后院去了。 沈子成伸脚在李琨身上轻轻一踢:“李千总,你也有今日啊!” “呸!”李琨翻了翻眼睛,看也不看沈子成,恶狠狠的在地上吐了口吐沫。 “好教你知道,令尊李雍,已经被你夫人用砒霜毒杀。你夫人现在已经疯癫莫名,被扣在后院呢。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父子两人恶贯满盈,今日可也知道什么是下场了么?”沈子成笑眯眯的说道。 李琨脸色一阵暗淡,旋即又恢复了彪悍的神采,骂道:“那又怎么样?我李琨一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早就够本了。你要杀要剐,随便好了!” 沈子成冷笑道:“你想死得痛快,难哦。本官最近有几个审问犯人的法子,还不知道是不是管用,正要劳烦诸位来试试。” 沈子成也不顾那些守御所官兵的目光,厉声喝道:“把李琨给我押回去。” …………………… 扬州府的官员今天几乎被一网打尽,从苏乙木和李琨这两位文武官员以下,十多名官员都被抓了进来,扬州城的大牢几乎人满为患。沈子成躲在知府衙门,足不出户。门口贴着一张告示:凡有人意图贿赂锦衣卫缇骑者,一律按罪株连! 这道告示算是挡住了一些企图用最老土的方法来走后门攀关系的人。但是依然有不怕死的相信“这个世界就没有不吃鱼的猫”……于是,他们的结局就是带着礼包一起进了大牢,可算是见到了自己想要搭救的人。 锦衣卫的缇骑们摩拳擦掌准备好好“伺候”李琨,却被沈子成拦住了,李琨涉及的案子并不好办理。他不光是贪墨公帑,而且手中还有命案,拐卖儿童的案子。实在是罪大恶极。但是偏偏李琨这个人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人,严刑拷打对他没什么用。这许多案子又不能不审,倒是让那些锦衣卫们着了急! “我说你们还得学着点!” 沈子成笑呵呵走进刑房。李琨被绑在一块木板上,身体就像仰卧似的被固定住,**着上身,一道道血痕,说明他已经被锦衣卫连夜突击审讯,打得不轻。可是李琨这个人的骨头倒是很硬,什么也不说,口口声声就是有本事砍了我之类的豪言壮语! 这种情况,沈子成是心知肚明的。一个守御所千总敢犯下这么大的案子,没有后台是不可能的。而且李雍当年毕竟有这么多关系在里边呢,又怎么会没有大人物在后边给他撑腰?好在这些都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要是李琨自己一个人扛下来了。那些幕后的大人物们还能照顾一下他的子女亲属。要是他一时嘴快,都给招了出来,是不是能办了那些大人物还不好说。但是自己一大家子肯定是没有好下场了。从李琨对他父亲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对家族的利益还是颇为看重的。 不过,世上既然有硬汉子,就有专门对付硬汉子的办法。要不然岂不是显得沈子成白白重生了一场? 李琨如今就仰卧着被结结实实的绑在那块木板上,一根长长的毛竹从刑房外的水塔上一直伸到刑房里,这套装置本来是用来给喜欢淋浴的人洗澡用的。但是沈子成一声令下,就让这套洗澡工具变成了审讯工具。沈子成随手拿起一块破布,看起来黑漆漆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随手搭在李琨的脸上。李琨眼前一黑,顿时什么都看不见了。嘴巴上也被绑了个绳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用舌头把布给顶掉也做不到,李琨不知道沈子成到底要干什么,心头难免有些恐惧,呼吸声便重了许多…… “慢慢享受吧!”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其实你的运气真不错,你大概是天下第一个受这种刑罚的人了。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灵验,我也不知道。只好用你来试试了。不过据说,这法子,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熬不过去。你是硬汉,多熬一会啊!莫要叫我失望。” 一旁的缇骑们看得晕头转向,不知道沈子成到底搞什么鬼,就连见多识广的卓云和纪纲也愣在一旁。 放着现成的皮鞭啊、烙铁啊、钉板啊、夹棍啊不用,居然用毛竹引了水进来。这水能有皮鞭打得疼吗?能有烙铁烫的过瘾吗?一双双目光看着沈子成便多少有些不自然起来。 沈子成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朗声吩咐道:“放水!” 外边的番子听令急忙拉开了水塔,一股水流顺着毛竹就冲了下来,直直的射到李琨的脸上。李琨支支吾吾想要叫出来,但是有口难言,只能苦苦忍住…… 沈子成对卓云等人说道:“走吧,咱们先出去,让他好好享受一番。” 众人不明就里,却还是跟着沈子成走了出去。纪纲这人对刑罚颇为爱好,一出门便问道:“镇抚大人,你这法子是什么道理?果然能让李琨那厮招供么?” 沈子成暗暗好笑,居然敢质疑自己刑讯逼供的方法,要知道这些办法当年新闻都是有报道的。这个法子就是来自于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水刑。后来被美军抓到的三位“基地”组织领导人里,就有一位受到了水刑的招待。能对付现代特工的办法,那能不行么?也太小看这几百年审讯方法的进步了吧。 “这个法子说来也不甚奇妙,唯一的好处就在于。能给囚犯带来死亡的感觉!”沈子成懒洋洋的说道。 “这就能让人觉得要死?”纪纲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拿水照着脸上冲,就会觉得要死? 沈子成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们不会相信的。但是昨天晚上打也打了,烧了也烧了。李琨也是一个字都不说。倒不如试试我的办法吧!要是你们不怕的话,一会儿李琨招供之后,可以坐在那儿试试,包管你们一辈子都不想再试第二次!” “有这么奇妙的事情,我倒要试一试!”纪纲显然是有些不服气。卓云看着沈子成的眼神却是含着笑意,他已经隐约猜出来这法子的妙处在哪里! 沈子成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说话,留在刑房里监视李琨的人便快步走了出来:“镇抚大人,犯人李琨手是不是还要继续冲下去?” 沈子成大手一挥:“把水停了!进去听听李琨到底要说些什么!” 纪纲还是满腹狐疑,随着沈子成又走进了刑房,进去之后,吓了一大跳,李琨脸上的布已经被揭了下来,刚才还傲气十足的汉子,现在已经委顿的就像一团烂泥似的,有气无力的看着沈子成说道:“你……好……狠……” 第一百零三章 前途难测 只不过是一会儿功夫,李琨就已经从一条龙精虎猛的汉子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空荡荡的眼神中尽是空洞……卓云和纪纲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得是什么样的刑罚才能把这样的汉子折磨成这个样子,但是看沈子成一脸满不在乎的神色,两人心中又是暗暗吃惊,暗忖道,沈子成做这个锦衣卫镇抚,看来还真是如鱼得水啊…… “想好了么?这就招了吧!”沈子成一脸真诚的微笑,就像看着来自己家做客的客人似的:“早招了多好,你看,打也打了,用刑都用的这么重,这是何苦来由?” 李琨喃喃的呻吟道:“我招……你想知道什么……” 一旁的缇骑们急忙提起毛笔,蘸满了墨汁,笔走龙蛇,将李琨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了下来。沈子成越听越是心惊,没想到李琨涉及的案子这么多,还有许多是他根本就不知道的。除了在军营中买卖低级官职之外,收受贿赂,并且草菅人命,吃空饷,守御所的官兵几乎差了一小半。这也就算了,李雍还吃人……沈子成越听,心中的火气越重,忍不住抓住李琨的领子噼里啪啦给了好几个耳光。打得他脸上好几个巴掌印! 卓云和纪纲双双抢出,拦住沈子成:“镇抚大人,这样的人,早晚是千刀万剐的命。大人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沈子成抓起衣角,擦了擦手上的水:“哼!让他死得痛快了,就算我沈子成对不起他。你们给我看好了。别叫这厮自己寻了死。押回京都去之后,看我好好炮制他!” 李琨茫然的睁开眼睛,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看着沈子成,低声道:“别以为你这样就能做官。自古以来,做官离不开个贪字。你这样的做法,早晚也是个死!” 沈子成俯身过去,趴在李琨的耳边:“或许你说得对。不过,老子不是个好官。” 随手抖了抖放在一旁的刑具,沈子成不耐烦的吩咐那些番子:“这儿的家伙都得让李千总尝尝鲜。你们也看着点,哪些好用哪些不好用,都记下了。将来的用处大着呢!” 番子们连声应是,沈子成一摔袖子,带着卓云和纪纲走了出去,却看见一个玲珑的身影站在外边等他,双手抓着衣角,看起来还有些害羞……见到沈子成走了过来,蝶衣缓缓迎了过来,红着脸道:“镇抚大人,蝶衣知错了,今后绝不敢这么冒失!” 这好像还是蝶衣第一次正儿巴经的叫一声“镇抚大人”,沈子成叹息一声:“算了,人没事就行了。”想起后世一句电视剧里常看到的话,沈子成轻笑道:“你要记住,锦衣卫是一支军队,并不是靠着个人英雄主义就能办得了事的。这次的事情,无论是常千户还是卓云和纪纲两位大人,以及那些缇骑们,个个都出了力。我们锦衣卫是要靠大家的力量和那些贪官污吏斗争,不可凭着个人意气就自己到了险地。明白么?” 蝶衣慢慢的点了点头,声音轻的自己都快听不见了:“明白了!” 沈子成看了看头顶上的月色,吩咐道:“时候不早了,快去歇着吧。接下来,咱们还得去镇江呢……” 这次扬州官员被锦衣卫抓了来,大多供认不讳,就连苏乙木也无可奈何的招了供。说实话,沈子成对苏乙木的印象还算是不错的。拿过苏乙木的供词,便快步去了苏乙木的囚室。往日里意气风的扬州知府一夜之间似乎苍老了十来岁,看着沈子成来看自己,苏乙木苦笑一声,站起身来。 沈子成放眼望去,这间囚室,在扬州大牢里的条件其实还算得上是不错的。潮湿阴冷的囚室里,地上铺着一层稻草,踩在上面的时候,绵软有声。里边只有一张用木板子拼起来的床,上边的一条褥子又黑又脏,在灯光下还能看到泛起了一丝油光。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睡过了,上边随意丢着一条破破烂烂的薄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墙角放着一只便桶,上边盖着个木盖,便是这间囚室里的全部东西了! 苏乙木的官服已经被扒了下来,身上只有一套灰白色的夹袄,双手双脚都带着枷锁,原本飘逸的胡须纠结在一起,显得极为凌乱。脸上的神色不知道是在懊悔还是在叹息。苏乙木就站在那儿,抬着头,静悄悄的看着沈子成。 “听说你是皇上收的第一科进士?”沈子成问道。 苏乙木沉重的点了点头。沈子成本来以为他要说什么辜负了皇上的信任,辜负了百姓的期望……但是苏乙木却非常的诧异的冒出来一句:“镇抚大人,你可知道那一科的进士,现在还活着的有多少人吗?” 沈子成这可真不知道,看着苏乙木,见苏乙木伸出一根手指:“那一科,是大明第一次录取进士,皇上总共录用了二百多人。现在活着的不到一百人。镇抚大人,我们出生的时候,这天下还是蒙古人的天下,蒙古人没把咱们汉人当人看。这,大伙儿都知道。皇上带着大家赶走了蒙古人,建立了大明江山,你说,我们那一科的进士,心气有多高?” 将心比心,沈子成也赞同苏乙木的看法,他的年纪已经四十多了,蒙古人被赶出中原的时候,他还是二十多岁的自然是没有的,颜如玉也是没有的!” “我从一个小小县令做起,从八品官员一步步走到如今镇守扬州的四品大员。起先的月俸少得可怜。我家中有娘亲要养活,有妻子儿女要吃饭。我是官员,仪仗是少不了的。像我苏乙木这样,家中连个仆人都没有的县官有几个人?我的夫人,在我当县令的时候,每天在家中和我娘亲一起织布卖钱。每个月的月俸领了,不是米粮就是布匹,一文钱都没有。她们便拿出去卖。可是我们不是开米行的,与其低价卖给米行,不如直接卖给老百姓了。每个月放俸禄的日子,是县里老百姓最开心的日子,他们知道,今天可以买到低价米了。我那几石大米,卖给老百姓实在没有几个钱。穿衣吃饭度日,上官来巡查的时候,多少要送些仪程。逢年过节,自己拿出钱来给三班衙役,给师爷公案些花红。我哪里来的钱?”苏乙木看着沈子成:“我不是你镇抚大人,自己已经有钱,不在乎这些许小钱。你可知道,那时候,一贯钱对于我们一家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你可知道,多少次,我给衙役师爷了红包之后,我们一家人就只能躲在后院吃野菜喝米粥?” “所以你就开始贪墨了?”沈子成冷笑一声。 苏乙木沉重的点了点头:“有一次,我清点县库,现有十来贯钱,居然没有入账。但是这件事根本就是无人知道。我想起娘亲身体有病,无钱抓药。妻子操持家务,直到我考中进士,也没有过了一天好日子,儿子过年的时候想要一套新衣服,我却无能为力的时候。我便动了心,那十来贯钱,我便取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了第一次,就难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道理,沈子成是明白的。叹息道:“你实在不应该拿这笔钱的。若是不拿这笔钱,或许你会活得开心的多!” 苏乙木笑道:“我拿了这笔钱,就像是做了天大的亏心事一样,每每做梦都会惊醒。许多次,半夜醒来,一身大汗。上官说来我县里,我便以为是自己的案子了,想起皇上说得扒皮实草,我实在是怕得要命。但是我的官声真的很好,满县的老百姓,都说我是个好官。断案断得清楚,做事不偏不倚。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已经错了一次。但是就从那一次之后,我却忍不住盼着清库的时候,再有什么遗漏,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回家去。” “你原本应该是个好官的!”沈子成叹息道:“人的欲念是没有止境的。” 苏乙木缓缓的摇头,似乎已经没有了力气,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木板出一声轻微的咯吱声:“镇抚大人。我因为做官做的好,后来调来调去,直到扬州。我才觉,原来数年之间,我当年的同榜,已经好多人都不在了。有人是因为贪墨被杀了,有人却是因为清廉自律,连看病的钱都没有。我的一位同榜,堂堂七品官员,无钱抓药给娘亲治病。他的娘亲去世之后,他悔恨交加,悬梁自尽了。那时候我就开始在想,到底我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官?为什么做好官的总是没有好下场,但是你看看朝中的郭桓,再看看胡惟庸,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满天下的老百姓都有公论。可是皇上却对他们信任有加,官职一提再提。他们可以贪墨而居高位,我凭什么就要克己奉公?” “你错了!”沈子成淡淡的说道:“这件事是你的不对。朝廷给予官员的俸禄是少了点,也的确给的都是实物并非银钱。但是你要知道,蒙古人已经把中原的元气伤到了尽头。就连皇上和皇后都在节俭度日。朝廷把赋税定的这么低,就是想让老百姓恢复元气。官员,苦一时也是必然的。做官为了什么?如果一个为了颜如玉,黄金屋做官的人,必然是做不好官的。” “那敢问镇抚大人是为什么做官?”苏乙木轻蔑的笑了笑。 沈子成落落大方的说道:“我做官?我不是什么好官,但是我能做到不去伸手拿别人的钱。我做官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我自己。仅此而已,为了保护我自己和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只能做官。我不够博爱,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能去维护所有人,我只能去维护那些对我好,对我有恩的人。” “其他的人呢?”苏乙木追问道。 “其他人,就算都死光了又关我什么事?”沈子成笑眯眯的说道:“我做人的底线很低,但是并不代表没有底线。要是越过了我的底线,无论是谁,都要付出代价。比如这一点,就是你和我的不同。你把你的利益建立在对别人的痛苦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说些什么了!”苏乙木苦笑一声:“如今你坐上这个位置,看起来是风光无限,其实就像是坐在悬崖边上,动辄有杀身之祸。就说我方才说的那两人,郭桓也好,胡惟庸也罢,他们都是朝中一等一的大贪官。每年不知道要收取多少钱。无钱就无法办事,那些地方官员为了能提拔,为了能做事,只能一笔笔银子送到他们的手中。银子从哪里来?只能从老百姓的身上刮来,难道要自己掏荷包不成?你现在做这个锦衣卫,看起来是有皇上的支持,应该是无往而不利。其实不然,胡惟庸你动得了吗?郭桓你动得了吗?那些皇亲国戚你动得了吗?边军大将你动得了吗?你都动不了,动不了就是说你办不成事。就算这一点皇上不去怪罪你好了。那些地方官员,你能抓能杀,却是在无形中断了那些大贪官的财路。况且,官场讲究的利字!” 苏乙木顿了顿,看沈子成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接着说道:“利,一个能走上高位的贪官,就像是一个塔基似的。他在最高处,而手下是一层层的官吏在顶着他。如果他想站得更高,就需要更多人来当他的塔基。官场上无非就是这么多人而已,他们也要不断的拉拢新人进来。而你,刚好充当了这个搅局者。假如说,今日你抓的是胡丞相的门生,为了展示他有能力保护那些投靠他的人,就必然要和你作对。必要的时候,甚至可能让你身败名裂,有性命之虞。” “我明白!”沈子成耸了耸肩膀:“但是我没得选择。这是整个大明的规则。除非可以出规则之外,否则,都只能按照规则来进行。要不然的话,就做一个与世无争,逆来顺受的小民。我已经无法去回头做一个小民,只能走下去!” “镇抚大人,你是个聪明人!”苏乙木叹息着,脸上的胡须似乎被口气吹动,缓缓的飘动着:“我就不如你聪明。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已百年身。如果让我再选一次的话,我或许根本不会去做一个贪官。做官的日子虽然是清贫了一些,但是总好过当年寒窗苦读的时候。那时候就熬过来了,我又怎么会熬不过现在呢?” “可惜,已经晚了!”沈子成面无表情,如果听到贪官忏悔,就放他们一马的话。将来只会有越来越多的贪官污吏。在沈子成的字典里,从来都不存在什么认罪态度良好,能积极配合破案之类的说法。法,是一个准绳,如果该死的话,绝不会因为你掉了几滴眼泪,就改为充军流放。 “我只想求大人一件事!”苏乙木似乎并不畏惧死亡。 “说!” 苏乙木长叹道:“皇上有令,贪墨六十两以上者,扒皮实草。我早就是万死莫恕了。只求大人能网开一面,莫让我的妻子儿女沦为官妓龟奴,便是大人的大恩大德了。” 沈子成心中一动,这株连的方法,其实他也是不太赞成的。但是,国法在此,自己纵然有心,却也有些难度,但是看到苏乙木这般模样,终于还是心中一软,低声说道:“若是真想保住他们的话,你还是自己想个办法,死得越快越好!” 苏乙木一听此话,先是一惊,跟着神色便舒缓了下来,他知道沈子成是有意要放自己一马了,心中大喜过望,颤声说道:“多谢镇抚大人成全!”苏乙木只要一死,要是沈子成借口说他畏罪自杀,罪证搜集的不全,多少也可以免于家属之灾。只不过,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自己看着办吧!”沈子成唏嘘不已:“来世……”沈子成忽然想到了自己的重生,不由得感慨万千,脱口而出:“两世为人,多少会精明的多了!” 苏乙木还在慢慢咀嚼沈子成这番话,只见,沈子成已经飘然出了大牢,地上却有一个东西在微微闪着光芒,却是一个细长的金片,就像是一根稻草的模样。他怎知道,那是沈子成用戒指点成的金子。苏乙木颤抖着双手,将那细长的金片卷了起来,这一夜之后,或许沈子成的公文上就会多了一句:扬州知府苏乙木畏罪吞金自杀…… 沈子成刚刚走出牢房大门,只见常森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抱拳道:“到处找不到沈兄,原来却在这里,这儿的案子,明日留人转交给京都的人好了。咱们得去镇江,十万火急!” “镇江出了什么事?”沈子成皱紧了眉头。 “大事!” 第一百零四章 屈打成招 楼台两岸水相连,江北江南镜里天。一条京杭大运河将镇江了开来,但是镇江之美,在江南也是赫赫有名。而且,镇江如今还出了一件传诵四乡八里的事情。镇江府的周员外家中幼子,十二岁便考取了秀才。一时之间,神童之名传遍镇江。 话说天色阴霾,阴风阵阵,刮过城门的狂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劈头盖脸朝行人打去。可是镇江的大小官员一个个却是脸色肃穆,穿着整齐的公服,一套套朱红色在这城门口显得分外清晰。守门的官兵都显得格外精神,手中的白蜡杆子笔直的竖立在身旁。还偷眼朝城门外望去。 “李大人。你看,这锦衣卫的人什么时候能来?今天时辰已经不早了,都晚了好几天了,说不准今天还不能到呢?大家都在这儿喝西北风也不是个事啊……”镇江主事萧南,冻得脸上满是病态的红色,忍不住吸溜一下鼻子。一旁伺候着的仆役急忙递上手帕。 知府李淦看了看前方:“等到关城门吧!现在锦衣卫都是惹不起的人。皇上一手改组京都十二卫。谁不知道锦衣卫现在权力最大?得罪了这些爷儿们,咱们脑袋上的帽子只怕就不稳当了。” 萧南擦了擦鼻子,愁眉苦脸的说道:“连着四天,天天都站在这风口等人,锦衣卫的人再不来,只怕我这老命都去了一半了。” 李淦回头看了看萧南:“萧老,忍忍吧!” “知府大人……锦衣卫到了,到了,就在前方两里……”一名官差模样的人策马飞奔而来,到了李淦跟前,跳下马来,指手画脚的比划着:“我看到他们的旗帜了,还有衣服。飞鱼服,秀春刀,果然是锦衣卫的缇骑们!” 李淦可算松了口气,脸色一板,对身后的大小官员喝道:“锦衣卫的缇骑们马上就要来了,大伙儿都打起精神来。” 原本有气无力的众位官员,估计是想到明日就可以不用在门洞里吹风了,一个个精神大振,整了整官袍,扶了扶乌纱帽,有胡子的抚弄长须,没胡子的提提领子。要用最好的姿态来迎接京都的大人们。 远处渐渐听到密集的马蹄声,一小队人马朝镇江府飞奔而来,尘土飞扬,马蹄如雷,马上骑士矫健无比。虽然天色暗淡,但是勉强还能看清楚那一套套飞鱼服……李淦清了清嗓子,迎上前去,拱手施礼道:“可是锦衣卫的马千户?镇江府李淦有礼了!” 李淦乃是四品官,论起官阶来还要比千户高上一级。但是人家乃是大内亲军,皇帝的亲信。别看千户只是五品官,手中的实权着实不小。而且锦衣卫是来查案的,又岂是寻常过路的人马能比的?李淦礼数做足,绝不给人留下把柄。 马上的骑士一勒缰绳,那马儿原地转了个半个圈,停了下来,只听一个豪爽的声音:“哎呀,怎敢有劳诸位大人在此等候。叫我马如龙惭愧之极。” 说着,马如龙跳了下来,顺手将手中马鞭朝后一丢,一个身手敏捷的缇骑,轻舒猿臂,将马鞭接了过来。数十名缇骑都下了马,牵着缰绳,随着马如龙走了过来。 李淦笑道:“锦衣卫的缇骑前来公干,在下身为镇江父母官,一定要远迎的。” 说着,门洞里的官兵和官员们纷纷散开,露出早已准备好的一辆辆烧着炭火的马车。李淦伸手一礼:“马千户,请!” 马如龙微微一笑,心道,这位镇江知府倒是颇会做人。自己这次主动请缨来镇江,倒是来对了地方。想起之前,锦衣卫要出动大批人手,前往各地缉拿官员的时候。沈子成也不好意思独占了功劳,自然要请毛骧派些亲信出去。毛骧倒是会揣摩上意,知道朱元璋现在对沈子成称得上是信任有加,只派了一路马如龙,从镇江开始南下,接手几个州县的案子。这马如龙从大内亲军都督府的时候就跟着毛骧,称得上是毛骧的亲信。毛骧也有意让他立些功劳,将来若是要升迁提拔的时候也好做足了准备…… “李知府请!”马如龙客气一番,两人让了几句,便并肩登上马车,那些缇骑倒是老实不客气的一个个钻进马车,将马匹交给那些守门的官兵,便看也不看。可怜那些镇江官员,好多已经轮不到马车来坐了,只得顶着寒风,擦着鼻涕,肚子里拼命的咒骂这些不识好歹的缇骑们,可是脚下还得跟着朝望月楼走去。 这马如龙虽然迟到了几日,但是做事的效率倒是不低。来的当天吃饱喝足之后,便吩咐人手,将镇江府的几个官员抓了起来。一顿拷打之后,那些一辈子没怎么挨过打的官员怎么吃得消?加上之前蝶衣的供词上写得证据确凿,只得一个个画押认罪,饶是如此,已经被打得像个猪头三似的。马如龙的手段果然毒辣,各种酷刑让镇江府的狱卒大开眼界,暗暗佩服,难怪人家能当缇骑,原来光是这等折磨人的手法都要高人一等! 原以为这些缇骑们把要抓的人都给抓了也就算了。可是马如龙却做了一件让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事! 镇江经历冯孝检,只不过是三十来岁而已,当了个正八品的经历。算不上什么大官,但是,就因为一时没有顶住诱惑,接受了人家五十两银子的贿赂,办了件小事。从那以后,心就野了,十来两银子也收,百两银子也敢收。虽然他这个官职不算什么高官。可是手中毕竟是有些实权的。做了几年官下来,多多少少也收了千把两银子,这在当时已经是一笔巨款了。至少可以让一家三口丰衣足食,非常潇洒的过一辈子了。但是……冯孝检终于赶到了案的时候,沦为了阶下囚,心中也多少有些懊恼…… 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冯孝检只觉得嗓子眼里都在朝外冒火,身上脸上到处是血迹斑斑,短短的胡须被口中溢出的鲜血沾在一起。但是他已经感觉不到多少难受的滋味,只能慢慢的呻吟道:“水……给我水……” “呦呦呦,这位不是冯孝检大人吗?”马如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步走了过来,身上干净整洁笔挺的飞鱼服和冯孝检的破烂囚衣,对比极为强烈。马如龙脸上带着一种调笑的神色:“要水啊,容易。你且回答我几个问题!” “我要说的……都招了!”冯孝检实在是一点力气也没有,有气无力的抬头看了看马如龙。冯孝检身体被绑在木枷上,脑袋斜斜的耷拉在一边,要不是因为绑得紧,他早就瘫在地上了。 马如龙笑道:“招供是一回事,但是有些细节总是要跟你研究一下的。”说着,一旁的狱卒送过来椅子,马如龙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笑眯眯的看着冯孝检的脸,却先喝令那些狱卒都退出去。一间囚室里只剩下冯孝检、马如龙和另外两名缇骑…… “水……”冯孝检只想有一口水喝,他失血不少,身体的水分早就没多少了。 马如龙一挥手,身后的缇骑去墙角的水桶那里,挖了一瓢水,递到冯孝检的面前:“想喝,行!先答了千户大人的问题再说!” 冯孝检空虚的眼神看了看马如龙,这眼神充满了绝望,就算马如龙是个铁石心肠的汉子,也忍不住微微侧过脸,避开了冯孝检的目光。口中朗声说道:“之前你招供说,几个给你送礼的人,说的有些不尽不实,今日我便再来问问你。你要知道,你犯的是死罪,要是能配合咱们锦衣卫办案子,或许还能法外开恩,至不济也能给你个痛快。要是你有所隐瞒的话,少不得要受皮肉之苦。你也不想扒皮实草吧?想想将来你的臭皮囊便放在衙门里的样子,冯大人……你是个聪明人!” 冯孝检苦笑着摇摇头,他实在是一句话也不想说。 “我且问你,刘福辉,王阔,周定安,薛城这四人就从来没有贿赂过你?”马如龙厉声喝道。 冯孝检虽然身上痛楚,但是脑子里还是很清楚的,听到马如龙一口气报出四个名字,都是镇江府的大户。他虽然不敢说,这四个人身家清白,但是至少自己是从来没有收取过人家的贿赂。他只不过是个正八品的经历而已,没什么资格去帮这样的大户人家的忙。便摇头,颤声道:“没有……” “不识抬举!”马如龙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身后的缇骑狞笑着从案子上拿起一条铁鞭,丢在烧红的炭火中,不一会儿功夫就烧的铁鞭隐隐红,那缇骑抓起一块湿布,仔细叠好了,小心的包住铁鞭,从炭火中取了出来,照着冯孝检的身上一通乱打。这铁鞭打人本就极为狠毒,又是烧红了,光是那高温就烫得冯孝检皮开肉烂,一声声惨叫就像鬼哭狼嚎一般在囚室里响起。马如龙饶有兴致的看着冯孝检,施施然的说道:“冯大人,别说兄弟不给你机会。你再仔细想想,这四位有没有找过你?” 冯孝检几乎快要疼晕了过去,只是下意识的喊道:“别打……别打……水,给我水……” “给他!”马如龙难得开了善心。一名缇骑放下手中的铁鞭,将水瓢抓到冯孝检面前,喂他喝了几口,将剩下的半瓢水都泼在冯孝检的脸上。 “冯大人,现在可想清楚了么?”马如龙冷笑着看着冯孝检,又给身后的缇骑使了个眼色。那缇骑会意,抓起一个小小的锤子,在手中比划了两下。马如龙冷冷的说道:“对于你们这种冥顽不灵的人,本官也有些小办法。你可以试试,那边炭火里有烧红的钉子。要是你不招,本官就命人将那些钉子都砸进你身体里。到时候,就算皮肉长好了,那些钉子……嘿嘿,那种**的滋味,想来冯大人也颇想试试吧!” “你到底要知道什么?”冯孝检喝了几口水之后,似乎来了点精神,一句话说得颇为响亮。 那缇骑用火钳夹出一根钉子,拿着锤子走到冯孝检的面前,狞笑道:“到底要千户大人问你多少遍?” 看着那根已经烧得通红的钉子,冯孝检不由得一阵颤抖,颤声道:“我招……我招了!” 马如龙似乎颇为满意,点了点头,问道:“好,那我问你,刘福辉,王阔,周定安,薛城这四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给了你多少钱,又叫你办了些什么?” 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冯孝检几乎是在马如龙的提示下,完成了这次口供。在他伸出大拇指,在供词上按下鲜红的印记的时候,几乎全身都在颤抖。到底马如龙是要做什么?看着马如龙带着两名缇骑心满意足的扬长而去。冯孝检忍不住恐惧,放声大哭起来……堂堂七尺男儿,哭得就像一个泪人!! ………… 正月里,谁家的客人都不会少,刘福辉一家,加上数十位从乡下来的亲戚,乐呵呵的正吃着团圆饭。刘福辉是镇江大户,四十来岁,祖上就是开米行的,手中颇有些钱财。平素对于那些在乡下帮他看着田地的亲戚还算照顾,人缘不算差。今儿个,刘福辉心情不错,特意命人开了好几坛子上好的竹叶青,和诸位一起喝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家人正说着闲话的时候。忽然看门的小门童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几乎连话都说不清楚:“老爷……老……爷,不好了,锦衣卫的……大老爷们来了!”还没等刘福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队如狼似虎的缇骑,就冲进了刘府。当先一人,傲气凛然,冷冷的看着刘福辉:“你就是刘记米行的老板么?” 刘福辉从来都是谨慎小心的做人,急忙躬身答道:“小人就是刘福辉。不知道老爷……” 那人轻蔑的笑了一声:“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本官是锦衣卫千户。如今有证据,你贿赂朝廷命官冯孝检,意图囤积居奇……” 刘福辉还没听那人说完,两腿一软,就急忙跪在地上,呼天抢地的大哭起来:“冤枉啊,冤枉啊,小人从来都是本本分分的做生意,从来不敢贿赂大老爷们啊……千户大人……你可要查清楚啊……小人真的是冤枉的……” “是不是冤枉的,咱们锦衣卫自然会去查!”那人却是锦衣卫千户马如龙,一脚将跪在面前的刘福辉踢开,厉声喝道:“来人,封屋拿人!” 那队缇骑们,一声呐喊就要冲进去封屋。刘福辉急了,也不管面前的人是多大的官儿,死命的抱住马如龙的腿,哭喊道:“大人,小人真的什么都没做过,为何要封小人的家?” “刁民!”马如龙“呸”了一口在刘福辉的脸上:“就你这样的,还敢说什么都没做过。老爷查的就是你这样的刁民。滚开!”说着,便用力要将刘福辉踢开。可是刘福辉这次抱得他的腿很紧,居然踢了好几下也没有踢开。马如龙顿觉颜面无光,一狠,从腰间抽出秀春刀,架在刘福辉的脖子上吼道:“拒捕挡差,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 不知道是不是刘福辉怕了,抱着马如龙的手松了,马如龙恶狠狠的将刘福辉一脚踢翻,照着心口便猛踹几脚,骂道:“好个刁民,连千户的话都敢不听。”刘府上下数十口人全都战战兢兢,不敢做声,只有刘夫人还壮着胆子,走了过来,扶起失魂落魄的刘福辉。 “封屋!” 那些缇骑们再也不管刘府的人,拿着一张张封条就扑了进去,刘府上下的人等都被集中到院子里。只能听到自己的家被那些缇骑们翻得乱七八糟,一张张封条贴到门上。刘福辉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自己一贯都是明哲保身,只是做点小生意,连缺斤短两这样的事情几乎都不去做,为何恶运还是会找到自己?自己什么时候又给冯孝检送过贿赂了? “把这干人都押回去。好好审问,不招的就着实用力的打!”马如龙一声令下,那些缇骑们,就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将不敢反抗的刘府人等都抓了回去。马如龙满意的看着忙碌的部下,又看了看刘府豪华气派的宅子,嘴角边浮起一起冷笑,民,看你如何跟官斗? 刘福辉一家被抓的事,很快传遍了镇江府,就连知府李淦也壮着胆子找到马如龙,询问一二。但是马如龙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锦衣卫办案,是为皇上办案,若是李大人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一纸公文送到锦衣卫衙门,去问毛指挥使大人。其他的,无可奉告!” 李淦只得退了出来,暗暗捏了把汗,只求马如龙等人不要在镇江府闹得太过火,要不然的话,到时候出了大乱子,就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了! 可是他却不知道,马如龙现在正坐在温暖如春的房间里,借着油灯,心满意足的看着从刘家抄出来的清单,还时不时出一阵笑声…… 第一百零五章 飞骑镇江 连着几天,镇江府上下都是鸡犬不宁,总是有人被锦衣卫带走。搞得人人看到缇骑们都是躲得远远的。可是躲,却是躲不开的。镇江府四位大财主其中的三位都被带了去,搞得家破人亡,财产也被没收。 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周定安了,原本他在镇江府最出名的就是他那个十二岁就考上了秀才的儿子,而不是他们家的产业。可是现在镇江府到处谣传说接下来锦衣卫就要来抓周定安了。周老爷子吓得几乎就要卷了细软,带了儿女出逃。可是锦衣卫永远是比这些草民要快一步的。 一大清早,天色刚亮。那些做小生意的人们刚摆下了摊子,打更的更夫打着呵欠,可算能回到家中的暖被窝睡一会了……一队缇骑气势汹汹的来了周府。三两下就砸开了门,早已经吓破了胆的周家人看到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缇骑,哪里还敢动?便乖乖的放这些来自京都的大爷们进去。 但是周家和其他几家不同。这周家祖上本是个穷苦人家,战乱的时候,历经千辛万苦也积攒下一点基业。后来感恩便信了佛,无论这是不是一个形式。但是周家对当地人的确不错,经常对那些贫苦人家施粥送米,要是遇到有疾病的时候,还会让他们周家自己的药堂,熬了药给那些买不药的人喝了预防一下。这样的人家实在不多见,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更加难得可贵。周家在当地,又被叫做周大善人,所以,他的儿子十二岁的年纪就考上了秀才,才被老百姓叫做“看到没,什么叫祖上积德?看看人家周家!” 可是,现在祖上积的德也没用了,缇骑们来了周家,噼里啪啦就开始乱砸一通,把整个周家闹得鸡犬不宁,这次,就连李淦都被马如龙叫了来,这位一向明哲保身的知府,只得当着周家老拿人,将周定安一家都带去了衙门。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镇江府有个十七岁的秀才名叫孙培文,周定安这事一传十十传百,这边刚把周家的人带到衙门,那边整个镇江府便都知道了。孙培文是个热血青年,和周定安的儿子又是同窗之谊。当即牵头,一群学生跑去衙门,口口声声说要将周定安一家放了。衙役在门口无论如何也拦不住,急的焦头烂额。这时,围观的老百姓却越来越多,把一个镇江府衙门堵得水泄不通。 “诸位,你们都是大明的士子,将来是要考取功名的。或许你们中的哪些人将来还会和在下同朝为官。这案子,你们就让锦衣卫来查就行了,又何必来衙门口闹事?”李淦听了衙役的汇报,觉得大事不妙,急忙跑来门口劝阻。 孙培文缓步走上前去,朝李淦施礼道:“晚辈孙培文,乃是镇江府后进秀才。听闻锦衣卫的缇骑们,连续捉拿镇江府富户,今日更是将周大善人也抓进了衙门。敢问大人,可有真凭实据?” 李淦顿时哑口无言,要说什么真凭实据,那就是冯孝检画押的那张供词。但是这些富户被锦衣卫抓去之后,个个熬不住毒打,都说自己行贿了。反正官员受贿是个死罪,老百姓行贿的话,还罪不至死。这一攻一受之间,可是天上地下,待遇截然不同了。大不了就是充军流放做苦役,总要好过被锦衣卫的缇骑们活活打死的好啊! “这查案的事,是锦衣卫来管。就算是本官,也无权过问,你们无官无职,又何苦来趟这趟浑水?”李淦生怕惊动了里边的锦衣卫,苦苦劝说,只求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孙培文抱拳道:“学生虽然不才,但是也知道捉贼要拿赃的道理。现在锦衣卫无凭无据,便封屋拿人,道理何在?何况周家在镇江府素有善名。学生夸一句口,实在不知道周家有什么要求得到区区一个八品经历的。况且,锦衣卫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辞,就将周家人拿去严刑拷打。知府大人可以问问在场的百姓,哪个没受过周家的恩惠?” 李淦暗暗叫苦,没想到这些学生一点眼色都没有,围在府衙闹事。而且孙培文似乎说得也有些道理,要是锦衣卫拿的是那些贪官污吏,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不但不会管,还会拍手叫好。可是现在锦衣卫抓的人,实在找不出多少恶迹来。也难怪镇江老百姓不服。 “什么人在这儿呱噪?”马如龙大踏步走出府衙,身后还跟着几个缇骑。 孙培文看到马如龙,不卑不亢的说道:“敢问大人就是锦衣卫千户马大人吗?” 马如龙不耐烦的看了孙培文一眼:“你是个秀才?本官也不跟你啰嗦,你离开府衙,莫要在这里闹事,不然的话,一切后果自负。” “敢问大人有何后果?”孙培文踏前一步,抱拳道:“这些老百姓只是为了求一个明白。大人既然来抓周家的人,想必应该有证据了吧?所谓君子坦荡荡,无所不可对人言。还请大人将周家的罪状公布给镇江府百姓知道。到时候天理昭昭,他也抵赖不得!” 马如龙皱了皱眉头,从哪里跑出来一个闹事的秀才,还煽动了这许多人?正犯难见,身后两名缇骑一左一右跨了出来,左手一人手按秀春刀,怒喝道:“区区秀才,就敢聚众闹事。敢跟朝廷对抗,你这是以卵击石。跟朝廷对抗的,绝没有好果子吃!” 另一人索性将镣铐往地上一丢,斥道:“锦衣卫拿人,尔等鼠辈还敢阻拦?信不信将你们尽数抓了去?” “好,诸位大人口口声声是奉命办事。却又拿不出周家的罪证,只能严刑拷打,屈打成招。这样的事,马大人回去见了皇上,敢禀告么?”孙培文冷冷的回应道。 那名缇骑急了,手中的秀春刀连着刀鞘重重打在孙培文的脸上,顿时皮开肉绽,一股鲜血流了出来:“再啰嗦便将你一刀砍了!” “锦衣卫好大的官威啊!”围观的老百姓不干了,不知道是哪个人带头,将脚下的鞋子朝锦衣卫的缇骑们丢了过去,顿时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飞了过去,有鸡蛋,菜根,石块,雨伞……打得马如龙躲在李淦的身后,骂道:“李大人,你管的好刁民……” 李淦有心劝阻这些老百姓,可是现在群情激奋已经无从说起,更要命的是,有个缇骑接连被打中好几下,一怒之下,真的把刀拔了出来。雪亮的秀春刀一出鞘,老百姓一声惊呼,却激起了更大的愤怒,喊打声如雷贯耳,一些胆子大的索性上前去揪那些缇骑们。 锦衣卫吓了一跳,没想到那些老百姓真的敢动手,吓得魂飞魄散,在马如龙的带领下,掉转方向,便朝府衙内跑去。这一跑,老百姓干脆就追了进去,那些衙役拼命堵门也堵不住,潮水般的老百姓足足有千人之多,挤进了府衙,将数十名缇骑都拉了出来。 有一名缇骑吓破了胆子,爬到房梁上死活也不下来,却被一顿乱棒打了下来,摔死了…… 一出了人命,场面就无法控制了,本来府衙外边就聚集了数千老百姓,一听说跟锦衣卫动了手,事情闹得更大,于是便把马如龙等数十名缇骑全给扣下了。 好在李淦和萧南还算识得大体,拼命劝说已经闹翻天的民众千万不要伤了马如龙等人的性命,否则的话,那真的就是形同造反了。 一边萧南就要派人去京都刑部报讯。可是还算李淦有些小聪明,他到底是见过朱元璋的人,知道这件事要是捅到朱元璋的面前,无疑是不可收拾,说不定派来几个卫的官兵来镇压镇江府都有可能,便让信使分了两路。 一路去扬州找现在锦衣卫当时得令的人物沈子成,另一路直奔京都,去找太子和毛骧。太子到底是性格仁慈,再说大病初愈,由太子跟朱元璋说话,朱元璋爱子心切,多少是要给几分面子的,或许镇江府就能免去一场血光之灾。 这李淦的用心良苦,也不知道是否能有多少人体会。但是现在的镇江府已经乱了,闹事的那一群老百姓已经散去了,还是还有数百人留在府衙里,扣着马如龙等人……李淦苦苦维持着局面,连部下请求调动镇江守御所的官兵,他都暂时给压下了。李淦,到底不想做一个杀人无数的官儿! ………………………… “这马如龙如何不识大体?”沈子成怒骂一声,从扬州到镇江的路上,这句话他已经不知道骂了多少遍了。 道衍大师和沈子成分析过后,便洞悉了马如龙的心理。 他这是一举三得。先是搜刮了一批富户,封屋拿人的过程中,就可以中饱私囊,从中渔利。 其次,比之前蝶衣举报的镇江官员多拿了一批人,就算是他马如龙断案如山,算是他的政绩,将来再提拔的时候就好办的多了。 第三,现在锦衣卫里,沈子成风头正旺,不过大家都是五品,上边还有好几个位置,这次南下捉拿贪官的案子,虽然是沈子成来办,可马如龙也不想让沈子成专美,自己异军突起,也算是平衡了一下锦衣卫里边的势力! 但是马如龙玩的过火了,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居然会闹出这么大的事,虽然镇江府的老百姓还没有杀官造反,不过,这件事要是捅到朱元璋面前的话,那说不准就血流成河了。沈子成只得苦苦往镇江赶。道衍大师到底身体差了点,和几名缇骑一起在后边慢慢走。而沈子成、卓云、纪纲、常森、蝶衣等人却带着数十名缇骑,策马狂奔…… 何小六是镇江府的守门官兵,这几天他的日子也是提心吊胆的,虽然不知道镇江府最后的命运如何,但是看现在的架势,只怕是讨不了好去。说不准守御所的官兵开进镇江府来,自己就得随着官兵一起镇压那些乱民……可是太平日子刚过了没几年,自己也是镇江人,老婆孩子,父母双亲都还在这儿,要对这儿的老百姓下手,谈何容易啊! 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身边的同伴惊呼一声:“大队人马……”声音已经变作颤抖。 何小六心中一惊,靠在身边的白蜡杆子瞬间滑落在地上。正抬头望去,见到远处尘土大作,一队人马飞驰而来……何小六捡起白蜡杆子,似乎只有兵刃在手才能给他一丝勇气,颤声对同伴问道:“是朝廷的大军么?” 倒是他的同伴,已经四十来岁了,照着何小六的脑袋上就是一个爆栗:“瞎想什么呢?老子当年打过仗,这样的动静,来人最多也就百骑而已。能是什么大军?” 何小六这才定下神来,看着远处的尘土,心中澎湃万千,这一转眼的功夫就像是过去了十年八年似的,好容易盼到那队人马走到近前,何小六挑起白蜡杆子挡住:“什么人?” 为跳下一人,风尘仆仆,却是显得威武异常,只是年纪还很轻,对何小六笑道:“咱们是锦衣卫的缇骑,督查风闻司沈镇抚带咱们来镇江办案子,这儿是锦衣卫毛大人的公文。小兄弟过过目!” 那人正是常森。他只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却叫已经二十岁的何小六做小兄弟,但是看他的架势,分明是从小就号令别人惯了的人物。身上的金色飞鱼服,刺得何小六眼花。何小六也不敢怠慢,检查了公文,殷勤的给众人指了去府衙的路。却见那一队锦衣卫好像是只听一个有些瘦弱的年轻人的命令,想必那就是什么镇抚大人了……何小六呆呆的看着那队锦衣卫远去,忽然失声叫道:“苦也,都是锦衣卫,这回孙秀才他们完了……” 沈子成一行人赶到府衙,只见好端端的镇江府衙已经乱的不像样子,大门都被人拆了下来,镇江府衙四字牌匾也歪歪扭扭的吊在半空。 府衙里好多人,但是衙役和老百姓泾渭分明。这些衙役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可是许多老百姓却护着几个读书人模样的人,就守在院子里,像是就在府衙住下了似的,还有人在院子里搭起了几个帐篷。 沈子成赶到的时候,正是午饭的时辰,那些衙役还拎出一桶桶稀粥,送上咸菜馒头给那些老百姓吃,真不知道,到底李淦是怎么糊弄住这群老百姓的,不过,沈子成却感到非常欣慰,至少没有酿成大祸…… 看到一队锦衣卫走了进来,那些老百姓吃了一惊,有的人就去地上摸扁担摸板砖。只见沈子成整了整飞鱼服,施施然的走了出来,对这群老百姓拱手道:“在下是锦衣卫督查风闻司镇抚沈子成,不知道这儿谁能当家说话?” 李淦听人说锦衣卫来了,料想是沈子成到了,急急忙忙走了出来,心中焦急,还在地上绊了个跟头,但是此时也顾不得了,扶了扶乌纱帽,便抢到前院,生怕出了什么纠纷。看到沈子成抱拳问话,便上前说道:“沈大人是么?本官是镇江知府李淦……” “原来是李知府!”沈子成笑了笑:“李大人别着急。本官刚来镇江,许多情况还不知道。正要问问!” 从那群警惕的老百姓中走出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正是高胖的正是孙培文,矮瘦的却是周定安的儿子,周世杰。这两人依着礼数,给沈子成见了礼。孙培文朗声说道:“沈大人远道而来,想必是为了马如龙的公案。他们已经被扣在府衙的地窖里。” “他们被扣在哪里我不管!”沈子成这句话倒是颇为出乎意料,孙培文和周世杰互相看了一眼,都平心静气的听着沈子成继续说道:“本官来镇江,是来查案子,这案子不但有镇江的案子,也有锦衣卫的案子。如今,人你们扣下了,只要他们不死,我也不急着要。总要等案情明朗了才能说话,你们说,是也不是?” 这些老百姓什么时候也没见过这样的官员,不但看不出多少官架子,而且来了就摆明了立场,查,一查到底,无论是镇江的官员还是锦衣卫的人,都要查。天下难道真的有不庇护自己人的官么? 李淦虽然胆小怕事,明哲保身,可是李淦到底是在官场浮沉多年,也爬到了四品官员的位置。此时,他看着沈子成的眼神就隐约有些暧昧了。锦衣卫是大明最有权力的部门,也是前途最为光明的机构,锦衣卫上达天听,下管百官。这样的卫所,无论是谁都想抓在自己的手中,要是沈子成这次借机会捅马如龙和毛骧一刀子,李淦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唯一的难处就在于,如何把这次这么多老百姓闹出来的**,在朱元璋面前给遮掩过去吧…… 李淦正想得出神,只见沈子成对着自己微微一笑,似乎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第一百零六章 罗凤山的强盗 这个世上有些事是不能查的,也是经不起查的。马如龙被沈子成这么一查,就露了底,不仅如此还爆出一个天大的丑闻。原来,马如龙耽误了四天的功夫才来到镇江府不是因为公务繁忙,而是因为他在招人! 所谓招人,就是告诉一些有钱的闲汉:“咱们锦衣卫要去查案子收钱了啊,想来弄点钱的,快点跟上,先到先得。名额有限,报名从!”而那个在镇江府被打死的“锦衣卫”居然不是锦衣卫,他只不过是一个闲汉而已,家中有些钱财,贿赂了马如龙整整三百贯,买到了这次以锦衣卫的身份出来搜刮民脂民膏的机会。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朱元璋成立锦衣卫为的是什么啊?就是为了反贪,现在马如龙却偏偏闹出这档子事来,这是协助他人冒充公务员啊!也难怪马如龙来了就要拿镇江府的四大富豪开刀呢。除了那个被打死的假锦衣卫之外,马如龙足足收了七个人在自己的队伍里。这几个人平时就跑前跑后的打下手,而分赃的时候也能分到颇小的一份。当然,这个小是相对马如龙而言,可比起他们花三百贯买的假官职来说,那可是值得的很了。 案子到了这儿就应该水落石出了,可是沈子成却犯了难,整晚没有睡着,在床上滚来滚去,滚得睡在他隔壁的常森揉着眼睛过来敲门:“镇抚大人,你有什么烦心事,不如咱们聊聊吧……” 沈子成披衣而起,点着了油灯,打开房门,就见常森也是穿着一身月白颇为简陋,我彻夜无眠,没想到却打扰了你。” “唉,什么镇抚大人,都是人前叫的嘛,咱们不是说好了么,没人的时候,我叫你一声大哥,你叫我一声兄弟就行了。怎么着,是不是烦心马如龙的案子呢?”常森看到屋里没有人,就老实不客气的挤了进来。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说完,就伸手捂住嘴巴,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沈子成心中一动,跟常森说说也好,毕竟他是开平王之后,大内亲军许多事情,常森也应该是知道的。于是,沈子成掩上房门,放下油灯。坐在常森的身边,问道:“这马如龙到底是什么来头,你可知道?” 常森认真的想了想:“马如龙这个人以前是毛骧的亲兵。后来毛骧接任燕王进了大内亲军都督府之后。就提拔了几个亲信进去,马如龙就是那一批进去的人。这个人在毛骧面前很得宠。他的表妹嫁给了毛骧做小,也算得上是个小舅子。平素里在大内亲军都督府里,许多人都因为这一层关系让着马如龙几分。要说武功也只是泛泛,不是吹牛,就算是我,赤手空拳让他三个回合,照样一拳打倒……” “得,别吹了!”沈子成摇了摇头,马如龙这一次的案子不好处理。因为案子本身是个小事,可一旦老百姓知道,反贪的锦衣卫刚刚开张,就出了大贪官。这个面子,无论是朝廷还是朱元璋都挂不住。到时候,朱元璋可能被迫要对锦衣卫进行雷厉风行的撤换。自己应该是没什么事的。可正因为自己会没事,那毛骧八成就有事。毛骧毕竟是当年大内亲军都督府的指挥使。现在也是锦衣卫指挥使,这里的关系许多人都是看着毛骧,靠毛骧吃饭的。自己在锦衣卫还没有深厚的基础之前,不适合去得罪毛骧。 可是,马如龙现在是个烫手山芋,直接报给朱元璋,肯定要跟毛骧翻脸。要是交给毛骧吧,他可能给压下来,那镇江府这次哗变就无法掩饰了。现在沈子成可算体会到了什么叫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我可不是吹牛啊!”常森伸出碗口粗细的手臂:“沈大哥你看看,我们常家有家传的武艺,等闲十来个人近不了身。可惜我爹死得早,我的武艺是大哥传的。他比我还厉害,当年在军中演武的时候,皇上说看看他的本事,派了好几个侍卫夹攻我大哥,结果我大哥毫未伤,将他们全部打倒,手重了点,还打死了一个人。不过皇上开恩,没怪我大哥。现在我大哥还在边军为将,手下也有上万军马……” “等等,你说什么?”沈子成若有所思,呆呆的看着常森,忽然放声大笑:“我想到了。” 常森正说得眉飞色舞正开心的时候,看到沈子成手舞足蹈的样子,不觉吃了一惊,呆呆的问道:“沈兄,你想到什么了?是不是夜寒着凉了?我摸摸你热了没!” “没有,没有!”沈子成笑眯眯的说道:“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啊!好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咱们有大事要办!” ……………………………… 这一次的大事,果然不小,一大清早沈子成就敲开了李淦的房门,李淦也是彻夜未眠,他知道马如龙招人的事情,和沈子成一道把这件事压着呢。可心里堵着个事,怎么也不是个滋味。成天提心吊胆的,又怕遭到朱元璋的训斥。看沈子成来找自己的样子,八成是事情有了转机,急忙迎上前去问道:“镇抚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沈子成点了点头:“对,你尽快召集人手,咱们要办个大事。” 翌日清早,懒洋洋的太阳从地平线爬了出来,温暖的阳光照在镇江府,许多人家都把家中的被子抱到外边来晒,五颜六色的被子和衣服,把镇江府装点的就像是个盛大的聚会。府衙的人们在沈子成来了之后就散了去,而沈子成也算是恪守承诺,没有去抓捕那些伤了公差的人。几天过去了,无论是孙培文还是周定安都能睡个安稳觉了。 一大早,“咣咣咣”的锣鼓声就响了起来,衙役的破落嗓子隔着好几条街都能听见:“今天知府大人有要事宣布,另外要在法场处决人犯。各位乡亲父老,老少爷们……闲着没事的都过去瞅瞅,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哎呀妈呀,谁打我……” “你咋说话的呢?有你这么当公差的么?”一个老成的声音喝道。 那衙役结结巴巴的说道:“老捕头,这,镇江府出事之后,衙役不够用啊。俺原本是走江湖卖艺的,这不是刚应征当了公差么。一时嘴快,就改不了这毛病,俺自己掌嘴……” 正月里,许多商店还没开门,山里的农夫猎户都还没有进城呢,除了少数要为了生计操劳的人之外,其实正月里的闲人还是挺多的。这些天也有一些从扬州,京都来镇江府的客商,七嘴八舌说起过沈子成在那儿处理案子的手法,让镇江府的老百姓觉得,哎呦呦,这还是个小青天啊!对沈子成无疑又多了几分信心。一听说李淦要宣布重要事件,又说要处决人犯,一个个来了兴致。大姑娘小媳妇抱着一包瓜子,小孩们咬着糖葫芦也屁颠屁颠的跟着过去了…… 镇江府的法场就设立在城南的菜市口,数十辆囚车依依呀呀的推了过来,每辆囚车里坐着一个人,都是之前来的锦衣卫。一旁护送的人手,少说也要两百人吧!沈子成和李淦骑着高头大马,缓缓的跟在队伍后边朝法场走去。到了法场,沈子成抱拳,团团一辑:“各位,之前锦衣卫在镇江府的案子,咱们已经查个水落石出了。今日就是要给诸位一个交代。” 沈子成刚说完,李淦就跟说相声似的搭上了腔:“乡亲父老们,这件事,都是本官的错。是本官查访不严,连累了镇江父老,本官实在是无地自容。来日,本官就要向御史台请罪。但是,今日,本官一定要把案子跟大家伙儿说清楚。” 其实李淦在镇江府一直的官声都不错,老百姓对这个知府也算是满意,看到李淦如此说话,人群里就叫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啊?李大人,沈大人,你们倒是说清楚啊!” “好,既然大家要知道,那就我来说吧!”沈子成走前几步,看着下边数以千计,密密麻麻将法场给围得水泄不通的老百姓们,双手抱拳,叫道:“诸位,你们且看看这些之前来镇江府为非作歹的无耻之徒!” 随着沈子成一声言语,侩子手将跪倒成一排的那些锦衣卫,一个个揪着头拉了起来,嘴里都塞着布团。 一张张脸庞,一道道游离的目光,根本就不敢和下边的老百姓对视。这一次,沈子成审得极为仔细,凡是没有拿钱的锦衣卫,或者拿得少的,就先算了。但是只要分赃过六十两的,和那些假冒锦衣卫的,全都被押到法场来了。可是,哪里有少于六十两的啊,个个都疯似的贪污。那些人或许是明白今天是九死一生的局面,战战兢兢的看着沈子成。 沈子成已经将行刑的侩子手都换成了自己带来的锦衣卫,如此才能得心应手。当即指着马如龙,对着台下老百姓,悲愤的喝道:“你们道他是谁?” “这不是什么锦衣卫千户大人马如龙么?”人群里有人说道。 沈子成悲愤的摇了摇头:“错了,你们被他骗了,他根本不是什么锦衣卫千户大人马如龙。他是罗凤山的草寇,他名字叫钱小四,是罗凤山的强盗。” “沈子成,你***含血喷……”马如龙拼命用舌头顶掉布团。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站在他身侧的侩子手举起鬼头刀,巧妙的挽了个刀花,用刀柄重重的撞在马如龙的嘴巴上,顿时马如龙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两颗牙齿掉在地上。他本来就已经虚弱不堪,声音也不大,加上下边的老百姓议论纷纷,根本没人听到他的话。那些老百姓还不知道马如龙做了什么呢,看到侩子手撞掉马如龙几颗牙齿,纷纷拍手叫好。 沈子成继续说道:“马如龙……马大人是我们锦衣卫的好干……哦,好同僚。他平时对待部下就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贪官污吏就像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无情。他一生正直,从不徇私枉法,可是……” 马如龙竟然听得傻了?这真的是在说他么? 沈子成转过身来,恶狠狠的看着马如龙,一脚踹在马如龙的胸口,将他踢翻在地,指着鼻子骂道:“可是,你这个罗凤山的强盗钱小四,知道了锦衣卫要路过罗凤山来镇江查案子。你丧心病狂,居然带人截杀了马千户,拿了他的公文,让你手下换上锦衣卫的衣服,来镇江府假冒公差,为非作歹!” 马如龙豁着牙,满嘴漏着风:“你说谎!”只是极为含混不清。 “你们听听!”沈子成明知道下边的老百姓听不见,大声叫道:“这等穷凶极恶的强盗,居然还敢在本官面前说——你杀我。真以为本官不敢杀你么?” 李淦也是声泪俱下,一招手,两队衙役用白布卷着一堆骸骨走了上来,沈子成顿时看傻了眼,没想到李淦也是演技派的高手。之间李淦悲切的说道:“乡亲们,你们看看,真正的锦衣卫大人们,都被这些贼子害了。不仅如此,还让他们暴尸荒野。可怜,这些锦衣卫的大人们,一身精血被山中野狼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这些残骸,已经分不清是谁了!”说着,李淦流下两串眼泪,急忙举起袖子擦拭。 “我说怎么可能专门对付贪官的锦衣卫会来欺负老百姓呢!原来是因为这样的,这些罗凤山的强盗死不足惜……” “就是,听马如龙大人的名字,就知道是人中龙凤,可惜这么一个高风亮节,正直廉洁的好官,就无端端的被这样的小人给害了。要是马大人泉下有知,定然要让这些强盗死无葬身之地。” “马大人啊……” 这句话却是常森出场了,只见常森事前用辣椒猛塞了几口,如今已经是泪流满面,扑倒在那一堆骸骨之前,哽咽着叫道:“马大人啊……想你我同殿为官。当年,我年幼的时候,还曾经向马大人讨教功夫,马大人一手五行八卦刀,神鬼莫测,出神入化。小弟实在是钦佩之极。本想现在都在锦衣卫做事,有机会还要向马大人请教,可是,马大人竟然被这**人所害……国失栋梁,民失青天啊……啊……呜呜……啊……呜呜……”常森想必是辣的不行了,满脸通红,泪水止不住的滚了下来。 台下的老百姓的情绪被常森感染,一个个潸然泪下,更有人哭着说道:“看那小将军如此悲痛,马大人果然是个好人,原来这些坏事都是那钱小四做的……” “杀了钱小四,给马大人报仇啊!”常森站了起来,舌头都快麻了,犹自振臂高呼,他此刻威武的面庞上,两行热泪滚滚而下,着实感人至深。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台下的老百姓的情绪彻底被挑逗到了极点,看样子要是今天沈子成不让人砍了“钱小四”的话,老百姓们就要自己动手,把这些穷凶极恶的强盗粉身碎骨…… 沈子成沉声道:“诸位乡亲,请稍安勿躁,本来这么大的案子,是应该押回京都审理。但是诸位也知道,如今还是冬天,水路不好走。走旱路的话,又怕这厮有同党截囚。在下还有公务在身,要继续南下。无法押送。要镇江府护送,起码要数百士卒才能安心。但是劳民伤财,为了这样的败类实在不值得。所以,我动用锦衣卫的命令,请知府大人见证,今日就将这些强盗明正典刑,将他们的人头送到京都去!” “大人说得对,这些贼子根本不配让人押送!” “砍他们的头,砍……” 沈子成转过身看了看李淦。李淦会意,对台下叫道:“准备行刑!” 那些侩子手,手法极为不熟练,不过好歹算是看过,将那些囚犯脖子上的木牌摘下,一人扯住头,将脖颈露了出来。另一人挥起鬼头刀,一刀劈下。 数十道闪光在法场炫目,数十股热血直喷出来,将法场的地面染的通红。但是台下的百姓却是一片叫好之声。沈子成暗暗心喜,回头看了看李淦,却现李淦也正朝着自己微笑。这件事,只能这么办了,到时候回京都再说吧! 沈子成却不知道,在人群中,卓云和纪纲陪着道衍大师也正看着这一幕。道衍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卓云急忙追过去问道:“大师,沈公子这么处置对不对?” 道衍大师高深莫测的一笑:“他会这么做,就是他能做锦衣卫镇抚的原因。将来,沈公子的前途无可限量!” “真的?”卓云有些摸不着头脑,再看道衍大师,却不肯说破,已经飘然远去了。卓云和纪纲不禁回头看着台上的沈子成,要是自己,该怎么做呢? 第一百零七章 道左相逢 自从处理了镇江府的案件之后,沈子成明显加快了度,并且将原本属于马如龙的案件全部接手过来。自己带着人马从镇江一路南下,直奔杭州而去。好在小地方的小贪官,当初的蝶衣也看不上他们,倒是省了不少功夫。而让沈子成感到莫名其妙的是,自己在镇江自作主张处理了马如龙之后。道衍大师就向自己辞行了。 虽然沈子成百般挽留,可是道衍大师只是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便飘然远去。但是卓云和纪纲看着沈子成的眼神可就不大一样了。这些琐碎的事情,沈子成也懒得去管。只顾着朝杭州而去。 正月渐渐过去了,二月的春意就已经盎然而生,绿油油的小草从地里钻出了芽,头顶上的大雁开始北飞。沈子成等人加快了脚步,带着数十名锦衣卫一路过了嘉兴。这儿离杭州已经不算远了。一群人走得又渴又饿,可是从苏州到嘉兴,一路又没有停留,干粮吃得几个缇骑的嘴巴都长了疮。 看着今日天色正好,沈子成远远看到前方有个酒铺,这个酒铺。便是专门做南来北往的客人生意。在这必经之路,一间小小的酒铺,每日的生意倒也不少。 虽然这是一家很平常的小酒店。它的生意很兴旺,从早到晚,酒客络绎不绝,除了价格公道,菜美味,酒香醇之外,这里还能看到瀑布! 一道瀑布乱石崩云般冲下山崖,汇聚成一个清澈的小潭。 小酒店就坐落在潭边,老板手忙脚乱的在厨房里忙着做小菜,老板娘带着她刚成年的儿子在酒店里外进进出出,现在是正午时分,正是酒客最多的时候。飞瀑流涧的水雾,也笼罩沾湿了这片小店。 若是在炎热的夏日,坐在清凉的小店外,喝上几口美酒,吃几口小菜,偷得浮生半日闲,这样的日子多么惬意! 现在只不过是春天而已,但是一群缇骑们看到瀑布就实在不想走了,索性说要喝几杯。沈子成也不是个坏脾气的人,看到部下一个个累成这样,再看看常森、蝶衣、卓云和纪纲看着自己那种眼巴巴的样子,便随口答应了。 几十名缇骑将摆在外边的桌子几乎全部坐满了,店老板一看是一群官兵来了,他也不知道官兵和缇骑的区别,上来就作揖道:“艾,军爷,要吃点喝点什么?” 沈子成听那人说话的口音颇重,说了半天也不得要领,便对老板娘叫道:“你这儿有什么好酒好菜么?” “路边小店能有什么好菜!”那老板娘倒是一口京都的口音,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模样,却已经有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儿子。老板娘的体态略微有些胖,但是礼仪一点也不少,说话也是斯斯文文,并不像是个乡野里出来的女子。 老板娘说道:“这儿准备的菜是不多,客官要吃的话,只有熟牛肉,熟鸡这些……素菜还能临时准备点。酒水却是自己家酿的好酒,包管客官喝了就叫好。” 沈子成眉毛一扬:“真的有这么好?那我倒要试试。每桌来一坛酒,切五斤牛肉,两只熟鸡……” 这一下,五六张桌子就成了这对小夫妻的大买卖了。两口子高兴的嘴都合不上。小孩子也跟着笑了起来。老板乐呵呵的去店里搬酒去了。那些锦衣卫的缇骑们一听是镇抚大人要请客,一缕缕轻飘飘的马屁送到,沈子成也照单全收。 老板娘看出来做官的都在沈子成这一桌,便过来又招揽生意:“军爷,您这儿若是有不喝酒的人。可以尝尝本店的汤水。好喝的很。” “什么汤啊?”沈子成忽然有种食指大动的感觉,离开沈府之后,还真的没有喝汤了。 老板娘笑道:“这汤的名字也好听,叫做‘珍珠翡翠白玉汤’,军爷,你怎么了?”她见沈子成的脸色忽然巨变,死死的盯着自己,哪知道出了什么事,顿时慌乱了手脚。 沈子成暗叹道,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朱元璋叫自己查一查蝶衣是不是他当年的恩人。居然在这里碰到有人知道珍珠翡翠白玉汤。这一下,沈子成可是喜出望外,急忙站起身来,对老板娘说道:“这位大嫂,可否借一步说话?” 老板娘不明就里,傻呆呆的就跟了过去。 可是一旁老板却着急了,隔着窗户看着那个年轻英俊的小白脸军官将自己的老婆带到一边去说话,两人说的什么自然是一句也听不到。可是看自己的老婆脸上挂着笑意,却比平素看着自己的时候笑的都多。老板忍不住心中暗骂,看到小白脸就这份模样么。 但是他转念一想,人家年轻英俊又是官老爷,自己只不过是在十字路口开个小餐馆的,一时间心事重重,正切着牛肉的菜刀险些将手指头给割了。顿时让这老板吓了一跳。 这男人患得患失之间,却是难以言表。平素老板看着自己的老婆,也不过是平平无奇而已。但是一看那军官对自己的老婆说笑,忽然觉得自己的老婆年轻的时候,肌肤嫩的就像是能掐出水来。五官也是颇为秀丽,要是年轻个十来岁,也是挺标致的。不由得又感怀这些年老婆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头,实在是没有过了多少好日子…… 暂且按下这店老板胡思乱想不说。沈子成将那老板娘拉到一边来,轻声问道:“敢问大嫂,这汤名叫做珍珠翡翠白玉汤。可是你自己起的名字?” 老板娘吃吃笑道:“军爷真是说笑了,奴家哪里能起得了这么好听的名字。那是当年奴家在京都给人做工的时候。夫人经常教我们熬汤。便是这一道珍珠翡翠白玉汤了。可惜,那时候我只是个侍奉丫头,只学了个皮毛,也做不出夫人亲手做出来的好味道。不过军爷,你大可以试试。奴家做汤的水准虽然不如夫人。可也不难喝。许多人喝了都交口称赞呢!” 沈子成哪里有功夫去跟她啰嗦这些,急忙问道:“你当年在京都谁家做工?姓甚名谁?” 老板娘看着沈子成这么着急的模样,心中隐约有些慌,不知道这位军爷到底要干什么。便仔细想了想,这才说道:“军爷,那时候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夫人和老爷都在京都。他们家产殷实,夫人年轻貌美,老爷又是文才出众。当真称得上是郎才女貌。” “夫人是哪里人?”沈子成追问道。 老板娘笑道:“军爷,二十年前的事了,你也容奴家好好想想是么?” 沈子成连连点头:“是,是,可要想仔细了!” 那老板娘这才接着说道:“夫人对我们下人都挺好,那时候还教我们写字认字。其实我就不明白了,女孩子家会女红就行了。认字就有用吗?可是夫人也不管,就教我们。还教我们做菜做汤,这一道珍珠翡翠白玉汤就是那时候学的。后来,夫人怀了孕,可是却难产,去世了。”说到这儿,老板娘的眼圈都有些红了,哽咽着说道:“夫人对我们真的很不错。可是走的这么早。她只留下一个女儿……” “女儿?”沈子成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蝶衣,莫非真的就是这个小丫头?又追问道:“还有什么,接着说!” 老板娘擦了把眼泪:“后来,我哥哥赚了点钱,就去将我赎了回去,帮我许配了本乡的夫君。就是现在开店的……”老半天,这位老板娘才算想到了沈子成的问话,缓缓的说道:“当年的那位老爷姓楚,是京都人士。夫人本家姓文,却是凤阳一带的人家。” 沈子成本来以为已经找到了线索,忽然一听姓楚,顿时茫茫然又没了头绪。抓着老板娘问了半天,可是已经过去了二十年,老板娘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位老爷到底叫什么名字。只是说当年的卖身契上面有老爷的画押,可是已经过了二十年,那张卖身契只怕早就丢掉了。倒是可以回家去找一找。 沈子成还要追问下去,就看那店老板怒气冲冲的端着一盘牛肉大步走了出来,将盘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对老婆喝道:“你这婆娘倒是会偷懒,还不过来帮忙,想累死我么?” 老板娘急忙对沈子成说道:“奴家且进去帮忙,军爷慢用啊!” 沈子成也不好意思拦着不让人家回去,只得缓缓的朝座位走去。卓云和纪纲等人看到沈子成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他和那老板娘说了些什么。却也不方便去问,只见沈子成朝蝶衣问道:“咱们这一路去杭州,还有几个人要抓,几个案子要查?” 蝶衣从怀里取出公文仔细看了看:“也就三人了!” “好!”沈子成转过脸对常森说道:“你带人去杭州把剩下的事办了,然后直接回京都去。咱们锦衣卫再见。卓云和纪纲两位大哥,麻烦你们和常森一同前去。” “沈大人要去哪里?”纪纲急忙问道。 沈子成尴尬的笑了笑:“我忽然想起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办。暂时我是不方便去杭州了,麻烦你们走一趟吧!至于人手,蝶衣跟着我就行了。我只是去做一些私事,倒用不着锦衣卫的人。” 这句话已经明显是敷衍了。可是纪纲等人也不好追问。虽然是满腹狐疑,但是他们毕竟是跟随朱棣多年的人,颇能沉得住气,便也不追问,只是互相交代了一下去杭州的事情。却是看到沈子成的眼光不住的瞄向那老板娘。纪纲暗暗起了疑心?明明沈子成的老婆,苏坦妹还有那什么王璨都是容貌不俗的少女。难道沈子成好这一口?居然对这把年纪的女人有兴趣?岂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酒饱饭足之后,沈子成将许多公文检查清楚,将需要用到的都给了常森,吩咐他带人前去杭州办事。自己却带着蝶衣,又找到那个老板娘,悄然问道:“这位大嫂。若是你如今去京都寻访的话,可能记得当初的地方,或者找到什么关于你家老爷小姐的线索?” 老板娘愁眉苦脸的想了想:“二十年前的京都,跟现在可不同。皇上和那个有钱的财主叫什么沈……什么沈老三吧,不是把京都给重修了一遍么?又打过仗。我都二十年没有回去京都了,就算是回去也找不到地方啊。再说老爷要是还在世的话,只怕也搬走了吧。至于小姐,更是没法找了啊。” 沈子成想了半天,老板娘只是舍不得孩子和丈夫,也舍不得这家小店,说什么也不愿意去京都一趟。急的沈子成无可奈何。有心用银钱来贿赂与她,可是身上带的钱已经不是很多,需要去银铺换钱去。对于这样的妇人,又不能用官威来压。 正一筹莫展之时,那老板看到小白脸军官又来缠着自己老婆,心头火起,冷冷的说道:“军爷可是还要什么吃食?要是不用了,莫要挡着小人做生意!” 此话一出口,老板娘就像不认识似的看着老板,多少年了,从来他就是一个被人踹两脚,自己站起来就走的那种人,今日居然这么豪气。再看那脸色,分明是有些吃醋和不满。不由得心头暗喜。再转过脸来看着沈子成的时候,忽然觉得这小军官过来纠缠的也正是时候…… 沈子成哪知道她心中那些龌龊事,只是犯难。蝶衣见沈子成为难,便悄声说道:“没钱么?那还不简单?待本姑娘施展空空妙手……” “你还想着这些事?”沈子成斥道:“你现在是锦衣卫的番役,还想偷东西……不对,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没有多少钱了?”一摸口袋,原来钱袋早已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蝶衣的手中。只见那姑娘笑眯眯的捏了捏钱包:“凭本姑娘的经验,这钱袋里钱是不多了,需要去钱庄换钱!” 沈子成看了看那对夫妻,心道这反正是个店铺,又不会长脚跑了,先去前方的小市镇里投个客栈,换些铜钱在身上,也好花钱。想着,便夺回钱包,在腰上系好。又深深的看了看那夫妻一眼,记下了这店铺的位置,和蝶衣一同朝市镇里走去了。 “恩,咱们现在穿着官服不大方便,不如去买些衣服吧?” 沈子成一句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一个成熟的男人怎么能当着女人的面提议去逛街买衣服呢?这不是把自己的往虎口里送么?于是改口道:“其实我身上的钱没几个了,你先去前边那个客栈等我。我去买两套男女服饰,回来寻你!” 蝶衣嗔道:“果真没钱了么?” 沈子成庄重的点了点头,忽然觉得不对,低头一看,居然是钱包又被蝶衣不知道怎地就取了去。只见那小丫头就像穿花蝴蝶一般,举着钱袋一溜烟的朝前方的银铺跑去,回头还笑眯眯的朝沈子成叫道:“这种事,可是瞒不过我的!” 沈子成只得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随在蝶衣的身后快步走了过去,这一下,荷包瘪了倒是小事,就怕到时候成山的东西能把自己压垮!但是面对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又怎么能说出不呢? ………… 这儿只有一个小市镇而已,客栈的条件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只是将就一晚上罢了,无论是沈子成或者是蝶衣都还能忍。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沈子成琢磨着那家小店也应该开门了,便去隔壁叫起了蝶衣,两人一同回到十字路口去,却现那家小小的店铺到了正午还没有开门,也有一些过路的行人对着店铺伸头探脑,东张西望。 “怎么了?”沈子成拉着蝶衣挤了进去。 隔着窗户能看得清清楚楚,店铺里明显有搏斗过的痕迹,地上散碎着桌椅和案板,有些挂在墙上的东西都跌落下来,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上锁。沈子成看到行人越来越多,便从腰中取出腰牌,比划了一下:“我是朝廷的公差,这儿有案子,你们离开。不要妨碍公差做事,要是破坏了证物,少不得要请你们去衙门一趟!” 那些看热闹的多半是行人,一听说要去衙门,一个个都怕了。当时就有不少人离开。倒不是沈子成有意用权力来压他们,而是推理小说看得多,案第一现场非常重要。要是任凭那些闲人走动,破坏证物的话,只怕会损失不少有力的证据。 沈子成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推开了店铺的大门。蝶衣紧跟在沈子成的身后,神色有些紧张,昨儿个还好端端的地方,今天忽然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别跟着我,你在外边守着,看看要是有人过来,你就取出腰牌,要他们走开。暂时不要报官。”沈子成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蝶衣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房间里的东西已经颇为凌乱,沈子成耐着性子仔细搜寻线索,小小的店铺中,天知道还能剩下些什么。沈子成运用从电视剧里看来的方法,将房间分成几个区域,一块又一块的排查,一转眼的功夫就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倒是在外边的蝶衣都等得不耐烦了。 “找到了!”沈子成眼前一亮。 第一百零八章 拦路打劫 沈子成这一声惊呼,将门外的蝶衣唤了进来,那丫头立刻大呼小叫:“找到什么了?” “找到线索了!”沈子成神色难得放松了,拉着蝶衣从房间走了出去,站在店铺的外边,说道:“我再演示一次给你看看!” 两人并肩走到小店铺的门口,沈子成指着门上的门环说道:“你看,门没有被损坏。这是个很重要的线索。我们假设一下,昨天我们离开的时候是下午,而现在是中午。也就是在不到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内案了。当然,夜里的可能性比较大。你先看地上!” 蝶衣低头望去,只见脚下有几个黑色的点点,奇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火把滴下的油。所以我说案可能是夜里。深夜里,一个人或者是一群人打着火把来到这个小店铺。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可是他们并没有破门而入。这两扇门只是两片木板而已,要是他们想用强的话,一脚就能踹开。所以我盘算是有人晚上来到这儿,然后敲门唤店老板开门。”沈子成笑呵呵的看着蝶衣:“假若你是在路上开店,晚上在店里看门。陌生人唤你开门,你会开么?” 蝶衣想了想:“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我要开门,至少也要先问清楚是谁!” “你说得对。”沈子成推开门指着落在门内的蜡油:“是在夜间的时候,看门的店老板拿着蜡烛来门口问外边是什么人,在这儿站了一会,所以蜡油滴在这里了。” “那他们是一进门就动手了么?”蝶衣急忙追问道。她可是没有看出来这么多东西,小小心灵里对沈子成不禁又佩服了许多。 沈子成摇了摇头:“没有,他们进来之后没有动手。你看,这房间里只有一支蜡烛。而这支蜡烛还在这儿。”沈子成伸手指了过去,有一支已经烧完的蜡烛,是用蜡油粘在桌面上的:“应该是他们进来之后,店老板随手将蜡烛滴了几滴蜡油,然后放在桌子上跟他们说话。虽然,而那些人走的时候并没有吹灭蜡烛,所以蜡烛就烧光了。” 蝶衣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我知道了,要是他们还能说话的话,只有两种可能。因为客人这么晚来的话,老板连门都不会开,就直接叫他走了。那这里要么来的是老板的熟人,要么就是公差。” 沈子成笑道:“小丫头很聪明嘛。的确是这样。只有这两种人可能在深夜去别人家中谈话。但是之后他们就动手了。应该是老板先动的手。”沈子成指着地上的一缕已经干涸的血迹:“你看这儿,从血块飞溅的形状来看,应该是从门往桌子的方向飞。也就是说挨打的人是站在门的方向。那我们已经推论过了,老板进来随手将蜡烛滴在桌子上,他应该不会跑去门旁边站着。应该是他先动手打了人。” “然后呢?”蝶衣越奇怪了。 沈子成沉吟道:“很奇怪的就是屋里虽然打的颇为凌乱,却只有这一块血迹。这样看起来的话,应该是老板先袭击了一个人。那人被老板打中,说明他的武艺不怎么样,或者说,根本就不会武功。但是没有别的血迹。那就不止是一个人,而是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那老板制住。在打斗之中,将这店铺弄成了这样。” 蝶衣看了看凌乱的店铺,用与她年纪极为不相符的语气叹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这么多东西的。那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沈子成夸张的耸了耸肩膀,两手一摊,一脸无奈:“我不是神仙,我也不知道。”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案子,但是沈子成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一家在路上的店铺,夜里看门的应该是一个老板才对。他不会把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都带在这间小小的店铺里。那么说来,劫持老板的人并非是为了求财,因为店铺里的钱还在。不是为了求财,可要是为了求气的话,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打了老板一顿就算了,另一种是杀了他。可要杀人的话,直接在店铺里杀就得了,又何必舍近求远要把老板带走呢? 忽然之间,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出现在沈子成的脑海里:“我知道了。” 假如凶手不知道老板的家在哪里,那抓走他就是为了对付他的家人的话,这也是一个理由。既然找到了一条能够说得通的理由,沈子成马上拉着蝶衣跑了出去。这儿在十字路口,没有什么左邻右舍,也根本没有人知道那个店老板住在哪里。沈子成问得口干舌燥的时候,终于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一个挑着一担柴火的中年人,慢慢悠悠的走到了小店铺的前面,左右打量着,看到沈子成在那跑前跑后的,便开口问道:“小哥,这家店的人今儿个去哪了?” 沈子成大喜,急忙抓住那中年人问道:“你认识他们,你可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这一下可算是找到人了,原来那人是这店铺的长期供应商,每天中午以前都会挑一担柴来这儿卖。跟老板已经合作了好几年,算得上是熟人了。那人知道出了事,也颇为紧张。带着沈子成和蝶衣朝另一条岔路走去。走了不算太远,就看到一个小小的村落,其实也不过是十来户人家,住的颇为零散。几乎就看不到能挨着的两户人。 沈子成心中焦急,找到那老板的住处之后,急急忙忙就推门进去,果然,这门也是虚掩着,外边没有上锁,里边没有上门闩。进去一看,这儿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只不过床铺都很散乱,没有整理过。家中的茶壶,厨房里的锅都是空空的,冰凉的。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居然有人对这两个与世无争的夫妻下手?”沈子成百思不得其解。在屋里缓缓的踱着步。 那挑柴来的汉子见老板失踪了,虽然也很是有些难过,但是毕竟生活是要继续的,柴不给卖掉,自己的衣食就没了着落,便跟沈子成告了个别走了。 沈子成越想越是奇怪,蝶衣也不敢打扰他。两人在屋里坐了一会,始终没有头绪,只得离开这儿,又朝小饭店走去。一家三口莫名其妙的就失踪了,不仅如此,这还是一个平平淡淡的人家。 “走!”沈子成说道。 蝶衣软绵绵的问道:“去哪啊!” 沈子成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不过也无从证实,便说道:“咱们现在马上去杭州跟常千户他们会合,这儿就报官好了。等锦衣卫的人都来了再调查也不迟。既然那些人八成不是来要命的。他们暂时就没有生命危险。” 蝶衣已经累了一天,听说还要赶路去杭州,心中老大不情愿,磨磨蹭蹭的跟在沈子成身后走了出去。两人骑上马,朝杭州的方向跑去。这一路上,沈子成打马飞奔,那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压迫的他几乎有些透不过气来。两人走到一处小路,这儿非常僻静,狭窄的土路两侧长出了黄色的野花,在绿绿的草丛中显得是分外醒目。但是现在的沈子成连一丝欣赏的心情都没有,只管朝前跑去。 “站住!”一声暴喝,两条人影在路中显现,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条长棍,斜刺里往土路上一插,沈子成的骑术本来就很糟糕。那马儿跑得久了,收脚不及。迎面撞在那棍子上,悲鸣一声,跪倒在地,却将沈子成甩了出去。 “糟糕,莫非是遇到剪径的强人了?”沈子成心头一阵虚,整个一下午的不安似乎在这一刻都得到了验证。 蝶衣的骑术可要比沈子成高明的多,轻轻一提缰绳便跳了过去,急忙翻身下马扶起沈子成。她小小年纪不过也是有些本事的,倒也不惧那两个汉子,怒斥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路?难道是剪径的强盗不成?” “哈哈,还真让你说对了!”那汉子哈哈大笑,提起长棍:“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你说我们是什么人?” “我管你是什么人?”蝶衣从腰中取出那块腰牌:“锦衣卫的缇骑在此办事,识相的束手就擒,否则的话,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放声大笑起来:“官兵我们听过,衙役也听说过,就是没有听说过什么缇骑,那是干什么来的?小小丫头片子在这儿装什么官差,手中的那个破牌子,爷儿们去路边一文钱就能买两个。” 蝶衣又气又急,仗着自己有些本事,从马背上抽出一根分水峨眉刺就照着两人刺了过去。为那汉子冷笑道:“没看出来啊,小丫头的手底下还有两下子,来,爷们跟你亲近亲近,打得疼了就哭……” 蝶衣听他说得轻薄,心中更是着恼,一根分水峨眉刺招招不离那汉子的要害。可是说来也奇怪了。蝶衣本来就是飞天大盗出身,学一些防身的本事那是很正常的。可是这两个剪径的汉子居然功夫也不算弱。一人用棍,另一人用一柄短刀,跟蝶衣乒乒乓乓打在一起。一会儿功夫就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逼得招架不住。 “怎么可能?”沈子成虽然摔得头昏脑胀,但是这点问题还是看得出来的,蝶衣的功夫并不算差,至少跟许芝兰比的话,也不落下风。这两个汉子虽然是二打一,但是他们每个人算起来也比打行里的那些一般武师要强一点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出来拦路抢劫?要是以他们的本事想要钱的话,怎么样都能捞到一些。 再说了,在现在这个时候,能骑马直奔杭州的,自然不是寻常人。抢了这样的人岂不是跟自己过不起?沈子成越想越是不对,拉起摔倒的马,翻身就骑了上去,高声对蝶衣呼喝道:“别打了,快走!” 蝶衣倒是真的想走,可是走不了啊,本来就落在下风,可是那两人的兵刃招招不离要害,更是势大力沉,自己要是现在想走的话,一个不留神说不定就会被他们打中。看那根木棒的威势,再看看根本就帮不上忙的沈子成,蝶衣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沈子成的心中也是天人交战,趁着这小姑娘跟那两个汉子搏斗的时候,自己纵马逃走,想必那两人也追不上来。可是自己要是真的这么一走,只留下一个小女孩面对两个武艺高强,穷凶极恶的匪徒,好像怎么也说不过去。这一犹豫间,忽然听到蝶衣叫道:“大人,你先走吧,别管我了!” 沈子成差点就真的掉头就跑了,还好这时远远的传来一声:“咦?前面莫非是沈公子?” 这什么地方啊?穷山僻壤,荒无人烟的地方居然还有人认识我?沈子成急忙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蓝衫书生,背着一支长剑,可是肩上又挎着一篓书。正缓步朝这儿走过来,沈子成这边正对着阳光,还看不清楚那人的面目。可是那人却是惊呼一声:“什么人居然在这儿行凶?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子,可是习武之人的道理?” 那两汉子听到有人要打抱不平,冷笑道:“你那小子少管闲事,不然的话,老子把你的脑袋都给拧下来。”虽然那人在说话,可是手中却是不停,各式各样的招式层出不穷,蝶衣一个不留神,胳膊上被木棒重重的敲了一记,疼的差点就举不起来。 那男子怒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我来也!” 一听到这句“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沈子成顿时就想了起来,急忙叫道:“是唐公子么,快来救我,这两个是强盗,谋财害命呢!” “沈公子不必惊慌!”来人正是在兰溪遇到的唐一鸣。只见唐一鸣取出长剑,挽了个剑花,从那两人喝道:“再不住手,我就不客气了!” “绣花枕头!”那男子呸了一声,看也不看唐一鸣。唐一鸣大怒,什么时候见过这么顽固不化的人?手中长剑平平递出,直飞那人肩头,却是又快又狠。那汉子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书生,手底下功夫还真如此了得,他本来心高气傲,没把唐一鸣当回事。可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猝不及防之下,肩头被唐一鸣挑了一剑。急忙退开两步,横刀胸前,护着要害,喝道:“那书生,你是什么人?” 沈子成急忙叫道:“唐公子别跟他们废话,先拿下再说!” “知道了!”唐一鸣看了看疼的脸色惨白的蝶衣,温言道:“姑娘,你且一边歇着,看我收拾这两个恶徒!” 蝶衣巴不得不用自己打了,却学着沈子成一样,走去牵着马,跃上马鞍,将分水峨眉刺放在马背上,这才松了口气,料想就算是唐一鸣打不过的话,三个人两匹马总是跑得掉的。 看到蝶衣已经走得远了,唐一鸣这才放下心来,也不搭话,手腕一抖,长剑霍然圈出,将那两条汉子裹在剑影之中。真是不看到都不敢相信,这一次唐一鸣分明是故意拿这两人试剑的。剑光就像是一条游龙一般在两人身边游走,按照常理来说,两人围攻一人颇为正常,什么时候见过一人一剑围住两人的?可是这一幕偏偏就在沈子成和蝶衣的眼前上演了,不仅如此,唐一鸣还好整以暇的对那两条汉子的武艺评头论足。 当真是不在圈中就不知道压力,那两条汉子汗流浃背,几乎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自己得心应手的兵器,练得纯熟的招式,在人家面前连施展开来的机会的都没有。只见剑光点点,所攻必是自己必防之处,时不时还牵引着手中的兵刃攻向自己的同伴。转眼之间,两人已经是险象百出了……暗恨当时没看出来这个文弱书生是扮猪吃老虎的,现在就算是想走,也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苦苦支撑。 沈子成是何等机灵乖巧的人物,一看唐一鸣占了上风,便叫道:“唐公子,尽量生擒,莫要伤了他们性命!” “没问题!”唐一鸣听了沈子成的话,手中剑光迅若奔雷,华丽夺目,而剑圈却是越收越小,几乎让那两人无法施展。这其实也怪不得那两个汉子太窝囊,原本唐一鸣的武艺就要比他们高出太多,唐一鸣是不愿伤害他们的性命,又想拿他们练一下自己新改进的剑法,这才僵持了这么久,要真的是性命相搏的话,以唐一鸣的武功,最多三五个照面,这两个人就要挂彩了,运气不好的话,一命呜呼也不是不可能! “当,当”两声连响。木棒和短刀都飞到一边去了,两人瘫坐在地上,唐一鸣长剑一手,虚指着两人,哪个敢动便刺向哪个? 沈子成一看,顿时就乐了,牵着马走了过来,看着那两人笑眯眯的说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坦白说来,或许我可以饶你们不死,不然的话。锦衣卫的刑罚,你们就慢慢尝试一遍好了……” 那两人嘴唇蠕动,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出来,忽然金刃破空之声大作,只不过准头却不怎么样,唐一鸣挥剑将身后暗器格开,却听沈子成惊叫一声:“惨!” 第一百零九章 罪魁祸首 唐一鸣陡然听见沈子成的叫声,以为沈子成中了暗器,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看去,却见沈子成毫无损,只是口中叫苦连天。唐一鸣幡然醒悟,他之前抓到的那两个汉子,倒是每人胸口都插着一支短箭。那箭身浓黑如墨,竟然是纯铁打造,实在是让人诧异,而从那两人胸口流出来的血迹看,鲜血已经成了黑色,想必也是淬了剧毒。 “奇怪!”唐一鸣收了剑,嘟囔道:“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两个人?他们又为什么非要杀你们不可?” 沈子成也正想这个问题,如今他看得明白,之前那两个人双战蝶衣也不怕沈子成逃走,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前方还有人,也就是放暗器的人,能拦住沈子成,自然是有恃无恐。而幕后的主使之人,算得上是心狠手辣,手下一旦失手,马上杀人灭口,绝不留下罪证。并且至少安排了两拨人伏击沈子成,那就是一定要沈子成到不了杭州,这到底是什么人呢? 蝶衣仔细看了看那两人的伤口,粉嘟嘟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次,镇抚大人,你还得看我的呢!” “怎么?你看出什么来了吗?”沈子成大喜,急忙追问道。 蝶衣绕着那两具尸体踱着步,缓缓的说道:“镇抚大人,这两人被短弩一击而死。这种短弩威力非常强大,并非是江湖中人常用的暗器,倒像是军中的武器。这也就罢了,不过属下觉得比较奇怪的是,假若他们是军中的人,来这儿伏击我们。那……” 蝶衣收了口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沈子成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沈子成只不过是官场新人,还不至于有很多人认识,这一路从扬州南下,或许得罪了一些人,比如李雍的老部下之类的,可能就会对自己恨之入骨。可要是出动这样的人手来谋杀自己,好像又说不过去,隐约中跟那对老板夫妻也有些关系,沈子成越想越是不对,面前的两名刺客已经被人灭了口,想问也无从问起,心中憋闷,忍不住往地上踢了两脚。 唐一鸣见沈子成烦恼,便安慰道:“沈公子也不必多虑,你是要去何处,不如在下送你一程?” 沈子成一听这话,心中稍稍安定了下来,有唐一鸣这样的大高手护送,自然是好的。就算敌人有什么阴谋诡计,也算不到自己这边多了一个能以一敌百的高手。沈子成看了看蝶衣,轻声吩咐道:“蝶衣,你且走开一会,看看那马是不是有什么损伤?” 蝶衣诧异的看着沈子成,心道那两匹马能有什么事,但是看沈子成蹲了下来,抓住那两具尸体的领子,用力一分,眼见是要检查尸体,脸上顿时飞红一片,牵着马儿远远的走开,让他们吃草去了。 这伏击的两个人,身上什么都没有带,只有一些零碎铜钱,实在是让沈子成大失所望。唐一鸣也不擅长这些推理论证的工作,便闭口不言。沈子成忽然说道:“唐公子,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沈公子有什么尽管说好了,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在下自当尽力而为!”唐一鸣简直是说得慷慨激昂了。 沈子成笑道:“既然他们已经杀人灭口,也就是说应该还有人在附近监视我们。如果我继续往杭州去的话,很有可能还会遇到暗杀。要是他们用这样的短弩暗杀我,我只怕是逃不过去。所以我有个主意,想请唐公子帮忙!” 唐一鸣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子成,只听他说到:“唐公子咱们身材相仿,你比我健硕一点,但是远远的看,也看不清楚。我是想,咱们换了衣服,你和蝶衣一起骑马前去杭州,而我就在小镇上等你们。路上若是遇到刺客,以唐公子的身手自然可以护得蝶衣周全。要是能抓到一个活口,就马上折返小镇来找我。这个计划,风险颇大,唐公子不是我们锦衣卫的人,若是不愿意做的话,在下绝不勉强。” “沈公子说哪里话来,嗯?锦衣卫是什么?”唐一鸣显然对京中的改制并不知道。 沈子成忽然起了招揽之心,便问道:“唐公子一路北上,是否有什么打算?” 唐一鸣微笑道:“今年开春之后,礼部有会试,在下想去碰碰运气,本来是想投笔从戎的。可是家人都说乱世习武,盛世习文。非要我去考取功名,将来博个一官半职,能光耀门楣。其实在下对于做官也没多大兴致……” 唐一鸣还没有说完,沈子成就忽然插话道:“既然唐公子对做官没有什么兴趣,不知道对于抓贪官污吏有没有兴趣?”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年轻人总是热血沸腾的,年轻人的眼里总是揉不得沙子,他们敢于牺牲,愿意为理想付出一切。唐一鸣一听说是要去抓贪官污吏,就像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似的,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坦了起来,大声说道:“在下正有此意,若是能考取功名的话,在下就向皇上请求,在御史台做事,督查官员……” 沈子成差点没噎着,急忙拉住情绪激动的唐一鸣:“我不是叫你去考进士去御史台,你来锦衣卫吧!” 沈子成把锦衣卫的结构职能大概挑些重点跟唐一鸣说了,唐一鸣喃喃道:“这么说,就是不去考功名了?” “你……你……”沈子成叹息道:“考功名是为了做官,现在进了锦衣卫也是做官,虽然官阶不高,但是实权极大,督查天下官吏。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你爹娘就算知道了,也决计不会怪你不去考功名的,说不定还要好好夸奖你一番呢!” 唐一鸣想了想,朗声说道:“男儿志在四方,区区功名又算得了什么?在下没说的,跟沈公子一起干了!” 沈子成微微一笑,将自己的腰牌摸了出来递给唐一鸣:“要回到京都之后才能给你刻制象牙腰牌,你先拿着我的去用,要是有人问你,就说你是锦衣卫百户好了,隶属于督查风闻司。回到京都之后,我便将你登记入籍。” 唐一鸣这时急忙规规矩矩的抱拳道:“多谢大人!” 沈子成乐呵呵的拍了拍唐一鸣的肩膀:“什么大人不大人的。人前是要叫一声镇抚大人,私下里,咱们还是兄弟相称好了。” 唐一鸣颇为喜欢沈子成这样没有什么架子的官儿,当即取了腰牌,拿了长剑,跟蝶衣分说一番,两人先是将沈子成送到小镇上,找了个安全的客栈安顿下来,跟着两人就纵马朝杭州方向跑去。 沈子成叫了一壶小酒,几个小菜,自己坐在客栈的房间里,独自饮酒。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只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功夫,自己的人生就起了这么大的变化。现在在锦衣卫里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又有了蝶衣、唐一鸣这样的专业人才,将来未尝不能做出一番大事业。这锦衣卫的事也就罢了。之前朱元璋口口声声说要将开中之法推行下去,边军那里,米粮等必须物资的价格必然暴涨,加上可以换取盐引,这便是极大的利润在中间。自己有心去开中之法里捞一笔,可是自身却无法出面,想要找什么人去,一时间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越想越是心乱如麻,索性抱着枕头小睡了一会。 果然不出沈子成所料,到了晚上的时候,蝶衣和唐一鸣回来的时候,果真是带了一个人回来。唐一鸣押着那个人留在小镇的土地庙里,叫蝶衣回来找沈子成。 沈子成和蝶衣打起两个灯笼,朝土地庙走去,此时已经接近深夜,月影婆娑,光秃秃的树丫上还没有长出多少新枝,在月色照应下,显得就像是张牙舞爪的怪兽一般,夜风许许吹过,带来一丝丝的凉意,还好,毕竟是已经开春了,寒意却是不重了。 这个土地庙已经荒废了很久,唐一鸣将一柄明亮如秋水般的长剑握在手中,警惕的看着四周,看到沈子成和蝶衣两人打着灯笼走了过来,他才松了一口气,倒提着长剑,抱拳对沈子成说道:“大人,果然不出你所料,我和蝶衣姑娘两人直奔杭州而去,大约奔出去有三十多里路,忽然就有人在树上用短弩狙击我们。” 蝶衣添油加醋的说道:“大人,你是不知道有多威胁,那种短弩度极快,树上埋伏了两人,一人瞄准一个,我听到风声的时候,那短弩几乎就到了面前,吓得我连眼睛都不敢睁,不过唐公子的身手实在是了得,他长剑一挥,居然能在电光火石之间将那两支短弩都给打落,跟着跳上马背,双足一点,居然就那样飞上树梢。我一直觉得自己飞檐走壁的本事算是不错了,没想到跟唐公子一比,实在是无地自容。他们就在树上打了起来,我想上去帮忙,可是也不知道如何帮忙,还怕帮了唐公子的倒忙,急的在树下转来转去,只听唐公子叫我说,蝶衣,准备绳索抓人。我便从马背上取下绳索,只见唐公子飞起一脚,一个人就摔了下来,哼哼唧唧却是动弹不得,想必是给唐公子踢中了穴道,我就拿绳子把他绑了。那一个人见势不妙,想要逃走,没想到脚下踩了个空,居然将一根树枝踩断,自己头轻脚重的摔了下来,倒是笑得我不行!” “那为何这里只有一个人?”沈子成问道。 唐一鸣叹了口气:“其中一个人从树上摔下来之后,咬破口中蜡丸,服毒自杀了。在下一看不妙,急忙将另一人的下巴打落,用绳子将他的口绑住,仔细搜查了一番,这才将他带了回来。” 沈子成笑道:“好,做的好,只要抓回来一个就好办,还怕他不招么?” 沈子成拎着灯笼走了进去,看到那人战战兢兢的瘫坐在地上,忽然从破败的房梁上落下一只壁虎掉在那人的肩膀上。那人急忙一抖肩膀,将壁虎摔在地上。沈子成吩咐道:“将他松绑吧。” “大人,小心他自杀!”蝶衣急忙说道。 “不会的,他现在还不想让壁虎在身上,坐在地上,也选了一块颇为干燥的地方,又怎么会是敢去寻死的人呢?放了吧!”沈子成淡淡的说道。 唐一鸣长剑出手,急如闪电,接连几下,将那人身上的绳索都给割断。跟着抢上去,抓住那人的下巴,用力一推,将他的下巴合上。那人松了口气,抬头看着沈子成,急忙叫道:“我什么也不会说,你不要逼我。你若是逼我,我只有服毒自杀!” 沈子成哈哈大笑:“真是好笑,你本来就是死路一条,谋杀朝廷命官,袭击锦衣卫镇抚。这罪名你觉得小么?服毒自杀说不定还是好的,你还能死的快点。不然的话,带你去锦衣卫去,十八般酷刑,保证你每样都有机会尝试一次。咱们锦衣卫的刑房里,高手如云,说吊住你一口气,就决计不会让你死去。你有大把机会慢慢享受……” 那人听沈子成说得恶毒,脸色渐渐紧张起来,颤声道:“你这是逼我去死!我……我……我就是说了,死的照样痛快不堪。” “哦,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若是肯坦白告诉我的话,锦衣卫或许能留你一条命。就算充军去边塞,或者流放去岭南,至少是条活路。指使你的人,自然有我们锦衣卫去对付,到时候他是不是还有机会去对付你这个漏网之鱼……想来他也没那个功夫了!”沈子成自信的说道。 那人惨笑道:“你以为锦衣卫就了不起么?跟他一比,锦衣卫又算得了什么?” 沈子成心中一动,这句话就已经很有成分在里边了。锦衣卫现在的权力是众所周知的大,要是说锦衣卫也动不了的人。也就是胡惟庸等少数几个大臣,或者是徐达、蓝玉这样的大将,再不然就是秦王燕王这样的藩王,掰着手指头也数不出二十个人来。总不至于是朱元璋要对付自己吧?那不是开玩笑么! “当然,你可以选择不说。我只要加强保护,必要的时候出示锦衣卫的腰牌,调动镇上或者附近州府的官兵护送,料想你们也奈何不了我。我是能继续活下去,但是你……你是个聪明人。要知道,多活哪怕一天也好过现在就死,是也不是?”沈子成抓住那人怕死的心理,一而再再而三的讹诈道。 “除非你答应,锦衣卫能保护我不死,给我一个新的身份,让我远走高飞……”那人想了一会,小心翼翼的提出了条件。 “那就要看你说的是不是值得这个条件了!”沈子成笑眯眯的说道。 那人惨然一笑:“其实沈大人,你就算知道了对你也未尝是好事。罢了罢了,我就告诉你吧。你可记得你这次南下带的锦衣卫之中有个叫做段虎的人?” “段虎?”沈子成应该是有些印象的,或许是在名册上看到过段虎的名字。便说道:“应该有这个人。你说罢!” 那人接着说道:“其实你不知道,这次大内亲军都督府改制为锦衣卫,许多人都盯上了锦衣卫,表面上是常森带着五百亲军加入了锦衣卫。可是大人你要知道,常森并不是经常在京都的人,他手下的兵叫什么他都不知道,所以很多人趁这个机会,把自己的亲信安插进了沈镇抚你的督查风闻司。” “那个段虎,也是其中一位大人派来的人物。不妨直说了吧,段虎和我一样,都是晋王爷的人。沈镇抚现在明白了么?”那人缓缓的说道。 沈子成心里一阵茫然,这和晋王朱棡有什么关系?只听那人接着说道:“那一日,沈镇抚和一个村姑说话,刚巧段虎坐的颇近,听到了几句话,说到什么珍珠翡翠白玉汤,这几个字落在段虎的耳朵里还得了?皇上当年派人秘密查访会做珍珠翡翠白玉汤的人的下落。也吩咐秦王晋王燕王去查,这件事,几位王爷都是知道的。段虎当年在晋王麾下的时候,也查访过这件事。于是便留了心眼,暗中通知了咱们这些在晋王麾下,在江南的暗桩。连夜将那对夫妻抓走,至于带去哪里了,我就不知道了。我们是接到命令,要在路上伏击沈镇抚你,不可让你活着到杭州和锦衣卫汇合。” 沈子成心中顿时了然,晋王朱棡知道珍珠翡翠白玉汤,就知道这件事其实是朱元璋的死穴之一。要是他能够找到做珍珠翡翠白玉汤的人,无疑就能在朱元璋面前邀功,加重自己的分数。而这件事,自己没有和锦衣卫的人说过,也就是说,这一行人里只有自己才知道那对夫妻背后的秘密。杀死了自己,就否决了任何人可能追查到珍珠翡翠白玉汤的秘密。到时候,晋王朱棡自然可以利用这件事,为他自己博取一个有利的局势。 “你想当皇帝,不关我的事!但是你想杀老子,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沈子成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芒。 第一百一十章 搬救兵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跟晋王朱棡有关,沈子成反而不着急了,这么强大的对手,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应付来的。两个人在实力上的差距不大,还能够用智慧计谋来弥补。但是到了晋王和区区一个五品镇抚的差距,什么计谋都是笑话而已。朱棡只需要一个手指头就可以轻轻松松碾死沈子成。 唐一鸣和蝶衣无意中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无比震惊,而已经将秘密说出口的那人,忽然长叹一声,他是老于世故的人了,也不求饶,只是淡淡的说道:“沈镇抚,我们奉命行事。也不管你和晋王之间有什么龌龊,我们都是小人物而已……” 沈子成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看了看那人,忽然开口问道:“听你口音像是山西人?你叫什么?” “小人名叫齐力,的确是山西人。老家是太原人,将来晋王就是要去那里受藩的。”齐力似乎是看到了一线生机,说得分外仔细。 沈子成从钱袋里取出几张宝钞:“给,要是你逃去边塞,辛苦是自然的,也无法奉养双亲。你不妨回太原去将你家人接走,在山西留下。做个小生意什么的也好,将来若是我锦衣卫在山西设立行署,或许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去吧!” 齐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但留住了一条性命,沈子成居然还给自己一些钱。心中反而莫名其妙的踌躇起来。想了半晌终于从沈子成的手中接过宝钞,千恩万谢了一番。其实这倒不是沈子成妇人之仁,这个齐力或许将来真的有什么用处。但是沈子成的用意却暂时不会告诉外人罢了。齐力小心翼翼的朝门外走去,长期的暗桩生涯,让他的警觉性非常高,或许正走着,身后一剑就刺了过来。走了几步,忍不住越走越快,可是两腿战战抖,竟然越走越是不稳了…… 好容易挨到土地庙门口,齐力回头一看,三人都好端端的站在原地没动,心头不禁一阵感慨,叹了口气,咬了咬牙,又走了回来,对沈子成说道:“沈镇抚,小的有句话还没说。那对被抓走的夫妻,身上或许有什么晋王想知道的秘密。他们已经从水路押送那两口子去京都了。要是大人走陆路的话,十有**还来得及截住他们。但是……”齐力打量了三人一眼:“镇抚大人,虽然你这两位部下的身手都是不凡,不过双拳难敌四手,晋王手下也有藏龙卧虎之士,像小人这样的,只是弩箭功夫还行,拳脚兵刃都算不得什么。那些真正的高手,只怕你们应付起来也颇为吃力。” 沈子成笑道:“我知道的,你去吧,这些事,我自会料理!” 齐力躬身深深一礼,快步走出土地庙,不知何处去了。沈子成看着唐一鸣,忽然笑道:“唐兄,这次本以为能给你一份功名,没想到却把你拖下了水。想必晋王身边的人还不认识你,如今你也算不得是锦衣卫的人,不如你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去京都赶考去吧!” 唐一鸣剑眉一扬:“沈兄说什么话来?当我唐一鸣是什么人?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他晋王是皇上的儿子就可以草菅人命么?就可以强掳百姓么?别人怕他,我唐一鸣却不怕他。沈兄,这些话休要说了,一鸣与你同进退!” 还没等沈子成说话,蝶衣忽然插口道:“我也跟你们同进退!” 沈子成笑道:“你这个小丫头……”但是目光中却多了几分温暖之意。当即低声说道:“这次真的麻烦了。事到如今,我也不妨都告诉你们。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三个臭皮匠还胜过诸葛亮呢,我就不信咱们三个人还拿不出一个办法来!” 沈子成这厢将珍珠翡翠白玉汤的故事一五一十的对两人都说了。这朱元璋未得天下时的遭遇也是听得两人悚然动容。蝶衣得知自己长得很像当年救了朱元璋一命的那个女子的时候,忍不住拍起了小手:“难道我就是那楚夫人的女儿?可是我从小就已经不知道爹娘是谁了,这要怎么认啊!” 沈子成料想这成功的机会不是太大,未免蝶衣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沈子成急忙插口道:“你也莫要信以为真,未必你就是他们的女儿,总要探听清楚了才是!” 蝶衣含笑答应了,唐一鸣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倘若蝶衣姑娘真的是皇上恩人的女儿,那晋王要是杀死了她,岂不是适得其反?” 这一句话可真的提醒了沈子成,沈子成眼前一亮:“有了,朱棡并不知道皇上认为蝶衣姑娘就是他恩人的女儿,咱们可以……”沈子成压低了声音,唐一鸣和蝶衣的脸上却渐渐露出了笑容。 …………………… 嘉兴守御所的千总名叫盛华,四十岁的壮汉子,一身蛮力无人能敌,在守御所官兵的眼中,盛千总就是无敌战将,一身肌肉就像缎子似的盘根错节,四十岁的年纪了,身上一块赘肉都没有。不过盛千总唯一的缺陷是很喜欢去妓院,据说是因为盛千总实在太过于强壮,家里的老婆都吃不消,只能偶尔出去风流一番。相传许多窑子里的红姐儿聊天的时候,说道盛千总,都惊叹于那身比铁还强的精装肌肉。 盛华今天早上从嘉兴最大的春香院出来,顿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想起昨夜里冲锋陷阵,一往无前的勇猛,又忍不住夸赞自己依然是宝刀未老。侍卫牵过来马匹,盛华翻身上马,一挥马鞭,就朝守御所赶去。 刚到守御所门口,就见几个官兵和一个年轻人吵吵嚷嚷的。那年轻人看起来书生打扮,长得眉清目秀,身上还背着一把长剑,看样子是要进守御所,可是那些官兵却不让他进去,两边起了争执。 “那书生,你是什么人,为何在守御所呱噪?”盛华端坐马上,倒转马鞭指向那书生。 “这位是……”那书生看了看盛华。 一旁的官兵没好气的叫道:“你口口声声说来寻守御所的盛千总,如今盛千总就在你面前,你却装着不认识。到底是来搞什么把戏的啊?” 那:“见过盛千总!” 盛华一听是来找自己的,便跳下马来,走到那书生面前,左右打量了一番:“好奇怪,你一个书生,佩剑也无妨,还学人家行走江湖的背在身上。你姓甚名谁,干什么的?来守御所找我做什么?” 那书生凑近盛华,盛华警惕的退了一小步,那书生却不介意,将手中一个东西塞进盛华的手中。盛华有些诧异,觉着手中的物事温暖圆润,低头一看却是吓了一大跳。手中竟然是个象牙腰牌,上边刻着一行大字“锦衣卫督查风闻司镇抚沈”。 唉呀妈呀,这不是刚刚在嘉兴府抓了一群贪官污吏的沈子成么?盛华心中一惊,自己出了喜欢去窑子以外,也没什么别的劣迹啊,况且就算是去窑子,也是用自己的俸禄,绝对没有动用公帑。难道,现在大明朝的军官,就连窑子也不能去了。当即,盛华惊疑不定的看着那个:“你是……” 那书生却是唐一鸣,对盛华低声说道:“千总大人,卑职是锦衣卫督查风闻司的唐一鸣,可否借一步说话!” 盛华急忙拉着唐一鸣快步走进守御所,找到一个僻静的所在,脱口就问道:“沈镇抚要回来嘉兴么?” 唐一鸣却笑道:“好教千总大人高兴,这次是沈镇抚特意命卑职来送一份天大的功劳给千总大人的。沈镇抚说了,上次来嘉兴办事的时候,就见到大人英姿勃,威武异常,实在是大明的勇将,是国家的栋梁,现在屈居一个千总,实在可惜。这次有功劳可以领,沈镇抚第一个就想到千总大人了!” 盛华一听沈子成看得起自己,虽然大家的品级相同,可是沈子成是皇帝眼前的红人,是自己区区一个守御所千总拍马也赶不上的。顿时觉得自己果然是英姿勃,威武异常,胸膛也忍不住挺起了几分。连忙问道:“敢问小哥,沈大人说的是什么事?” 唐一鸣笑了笑:“你可知道这一次锦衣卫出来办事,其中一名番子,是皇上特旨许的番子。她虽然是混在锦衣卫中,却是女儿身。此人很得皇上青睐……”唐一鸣的话落在好色的盛华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想到自己偶然也拿着一套官兵的服饰,去妓院里让那些红姐儿穿上,又是一番风景。没想到皇上的爱好却不是官兵的服饰,而是锦衣卫的服饰……不过话说起来,那飞鱼服是比官兵的破烂衣服好看…… 盛华正想得出神,只听唐一鸣接着说道:“可是如今这名番子,却遇到了不测。” “出了什么事?”盛华急忙追问。 唐一鸣叹息道:“沈镇抚可能找到了她的父母的线索……”跟着神秘兮兮的说道:“要知道,这名番子的父母,是皇上密旨要找寻的。可是居然关键人物被一群盗匪劫持。” 盛华到底不是个蠢货,问道:“那群盗匪是什么人,抓了什么人?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唐一鸣的脸色忽然变冷了:“皇上要找的人,你也敢问?有些事,若是知道的不多,人还可以开开心心舒舒服服的活下去。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什么好事。总之,一群人跟皇上作对,他们就是反贼,就是我们大明的公敌。如今锦衣卫在江南的人手不多,想要千总大人出马,带领守御所士卒为国出力。这次的事情只要办得好,将来加官进爵自然是不在话下。要是办砸了。尤其是,那些重要人证要是死在嘉兴的话,你盛大人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说不定要去锦衣卫好好待上一段日子了!” 盛华浑身汗水滚滚而下,只道是自己多口惹恼了锦衣卫的大人们,他也明白,皇家的事情最好是不要知道的太多,越少越好……而且沈子成是皇帝眼前的红人,说的话哪里会有错?盛华急忙分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那……那沈大人到底要我怎么做?” ………………………… 两条乌篷船一前一后在运河上走着,春暖开花的时候,坐船也是一种享受,暖洋洋的阳光照在水面上,水波粼粼分外好看。这行人是要从嘉兴一路到扬州便好。前边的那条船上,船舱里还押着三个人,便是那小饭店的三口人。此刻,三人都被捆在船上,嘴巴里塞上了布团。押送他们的人并不知道这三个人有什么用处,但是有一个人知道。此人就是朱棡在这一带的手下,名叫方天德。方天德当年是在晋王府做事的人,武艺高强,头脑也颇为灵光,便被朱棡外派出来,委以重任。这次,他亲自带着十来名精明强干的部下,押送着三人到京都去。这十来个人武艺都算不错,就算是受过训练的锦衣卫亲军也不能很轻松的就从他们身上占到便宜,应该是万无一失吧。 不知道在水上漂了多久,连艄公渐渐都有些累了,正好到了一处,不远处就有个集镇。方天德吩咐将船靠在岸边,来日继续再走。反正在水路上行走很是方便,避开了陆路的盘查。虽然慢一点,但是安全系数很高。而且沈子成的人还在杭州,那里是正经事,不能丢下了不管不问就来这儿吧?这十来名手下分工得当,船一靠岸就上岸去买些吃食了。 方天德正要去船舱看看那对夫妻,忽然听见岸边一声怒吼:“那群贼人,快快束手就擒?” 方天德急忙抬头望去,只见岸边的柳林里人影晃动,约有两百多名士兵跑了出来,强弓硬弩对准了两只小小的乌篷船。而居中站着几人,为的一条大汉,虬髯满面,身材魁梧,要比常人足足高出一个头,手中拎着一支宣花大斧,披着一身软甲,威风凛凛的站在正中。而他身边,一个略显瘦弱的年轻人,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正和蔼可亲的看着自己。另一个书生模样的剑客和一个矮瘦的小缇骑,左右护着那个年轻人。 “你们是什么人?”方天德反问道。 盛华“呸”了一声:“老子就是嘉兴守御所的千总盛华,你们这些贼子,掳劫百姓,居然敢在我嘉兴的地头闹事,眼中就没老子的么?马上放人出来,束手就擒,老子还能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定叫你万箭穿心。” 沈子成却是暗暗好笑,他命人兵分两路,唐一鸣拿着自己的腰牌去请守御所的救兵,而蝶衣身手敏捷,又是做惯了神偷的人,便一路快追查沿着京杭大运河北上的船只,居然真的被蝶衣现一些蛛丝马迹,锁定了这伙人。 方天德见势不妙,正要分辨,没想到船舱里那位老板娘不知道怎地,挣掉了口中的布团,嘶声尖叫起来:“救命啊,有强人!” 盛华大斧一挥:“你如何抵赖?” 方天德纵然千般手段,此时也无计可施,索性一头扎进船舱里,要将那三人挟持住。盛华一声令下,数百羽箭嗖嗖飞出,那些官兵平素在守御所实在闷坏了,一听说可以打强人立功劳,个个自告奋勇要来,来了之后才现,十来个强人而已,自己这边二百多人,又是弓箭又是钢刀长矛白蜡杆子,能怕了这几个人? 一阵弓箭射了出去,许多官兵就按耐不住,取出兵刃,快步冲了上去,跟那些人战了起来,方天德刚刚抢进船舱,就见船舱里的三人已经不见了,仔细一看,水面上却有一群人护着那三人朝岸边游去。方天德不由得大怒,这儿毕竟是江南水乡,许多官兵水性都颇为不错。盛华特意选了一群水性极好的,叼了芦杆,钻在水下,趁着这边方天德等人的注意力被盛华等人吸引的时候,翻上船舱,救了三人出来。 此时此刻不得不拼啊,方天德大吼一声从船舱里跳了出来,冲着那些和官兵鏖战的手下大喝道:“拼了……”他们的身份无法见光,要是朱元璋知道朱棡在此地放置暗桩,还和官府作对的话,朱棡或许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麻烦,但是方天德他们肯定是死定了。 那些人一听方天德高呼拼了,顿时勇气百倍,挥舞兵刃跟那些官兵乒乒乓乓战在一起。没想到方天德却又跳上船头,照着水面扑通一声就跳了下去,竟然是要借水遁? 不想方天德刚刚跳入水中,便浮了上来,六个口中咬着芦杆的赤膊汉子抓起一张大网,将方天德网在里边。 而岸上,盛华正拍着沈子成的马屁:“镇抚大人神机妙算,那厮真的跳水想逃,大人真是运筹这个……这个什么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返回京都 沈子成擒住了方天德等人,又救下了小老板夫妻,一行人风机火燎的朝京都赶去,不过也没有忘记嘉奖了盛华一番,称赞他是大明少有的忠臣良将,将来在皇上面前自然是要保举的。喜得盛华眉开眼笑,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这一行人马暂且不去管杭州的常森等人,径直回到京都。一到京都,沈子成就一头扎进燕王府求见朱棣。 朱棣今日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长袍,手中摇着一张折扇,正和燕王妃在花园中赏花,忽然听下人通传说沈子成求见,他倒是彬彬有礼的先让王妃回去休息了,可是一转身却是快步走向书房,脚下之快,几乎快要跑了起来。朱棣明白,在常森、纪纲和卓云都没有回到京都的情况下,沈子成贸贸然跑了回来,谁也不见,只来见自己,必然是有大事生。 到了书房,只见沈子成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心中焦急难耐……朱棣放缓了脚步,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轻咳一声:“沈镇抚,着急来见本王到底有什么事啊?” 沈子成转过身来给朱棣见礼,心中暗道,我来见你,你还能不知道是有了大事?沈子成也不说破,轻轻一记混不着力的太极拳就推了过去:“哦,下官在嘉兴听到一些关于晋王的事情,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跟燕王你说说!” 朱棣一听是关于朱棡的事情,急忙掩上房门,拉着沈子成走到一边:“什么事?” 沈子成将在嘉兴遇到“珍珠翡翠白玉汤”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和朱棣说了,只见朱棣威严的脸上,两条浓黑如墨的长眉紧紧凝在一起,眼神闪烁不定,几次想要开口问沈子成一些话,却都始终没有问出口,好容易等到沈子成说到将方天德等人抓获,又把那店老板夫妻给带回来,朱棣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喃喃说道:“老三,的确是心急了些啊!” 沈子成这次却是闭上嘴巴不言不语,皇家的事情哪里是那么容易插嘴的,岂不是给着急找麻烦么,只是低着脑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朱棣看到沈子成这副模样,不禁哑然失笑,索性说道:“沈镇抚,本王一直没有当你是外人,如今这件事情非常棘手,你要是有什么主意,不妨直说,大家一起推敲一番。” 沈子成摇头道:“疏不间亲,这既然是关于晋王的事情,下官又怎么敢胡乱开口说话?” 朱棣静静的盯着沈子成的脸,见他丝毫不为所动,便叹了口气:“子成,你我并不是外人,我还叫卓云和纪纲去帮你,还替你请去了道衍大师。如今这件事……事关重大。你可不要藏私啊!” 沈子成这一听就明白了,朱棣为了“珍珠翡翠白玉汤”看样子是要和朱棡来一次黑吃黑了。当即说道:“燕王殿下,那方天德已经在我的手中,与其让锦衣卫来审理他,不如让那对夫妻去应天府鸣冤告状……” “鸣冤告状?”朱棣顿时醒悟了过来,现在锦衣卫里边大家都知道是朱棣的势力在里边最深厚,要是锦衣卫去处理这件案子的话,最后难免被人说是,燕王故意去打击晋王。既然这样,就让他们去应天府鸣冤告状好了,应天府的官儿不好做,既不能得罪了晋王,也不敢得罪了燕王,只能糊里糊涂的将这个案子推来推去,然后暗中施加压力的话,或者提点一下应天府,那应天府的官儿要不是笨蛋的话,就会把案子推给刑部,如果到了刑部,这案子朱元璋想不知道就难了。 那朱元璋现在会叫谁去审这个案子?人选简直是呼之欲出,在别人眼里看来,就是锦衣卫在皇帝的命令下加入了这个案子,而不是在燕王的授意下审理此案……更重要的是,要是想得再深入一些,这无疑是一个强烈而又积极的政治信号,就是在朱元璋的心目中,燕王的地位要比晋王重要,这对于那些还在选择政治立场的官员来说,无疑是一盏指路明灯…… “子成……有你的!”朱棣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笑意。 沈子成接着说道:“燕王,这只是第一步,之后下官以为,最好是以那对夫妻为线索,在京都附近查找当年人的下落。楚这个姓并不多见,像下官知道的就是区区一个楚方玉而已。要是仔细查找的话,想必会有线索!” “楚方玉?要是本王没有记错的话,楚方玉幼年就丧母,后来十岁左右,她爹也过世了。身世颇为可怜,还好,她爹给她留下一笔不菲的家产,算起来,楚家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跟你说的那个倒是颇为符合。不然就让那对夫妻前去认认?或许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朱棣缓缓的说道。 “燕王所见极是,下官这就去探访一番。”沈子成规规矩矩的说道。 朱棣想了想:“稍后你还是要去见见毛骧,让他和你一起入宫,这一次南下,出了这么多事情,总是要向父皇交代的。你还是好生琢磨一下,怎么跟父皇说去吧……” 沈子成暗忖道,这可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在镇江府杀了马如龙等人之后,沈子成心中一直是忐忑不安,生怕万一这一招不够漂亮,最后自己只怕也要落个跟马如龙一样的下场了。一想到这儿,根本是寝食难安,现在朱棣一句话就把这问题给挑了出来,沈子成暗暗叫苦,便匆忙告退,去锦衣卫衙门见毛骧去了。 ………………………… 朱元璋今天的心情挺不错的,听说沈子成从杭州回来了,料想沈子成一定会来见自己,索性就在御花园里转悠。果然不出朱元璋所料,小太监来报说锦衣卫沈子成求见。朱元璋就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这儿春暖花开,处处都是红红绿绿的景色,一个小巧的亭子就坐落在人工湖面上,而湖水却是不知道从哪儿引来的活水,清澈动人,美不胜收。湖面上漂浮着一些浮萍,偶尔还有鱼儿跳出水面,激起一片涟漪。 “臣沈子成参见皇上!”沈子成快步走到御花园,朝见朱元璋。 朱元璋从身后的宫女手中接过一个红艳艳的苹果,清脆的咬了一口,冷笑道:“沈子成啊沈子成,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啊!” 沈子成打定主意,没摸清楚朱元璋的口风之前,将装傻进行到底,便答道:“多谢皇上夸奖!” 朱元璋放声大笑起来:“你当朕是在夸你么……你们先退下吧!”后半句话却是对那些宫女太监们说的。片刻之间,那些宫女太监沿着弯弯曲曲的水榭走了出去,亭子里只剩下沈子成和朱元璋。朱元璋淡淡的说道:“你起来吧!” 沈子成叩谢之后,站了起来,只觉背上一阵冷汗就冒了出来,耳中却听到朱元璋难得以非常温和的口气说道:“你在镇江府做的不错,保存了朝廷的颜面……哎,朕只是想改组锦衣卫而已,可还是混进去了不少害群之马,还好,你能够当机立断,将马如龙等人指为强盗杀死。他们反正也是罪有应得,也不在乎是以什么罪名去死了。而且,砍头还是便宜了他们,换做是朕,就给他们扒皮实草……” 朱元璋苦笑一声:“反贪,杀贪官……可是要是被老百姓知道专门监察官员的锦衣卫都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叫他们如何去相信朕,如何能有信心去和那些贪官污吏斗?” “皇上明鉴,微臣知道时间是最好的证明。将来,天下百姓一定会明白皇上的苦心。到时候,何愁天下官吏不能清廉自律?”沈子成小心翼翼的说道。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苹果,背着双手站在亭边:“你已经回来了,可是你的部下,常森等人却没有回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沈子成没想到朱元璋的耳目居然如此之广,这才生了多久的事情,居然他就已经知道了。急忙谨慎的说道:“只是路上出了一些意外,臣就先行回来了,不过事情差不多都已经办完了,剩下的事情,常千户自然能够处理的。” “朕不是说这个。那方天德受棡儿的指使,在江南一带肆虐,真的当朕不知道吗?只不过朕懒得去管,只要他们不惹出大乱子就行。可是朕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有胆子在嘉兴就伏击朝廷的锦衣卫官员……这方天德,你准备如何处置?”朱元璋冷冷的说道。 沈子成可没想到朱元璋已经知道了这么多,这位天子都是深居宫中,那到底有多少人在外边充当朱元璋的耳目?沈子成想都不敢去想,说不定自己家中的厨师,锦衣卫里的番子就有许多是朱元璋的密探……大明的厂卫制度就已经让人觉得颇为恐怖了,这些神不知鬼不觉的密探,简直是无孔不入…… “其实臣还没有想到如何处理,这事属于民间的纠纷,他们现在毕竟没有官职在身,锦衣卫出面似乎有些大材小用了。再说了,臣也不是苦主,到时候看看他们苦主怎么说吧,要是他们坚持要告,或者去应天府告,又或者是去刑部甚至去告御状都行……”沈子成不动声色的先把责任推给了原告。 朱元璋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你先下去歇着吧,这段日子的奔波也辛苦你了。对了,你回家去看看吧,沈万三已经回来了!” 沈子成差点没高兴的叫出来,沈万三居然回来了?当然,沈子成开心的并不是因为沈万三是他老爸,反正他是重生的,老爸算什么啊。而是因为沈万三回来,就意味着沈家可以重新凝聚成一个团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盘散沙似得。而且自己还想转开中之法的篓子,一直苦于没有精明强干的帮手,沈万三现在的及时回归,简直就像是春雨一般令人欣喜。 朱元璋几乎就是已经成了精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沈子成的心思?他却只是笑道:“回去吧,等常森带着锦衣卫回到京都的时候,我再重重的赏赐你们!” “多谢皇上!”沈子成深深一礼退了出去。他一路上,对那些百紫千红的花朵无心欣赏,对照射在飞檐上,反射到自己脸上的光芒视而不见。没想到这一次歪打正着,之前回到锦衣卫的时候,沈子成可没想到毛骧居然会这么跟自己说话。 “沈……沈兄弟,坐,来来,上座!”毛骧那张肥嘟嘟的大脸上堆满了和蔼可亲的笑容,就在锦衣卫的衙门内,让沈子成坐了座,两人饮茶说话,毛骧这才吐露了真心话:“沈兄弟,实不相瞒。其实你我都知道,这锦衣卫,早晚都是你的天下!” 沈子成急忙站了起来:“毛指挥使怎地……” “别紧张,这儿没有外人!”毛骧笑眯眯的拉着沈子成坐了下来:“真当我是睁眼瞎子么?皇上对你的宠信实在是没有几个人能比,从一介平民到五品官员,把锦衣卫最大的权力机构给了你,又吩咐你可以便宜行事。就说你可以入宫面圣好了,我毛骧一年其实也见不到皇上很多次。锦衣卫迟早都是你的……我还居然差点就晚节不保……”毛骧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之前我可从来没有想过,那个马如龙是我的部下,其实他多少是有一些本事的,不过实在是有些贪心。我本以为那些刁民只不过是叫唤的厉害,动起手来肯定不行。但是事实往往是让人瞠目结舌,那些平凡的俗人,只是躲开了法律的惩罚……哎,马如龙就不同。他和我们不同。马如龙的胆子实在是太大,居然敢把锦衣卫的执法权用金银财宝明码标价。不仅如此,还干那些逼良为娼的事情。要是这件案子真的被皇上知道了,我的前途可就到头了。我毛骧当了一辈子大内亲军,不能临老了因为自己部下的错误被赶下来吧,那样的话,我就是去死也不甘心!”毛骧感慨万千的说道。 “还好,你知道用他们来隐瞒真正的案情,还把他们砍头了事。要是按照大明律法的话,这些人免不了是要被做成干尸的……到时候我见到皇上,也只有羞愧难当,告老还乡呢……”毛骧眼巴巴的看着沈子成。 沈子成是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原本准备单单讨好朱元璋一个人的,没想到却顺便也带着把毛骧给救了,现在的毛骧一听到马如龙,就能破口大骂过一个时辰不带停的,也不带重复同一句话的。提到沈子成的时候却是感激万分,差点就要到处找地方去给沈子成供了生祠…… …………………… 沈子成快步走出宫门,迎面看到应天府的官员在这春天的天气里汗流浃背的往皇宫跑去,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事情,便停下脚步看看这些非常倒霉的官员们,几乎是整个应天府都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几位大人,为何走的这么快?”沈子成轻声问道。 那几人头也不抬的说道:“有人闹公堂啊,非得要本官给他们一家两口一顿暴打才行才行。可是打又打不得,你可知道他们要告的是什么人?乃是晋王的心腹。这次要是能办到才奇怪了呢。” “嘿嘿……”沈子成由不得笑出声来,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知道下一步要不然是刑部出面,要不然也就该自己出场了。到时候晋王只怕是要暗中使用许多手段,还是小心谨慎为妙,今天出来居然连保镖也没带几个,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从明天开始,必然把一身高功夫的唐一鸣带在身边,这样心里才踏实点! 离开了皇宫,沈子成急忙先回家去了,只见沈家上下欢歌笑语,还有人在门外放了不知道多少挂鞭炮,沈万三虽然憔悴了许多,但是依然是神采奕奕,看到沈子成回来。沈万三叫道:“为何不过来,让爹看看,你居然有本事把我们沈家给起死回生了啊!” 沈子成尴尬的笑了笑:“我哪里来的本事,只不过……”他左右看了看,附在沈万三的耳边说道:“爹,你可知道开中之法么?” “知道啊?这怎么可能不知道?”沈万三一看沈子成的脸色,就猜到了七八分,拉着沈子成走到一边,低声问道:“是不是皇上跟你说了些什么?” 沈子成点点头:“皇上应该会对边军屯田做出限制,可以预见的是,边军的无论是米价还是盐价都会暴涨。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打理这些事情了。所以,我想求爹,亲自去打理这些事情。一来,我颇为放心,而来,只要我们沈家的人在京都的少,就不会让皇上想到那些事情,对于沈家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沈万三轻笑一声,看着沈子成的眼光中,却多了几分爱怜,这孩子,终于懂事长大了!以后做事,考虑的再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的利益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小疙瘩跑过来叫道:“坏了,咱们府上的大门都快被人拆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义不容辞 沈子成撇下家中的事情,急忙随着小疙瘩来到前院,只见门口气呼呼的站着两位少女。应该是只有一位是气呼呼的,另一位颇为不安,双手还抓着衣角揉来揉去。这两位,左手边的上穿着银红纱白绢里对襟衫子,豆绿沿边金红心比甲,白杭绢画拖裙子,粉红花罗高底鞋儿。却是楚方玉姑娘大驾光临。 右手边的少女上穿鸦青缎子袄儿,鹅黄绸裙子,桃红素罗羊皮金滚口高底鞋儿。正是苏坦妹陪着楚方玉一起来了。 “怎么是两位姑娘一起来了?”沈子成一愣,急忙说道。 楚方玉没好气的就翻了沈子成一眼:“还不是你惹的祸?” 沈子成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好像刚刚才到家好吧?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惹祸了?你给我说清楚……” 楚方玉气呼呼的瞪着沈子成,可是院子里人倒是挺多的,也不好意思说出口,还是苏坦妹见机得快,拉着楚方玉对沈子成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子成领着两人到了偏房,这儿虽然没什么人住,但是依然收拾得干干净净,推开门便是一台暗红色的香案,上边供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香炉里点着三支高香,淡淡的青烟飘渺直上。靠着墙边并排放着四把朱红色的椅子,沈子成随手拉过两把椅子来:“坐吧,大家这么熟了,我就不叫人送茶来了。” 楚方玉恶狠狠的瞥了沈子成一眼:“你……你这人出去办事就办事,为何将我家当年的丫鬟找回来了?” “什么丫鬟?”沈子成一阵茫然,陡然间醒悟过来:“你说在嘉兴开个小饭店的那个老板娘果然是你家当年的丫鬟?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就说嘛,姓楚的我还真不知道几个呢,除了你楚方玉,也就是还有楚留香、楚云飞这两个还算听说过了……” 沈子成正说得滔滔不绝,忽然看到两个女子的眼神都是怪怪的,马上收了口,笑容可掬的问道:“这是好事啊,为什么是我惹了祸呢?” 苏坦妹叹息一声,这才对沈子成娓娓道来。原来那位老板娘来到京都之后,按照安排就上应天府告状去了。说来也巧,洪武元年就开始对应天府的居民造册登记了。这位老板娘虽然当时是奴籍,但也要备案的。只不过是过去了区区十年而已,应天府很快就找到了老板娘的档案,这一看不打紧,原来真是楚方玉家中当年的丫鬟。这也就罢了。可是应天府二话不说,就把这老板娘送去见楚方玉了。楚方玉一听说当年的丫鬟被人劫持绑架,就马上义愤填膺的要替她出头,可是私下里一说,楚方玉才知道,这位当年的丫鬟是因为脱口而出说了“珍珠翡翠白玉汤”之后,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就一件连着一件生了…… “我娘死的时候,我还很小,并不知道这珍珠翡翠白玉汤有什么典故!”楚方玉就像换了个人似得,说不出的冷静,语气也平淡的让人害怕:“后来,我爹告诉我说,当年我娘做这个珍珠翡翠白玉汤,其实最早是给一个和尚吃的。后来这个和尚得了天下,或许是想报恩吧,便暗中查访会做珍珠翡翠白玉汤的人的下落,好几次,差点就找到了我家人。可是我娘说是施恩不望报。再说了,平平淡淡的过一生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和皇帝扯上关系?” 沈子成劝道:“其实皇上也是一番好意,只是想报答你娘当年的恩惠……” “但是我需要什么吗?”楚方玉淡淡的说道:“钱,我家中还有几十亩地可以收租子,我一个人够吃用了,何必要那么多钱?带着麻烦,天天还怕贼惦记……权势,我只不过是个女儿家,要权势有什么意义?我只想以文会友,游览天下……” “皇上可以给你选个好夫婿……”沈子成狡黠的笑了笑:“说不定皇上要收你当干女儿呢,再找个王孙公子赐婚给你……那多好啊!” 楚方玉恼怒的瞪了沈子成一眼,沈子成忽然莫名其妙就想到了那天冲进楚方玉的房间,看到的那一幕旖旎风光,有道是做贼心虚,沈子成马上闭上嘴,一句话也不说。 苏坦妹说道:“这件事既然已经有人知道了,将来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皇上迟早都会知道。到时候只怕就不得不去见皇上了……” “难道皇上还会强纳你为妃?”这话沈子成只是想想而已,可没敢说出口。但是看着苏坦妹的眼神,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苏坦妹看到沈子成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就隐约猜到一些,跺脚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呢?” 沈子成一愣:“我装什么糊涂?” “就算皇上找到玉儿,加封她也好,还是追封她的父母也好,甚至是真的收了玉儿当干女儿,我们都无所谓,也不害怕。但是怕的就是,皇上如果顾念这一份恩情的话,玉儿就可能成为各大势力争夺的对象。你想想,只不过是一句珍珠翡翠白玉汤而已,那个当年的丫鬟就险死还生,被人绑架。要是一旦确认了玉儿的身份,没有任何背景的她,将要如何自处?又会有多少势力,明着暗着来找她,你觉得这还是什么好事吗?”苏坦妹冷冷的反问道。 “那如今怎么办?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啊……”沈子成一脸无辜的说道。 这也的确是没有办法了。沈子成的本意又不是去给楚方玉找麻烦,但是现在局势有些复杂,沈子成也觉得颇为为难。 两女气势汹汹的离开之后,沈子成也有些犯难,可是这番话也没法去问别人,只得拜托唐一鸣和蝶衣先暗中看着楚家,要是有什么异样的话,必要的时候就亮出锦衣卫的身份,格杀勿论。沈子成这一夜是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一大清早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可是没一会儿,许芝兰就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用力把沈子成推醒:“快醒醒,爹来了!” “爱谁谁,我困着呢……”沈子成懒洋洋的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动也不动。 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只听房门吱扭响了一声,然后便是许芝兰告辞的声音。沈子成朦朦胧胧似乎看到一个人走到自己的床前坐了下来,努力睁开眼睛,适应着眼前的光线,还真的是沈万三过来了。沈子成嘟囔道:“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不需要爹娘来叫起床吧?” 沈万三笑呵呵的说道:“自然不需要,我来,是因为有件事,我马上就想跟你说!” “什么事?”沈子成艰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搬过一个枕头靠在身后,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对沈万三说道:“爹,您可别怪我无礼,实在是困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沈万三笑道:“就算你躺着,也是一样。我只是来告诉你,那个叫楚方玉的姑娘,你一定要把她娶回来,不仅如此,还要她做大房!” “什么?”沈子成的睡意立刻就少了一半,揉了揉眼睛,忽然失声叫道:“是蝶衣,一定是蝶衣,就知道女人是无法保守秘密的。这家伙已经给传的满城风雨了吧?” 沈万三轻咳一声:“她不说,这样轰动全城的事情又能瞒得了多久?现在应天府已经知道了楚姑娘的身份,那很快,晋王,燕王等人都会知道,距离皇上知道已经不远了。所以才叫你赶紧去把她娶回来!” 沈子成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爹,这不是去买头猪,说去了就能拿回来。这事儿,就算我有钱也没用,人家姑娘家没意思的话,怎么都不行!” 沈万三愤愤的在沈子成脑门上狠敲一记:“没出息。好吧,暂且不说她对你有没有意思。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楚姑娘嫁到我们沈家,对于沈家是多大的好处?” 沈万三侃侃而言:“先,她家中是皇上的恩人,皇上不会亏待了她,将来要是沈家再得罪了皇上的话。至少看着这个儿媳妇的面子,就能保住沈家。而不会像上次那样,全家被抄家,几乎全都下了监狱。只跑了你一条漏网之鱼。你好好想想,这个老婆就等于是一道保命符。” “其次,皇上这个人……”沈万三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皇上这个人亲疏有别,你想想,叛变这么大的罪,换做别人早就杀了,可是皇上杀朱文正了吗?没有,你再看看对藩王的封赏。徐达当年打下元朝的大都,这么大的功劳,赏了多少?银子四百两,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分封藩王的时候,给了秦王多少钱,给了燕王多少钱?光是白银都是百万两起。你现在虽然看起来得到了皇上的信任。但是你要记清楚,咱们的权力也好,财产也好,说到底,只要皇上一句话就能全都收回去。你只能想尽办法去加强和皇帝之间的关系,能走得多近就多近,这样才能巩固自己的权势……伴君如伴虎,危险是危险了点……不过,我觉得你能行!” 沈子成淡淡一笑:“风险和机遇并存!” “精辟!”沈万三赞了一句,又接着说道:“还有就是你和燕王之间的关系。” “我们之间的关系怎么了?”沈子成有些迷茫。 沈万三叹息道:“你到底还是年轻,阅历少了点。那我问你,你觉得燕王是如何看待你的?就算你再能做事,你依然是在为他做事,他可以命令你,可以毫不为你考虑的指使你去做事情。你的地位只能比他低。但是娶了楚方玉那个丫头就不同。你娶了楚方玉,就有了这样一个和皇帝有恩情的少女作为贤内助,燕王也好,晋王也好……乃至文臣武将,想走你的老婆路线的,都要来求你。你就有了和他们平起平坐的资本!” 沈子成用力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睡醒,怎么听到每一句话都显得这么震撼呢? 沈万三笑道:“那我问你,你可知道为什么晋王朱棡能做晋王?” “因为皇上是他父皇啊!”沈子成马上就答了出来。 “对,朱棡和晋王不是一回事。只能说,因为他是皇帝的儿子,所以他封王了。如果朱棡不是皇帝的儿子,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他能封王吗?我看难,但是只要是皇帝的儿子,哪怕笨得像头猪,也可以封王。那你现在觉得,你是靠关系上位比较快,还是靠本事上去的比较快?”沈万三抚着胡须笑眯眯的看着沈子成。 沈子成脱口而出:“自然是走关系比靠本事快得多了!” “对的,有些关系是天生的,你没有办法。一个人生下来就注定了是某个人的儿子,要是他走运投胎到了帝王家,那就是王侯的命。你羡慕不得的。你已经不可能是皇帝的儿子了,但是现在眼前就有一条捷径可以让你走,你却不走。叫我说你什么好呢?”沈万三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是怕,我跟楚方玉这姑娘没有什么感情!”沈子成解释道。 沈万三就像不认识似的看着沈子成,惊讶的差点连眼睛都要掉出来了,颤抖着手去摸了摸沈子成的脸:“这真是我当初那个成天花街柳巷,寻欢作乐的儿子?居然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感情?感情是个什么东西?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是有了感情才成亲的?只要成亲了就是了,你居然跟老子说什么感情?” 沈子成一阵哑口无言,睡迷糊了,这绝对是梦话,是啊,在万恶的封建社会,包办婚姻盛行的年代,居然还要说什么感情,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沈万三渐渐换了一副萧瑟的神情,静静的说道:“也许这不合你的本性,但是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总不可能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尽善尽美的。哪里有这样的好事?我作为一个已经在这个尘世过了大半辈子的人,看到一个如此好的机会,不得不来提醒你而已。做,或者不做,你自己来决定。就算你不喜欢她,至少可以娶过门来,多怜惜她一些就好了……” 说罢,沈万三站起身来,就要出去,沈子成忽然开口说道:“其实,那个楚姑娘,貌美如花,身段窈窕,又是学问渊博,娶回来也是没有什么坏处的。” ……………… 这才是真正的沈子成,喜欢美女是一回事,娶回家来当老婆就是另外一回事,上位并没有错,但是借着女人来上位就有些吃不消了,也许是因为骨子里还有些大男子主义的成分在里边吧!不过,如果可以合二为一,融为一体的话,就好办的多了。非要道貌岸然的说那些伪道学的话,不是沈子成的本性,但是一看到美女就精虫上脑,完全开始用下半身思考,也不是沈子成的作风! “你要记住!”沈万三严肃的说道:“在这里,你不仅仅是一个人,是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都牵挂在你的身上,有些事,你必须要做出牺牲。” “我懂的!”沈子成也严肃了起来。 好容易等到沈万三走了出去,沈子成懒洋洋的开始穿衣服,没想到啊,在开放的上辈子,自己老爸也没有教自己如何去泡妞,反而是在封建时代里,**的这个沈万三来要求自己对楚方玉主动出击! “楚方玉也是不错的,嗯,当老婆是挺合适的,不过要怎么追才好呢?送花?现在好像不吃这一套!那就请出来吃饭听戏?像是有些老套了!再不然就去秦淮河泛舟,诗情画意……糟糕,我身上还有个才子的名衔,要是一不小心,楚方玉叫我做诗,岂不是要露馅?上辈子那些招数,怎么一点都用不上……”沈子成有些犯难。 “必要的时候,叫芝兰和蝶衣化妆成男子,拦住楚姑娘,让我来个英雄救美可好?俗,俗不可耐!”沈子成马上否决了这个计划。所以说,追女仔不禁是一门技术活,也是一门颇为伤脑筋的艺术活,想要不落俗套,还想要异军突起,谈何容易? 正想着,许芝兰就拿着一套锦衣卫的金色飞鱼服走了进来,服侍沈子成穿衣,一边说道:“今天又要回锦衣卫去吧?这些日子来马不停蹄的,实在是辛苦相公了。王家妹子还望眼欲穿等你回来呢,可是你回来了都没有空去跟她说话,好不凄惨呢!” 都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沈子成差点就脱口而出,穿着衣服说道:“你当我容易么?锦衣卫现在也是正忙的时候,走,自然是走不开了!我尽量抽些时间回家里吧。” 刚刚把衣服穿好,洗脸才洗了一半,就见两个锦衣卫的缇骑快步跑到沈府,一叠连声的在外边招呼着:“镇抚大人,今天可不要去锦衣卫衙门了,都去应天府,都去应天府……”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又升官了? 这次断更了一个星期,是因为家里出了一些问题,很抱歉,我自己也感到很惭愧,答应读者的事情都没有做到。以后不会再断更了。本来应该是昨天开始更新的,但是坐在电脑前边,心里烦的很。一章3ooo来字,打了几个小时,到了半夜。不过总算是修改完毕了,请大家见谅。今天还有更新:) 应天府衙门已经是到处站满了人,可不是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近一百名大汉将军拿着各式武器在应天府门口一直到大堂上分成四队成鱼鳞形站好。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也是严阵以待,这些官兵虽然只相当于后世的警。察而已,不过一个个衣冠整齐,手按腰刀,看起来也是颇为威武,和那些高头大马的大汉将军相得益彰,加起来几乎有五百人将应天府这儿填的密密实实。 沈子成一到这儿,就感慨一声,最。高。领。袖到了应天府果然待遇是不同的,大汉将军也属于锦衣卫的管制,既然到了这儿,朱元璋必然是亲自到了应天府来审问案子了。沈子成施施然的走进应天府,把门的官兵,虽然认识沈子成是锦衣卫的镇抚大人,可还是按照规矩,仔细检查了沈子成的腰牌,搜了一遍身。进了大门之后,里边的官兵目不斜视,完全把沈子成当做空气。 走到大堂门口,就见应天府的官员、刑部的官员、御史台的官员,从二品大员到四五品的官员,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恭恭敬敬的坐在两旁。看到沈子成走了进来,坐在上的毛骧微微一笑,给沈子成使了个眼色,果然,朱元璋换了一身便服,头戴通天冠,身上是过肩通袖龙襕袍,领与袖口用小龙花边为饰,下裳用十二幅的深衣,朱里青表绿边的素带和九龙玉带,白袜玄履。端坐在大堂之中。 朱元璋笑道:“沈镇抚想必是留恋温柔,今日可来晚了!” 沈子成尴尬的笑了笑:“不敢!”其实朱元璋喜欢他,除了因为沈子成的头脑之外,也喜欢他这种与众不同的作风。哪有几个人敢在朱元璋的面前“尴尬”的笑?要知道,一个人成天面对那些噤若寒蝉的官员,一开始或许是感觉威风八面,心中颇为满足的,但是朱元璋已经当了十来年的皇帝的,早就腻歪了。沈子成的出现来的正是时候。 朱元璋本来就是个泥腿子出身,也没那么多讲究,看大家来的差不多了,就喝道:“嗯,朕今日亲自审理方天德袭击锦衣卫一案,这就开始了吧!” 应天府的衙役们情不自禁的高呼道:“威……武……”那个武字喊到一半,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台上坐的乃是当今皇上,不免有些气沮,武字喊得就不够威风了,声音却还是拖得长长的,感觉有些滑稽。 小老板夫妻战战兢兢的走上大堂,一路上就看见许多官兵站在应天府里,小老板夫妻没有见过世面,只道是今日若是审完,哪边要是输了便被官兵拉去砍头,心中紧张无比,暗自打定主意,必要的时候,也就不告状了,回老家继续开小吃店算了。 女人在这个时候到底是反映比男人快一点,老板娘率先跪了下来,又拉着老伴跪下,磕了几个头,她也不知道上边是多大的官,不过对于小老百姓来说,能在应天府的都是高层,多磕几个头总是没有错的。老板娘一抬头,看是个带通天冠的坐在上边,不禁咧嘴一笑。 满堂官员冷汗冒了一身,暗忖这个老板娘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居然敢对着朱元璋这样笑?莫非是嫌命长了?只听老板娘问道:“大老爷,上次我见人带的官帽有两个小翅膀,倒是挺好看的,这次的帽子高是高了,可是光秃秃的,不甚好看。不如还是带上次的帽子吧,威风,好看!” 朱元璋不禁莞尔,笑道:“就是他们带的帽子?”说着,指了指一群带着乌纱帽的官员们。 老板娘用力的点点头:“是啊。” 完了,不少官员已经在心里给老板娘判了死刑,就不知道朱元璋是准备叫她囫囵死还是分尸,一张张悲天悯人的脸上刻满了悲伤的意味。不料,朱元璋却笑道:“朕想要带他们的帽子,那却简单。可是朕头上这顶帽子,却只有朕能带了!” “朕?”老板娘正要反问,忽然想起来看戏文的时候,皇帝都是自称为“朕”的,此刻恍然大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皇上,民妇愚昧,不知是皇上,皇上饶命啊,饶命啊!” 晚了……应天府内的官员们不约而同的出心声。老板更是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只有沈子成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朱元璋这个人并非是一味残忍好杀,有些时候,朱元璋也是一个很爱屋及乌,感情很泛滥的人。不然的话,也不会让马皇后去陪常遇春的老婆,自己的龙袍都给常遇春下葬了! 朱元璋笑道:“别怕,你们不是告状么?那方天德掳掠你夫妻,这案子,就是朕今日来审。有什么冤情只管对朕说好了!” 老板娘一听是皇帝来审案,哪里敢答话,只是跪着不敢动,而老板鼓着勇气,嘟囔道:“皇上,俺不告状了行么?” 朱元璋脸色一板:“不行,尔等一会要告状,一会又不要告状。当应天府是戏台么?浪费的公帑,你们出么?朕耽误的时间,你们赔得起么,告,就要告到底。” 老板和老板娘互相看了一眼,只道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两只手拉在一起,夫妻不求同日生,能同日死,倒也是不错的。想到这儿,老板娘的胆子反而壮了,不就是告状么,之前跟应天府的官儿们就告状了,如今只不过是换了个最大的皇帝,有什么不敢告的。便把在嘉兴府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朱元璋说了一遍,她先开始还说得结结巴巴,词不达意,有些紧张。但是越到后来,越是说得流利,到后来索性站了起来(惊呆了满堂官员),不过朱元璋也没让她再跪下,举手画脚的比划着,说方天德如何可恨,沈子成和盛华又是如何用妙计救了自己一家三口,说到义愤填膺处,潸然泪下,说到惊险万分处,又是神色夸张…… 朱元璋听得连连点头,喝道:“把方天德带上来!” 沈子成留心看着,今日几位王爷可都没有来,看样子朱元璋是要用自己的力量把诸王之间的争宠给压制下去。而这次朱元璋做的这么高调,其实也是在给臣子们传达一个信号——都别瞎琢磨了,朕早就立了太子,没其他人什么事了…… 方天德被几个精壮的官兵押了上来,他是自忖必死,又看到是皇帝审案,索性上了大堂,问什么就答什么,只是死死咬住是自己的主意,又说是见财起意,又说是看沈子成不顺眼……总之是胡乱瞎扯一番,把罪名都拉在自己的身上。这和后世那些黑。社。会颇为相似,进去的,只要不乱咬人,安家费什么都是有的,要是把老大们咬了出来,十有**是要被斩草除根的!不过,这也正合了朱元璋的意思! 朱元璋二话不说,果断的判了腰斩,也不去管方天德了,便笑容可掬的看着老板娘:“听说你已经找到当年的小姐了,可是楚方玉姑娘么?” “是啊!”老板娘连忙答道。 “嗯!”朱元璋却也不置可否,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浓,脱口而出:“来人啊,赐这对小夫妻在夫子庙民宅一所,从京都外划二十亩良田与他们,买卖自由。再赐钱百贯。以后就不用去嘉兴府那里做生意了,就留在京都好了。” 这……简直是喜从天降,老板夫妻以为自己听错了,眼巴巴的看着朱元璋。朱元璋却只是淡淡一笑,拂袖而起,一群官员急忙跟在朱元璋后边送出去了。朱元璋走到大堂门口却停下脚步,回头找了一会,在人群最后找到五品芝麻官沈子成,说道:“你怎地站得那么远?朕几乎看不到你!” 沈子成答道:“皇上,微臣岂敢站在诸位大人前面!” “哦,这倒容易!”朱元璋看了看毛骧:“锦衣卫现在还少个同知的缺是吗?从三品,以后也能站得靠前一点,你回去安排一下。沈子成就做个同知好了,督查风闻司的事情继续管着。” 正五品到从三品,沈子成一个上午就完成了官职上的三级跳,实在是令人羡慕不已,许多官员送走了朱元璋,便纷纷朝这位锦衣卫同知——未来的锦衣卫指挥使道贺,当然,只是嘴皮子说说而已,礼品是谁也不敢去送的。沈子成好容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拉过毛骧,低声说道:“毛大人,之前救过我的那个唐一鸣,身手了得,是个人才。我有意让他来锦衣卫听用。不知道毛大人……” 毛骧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沈子成现在红得紫,未来迟早是要顶了自己的缺,哪能不顺着沈子成的话,二话不说就拍了板:“唐一鸣?行,先做个百户吧!” 沈子成愣了一下,他本意是让唐一鸣先做个总旗,没想到毛骧这么会做人,一手就给提到百户了,连忙道谢。这一次,总旗的位置倒是留给了蝶衣,也算是大家都其乐融融。 沈子成吩咐从人将那对小老板夫妻带了出来,左右看了一眼,低声喝道:“走,楚府去也!” 第一百一十四章 郭三霸 楚方玉住的宅子,从应天府过去并没有多远就到了。沈子成正琢磨着如何能够圆满的完成老爷子交代下来的任务,刚走到楚方玉家的巷子口,忽然听到一声怒斥:“你这人好生无理,为何还是不走?” 那声音清澈圆润,犹如黄莺初啼,又如溪水过涧,沈子成抬头一看,只见楚方玉上穿柳绿杭绢对襟袄儿,浅蓝色水绸裙子,金红凤头高底鞋儿。小手在腰上,气呼呼的站在门口,瞪着一人。 沈子成顿时来了兴致,吩咐随从不要做声,一群人躲在巷子口看起了热闹,反正那些锦衣卫的缇骑平素里这些侦缉的事情都干习惯了,沈子成一声令下,他们就各自躲藏起来,决计不让苏坦妹等人现,沈子成靠在巷口的一颗杏树之后,放眼望去。 这站在楚方玉家门前的,倒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看年纪约是十**岁,生的是眉清目秀,手中一把鎏金纸扇,穿着一身黑色长袍,显得身材修长,玉树临风。沈子成低声问向身边一个番子:“这是什么人,可有人认识?” “小的认识。”那番子一看邀功的机会来了,急忙扬自己在京都人头熟的优点,说道:“同知大人,这人名叫郭汉,户部侍郎郭桓就是他的父亲。郭汉在京都是出了名的大少爷,仗着郭桓的权势,没有人敢得罪他。郭汉平素里和胡丞相的公子来往颇为密切。南京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的几位公子,也都是郭汉的好友。听说,来年郭汉就可以补入户部了。他在京都还有个绰号叫做——郭三霸。” “为何叫做郭三霸?”沈子成一听就来了兴趣,这古人起绰号和现在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基本上绰号就可以反应出一个人的品性特点来。 那番子低声笑道:“吃霸王餐,听霸王戏,上霸王床呗……” 沈子成心领神会的颔道:“看来这位郭公子也是个人才啊。” 两人这边说着,那边就听郭汉对楚方玉说道:“楚姑娘,郭某久仰楚姑娘才名远播江南。只是一直缘悭一面,之前在下也曾经多次探访,只是姑娘都游山玩水去了,一直未能拜访。如今姑娘身在京都,在下只是想请姑娘一起踏春会友,诗文论道。还请姑娘赏脸。” 楚方玉冷笑道:“原来鼎鼎大名的郭三霸,还会诗文论道呢!” 郭汉面不改色心不跳,拱手道:“郭三霸是京都无知小人给在下起的诨号,没想到姑娘也曾经听说过。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诗文论道只是小事。在下少时也曾经饱读诗书,家父为在下延请名师,不敢说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勉强也取了举人功名。不知道是不是能入了姑娘的法眼。” 楚方玉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死缠烂打,脸皮厚的赛过南京城墙的人,不由得被郭汉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番子又对沈子成说道:“同知大人,郭汉此人是郭桓的小儿子,也是最得宠的一个。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大人……” 沈子成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一听那番子的话语,就知道他的意思。这样的纨绔子弟,二世祖,最好还是不要得罪的。得罪了他,就等于得罪了一群败家子。败家子们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背后的人。像南京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以及宰相胡惟庸,都是手中权柄通天的人物。自己只是刚刚提拔了从三品同知而已,在番子的眼里,鸡蛋就是鸡蛋,跟石头撞,也是个鸡蛋而已! 只不过那番子不知道,沈子成心里却很明白,锦衣卫是什么机构?从三品又怎么了?锦衣卫的指挥使也只不过是正三品的官员而已。重要的不在于官职,而在于权力。一个清水衙门的头头甚至还不如胡惟庸的一个门奴。自己现在手握锦衣卫大权,就算是毛骧也要礼让自己三分,要是连几个纨绔子弟都不敢斗的话,以后还怎么在大明的官场叱咤风云? 这边苏坦妹也走了出来,少见的一脸寒霜,牵着楚方玉的手,对郭汉斥道:“郭公子,既然你饱读诗男女授受不亲。又怎能邀请玉儿与你一起游玩?” 郭汉笑道:“苏姑娘,你和楚姑娘都是江南奇女子,一般人也入不得你们法眼。你们何时把男女之防看得如此之重?楚姑娘和李醒芳足迹遍布江南,苏姑娘你一介女流在兰溪会众多男子之中大放异彩,在下只是诚意邀请,绝无他意。” 苏坦妹平时不爱多言,见郭汉纠缠不清,就要拉着楚方玉进门去。没想到郭汉身后一个仆人冷哼一声,说道:“两个女子,莫要给脸不要脸!” 郭汉急忙回身斥道:“放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言语虽然是批评,可语气全无此意。这些人一唱一和习惯了。料想郭公子在京都也是一霸,如何能邀请个女子都请不到?要知道郭三霸可是没事就上霸王床的,要是楚方玉惹火了郭大少爷,来个霸王硬上弓,也不是不可能。 沈子成知道该自己出场的时候,大咧咧的从树后走了出来,施施然的走到楚方玉的门前。两个郁闷不已的女子,如今看到沈子成就像看到救星似的。就连一向和沈子成有些不对路的楚方玉也难得露出了笑容。沈子成走到两女面前,拱手道:“今日天气晴朗,徐风阵阵,正是出门郊游的好日子。在下有意邀请两位姑娘出城一游,不知道两位姑娘可否赏脸?” 还没等那两名女子答话,郭汉就怒火冲天的叫道:“你是什么人?居然在这里与我作对?你可知道我是谁?” “知道,当然知道,阁下就是户部侍郎郭大人的小公子么,京都人称郭三霸的郭汉!”沈子成笑呵呵的答道。 郭汉吃了个瘪,心中恼怒却暗暗提了个心眼,要说沈子成是个失心疯的汉子也就算了,偏偏他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还有恃无恐的。想必也是大有来头,郭汉想到这里,不禁谨慎了几分,问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苏坦妹笑道:“这位啊,名头在京都如今也不比你郭大少爷小呢。他就是锦衣卫新任督查风闻司镇抚大人,沈子成!” 沈子成微微一笑:“今天早上刚升了官,如今在下是锦衣卫同知!” 楚方玉忍不住轻笑起来,吹弹可破的粉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呵,你这升官还挺快的啊。同知,呦呦呦,这可是从三品哦!” 沈子成谦逊的说道:“实在是汗颜的很!” 这几人一问一答,压根就没把郭汉放在眼里。郭汉的心中却安定了下来,他还道是什么人呢,原来是最近风头很足的沈子成。郭汉当然知道朱元璋对沈子成青眼有加,也知道沈子成现在等于是锦衣卫的一把手。郭家虽然权势通天,但是也没必要和这样的人硬碰。郭汉自负的很,虽然不打算和沈子成马上翻脸,但是也不能让沈子成在自己的面前如此威风。便冷笑一声道:“原来是沈大人。在下还无官职在身。只是俗话虽然说民不跟官斗,可这两位姑娘都是才女,沈大人想要邀请她们出去,却不知道沈大人才情如何,别到时候跟着两位才女出去,连话都搭不上,那可真是大煞风景了!” 沈子成还没来得及说话,苏坦妹就抢着说道:“郭公子有所不知,沈公子是小女子邀请去参加兰溪会的才子,他的才名就连潜溪先生、道衍大师也是极为佩服的。” “果真如此?那我可要讨教一番了!”郭汉背着双手,眯起了眼睛。 沈子成心中一惊,这可是一件麻烦事,郭汉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是郭桓对他的教育颇为严格,他到底是参加过科举的,从小就是受的这种教育。自己的半吊子功夫,偶尔主动显摆一下也就算了,要是跟人比赛,估计是死的体无完肤。当即抢着说道:“郭公子,咱们都是以文会友的人,这样好了,我出个上联,你若是对得工整,就算我输了,可好?” “对对子?”郭汉大手一招,扇子啪的一声打开:“来!” 沈子成沉吟道:“满嘴庄周孔孟!请对下联!” 郭汉有些迷茫,这算什么上联?便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却听得楚方玉嫣然一笑道:“下联便是,一肚牛鬼蛇神!” 郭汉这才反应过来,合着是被沈子成和楚方玉联手给骂了。但是楚方玉对的工整,却也无话可说,只得憋红了脸,恶狠狠的对跟班喝道:“走!” 楚方玉这才对沈子成盈盈一福:“多谢沈公子解围。” “解围?”沈子成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我可是真的来请你们去踏春的。千万莫要不赏脸。就连车马,我都命人准备好了。” 楚方玉看了看脸色微红的苏坦妹,轻笑一声:“唉,若是我不去,苏姐姐也是不会去的。只怕有些人就要动用锦衣卫的缇骑了。罢了罢了,就走一遭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患寡,患不均 青波绿水,在东风蓝天的描绘下,更是陆离多采。水边的青草湿湿的,水珠滚滚,是溢散的珍珠。流水孱孱,缓缓而过,不急不慢地追赶着流过的昨日之水……应天府本就是江南风景秀丽之地,各处名胜古迹美不胜收,春色盎然,鸟语花香,正是出门踏青访友的好时节。 沈子成带着两女一路迤逦而行,三人谈天论地,说说笑笑,转眼间来到秦淮河畔。这儿有小小画舫,有诗词歌舞,有秀色可餐,有杂耍曲艺,着实是天底下最繁华的城市。沈子成早就吩咐那些番子回锦衣卫去了,这三人便自顾自登上了一艘小小画舫,艄公一看有生意上门,摇橹摆舵,小舟荡漾水中,轻飘飘的游了开去。 “咱们这一出来,后边可还跟着不少人呢!”沈子成不经意的回头瞥了一眼,只见两条小船跟着后边,便笑呵呵对两女说道。 苏坦妹也望了一眼,轻声说道:“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麻烦?”这句话一出口,三人都觉得有些尴尬。的确如此,沈子成爆出楚方玉的身份来,搞得消息灵通人士全都知道,这也就罢了。偏偏大家伙儿都知道朱元璋那个人是软硬不吃,唯独对这个女子的母亲感恩戴德。那眼下楚方玉就是一道护身符,哪怕是惹了天大的麻烦,只要不是杀官造反,朱元璋念及旧情都会网开一面。是以各路英俊书生、纨绔子弟、豪杰人士、官吏富贾都闻风而动,个个誓要抱得美人归。 沈子成尴尬的咳嗽一声,说道:“不如我们猜猜后边这两条船里是什么人好了!” “这还用猜么?”苏坦妹开起了楚方玉的玩笑:“李醒芳是一定会来的,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曾经连续十一次邀请你外出,都被你拒绝。反正妹子你若是要出来,一定是有心情才会出来,像今日这样,沈公子一请便把你请出来的,实在是前所未有。若我是李醒芳的话,必然心中不服,无论如何也要跟上来看看!” 楚方玉却是低叹一声,不言不语,她又何尝不知道李醒芳对她是一片痴心,只是这男女之情说来也奇怪,并非是一方有爱就行。自己对李醒芳甚至多少还有些怜悯之意,可是说到喜欢,却是半点也欠奉。只得推辞,可是这个痴心画师却是百折不挠,越战越勇。大有“爱要越挫越勇,爱要肯定执着”之意。 沈子成扶着船帮看了看,笑道:“另一条船我看了,船只颇为华丽,并非是寻常画舫,想必是有钱有势的人家自己订做的小船。看船上的艄公衣着打扮颇为整齐,这样的子弟非富即贵,想来应天府里有这样的排场又不畏惧人言的,也数不出来几家。方才郭汉刚刚被气走,现在只怕是他带人追上来了。” 正说着,一条小舟已经并排赶上,果然是李醒芳坐在船里,他一看到楚方玉,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还没来得及说话,沈子成便抢先揶揄道:“李公子,实在是巧的很,没想到在偌大的秦淮河上也能遇到你。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李醒芳面不改色,招呼艄公把船靠过去,喜滋滋的说道:“果然是巧的很,今日在下想要出河一游,没想到居然能遇到诸位。既然有缘,那就同坐一条船好了。”他口中说着话,已经吩咐艄公把木板搭上,一个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竟然就这样从两条船之间走了过来,步履稳健,昂阔步如履平地。看来,爱情的力量着实伟大。 沈子成微微一笑,朝旁边坐了坐,给李醒芳让出一个位置,让他坐在自己的身侧。李醒芳谢过之后,便坐了下来,只是他一上了船,一双眼睛就再也舍不得离开楚方玉。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醒芳又是个端庄君子,虽然痴恋楚方玉,可这眼神却是一点也不显得猥琐。倒叫沈子成暗地里佩服,心道若是自己盯着个美女看的话,十有**是越想越歪,目光自然而然的就不会如此端庄了。想到这儿,不禁朝苏坦妹看去,没想到和她的目光撞个正着,苏坦妹脸上一红,微微侧过目光,低声和楚方玉说着话。 李醒芳好像忽然想起来似的,从怀里取出一张卷轴,送到楚方玉的面前:“那一日在下有感而,看到一棵映山红,便画了下来,还请姑娘鉴赏。” 沈子成对这些书画什么的全然没有兴趣,也懒得去看,但是两女接过来一看便不停的交口称赞,又说有吴道子之风,又说是有宋徽宗之意,夸的云天雾地。李醒芳不禁有些得意,看向沈子成说道:“沈公子也是兰溪会中高贤,不知对书画有何高见?” “没有高见!”沈子成绝对没有撒谎。 李醒芳不禁愕然,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士之争自古以来都是软刀子杀人,激烈无比。从来还没有见过像沈子成这样的清高淡雅之人,居然脱口而出就是“没有高见”。楚方玉轻声说道:“沈公子,李公子这幅画意境幽远,笔法出众,是难得的佳品。你不欣赏一下么?” 沈子成耸了耸肩膀:“我对书画没有研究。让我看了也没用。” 李醒芳有心要在心上人面前争个面子,便朗声说道:“沈公子对什么有研究?是诗词还是做官的学问?子曰,不患寡,患不均。却不知道沈公子又做何解?” 沈子成心中有些恼火,你这是为了女人,硬踩着我上去是吧?再说了,什么叫做官的学问?这不是讽刺我么?不过,话说回来了,沈子成自己也是对楚方玉心怀不轨的。既然李醒芳出了难题,就好生接下,给他个教训得了,免得这小子以后目中无人,还是要吃大亏的。 楚方玉和苏坦妹也都兴致勃勃的看着沈子成,这题目可以说是千百年来的难题,倒要看看沈子成怎么回答。 沈子成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不患寡,患不均。自古以来都是一个道理。就说科举考试好了。其实,科举考试就是国家给老百姓的一个游戏规则。如何去做,写的明明白白,每个人都明白。读书,然后科举,然后可以做官。这个规则,大家都去遵守就行了。无需去埋怨运气。在一个规则之下,只要适应规则的人,就可以应运而生,就可以出类拔萃。不可能每个人都是状元,都是举人,总有失败的。但是只要规则是公平的就行。但是一旦出现了科举舞弊,卖官卖爵,这就是破坏了游戏规则。当一个游戏失去规则的时候,就是混乱的开始,老百姓的不满情绪就会被一点点的点燃,激化。最终,他们会去废止一个游戏规则,而开始一个新的规则。” “照你这么说,规则应该是公平的,但是农家子弟如何去和官宦子弟相比呢?穷人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种地放牛,没有机会读书。他们就算进入军队,也是从小兵开始做起。有些人的儿子却可以直接补成七品官员。这起步可就大不相同了……这样的规则既然开始就不公平,又如何能服众呢?”李醒芳冷笑道。 沈子成侃侃而谈:“规则是对大多数而言的,少数特权阶层,就算再过五百年也同样存在。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只要对大多数人是公平的就行。比方说,科举的监考官不受贿,能公平的去批阅每一份试卷。再比方说,官员能够清廉,不徇私枉法,能够公平的审理每一个案件。其实老百姓的要求并不是很多,只要大体上是公正的就行!” “可是最破坏这个公平的,就是贪官污吏,他们手中的权力实在太大,一旦他们被人收买,公平就被打破,而老百姓最容忍的不了的就是这些事情。因为,贪官污吏侵犯的都是最普通的老百姓的利益。抢占农田,鱼肉乡里……这些都是伤及到老百姓切身利益的事情。所以皇上才最恨贪官污吏,才组建锦衣卫,要严查到底。李公子,这个道理想必你是能明白的吧?” 沈子成这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让李醒芳也无可辩驳。 “锦衣卫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楚方玉忽然悠悠的说道:“从这一次沈公子南下就看得出来,锦衣卫现在几乎是一手遮天,直接对皇上负责,什么案子都敢去查,什么案子都敢碰。要是你们锦衣卫出了问题,谁还能管得住你们?” 沈子成差点就脱口而出“东厂”,还好及时收住了口,笑道:“我沈某人在锦衣卫,锦衣卫就绝对不会乱来。其实,咱们的权力都是皇上给的,权力来自皇权。**就是自上而下的,楚姑娘你以为呢?” “哦……”楚方玉轻笑一声:“我看未必,沈公子也不是一次两次假公济私了,不过还好做的都不是坏事。今日只怕沈公子还要假公济私一次了!” “为什么?”沈子成问道。 楚方玉朝窗外瞥了一眼:“你自己看呗!” 第一百一十六章 狗仗人势 沈子成侧头向外看去,只见一条小船靠了过来,上边约有四五条大汉,正冷冷的看着这边。沈子成冷笑一声:“来得还挺快!” 苏坦妹看了看,便轻声说道:“怎么?是郭汉的人么?” “除了他,还有谁?”沈子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凌厉的神色:“仗着自己的父亲是高官就想在京都为所欲为?想得美!京都并非是户部的天下,就算是郭桓,也别想一手遮天!” 李醒芳提醒道:“郭桓想要一手遮天可不是容易事。但是你没看到船上还有一个人呢!” “谁?”沈子成在京都认识的人可不算太多,当即不耻下问。 李醒芳怒了努嘴:“你看,旁边那条小船里,除了那几条汉子,还能看到船舱里有两个人。一个看起来背影很像是郭汉,而另一个,要是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胡惟庸的侄女婿李佑,李佑的父亲是李存义,而李存义的哥哥是李善长。这个来头够大了吧?刚才沈大人刚说了朝廷的规则,不知道面对这个人物,沈大人的规则是不是还能起到作用?” 沈子成沉思片刻,果然不是容易对付的。对面一条船上就牵扯到李善长、胡惟庸、李存义、郭桓四股势力,这四个人无论是哪一个拿出来在朝野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而且都是手中握有实权的重臣。虽说后来李善长和胡惟庸、郭桓等人都被朱元璋砍了头,但是现在离胡惟庸垮台起码还有两三年。自己来到大明之后,不知不觉中已经改变了历史,是不是真的会砍了胡惟庸的脑袋,现在可说不准了。难道自己真的要和这几股势力硬碰硬不行? 李醒芳见沈子成沉默不语,便揶揄道:“沈公子也不必为难,这几个人在京都横着走也没人敢管。沈公子若是默不作声,不会有人看轻你的。” 此话一出,楚方玉和苏坦妹的脸色都不好看了,李醒芳站着说话不腰疼,换做是李醒芳,也只有低声下气的躲到一边去。楚方玉是最了解他的了,李醒芳此人是有傲骨,但是自从上次被朱元璋吓得半死之后,就有些变化了。不太敢轻易得罪权贵,生怕自己的性命不保。但是他现在这么对沈子成说话,那不是赶着沈子成去得罪这几个谁都不敢得罪的人吗? 苏坦妹还没来得及打圆场,沈子成便笑道:“李公子说得对,不过,我的意思也很明白。如今大家都是在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下游玩,若是他们不来惹我便罢了。若是犯了朝廷的法纪,那说不得了,就算是得罪不起,我也要按王法办事。锦衣卫本就是什么案子都能管,什么案子都能查的,我管他是谁的儿孙女婿。莫要栽在我的手上!” 李醒芳只是冷笑一声,不言不语了。 那艘小船靠了过来,船上汉子叫道:“喂,艄公,停船停船!” 那艄公不明就里,但是知道那是得罪不起的人物,只得停下了船,便见那几个汉子跳了过来,叫道:“好你个艄公,好生不识抬举,你的船蹭花了我家公子的小船。我们叫你半晌,你也不停船,可是想要逃跑不成?” 那艄公吓得魂不附体,低声说道:“几位爷,小的可没有碰到你们的船啊!” 那几条汉子眼神只顾着往船舱里看,沈子成知道是找麻烦的来了,也不以为然,站稳了身子,缓步走了出去,看着那几条汉子:“你们倒是会找麻烦。两船相碰何等剧烈,我们坐在船里的人又怎么会感觉不到?你们若是想要栽赃嫁祸,可是找错了人,快快回去吧,我也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那几人有恃无恐,为一条壮汉,虬髯满面,膀大腰圆,双手环抱在胸口,傲然看着沈子成:“我知道你是官儿,不过我没说是碰到,是蹭到。知道吗?”那人指着小画舫:“你看,这漆若是被蹭掉一块,就要送到苏州去染过。来往不知道要开销多少钱财。怎能不赔?你说这天底下可有这样的道理吗?” 他身后那几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显然是把矛头对准了沈子成。沈子成心中恼怒,这几个人狗腿子狗仗人势,仗着主人是官宦子弟,居然就连自己这个从三品的中高层领导也不放在眼里。这心头怒火一起,可就按耐不住的了。沈子成指着那条小画舫斥道:“你们几个若是想要栽赃嫁祸,倒也简单。这条船,你们给弄上岸,好生找人看好了,送到应天府衙去。让应天府来判案。若是不然的话,送到锦衣卫衙门也是一样!”沈子成取出腰中的腰牌,迎面一亮:“这案子,我锦衣卫接下了!” 苏坦妹暗暗叫好,沈子成这一番话,既不仗势欺人,也有凭有据。既然想要找碴,那就上衙门去吧。应天府不行还有锦衣卫呢?沈子成腰牌一出,锦衣卫就给拿下。这事儿办的,多漂亮! “锦衣卫果然威风啊!”从小画舫里走出李佑,隔着一条船对沈子成冷笑道:“沈大人,听说你是新任锦衣卫同知,从五品一步越到从三品,升官之快,令人瞠目结舌,实在是让人羡慕不已。但是今日本官就坐在这儿,看得清清楚楚,你们的船的确是蹭到了郭公子的船。本官是不会说谎的。就算到了应天府,我也是这么说。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有话说吗?” 沈子成冷哼一声:“李大人好大的官威。不过这个案子,咱们锦衣卫已经接下了,就由不得了,李大人既然是人证,一会就麻烦李大人,郭公子一起去锦衣卫衙门走一遭去。” “什么意思?你道去了锦衣卫衙门,咱们就怕了你么?”郭汉从船舱里跳出来说道。 “在下不敢,只不过,案子要按程序来办,不能人云亦云,不然岂不是错怪了好人?”沈子成不卑不亢。 郭汉斥道:“本公子从来不用进衙门,来人,给我动手,把这个小船砸了得了。谅他也赔不起!” 沈子成双目一翻:“我看谁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借题发挥 沈子成这句话一出口,郭汉下意识的左右看了几眼,看到船上也只不过就是沈子成、李醒芳、苏坦妹和楚方玉,顿时定下心来,冷笑道:“天大的事说不过一个理去。就算是你堂堂锦衣卫同知想要包庇别人也没那么容易。” 沈子成也不理他,回头对艄公说道:“把船靠岸再说!” 那艄公已经是吓得胆战心惊,郭三霸的威名他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再一看还有李佑大人在此,自己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而已,只怕是无计可施了。只能指望着这位锦衣卫的官儿能护着自己……老百姓世世代代都盼着出个包青天,可是一千年来不过就出了一个包青天而已。眼前这个锦衣卫的高官,只是一个毛头小伙子,天知道他是包青天还是陈世美?可自己的命运就莫名其妙的被这几个官儿卷到一起去了。 郭汉等人也吩咐随从把船朝岸边靠去。秦淮河边,热闹非凡,但是郭三霸一脚踏上岸边,那些出来游玩的老百姓多半倒吸一口凉气,知道是煞星到了,纷纷退避三舍。沈子成看到暗自好笑,就像是自己当年在苏州似的。当即也不言语,颇有绅士风度的照顾着两女走到岸边,叫那艄公也下了船。 “砸,给我砸!”郭汉怒斥道。 他手下养着一群闲汉,平日里就跟着郭汉欺行霸市惯了,一听主子吩咐,劲头十足的扑了上去,有的用船桨乱砸,有的从岸边捡起大石块开砸,一会儿功夫,一条本来挺精致的小船就支离破碎,破烂不堪了。艄公心疼不已,那可是他吃饭的家伙,但却又敢怒不敢言,只得忍气吞声站在原地,捏紧了拳头,强忍着要上前去和那些狗仗人势的东西拼命的冲动。 “你莫要担心,待会儿,我担保他们赔一条新船给你!”沈子成胸有成竹的说道。 那艄公苦笑一声,当官的话也能相信吗?还是怪自己命不好算了,不然的话,自己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郭三霸在京都,手里惹过的麻烦,那可是不计其数的。自己要是不长眼睛,去跟户部侍郎的儿子斗……那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沈子成背着双手,腰杆挺得笔直,施施然的走到那几个正砸船砸的起劲的人身边,朗声问道:“几位砸的可开心吗?” 那几个京都闲汉头也不抬,继续忙活着。沈子成也不以为然,绕着小船走了几步,看看被砸的那样子,脸上居然露出一丝微笑,回头朝围观的人群中看了一眼,不知道是朝谁使了个眼色。便有两名穿着锦衣卫飞鱼服的缇骑走了出来。这两人对比颇为鲜明,一个身材高大,一个颇为矮小。一个长身玉立,一个弱不禁风。但是仔细一看,原来,一个是唐一鸣,而另一个是蝶衣。楚方玉和苏坦妹虽然不熟悉这两个人,但是也猜到沈子成暗自留了一手,才不会傻乎乎的就自己跑出去呢。必然是吩咐番子去卫所将这两人叫来。 沈子成看到这两人都来了,心中安定了许多,那唐一鸣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别说是这几个闲汉,就算是来几个能打的也无所谓。蝶衣那丫头更是古灵精怪,一手妙手空空不知道能折腾出什么局面。 唐一鸣一本正经的走到正在砸船的那群汉子身边,拱手道:“京都乃是天子脚下,你们在这里聚众闹事,就算是五城兵马司不管,那应天府不管。咱们锦衣卫看到了也不能不管啊!诸位,还是先收了手再说话吧?” 飞扬跋扈惯了的闲汉哪里能听这样的话?回过脸来看着沈子成,又看看唐一鸣,冷哼道:“怎么?从锦衣卫叫人来了吗?咱们郭府的人可不怕你们。有李大人当人证呢!你们莫要冤枉我这好人!” 唐一鸣笑道:“哪里敢冤枉诸位!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咱们办案是要讲规矩的……”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佑和郭汉就走了过来,李佑不耐烦的说道:“那个锦衣卫的缇骑,你别啰啰嗦嗦没完没了的。这事,我就是人证。那艄公碰花了郭公子的船,他又赔不起,那就砸了他的小船以示警告,这个道理走到哪里都能说得过去。” “的确说得过去。”沈子成给蝶衣使了个眼色。那丫头嘻嘻哈哈的笑着,走到那几个闲汉身边,轻声问道:“你们砸的累不累?可要我找人送几杯茶给你们喝吗?” 闲汉怒道:“快点走开。”伸手要去推蝶衣,蝶衣是何等机灵的丫头,怎么能被他推倒?轻轻一跳,便离开众人,退了几步,走到沈子成的身边,低下头不言不语了。那几个汉子手脚倒是挺快,噼里啪啦砸的不亦乐乎,小船已经不像个样子了。郭汉看着把沈子成的面子也下的差不多了,朗声叫道:“行了,今天就这样吧,本公子也不跟他们计较了!” “是!公子!”那几人刚答了话,刚刚站起身来,忽然觉得腰间一松,身上的裤子无论如何也绑不住了。这反应只是稍微慢了一点点,裤子就已经滑落到了地上,露出几条毛茸茸光溜溜的大腿,和白生生的圆屁股。郭汉吃了一惊,可是一旁的路人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几人的脸色通红一片,知道是着了人家的道,可是他们并不认识蝶衣,怎么能想得到这小姑娘的手下妙手空空,用刀片把他们的裤带划得只剩一点点还连在身上,一直身,当场就崩断?几个人慌慌忙忙的提起裤子,挡着屁股,朝郭汉身边跑去。 郭汉见手下丢了脸,低斥一声,带着他们就要离开,却见沈子成笑呵呵的挡在面前:“郭公子,走不得了!” “为何走不得?”郭汉怒道。李佑也是一脸不解的看着沈子成。 “要是在别的地方也就罢了,京都是天子脚下,务必庄重。如今郭公子的几位手下,公然在公众场所裸露下身,伤风败俗,有伤风化。实在是京都的耻辱!大明律有道是,行为猥琐者,杖责三十。我想,如今我也不用去找人证了,这儿几千几百双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物证?您的几位手下,手还抓着裤子呢!这还要物证吗?乖乖的随我回去锦衣卫衙门,轻轻的打个三十板子也就算了!”沈子成一脸轻松的说道,那神色就像是在邀请郭汉带着他的手下去沈府赴宴似的。 那几条汉子眼巴巴的看着郭汉,别看他们在外边嚣张跋扈,那是因为有郭汉撑腰,可要是让他们自己去锦衣卫衙门,那可是吓死他们了。锦衣卫的酷刑,闻名遐迩。锦衣卫的板子可不是好挨的,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连性命都搭进去。 “这几个都是我郭府的人,由不得你说带就带走。”郭汉想到自己父亲的权势,说话的口气也硬了几分,冷冷的看着沈子成的眼睛。 沈子成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郭公子,莫说我没有提醒你,锦衣卫办案,非圣旨不能阻拦。郭公子……有些话,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啊!” “你……”郭汉一时语塞,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李佑。但是李佑知道沈子成这句话不是吹牛,的确是朱元璋在改组大内亲军都督府的时候就已经决定的,锦衣卫只要查的案子,除非是朱元璋自己下旨阻拦,不然的话,就算是皇亲国戚,高官贵胄均不得阻拦。“沈大人,大家同朝为官,不用闹得这么尴尬吧!”李佑打起了圆场。 沈子成笑道:“一点也不尴尬!唐一鸣!”后一句话却是喝出来的。 唐一鸣正色走上前去,对着沈子成施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沈子成指着那几个还提着裤子的汉子,对唐一鸣说道:“今日锦衣卫出来的人太少,棍子,我倒是能帮你找一个,但是你看看他们,一二三……六个人呢。一个打六个,每人三十大板,你能做到吗?” “大人放心!”唐一鸣冷笑一声,从那被砸得破破烂烂的小船上,将船桨取了下来,纵身到了郭汉等人面前,唐一鸣轻声叫道:“郭公子小心了!”手中的船桨便灵蛇一般刺出,人家说,举重若轻的确不易,但是唐一鸣是反其道而行之,一根轻飘飘的木桨,在他手里就像是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一板一个,将躲在郭汉身后的六个汉子都拍翻在地。 那些汉子手中还提着裤子,想跑也跑不快,更何况,唐一鸣何等本事,还能让他们跑了?更没想到的是,唐一鸣下手居然这么重。木桨一拍便痛入骨髓,几乎眼泪都快掉了出来,一个个哭爹喊娘的,只求郭汉相救! 沈子成冷笑道:“打!” 蝶衣急忙一溜小跑跑到唐一鸣身边,撅着小嘴准备数数。只见唐一鸣举起木桨,使开一套棍法,每一板都准确无误的落在那六人的屁股上,才不过打了三五下而已,就已经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了! “沈子成,你是存心要和我作对是吗?”郭汉终于了真火! 周末去了一趟外地,没来得及请假,对不起大家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家忧愁几家欢 沈子成拱手道:“郭公子,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咱也是按照大明律办事。如若不然,你可以去应天府状告在下。应天府不管,还有御史台呢。总能找到地方说理去!” 郭汉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愤愤的说不出话来。而一旁围观的老百姓却都起哄起来,鼎鼎大名的郭三霸居然在秦淮河这等繁华地带吃了瘪,实在是让那些饱受郭三霸欺凌的老百姓大出了一口气。 蝶衣的口中依然数数不停,而唐一鸣的板子也还在继续打着。一五一十这么数着,那些狗仗人势的随从可吃不消,一开始还大声呼痛,到后来已经是低声呻吟,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郭汉板着脸瞪着沈子成。沈子成却皮笑肉不笑的反过来看着郭汉。两人都不说话,可急坏了挨打的随从,为的汉子咬牙叫道:“哎呀……郭公子……哎呀妈呀……小少爷,你就说句话……哎呦……弟兄们吃不消啦……” “可否给在下一个面子,余下的板子就先记下,来日要是他们犯了错,沈大人再打不迟?”李佑走到沈子成的面前,笑容可掬的说道。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沈子成回礼道:“李大人说哪里话来,只是你看,这许多老百姓都在看着,若是这些无钱无势的老百姓上了公堂,被人判三十大板,李大人可会为他们求情?我就奇怪了,为何老百姓的屁股就打得?郭公子的跟班屁股就打不得?难道说他们吃的好穿的好,屁股也跟着娇贵起来了?” 沈子成这番话虽然说得粗俗,但是秦淮河边的老百姓却是放声大笑,再没有比这跟浅白的道理了。沈子成笑眯眯的看着郭汉。郭汉居然忍住这口鸟气,翻着眼睛看着沈子成,不就是几个手下吗?三十板子都撑不住,以后也不用跟着郭公子混了!没说的,打吧,郭公子的面子总是要比跟班的屁股值钱的多。 沈子成也不言语,只听蝶衣一口气数到三十,唐一鸣远远的将船桨丢开,走到沈子成的面前抱拳道:“同知大人,三十板子已经打完!” 郭汉大踏步走到那几个跟班身边,伸脚在他们身上踢了几下,斥道:“没死吗?没死就爬起来跟我回去,少在外边给我丢人现眼!”那几个随从果然被打得很惨,皮开肉绽不说,几乎是奄奄一息,趴在地上连动个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但是主子既然已经开口了,只得咬着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便走。 “别急着走!”沈子成伸手拦住郭汉:“这事还没完呢?” “怎么个没完?”郭汉强压着怒气反问道。 沈子成指着被砸得不像样子的船说道:“你看,此事未经五城兵马司审查,未经应天府宣判,咱们锦衣卫也没结案。你们就已经动手砸了人家的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如果只是刮了船,那我也无法管你们。但是在公众地方砸船,就并非是民不告官不究的事情了。须得让我带他们回锦衣卫衙门好好审理一番。不过,郭公子你可以放心,咱们锦衣卫衙门有吃有住,伙食好,晚上住的也不是牢房,就不劳郭公子您操心了!” 郭汉心中大怒,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呸,这话也说得出口。锦衣卫……不就是大内亲军都督府吗?还好吃好住呢?进去了不死也得掉一层皮。忽悠谁呢?都以为一个个京都的人都不长耳朵啊?当即说道:“沈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般咄咄逼人,难道就是为了一个艄公嘛?” 沈子成笑道:“郭公子怒冲冠,命人砸船,想必也不是为了一道刮痕吧!” 郭汉冷冷的说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沈公子,你莫要逼人太甚!” “有话好好说!”李佑现在的气势已经下去了,急忙过来劝场:“两位公子,一人让一步算了。沈公子,人要是进了锦衣卫衙门,就不好看了是吧?这事儿也怪郭公子做事有些鲁莽了。我看这样好了,两位都卖我个薄面……”李佑从怀里取出一把宝钞,转身走到那艄公面前,塞在艄公的手中:“你且拿去,修船也好,打条新的也好,这里的钱是足够有余了。这件事,大家都这么算了吧!” 李佑的话在沈子成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是在一个小小艄公面前还是极为管用的。那艄公捏着一把宝钞,不知道是该接还是不该接。不过艄公也不笨,知道关键人物是沈子成,便眼巴巴的看着沈子成,希望这位锦衣卫的大老爷能说句话。沈子成看了看那艄公,叹息道:“嗯,我看如此也好,既然李大人都愿意息事宁人,我也不能咄咄逼人。就这样吧!” 艄公知道这钱是肯定到手了,心中欢喜,便对沈子成作揖道谢,又对李佑等人行礼。一场风波就这么烟消云散,看到郭汉带着随从气呼呼的走掉,沈子成暗自好笑,走到李醒芳身边,轻声说道:“李公子,锦衣卫的权力,有时候也是可以这么用的。” 李醒芳纵然有些不满,也不得不说沈子成处理的还是颇为得体的,要是逼得紧了,自己就算没事。可那小小艄公是要吃亏的。如今,仔细算下来的话,出了郭汉的几个手下被痛打一顿之外,其他人都没有什么损失。艄公手中的钱,足够打造两艘豪华的画舫了,可以说是因祸得福。而且,这是一个强权的社会,艄公果真吃了亏,想要找地方说理,那可就难得很了。 苏坦妹赞许的看了看沈子成,楚方玉却冷哼一声:“这样就算是好了么?” 沈子成也不生气:“还请楚姑娘指点迷津!” “我偏不说!”楚方玉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总是对沈子成心中有些芥蒂,就算是鸡蛋里也要给他挑些骨头出来。沈子成却指着前方的一座酒楼说道:“看,梳月阁,秦淮河畔大大有名。咱们去那儿坐坐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八珍四鳃鲈 梳月阁就坐落在秦淮河畔,这儿是一座三层小楼,琉璃碧瓦的飞檐衬映着下午的阳光,金光闪闪,甚是好看。大红漆出来的门柱,十六盏大红灯笼一字排开,在梳月阁的门口拉出一条绚烂好看的风景线。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站在梳月阁的门口,迎来送往的接待客人。沈子成笑吟吟的指着门口:“就是那里了,咱们去稍坐片刻……” 还没待他说完,两位少女都羞红了脸,楚方玉拉着苏坦妹的胳膊:“咱们还是走吧,这些地方岂是我们方便去的?让他们男人去得了!” 也不等沈子成答话,两个姑娘一溜烟就走得没影了,沈子成无奈的对李醒芳撇了撇嘴:“只是听说梳月阁的八珍四鳃鲈乃是京都有名的名菜,普天下间只有三个厨子能做好这一道菜,其中之一自然是皇宫的大厨,可另外两位就难得一见了。梳月阁也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钱财,才请的一位厨师来这儿坐镇,要是不吃一吃岂不是心痒难耐?” 李醒芳苦笑着一拱手:“沈大人还是自己慢用吧,在下这就告辞了,烟花之地,实在不是在下应该留恋之处。” 说罢,李醒芳转身飘然而去,沈子成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心中着实有些不太看得上李醒芳。要说起来,男人嘛,有几个不爱去这样的地方坐坐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腰中无钱的,一种是身份有所顾忌的。君不见当年宋朝之时,就连那些相国大人不也是照样去烟花之地吗?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坏名声了。柳永还“奉旨填词”呢! “他们不去,咱们去!”沈子成冲着唐一鸣和蝶衣一招手:“走!” 蝶衣那个小丫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从来去梳月阁这样的地方都是男人去的,今天这小丫头能跟着大人一起去,想必别人也不敢说些什么。唐一鸣面色有些尴尬,口中低声说道:“孔曰成仁……”却被沈子成一把拉住手臂:“成个屁的仁,刀山火海都去了,害怕去这儿?我们是去吃八珍四鳃鲈,不是去寻花问柳的,大丈夫身正不怕影子斜。” 唐一鸣暗忖这也有理,既然道理说得过去,顶头上司又要去吃八珍四鳃鲈,那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沈子成进去了。梳月阁着实热情,三人刚一进来,立刻围拢过来,唐一鸣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心头顿时软了,扭扭捏捏的脸红耳赤。蝶衣倒是兴奋无比,那些姑娘要是摸她一下,她就马上反手摸人家一下,反正都是女的,也不吃亏。殊不知,她还穿着番役的衣服,那些姑娘还真没注意到这是个姑娘家,大家来回摸了几个回合,还有些姑娘暗暗偷笑,说这位小大人,看起来伶俐可爱,不想也是个急色之人。 只有沈子成胸怀坦荡,大步流星走上楼去,十分熟练的吩咐龟奴老鸨,送上龙井香茗,四味点心,看沈子成那气势就知道是风月场的熟客,反正腰包里有钱,大把大把撒出去就是了。风月场里,可不就是只认钱财不认人呗!有钱,在这儿就是大爷,老鸨一看来了个挥金如土的主儿,身上穿的还是官服,顿时娇躯一震,这是人物啊!其实,此时并不禁止官员去妓院,就算是去官窑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在官窑就只能听曲喝酒,不能生关系而已。要是在这样的私人妓院,那就是胡天胡帝,为所欲为。只不过像沈子成这样如此高调的穿着官服就来的,实在还是比较少见。 “听说你们梳月阁可以吃到八珍四鳃鲈,今儿个,咱们三人就是奔着这八珍四鳃鲈来的……”沈子成大马金刀的在楼上靠着栏杆处挑了个视角极好的位置坐了下来,蝶衣靠着沈子成坐在内侧。唐一鸣只觉得还有几只手在朝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心中焦急,暗忖她们若是还不走的话,说不得就要用分筋错骨手、沾衣十八跌之类的功夫去对付她们了。好在沈子成看到唐一鸣的尴尬,冲那几个姑娘撒了些钱,吩咐她们先下去歇着。 老鸨面露为难之色:“大人有所不知,咱们梳月阁的八珍四鳃鲈,有是有。但是名厨的脾气也大,并非是随时都给做。当日请来的时候,他便有言在先,每日只做一味。是以,梳月阁也早已立下规矩,一味八珍四鳃鲈和每日的小花魁一起……价高者得!” “哦?”沈子成来了兴致:“什么小花魁?” 老鸨一说到自家的小花魁,顿时来了精神,口沫横飞,添油加醋,小手儿捏了个兰花指,指东画西:“大人,咱们梳月阁有四大绝色,八大佳人……在秦淮河也是名噪一时。读书人常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梳月阁的姑娘其实也是这样,燕瘦环肥,各有所爱,也无法说哪一位就真个艳压群芳,成为梳月阁的头牌……” 沈子成听得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楚王爱细腰,后宫多饿死嘛!到了唐明皇,就喜欢杨玉环那种丰满型的!当年自己看世界小姐选美的时候,不也是破口大骂,什么歪瓜裂枣都能选上,最郁闷的就是演电影的那个朱丽叶罗伯茨,那么大一张嘴……居然也能叫做大嘴美人!! 老鸨见沈子成点头,更是卖弄风骚,小香帕在沈子成面前挥来挥去,腻声说道:“所以啊……咱们梳月阁就立了个规矩,每日里,客人来了之后,从黄昏时起,便有女儿们的歌舞表演,之后便竞投钱财,可做入幕之宾。最后哪一位女儿的价最高,当日的八珍四鳃鲈,便会送到那位女儿的房里,那客人有美味入口,有美酒畅饮,有美人在怀……岂不是风月无边,快活似神仙?” “会做生意!”沈子成忍不住夸了她一句,自古以来的妓院颇多噱头,这老鸨玩的这一手也真是不错。 老鸨笑吟吟的给沈子成道了个福:“多谢大人夸奖,原本大人今日赏脸来梳月阁,八珍四鳃鲈理应奉上,只是怕坏了梳月阁的规矩,以后奴家这生意就不好做了!” “不要紧!”沈子成笑道:“就按照你的规矩来,晚上竞投就是了,不过有言在先,我只是来吃八珍四鳃鲈的,至于美人,我就没多大兴趣了!” 老鸨心中暗笑,来了这儿还装什么柳下惠啊,穿着官服是个官儿,脱光了也是男人一个,谁也不比谁清高多少,难道是嫌梳月阁的姑娘不够漂亮吗?她却不知道沈子成如今是要奉了他老爷子的命令去找老婆的,再说了,也不能刚和郭汉、李佑他们斗完就在妓院过夜啊!小辫子还是少被别人抓一点的好。 “那大人稍坐一会儿,现在天色就已经不早了,过一会儿,咱们阁子里的小花魁就要开始了!”老鸨笑眯眯的伺候着沈子成。 沈子成随手丢了些钱给老鸨:“行了,不用你伺候了,我们就坐在这儿喝些茶水,便好了,一会儿看看你们的歌舞表演!” 时间就在三个人的闲聊中慢慢过去,华灯初上,夜色降临,京都的城头上落下最后一丝余晖,在飞檐碧瓦上消失了残余的色彩,秦淮河边反而热闹了起来,许多忙碌了一整天的人们走出家门,来到这闻名遐迩的地方寻欢作乐,似乎只有在纸醉金迷的温柔乡里,才是舒适的归宿。 “出来了!”蝶衣低声轻叫一声。 三人不约而同的朝楼下看去,只见一队少女从大厅转了出来,四位乐师吹拉弹唱,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那些少女装扮各异,看得出来都很花了心思,丰满的穿着艳丽的衣服,苗条的换了一身淡雅,皮肤细腻雪白的露出一段粉颈,而腿长腰细的却紧紧束住腰身,露出长长的**,在裙裾之间若隐若现,勾人心魂,灯光摇曳,酒乱人眼,一个个少女就像是一朵朵奇葩,让人目不暇接,真个说不上来哪个更漂亮,哪个更**。 “梳月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沈子成由衷的赞道:“可惜,我们只是来吃八珍四鳃鲈的!” “是啊是啊!”唐一鸣赶紧接口道:“吃完就走了好了,这些看多了实在是……” “你怎么搞的?”沈子成笑道:“大男人搞得像是个小和尚似的,道衍大师不在这里,不然的话,我一定要他收你做个俗家弟子。” 唐一鸣涨红了脸,却又反驳不得,其时男子寻欢作乐之分十分盛行,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秦淮河边既然能够打开门来做生意,又怎么会有人不好意思进去?只不过唐一鸣是读书读得太多太死,又受理学影响太深,这才会如此这般!! 一段歌舞奏罢,只见老鸨轻移莲步走上大厅,娇声说道:“各位客人,今日的小花魁之选,又要开始了,方才各位客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待会儿便要仔细出价了哦,投得小花魁,阁子里还有八珍四鳃鲈送上……” 沈子成只见那十二少女端坐成一排,就在刚入了门口之处的小台子上,燕瘦环肥,柳绿花红……果然是争奇斗艳。 “出价吧!”蝶衣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一点也不心疼:“哪个?” 沈子成一指有个有酒窝的女子:“一百贯!” 这一百贯放在外边也是不少钱财,可是在这儿的都是豪客,大家也不觉得奇怪,许多人陆续出价,忽然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却是抢了沈子成要的那个女孩:“二百贯!” 第一百二十章 花落谁家 沈子成一听这话就马上来了精神,这还得了?是大老远的来跟自己抢生意啊,虽然自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在那一道八珍四鳃鲈而已,但是这面子可是丢不得的。现在沈子成的面子可不同一般了,丢面子的话,不仅仅是丢自己的面子,也是丢了锦衣卫的面子啊! 那酒窝女孩抬头朝楼上笑了笑,果然是巧笑嫣然,让人色授魂与,沈子成心中大乐,这不但有八珍四鳃鲈吃,还有美女相陪,那还不赶紧抢,大手一张,蝶衣跟着就清脆的叫道:“三百贯!” “我的天!”沈子成一回头看着蝶衣:“真是的,不花自己的钱一点也不心疼是吧?三百贯?人家才叫到二百而已,你不用一次加这么多吧?” 蝶衣理直气壮的反驳道:“我一次就把他吓退不好吗?反正我的肚子已经很饿很饿了,早一点开席吃那什么八珍四鳃鲈吧。你看唐一鸣,都已经成什么样子了?” 沈子成回头一看,只见唐一鸣,红着脸,支支吾吾答道:“我还是不太习惯这儿的气氛,不如你们两位留下来吃八珍四鳃鲈吧,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坐下,老实点!”沈子成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句话说得格外顺口,看着唐一鸣那副模样,沈子成的心里也觉得非常好玩,打定主意,一会儿要是标到了花魁,非要那酒窝女孩坐在唐一鸣的腿上不可。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人,沈子成坚定的认为,没有男人是不好色的,除非是无能的。不过看唐一鸣的剑耍的那么好,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无能”的人。像这样从小就参加体育锻炼的特长生,在某些方面应该是很让人喜出望外的才对啊! “朱熹害死人啊!”沈子成感叹了一句,朝楼下望去。 三百贯果然不是小数目,那些一掷千金的豪客也开始掂量掂量了。这标花魁并非是只比财力,大家也是要比一比谁的门路广,谁的面子大。要是一位达官贵人在上边标花魁呢,自己不识眼色,标的比人家高,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就算赢了人家这一次,说不定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拖到梳月阁的后院里暴打一顿了。要是只挨打也就算了,就怕是到时候连累的自己许多事情都出了纰漏,那就麻烦大了。 一看有人已经喊出了三百贯的天价,那些豪客们顿时气势就弱了下来,抬头看看楼上的那位爷,已经有人认出来就是锦衣卫最近的大红人,这……更是惹不起,顿时出价者寥寥无几,几乎没有人敢在吭声了。 沈子成志得意满,笑呵呵的说道:“看起来,这八珍四鳃鲈,咱们是吃定了!” 脸上笑容还没有散开,就听见楼下那个尖锐的声音又叫道:“三百另一贯。” 这就不是在标花魁了,而是纯粹在斗气,哪里有只比人家多一贯的道理。那些来梳月阁玩的大老板们纷纷朝楼下看去,只见那喊出三百另一贯的人,只是寻常书生打扮,显得颇为瘦小,带着一顶青布小折帽,手中还拿着一把白纸扇。这样的人,走到京都的街头,每天能遇到好几千个,丢个砖头到地上都能砸死两三个。而且,就这么一身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三百另一贯,给的起吗? “这位爷!”老鸨一抖香帕就迎了上去:“三百另一贯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就不想想么?” 这老鸨的话算是说得非常含蓄的,并非是叫他想想,潜台词是在问他,有钱没钱啊,一会儿给不出来钱的话,少不了被这儿的龟奴护院们拉到后院去一顿暴打。至于沈子成有没有钱,老鸨倒是不担心,已经有人认出来了沈子成的身份,老鸨作为一个风月场上打滚几十年的人,还能不知道该怎么做? “怎么,以为我没钱吗?”那书生从袖子里取出一叠厚厚的宝钞,丢在桌子上:“钱,我多得是,就看楼上那位爷是不是敢奉陪了!” 沈子成笑道:“我有什么不敢奉陪的啊!” “我这名堂就叫加一贯,你敢出多少价,我就敢比你多一贯。”那。 沈子成其实早就已经人出来这个书生是谁了,分明是楚方玉乔装打扮的。既然她想要跟自己玩,那就玩玩呗。男人对付女人的招数,其实和女人对付男人的招数是一样的,说到底就是八个字“忽冷忽热,欲擒故纵”。要是一头热的贴过去,最后八成是碰个头破血流,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道理,一见钟情的故事实在是太少,追来追去的吧也很少有人能成功的,只有在潜移默化之间,渐渐的改变大家的关系。试问沈子成和王璨之间,曾几何时,沈子成说过喜欢二字?这就是经验了! 不过,对付女人,也不能太儿戏了,像现在这样的情况,要是沈子成真的喊出一个天价来,那楚方玉笑眯眯的收起包裹就走,吃瘪的还是沈子成。这个度就很难掌握了,不过,还好,沈子成身边还有高人存在。 “蝶衣,挥一下你的专业眼光,看看她那一叠宝钞大概有多少钱!”沈子成可是不怀好意,那些经验丰富的神偷,光是看人走路的时候脚步踏起的浮尘就知道他身上的银两有多少了。何况一叠宝钞都已经丢在桌子上了? 蝶衣笑盈盈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漫不经心的朝那些宝钞看了过去:“大部分都是十贯的宝钞,应该有五百贯那样,若是算上他身上的零钱,总是要有个五百三四十贯那样。” “哦……”沈子成成竹在胸,朗声说道:“四百贯。” “四百另一贯!”楚方玉几乎马上就喊了出来。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来这个地方,一听说是梳月阁,楚方玉下意识的就认为这儿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之前送苏坦妹回家的时候,楚方玉就一直在提醒她要小心这个男人,现在就已经开始出去喝花酒了,那将来还了得?但是那些话,与其说是给苏坦妹听的,不如说是给自己听的。这个男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走入了她的心里,那个淡淡的影子怎么也挥之不去。 可是楚方玉一直在提醒自己,就算是像李醒芳那样的大才子,自己不是也没有看中吗?难道居然会喜欢一个这样的人?锦衣卫,说的不好听,就是皇帝的耳朵和眼睛,这样的人,长期担任这样的职务,将来还不一定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不过,人始终是没有办法去控制自己的情绪的,想要做什么,可是却偏偏做不了。找了个借口,楚方玉就换了一身衣服来到了梳月阁,美其名曰是要揭露沈子成的真面目。其实不过是隐约觉得,要是沈子成的怀里坐了个别的女人,楚方玉得多替自己和苏坦妹不值得啊! 玩火了,玩火了,沈子成继续叫道:“五百贯!” 楚方玉看了看自己丢在桌子上的那一叠宝钞,咬咬牙道:“五百另一贯!” 这时候,整个梳月阁都没有人说话了,大家都是静静的看着这两个人斗法。沈子成笑呵呵的一抖手中的钱袋,叹息道:“算了算了,看起来阁下是志在必得了。那我就让给你好了!” 楚方玉顿时傻了眼,她本计划着沈子成要是喊了六百贯或者七百贯的时候,自己收手,狠狠的宰这家伙一刀,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收手比自己还快。简直要命嘛,楚方玉就带了五百贯出来,身上的零钱还有一些,这一下要是被宰狠了,自己也承受不起啊。 沈子成乐得快要笑出声来了,快步走下楼去,走到楚方玉的身边:“你怎么来这儿了!” 楚方玉气得低声说道:“还不是为了给苏姐姐看着你这个色狼?” “我只是为了来吃一份八珍四鳃鲈而已!”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你想多了!” “我才没有想多呢!”楚方玉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随即涨红了脸。 那老鸨是什么人?还能看不出来这丫头是在女扮男装,但是她也知道沈子成不是好惹的,锦衣卫呢!想要在京都这块地皮上混饭吃,锦衣卫是万万得罪不得的。当即走了过来,对沈子成笑道:“大爷,这八珍四鳃鲈当然是您的啦,不过啊,奴家也看得明白,您和您的朋友是在这儿逗着乐呢!那八珍四鳃鲈今晚就是咱们梳月阁送给您的,那花魁……” 沈子成狡黠的笑了笑:“花魁,不用陪我,陪她就行!” 老鸨一声招呼,那酒窝女孩吃吃笑着走了过来,她心中自然也是明白的,楚方玉是个女孩。但是那女孩一看沈子成的眼色,就知道是要逗楚方玉了,顺势就坐倒了楚方玉的大腿上,笑呵呵的往楚方玉肩头一挤:“这位爷,奴家还让您满意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赐良机 这梳月阁的效率还真不是盖得,一会儿功夫,那八珍四鳃鲈就送了上来,但是楚方玉坐在那里好不尴尬,可不是么?作为一个名震京都的才女,要是现在叫出声来,说自己是女扮男装来到花楼,那岂不是要被人笑死?要知道,楚方玉一向是眼高于顶,对男人不假颜色的。在花楼这样的地方,足够许多人浮想联翩的了。 但是那个酒窝女孩可没有放过她,一个劲的在楚方玉的身边曾来蹭去,这些青楼女子,平素里蹭男人倒是蹭的多了,可是蹭女人,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尤其是看着楚方玉那娇羞的模样,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看着她吹弹可破的肌肤。那酒窝女孩就蹭的越来劲了。 “行了,行了!”沈子成把一口鱼塞进嘴里,这八珍四鳃鲈的滋味果然不同凡响,一入口,新嫩的鱼肉和浓香的汁液就顺着喉咙滚了下去,沈子成吐出几根鱼刺,笑呵呵的说道:“我们这座儿啊,不用人陪。你先行下去好了。”说着,沈子成从钱袋里取出一些散碎的钱丢给那酒窝女孩。 男女之间开玩笑也好,还是玩暧昧也好,都不能过火。沈子成就在掌握着这个度,虽然楚方玉要顾忌自己的名声,不敢暴露身份。但是她毕竟是个火辣辣的女孩子,要是逼得急了,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再说了,沈子成本意是要对她下手的,大家闹翻了脸就不好玩了。看楚方玉女扮男装跑了过来,沈子成再笨也知道,这丫头八成是对自己有意思的。 “你是存心的!”楚方玉看那酒窝女孩走了,胆气一壮,气呼呼的瞪着沈子成。 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我也不是存心的,楚姑娘,我们真的只是为了一盘八珍四鳃鲈来的。你何必要像捉奸一样来找我们的麻烦呢?” 楚方玉怒道:“你们男人来了这种地方还能做什么好事?难道只是听曲吗?这大街上许多卖艺的怎么不见你去光顾?又说是要吃什么八珍四鳃鲈,一盘菜就这么好吃吗?难道天底下就这一家青楼有八珍四鳃鲈了?你这分明就是借口,本姑娘可真替姐姐不值!” 沈子成无奈的看了看唐一鸣和蝶衣,说道:“我若是真的来青楼寻欢作乐的话,也不用带着一个小女孩和一个木头疙瘩吧?” 楚方玉看了看还没有长大成*人的蝶衣,又看了看一本正经,比孔夫子还要孟夫子的唐一鸣,气呼呼的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来,尝一尝,这鱼真的是相当不错!”沈子成夹起一小块鱼,递到楚方玉的面前。 “不吃,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楚方玉拂袖而起,转身就朝外走了过去。沈子成看了看正在狼吞虎咽的蝶衣和唐一鸣,无奈的起身跟了过去,还不忘低声叮嘱唐一鸣一句:“千万不要吃光了,多少也要给我留下一些。” 唐一鸣含混不清的答应了两声,那楚方玉听到这话,更是生气,转眼就走出了梳月阁的大门。沈子成尾随其后,也不做声,两人只是一前一后走着。 “你跟着我做什么?”楚方玉的心里乱的要死,看到这个男人跟在自己的身后,就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气想要涌上来。可是又怕了火之后,沈子成真的走了,心中多少又有些不太情愿,这般矛盾的情绪纠结在心中,真是好生纠结啊! 沈子成抬头看了看天色,脚下却一直没有停:“你看,此刻天色已经不早了,一个姑娘家,一个人大老远的往家走,我怎么能放心得下,总要跟过去看看情况。路上莫要遇到了坏人才好啊!” “坏人?”楚方玉没好气的说道:“除了你之外,我看京都也就没几个坏人了。再说了,本姑娘现在是女扮男装,又有几个人能看得出来?” 沈子成心中暗暗好笑,一般来说,女人说男人是坏人只有两种情况,要么就是这个男人真的坏,坏的让人讨厌,看都懒得看一眼。而另一种情况就是,这男人在这女人的心目中还不够坏,还可以再坏一点,坏到刚刚好的时候,就是这个女人芳心暗许的时候了。沈子成作为读过无数本小说,看过多个都市偶像剧,言情剧的老手,这点道理又怎么会不懂得?当即不动声色的拍了一记马屁:“楚姑娘,你也太小看自己了。像你这般天生丽质的女子,别说是穿着男装,就算是穿着道袍,人家一眼也就看到你了。你若是一个人在京都走来走去,岂不是容易遇到真的坏人?”沈子成故意将那“真的”两个字咬的很重。 “油嘴滑舌,不怀好意!”楚方玉斥了一句,心中却有些暗喜,哪有女子不喜欢别人夸她容貌的?再说了,尤其是想沈子成这样不动声色的夸法,即不会让人难堪,又捧得人舒舒服服的。实在是难得的很。 “小心!”沈子成忽然惊叫一声。 楚方玉还没反应过来,此时路面实在是有些太黑了,也看得不是很清楚,脚下一空,居然一脚踩进了一个水坑里,当下脚一软,身子一歪,居然侧倒在地上。身上的书生袍子,也溅上了泥水,好不狼狈。 “你怎么不早说啊!”楚方玉想要站起来,可是脚踝可能被扭伤了,只是微微一用力,就疼的不行,沈子成急忙抢了过来,抓住楚方玉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他也明白,女孩子忽然之间遭遇了这样失去仪态的事情,是一定要找个人泄一下的。现在这条小路上也没有多少人,除了自己能被她批评几句,别人想有这样的机会还没有呢! 要是换了李醒芳的话,哪怕是被楚方玉骂上几句,只怕也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似的开心。沈子成默不作声的将楚方玉扶了起来,蹲下来看了看楚方玉的脚,低声说道:“只怕是走不得了。要不,我背你回去?” “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能背我?”楚方玉刚说出口,就看到沈子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的袍子,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是女扮男装,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让一个男子这样背着自己啊。一张俏脸顿时飞红一片。 “那就去一边坐坐吧!”沈子成指了指旁边有个小巷子,从这儿隐约可以看到那巷子口放着一辆破旧的马车,当然,马儿是肯定不在上面了。 “也好!”楚方玉扶着沈子成的胳膊,一瘸一拐的坚持要自己走过去,两人并肩走到那破旧马车边上,坐了下来。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几乎都听不到脚步声和说话声了。这儿离秦淮河的繁华区已经不算很近,想要找个轿子什么的来把楚方玉抬回去也不容易。 沈子成心中一动,这不是天赐良机吗?看着并肩坐在自己身边的楚方玉,沈子成低声说道:“要不,我看看你的脚吧?” “那怎么能行?”楚方玉的脸更红了,还是未嫁的女子呢,要是脚被人看了,摸了,岂不是等于失去了贞操?这种事,楚方玉是绝对不会做的。但是沈子成压根就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顺手就抓住了她的脚踝,十分霸道的将她的鞋袜除了下来,在楚方玉还没有来得及反抗之前,这一场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沈子成用手指按了按:“嗯,的确伤的不轻,还好以前我念书的时候……”沈子成急忙闭嘴,差点就想说当年自己读书的时候,也参加过野外求生夏令营,这中间关于急救啊,扭伤,擦伤的门道可多得很呢。可是楚方玉就绝对不可能知道什么叫野外求生夏令营了。 “你读书的时候怎么了?”楚方玉好奇的问道,一开始,她的脚被沈子成拿在手中,还有些娇羞,可再看看沈子成的脸上,一点邪念都没有,忽然又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度人家的君子之腹了。再说了,那日,沐浴的时候都被沈子成看到了,如今只不过是一只脚而已,这一想,楚方玉的心理就平衡的多了,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这样的伤,我是学过一些的,应该不会让你失望。你忍着啊!”沈子成说着就已经开始动手给楚方玉疗伤了。 但是,这一动,更是钻心的剧痛,楚方玉一个忍不住,一把就抓住了沈子成的胳膊,长长的指甲,隔着衣服就能把沈子成抓得生疼。楚方玉怕自己叫出声来,左右却找不到咬的东西,索性一口咬在沈子成的肩头上,那肩头上厚实的肉,倒是能顶住楚方玉的叫声了。可是却惨了沈子成,这一下,回去了,身上的抓痕,牙印,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好点了吗?”沈子成忍着疼问道。 楚方玉轻轻的动了一下脚,点点头道:“好多了!” 沈子成叹息道:“你倒是咬的痛快了,可惜我回家就交不掉人了!” “那我就去帮你解释一番呗?”楚方玉笑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吻 “解释?怎么解释?”沈子成苦笑一声,男人的身上出现了明显来自女人的伤痕,解释就是最苍白无力的,看看肩头上的伤痕,借着路上微弱的灯光,隐约能看到,那是一个小小的圆圆的牙印,看得出来,咬人的那张绝对是樱桃小口,牙齿小巧整齐……通常,不会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口型。 “解释就是掩饰!”沈子成长叹一声:“男人这辈子绝对不要做的几件事,一是和女人吵架,二是和女人解释!” 楚方玉嫣然一笑道:“这倒是有些意思,看起来你对这些事还是满在行的嘛!” “我?只是道听途说而已,这些话我依稀记得是一个叫做古龙的老先生说的,不对,他不是很老,年轻轻的也就死了。”沈子成尴尬的笑了笑。 楚方玉不再言语,只是脚上的疼痛依旧难耐,半边身子都无法用力,身上软绵绵的朝沈子成靠了过去,这倒不是她故意的,从现代的行为心理学上来解释,一个女人在自己比较无助的时候,总是希望能有一个依靠点,有这么一个很经典的例子,如果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抱着侧坐在自己的腿上,要是这个女人选择把自己的脑袋靠在男人的肩膀或者胸口上,并且将手放在男人颈部以下的部位,就意味着这个女人是完全放心的依靠着这个男人。而要是这个女人明明在坐的很稳的情况下,依然用手环抱着这个男人的脖子,就说明,这个女人并非百分百的信任这个男人,环抱的动作虽然看起来比较亲昵,可是依然代表着这个女人含有戒心,她的潜意识里面,还有保护自己的成分,需要用手再对自己的稳定做一个构建…… 很不幸,沈子成上辈子的时候,除了自己的本专业,还顺便很喜欢研究行为心理学之类的心理学范畴的东西,这种东西要么就完全不懂,一旦了解之后,非常容易让人上瘾。当年的沈子成简直是玩的乐此不疲,走在路上都想看看别人的动作和面部表情到底代表着什么。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阶段。 作为在明代,还没有任何人对行为心理学有过系统的研究的情况下,楚方玉这样的动作简直是自投罗网。 在一个灯火十分朦胧模糊的小巷子里,一架残破的车辕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靠坐在一起,并且这个女人十分放心的将自己的身体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两只手垂在身体的旁边,两条腿虽然是含有戒备的并拢这,但是小腿却是交叉在一起。这就是从行为心理学上的最典型的特征之一……虽然楚方玉自己还没有搞清楚是不是有些喜欢沈子成了,但是她的大脑皮层和潜意识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思。 “千万不要来考验我!”沈子成心里默默的祷告着,老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要你敢过来,我就敢把你就地正法,别管是什么才女还是富家女,都是一样的后果。但是鼻子里闻着淡淡的木梨花的香味,那是来自楚方玉的秀上的味道,半边身子上靠着一个软绵绵的娇躯,就算是早就清规戒律的和尚也未必能忍得住了。沈子成心中暗叹:“这个女子,果然是个妖精啊!”一旦开放了心境,就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初看到楚方玉出浴的那一幕,心头一股无名火就起了来,扶着楚方玉的那只手,也隐隐渗出了汗水。 楚方玉脚上疼痛,走了一天也有些困倦,说话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脑袋渐渐滑落到沈子成的胸口上:“你的心怎么跳的那么快?” 那么慵懒的声音,在这样漆黑的夜里,听起来充满了挑逗的意味,沈子成不禁心中一动,苦笑道:“我又不是老和尚,你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在我身边,真当我是个木头人吗?” 楚方玉不知为何,要是别个男子跟她说这样的话,只怕早就翻脸了,一个巴掌甩过去也未必可知。而沈子成这么一说,楚方玉的心里居然隐约觉得有些受用。要是李醒芳在这里,只怕要捶胸顿足,只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一直是斯文正经,连调笑的话也不敢多说一句了。 “这么说,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人了?”楚方玉懒懒的笑道。 “好人?”沈子成也听见自己的一颗心脏跳的噼里啪啦的,一分钟只怕得有一百四五十下,摇头道:“做好人有什么好的?能当饭吃吗?反正我已经是这样了,我只要保护好我自己和我身边的人就足够了,别的事情,我又能管得了多少呢?” “呵呵,以前好多人都在我面前说,自己是以天下为己任,又是一腔热血,云云种种,不知道说了多少这样的话,可是他们读书真的是为国为民?我看倒不见得,还不是为了升官财,书中自有黄金屋啊……”楚方玉的语气里充满了玩弄般的不屑:“李醒芳的确是个才子,但是他的清高是一种无奈的表现,他的画艺十分高,但是书画并非是正途,对科举无用,对贤名也没什么好处,于是,便做个清流罢了。” “哦,这就是伪清流了?”沈子成笑道:“伪清流是最容易收买的,只要给他们足够的甜头,便一个个都投靠过来了。从古到今,清流自然是有的,只是能从一而终的清流就少得很了。我倒是没指望遇到一个就是清流呢!宋濂先生算是一个吧!只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人少,才显出了宋濂先生的可贵之处!” “嗯……”从楚方玉鼻子里出的声音,停在沈子成的耳朵里,更叫他受用无比。沈子成不禁心中一动,靠在楚方玉身后的手臂,轻轻贴住了她的背脊。 这就是沈子成老手一方面的表现了,如果一开始就去进攻腰肢等比较敏感的部位,反而会让人感觉这个男人十分急色。这样假借着要扶住对方的姿态,反而更加容易让人接受。沈子成面不改色心不跳,理直气壮的贴住了,要是楚方玉觉得这事不妥的话,看到沈子成道貌岸然,一脸正气的样子,反倒会觉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的手出了很多汗!”楚方玉低声说道。 借口,沈子成十分敏锐的做了这个判断,绝对是借口,手上的汗,隔着衣服又怎么能感觉到是很多还是一点点?最多也就是能感觉到手心的温度比较高,进而推测出了不少汗。这个时候,就是要做一个选择了,是退缩还是进攻?沈子成微微移动了一下身体,给了楚方玉一个坐到一边去的机会,但是机会是稍纵即逝的。楚方玉没有动弹,沈子成心中顿时安定了下来,大咧咧的说道:“果真出了不少汗吗?我怎么没有感觉到?” 说着,沈子成的手就已经伸过去抓住了楚方玉的柔夷,楚方玉微微挣脱了一下,可是沈子成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又没有说什么,便由得他握着好了。楚方玉自己也是心乱如麻,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怎么可能让一个男人这么亲密的对自己?而,她耳中能听见沈子成的心跳,可是她自己的心里也很明白,自己的心也跳的乱七八糟,几乎跟沈子成的状态是一模一样的…… 有了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沈子成轻轻往后一靠,楚方玉不由自主的朝沈子成的怀里滑去,沈子成的右手早已准备好了,便迎接上楚方玉的后背,顺势将她揽在怀里。楚方玉轻声惊呼一声,只是两人已经离得十分接近,几乎是呼吸相接,鼻梁擦着鼻梁。沈子成这一次是完全正常的心理和生理反应了,也不看楚方玉的眼色,一低头便吻了过去。 楚方玉娇羞不已,侧开头躲了过去。一时间气氛便有些尴尬了,只是沈子成没有松手,作为一个行为心理学的高手,沈子成需要看到她的下一步行动,来决定自己需要做什么。楚方玉没有动! 没有动就是最强烈的暗示,方才并非是因为不喜欢这个男人而拒绝和他的接触,而是因为自己没有过这方面的经历,出于少女的矜持,才下意识的做出了那样的反应,看着楚方玉一泓秋水般的眼睛迷离的在自己眼前游走,沈子成心中大定,毫不客气的一把抱紧了楚方玉,一低头,大口又凑了上去。 这一次,楚方玉终于没有躲开,四片灼热的红唇凑在一起,楚方玉笨拙的迎合着沈子成,但楚方玉的唇印上来时,在那停一下就想撤时,迟了,沈子成已经不充许了,手上移固定楚方玉的头不让她动,伸出舌添了一下楚方玉的嘴,很清甜,于是用力的吸吮着楚方玉的双唇,想要更多,舌头添着一排整齐的牙伸不进去,这丫头是存心折磨他,不,看这笨样,初吻都是这样,于是沈子成加紧力度,堵住楚方玉的嘴,在她牙露出一点小缝时,舌头便冲了进去,搅动她的舌、搅拌她的心、搅杀她的灵魂……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朱棣?朱棡? 这一夜,到底生了什么,只有两位当事人才知道。楚方玉红着脸被沈子成半背半抱的送回家去的时候,天边都已经快要泛起了鱼肚白。沈子成则是偷摸着摸回了自己家。虽然这一夜都没有怎么睡觉,眼皮子是困得快要睁不开了,但是心中还是暗喜,这京都最出名的两位天之骄女,如今可基本都收进自家的后院了。 满怀着偷香窃玉的心情,沈子成又爬回到自家小妾的床上,着实晨运了一把,好不容易才昏昏睡去,还没缓过来劲儿,锦衣卫们就噼里啪啦开始来砸门了。沈子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出房门,那些锦衣卫的缇骑们立刻堆满了笑脸:“大人,皇上有旨,要您在早朝之后务必马上到皇宫去。” 沈子成一抬头,哇塞,这不太阳都爬到山腰了吗?等不得,急忙换了衣服,匆忙洗漱之后,随着那些锦衣卫快步走了出去。 锦衣卫逛街就像是后世里的那些城管似的,耀武扬威,雄纠纠气昂昂不可一世。一路狂奔到皇宫,还好,早朝还没散了。沈子成吩咐那些缇骑在外边候着,自己整了整衣冠,小心谨慎的走了进去,这宫中的人现在看到沈子成都已经习惯了,也知道是皇帝宣召他来的,一路有人领着将沈子成引了进去。在这深宫大院里,沈子成可不敢玩笑,谨小慎微的行事,心中还有些七上八下的,难道昨天晚上的事这么快就传到朱元璋耳朵里了?按说锦衣卫无缝不钻的本事也能做到,但是自己是锦衣卫的头儿,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再说了,朱元璋就算是宠爱自己恩人的女儿,也不能管着不让她嫁人吧!泡妞乃是天地间习以为常却又不可避免的大事,再不然是晋王朱棡和燕王朱棣又闹出什么漏子了? 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太监一声尖锐的吆喝,朱元璋穿着朝服就施施然的走进了御花园,这园子里春暖花开,五颜六色,极是好看,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又是别具匠心。朱元璋看到沈子成在小桥边候着,便点了点头,示意沈子成随在自己的身后,太监们宫女们七手八脚的将小亭子布置妥当了,准备了茶水点心便退下了! 朱元璋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忽然低声叹了口气:“你可知道今日我叫你来,是为什么?” “这个,微臣还真的不知道!”沈子成抬头看了看朱元璋,随即又低下了头。 朱元璋缓缓说道:“昨天,六部官员联合上了一份折子,说是沿海一带,倭寇横行,滋扰民生。你也知道,大明幅员万里,海岸线是极长的,指望水师就能守住这广袤无边的海岸线,是有些说笑了。所以,朕有意禁海。” 沈子成愣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 “想说什么就说吧,朕知道你心中有些想法,朝中大臣有反对的,也有赞成的。一时间朕也决断不下。反倒是你,在朕的面前还敢说上几句话。”朱元璋微笑着看着沈子成,脸上流露出一份鼓励的神色。 沈子成想了想,这才说道:“皇上,禁海一事事关重大。海上贸易本也是财富来源之一。而且就算我们禁海,其实也不能阻止倭寇不断骚扰,依旧要以水师和边防士卒防御。只是倭寇并非是国战,防备起来着实头疼,只是臣觉得,要是因为倭寇,就放弃了如此巨大的海洋,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海洋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在现代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算是巴掌大的小岛,两个国家往往也会争得死去活来,在当时,大家对于海洋无非就是渔业和运输,还不算了解,但是在沈子成这个后世人眼中看起来,海洋是决计放弃不得的。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朱元璋是打心眼里对这个年轻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换了个别的官员在他面前这般说话的,早就乱棍打出去了,偏偏是对这个家伙宠爱有加。这段话,只差没说朱元璋是因噎废食了…… 这一个难题丢到沈子成面前,沈子成也不禁愕然,好办法?的确没有什么太多的好办法,要么就是主动进攻,要么就是被动防御,沈子成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倭寇这些事情,微臣入锦衣卫不久,还不熟悉,皇上现在问起有什么好办法,微臣只能实话实说,没有办法!或许以后能想到什么办法!” “哈哈哈哈!”朱元璋开怀大笑起来:“你没有办法,可是朕有!” “本来朕在禁海与否的问题上思量不下,现在倒觉得就算禁了海,的确也没什么大用。与其如此,不如派人去和日本的足利义满联络一番,要他们也多想想办法,倭寇,骚扰的不光是我们大明,也有他们日本的本土。朕就不信足利义满就不头疼!”朱元璋沉声说道。 足利义满?沈子成顿时想起了一位家喻户晓的人物来,一休!就是这个年代,一休哥现在应该还是一个小和尚,他的母亲……还有足利义满,还有小叶子,新佑卫门……难道这些动画片里栩栩如生的人物,现在都在日本岛上待着呢?一想到自己童年时看的动画片《聪明的一休》,沈子成的心里就不禁痒了起来。 “怎么,想去日本见见世面?朕也想你去!”朱元璋看沈子成的脸色变幻,就猜到他心中的计较,索性替他说了出来:“只不过,去日本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你代表着锦衣卫,朕要你一路仔细看着,将锦衣卫的力量分布到江南各地,以后,要将倭寇的情报收集的清清楚楚,大明要做到料敌机先,你们锦衣卫就要挥好耳目的作用,一应费用,朕会让户部全力支持,你可以收买倭寇,也可以命人乔装打扮混入倭寇的队伍。总之,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以后要把倭寇的一举一动都给查得清清楚楚,明白吗?” 沈子成躬身答道:“微臣明白!” “再次就是,出使日本,你是锦衣卫的官儿,不适合做使臣,这使臣的人选倒是让人头疼,去的人官职高了,会让日本人觉得朕太看得起他们了,要是去的低了,只怕又办不了事。听说现在足利义满在日本国内一手遮天,就连他们的什么天……”朱元璋皱了皱眉头,懒得说出那个皇字,这是显而易见的,堂堂中原皇帝,怎么能称那些矮矬子的头儿叫皇?这面子给的也未免太大了。 沈子成接口说道:“既然如此,微臣倒是有个建议。这次出使,反正是要去见日本的实权什么,足利义满虽然是幕府将军,但是他权倾天下,等若是日本人的领袖。不如,皇上下一道旨意,册封足利义满为——日本国王。岂不是甚好?” 这一老一少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当然,朱元璋是开怀大笑,沈子成只是脸上挂着几丝笑容陪着干笑了几声。日本国王这个封号,却是给了足利义满,这才是最有趣的事情。那个什么劳什子天皇,朱元璋心里压根就看不上他,搞什么东东,被幕府将军给架空了,这样的狗屁天皇,不做也就罢了。而足利义满手里握着实权,干脆就封他个日本国王,至于到时候日本国内会吵成什么样,那就不是大明的君臣要思量的事了。一来,大明高高在上的地位是保住了;二来,也让日本人见识一下咱们天朝上国的手段。 “看来,这次出使,副使你是跑不了的了!”朱元璋笑眯眯的看着沈子成:“你小子很好,很好!”到底是贫苦出身,让朱元璋一直文绉绉的说话,他也受不了,偶尔来上几句小子老子的,心怀大畅岂不是快哉? “皇上叫微臣干什么,微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沈子成轻飘飘的马屁跟上。 “朕不用叫你去死,只是这个使臣……”朱元璋犯了难,在大明的官员心目中,那些化外番邦都是一些不值钱的货色,往日里什么南洋小国,高丽之类的来朝贺,最多也就是派个八品官去接待就行了。有次,礼部派了个七品官去接待高丽使臣,那个官员认为是奇耻大辱,抱着官印就闹到礼部,要么别叫老子干了,要么换个低级别的去接待那些高丽棒子去。老子堂堂七品大员,丢不起那份! 可是如今沈子成就已经是从三品的同知了,难得沈子成不计较要去化外番邦,可是使臣的官职不能比副使还小吧?起码也要平级啊,从三品的官儿,派谁去都不是很合适。那些官儿们说不定也给当成了奇耻大辱,一个个哭天喊地,说是皇帝要逼他们去死去活的呢! “难!”朱元璋脱口而出,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果子,清脆的咬了一口。 沈子成低着头也不说话,现在这个时候,自然是沉默是金,哪里能多说? 朱元璋眼前一亮:既然这事使唤不动那些自尊心极强的大臣,那叫自己的儿子去总是没问题了吧?就当是叫他们去公费旅游嘛!燕王朱棣?还是晋王朱棡? 朱元璋嘴唇微微蠕动,眼看一个名字就要脱口而出…… 第一百二十四章 出使人选 翌日,朱元璋在朝会上一说要选人出使日本,整个大殿就炸开了锅,那年代不像是现在,出使就当是公费旅游了。出使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先要沿着水路一路到海边去,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就不说了,真是吃的也不怎么样,睡也睡不踏实,遇上老骨头一把的,只怕都给能晃散了。然后就是要漂洋过海,那时候的船也不像后来的汽轮,扯开旗帜走条近路一天也就到日本了,想得美,这大木船就慢慢飘吧,天知道得几天,万一遇上个风浪什么的,倒霉的还得去见龙王。 而且,大明是天朝上国,日本那是不开化的化外番邦,听说那儿的人吃鱼是吃生的,结了婚的女人要把牙齿贴成黑色……神哪,一口大黄牙就已经很难看了,一口黑牙还怎么看?一个穷的死去活来的化外番邦,居然还要天朝上国的人去出使。朱元璋这么一说,满朝文武立刻面露难色,就差没有立即说出口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没法去了! 当然了,作为站在前列的,四品以上的官员心中都是很有底气的,开什么玩笑呢,四品官员去出使日本,那也太把那些小矮矬子当成一盘菜了吧,马马虎虎去个人也就是了。只有站在后边的官员,官职比较小一点,资历比较浅一点的,心里七上八下,暗地里求遍了满天神佛,求遍了祖宗十八代,坚定不移的贯彻一个思想:老子不去! 朱元璋坐得高高在上,有什么是看不到的?一看群臣的反应就知道个大概,便说道:“这出使的副使人选,朕已经有了安排,就是锦衣卫同知沈子成。他知书达理,又能为朕分忧。年轻力壮,经得起颠簸,这一路,让他去是合适不过的了。” 朱元璋这句话一出口,气氛顿时又不一样了。四品以下的官员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同知就是从三品了,还只是个副使而已,没道理安排个品级比沈子成更小的当正使啊,这不是逼着正副两位使臣掐架吗?一个个暗赞自己的祖先庇佑,神仙显灵,或暗地许愿要去寺庙布施的,或打定主意要去道观上香的,云云种种,不壹而足!但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就不同了,脸色一张张都变得极为难看,这算是什么?难道是要咱们这么大的官儿陪着个锦衣卫的特务一起去日本那尿不生蛋的地方去玩?不行! 果然,立刻就有义士站了出来,礼部侍郎越众而出道:“皇上三思,想那高丽,千里来朝,咱们礼部也只是派了个八品官接待而已。如今是咱们大明派人去日本,副使都已经是从三品的官员了,未免于理不合。那些属国心中又不知道会如何着想。还请皇上斟酌斟酌!” 朱元璋脸色一变:“你是说朕想的不够周到了?” 朱元璋是何等威风,千军万马里杀过来的,一句话吓得礼部侍郎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循照礼部的惯例……” “惯例?朕就不想知道了。”朱元璋冷冰冰的一句话,吓得满朝文武再没第二个敢站出来说话,只看那个倒霉的礼部侍郎战战兢兢的跪在大殿中央,浑身瑟瑟,心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还好自己没有当这个出头鸟,不然的话,倒霉的可就是自己了。一时间,一些低微的“南无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在大殿里低声吟诵。 朱元璋接着说道:“朕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因为倭寇不断寇边,袭扰我大明的百姓。朕心中也是早就愤恨之,如今两位皇子,晋王朱棡和燕王朱棣都已经长大成*人,将来都是要外放出去的。这一次的机会,不如留给他们兄弟俩锻炼一番,只是到底是晋王朱棡去还是燕王朱棣去,我还没有决断,不知道诸位爱卿有什么提议?” 一群大臣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胸膛里,只要不是自己去就行了。但是心还没有放踏实,又提了起来,两位人选是什么人来着?晋王朱棡?燕王朱棣?早就听说皇上有换一下太子的意思了,又听说太子体弱多病,说不定还要走在皇上的前头。眼下春暖花开,诸事待兴,正是皇子们展露功夫的时候,这个时候把两位未来太子的候选人提出来,摆明了就是要捧一个打一个。 但是,派去的那个可不是捧,而是打。这些老奸巨猾的大臣们早就闻出来了味道,往来日本和大明之间,路上加上耽搁的时间,起码要小半年。这半年的时候,对于苦心布局的皇子们,可是争分夺秒,这个时候,哪个倒霉蛋被扔去了日本,就意味着比起另一个可以天天在朱元璋面前露个脸的兄弟吃亏太多了。朱元璋的儿子也不少,本事吧,前边几个儿子都算是各有千秋,朱元璋个人的喜恶就显得十分重要了!大臣们渐渐安静下来,这可不是一般的事情了,是要表现自己到底站在哪个队伍的事。这样的事,说好了,站准了,将来就是升官财,光宗耀祖。要是站错了,就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说啊!”朱元璋冷笑一声,这些平日满口孔孟大道,忠孝节义的大臣们心中有什么男盗女娼的念头,难道真的当自己不知道吗? 大臣们依旧是十分安静,只有那个倒霉催的礼部侍郎跪在中间,偏偏他还倒霉的抬头看了看朱元璋。朱元璋笑了笑:“那就你说。” “皇上,微臣……”礼部侍郎学聪明了,刚才的一时之勇已经叫他后悔不及,现在再说话……那十有**是没办法带着脑袋回家吃晚饭了。 “不说吗?”朱元璋的语气并不怎么重,但是熟悉朱元璋的官员们都知道,这样的语气就代表着朱元璋已经动了气,要是礼部侍郎再不识抬举的话,下一句可能就是拉到门口打二十廷杖了。这廷杖也不是好挨的,二十杖,打结实了绝对是要命的。许多平素和礼部侍郎关系不怎么样的官员忍不住心中好笑,幸灾乐祸。 “说!”礼部侍郎死到临头,忽然来了点灵感,也算是福至心灵,叫道:“皇上,晋王聪明过人,燕王足智多谋,去哪一个都是好的。只是两位王爷都是皇上的心头肉。去哪个,都只怕皇上舍不得。既然是皇上的龙子,就是皇上的家事。咱们这些大臣,又怎么敢对皇上的家事指手画脚呢?” “哈哈哈哈!”朱元璋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也算这家伙有点急智,总算说出了几句可以保住自己性命的话,索性就放他一马,当下说道:“好,你就起来吧。朕其实已经想过了,燕王年纪比起晋王是要小一些,出使一事,事关重大,要是因为他年轻误了事,那就反而让大明的国体受损。但是晋王就不同。做事老练,气度深沉。朕想,还是让晋王朱棡去走这一趟,诸位爱卿如何以为?” 这……哪个还敢以为,一起跪倒在地上高呼“吾皇英明,吾皇万岁……”呗! 朱元璋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些大臣,这位皇帝算是很少缺席早朝的皇帝了,早朝的乐趣,看着这群平素里在老百姓面前耀武扬威的官员们在自己面前噤若寒蝉的样子,也是一种享受。只是……要沈子成和晋王朱棡一起去日本,这两个人路上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摩擦。如今京都许多人都已经把沈子成划到了燕王朱棣那一派系。其实,朱元璋心中最是清楚,沈子成果然是朱棣那一边的?未必见得,对于商人来说,利益是追求最大,安全也想求个最大,在朱元璋一天没有表态之前,沈子成都不会贸然站在哪一边,而是,站在皇帝这一边才是最安全的。看着皇帝倒向哪一边,自然而然的就跟着捧两下罢了! “这一次,还真的挺好玩的。”朱元璋暗自叹息一声,举步离开大殿。 那些汗如雨下的官员们一个个出了皇宫就顿时作鸟兽散,今天的早朝得到的情报实在是太多了,先就是对日本的政策,既然不禁海,那就是要对倭寇主动进攻,如此一来,水师和兵部就有得忙了,兵部也有理由去跟户部要更多的钱,许多官员的腰包就会鼓起来了。当然,得在锦衣卫没有现的前提下。其次,就是朱元璋的态度,在晋王和燕王之间,现在看起来,朱元璋还是略微表达了一些对燕王的好感,但是也未必见得,因为朱元璋把燕王那派系的得力干将,如今在锦衣卫呼风唤雨的沈子成也给丢了进去。这就像是一个秤砣似的,这边是八两,那边可能也就比半斤少那么一点点。难以判断、难以捉摸!那些已经站了队的官员们恨不得马上把自己洗白白…… 几家欢乐几家愁……当这个消息传到晋王朱棡的耳朵里的时候,一贯沉稳无比的晋王,面不改色的走回书房,事后,只有去打扫的丫鬟才知道,房间里到处是扯烂的字画和摔碎的砚台……就连毛笔都被折断了几根……可惜,那个丫鬟也没机会告诉别人,当天晚上,她就莫名其妙的堕井而死…… 第一百二十五章 携四美公费旅游 沈子成喜笑颜开的回到家中,享受着许芝兰给自己捏着酸疼的肩膀,听着小妾在耳边说道:“官人还真是个劳碌命,这刚回京不久,就要去什么劳什子日本,都不知道那个小国是在什么地方。还好是皇上御口要你去的,要不然的话,哪位大人要你去,我非拿着扫把打到他们家去不可。” 沈子成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可以再用力一下,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力道,舒服的呻吟道:“这次去日本其实是大好机会。那里还是有很多生意可以做的。我去看看也好。而且现在朝中已经把我划到燕王那一派了。你要知道,这样是很危险的。现在太子还是好端端的。皇上也没有废立太子的意思,贸然站在哪一边,都是愚蠢的行为。我这次可以借这个机会跟晋王一起出使,事情办的顺利,到时候就能把自己洗的清清白白。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许芝兰噘起了嘴,小声嘟囔道:“我只是个妇道人家,你们说的这些事,我一点都不懂。但是我知道官人是最聪明,无论什么样的事情到了官人的手中都能迎刃而解。” “你官人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沈子成微微一笑,但是这话听在耳朵里还是极为舒服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还是自己老婆拍的。 这对小夫妻正先聊着,只见门口人影一闪,一个黄衫女子轻移莲步缓缓的走了进来。沈子成一看,却是女神医王璨,既然不是外人就懒洋洋的打着招呼:“王姑娘来啦?这几天我实在累得很,就不起身迎接你了。自己找个凳子坐吧,别见外,就当这儿是自己家啊!” 许芝兰知道官人的脾气,没好气的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低声道:“人家本就住在这里。看你这话说的。” 王璨嫣然一笑,走到许芝兰的身边,伸手朝沈子成的肩膀上按去,许芝兰和她互相看了一眼,随即松手笑道:“我给姐姐倒杯茶去!”她知道王璨早晚也是要进沈府的人,再一思量,到底是和王璨的关系更近一些,虽然相公和楚方玉、苏坦妹两位才女都有些不清不楚。不过那两位是才女,自己斗大的字儿也认不得一箩筐,人家是能吟诗作对的才女,只怕将来谈不到一块儿去,心底里竟然是暗盼着这位王家小姐能先过了门做大的。 两位女子这一换手,尤其王璨还是医师出身,手法又是不同,跟许芝兰的江湖推拿手法各有千秋,沈子成爽的快要抖起来了,忽然听到王璨在耳边说道:“听闻京都里到处都在说,沈公子要和晋王去日本是吗?” “这已经不是新闻了!”沈子成懒洋洋的说道。 王璨轻声一笑,接着说道:“所以小女子今天早上就已经通过太医院给皇上上书,也要随行去日本。” “什么?”沈子成这次真的是一个激灵要跳起来了:“你一个女子,漂洋过海的苦,你怎吃得消?还是在家等着吧,我去去也就回来了。” “不!”一贯温顺的王璨居然这一次强硬起来了:“使团出使,太医是一定要随行的。太医院里的那些老先生,只怕更加吃不得漂洋过海的苦吧?再说了,小女子本就是水乡长大的,水性还算不错。就算遇到什么风浪也能照顾自己。这一点,倒是不劳同知大人费心了。至于小女子是不是能去日本,那是皇上决断的事。要不然,沈公子自己和皇上说去,就说不要小女子随行。反正,已经上书了,我也拿不回来了!” “额滴个神哪!”沈子成在心中暗呼一声,苦着脸扭头看了看王璨:“去日本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何苦要跟着一起去呢?” 王璨幽幽叹道:“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许芝兰自然是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是这些话落在沈子成的耳中就大不相同了。一个女孩子能当着自己的面说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的话,这般深情厚谊,实在是非同一般了。要是自己再不识趣,岂不是成了不解风情的俗物?再说了,自己本来就没有打算去日本风花雪月的。随行带着这个知情识趣的女神医,倒也是一件乐事。于是便学着刚才的样子,伸手在王璨的手背上拍了拍,接口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这两人都是用《诗经》里的话,心中都是温暖无限。许芝兰虽然没听懂,但是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插口道:“你们说的话好深奥,我一句也听不懂。不过我想,要是王姑娘能去的话,那不如带上芝兰?至少芝兰也能在官人身边伺候着,总比那些不知冷暖的仆役要好得多吧?” 沈子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去一个女神医已经够呛了,如今再加上一个女保镖,只怕自己还没有离开京都就已经被御史台给弹劾的体无完肤了。还没来得及答话,小疙瘩从门口伸出半个脑袋,低声说道:“公子,我也跟你一起去吧。小疙瘩长这么大,还没看过大海是什么样子的。” “都去都去。”沈子成悻悻的说道:“我把整个沈府都给搬去,好了吧!” 小疙瘩看公子生气了,不敢答话,吐了吐舌头,把脑袋缩了回去,但是门口的阳光还照到了他的影子,明显是留在门口还没有走呢。沈子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群人啊,明明都是对自己爱护有加,但是做起事来,实在是有些让自己头疼不已。又不好意思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只能自己撑着。正要长叹两声,忽然小疙瘩在门外一声尖叫:“公子,苏姑娘、楚姑娘来访!” “天哪!”沈子成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这两位该不是也要跟着自己去日本的吧?这算什么?携四美公费旅游? 只可惜,大厅里空空荡荡,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两位少女并肩走了进来,苏坦妹看到沈子成,先是微微一福,礼数十足,又和许芝兰、王璨分别见过礼之后,这才款款就座。楚方玉就随意的多了,笑眯眯的看了看沈子成,眼神儿还轻轻的勾了他一下。沈子成心痒难耐,乖乖隆个东,那一晚上果然还是没有把这妖精降服!改天再让她看看沈家少爷的手段。 心中正想着这些好事,忽然听到苏坦妹说道:“沈公子,这次来是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未必都是好消息,得您自行判断了。” 沈子成愕然道:“什么消息?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刚刚宫中派人去宣旨,说是因为大明立国不久,日本久未派人来朝。朝中会说日本话的人就极少。本来宋濂先生是会一些的。可是他年事已高,要是派他去日本的话,只怕吃不消这一路上的风吹雨打。是以就派本姑娘去了!”楚方玉乐呵呵的说道。 沈子成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只是个借口,泱泱大明怎么可能只有这一老一女会说日本话。就算自己也会说几句干巴呆,呀灭碟之类的。联想到之前的形势,说不定是朱元璋另一种形势的弥补,借口让会说日本话的楚方玉随团,其实是想让她和自己的儿子,晋王朱棡先接触一下。到时候再把她许给朱棡当个侧妃也未尝不可。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王妃,但是对于平民出身的楚方玉来说,也算是一步登天的事情了。朱元璋料想她是不会拒绝的。这件事,老朱还算留了后路,到底是自己恩人的女儿,老朱也不让她盲婚哑嫁,先和自己的儿子见见面,大家沟通一下感情。要是朱棡得了楚方玉的话,多少算是一种补偿吧! 沈子成越想越觉得像,心中一阵冰凉,抬头看着楚方玉的笑脸,自己只能干巴巴的挤出一丝笑容来。朱元璋的心思不好揣摩,现在老朱还不知道自己跟楚方玉的事情,要是这一路上,忽然间拿个什么密旨出来……最可悲的是,万一朱元璋跟自己说,要注意沿途撮合朱棡和楚方玉的话,那不是拿个绿油油的大帽子逼着自己带吗?这种吃亏的事,沈子成是打死也不会做的。 “还有个消息呢?”沈子成定了定心神,抬头问道。 苏坦妹接口说道:“我也要去!” “为什么?”沈子成一听这话,心就彻底凉了,看来携四美公费旅行是在所难免了。只是却不知道苏坦妹是为什么要去的。 苏坦妹幽幽的叹息一声:“其实我本意是不怎么想去的,可是,朝中已经有了安排,这一次去宣旨,因为去的官员品级太高,似乎太看重那些日本人了。而日本人又不怎么敬重女人。虽然马皇后招我入宫,亲口告诉我,一来要用我是个女儿身来羞辱一下日本人,二来也因为我才名在外,就算是担任使节也不弱于男子……” “那为何不索性让楚姑娘当使节?”王璨随口问了出来。 沈子成是知道这个答案的——看她刚才色迷迷的看着自己的样子,像使节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真实意 “母后!” 随着一声略带悲伤的叫声,晋王朱棡跪倒在马皇后的面前。一张清秀的脸上带着丝丝泪痕。两眼之中满是悲戚的忧伤:“孩儿自幼最是恋着母后,每每想起要外放出去做藩王,就舍不得母后,只怕不能在母后面前尽孝道。如今要孩儿去日本。那里山高路远,前后要有半年无法在父皇母后面前尽孝。孩儿实在是舍不得啊……舍不得……” 说着,两行眼里就要顺着鼻梁流了下来,马皇后心中多少也有些不忍。这四个儿子,在她的眼中都是一视同仁了。这位皇后娘娘虽然政治眼光并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但是为人妻,为人母都是绝对的典范。一想起来要和儿子分开,心中难受的很。出使这种事情叫个大臣去也就好了,何必要叫自己的儿子去呢。马皇后一手拍着朱棡的后背,一边低声说道:“三儿,那,等你父皇回来,为娘的再跟他说说!” 朱棡大喜,急忙给马皇后重重的磕了几个头,马皇后手忙脚乱的把朱棡拉了起来。朱棡心中渐渐平静了下来,自从朱元璋那道圣旨一出,朱棡心里就明白,要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改变父皇的想法,那就只有马皇后一个人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情深,况且马皇后对朱元璋还有多次救命之恩。朱元璋对马皇后的情谊,这几个儿子是最明白的了。亲情牌是一定要打的,至于是什么效果,就要听天由命了。 眼下太子身体一天天的好转,不过朱棡等人的野心可一点也没消除。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自己被丢去了日本,岂不是要命?而且还要自己跟那个沈子成一起去。呸,那家伙何德何能,居然能和晋王一起去日本,还给他沈家长脸了呢!这些想法,只能是在心里想着,从侧面朝朱元璋进攻,要是大咧咧的蹦出来说自己要怎么样怎么样的话,朱元璋第一个就要自己好看。 “那儿臣就先告退了。”朱棡擦了把眼泪,站了起来,冲着马皇后笑道:“母后,记得您说喜欢吃老福做的桂花糕,下次儿臣入宫来的时候,再给母后带一些。” 马皇后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的看着儿子出去了。独自坐在窗下晒着太阳,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就像当年和朱元璋新婚不久的时候。那时候,夫妻两人都住在郭子兴的府邸。郭家的儿子们想要朱元璋的性命。夫妻两人每日的生活都要小心翼翼,就连一起在花园里走动晒晒太阳都不敢。后来,朱元璋的事业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忙碌了,夫妻两人还是聚少离多。只是这伉俪情深却从来没有改过。自从朱元璋做了皇帝之后,马皇后几乎就不对朱元璋的政令有任何干涉,只是静静的做好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的本分。这一次,就要为了自己的儿子,去和朱元璋商议吗? 马皇后正想得出神,忽然肩膀上一重,却是朱元璋将一袭披风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转望去,只见朱元璋那张略显老态的脸上,还是挂着当年一样的微笑,轻声说道:“皇后,坐了这么久了,当心风寒。你看,日头都已经从窗口偏过去了。你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说出来给朕听听?” 马皇后的脸上绽开了一丝笑意,就像是春风中的花朵一样,充满了生机和喜悦,双手将那披风一紧,低声说道:“皇上,臣妾之前见过晋王。” “他来了?为何不见朕?”朱元璋何许人也,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便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马皇后的身边,夫妻两就这么静静的互相看着对方,眼中温柔无限。 马皇后轻叹一声:“皇上,臣妾从来不说朝政的事。不过这一次出使日本,想那日本也并非是什么泱泱大国。何须要棡儿亲自去呢?派一位大臣,带同那位锦衣卫同知一起去日本宣旨就是了?皇子亲自前去,好像也太把日本当回事了吧?” 朱元璋动容一笑,却没有答话。这一次不是皇子的面子问题,而是朱元璋要对朝廷内部进行整合的问题。之前沈子成和朱元璋长谈一晚。说的先就是锦衣卫的改革问题。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制约起来是很困难的事情。锦衣卫的权力太大。朱元璋在还好说,可要是将来有一天朱元璋不在了。谁来驾驭这个庞然大物,像锦衣卫的高官们会不会心存不轨。这些都难说的很。 沈子成的提议是,先要把锦衣卫细分,一部专门对外,这个外是说草原上的各部,以及那些小国。对蒙古的各个部族,包括女真等少数民族,该拉拢的拉拢,该分裂的分裂,最好是让他们天天自己窝里斗,打的不亦乐乎。明代的时候,蒙古草原依然是大明的天敌,瓦剌等部跟大明一样打的昏天暗地。包括后来的女真,更是导致大明分崩离析的外因。这一部的功能要强化起来。沈子成也算是苦心孤诣了。 另一部,对内。这对内值得是对官员而不是对民间。官员的贪污**,历朝历代都是难以解决的问题。同样,贪污**也是导致改朝换代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老百姓打交道的就是那些所谓的父母官,基层的官员要监督,高层的官员也不可以放过。给予这些官员足够的生活条件之后,就必须把他们的行为严格的控制起来,绝对不能容许有贪污**的情况出来。一旦出现,杀无赦! 再有一部,是对民间,民间,并非是说那些手无寸铁,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而是可能会导致政权不稳的一些组织,比如,一些以传教为名义的,白莲教之类的东东。这些人,往往考虑的不是大局,而是蝇头小利。而且,他们不是以天下为己任,而是自为了自己的利益,对整个政权和社会体系,基本上没有什么功劳可言。破坏,就是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 还有专门搞卧底的,搞刑讯的,搞什么乱七八糟的,沈子成提出了许多有用的计划。朱元璋记在心里,对这个商人出身的锦衣卫头子不禁又多了几分好感。他怎么知道,这些后世里的情报机构,虽然沈子成不是十分了解,但是oo7之类的电影看多了,谍战片看多了,廉政公署看多了,多少是有些自己的体会的。对于还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的大明锦衣卫来说,已经是划时代的壮举了。简直是黑暗中的萤火虫,无论如何也挡不住沈子成这般的拉风! 朱元璋从沈子成的字里行间体会到一个信息,这个信息十分重要。作为帝国最强大的机构——锦衣卫。沈子成并没有倒向任何一个皇子,而是转了个弯告诉朱元璋,锦衣卫是为皇帝服务的。无论是现在的皇帝,还是将来的皇帝。沈子成不会把这个恐怖的庞然大物,用到那些皇子的斗争中去。 “这次让晋王去日本,朕也有自己的意思,皇后还是不要劝说了。”朱元璋平静的说道。 马皇后难得言一次,见朱元璋并不肯转变,便不再坚持,静静的看着朱元璋道:“皇上,臣妾心中很明白,你是为太子着想。” “是!”朱元璋知道这附近绝对不会有人,作为一位皇帝,他太多话无法跟别人说,只能跟马皇后这般说话了:“朕的确是为了太子,不但是要把晋王送去日本,朕还要把燕王送到封地,藩王全部离京。” “怎么?”马皇后只是善良,绝对不傻,从丈夫的言语中,马皇后闻到一丝危险的味道:“难道说,太子……” “他们想什么,朕都明白。太子一向体弱多病,又有些太过于温文儒雅,跟朕的脾气不太对。外边一直在说,朕可能要废立太子。这些儿子们都是朕生的,朕还能不了解他们肚子里的鬼点子?一个个都想着这太子的位置呢。朕将来要把这皇位安安稳稳的传下去。就要给太子一个足够的环境,让他可以接班。”朱元璋一说到这个话题,好像苍老了好几岁似的,一股倦意不可阻挡的袭上身来。 马皇后缓缓的伸出手去,握住了朱元璋的手:“帝王家自有帝王家的烦恼。忧心也无济于事。” “呵呵,”朱元璋难得笑了笑:“皇后也无须担心。太子虽然不是很讨朕的欢心,但是他宽厚仁慈,做一个仁爱的皇帝绝对是称职的。” 真是这样就好。马皇后自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去,太子的身体已经是这般模样了,将来有没有机会去当皇帝都难说的很。不过,朱元璋既然已经话了,马皇后的心里多少也安定了一些,总不至于连自己的丈夫的话都不相信吧? 朱元璋的脸色逐渐恢复了平静,现在估计燕王朱棣还在心中暗喜呢。自己很快就要让他“喜出望外”了!皇位?那是自己手中的一个棋子,想给谁就给谁,岂是这些孩子能自己争的去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离奇的母子 朱元璋办事的效率还是挺快的,去日本的使团,在礼部的策划下有条不紊的组建着,沈子成已经每日被礼部的官员们给摆弄到快要疯了。 “沈大人,您这般走路的方法是不对的。作为咱们大明天朝上国的官员,您要走的更有威仪。” “沈大人,等等,下官知道您已经很渴了,但是身为天朝官员,您应该喝的更斯文一点。下官以为,用袍袖遮着口唇乃是上上之举!” “沈大人,下官没别的意思,是看大人您站起来就想走,此举似乎有些不妥。咱们是礼仪之邦……” 沈子成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天天在礼部练那些礼仪,几乎快要疯了。看着那些礼部官员的眼神都渐渐有些不对了——“小样的,等老子从日本回来的。一个个把你们请到锦衣卫喝茶去。天天都这么折腾人,谁吃得消啊?” 好容易礼部的官员们也到了下班的时间,沈子成一溜烟从礼部跑了出来,浑身上下一片酸痛,站也站不好,坐也坐不好,耳边就不停的回味着那些礼部官员犹如苍蝇一般的话语,这样坐,那样站…… “公子是直接回府吗?”小疙瘩指挥着沈府的轿子,平时沈子成也不需要坐轿子,走走路就回家了,这几天实在是被折腾的太累了,连骑马都觉得大腿疼,索性开始坐轿子,也可以省点体力。 沈子成还没来得及说话,远远看见街口转过来一人,穿着一身灰色寻常对襟长衫,远远的冲着沈子成就是一礼:“沈大人,多日不见了!” 沈子成仔细一看,原来是当初在兰溪的时候并肩作战过的纪纲。沈子成马上堆起笑容,抱拳道:“纪兄。别来无恙!” 纪纲急忙说道:“沈大人千万别这么说,折杀小人了。今日是燕王在迎风阁摆下酒席,要招待沈大人。小人是特意前来相邀的。” 沈子成笑呵呵的拉着纪纲:“纪兄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咱们是什么交情,还说什么大人长大人短的。我叫你一声纪兄,你叫我一声沈老弟,这便是了。要是咱们兄弟之间还纠缠这些的话,岂不是让人寒了心肠?燕王既然摆下了酒席,小弟怎么会不到呢?这就一同去了吧?实不相瞒,我在礼部待了一天,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礼部倒不是小气不给我饭吃,只是他们那般折腾法儿,就算我有三头六臂,也招架不住,还吃什么饭啊?走走走,咱们这就去。” 小疙瘩十分识趣的给纪纲牵过一匹马来,沈府的轿子一起,一行人晃晃悠悠朝迎风阁去了。这个阁子在京都也算是颇为出名,却不同于秦淮河畔的那些风月之地。据说迎风阁的酒乃是老板特酿的,三杯醉人,但是一觉醒来之后,口不干,头不疼。酒既然如此好,价钱就不是一般的贵。想来品酒的达官贵人,大多也要预定,不然的话,来晚了只怕就找不到位置了。也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并非是因为老板有什么后台。而是能到这阁子里饮酒作乐的都是贵人,在京都,除了朱元璋之外,哪个敢说自己就能一手遮天?低调,低调才是做人最安全的法门。 沈子成进了迎风阁,自有纪纲在前边带着路,一路转过屏风上了三楼的雅间,一推门进去,只见朱棣和徐妙云早已在房中相候,门外还站着几条彪形大汉,眼见是朱棣的护卫了。沈子成笑呵呵的上前施礼。朱棣对沈子成倒是极为客气,转过身来一挥手命纪纲先出去。 此时天色正是黄昏,如血的夕阳染透了天边,徐妙云亲自拿起酒壶,给朱棣和沈子成各倒了一杯酒。铺着厚厚红绒桌布的圆桌上放着四大四小八盘精致的点心。朱棣举杯朝沈子成笑了笑:“尝尝。这里的酒绝对会让你觉得不虚此行。” 沈子成将酒杯凑到嘴边浅浅尝了尝,笑道:“燕王推荐的酒自然是不会错的。” 朱棣漫不经心的看了徐妙云一眼,聪明伶俐的燕王妃便接口道:“这次沈大人要出使日本。燕王特意设了这宴席为你践行。只是,沈大人从日本归来之后,再想要邀请沈大人,就难了。” 沈子成错愕道:“这有什么难的,燕王府又不远,下次我做东请燕王和王妃呗!” “远的很呢!”徐妙云淡淡的说道,娇憨的笑容中隐约带着一丝疲惫。 沈子成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忘记这茬了,燕王很快要就藩了,去了北平之后,藩王想要回京就没那么容易了。自己是锦衣卫的人,想要去北平,也不是很方便。朱棣今日叫自己来,这一顿酒席可不是好吃的,虽然不是什么鸿门宴,但是酒席中的滋味,可就复杂的很了。 “这一杯,先恭喜沈公子在锦衣卫平步青云。”朱棣一仰脖子将一杯酒灌了下去。沈子成心头苦笑一声,果然来了。锦衣卫现在有多大的能量,大家都看出来了。自己已经是同知了,稍候从日本回来,加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功劳,朱元璋很可能就把毛骧给调到别处,然后把自己提拔上去。在锦衣卫里拥有一个自己人,绝对比在六部有人更加管用。朱棣虽然对自己有些恩德,不过今时今日沈子成在锦衣卫的权势地位,大多还是靠自己拼上来的。朱棣也知道指望当初那些小恩小惠想要笼络住日渐高升的沈子成,只怕是有些困难。如今便在就藩之前,先示好再说。 沈子成回敬道:“下官在锦衣卫有今日,多亏了燕王当日相助。点滴之恩,没齿难忘。下官当然是要敬燕王才对。” 朱棣眼珠子一转,索性敞开了话题:“沈公子,不瞒你说。如今这里也没有外人。这几日来,朝中有些传言,说是父皇这次派晋王和沈公子远去日本,乃是对东宫的试探。其实,我们这些皇子王爷看起来风光无限,也都是身不由己罢了。许多事,并非自己很想去做,但是又不得不去做。不知道,我这么说,沈公子是不是能体会。” 体会?沈子成暗暗叹息一声,皇室内部的斗争本来就烦杂无比,如今的太子朱标还算是个省油的灯。要是东宫也参合进来,那才麻烦了。朱元璋这个人非同一般的皇帝,是真正从草根上拼上来的皇帝,说到主意,没有人能比朱元璋的心意跟坚决。换句话说,假若不是朱元璋自己动了换太子的念头,又或者是太子朱标突然暴毙的话。这些皇子们所作的一切,只是徒劳,反而会加深朱元璋对他们猜忌。不过,难处就在这里,朱标的脾气看起来不讨朱元璋的喜欢,身体也不好。众所周知,只有经常向父母要糖吃的小孩,父母在有糖的时候,才会第一个想起他来。皇子们对皇位只能是这个态度,不能表现的太积极,那是找死的路。也不能表现的太淡然,否则将来朱元璋压根就不考虑你的时候,就知道后悔了。这种纠结着的心情,沈子成虽然没有试过,可在上辈子看了那么多小说电视剧,多少是有些体会的。 “燕王不必烦恼,这次皇上只是选使臣去日本而已,下官以为,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沈子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两人的关系又拉开了一点。燕王夫妻一直是以公子相称,显得沈子成似乎和他们很亲密一般,而沈子成却自称下官,分明是以官场上的套路来接招。燕王夫妇都是人中龙凤,又怎么会不明白沈子成的意思。 太容易得到手的,也就不值得珍惜了。朱棣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对着沈子成微笑道:“沈公子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之后你去日本,我有几件事不妨对你先说。” “请燕王赐教!”沈子成这是真心实意的想知道,现在的日本,和沈子成在后来了解的日本并不同,别可去了日本真的闹出笑话来。 “赐教就不敢当了。我手下有个人当年曾经在日本待过。日本国在近五六十年的时间里一直处在南北朝分裂的战乱中。直到最近才由足利义满这个幕府将军迫使南朝议和,结束了日本国内的混战。但是如今的日本格局并不稳定。你去了之后,很可能会遇到日本国内各种势力的拉拢。有一点,我们大明是为了倭寇去的,哪个能对付倭寇?只有现在掌握大权的足利义满,其他人都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是以,无论日本国任何一方势力对大明示好,大明都要谨慎再谨慎。”朱棣说的很仔细,沈子成点点头,记在心中。 “不过,你去了或许会遇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日本的后小松天皇,有个儿子因为母亲是南朝藤原氏的人,遭到皇后的嫉恨,以她是南朝人,同情南朝为理由,将她母子赶出皇宫。(一休和尚法名一休宗纯公元1394?,是日本室町时代的一个禅僧,此时的一休应该还没有出生,为了剧情需要,笔者就让他提前出生了。)这对母子却受到足利义满的照顾……”朱棣说到照顾的时候,语气不禁带了点笑意:“就算是照顾吧!” 沈子成的耳边似乎响起了童年时经常听到的那歌:“格叽格叽格叽格叽……” 第一百二十八章 换人 朱元璋的圣旨一下,沈府就开始忙碌了起来,这时候就算是出使也要挑个好日子,司天监的官员们眼睛都快瞅瞎了,总算是给使臣们选了个黄道吉日:宜出行,宜远游,宜婚嫁……反正是个诸事皆宜的大好日子。沈府里的女人们更是忙的不亦乐乎。沈子成乐得清闲,搬了把椅子开始盘算起去日本的事。 这时代的日本也不知道是不是好玩,一休哥是肯定要去看看的,至少也要看看是不是和传说中一样的聪明吧?还有那个小叶子,不知道是不是一休哥的女朋友……新佑卫门,更是要看看啦,最好一起去逗逗足利义满。这些童年时的梦想,居然很快就可以实现了,沈子成的心中不禁有些心花怒放。 “官人想什么呢?”许芝兰正收拾着衣服,看着沈子成坐在窗户边一个劲的傻笑,不禁问道。 沈子成乐呵呵说道:“去了日本你就知道了。这件事好玩的很呢!” 夫妻俩还没来得及深谈,小疙瘩就一溜烟的跑来汇报:“锦衣卫那边出事了。” 出事?奇怪了,京都还有什么人敢在锦衣卫闹事?难道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沈子成急忙换了件官服,就准备去锦衣卫看看是怎么回事。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唐一鸣和蝶衣也满头大汗的跑来了。唐一鸣一看到沈子成就像看到救星似的,一把拉住沈子成的手臂:“大人,不好了。这次出使,你选的随行锦衣卫,被毛骧大人全部给换掉了。” 毛骧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这种事啊?沈子成知道其中必有内情,安抚了两句,便带着唐一鸣和蝶衣一路去到锦衣卫找毛骧的麻烦去了。刚刚走进锦衣卫衙门,就看到一顶八抬大轿停在院子里,一群膀大腰圆的汉子不知道是保镖还是轿夫,趾高气昂的站在轿子边上。看那气焰,几乎是要比锦衣卫的缇骑们还要嚣张几分。沈子成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从这些汉子的衣着上看出什么不妥来,心中存着疑惑便先行入了大堂。 这儿是锦衣卫衙门,沈子成是锦衣卫同知,什么人也不敢拦着他,一路走到毛骧的房外,沈子成扯开嗓子叫道:“毛大人,我沈子成来了……” “进来吧!”毛骧并不是立即回答沈子成,而是似乎跟什么人低声耳语了片刻,才同意沈子成进门来。沈子成更加疑惑,一把推开了房门,一个长着鞋拔子脸的官员赫然入目。权倾朝野的胡惟庸……这,沈子成不敢怠慢,急忙施礼道:“下官锦衣卫同知沈子成,见过胡大人。” 胡惟庸只是穿着一身青衣布衫,起来扶着沈子成笑道:“沈大人少年有为,平步青云,我们这些老朽实在是没法和沈大人这样的少年俊杰相比啊。之前老夫政务繁忙,有心和沈大人叙叙旧,却一直没有时机,没想到今日居然在锦衣卫衙门碰上,也真是有缘了!” 有个屁的缘,沈子成心中暗骂道,老子就是在这里上班的,你来老子的公司还看不到老子,那不是奇怪了?当然,心里骂归骂,脸上还得恭恭敬敬的,低声说道:“有劳胡大人挂心了,其实下官前来是为了问问毛大人,为何换了许多锦衣卫的随行人员。” 毛骧的脸色有些尴尬,看了看胡惟庸不敢作声。胡惟庸那张丑陋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替他说道:“是这么回事。早朝之后,老夫和皇上商议,这一次出使日本,锦衣卫除了沿途保护之外,还有刺探敌情等重要任务在身。沈大人虽然是锦衣卫的高官,可是进了锦衣卫并不是很久,只怕是对那些身怀绝技的缇骑们不太了解。所以,老夫特意来告知毛大人,请他量才而用……”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毛大人不如早跟下官打个招呼。害的下官还以为手底下的人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惹得毛大人不开心呢!”沈子成淡淡的说道。 现在最郁闷的就是毛骧,两边都得罪不起,这儿胡惟庸就不用说了,权倾朝野,自己怎么敢跟胡惟庸斗?而另一边,说起来沈子成是自己的下属,其实呢?众所周知,锦衣卫这块肥肉早晚都是沈子成的,而且皇帝对他是信任有加,去日本只不过是在沈子成的功劳簿上再重重的添上一笔,为他将来接掌锦衣卫铺好路而已。自己这个名义上的锦衣卫指挥使,又怎么去和皇帝选好的接班人闹矛盾呢! 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毛骧咳嗽一声,解释道:“其实,本官的本意也不是全换,只是名额有限,总想多调一些有经验的人去,免得误了皇上的大事,所以换着换着,不小心就给换多了。” 作为一个领导干部,毛骧已经算是低声下气了。沈子成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笑道:“毛大人也无需解释,既然是毛大人的安排,下官就自当配合。只是下官还想带着一些平时使唤惯了的人去。不知道毛大人是不是能开个方便之门!” 胡惟庸一直坐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位年轻的同知大人侃侃而谈。这一次,胡惟庸苦心孤诣要插手锦衣卫的事,其实就是看重了朱元璋这回很把出使日本当成个事来办。既然如此,随行的人员回来之后,就相当于镀了金。这样的好事,怎么能让沈子成一个人专美?锦衣卫是对付贪官污吏的,那胡惟庸就更要在里边安插、拉拢、分化一批人出来为自己所用!千辛万苦找了个借口,对那些在锦衣卫里边升官无望,资历又老的人捧上一捧,将来他们未尝不能变成自己的暗桩。 沈子成这句话一出口,叫毛骧又不敢反对,只是把求助的眼光投向胡惟庸。 胡惟庸轻声说道:“沈大人想要带些亲信去,自无不可。只是随行的人员名单马上就要报去礼部,沈大人还是尽快,莫要耽误了时间。” “多谢大人关心!”沈子成躬身一礼,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和胡惟庸四目相对,这两人一对眼,心中都是一个念头——这人,终究是要站在我的对立面!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宰相肚里好撑船 日本虽然在当时看起来是个不起眼的小国,但是皇子和大臣亲自去日本册封“日本国王”也算是一件大事。朱元璋亲自主持送行仪式,晋王朱棡心不甘情不愿的带着随行人员跪拜在朱元璋的面前,脸上还得堆着微笑:“父皇请放心,儿臣此去必扬我大明国威,让那些化外番邦看看咱们天朝上国的风采。” 朝中文武百官几乎都来了,此行要走水路转道扬州之后出海,沿途有明军水师护送,晋王身为皇子,近身护卫也带了两百余人,相比之下,沈子成只不过带了百多名锦衣卫就显得有些寒酸了。这作为使团主要成员的四百来人密密麻麻的跪在一起,要是不看清楚身上的服饰的话,只觉得这些人融融恰恰,气氛十分和谐! 登船之后可就不同了,朱棡的人,沈子成的锦衣卫泾渭分明,光是朱棡的人就占据了差不多三艘船,两位正副使者还是要待在主船上的。这一路上为了防备海盗和倭寇的袭击,水师特意配备了清一色的福船。这福船是一种尖底海船,以行驶于南洋和远海著称。宋人说:“海舟以福建为上。”福船高大如楼,底尖上阔,尾高昂,两侧有护板吃水四米,耐风浪,还有防火设备,可以载士兵一百人,全船分作四层,下层装土石压舱,二层住士兵,三层是主要操作场所,上层是作战场所。舱面设有“木女墙”和“炮床”,可以居高临下射“矢石火器”,战斗力十分强。全船分四层,下层装土石压舱,二层住兵士,三层是主要操作场所,上层是作战场所,居高临下,弓箭火炮向下,往往能克敌制胜。福船部高昂,又有坚强的冲击装置,乘风下压能犁沉敌船,多用船力取胜。福船吃水四米,是深海优良战舰。福船船头高昂,有坚强的冲击装置,能够乘风下压而犁沉敌舰。是明军的水师中,乃是主力战舰。 用福船还是两重意思,一来是为了防止倭寇袭击,二来也是给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日本人看看,咱们大明的水师有多么先进。如此先进的天朝上国来册封你们日本国王,一个个化外番邦的夷狄还不赶紧跪拜朝贺? 船队缓缓的朝扬州方向开去,朱棡似乎心情并不是很好,躲在船舱里一天都没有见人。而沈子成到是乐得清闲自在,闲来无事就叫上几个锦衣卫,在船头玩些精灵古怪的玩意。虽然说朱棡是正使,沈子成也没必要去上杆子拍这位晋王的马屁。因为,历史早就写的明明白白。登基的是建文帝,篡位成功的是朱棣,要不是自己穿越到这儿来了,压根都不知道朱棣的三哥叫什么名字。像这样几乎淹没在历史洪流中的人物,拍他的马屁还不如去拍胡惟庸的马屁呢,至少还能给自己换来些好处。 船上带的厨子是朱元璋特意派来的御厨,整个下午都在船舱里忙忙碌碌,虽然船上不比在陆地上平稳,不过御厨就是御厨,一手拿锅一手拿铲,摆开了也是武林高手的架势。就算是切的那些细碎花儿,刀法也是纹丝不乱。沈子成上了船就把身上的官服给脱了,换了一身紧身短打的锦衣卫服饰,此时蹑手蹑脚的走进厨房,笑呵呵的看着御厨道:“有件事得麻烦你一下!” 御厨回头一看,是使团的副使,急忙回身施礼,沈子成拦住他说道:“是这么回事……” 原来蝶衣这个丫头,飞檐走壁妙手空空都是绝技,偏偏水性不行。上了船就开始晕,一开始还咬着牙顶住,后来再也忍不住了,一口气冲到船头将隔夜饭都快吐了出来。现在还是轻飘飘晕乎乎的茫茫然不知道身在何处呢! “这事儿好办!”御厨何许人也,一听就知道是晕船嘛,便说道:“那位姑娘暂时吃不得油腻的食物,我便给她做几道清淡的小菜,慢慢调养着,顺便再用姜……” 沈子成正笑呵呵的听着,忽然背后闯过来一个人,横冲直撞,根本就像是没看到沈子成就站在门口似的,硬是从沈子成的身边挤了过去,大咧咧的对御厨叫道:“今天晚上晋王想吃几道鸳鸯芦荟羹……”一口气报上七八个菜名。那御厨面有难色,支支吾吾的说道:“晋王想吃,那小的自当竭尽全力。只是材料虽然有,但是有些菜需要火候,并非一两个时辰就能做出来的,像那一道汽锅鸡,至少也有四五个时辰的火候才行。等到晋王吃到嘴的时候,那成了宵夜了。” 御厨拼命解释着,其实这也难怪厨师有心理阴影,在皇宫大院之中,皇帝爱吃什么菜,御膳房一般都早早就准备着,就算皇帝今天不想吃,最多也就是废些材料,也不至于让皇帝吃不到。皇帝老儿的脾气可不是好琢磨的,或许吃不到就是一笑而过,可是或许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这些御厨们,可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不过,如今是在船上,这一条福船,比寻常的福船是要大一些,材料准备的倒也充分,只是朱棡是生长在帝王家,一道菜需要做多久,他怎么会知道?只知道平时要吃,就到嘴边了而已,倒是苦了这次随行的御厨。 那个穿着打扮就像是朱棡随从的年轻人趾高气扬的喝道:“那我不管,晋王爷吩咐下来了,那你就想办法去弄。做不出来,我就要你好看!” 那御厨顿时傻了眼,还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但是这些跟随在朱棡身边的人,平素就骄傲的不得了,总觉得天下间皇帝最大,朱棡第二,自己就第三了,什么御厨啊,什么大臣啊,统统都是纸老虎。不过在京都,老百姓都知道,晋王府的人,那气焰可不是一般的嚣张,满大街横着走,五城兵马司也不敢问一句。朱棡这个人又护短,有一次,朱棡家的仆人在京都典当行里当了个东西,过了几日,不小心将当票丢失了,便大咧咧的去当铺要。可是当铺是需要当票的啊,不然的话,怎么核对那些典当的东西呢?当铺自然是不给的,那仆人二话不说就回去叫了一群杂役,拿着扁担木棍将当铺砸的稀巴烂。当铺老板吓得赶紧报了五城兵马司。这头五城兵马司的人刚到,那头朱棡就骑着高头大马到了,不但现场指挥着家丁把当铺给砸的稀里哗啦,还当着五城兵马司的面,活生生的将掌柜的两条腿都给打断。从那以后,京都的百姓就知道了,就算是晋王府的一条狗,也得罪不起。朱棡那人护短实在是护的让人无法忍受。 “麻烦您回去跟晋王通融一声,有几道菜今日实在是做不出来,明日,明日一早,小人就准备材料……”御厨还在苦苦哀求,那家丁已经听的不耐烦了,飞起一脚将那御厨踢倒在地,右脚踩在御厨的胸口,用力用脚尖在他胸口转着圈,恶狠狠的骂道:“不开眼的混蛋,在御膳房呆久了就不知道规矩了是吧?晋王是什么人,他老人家要吃的东西,你做不出来还顶着御厨的名干什么?找死是吧!” 可怜那御厨都五十岁年纪上下了,被人一踢一踩,差点就没吐血出来,脸色一片苍白,双手抱着那家丁的腿。厨房里也有不少小厮,只是这些都是杂役,哪个敢去得罪朱棡的人?都是噤若寒蝉的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 沈子成本不想管这闲事,御厨却是一双眼睛哀求的看着自己,一把年纪的人了,看起来着实可怜,便开口劝道:“小哥,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也不是故意不做。有些菜,就像是冬天要吃葡萄似的,可怎生办得到?晋王通情达理,也不会和一个小小厨子一般见识。小哥还是回去分说一二就是……” 作为一个从三品的特务机关领导干部,沈子成对区区一个小厮说这话已经算是相当客气了。 不料,家丁居然翻着眼睛看着沈子成:“这是我们晋王府的事,使团是晋王做主。厨子也是晋王要用的人。不关你们锦衣卫的事。” 丫丫个呸的,老虎不威,还真当我是病猫啊!沈子成顿时火不打一处来,区区一个晋王府的家丁就敢在船上对着老子唧唧歪歪。 一股无明业火从脚底板一路烧到沈子成的头顶,好在沈子成还没有作起来,就强制咽了一口鸟气下去,长长的出了口气道:“现在无分晋王府还是锦衣卫,我那边有个缇骑身体不舒服,厨子做完了给晋王的饭菜,也要给我的人熬些清淡的吃食。这些事,我自然会去和晋王分说,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如今的沈子成气度到底是不同了,也犯不着跟这般小人物置气,一口气忍下来,自己都忍不住想夸自己“宰相肚里能撑船”! 那家丁没好气的翻了翻怪眼,一甩袖子就从沈子成身边走了过去,竟是一样的神气! 第一百三十章 圣人的话 “大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小的都看不过去了,只要大人一句话,小的马上把那不长眼的狗东西暴打一顿丢到河里去。”在厨房外边等着沈子成的几个锦衣卫个个义愤填膺、摩拳擦掌,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 沈子成怎么能不知道他们心里的那点鬼主意,淡淡的笑道:“我堂堂锦衣卫同知,怎么能和这些人一般见识。你在路边遇到一条狗,狗冲你叫了几声,难道你还要跟狗叫回来不成?要做大事,就要有点肚量,这些小厮,无需跟他们计较了!” 那几个缇骑急忙接上话头就拍起了马屁:“大人果然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古人说大人有大量,果然是不错的。那家伙也就是运气好,不知道祖上烧了什么高香,遇到了大人。要是遇到旁人,还不打死他?” 沈子成自己就是拍马屁的高手,又怎么会把别人的马屁当真?背负着双手,对那厨师叮嘱道:“待会儿给晋王做完了晚饭,记得给我的人熬些姜汤什么的。早些做了吩咐人送去。有劳了!” 那些缇骑可不知道为什么沈子成对一个御厨这么客气,但是沈子成心里有数。这一路上,伙食可都是在厨子管着呢,又不能二十四小时监督着。虽然说御厨也不敢在饭菜里边下毒药泻药什么的,可是故意做的脏些,谁也不知道。自己礼贤下士一些,最起码饭菜吃的也安心。天知道今天晚上晋王那边的伙食里会不会被人下了点黑手,比如上个茅房之后故意不洗手就给晋王切菜什么的…… 到了船头,只见蝶衣穿着宽大的锦衣卫服饰,坐在船头吹风呢,她本来就晕船,又不想坐在船舱里边憋着更闷,就来到船头,福船还是挺大的,船头这儿也没什么人在。小姑娘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这里看着水波荡漾,看着船儿缓行。 沈子成看着蝶衣消瘦的背影,正想过去安抚几句,忽然看到从另一侧船舷那边走过好几个人来。为的一个穿着黑衣的人,正是方才在厨房里遇到的晋王府家丁。其他几个人打扮跟他差不多,看起来都是一丘之貉。 这几个人大咧咧的走到蝶衣的身份,冷眼看了看她,叫道:“挪到一边去,这儿清净,爷几个要在这儿吹吹风。” 蝶衣身上没有几分力气,微弱的说道:“那边还有好大的地方,你们去那里不行吗?” “嘿,新鲜了!”那家丁叫道:“从来只有别人给爷们挪地方,今儿个长见识了,还有人叫爷给她挪地方。真是不长眼的东西。知道咱们是什么人吗?是晋王府的人。你一个小小锦衣卫的番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是吧?” 蝶衣那丫头虽然身上没有力气,可是从来嘴上也不饶人,冷笑道:“好大的威风,我还以为诸位是宫里伺候皇上的公公呢!”这一句话连消带打顿时叫那些趾高气昂的家丁受不了,脸色一变就要动手去抓蝶衣。 虽然蝶衣只是个江湖儿女,可终究是个女儿身,怎么能随随便便让陌生男子的手碰到自己的身体,当即跳起身来一躲,将那家丁闪开。那人收不住步子,差点一头从船头撞了下去。还好伸手抓住了船头的边沿,支撑住身体,回过脸来恶狠狠的看着蝶衣,身后几个家丁卷袖子的卷袖子,捏拳头的捏拳头,看这样子,竟是几个男子要联合起来欺负一个小女孩。要是换做蝶衣身体健康的时候,自然也不把几个小小家丁放在眼里,现在终归是晕船呢,身体不适,加上肚里空空如也,一点力气也没有,被这几个家丁围住,气势就弱了几分。 眼瞅那几个斗大的拳头就要砸到小丫头的身上,沈子成急忙喝道:“住手!” 带头的家丁一愣,回头看看又是沈子成,这一拳倒是没有打下去,双手抱着膀子斜着眼睛看着沈子成,他料定沈子成也不敢得罪晋王,而朱棡是出了名的护短。便冷哼一声说道:“原来是沈大人,沈大人管教的好下属,说话也不怕脏了嘴巴!” 这些家丁在晋王的庇护下,一个个都是井底之蛙,只知道狗仗人势,对于这个刚刚从大内亲军都督府改制而成的锦衣卫并不熟悉,浑然不知道自己正在得罪整个大明帝国未来二百多年来最有权势的机构之一。沈子成也懒得跟他们说破,缓缓的说道:“几位要在船头吹风?那就吹好了,我这位下属有些晕船,头脑昏沉沉的,切莫要动了怒气。各位还是稍安勿躁好了!” 蝶衣一听沈子成都不护着自己,顿时急了,跺了跺脚就要去船舱里去找那几位女眷说理去。却被沈子成一把拉住手臂,她身上无力,动力挣脱了几下却是无可奈何,只好气愤愤的看着那几个家丁。 船头这一块儿就这么被人给占据了,这次就连那些事不关己的锦衣卫都觉得颜面无光。蝶衣气的眼泪在眼眶里一个劲的打转,沈子成牵着蝶衣走到僻静的角落,这儿微风阵阵,将蝶衣的长撩动起来,只是梢已经被泪水打湿,粘在脸上,眼眶又是红红的,小嘴撅得老高,却不是那么好看了。沈子成低声劝慰道:“先忍忍这口鸟气。这一路出行,好歹晋王也是正使,我是副使,船儿离开京都还不到一天,就闹出这样的动静,实在是给使团面上抹黑。到时候要是被有心人参上一本,大家的面子都不好看。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咱们大人大量,就忍忍吧!” “凭什么都是咱们忍?他们怎么就不知道忍忍?”蝶衣一把甩开了沈子成的手,转身就哭哭啼啼的进了船舱。沈子成知道这丫头受不得委屈,叹息一声,自己一片苦心,却不知道朱棡那个家伙能不能领会。切莫到最后成了吹皱一池春水,干卿鸟事? 锦衣卫们看着沈子成的眼神也渐渐奇怪起来,这位同知大人平日里的作风相当威风了,在江南这一路下来,杀伐决断,从来没见怕了谁,怎么这一次居然谨慎小心起来了。这也就算了,现在人家踩到自己脸上了,还装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知道是说沈大人的涵养功夫好呢,还是说沈子成这个人天生的见高就拜,见低就踩。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说出来的话,肯定是要惹大麻烦的。 沈子成长叹一声,背着双手施施然的走回船舱去了,船上四个妙龄女孩凑在一起,自然有无穷无尽的话题。许芝兰说起当年沈子成在苏州的趣事,那些女孩哪里肯信,都说沈子成明明是个浊世翩翩佳公子,怎么可能是苏州的一介混混呢? 这番讨论待到沈子成推门进屋的时候,便立即停止了,四女看着沈子成的眼神各有不同,有的略带惊奇,有的则是不怀好意的微笑。 “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脸上长花了?”沈子成摸了摸自己的脸,诧异的问道。 苏坦妹笑道:“花是没有长,只是听说了一些你的笑话,想跟你求证一番。” “说来听听!”沈子成最不怕的就是陈年往事了。 楚方玉修长的手指头轻轻点着床沿,缓缓的说道:“听说沈公子当年十四岁的时候就混迹苏州各大赌坊,还有个绰号叫做赌场鬼见愁,出了名的豪赌,要是当日赢了也就罢了。输了就翻番的往赌场里砸钱,有一次,沈公子据说是大杀四方,只要是赌场里的人几乎都欠了沈公子的钱,后来有个醉汉对公子出言不逊,公子一句话——今天替本公子揍他的,赌帐全免了。那醉汉立刻被满赌场的人暴打,险些打出人命,不知道可有此事?” 沈子成面不改色心不跳,大声说道:“不错,就是沈子成做的。”他当然问心无愧,那时候自己还没上身呢,看到诸女略有失望之色,沈子成解释道:“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又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在下少年之时荒唐糊涂,自然是不对的,如今在下已经是个正人君子,为国出力。圣人也说过,年轻人犯错,圣人都会原谅的。诸位不是还拘泥于在下过去种种吧?” “是哪位圣人说的,怎么我不知道?”苏坦妹笑道。 “那位圣人叫耶和华,先不要提他了。你们说,我的话有没有道理?”沈子成大咧咧的问道。 虽然是歪理邪说,可是似乎也说得通,再说了,女人就是这样,要是不喜欢你,哪怕你是个正人君子也没用,可要是喜欢上了你,哪怕你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她也死心塌地的跟着你。那些沈子成年少时候的往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着这几位女子的神色,沈子成心中安定不少,正准备再说几句花言巧语,忽然舱门被人接连不停的敲打起来。 沈子成拉开舱门,只见唐一鸣站在门口,指着船边,一脸紧张:“晋王出来了,出事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剑拔弩张 沈子成一听唐一鸣这般说法,急忙跟着唐一鸣走了出去,那几个女子互相看了看,都觉得颇为奇怪,晋王出来了怎么就坏事了?于是便都跟着沈子成出去看看是什么事情去了。 船头这儿聚集了不少人,事情倒是非常简单,一问便知。厨房里边又不是只有一个锅,在给晋王做晚饭的时候,御厨琢磨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顺手给蝶衣煮了一碗姜汤,吩咐小厮给送到船头找蝶衣来了。正好蝶衣哭哭啼啼的从房间里出来,迎面遇到送汤的小厮,便道谢之后,接过汤要回船舱去喝下。不想那些聚在船头的家丁,居然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看着送汤的小厮,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嘿,神气活现的啊?叫你们厨房给晋王先做晚饭,居然给这小番子先做起来了?你们眼里有没有晋王,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堂堂御厨都不敢招惹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何况区区一个厨房的小厮,脸颊被打得肿起老高,伸手捂着脸也不敢做声,想要回厨房去,又被那几个家丁拦住不让走,推来推去,险些把他给推到水里去。 蝶衣这丫头就看不下去了,把姜汤当酒一样一口就给喝掉,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力气,接连几下将两个家丁打倒,拉过那个小厮就叫他先回厨房去。这边晋王府的家丁都聚了过来,看样子是要和蝶衣放对,一旁的锦衣卫们怕蝶衣吃亏,也凑了过来。到底是军队的编制,锦衣卫们凑在一起,清一色的飞鱼服,秀春刀,看着也满吓人的。那些家丁狗仗人势惯了,遇到欺负不动的就回去报告主子,早就有人一溜烟的跑去找朱棡去了。朱棡一听锦衣卫跟自己手下闹起来了,二话不说就带着几个人冲到船头来寻锦衣卫的晦气。正巧沈子成也从船舱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沈子成拱手笑道:“下官沈子成见过晋王。” 朱棡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好呀,父皇把大内亲军都督府改制为锦衣卫,是为了让你们能够监察百官,促使他们奉公守法,如今可好,你们的眼中还有皇家吗?我晋王府的人,也能被你们锦衣卫的缇骑欺负?这一路上要远上日本,长路迢迢,今日只不过是头一天而已,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都像你们锦衣卫的缇骑似的,我看日本也不用去了。这就吩咐船夫掉头,咱们都回京都好了!” 沈子成也不恼怒,平静的回答道:“是非曲直,晋王一问便知,又何必听那几个家奴的一面之辞呢?下午时分,我在厨房就听的清清楚楚,有几道菜是御厨一时半会无法做出来的,这并非是怠慢了晋王。我手下的缇骑,不敢说个个都是精英,但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这些人,哪个都是好汉,挨打也要站直了,怎么会跟您晋王府的手下无事生非呢!” 朱棡听沈子成这话里有话,颇为愤怒,叫道:“照你这么说法,那是我晋王府的人欺负你们锦衣卫了?” “晋王可能不太相信,不过事实如此,也算不上是欺负。一些小小的争执罢了。我看,万事以和为贵,这事就这么过去算了。晋王也是日理万机的人物,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就着恼。晋王也说,此去日本,路程遥远,无论是晋王府的人还是锦衣卫的人,都和气点的好!”沈子成依然是挂着招牌式的笑容。 船头的人聚集的越来越多,朱棣的侍卫家丁、锦衣卫的缇骑们,还有四位女眷的随从,甚至船夫都跑来看热闹来了。朱棡正沉吟间,忽然身后那家丁叫嚣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小小同知就敢跟我们晋王爷讨价还价?我呸,咱们晋王府从来都是宁折不屈,今儿这事,王爷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轮到你们锦衣卫说话了吗?” 沈子成这次果真变了脸色,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缇骑,一脸疑惑的问道:“我似乎听见几声狗叫!” 那些缇骑自然知道沈子成是在指桑骂槐,一个个都憋了一肚子气了,抓住机会还能不大肆攻击一番,于是做侧耳倾听状的也有,故作疑惑状也有,更有人点头道:“怪了,船上怎么会有狗叫?这条野狗居然还会上船,真是大明的怪事,将来把这事告诉那些写书的才子们,让他们写到志怪故事里,也是一桩奇闻啊!” “果真有狗,不是我听错了?”沈子成笑眯眯的问道。 那些缇骑们斩钉截铁的答道:“大人绝对没有听错,果然有狗!”要知道锦衣卫也是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自从成立了大内亲军都督府之后,锦衣卫还没在外边吃过亏呢,朝中的大臣们看到锦衣卫也要退让几分。朱元璋给了锦衣卫多大的权力啊,拥有法外之法,还拥有自己的刑讯关押之地……今天在朱棡这儿吃了几次瘪,这些骄横惯了的缇骑们早就按不住火了,要真是被朱棡骂也就算了,偏偏是几个小小家丁。这……面子可怎么挂得住。可是沈子成一直不言,锦衣卫们也没有办法,如今沈子成一句话,这些缇骑们就像是久旱逢甘雨似的,全都兴奋起来了。 “把狗丢下水!”沈子成淡淡的吩咐道,双手也环抱着双臂,抬着眼睛看着朱棡。这一路是要远去日本的,自己忍让退让都不是目的,只是为了共同把这次去日本的事情给办好。但这并非是表示沈子成就是个没脾气的主儿,开什么玩笑?真到了豁出去的时候,别说面前是个晋王,就算是太子也不给面子了。自己是锦衣卫,是皇帝亲军,只听朱元璋一个人的,偶尔沈子成自己还把朱元璋的话打几分折扣呢。晋王现在就想管着锦衣卫了?做梦! 得了沈子成这句话,缇骑们马上就如狼似虎的猛扑过去,打了家丁们一个措手不及,将说话那个带头家丁按在地上,七手八脚的抓了起来,两个抓着脚,两个抓着胳膊,来回甩了几下,也不管那家丁叫苦连天,拼命求饶,手一放,喊几声一二三,一条人影扑通一声就掉进水里去了。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朱棡气的脸色苍白,伸出右手,手指头点着沈子成。 沈子成缓缓竖起左掌,将朱棡的手推开:“晋王无需恼火,这家伙是罪有应得。大明律法规定,侮辱朝廷命官者,杖二十,苦役一年。我不和他计较,是我的度量。如今我想跟他计较了,与情与法都说得过去。晋王还是叫人捞他上来好了!” “好你个沈子成!”朱棡大喝一声:“把沈子成给本王拿下!” 一众家丁齐声吆喝,手中棍棒绳索抖的威风,这厢锦衣卫们一字在沈子成面前排开,王爷面前不敢动刀剑,但是这些人都将腰刀抽出半截。这意思很明显,你们要是先动手,就别怪我们锦衣卫不客气了。 朱棡的侍卫一看锦衣卫亮家伙了,急忙将朱棡圈在中间,也是横眉冷目,刀剑出鞘。沈子成抱着膀子看着朱棡,朱棡咬着下唇翻过来盯着沈子成,两人之间是已经准备着厮杀的锦衣卫和王府侍卫,局面一触即,夕阳从身后照着这群暴怒的人们,水面平静的像一面镜子,将船上剑拔弩张的情形分毫不差的倒影在水中。 “晋王、沈大人,打不得,打不得!” 一声略带着哭腔的叫喊,一个老将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这一位是这次护送使团的水师将领,老将已经一把年纪了,这次跑完日本,差不多也该告老还乡了。本来以为送两位大人去日本是很轻松的活儿,没想到,上了船的第一天就差点内讧。看样子,水师不用防备倭寇了,看着这二位爷就行了。 老将一口气冲到面前,也没忘记先见了礼:“下官曾春,见过晋王、沈大人!” 曾春抬头一看,两位大人还是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算是答复了曾春。曾春暗叫一声,苦也,怎么遇到这档子事,劝架最重要的是让双方先冷静下来,曾春想了想,说道:“这事都怪我,是下官我没有招呼到,两位大人要怪就怪我,要打就打我好了!” 沈子成笑道:“没你的事。” 转过身来看着蝶衣问道:“方才是哪几个打你,说!” 蝶衣小手一伸,指着几个家丁。那几个家丁看蝶衣的手指指了过来,不由自主的就往后躲。 沈子成冷声道:“咱们锦衣卫是皇帝亲军,代表的是皇上的面子。咱们不仗势欺人,也容不得别人狗仗人势欺负咱们。一鸣,那几个,交给你了!” 朱棡双眼一翻,怒道:“你敢?小小同知,在我晋王面前叫嚣,可知是什么罪名?” 沈子成懒懒的答道:“不敢!”却对唐一鸣吩咐道:“动手吧,天大的事,我顶着!” 第一百三十二章 真实目的 这倒不是沈子成一定要不给晋王面子。只是在沈子成出使之前,在京都的时候,朱元璋便明里暗里点过他。锦衣卫是什么样的机构?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是百官头上的一柄利剑。从作为情报网收集外敌情报,在蒙古草原进行策反和破坏以及监督百官不敢贪污受贿之外。锦衣卫还是皇帝的私人耳目。可上达天听,可查访百官。这样的权力,已经是法外之法,举国上下数以万计的锦衣卫,将来就要控制在沈子成的手中。 换句话说,是要通过沈子成控制在皇帝的手中。所以,现在沈子成作为朱元璋一手培养的锦衣卫未来指挥使,对各位皇子们的态度就不得不谨慎起来了。朱元璋没有死,距离他死还有接近二十年的时间,除非历史生了改变……沈子成绝对不能在朱元璋龙体健康的情况下和皇子走的太近。近,就意味着,朱元璋很可能会怀疑沈子成勾结皇子将自己架空。而太远也不行,沈子成明白,现在的太子,按照历史,还是按在自己看到的这一幕,都八成当不了皇帝,那个建文帝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混着,想巴结也巴结不上。于是,除了和朱棣保持一些适当而又微妙的关系,其他的皇子,沈子成是碰都不敢碰的。 这也是朱元璋最希望看到的事情。毕竟,锦衣卫是自己一手设立的机构,有多大的作用,多大的权力,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要是沈子成真的不知体统,贸然进入诸位皇子争宠之中。他的价值在朱元璋的眼中马上就一文不值了。对于一个没有价值的人,朱元璋是绝对不会浪费一个表情在他身上,快刀斩乱麻好了! 这次借着晋王府家人的苗头,沈子成退让了两次,坚决要飙,也是这个意思。无论怎么说,作为一个历史盲,沈子成听说过的人都是知名人物。朱棡?没重生之前谁知道朱棡是那颗葱那颗蒜?斗了也就斗了。 朱棡的近身侍卫可不是吃素的,这些侍卫大多是朱元璋精心挑选出来的高手,在京都仔细培训之后,分配给诸位皇子当侍卫的。而且朱棡朱棣这些兄弟们,这些年来,自己也招揽了一些奇人异士。手下多少是有些分量的。两边人一看就要冲突起来,朱棡一个眼色,便有两人冲了出来,挡住唐一鸣前进的道路。这两人均是身材矮小,看起来十分精干的人,手中的武器也是一模一样,只是一个是左手拿着短匕,另一个短匕持在右手。相貌也有七八成相似,说不定还是沈子成以前看的武侠小说里,那些比较传奇的双子门的门徒呢! “打,天大的事,我给你撑腰。你要是自己打输了,就自认倒霉吧!”沈子成附耳低语。他对唐一鸣充满信心,这家伙可是在纪纲卓云等人面前表演过一人挑朱棣无数侍卫的绝活。而且那次,唐一鸣还是留了手的。料想这些皇子们的亲卫武艺应该是差不多的,能对付的了朱棣的,就能对付朱棡的。 “大人,那我可真打了!”唐一鸣迟疑了一下:“只是不伤人命?” “给我狠狠的打。”沈子成一脸坏笑,一副煽风点火的样子,一听唐一鸣这话,沈子成就知道,这家伙,心里有底气。有便宜不占枉为人也。打! 唐一鸣想了想,将佩剑丢给身后的缇骑,大步走到那两人面前,抱拳道:“得罪了!”话音刚落,两柄匕一左一右分别刺向唐一鸣的胸口,剑势凌厉,出手快如闪电。两人分进合击,互相遮掩,双匕却是灵动无比,隐约封死了唐一鸣胸口要害。 唐一鸣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在左手匕那人的手腕上轻轻弹了一下,看起来这动作犹如拈花微笑,又像是风拂杨柳,实则已经带上了唐一鸣的内劲,一弹之下,那人几乎拿捏不住手中的短匕,手腕一疼,便急忙随身退了一步,让开唐一鸣的攻势。没想到唐一鸣居然不是趁机去攻他的同伴,而是直挺挺的撞进他的怀里,手,肘,肩连撞三下,每一下都是劲力十足,让那人半身麻痹,惨呼出身。唐一鸣得势不饶人,顺势抓住那人的手腕,竟然是将他整个人作为盾牌,硬生生的朝他同伴撞去。 说起来动作繁杂,其实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兔起鹘落之极。右手匕那人连短匕都没来得及收回来,形势便已经逆转。待到唐一鸣抓住他的同伴撞过来的时候,那人也乱了手脚,手中是有匕,可是总无法对着同伴刺下去。想要隔过同伴刺向唐一鸣,又恨匕太短。这匕本是他们师傅传的一对利刃,向来是爱不释手的。此时反倒怨恨起来!可是,怨恨解决不了问题,还没等他暗骂一声,同伴已经势大力沉的撞了过来,两人摔在一起,还没来得及倒地,便被唐一鸣飞起一脚踢下了船,跌入水中! 船夫们大呼小叫,急忙下去打捞。朱棡的脸色气得就像猪肝似的,大步走到唐一鸣的面前,斥道:“你敢对本王无礼?” “下官不敢!”唐一鸣不禁武艺高强,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家伙,朱棡面前一花,不知道怎地,唐一鸣已经从他身份绕了过去,闯入家丁群中,将那几个沈子成指定的家丁,双手连抓,统统封住了穴道,再抛下水中。 这一下朱棡彻底气炸了,指着沈子成道:“你……你是作死吗?来人,将沈子成给本王拿下。本王就要在这船上治他的罪。” 此话一出,沈子成身后锦衣卫刀剑出鞘,抢到前列,将沈子成护在身后,朱棡一巴掌拍在船舷上,啪啪作响,气呼呼的吼道:“都想造反了是吧?” 一位老成的缇骑恭恭敬敬的答道:“皇上对锦衣卫有吩咐,此行,沈大人的安全就是锦衣卫的责任,要是沈大人少了一根汗毛,小的们回去就要全部杀头。晋王要是对沈大人不满,可以派人向朝廷投诉,也可以直接派人向皇上禀告。但是要在船上动沈大人,小的们是万万不能让晋王如此作为的。” “你当我就杀不了你们吗?”朱棡怒气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冰冷的寒意。 沈子成笑道:“晋王,这可没办法,您还真杀不了他们。锦衣卫要是有罪,需皇上下诏,需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部会审。要是晋王动用私刑杀人也未尝不可,只是咱们锦衣卫管的就是这些事。晋王……您看,这就不太方便了!” 沈子成这一脸坏笑的样子看得朱棡分外生气,偏偏他说得对,自己怎么都动不了以沈子成为的这群锦衣卫。要知道锦衣卫是朱元璋手中的宝刀。想象一下,朱棡去砸了朱元璋的佩剑试试?想到这一层,朱棡心中不但不着恼了,反而平静了下来,拱了拱手:“沈大人,本王先走一步!”转身对随从斥道:“把那些没用的废物给我捞上来。”竟然看也不看周围的人,大步就走回船舱去了。 沈子成看着朱棡渐渐远去,也不管船头上打捞那些落水狗的喧闹,皱着眉头就走回了船舱。这儿是沈子成的居室,本来除了侍候着他的许芝兰之外,其他人是不能进来的。这一次,沈子成刚刚走进来,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沈子成低沉的说道。 舱门缓缓被拉开,苏坦妹踏着小步慢慢走了进来,转身关上舱门,低声问道:“公子方才忽然愁眉不展,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坏事?” 沈子成苦笑一声:“你既然已经猜到了,不妨直说好了!” 苏坦妹走到沈子成近前,轻声说道:“公子担忧的是,虽然公子故意和晋王闹起矛盾,是做姿态给人看,你对任何一位皇子都没有亲近的野心。但是晋王居然压得下这口气,倒是很出公子的意料之外。其实,晋王并非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护短是他的本性,想要做大事,有些时候就需要去掩饰自己的本性。公子是怕晋王看透了你的心思,要是这一趟出行,给公子来个将计就计,那就不值得了!” “是啊!”沈子成叹息道:“我现在多么希望晋王可以笨一些,蠢一些!” “这些皇子王爷们,没有一个是蠢材!”苏坦妹笑道:“不过,他们不蠢,不代表着就能牵着公子的鼻子走。沈公子若是做个平凡的商人或者寻常的书生文人也就算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预知这儿的艰辛困苦。其中的险恶之处,更是难以表述。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吗?” 沈子成想了想道:“从扬州出海,这一路上说不定还有什么事情生。为了避免和晋王再生事端。我还是称病不起的好!” 苏坦妹接口道:“那也好,公子称病不起,在这房间里下下棋,聊聊天,说说诗词,倒也不错!” 说诗词?沈子成两眼一翻,那还是真病倒算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扬州遇袭 一行船队这一日来平安无事的到了扬州,扬州前任知府苏乙木就是栽在沈子成的手中。现任知府一听说这夺命煞星又来了,外加一位晋王爷,忙不迭的来码头迎接。这位知府名叫严柏,年纪不算大,只有三十五六岁模样,能担任一州之牧也算是不容易了。斯文清瘦,个头高挑,单单看起来的话,很像是一位廉洁奉公的知府大人。 沈子成谦逊的让晋王先下了船。自己换了锦衣卫的官服,笑呵呵的跟在晋王身后走了下来。 严柏陪着笑脸站在一旁等着两位大人下船。他个头比朱棡和沈子成都要高,于是便微微弯曲双腿,恰好比两人都低了那么一点。看到朱棡迎面过来,严柏施礼道:“扬州府严柏恭迎晋王、沈大人!” 朱棡点点头道:“免礼。”沈子成随即朝严柏笑了笑。 好在这一次锦衣卫来扬州只是陪着出使,不是来查案的。不然的话严柏可真的受不了。做官就是这么回事。要看大环境的。下边的人要吃要拿,上边的人要卡要扣,许多事情都需要活动。如今是大明朝,又没有扬州驻京办之类的机构,搞好上下级关系就显得尤其重要。京都里坐镇着胡惟庸和郭桓这样的大贪官……下边的情况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严柏相对来说已经算是一位不怎么贪的官员了。可是手中的俸禄就是这么点儿,想要活动打点,多少是要从手指边擦些油水的。这些道道肯定瞒不过已经在锦衣卫里边待了这么久的沈子成。 码头上也聚集了不少来看热闹的老百姓,明朝的时候老百姓要是想出门并不像如今这么方便,要办路引,要向官府通报。所以能看到的官员最大的也就是扬州知府了。如今听说晋王驾到,这是皇帝的儿子,是龙子。虽然扬州百姓还不知道朱元璋的真面目,但是能看看龙子长什么样,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扬州的官兵和衙役们努力维持着现场的秩序,尽量将那些眼巴巴翘着脚尖的老百姓给隔开,不过老百姓来的不少,官兵们的压力也很大。朱棡做出一副很亲切的笑容,随和的与周遭的老百姓点头致意,沈子成却没必要这么做。锦衣卫本来就是特务机构,要是太亲民了,反而失去了在民间的神秘感。 两人一前一后朝准备好的马车走去,严柏松了口气,看来今天这两位爷还都挺好伺候的。还没来得及擦一把脸上的汗,忽然人群中三条矫健的身影飞身跃出,唰唰唰亮出手中的短刀。这儿有几个官兵在维持着秩序,可是就凭这几个拿着白蜡杆子的士兵又怎么能挡得住所有的人?三人均是一身农夫打扮,其貌不扬,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甚是不起眼,但是一出手就与众不同。一人横向挡在沈子成的身后,短刀一挥,伸手扣住吓傻了的严柏手腕,拉到身前,短刀架在严柏的脖子上。意图挡住沈子成身后的晋王府侍卫和锦衣卫缇骑。 另外两人一取朱棡一取沈子成,刀锋凌厉,耀眼的寒光照的两人眼花缭乱。朱棡到底是朱元璋的三子,见过世面,也练过一些拳脚,侧身避开刀刃,朝人少处退去。沈子成可就没朱棡那么潇洒了,急中生智,大吼一声:“吃我一镖!”跟着右手一扬。来袭的刺客吃了一惊,他不知道沈子成的深浅,单看能在锦衣卫混到如此高官的,想必有些身手,锦衣卫缇骑用的武器自然是五花八门,层出不穷。用些歹毒的暗器也不一定,沈子成那一声吼只怕是要掩饰暗器的风声。刺客不敢冒险,就地一滚,舞刀挡住上盘,却是毫无动静。再抬头看时,沈子成撒腿就朝严柏那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喊:“快来人救晋王!” 一众官兵都围了过来,朱棡气的牙痒痒,可是沈子成喊人救他也没有错。本来是朱棡还能和刺客走几个回合,是沈子成脚底抹油。现在可好,显得好像是沈子成英勇无畏,一招逼退了刺客,跟着召唤众人前来保护似的。现在也没工夫生气,那个刺客手中的短刀逼得朱棡手忙脚乱,一个不留神,胳膊上已经被划了一刀。朱棡百忙中低头一看,流出的血还是红色的,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总算不是带毒的兵器。 扬州府的官兵不敢靠近,他们的知府大人还被扣在刺客的手中呢!扬州官兵哪个敢轻动?严柏苦着脸,不知道是该招呼众官兵上前,还是要他们退后。不过,也不用他犯愁了。锦衣卫的缇骑和晋王府的侍卫,哪个也没把区区扬州知府放在眼里。知府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头疼的是抚恤金的户部,调配官员的吏部……但是锦衣卫的同知和皇帝的儿子要是出了事。那就麻烦大了。缇骑们一窝蜂的冲了上来,各取兵刃,直扑三名刺客。 唐一鸣轻啸一声,长剑弹出,他脚下最快,只是数个弹指的功夫就已经欺到了沈子成的身边。剑尖轻点,刺向追杀沈子成那刺客的咽喉,刺客挥刀一挡,本来剑长刀短,剑软刀硬,刺客是应该占了便宜的。可是刀剑相交的一刹那,一股奇异的力道顺着剑身攻了过来,刺客手臂一阵酸麻,几乎拿捏不住短刀,心中一震,锦衣卫之中竟然有如此高手? 沈子成躲在唐一鸣的身后,看着朱棡还在手忙脚乱的跟刺客搏斗,便扯开嗓子叫道:“一鸣,别管我。快救晋王要紧!” 不喊还好点,一喊,朱棡以为是救兵到了,急忙回头去看,险些被刺客拦腰砍中,惊出一身冷汗。还没来得及招架,那刺客变斩为刺,短刀照着朱棡的小腹就捅了过去。朱棡心中悲呼:我命休矣!忽然听到耳边一声金铁相交之声,睁开眼睛一看,唐一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到了自己的面前,长剑连抖,接连撞击在刺客的短刀上,犹如暴雨倾盆,又似琵琶乱弹。一阵玉珠落银盘的声音之后,那柄坚韧的短刀竟然断做数截。唐一鸣身影潇洒,剑随身走,旋风般的卷进那刺客的怀中,剑刃吞吐,马上就要将那刺客毙于剑下。 “留活口……”话虽然是一句,却是朱棡和沈子成异口同声喊了出来。唐一鸣杀得兴起,差点忘记了锦衣卫的守则,能抓活口的时候,一定要尽量抓活口。还好他武艺高强,千钧一之际掉转剑身,拍在刺客的胸口,跟着飞起一脚将他踢倒在地。这一脚,带上了浑厚的劲力,刺客摔在地上,立时无法动弹。扬州官兵一拥而上,将他叉了起来。 唐一鸣收剑而立,玉树临风,果然有一代剑侠的风采。这造型一摆,围观的百姓倒是有许多人叫起好来。唐一鸣面露微笑,朝众人一拱手,没想到却听见沈子成的骂声:“人还没抓完,你小子干嘛去了?” 原来,唐一鸣这人,实在是把锦衣卫服从命令当做了天职。沈子成是看他和刺客打的正欢,便随口叫了声叫他去救援朱棡。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当真了。三招两式逼退了刺客,便抽身去救朱棡。差点把沈子成给放了鸽子。要不是一群锦衣卫的缇骑猛扑过来护住了沈子成,那刺客几乎就能在沈子成身上得手。 刺客的武功虽然在唐一鸣面前不值一提,比起寻常武士还是要高出许多,就算这群缇骑围着刺客乒乒乓乓打的挺热闹,一时半会还真没办法奈何得了他。沈子成退后几步,在几名缇骑的护卫下冷眼看着战局,一转眼看到唐一鸣收拾完了一个刺客,居然还摆了个造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唐一鸣一听大人火,急忙抢了过去,三下二去五将那刺客也给解决掉,这边晋王府的侍卫围住了朱棡,另有几个侍卫看锦衣卫已经收拾了两个刺客,显得晋王府的面上无光。便拼命攻击那个绑住严柏的刺客。那刺客也没了办法,就算他把严柏挡在前面当盾牌,那些侍卫的刀剑依然是劲道凌厉的劈了过来,看样子是要把他和严柏一起砍成两半,要不然就是要把他和严柏一起捅个透明窟窿…… 严柏吓得面无人色,可是嘴唇颤抖,怎么都说不出话来,肚子里早已经把晋王府这帮侍卫骂够了祖宗十八代。激战半晌,就看到刀剑在自己身边挥来挥去,好几次几乎是贴着鼻子砍了过去,严柏吓得一身冷汗,终于把持不住,裤裆一抖,一滩尿流出裤子。 扬州府的老百姓哈哈大笑起来,虽然刺客在打官老爷,不过对于平民来说,谁打谁根本就不要紧,这些老百姓要为自己一家几口人忙碌生活,哪里去管这些闲事?忽然看到平时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吓得尿了裤子,个个都是忍俊不禁,原来这些老爷和老百姓是一样的,遇到凶险的时候,一样会尿裤子。 朱棡咬牙切齿的叫道:“把第三个给本王拿下,重赏!” 沈子成笑眯眯的看着严柏,心道,朱棡会和户部打招呼,您的抚恤金,要比寻常壮烈的官员多不少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整风运动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尤其是晋王朱棡亲自喊出来的重赏,侍卫们的眼前似乎出现了白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金子,大堆大堆的铜钱……就连扬州府的官兵,本来还怕伤着严柏,现在也全部兴奋起来了,刀剑直对着刺客招呼了过去。 那刺客倒也硬气,挺着没杀严柏,遮挡了好几个回合,无奈双拳不敌四手,终于被侍卫们瞅着个空子一刀砍翻,另一名侍卫斜刺里冲上来,大刀落下,竟然硬生生的一刀将刺客抓着严柏的手臂砍断。一把就将严柏拉了过来。严柏瘫倒在地上,浑身上下瑟瑟抖,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从鬼门关已经走了一圈回来。 那名刺客一摔倒在地上,不管臂上血流如注,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众侍卫急忙抢上前去,却见那刺客已经自尽,一股黑色的鲜血顺着口角流了出来。这些都是死士,口中早已备了毒药,一旦失手就马上服毒自尽,绝不给对方逼供的机会。 朱棡一看这人已经死了,便急忙回头朝被锦衣卫按倒的那两个刺客看去。只见一群锦衣卫也是灰头土脸的样子,两具尸体倒在地上。想必也是已经自杀了。两名缇骑凑过去想拍拍沈子成的马屁,刚刚走到沈子成的身边,还没来的蹲下给沈子成包扎伤口,就被沈子成一脚一个全都踢翻在地,指着鼻子大骂道:“你们也算是锦衣卫?也算是皇上选中的大内亲军?就你们这些出息,还有脸跟我去日本?忘记做缇骑要学什么?抓到活口,第一时间扭掉下巴,防止咬舌自尽或者服毒自尽。这些最基本的你们都已经不记得了?那还跟着我去日本作甚?是去丢我们大明锦衣卫的脸吗?” 朱棡的眉头渐渐挤在一起,他知道沈子成本不是这么火大的人,对属下还是格外维护的。本来沈子成挑选的人手十分精干。但是被胡惟庸和毛骧这么横插一缸子,现在人手驳杂,沈子成只能将自己得力的人,像蝶衣、唐一鸣这样的带十来个人在身边。其他大多是想谋个出身的,这样的人自然没有多少真材实料。出现这样的失误也是难以避免的。沈子成这一骂,便是要骂醒这些缇骑,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不是在京都享福的日子,要作事就要踏踏实实,一五一十的做事。不然的话,还是现在就滚回京都去好了。别继续丢人! 没想到被踢翻的那两个缇骑也是条汉子,跪在地上左右开弓照着自己脸上抽了十来个嘴巴子,这才有一人说道:“同知大人息怒,是小的疏忽,小的回头就去卫所里报备。将来任凭大人处罚。不过,还想请大人给小的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沈子成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是个汉子,便顺着口风说道:“行,别说本官不给你们机会。这一次刺客的事,意图刺杀晋王,实属等同谋反的行径。本官这就回书京都。锦衣卫要一查到底。你们以后办事小心谨慎就行了。要是不记得锦衣卫的守则,便赶紧仔细给背熟了,记紧了。从日本回来,我多的是案子给你们查。办的不好,就卷了铺盖给老子滚出锦衣卫去。这脸,你们丢得起,老子丢不起!” 一番话骂完,就连站在一边没有过来的缇骑们一个个也红了脸。的确如此,锦衣卫本来是朱元璋挑选的最精锐的亲军卫所,先行组建的大内亲军都督府,而后又改制为锦衣卫。这些人本来的素质都不算差,打能打得,查也能查得。只是在京都享福的日子多了,渐渐都疏忽了自己的本职。被沈子成这么一骂,但凡还有些血性的缇骑都规规矩矩的站好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沈子成。 沈子成对着朱棡一拱手:“晋王,没大碍吧?” 朱棡点了点头:“没事,沈大人安然无恙就好!”朱棡是吃了个哑巴亏,刺客忽然冒出来,直奔他和沈子成。现在三个人都死了,死无对证。天知道他们的本意是来刺杀自己还是刺杀沈子成?结果被沈子成抢先一步,说这三人是来刺杀自己的。一个斗大的黑锅当头罩下,朱棡还得堆着笑脸替沈子成顶起来,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收队!”沈子成一举手,锦衣卫们立刻将手中的武器齐刷刷的插回腰间,百余把秀春刀整整齐齐的出一声“唰”,跟着尽然有序的走到沈子成的身边,前后左右,竟然是护卫的密不透风,却绝不挡着沈子成朝外的视线。就这么一手,就显示出这些精锐密探的素质来。看热闹的老百姓们忍不住叫一声“好!” 相比之下,有些散乱的晋王府侍卫和乱哄哄的扬州府官兵就显得落了下乘。严柏现在还是一直腿软的站不起来。几个官兵死命将他搀扶起来,架在胳膊上。原本精悍英明的官老爷,现在看起来跟刚刚经过严刑拷打似的,一脸死气沉沉的模样。好在严柏怕是怕的很了,还不至于糊涂,强行支撑着走到朱棡的身边。 朱棡闻到那一股骚臭的味道,心中一阵恶心,皱着鼻子,眯着眼睛。 严柏颤巍巍的说道:“扬州府治下不严,竟然有刺客惊扰了王驾。下官罪该万死。万幸皇上洪福齐天,老天保佑,晋王安然无恙。不然的话,下官万死难辞其咎。” 朱棡忍着心头的厌恶,敷衍道:“行了,本王还没事。你将刺客查清。报上朝廷。” 严柏松了口气,只要朱棡不找麻烦,这顶乌纱帽和脑袋就保住了一半。再强行支撑到沈子成的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沈子成冷声说道:“我们刚刚到了扬州,就有刺客。这刺客想必是应该知道我们的路线。严大人治下不严这一条罪名。本官也先给你留下。现在随行的锦衣卫都是要去日本的。本官也不难为你,在本官回到大明之前。扬州府若是不能查个水落石出,你就带着自己的官印去京都锦衣卫衙门喝茶去吧!” 严柏心头一懔,嘶哑着声音老老实实的答应了。 看着严柏远去的背影,蝶衣凑到沈子成的身边小声说道:“这样的案子,区区扬州府能查得出来吗?” 沈子成笑了笑,忽然拍了拍站在自己身侧的一个锦衣卫缇骑的肩膀,问道:“你是缇骑,我来问你,这样的案子应该怎么查?” 那缇骑一看是同知大人询问自己,激动莫名,抱拳道:“大人,按照锦衣卫惯例,这样的案子,先要排查刺客的身份。确认他们的户籍。这几个人若不是扬州人,便会有路引在官府报备。假若路引是假的,便要查访制造假路引的人。倘若路引是真的,锦衣卫自然会顺藤摸瓜,一查到底。他们若是凭着本事自行混入扬州府的。就要画影追查,核实身份。” 这人说得挺激动,沈子成打断了他的话头,微笑着说道:“你说的不错。”随即又问另一名缇骑:“你说呢?” 那缇骑急忙回话道:“大人,方才小六子说得对。若是这些线索断了。咱们锦衣卫也不怕,因为同时还要追查刺客的兵刃来历、衣服的质地、武功的流派……” 沈子成听他们滔滔不绝的说着,欣慰的点了点头:“总算你们没有把本事给忘光了!” 一旁早有锦衣卫拿过刺客的短刀仔细检验,忽然脸色一变,跑到沈子成的身边说道:“大人,这样的刀,我见过。这是蒙古人常用的割肉刀。在塞外,几乎每个蒙古兵都会有一把这样的刀。可是这三个人,都是汉人。绝对不是蒙古人。大人……你看这案子……” 沈子成摇了摇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接过那柄短刀看了看,忖道,短刀这件事,自己能看出来,朱棡手下也并非是个个草包,肯定有人能看出来。但是蒙古人又不是没刀。三个汉人拿着蒙古人的刀来刺杀朱棡(或者是刺杀自己),那背后的主谋到底是什么人呢? 说到嫁祸的话,肯定不是,这种手段太拙劣了。然后主谋的意图也让人费解。沈子成紧皱着眉头,偷眼看了看朱棡,只见朱棡也在看着自己,两人眼神交错而过,不留一丝痕迹。 严柏厚着脸皮又挤了过来:“刺客既然是出在扬州地界,无论如何,下官也要负起责任的。不过扬州府能力有限,大人若是能令锦衣卫……” “你不必说了!”沈子成没好气的看着他:“锦衣卫自有锦衣卫办事的方法。你查你的,我查我的。跟你们没关系。” 严柏心中一苦,要知道锦衣卫有权向地方衙门索取一些办案需要的证据,并要求地方衙门协助。可是地方衙门可没权力要锦衣卫帮忙。这个案子既然落在身上,自己资源有限,锦衣卫又不帮忙,那不是逼着自己去死吗? 朱棡的脸色却渐渐缓和了,冲着严柏招了招手! 第一百三十五章 密探系统 严柏刚刚离开沈子成的身边,沈子成便低声对身边的锦衣卫吩咐道:“马上把消息回到京都,请毛大人仔细查探清楚。” 一转身,四女已经紧张的扑了过来,许芝兰脚步最快,她们是女眷本来就不方便抛头露面,原本是要在船上等着扬州府的人将轿子抬到码头边上迎接的。可是左等右等,轿子是没来,反倒是听见了沈子成和朱棡被刺杀的消息。朱棡是什么人,死就死了,也就算了。但是沈子成可是她们四女的心头肉,要是擦破点皮,都要担心半天,何况是被人行刺?许芝兰急急忙忙走到沈子成的身边,一脸关切,问道:“官人可没受伤吧?” “小事!”沈子成拍了拍胸脯:“区区几个刺客而已,咱们锦衣卫还不是手到擒来?” “乱吹一通,要是受了什么伤,还是要请王姑娘仔细给你看看!”许芝兰没好气的噘起了嘴。她早就知道沈子成的脾气,在他面前也不用这么拘束,自己虽然是小老婆,可是地位跟大老婆差不多。在这年代,能嫁到这样的男人,也真是福气了。当然关心的紧。 王璨经不得吓,早就眼圈红了一半,看到沈子成没事,别人都松了口气,她却是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哗啦啦的就流了下来。还得沈子成安慰她道:“女神医,不要紧的,这次我没有给你施展妙手回春的机会。那下次我让刺客在我身上捅两刀,让你好好医治一番。你就不要失望了!”一番话惹得王璨破涕为怒,捏紧了粉拳好一阵乱打,斥道:“叫你还敢胡说?再这么说,人家……人家……人家以后就真的不睬你了!” 苏坦妹和楚方玉到底身份跟这两女不同,也不能问的太多,便退了几步,站在一边,只看沈子成没事便好。沈子成也是和两女交换了一个眼色,示意自己没事。 那边不知道严柏在和朱棡说些什么,出了这一档子事,在码头上的人都没了继续谈话的兴致,扬州府的官兵打起十二分精神,护送着这些达官贵人,现在的官兵跟刚才可不是一个气势了。要是现在有老百姓企图挤进来看看大官们长什么样,皇上的龙子长什么样?二话不说,官兵们的刀鞘和枪杆子就打了过去。 严柏一直到把沈子成和朱棡送去了驿站,才算松了口气,一抹脸上的汗水,阴沉着脸往府衙去了。今天负责码头安全保卫工作的那一位,只怕是要倒大霉了。严柏这一路上已经在肚子里把他祖上三代都给问候了一个遍。暗地里誓,要是自己的乌纱帽保不住,一定要先摘了那家伙的乌纱帽。 驿站里倒也宽敞,沈子成安顿下来之后,随即换了一身便装,带着唐一鸣就朝外走。这些锦衣卫生怕大人再出事,一个个都奋勇争先的要跟上来,却被沈子成挥手制止。唐一鸣做书生打扮,一柄长剑挂在腰间,看起来颇有几分仗剑江湖的书生意气。走在沈子成的身侧,倒也显得十分相称。 两人在扬州城里左拐右绕,一路来到一家破旧的小酒店门口。唐一鸣不知道其中分晓,微微皱了皱鼻子,为何沈子成要来这样的地方?沈子成也不解释,径直走进店里去,对掌柜的说道:“有什么酒菜?” 掌柜的懒洋洋的抬起头看了看沈子成,反问道:“客官想吃什么?” 沈子成左右看看店里的确无人,便从腰间取出腰牌,递给掌柜的。那个一身油污的掌柜,一看这腰牌,满是皱纹的脸上立刻绽放了灿烂的菊花,接过腰牌,点头哈腰的道:“大人请随我进来!” 沈子成知道现在肯定没有人能跟踪他,放心大胆的走了进去,唐一鸣猜到了七八分,却依然保持警惕,手掌按在剑柄上,准备随时出手。走进小酒店的后房,掌柜的翻身拜倒:“属下锦衣卫扬州千户徐彪,参见大人!” “免礼!”沈子成也不废话,追问道:“你身为扬州千户,对这地头上的事应该是了如指掌。今日我和晋王在码头遇刺。事先你可曾听到什么风声,又或者扬州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生?” 徐彪心里一凉,晕了,他手下这些锦衣卫跟沈子成身边带的穿着飞鱼服,挎着秀春刀的不同。他们是密探,也就是后世里的便衣秘密警察。专门负责打探民间的动静,和监督地方官员。小酒店虽然是掩护,但是要知道,人最容易说出秘密的地方,一是在喝醉酒的时候,一就是在女人的肚皮上。所以,这些锦衣卫的密探,往往会开设不少酒店和妓院用来收集情报。这一次,沈子成因为是出使,而不是公干。作为扬州的密探头疼,徐彪是不需要去迎接的。他还不知道沈子成和朱棡在码头遇刺的事。可这件事现在是同知大人亲口告诉自己的,那问题的严重性就绝对不一样了。 “属下该死,竟然让晋王和大人在扬州遇到刺客。请大人责罚!”徐彪左右开弓在自己的脸上打了七八个耳光。沈子成伸手拉住了徐彪的手腕。虽然沈子成不会什么武艺,徐彪手底下还是真有几分功夫的,可是沈子成的手一拉住他,他却动也不敢动了。静静的抬头看着沈子成说道:“多谢大人。属下这些日子在扬州的确没有听说有什么事情要生。要说不寻常的事情,倒是有两件,一是前些日子在扬州府,有天夜里,一个更夫被人杀死在后巷,属下曾经让人秘密打探过。更夫的死因是被人用秋叶刀之类的薄兵刃一刀刺入心房而死。这样的手法,通常是杀手刺客爱用的。属下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一个更夫会惹上刺客?第二件事,一个外地来的货商,在扬州莫名其妙投井自杀,没有留下遗书,货物也都完好无损。扬州府断了个无头公案,便说是自杀……” 沈子成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遇刺这件事,指望扬州府是查不出来的。还得指望锦衣卫来查。你给我动用一切力量去查。如果有什么消息,无需向卫所禀告。一定要等到我回国之后,马上告诉我。你可明白了?” 徐彪年纪已经不小了,接近半百的人,如何不明白同知大人的意思?这件事,既然牵扯到晋王,说不定跟皇子争嫡又关。要是毛骧那边查出来了线索,肯定会马上让朱元璋知道。这位皇帝的手段可毒辣的很呢,天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风波。所以,沈子成一定要做到洞悉一切情况之后,才能做出决定。 徐彪不禁对这位年轻的大人多了几分佩服,一口答应道:“大人放心,有什么消息,属下担保大人绝对是第一个知道的!” 沈子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在锦衣卫这样的机构里,除非是唐一鸣又或者是蝶衣,常森这样的人。自己是需要和下属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有的时候,刻意制造的威压和神秘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走在回去的路上,沈子成这才对唐一鸣解释道:“锦衣卫在很多地方都有密探,有的事情,看起来很小,但是展起来就可能是很大的事情。比方说,一个地方的官员贪污。老百姓就去喊冤告状,去他的上司那里去告。可他的上司要是收到好处了呢?自然是官官相护。那老百姓就要铤而走险,去京都告御状去了。你要知道,皇上对贪官的惩罚是十分严厉的。那些官员肯定不会让老百姓有告御状的机会。他们会怎么办?他们就会养着一些人,在半路截杀这些企图告御状的老百姓!” “这么歹毒?”唐一鸣倒抽了一口凉气。 沈子成冷笑道:“这也算歹毒?那些人手段多着呢?所以这些在民间的密探就可以挥作用了。遇到这样的事情,马上就把冤情和案子报给锦衣卫衙门。咱们来办!” “那死了的人,岂不是很冤枉?”唐一鸣还是有些不忍。 沈子成叹息道:“咱们能救出来一些是一些。但是,我们是很被动的,往往要事情生了才能去处理。这些密探系统,就可以让我们防患于未然。只不过,密探系统有利有弊。我只能尽量把他们控制在手中,不能让他们变成另一种捕风捉影,祸害大明的蛀虫!” 唐一鸣一直是有些书生气,听这句话,不禁也是一声长叹,看着腰间的长剑:“这宝剑寒霜,将来但愿能多饮恶人血!” 沈子成放慢了脚步,走在唐一鸣的身边,笑道:“你是有机会的。不过,你的武艺是极厉害的。却不会保护人,今天我就差点被你给送了小命。有机会的话,你要多和那些缇骑们学学,有些擅长保护要人的。绝对让你多许多见识。长许多本领!” “遵命!”唐一鸣抱拳道。 两人这么一路走向驿站,远远的地方,却有人在看着他们,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的冷笑。 第一百三十六章 锦衣五部 既然在扬州遇到了刺客,沈子成和朱棡难得的坐了下来,进行了友好而又融洽的磋商。很快,两人就得出了一个结论——扬州不是久留之地,最好是脚底抹油现在就走。 把严柏叫过来好生训斥一通话之后,晋王和锦衣卫同知大人便吩咐船队启程。河船和海船不同,从扬州一路开出去,船队还要到水师的码头去换一次船。不然的话,这些船只怕是撑不到日本的。 借着换船的功夫,沈子成吩咐蝶衣把船上所有的锦衣卫都召集了起来,百余名锦衣卫在水师码头的军营里集中起来。沈子成特意换上了锦衣卫的官服,背着双手看着自己的部下,他年纪不大,不过在大明朝是能和皇帝说上话的人物,隐约之中气度也有所不同。人都是这样,大人物见得多了,气质肯定有些变化,再看那些寻常的缇骑,又怎么可能看得上眼。沈子成看到在外围放哨的锦衣卫冲着自己打了个手势,知道附近不可能有闲杂人等在偷听,便说道: “诸位大多是当初组建大内亲军都督府的时候,就担任了皇上的密探。如今改成了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也就是一般人说的锦衣卫。职司上要更加细化。之前的大内亲军都督府,各处混杂在一起,各自为战,不知道相互之间的协调。皇上已经跟本官说过,要将锦衣卫打造成大明的耳目,只有耳没有目可不行。现在在这儿的人虽然少是少了点,本官却也要将你们划分开来。” 沈子成从怀里取出一卷纸来,摊开来念道:“张秋、李恪……” 随着沈子成念到一个个人名,那些缇骑们默默的走了出来,各自按照沈子成要求的站好。一共分成了五队人马。恰好每队是二十来人。 沈子成指着左手边第一队人马说道:“你们的卷宗,这次出来的时候,毛大人就已经全部调给我了。你们这二十人,个个是高手,在锦衣卫里边,论打,你们是数得着的。我特意把你们拉出来成为独立的一队,便是要亲自看看你们的本事。不过,你们要知道,咱们锦衣卫不是靠拳头吃饭的。这打,一是要保护锦衣卫的官员,二是要保卫锦衣卫的秘密!” “大人,你是说要我们当刺客?”有个年轻的锦衣卫壮着胆子问道。 沈子成摇了摇头:“你们不做刺客,你们的职责就是保卫,保卫锦衣卫的官员,保卫锦衣卫的秘密……如果你们做不到的话,本官就会把你们从锦衣卫踢出去。配到边军去!” 边军?那里都是些荒凉寂寞的地方,还要没事就和蒙古人打打仗,对于这些已经在京都享福惯了的锦衣卫来说,配到边军跟让他们去死没有太大的分别。简直是生不如死。沈子成已经说得很清楚,这些武艺高强的人专门调出来就是为了保卫。像锦衣卫的指挥使、同知这样的高官自然是需要专业的人手保护的。虽然这样少了很多出去打秋风的机会,不过却多了不少和高层亲近的机会。里外里算下来,这些锦衣卫觉得还是十分合算的。君不见后来的那些司令员的警卫员,退伍之后,无论是转业还是经商,个个都混的风生水起的。这就是人脉起的作用了。 沈子成看了看他们,心中多少有些不满,这些人的武艺是不错的,不过没有进过专门的保护训练。这样的训练自己以前在电视里看过,总是要他们能够做到,在被保护的人有危险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这些工作需要大量的洗脑才能完成。此外还有保卫的技巧等等,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练成的。先凑合着用吧,反正是去日本,一时半会又不会打仗。 第二队那些人自己心里有些着慌。他们大多都比较熟悉了,知根知底,要说第一队武艺高强,大家都是公认的。可第二队却是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这一队不知道被同知大人拉出来做什么。一双双疑惑的眼光看着沈子成。 沈子成咳嗽一声,转到这一队人面前笑道:“你们知道不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里?” 一群人哪里敢随便回答沈子成的话?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沈子成叹道:“你们这一队人,花了我不少心思。可以说你们个个都是锦衣卫的奇葩、论文,你们文采不行。论武,又算不上武艺高强……” 沈子成这番话说着,那些锦衣卫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合着现在同知大人是拐着弯骂这群人高不成低不就,什么本事没有啊?还没等他们心里难过,沈子成就接着说道:“但是你们都有一个好处,能侃。个个都是侃爷!上到官员,下到街头混混,哪怕是吃个早饭,也能跟买豆腐的老板侃上一炷香的时间。不要以为这不是本事。要想当好锦衣卫的耳朵,就得就这神侃的功夫!” “明白了,大人是叫咱们去当包打听!”有个自作聪明的锦衣卫的答道。 沈子成没好气的笑道:“什么话?怎么能叫包打听呢?当一个案子到手的时候,本官需要你们去探查案情,有些百姓可能知道一些案情,但是公差去问的话,他们可能就会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于咱们破案拿人十分不利。这些套话的功夫,就不用我说了吧。你们个个都有这本事。再则,打听消息,也是你们分内的事。如果有什么有用的情报,就要立刻整理好报到锦衣卫来,可能暂时那情报没用,不代表以后就没有用。要做锦衣卫,不能等着天上掉……掉烧饼。要自己主动出击。所谓强大的情报机关,靠的不仅仅是针对性的部署,还有广泛的情报收集。这是个重担,就交给你们了!” 看到这一队锦衣卫的面上渐渐有了自信,沈子成也眉头舒展,再看第三队锦衣卫一头雾水的样子,沈子成退了几步,坐在椅子上,舒舒服服的翘起了二郎腿,从怀里取出一份卷宗念道:“杨达,苏州人,十二岁就落草为寇,投奔了不下四路寇匪,最后投奔大明。杨达,你也算是战绩彪炳啊,每一路寇匪最后都是被你说动,投靠了另一处。所以你累积功劳,现在也是一位锦衣卫千户大人了,是吧?” 那个叫杨达的,年纪如今已经是三十出头了,汗颜道:“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大人何必再说这个呢?” 沈子成笑了笑,又念道:“曲虎,南阳人,早年乃是张士诚部下,王师攻打苏州之前,你是一名小队长,当时便有归顺我大明之心,成功说服部下,杀死将官,将人头提来,弃暗投明……” 曲虎是个身高马大的汉子,一听大人在说自己的往事,急忙走了出来,抱拳道:“大人,这是下官当初还没有进大内亲军时候的事。只是不知道大人如今说这些是什么用意?俺曲虎是个直性子人,大人还请明示!” 沈子成点了点头:“好,我挑你们这一队人,也是下了一番功夫。你们的说服力很强,也能混迹在不同的地方,跟不同的人相处。尤其是你们的性格,我仔细观察过,能忍,也能沉得住气。锦衣卫第三队就需要你们这样的人。如果说二队是对内的,那你们三队将来就是对外的。这一次去日本,我也需要你们挥自己的作用。简单的说,你们的将来要去塞外,收集蒙古人的军情,要对蒙古人进行分化,让他们各个部族征战不休,让他们疲于奔命。对于能拉拢的,就要不遗余力的拉拢过来,不能拉拢的,你们就要置他们于死地。大明的北方门户始终是心腹大患。你们可要好好露一手!” 一听说要去塞外,这次去日本,这些人又要挥作用。杨达、曲虎等人就面露难色,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沈子成接下来的话,让他们又觉得值得:“去塞外,包括收集倭寇这些大明敌人的情报,自然是要比在国内辛苦的多。所以经费是一定会给足的。并且这些功劳,记起来总是要好过抓住哪个贪官。要是颠覆了蒙古某个部族,等于为朝廷立下了赫赫军功。这官要是升起来,可就让人眼红喽!” 这些缇骑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想要升官比人快,还不想吃点苦头,那不是说笑话吗?别以为那些贪官污吏升官就容易,成天喝着小酒,找着女人,并非是享福的日子。酒水像白水似的往肚里灌,夜夜笙歌的生活,早晚小命都没了。所以说,清官有清官的难处,贪官也有贪官的苦衷。 沈子成满意的点点头,看了看第四队锦衣卫。 这一队人倒是乖巧,为一人堆起笑脸对沈子成说道:“大人,咱们一些兄弟正好有些东西要孝敬您老人家。没想到大人慧眼识人,居然把咱们这些兄弟都分在一起了。” 沈子成来了兴致,问道:“什么东西?” 其他的锦衣卫们无不骇然,乖乖隆个东,这是公然行贿啊。百多道目光都转向说话的那个人。那人,大家也都熟识,是一位名叫鲁振的老资格缇骑了,年纪也就三十出头,成天说话不着边际,这次还真不知道他要孝敬给沈子成什么玩意呢! 只见鲁振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机括,恭恭敬敬的说道:“那日看大人遇到刺客。下官心中就想,大人文采出众,为了博览群书,自然是没有时间去练武的。万一遇到这样丧心病狂的不法之徒。若是伤了大人就不好了。小人从来都喜欢摆弄这些小玩意。还请大人笑纳!” 沈子成接了过来,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小盒子,可以带在手腕上,机括启动十分简单。里边装了三支短弩,每支不过三寸长而已。二十步之内,小人敢说是指哪儿打哪儿。不过过这个距离,准头就没法保证了。还请大人莫怪。” 沈子成按照他说的方法,果然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机括,看来这个东西一旦按下去,短弩就可以射出去了。不知道箭尖上是不是淬了毒。要是没有的话,最好自己加一点类似于敌敌畏灭害灵之类的东东。反正这玩意也不是用来伤人的。到了自己需要出手的时候,那就是生死关头了,只求能杀人就行,还管什么三七二十一? 沈子成对着后墙一扬手,一支短弩“嗖”的一声,迅捷无比的射了出去,钉在墙上,箭尾还在不住颤抖。许多锦衣卫不约而同的喝彩道:“大人果然是好箭法……”那些还没反应过来的缇骑,被自己的同僚用力的掐了一下,便都跟着傻笑起来,夸赞好箭法…… 沈子成拔下短弩,按照鲁振说的方法给装了上去,一边装着一边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把你们这一队人单独提出来的原因。你们这些人原本都是会杀人的。” “许多人以为武功高了就可以杀人,其实这是个误解,打得赢别人和杀得了别人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沈子成忽然想到了古龙先生写的:“曾经看过别人写的,说有人为了杀人,把自己藏在一个坛子里好几天,只为了寻找一个可以出手的最佳时机。这些事,就不是那些大开大合的高手能办的。杀人,无论是用毒,还是用暗器,还是用什么东西。只要他死了,就是杀了。会杀人的不一定会保护人,而武功高的也未必就一定杀得了人。你们这一队人,有的会配毒药,有的会用暗器,听说还有人会做土制的地雷。这些都是人才啊!不能埋没了,所以你们第四队,就是要为锦衣卫杀人的!” “是,大人叫杀谁就杀谁,叫杀几个就杀几个!”鲁振拍着胸脯叫道。 沈子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少来这一套。要记住,你们轻易不会出手。真需要锦衣卫出手杀人的时候,那……我希望是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还有,你们下去了要自己切磋一下,多琢磨一些办法出来,虽然我不希望有一天用你们杀人,但是为了防止万一。早些准备总是好的!” 鲁振乐呵呵的答应了,随即又给身后几个人使了眼色。那几人快步走了出来,走到沈子成的面前说道:“方才鲁千户送给大人短弩,小人还有东西孝敬!” 沈子成这一次看到他们“孝敬”的东西,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这些东西都是要命的货色。有毒砂……扔出去一把就不得了。有毒针……可以藏在头巾或者帽子里,也是用机括射。射程更短,不过,中者立毙。还有烟雾弹,这东西沈子成倒是比较感兴趣,炸开之后,既有一些催泪瓦斯的效果,也有掩护自己跑路的作用。 “好了好了,我算是知道你们的本事了,”沈子成笑眯眯的把这些东西都收了起来,装好了。接着说道:“最后那一队!” 那一队人真的是等的有些着急了,但是他们武艺也不行,一看人家对内的,对外的,杀人的,保卫的都分配的差不多了。这一队人倒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按照同知大人说的那些方法来找自己的优点,好像也没现什么优点。心里着急的很呢!现在听到沈子成叫他们,一个两个都站得笔直,仿佛等待检阅似的。 沈子成叩着脑门:“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把你们这队人单独分出来,好像看起来锦衣卫的事都被他们给做完了。其实你们这一队,也是本官手中的重要助手。不要小看了自己。” “请大人明示!”这一队人里并没有千户或者千户以上级别的官员,大多是校尉。不敢和沈子成多说。 沈子成缓缓的说道:“此去日本,你们要在日本宣我大明国威。回到国内,要不遗余力的做好宣传!” “宣传?”那些人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沈子成用力的点点头:“对,宣传。你们要记住这句话,真正高明的杀手锏,不是靠刀子杀人,而是用嘴巴杀人!大内亲军都督府在民间的形象并不如何高大。锦衣卫,我不想变成一个阴森恐怖的组织。你们要宣传好。破了案子,要大唱高调,要突出皇上英明,锦衣卫能干。没破案子,就要想好如何对上对下交代。总之,我看中的是你们的嘴皮子和笔杆子。明白吗?” “明白了!”这一群缇骑老老实实的答道。 沈子成叹了口气,这百多名锦衣卫在自己的手里,虽然有自己的人和胡惟庸安排进去的人。不过,归根到底,都是锦衣卫,将来都是自己的部署。早些给他们划分好职权,也是为了将来行事的方便。 沈子成却不知道,自己今日这么一分,却早就了未来锦衣卫声名赫赫的锦衣五部。当然,许多年后,沈子成还有一句话也随着五部流传了下去:“锦衣卫的人,可以是他们的,也可以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老子的!” p求个红票和收藏,谢谢啦!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沈子成这边还在对锦衣卫进行改组,朱棡那边却一直没有动静,倒是忙坏了水师的官员,好容易一下子从朝中来了两位要人,其中一位还是皇子。军官们早就准备好了大把马屁准备拍上去。可是朱棡闭门不见客,就等着换船走人,而沈子成却是带着自己属下的锦衣卫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让这些水师军官们生生的把自己准备的好马屁又给憋了回去,心头别提有多郁闷了。 好容易等到换了海船,准备出了,没想到朱棡和沈子成居然又是不约而同的钻进了船里。当然,沈子成还是会站在船头,左手背在腰后,右手冲着那些水师军官们挥挥手。做出一副伟大领袖的模样。朱棡却自顾自的待在船舱里,哪里也不去,也不和沈子成说话。虽然那天遇刺,朱棡受了一点轻伤。不过在沈子成看来,这点轻伤根本算不了什么。朱棡现在的心里还不一定在转什么念头呢。自己还是不要去招惹他的好。 “大当家的,朝廷的船队出了。”说话的人打扮的就像是一个渔民,应该说他本来就是个渔民,不过早就落水为盗了。 那位大当家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怎么看也快五十岁模样了,头有些花白,不过身材保持的还非常好,裸露着的半条胳膊上盘根错节的都是肌肉。雄厚的肌肉块里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身上只是裹着一件蓝布外袍,看起来还有些破旧,但是这位大当家的气度不凡,就算是一块破布裹在身上也有与众不同的神采。 这里是一条伪装过的战船。是当初跟水师交战的时候,俘虏过来的一条福船。经过大当家的改造,这条福船现在已经可以变得像一条比较大的商船似的。寻常人若是不注意的话,根本不会现这里的诡异。 这个舱房里空荡荡的,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破桌子和几把椅子,但是大当家的还附庸风雅似的在里边放了一张屏风。上面画着日出海上。此时,舱房里也就不过七八个人而已,都是这一伙海盗的头目,一听探子的禀告,都把目光投向了大当家的。 这位大当家的在这一片海域可是名声大的很,他是海盗世家,早些年还在元朝的时候,他的祖上是宋朝的水师军官,眼看宋朝已经无力回天了,就带了几条战船躲到海上去当海盗了,反正山高皇帝远,谁也管不住。后来蒙古水师远征日本被飓风打翻。他的祖上乐得在船上哈哈大笑,结果一不小心就笑的中风了,便把船队留给了儿子,也就是大当家的爷爷。这些年来,风云变幻,元朝都已经不在了,如今中原是大明的天下。不过海盗们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也不想归依朝廷。人,都是会变化的,尤其是可以这么轻松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谁还愿意老老实实的? 大当家的沉声问道:“都打探清楚了?” “清楚,官军的水师派了大大小小二十多条船护送。船上是两位使者,一位是当今的晋王爷朱棡,还有一位是新任的锦衣卫同知,名字叫做沈子成。他们现在换了船,主船上,除了水手和随行的仆人厨子,差不多有百多号人。一半是锦衣卫的缇骑,一半是晋王的侍卫。人数是不少。”那探子说话声音很大,这儿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大当家的点了点头:“你下去吧,自己去领赏去!” 探子千恩万谢的走了下去。房间里剩下的就都是这群海盗的头领了。舱门一关上。一个年轻的头目就忍不住问道:“大当家的,咱们在海上做这没本钱的买卖也许多年了吧?截商船可以抢货抢银子。就算是截了水师的粮船,也能给大家伙儿填饱了肚子。现在是朝廷去日本的使者,抢他们,一没有油水,二来朝廷必然会追究,到时候水师追得我们天涯海角到处跑,值得不值得啊?” 大当家的稳稳的坐在正中的座位上,满是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很好,你想的很周到。还有什么人反对?” 其他几位头目都迟疑了一会,这件事明摆着对自己没什么好处,犯得着去拼命吗?难道老大转了性子,想把皇子和大官给抓住好跟朝廷谈条件?不是吧?想要被招安的话,找人去给水师提督送一封信就行了,用得着这么麻烦吗?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要把自己水寨给赔上去。这样的买卖,这些明眼人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半晌才又有一个人说道:“大当家的,咱们不是官军,就算把咱们手下的战船都集结起来,也未必能和二十多条大小官军的战船对抗。损失是肯定不小。咱们水寨走到今天不容易。当年老寨主从十几个人,七八杆红樱枪展到如今的规模,要是因为这一次全砸进去,那……将来咱们怎么去见老寨主啊!” 大当家的长叹一声:“我知道你们在顾忌什么,好吧,事到如今,我就跟你们直说了吧!” 大当家的站了起来,缓缓的说道:“朱元璋和张士诚争霸之后,一统天下的大势就已经定了。那时候,咱们水寨就要为自己谋个生路,要不然就投靠朱元璋,去当他的官军。要不然呢就继续做海盗。当时,大家伙儿都选了当海盗。毕竟是自己的生意嘛,没人管着,大家亲如兄弟,日子倒也过的逍遥自在。” “但是朱元璋统一天下之后,咱们就越来越难混饭吃了。官军一个劲的围剿咱们。而日本的倭寇也不断来咱们的海域骚扰。咱们水寨和那些倭寇是有一拼之力。不过要是跟他们拼了……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到时候我看不用官军来围剿,咱们的水寨也就可以自己散伙了。所以我试着派人去和那些日本人联络一下,看看大家是不是能一起财,和平共处。没想到却被我知道了一件事情。”大当家的卖了个关子,含着微笑看着那些手下。 早有机灵的头目叫道:“什么事啊?大当家的你好不爽快,快说吧!” 大当家的接着说道:“咱们平日都是赚自己水路的钱,也不去管别人家的事。你们可知道,日本现在是南北朝征战不休。足利义满将军势力很大,南朝的长庆天皇一直以来希望可以攻克日本京都,对抗室町幕府支持的北朝。但是南朝不是北朝的对手,尤其是足利义满上台之后,北朝主攻,南朝主守。南朝想要扭转这个局面,就需要大批的人手和钱财。对于他们来说,钱财比人手更加重要。所以,许多我们见到的倭寇,其实是南朝的军队!” “什么?”头目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舱房里就像是被人扔了火把似的,气氛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众位头目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显然是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我本意不想和长庆天皇那边的人合作,但是他们开出来的条件让我无法拒绝。这几年来,水寨展的很快。就是因为有长庆天皇那边的人在身后支持。他们有武力,我们认得路,人头熟,知道哪些地方有钱。也可以给他们提供有力的情报。日本的武士比较厉害,数百名武士就可以袭击一个小城镇,打的明军不敢迎战。我和日本南朝的合作,就是取长补短,互相得利。这也是为了咱们水寨好!”大当家的缓缓的说道。 一个长得还算清秀的头目插口问道:“大当家的,这跟咱们袭击朝廷的船队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大当家的不满的看了看自己的部署,没有政治眼光的人是永远成不了大气候的。不过,大当家的作为水寨里少有的知识分子,认得字的人,还要耐心的解释道:“北朝的足利义满一直想和明朝往来,他们需要明朝的货物和铜钱。但是一直以来,足利义满都没有这个机会跟明朝交往。这一次,朱元璋闹得大张旗鼓,说要派使臣去日本册封足利义满。一旦北朝搭上了明朝这个靠山。那南朝就更加不是对手了。南朝一完蛋,我们的水寨也就跟着完蛋。最起码像现在这样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这种生活,大家就只能做梦去过了!” “我们不是在帮日本人,我们是在帮自己!”大当家的下了结论。 一旦牵扯到个人利益,这些海盗们的脑子就灵光起来了,开动脑筋格叽格叽。其实这是一群很有实力的海盗,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和日本人一起洗劫沿海的老百姓,坐地分赃。如果足利义满统一了日本,结束了南北朝。那样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而且很可能要面对那些真正沦为海盗的倭寇。这样的局面自然是大当家的绝对不愿意看到的。大当家的也没有把全部的底牌都摊开给大家看,他这么做,还是有其他原因的。 一个唤作陈六的头目,早些年就秃了顶,脸上还有许多麻子,长的十分难看。要不是做了海盗这一份非常有前途的职业,想娶老婆?那是难得很。不过今时今日的陈六可不一样了。凭着好勇斗狠,凭着一手刀法,在海盗里面也混到了前几把交椅来坐。自然有些海盗帮里的女孩子看着陈六的眼神不一样了。 陈六平时是最胆大的,这时却面色难看,想了半天才说道:“大当家的,不是老六我泄气。咱们的船遇到水师,肯定不够打。人家水师那里好几十条船在那儿看着。咱们就是把全部家当都砸上,也未必能拦得下来人家的钦差大臣。惹恼了朝廷,派军来剿咱们。那可就是做了赔本买卖了!” 大当家的冷哼一声:“你的胆子都叫狗吃了?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稻草?我什么时候说要硬拼了?咱们吃水路饭的。找上几十个水里功夫了得的弟兄,趁着夜里,从水底摸到船上。咱们的弟兄有些身手不错的,在船上放把火也好,偷偷暗杀也好,不都成?官军,在地上他们是厉害,到了水里,还得看咱们聚鲨帮的!” 陈六吃了个瘪,悻悻的不敢再做声。这些头目们听到大当家的已经定下了行动,都还挺有海盗的职业素养,不再反驳,开始仔细研究行动的细节。还没说几句,就被大当家的给赶了出去,叫他们外边想着去。 船舱里还剩下大当家的一个人的时候,大当家的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走到一处板壁,轻轻的敲了敲。板壁咯吱一声,打开一个小小的窗洞,大约只能容纳一个人进出。从那儿爬出一个矮小的男人来。 这个男人也就是二三十岁的年纪,身材矮小,显得比较精悍,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靠水,头扎在脑后,鼻子下边留着一小团仁丹胡。一张薄薄的嘴唇倒是显得有几分英气。一开口就是:“辛苦你了!” 大当家的冷笑两声:“说什么辛苦不辛苦,只不过你们一句话,我的兄弟就要拿命去拼。这样的买卖,我怎么看怎么赔本。” 那矮个子男子正色答道:“我会派出我们的高手和你们的人一起行动。刺杀足利义满是没有希望的。能刺杀了明朝的使臣,让足利义满和明朝的皇帝交恶。也算是大功一件。这一次要是成功了,你就是长庆天皇陛下的座上宾。” “少跟老子来这套,什么座上宾,我不稀罕。”大当家的爆了海盗脾气:“你们日本人南北朝爱怎么打怎么打去。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看得见摸得着的。金子知道吗?银子知道吗?我要这些,别的都是虚的。对了,还有你们日本的小娘皮,给老子弄十个八个来,要漂亮的!”大当家的想了想又补充道:“上次那个看着还行,衣服一扒,嘿,是个罗圈腿。把老子给气的。以后这样的货色就别给我。皮肤要白嫩点,对,最要紧是黄花大闺女。” 那个矮子也不生气,笑呵呵的看着大当家的,一一都点头答应了,接着说道:“你们的人,水性很好。我们的武士不行。但是他们精于刺杀,这一次我们必须合作才可能成功。只要你们的人能将日本武士接应到船上去。我就能保证,明朝的使者将再也不能看到第二天的日出!” “这件事办完了,这条水路我们水寨也待不得了。要找个地方先去避避风头。你们那个长庆天皇上次说可以把几个渔村港口给我。我先派人去踩好点。以后说不得会怎么样呢!你们这些日本人啊,说话都是尼尼诺诺的,点头哈腰看着也像个人似的,就是办事不爽快,又舍不得给钱,小家子气气的,活该一个个长的都跟武大郎似的……”大当家的越说越是顺口,后半段话还好是用他们家乡话说的,那个日本人听不懂。不然的话,八成要拔出腰刀来跟大当家的拼命。 那个日本人一一都答应了,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说道:“明朝的使臣在水师那里换船的时候,我们的人混上了船查了一番。你看看,船舱就是这般布置。两位使臣应该是住在这几间大房子里边。其中一位使臣很好色,他出使的时候,身边还带了五位花姑娘。个个都长的天仙似的。” “五个?”大当家的咽了口口水,这是什么待遇啊,自己还没五个老婆呢!人家出来当使者的都带了五个花姑娘。硬生生的把自己给比下去了。这没二话了,必须抢了! 大当家的一想到女人,心思就活络开了,五个有些太多,自己一个人也吃不下。只能留两个漂亮的,再把其他三个拔了头筹,然后分给兄弟们。当老大的就是这样,不能光是自己吃肉,只给弟兄们啃骨头,多少也要给些肉汤尝尝的。要不然的话,时间长了,谁还为你卖命啊不是? “我这里一共有二十名武士,这些武士都是我们日本的勇士,他们不怕死亡,只求能完成天皇陛下的命令。有这二十名死士,咱们成功的机会就很大。”那个日本人摊了底牌。 大当家的自言自语道:“人家船上的人也不少,有王府的侍卫吧?有锦衣卫的校尉吧?万一遇到什么高人,你那二十个武士够不够死啊?”大当家的一直信奉一个原则,只有当没有活路的时候,人才会去想死。只要还能喘口气,大部分人都想活着。那些日本人吹牛说武士不怕死,呸!死到临头看他怕不怕! “我想知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大当家的收敛心神,问道。 日本人看了看大当家的,伸手捏了捏自己的仁丹胡,朗声道:“当然是越快越好,今天夜里就动手如何?” 大当家的皱了皱眉头:“太快,我的人还没有踩清楚盘子。明日吧!总要有个万全之策才好动手,要不然刺杀不成。让他们跑了,反而打草惊蛇了!” “听说这两位使者在扬州就遇刺了,我也很奇怪,当时就查问了日本这边的武士。没有人动手过。难道还要什么人也希望这两位使者死掉?”日本人诧异的问道。 “谁死都不要紧。”大当家的低声道:“你回去将手下的武士集中好了。明日随我的人一起去。咱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要是有事,你也好不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意外 有些事情真的不是预先就能安排好的,充满了变数和机遇。这句话,用在什么地方都合适。就比方说淮海战役,当时国共的军队在淮海都已经混在一起了,粟裕一句话,乱打。就这么乱拳打死老师傅。再比方说,在美国有一个少女开着跑车在高公路上飞驰,忽然被一颗子弹击中头部而死。警方展开调查,最终现这根本不是谋杀,是一个人在很远的地方试枪,朝水面开枪,子弹居然没有进入水中,而是被水面折射,飞到了远处的高公路上击毙了这位少女。 刺杀,也是一样。 沈子成今天晚上没有睡着,把锦衣卫五部整编之后,沈子成算了松了口气,开始督导唐一鸣这位高手,如何做好一个高手应该做的本分。沈子成自己还是很需要这么一个武艺高强的贴身保镖。从下午开始跟唐一鸣一直研究到晚上,总算是把自己七零八碎的保卫知识大概跟这位“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的大侠说清楚了。 到了晚上,船儿就停在一处僻静的港湾,这里是出海之前的最后一站,显得十分荒凉。海滩上随处可见长着的野草,岸边高耸的山崖在月光下张牙舞爪,就像是诡异的妖灵,海水轻轻的拍打着岸边,将沙滩抚摸的就像一块平镜。海天星空,凉风送爽,十分怡人。这样的夜晚,若是心怀思绪的人儿,又怎么能睡得着? 苏坦妹没有睡着,她披着一件雪白的披风,裹住自己玲珑的身体,站在船头上,静静的吹着海风,如丝般顺滑的长被一阵阵海风吹起,披散在披风上。在风儿的吹动下,再宽敞的披风也掩盖不住她纤细的腰肢,这位大明最富盛名的才女,就像月宫仙子一般,站在微微起伏的船上。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沈子成又开始装诗人了,还好,这诗是他记得的,也是清代的黄景仁所著的。 苏坦妹悄然转身,看着走出来的沈子成,轻声问道:“沈公子也不曾入眠?” 沈子成苦笑一声:“不知道是不是下午跟唐一鸣那家伙说话太费劲了,现在精神的很,一点也睡不着。” 苏坦妹嫣然一笑:“睡不着就出来吹吹海风。我也睡不着,从来没有出过海,想看看大海的夜景到底是什么样的。” 沈子成走到苏坦妹的身边,双手扶着船舷,极目远眺,只见远处模糊的海天相接之处月光洒遍了海面。轻微的海风和低低的潮声就在耳边响起,一时感慨道:“跟大海一比,人,是多么渺小啊!” “昔日蒙古大军东征西战,打下了最大的帝国,却因为出征日本,大批蒙古精锐葬身海底。大海的力量,的确不是凡人所能抵挡的。”苏坦妹幽幽的说道。 “苏姑娘,你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蒙古大军出征日本,被飓风打翻是因为他们不懂得天时。选在不恰当的时机出海,之后蒙古人吸取教训攻上日本,可是接连战斗好几天,却都无法在日本立足。当时,日本人的抵抗是十分顽强的。这个民族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打起仗来,还真能拼命。这一次去日本,我也有几个人物想见一见。”沈子成说道。 苏坦妹有些奇怪,沈子成也是从来没有出过国的人,难道还有什么朋友在日本吗?她心里藏不住事情,一有问题就问了出来:“沈公子是不是在日本有朋友?” 沈子成想起自己从小就拼命追看,甚至吃晚饭的时候,一手抱着饭碗一手抓着筷子,眼睛还死死的盯着电视屏幕的那部《聪明的一休》,不由得含笑道:“算是老朋友了,认识到现在起码也十几年了。只是,我认得他,他却未必认得我。” 苏坦妹哪里听得懂他这番话,只道是沈子成幼时的玩伴去了日本,便不再追问,轻描淡写的转过话题:“这几日晋王都闭门不出,成日在船舱里坐着,要是一直如此的话,相处的倒还算和睦!” “和睦?”沈子成为了这件事已经憋了太久了,忍不住对着这位知性的女子一吐为快:“我现在是被人摆上台面了。锦衣卫改制之后的势力有多大,想来你也清楚。上至官员,下至平民,我们都可以查。说句不好听的,要查就查,查不出来,栽赃嫁祸,谁也拿锦衣卫没有办法。除非是皇上亲口说要保谁。不然的话,进了锦衣卫的诏狱,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下来。这样恐怖的机构,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将来是要接手的。皇上这次是有意派我和晋王去日本,就是要试探一下我和皇子们的关系。如果我狠不下心,做不到置身事外的话。别说接手锦衣卫了,自己的脑袋都未必保得住。” 苏坦妹眉头紧锁:“有这么严重?” “嗯,皇帝立储是大事。太子的身体一向不好,这不是秘密。看皇上现在龙体康泰,太子的身体却是久病缠身,而且他患的还是最难治的心病。一旦……”沈子成压低了声音,左右仔细看了看,这才接着说道:“一旦太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说,那些皇子们是不是都瞄准了那个位置?” “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沈子成下了结论。 苏坦妹缓缓的点了点头,她也明白沈子成一直在为这些事情忧心。而且她平时出入燕王府居多,对于这些皇子们心中的想法也是一清二楚,眼前的男子毕竟是自己的心上人,总不能看着他为了这些事愁的睡不着觉,便劝慰道:“既然公子明白这个道理,就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切勿在皇子之间摇摆,和朝臣以及皇子保持好距离。一句话说到底,公子只要做一个孤臣好了。” “孤臣?”沈子成自嘲的笑了笑:“我倒是想做,现在皇上试探我,把我丢在晋王的身边。将来说不定还会创造机会把我丢在燕王、秦王的身边,别的皇子长大了,我还有大把机会去得罪人。最终,我把皇子们都得罪完了,皇上相信我是一个孤臣了。锦衣卫就到了我的手中。可是……” 沈子成叹息道:“可是,万一继位的不是太子……那我就是把自己的小命给送出去了!” 一个人如果对历史的走向有了预知的话,从很多方面来说都是一件好事。然而,对于沈子成眼下来说,却是一件坏事。沈子成清清楚楚的知道,朱标是当不了皇帝的。很快,这位大明太子就要壮烈牺牲了。朱元璋也没有另立别的儿子,而是传位给皇太孙,就是后来的建文帝。可怜的建文帝被自己的叔叔朱棣打的放了一把火烧了皇宫,然后不知去向。 既然已经知道朱棣将来必然是大明皇帝,那不趁着现在就抱粗腿?很多人都会这么想。可是偏偏沈子成被朱元璋放进了锦衣卫这个敏感的组织。要是锦衣卫现在抱上了朱棣的粗腿,带来的第一个后果就是沈子成要被朱元璋杀头。自己压根都没有命看到朱棣当上皇帝,那抱不抱朱棣的粗腿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这段话却不能跟苏坦妹说,总不能告诉她,哥是从六七百年后来的,哥早就知道了天下大势,朱棣会当皇帝,所以现在哥很纠结。一肚子的苦水都没法告诉别人。这样的生活,沈子成要多郁闷就有多郁闷。 “左右都不是,为难了自己……”沈子成轻轻吟唱着张学友和郑中基合唱的那著名的《左右为难》。脸上的愁闷之情,简直已经入骨三分了。 “走一步就算一步吧!”沈子成知道现在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还太早,唯一能做的就是绝对不要去抱朱棡的大腿。听听这名字“猪缸”,就冲着名字,也不是当皇帝的料。 苏坦妹知道他忧心忡忡,有意逗他说些开心的事,便转口道:“最近玉儿的心情不错哦,你可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事开心?” 沈子成做贼心虚,哪里敢随便答话,支吾道:“女孩子的心思,怎么能叫男人来猜呢?反正我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你要是知道,就说了吧!” 苏坦妹看着沈子成的双眼,轻轻的笑了笑,柔声说道:“我和她朝夕相对,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这些日子来,她没事就会对着窗外呆,有时候莫名其妙的自己就会傻笑起来。我若是问她什么事,便羞红了脸,不敢说话。可是我们几个女子一起说话的时候,玉儿的话题时不时就会转到你的身上。和芝兰问你在苏州的糗事,问王璨,你的身体如何。甚至连我在苏州怎么认识你的,都问了不下十次。沈公子,这样的话,不用我直说了吧?” 沈子成暗忖道,今天打死也不能在苏坦妹面前承认,她们和许芝兰不同。因为许芝兰本来就是妾,料定了自己还是要娶正妻的,所以对自己在外面跟这些女子有往来并不介意,相反。她还十分希望自己能将这三位女子中的一位娶回来当正妻。毕竟,这三个女子都是知书达理,易于相处的。总比找个母老虎回来,不但欺负沈子成还顺带着欺负许芝兰要好得多。 说起来的话,女人就没有不嫉妒的。善妒的女子乃是天性使然,自己虽然有窃玉偷香的本事,但要是在女人面前承认就不对了。 “我不知道!”沈子成斩钉截铁义正言辞的说道:“我真不知道!” 苏坦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揣着明白装什么糊涂?这次从日本回来之后,公子的正妻也该浮出水面了吧?” 沈子成一阵汗颜:“这个这个这个……” 苏坦妹脸上一阵绯红,只觉得火热无比,不过事关自己的终身幸福,有些时候也需要自己努力争取的,还好在夜色的掩护下,羞红的脸蛋没有被沈子成看见,她用那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其实,无论是玉儿还是王姑娘做正妻,都可以。不过从私下来说,我倒是希望玉儿能有个正妻的名分。不管怎么说,她家中是皇上的恩人,要是她嫁了作妾的话,只怕皇上会不高兴。” 沈子成支吾了几声,伸手拉住苏坦妹的小手,苏坦妹心头一紧,想要挣脱,却又挣不掉沈子成的手,左右看了看,只见没有什么外人在,也就随他握着了。沈子成口中说道:“难得你这么通情达理,将来入了我家门,必然要好好对待你。” 苏坦妹为之气结:“我说过一定要进你家门吗?” “哦,我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沈子成坏坏的笑道:“偷吃了就不认账,那不是我的作风。” 不说这句话还好点,一说出来,更是让苏坦妹受不了,没想到沈子成说话这么**裸,这么直接。想要将他推开,又没有那份力气,两人就这么耳鬓厮磨,沈子成色心顿起,想起毕竟已经很久没有和这位才女亲热过了,伸手揽住苏坦妹的纤腰,张开血盆大口就要亲过去。苏坦妹左右躲闪了两下,始终避不开沈子成的烈焰红唇,眼看就要被他吻住,忽然,苏坦妹开口道:“你手上什么东西,挤的我好疼!” 沈子成一愣,抽回揽住苏坦妹腰肢的右手,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短弩机括,带在手腕内侧,自己自然是不会不方便了,却挤住了苏坦妹,让她一阵疼痛,便将那短弩机括对着海面,转了过去,这也是怕这短弩万一“走火”的话,误伤了女孩就不好了。将短弩机括转过去之后,沈子成嘿嘿坏笑,又要去搂苏坦妹,苏坦妹一阵娇羞,轻轻推在沈子成的手上。沈子成哪里想到她会推自己,手上根本就没使力气,一推就撞到了船舷边上,手掌按在船舷上。 只听“嗖”的一声,这一按一震,触动了短弩的机关,一支短弩果然走火了,顺着船舷就射了下去,跟着就是一声“哎呀,八格牙路……”! 沈子成瞬间就反应了过来,高声叫道:“船上有刺客!”话音还没落地,就一把拉住苏坦妹的小手奔着船舱就跑。 说起来也是那些海盗倒霉,月黑风高杀人夜,这三项他们都没沾上边。今天月光明亮,微风送爽,想要杀人也未必杀得到。可是这是大明船队出海前的最后一站,不趁着这当儿摸上去杀人,更待何时?数十名精通水性的海盗,人人叼了一支苇杆就下了水。他们水性的确的好,绕过大明船队,准确无误的找到了使臣所在的大船,那些日本武士,就没这么好的水性,就指望着海盗将他们给带到船边,跟着这些武士就将套勾悄无声息的挂上了船边的网上。日本武士的功夫还算不错,居然这一系列动作都没有被船上的人听见。 挂上了套索之后,数十名武士和精锐的海盗就贴上了船舷,但是他们清楚的听到了沈子成和苏坦妹在上面拉拉扯扯的声音。一位名叫龟田原二郞的甲贺武士心头勃然大怒,在心中怒骂道:“这些明朝人果然拖拖拉拉不像个样子,跟一个女人还要费这么多事。拉拉扯扯的做什么,要是换了我们日本,管他渡边田下,直接拉过来就给推了。一点武士道的气魄都没有。太丢人了!” 龟田原二郞自然是听不懂汉语的,他只知道沈子成就是他们这次来要刺杀的目标,也看过沈子成和朱棡的画像。但是现在看不到人,只听声音,是肯定听不出来的。龟田原二郞贴在船舷上,身体都被海水打湿了,风一吹过,还有些夜寒,本来就十分遭罪,但是船上两个人磨磨唧唧,没完没了,实在是让他心头火起。 沈子成终于动手在船舷上碰了两下,龟田原二郞已经烦的要爆炸了,只待着船上这对狗男女赶紧去房中亲热去,忽然听到嗖的一声,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胸口就是一疼,低头一看,一支短弩自上而下,深深的刺入了胸膛,只留下一个箭尾还在外边轻轻的得瑟! “哎呀!八格牙路……”龟田原二郞再也忍不住,呼痛出口,手一松,整个人就跌入大海,却没有溅起太大的水花,他这样的水平,要是放在六百年后,应该能被日本跳水队的领导看中,选去专门练练跳水去。 船上船下的反应不同,那些甲贺武士和海盗一听沈子成叫了出来,马上就知道行刺曝光,只能趁乱硬来了。一个个手足并用,顺着套索朝上猛攀。 船上的卫兵、锦衣卫和晋王侍卫,本来也有值夜的,但是远远的看到沈子成在那儿跟人说话,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去打扰,就躲得远远的,也不敢偷看偷听。如今一听沈子成高呼,再有落水和呼痛的声音,顿时醒悟过来,刀剑出鞘就朝船头猛扑。 沈子成拉着苏坦妹一直跑到舱门处,这才冷笑道:“看热闹吧,这次是日本人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暴起发难 “日本人?”苏坦妹有些诧异,她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到其中的关键,为什么日本人要来袭击使团? 沈子成顺手揽住她的纤腰,看着已经猛扑过去的锦衣卫和晋王府侍卫,冷笑道:“这次就算来的是日本忍者也讨不了好。”沈子成说这句话自然有他的底气,船上不管怎么说,锦衣卫和侍卫们加起来也有百多人,都是练过武艺的。其中不乏高手。日本人趁夜来袭,肯定来不了多少人,要是偷偷摸摸上了船可能还好点,现在人还悬在船舷上就已经被现了。周围的明军船只接到消息赶过来的话,这些日本人就真的要掉进海里喂海龟了! 船上处处亮起了灯,已经睡下的侍卫和锦衣卫也赶了出来,配合着他们值夜的同僚,拿起刀枪棍棒就冲了过去。鲁振心中一动,带着自己的第四队锦衣卫急急忙忙的跑去许芝兰的房间门口守着,顺便把楚方玉等几名女眷的船舱也保护了起来,这些第四队锦衣卫的武功虽然不是很高强,但是演技都是相当不错,个个脸上都恨不得刻上“忠肝义胆”四个大字。手中各式各样的兵器挡在胸前,光看着阵势,要是日本人敢冲到这里,第四队锦衣卫绝对没二话,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鲁振的如意算盘打的劈啪作响,自己手下这帮锦衣卫都是技术骨干,上去跟人拼命绝对不是擅长的工作。要是折损了人手,反而得不偿失。同知大人在舱门附近,自然有其他的锦衣卫同僚保护,但是前边乱七八糟的,同知大人未必就能看得到他们。自己选择来保护女眷,一来没有风险,二来事情平息之后,大人还可以看到自己和部下忠勇的一面,岂不是一举两得? 沈子成可不知道自己的部下肚子里有这么多花花肠子。这些日本人,既然已经到了船上。沈子成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多抓一些活口,对于去了日本之后的局面,就大有改观。于是,这位尊贵的锦衣卫同知就张罗起来了:“多抓些活的……” 侍卫们和锦衣卫一听要抓活的,立刻改变了策略。 还在拼命往上爬的日本武士和海盗们,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带头的武士名叫小泉浩义,他身材健硕,剑术惊人,在日本南朝有一剑敌百人之称。用起暗器来也是一把好手,十字镖在他的手中几乎是百百中。 小泉浩义贴着船舷疯狂的朝上爬,他一只手抓着绳子,用双脚的力量踩着船舷向上串去。而另一只手紧紧的握住腰间的刀柄,只待一冲上船,就马上厮杀,为下面的武士赢得上船的时间。 但是他的反应快,那些锦衣卫的反应更快,小泉浩义一抬头,十余把阴森的箭尖已经指向了自己。虽然是在月光下看不清楚,但是被映照的亮的箭尖他还是认得的!小泉浩义大喝一声:“快退!”当然,他是用日语叫的,船上的众人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海盗们当中却有人听得懂,知道船上既然已经做出了反应,冲上去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只能退! 退?下边就是大海,不过海盗们不怕,这里离海岸不是很远,游一会就能游回去。许多海盗已经准备好了再度跃入水面。 但是锦衣卫的动作要比他们快得多,还没等海盗反应过来,船上的锦衣卫和晋王府侍卫就已经拎起一个个木桶,将里边的东西倒进了海里。随即许多士兵举起火把,作势就要丢在海水中。 一股淡淡的火油味道飘进了海盗们的鼻子里,小泉浩义大吼一声:“别跳!” 小泉浩义缓缓的抬起头,上边的箭支和火把已经封死了这些日本人和海盗的进退之路。如果跳下去的话,火把只要一丢,就可以将飘在水面上的火油点着,这些人必然难逃死路一条。就算有漏网之鱼,也无法摆脱那些水军的追杀。 但是想往上冲的话,也已经不可能了,弓弩已经张开,等着他们上去,一个不小心,就会全军覆没。 在这个时候,小泉浩义必须做一个选择,是投降还是去死! 好在现在武士道精神还没有形成,小泉浩义就算是投降的话,也不会被大家看成是耻辱。时间已经容不得小泉浩义迟疑,这位日本武士的领袖,马上用蹩脚的汉语叫道:“别放箭,别放火。我们投降……” 船上的锦衣卫回头看了看沈子成,看到沈子成缓缓的点头,便让那些日本人一个个慢慢的放下武器,爬了上来,这些锦衣卫做事十分有规矩,日本人一次只准爬上来一个。上来就被锦衣卫按到在地上,卸下身上所有的装备…… 锦衣卫的小心谨慎可把那些还挂在船边的海盗和日本人给害苦了。终于有些体力已经跟不上的海盗,双手一松,跌进了海里,上边的锦衣卫一紧张,差点就直接把火把给丢了下去。那海盗张牙舞爪的叫道:“小的是自己摔下来的,大人们千万不要放火……饶命啊……救命啊!” 沈子成轻笑一声,吩咐那些锦衣卫不要太紧张,要是真的把这些海盗给杀了一批的话,也不是自己的本意。看着那些上了船之后惶恐不安的日本人。而且都已经被控制住了。沈子成也放下心来,让苏坦妹先回到船舱去,自己走到船头看看那些日本刺客是什么模样,是不是跟以前电视里放的忍者差不多打扮? 走到近前,沈子成低声问道:“刚才那个说汉话的是哪个?站出来给本官看看!” 一群日本人都没有做声,看样子小泉浩义还没上来呢,沈子成抱着膀子等着他上来问话。几个锦衣卫的校尉就护在沈子成的身边。 沈子成走到船边看了一眼,忽然现有些不对,那些还苦苦挂在船边的人,似乎都是一群穿着黑衣的海盗。那自己问方才说汉话的人,为什么没有人回答? 一丝危险的感觉袭上沈子成的心头,还没等他转身,忽然一道耀眼的寒光,就像一道撕裂黑夜的闪电,飞也似的刺向沈子成的后心,那一剑的寒气让沈子成的后背隔着衣服都已经起了一身疙瘩,就连凄美的月色都仿佛背着必杀的一剑夺走似的,一片肃杀之意! 所有的人都惊恐的看着沈子成,连惊呼都来不及出口! 第一百四十章 甲板夜审 沈子成一瞬间就已经反应过来,小泉浩义早就已经在船上。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将一柄短剑藏在自己的身上。趁着自己没有注意的当儿,暴起难,这一剑几乎是必杀的一剑。几乎,却不是肯定的。 千钧一的时刻,唐一鸣的剑也动了,长剑长,短剑短。这不是顺口溜,而是客观事实。正因为唐一鸣用的是一柄长剑,才有机会后而先至,挡在沈子成的后背上。他也只来得及挡这么一挡。长剑的剑身贴在沈子成的后背上,而短剑的剑尖顶在长剑的剑身上。沈子成只觉得后背一疼,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在身上,整个胸口一阵闷,眼前一黑,差点就从船上掉了下去。 只是这么缓了一缓,唐一鸣就腾出手来了,他只来得及救沈子成的命,却来不及让沈子成不受伤。看到沈子成被那一剑的力量撞的几乎要掉进大海,急忙一把拉住沈子成,往侧面一拉,跟着长剑一抖,手腕轻转,使了个“粘”字诀,长剑和短剑绞在一起,顺手把沈子成推给身后的锦衣卫。 船上既然已经爆了刺杀副使的事,那还正在爬的日本人和海盗就倒了大霉,锦衣卫手中的短弩和弓箭带着尖锐的哨声射向绳索上的人。那些日本人和海盗迫于无奈,挥起武器挡在头顶,却身不由己的落入海中。还没等他们从那片火油之中冒出头来,船上的火把就已经丢了下去,船下顿时一片火海,夹杂着那些日本人的异国哭喊声,火焰滚滚,转眼之间就将那些跌入海中的倒霉蛋吞噬…… 这点火,对于大船来说却没有事,船上早有准备,自然不会烧到自己。沈子成连话都说不出来,抚着胸口回头看着唐一鸣和小泉浩义的斗剑。这两位都是高手,小泉浩义是南朝知名的武士,精擅于刺杀,手中一柄短剑,出招狠,取位准,剑影重重,恨不得每一剑都想要将唐一鸣身上捅出两个透明的窟窿。他心中恨的要命,要不是唐一鸣那一剑挡住了自己,早就已经取了沈子成的性命…… 虽然他的剑势十分凌厉,不过在唐一鸣的面前却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唐一鸣那一柄长剑,看似轻飘飘软绵绵的不着力似的,但是他这么一转,就将小泉浩义的攻势顿时化作虚无。那些锦衣卫的武艺也算不错,站在旁边看的暗暗点头,对于同知大人亲自挑选的这位高手,佩服不已。要是易地而处的话,只怕在场的锦衣卫没有几个人能把小泉浩义暴风雨般的攻势给接下来,更别说还要举重若轻,轻描淡写的将他打败! 局势已经十分明朗,唐一鸣有意放慢了剑势,倒不是他想放小泉浩义一马,而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和日本武士交过手,对于这种凄厉的剑术十分好奇,也想多见识一会儿。他手底下放慢,可小泉浩义却觉得这是一种侮辱。明明对手已经可以取胜了,却白白放过好几个制胜的良机,在小泉浩义看来,这就像是一只猫抓到老鼠以后,就是不吃,在手里抓着玩呢!这种屈辱,让小泉浩义实在无法忍受,剑招一变,已经成了以命搏命的打法。每一剑都似乎根本不考虑自己的生死,揉身而上,只要能在唐一鸣的身上捅出几个窟窿,哪怕自己立刻就死去也在所不惜! 沈子成咳嗽两声,低声叫道:“一鸣,别玩了……” 听到大人吩咐,唐一鸣知道不能再玩下去了,微微一笑,手中长剑顿时变了招数,原本就像是轻妙曼舞似的剑术,转眼之间也变成了狂风骤雨,一柄剑在他的手中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唰,挑破了小泉浩义的虎口,当,将小泉浩义手中的短剑击落在地上,嗤,剑尖挑破了小泉浩义的外袍,顶在他的心房上。 “好剑法!”一群锦衣卫忍不住喝彩起来,他们也觉得脸上有光,怎么说,唐一鸣也是锦衣卫的人,上次打晋王府的侍卫,咱们可以算作是内部矛盾,这次一致对外,唐一鸣依然打的这么漂亮,叫锦衣卫们觉得自己可比晋王府的侍卫高出太多了,简直是轻飘飘的一点也不着力。 小泉浩义面如死灰,沮丧的坐在地上,好歹他也是日本南朝的高手,没想到刚刚来到大明,就遇到一个这么强的对手,不但没有取胜的机会,就算他想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的机会都没有。而对手一直就没有认真跟他打,到了认真起来的时候,只用了三剑,三剑而已,就将不可一世的南朝武士击败。这,对于一个把面子看得生命还重要的日本武士来说,无异于是最致命的打击。 一旁的锦衣卫急忙抢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将小泉浩义捆了个结结实实,他们知道小泉浩义是个高手,特意找出来了牛皮经,将他勒的就像是一个粽子。沈子成深深的呼吸了好几口带着咸味的空气,总算是胸口畅通了点,指着小泉浩义问道:“说,你叫什么?” 小泉浩义头一扬,一句话也不说,他倒是显得颇为硬气,沈子成冷笑道:“你敢来刺杀大明的使臣,胆子不小。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有胆子来杀人,却没有胆子承认。你爹娘给你起的名字都喂狗了吗?” 这句话真是太伤人的自尊心了。小泉浩义扭过头来恶狠狠的看着沈子成。没想到刚把脸扭过来,迎面就被沈子成扇了一个大嘴巴子:“还敢拿眼睛瞪着我?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呸!现在你是我的阶下囚。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吗?锦衣卫的酷刑在等着你。别以为现在闭上嘴巴就是条汉子。等会儿,你就知道,想当一条汉子。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多了。就凭你区区一个小日本鬼子。我还真怕你付不起!” 小泉浩义气得几乎快要背过气去,他长这么大,除了师父和将军打过他的耳光,曾几何时也没有被人当众抽大嘴巴子。但是沈子成说的也有道理。现在他就是一个阶下囚。别人想怎么对付他就怎么对付他,还用看他的脸色吗? “今天不在船舱里审了。就在甲板上来审!”沈子成一点头,马上就有机灵的锦衣卫去船舱搬凳子去了,从船后又亮起一片灯火,一行人走了出来。沈子成一看是朱棡走了出来,便迎上前,问候道:“这些海盗和日本人来船上行刺,还好都被锦衣卫们拿下了。晋王受了惊扰,实在是锦衣卫保护不周……” “不怪你们!”朱棡知道船上的安保工作也不光是锦衣卫的事,现在不是追究谁犯了错的问题。而是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想要自己的命。从京都出来到现在,还没有离开大明的国境呢,朱棡就已经连续遇刺了。这运气而已实在太差了一些,要是再搞不清楚是谁想杀自己。只怕朱棡连睡都睡不着! “沈大人是要审案吗?本王也在一边旁听可好?”朱棡说是这么说,却已经老实不客气的坐在锦衣卫的缇骑刚刚给沈子成搬来的凳子上。沈子成微微一笑答道:“晋王要来旁听,自然是最好不过的。”那些缇骑一看自己的马屁被晋王先享用了,低叹一声就低着头又跑了一次船舱,只是这一次锦衣卫们很聪明,给沈子成搬来了一把椅子,朱棡看着沈子成的大椅子,再看看自己的小凳子,心里虽然有些不爽,但是总不好意思去跟沈子成再要椅子坐,只得认了…… 小泉浩义被几个缇骑给提到沈子成的面前。沈子成笑了笑:“先别着急问他什么!将那些刺客都给我抓过来,在这边上排好!” 缇骑们虽然不明就里,但是领导的意愿是必须执行的。便将那些在船上捆好的日本人和海盗都提了过来,沿着船舷让他们跪好。每个人的身后都站了两个人押着,手中的秀春刀和其他武器,架在那些刺客的脖子上。 “很好,现在可以把那个日本刺客的衣服都给脱了!”沈子成指了指小泉浩义。 小泉浩义的脸上勃然变色,出口用那不太纯正的汉语骂道:“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这样对待一个武士……” “少来这一套!”沈子成眉毛一拧,喝道:“是不是没有听见本官的吩咐,快扒!” 这些锦衣卫们在青楼里扒过很多女人的衣服,也在窑子里扒过兔相公的衣服,但是扒日本人的衣服还是头一遭。几个锦衣卫嘻嘻哈哈的将小泉浩义的衣服扒了个精光,露出里边雪白的身体。不错,真的是雪白的。这位武士平时很注意保养自己,除了练武以外,生活是极为穷奢极欲的。他是武士,他根本不知道哪一天自己就会死去,或者死在什么人的手中,有了钱就要花。小泉浩义的皮肤白皙的就像女人似的,偏生胸口那里还长了一坨黑乎乎的胸毛。就连裤子也被锦衣卫给扒了下来,露出光溜溜的屁股…… 寒风一吹,小泉浩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着沈子成的眼神也渐渐哀怨起来了,这么一个要面子的武士,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沈子成给扒光了,面子往哪儿搁啊!沈子成问道:“好,现在我再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泉浩义已经无法再顶了,他想都不敢去想沈子成会用什么样的手法来对付他,只得老老实实的答道:“小泉浩义。” “你是日本人,是谁派你来的?”沈子成声色俱厉,喝道:“快说!” 小泉浩义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沈子成一扭头看着一个缇骑。那缇骑会意,便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丐?防线。这样可比用鞭子抽他,用辣椒水呛他要管用的多!” 朱棡点了点头:“没想到你们锦衣卫对这些还有研究呢!” 沈子成笑了笑:“晋王过奖了!”一回头看着小泉浩义:“说,你们这一次来,是怎么安排的,一五一十都给我说清楚。”跟着又给那几个锦衣卫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锦衣卫嘻嘻哈哈的将小泉浩义固定在甲板上躺好,身上都被捆的紧紧的,将一柄秀春刀高高举起,就悬在小泉浩义的那活儿上边。沈子成笑道:“小泉浩义,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而且要说仔细了。要是有什么隐瞒,这把刀可就掉下去了。本官也不知道你们日本人那里的太监是什么样的。但是你要是想来大明当太监就没门了。看你一身细皮白肉的。要是你不配合回答,一会儿本官就叫人先阉了你,跟着送你去窑子里当相公!想来也可以给锦衣卫赚些钱花!” 那些缇骑一听,立刻就高兴了,指着小泉浩义,手里的刀也不怀好意的在那儿晃来晃去。小泉浩义吓得心惊胆战,急忙叫道:“有些事我不知道,也没法说。这次带我们来的,是南朝藤原氏的一个小将军,名叫藤原秀斋。藤原秀斋本来是一直负责将南朝的水师伪装成海盗来明朝的沿海抢钱抢人的。所以他和这里的海盗关系很好。这次我们是直接从日本来这儿找藤原秀斋的。他安排的这些海盗给我们带路。其他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沈子成笑眯眯的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你撒谎了没有?” 锦衣卫一听,手中的刀立刻往下低了几分,冰凉的刀尖几乎贴在小泉浩义的那活儿上。一股寒意袭上小泉浩义的心头,当即惊叫起来:“我知道都已经说了,求大人饶命啊,求……”他那样子惊恐万分,还真以为自己的宝贝被人割掉了似的。 小泉浩义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汗珠在月光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那锦衣卫还想逗逗他,大喝一声:“砍!”刀光一闪,擦着小泉浩义的那活儿砍了过去,他是卖弄刀法,其实并没有伤到小泉浩义。这个日本武士也经不起吓,知道自己已经切了,嘶吼一声,翻着白眼就倒了下去。 沈子成笑道:“只要是个男人,都挺在乎这玩意的,就算是什么日本武士,也是这副德行。唉!” 朱棡想了想问道:“沈大人,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将这些海盗审问一番,然后交给水师,让他们来处置这些海盗,顺藤摸瓜,将这里的倭寇和海盗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暂时不能交给水师!”沈子成皱了皱眉头,说道:“晋王,现在要是交给水师的话,只是杀死了藤原秀斋和一些海盗而已,对于解决沿海的倭寇,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影响。日本的流匪还是继续会来。而日本南朝也可以继续派人来装海盗,再派一个藤原氏,或者什么氏族的官员来联络汉人中的海盗。” “那不杀他们,对海盗就有用了吗?”朱棡不解的反问道。 “这些人就交给我来处置吧!”沈子成说道:“晋王,这一次在晋王你的主持下,今天晚上不但俘虏了大批刺客,更是为沿海平息海盗奠定了基础。今夜我就赶紧写个折子,命人送到京都去……” 朱棡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沈子成把好处往自己身上塞了不少,就是想把海盗这件事的处决权拿到手。自己也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便点头允了。 沈子成对着手下叫道:“都押到船舱里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无间风云 大当家的其实有名有姓,他的名字只是有些不太好听,却有不想去改。一般人只知道他姓严,叫一声严大当家的。 严大当家的并不是个笨蛋,这一夜他派出去的海盗和那些日本武士一起全军覆没,严大当家的就闻到了一丝诡异的味道,看来这片海域以后是不姓严了,自己还是赶紧另谋生路的好。海盗这份有前途有保障的工作是不太适合自己了! 一窝海盗都疯了似的开始收拾东西,这些年来,海盗们积累下来的东西还真不少,尤其这些海盗大多都是苦哈哈出身,手里的玩意看看这个,舍不得扔掉,看看那个,还是舍不得扔掉,本来严大当家的给了他们半天的时间来收拾东西,这些家伙足足收拾了一天还没折腾完。好在海面上一直很平静,没有什么风吹草低让严大当家的害怕。 他自己已经收拾好了,那几个小老婆就忍痛不带了,反正男人只要有钱,到哪儿都能找到女人,再说了,这些女人都是从岸上抢来的女子,论起姿色,论起风情,比起那些狐媚的女人差了不下十万八千里。严大当家的一想起来自己曾经在扬州、苏州的知名大窑子里边遇到的那些花魁红牌,心里就痒痒的难受。 金银珠宝是肯定要带着的,有些自己偷偷准备的地契还是要待在身上,这样看起来,带着的东西就不多了。赶紧找个僻静的地方躲起来才是正道。严大当家的站在船头指着下边乱哄哄的海盗们大骂道:“一个个兔崽子,死到临头了知道吗?还慢腾腾的,把不要的东西赶紧给老子扔了,再慢,再慢的话就要你们好看!” 这些年来,海盗们在严大当家的手底下,很是得了些好处,对这位武艺和胆识都比较过人的头儿也十分尊敬,称得上是言听计从。一看严大当家的火了,这些海盗们手忙脚乱的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往海里丢,一边丢还一边流着眼泪,那可都是这些年拿命拼回来的私房钱啊,现在严大当家的一句话,就给丢了,也不知道将来还要抢多少年才能抢回这份子。或者说,就算以后抢到了这份子,自己是不是还有命来花都难说的很了。 “大当家的,快看啊……”一个海盗惊慌失措的尖叫起来,指着西边的方向,一溜烟的就朝严大当家的所在猛跑,他心里惊慌,跑的又快,脚步不稳,被绳子给拌了一下,摔倒在地上,脸重重的磕在甲板上,撞起了一个大包,这海盗也顾不上脸上的疼痛,指着那边叫道:“严大当家的,你看,你看,是官军……” 严大当家的吃了一惊,极目朝西边看去,只见那里七八条战舰排成一字型对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海盗们只不过是刚刚上船而已,许多细软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好,船上乱成一片。海盗们的船只虽然不少,加起来大大小小也有十几二十艘那么多,可是跟官军的水师一比,那就绝对不够看了。 沈子成乐呵呵的站在船头,他还没有打过水战呢,昨天连夜突击审讯,那些海盗怎么可能抵挡得住锦衣卫的手段?被那些缇骑们一番毒打,就什么都招的,就连严大当家的长什么样,老窝在那里,有多少船,多少武器都交代的一清二楚。沈子成盘算了一下,凭借护卫船队的力量可以很轻松的将这一股海盗消灭。毕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怎么能和自己的正规军相比呢? 几个嗓门大的官兵,卷起大喇叭朝对面喊话:“对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快放下武器投降。我们锦衣卫的沈大人优待俘虏……”这喊话的声音顺着海风远远的飘了出去。海盗们魂不守舍的看着严大当家的。这些年来,这些海盗已经横行霸道惯了,他们和日本人合作,加上平时也给水师的军官塞了不少银子,打通了天地线,在这一片海域称王称霸,其乐融融。只苦了这儿的渔民和沿海的老百姓。忽然之间,官军的水师打了过来,阵势浩荡,让这些海盗狠狠的吃了一惊。 六神无主的海盗看着严大当家的,严大当家的也得尽快拿个主意不是?跑!第一反应就是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海盗的船虽然不能和官军的水师硬碰硬,但是真要是亡命逃路,应该还有一线生机。“掉头,转舵……”严大当家的一连串的号令了出来。 在紧急时刻,这些海盗们的低素质就暴露无疑了……骂声一片:“大当家的叫掉头,你升船帆干什么?你是不是猪脑袋?”“你干嘛啊?还没转舵呢?是不是要去跟官军拼个你死我活?你不想活了,老子还想活呢……”这些海盗们凑在一起乱七八糟的吵做一团。搞了半天也没能把船像平时一样顺顺当当的开出去。 严大当家的悲哀的长叹一声:“这不是我的错,实在是手底下的这般笨蛋太无能……” 沈子成看着越来越近的海盗船,笑道:“再喊一遍,让他们快点投降,要是再执迷不悟,我们就要攻上去了。到时候他们就算是想要投降,也要看看本官是不是有心情接受他们的投降了!” 那些官兵要讨好锦衣卫的官员们,自然是扯开了嗓门高声叫喊,战船已经准备妥当,明军的战舰在这个时代还是十分先进的,船只大,吨位足,武器配备齐全,每一艘战舰上都有百多名官兵,绝对不是区区数百乌合之众的海盗可以抵挡的。无论是海战,还是登上舰艇作战,这些海盗都只有死路一条。 严大当家的已经决定了要投降,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困难,尤其是在这样形势比人强的局面下。海盗们顺从的将船帆撤下,将武器堆积在船头的甲板上,冲着对面的明军吆喝了起来。 沈子成这一次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那些已经提了神的第一队锦衣卫,将沈子成周围护得连一只蚊子飞过也要被砍下一条腿来。这边早有水师的官员去接受海盗的投降。一条小舰将严大当家的送到了沈子成所在的福船上。 “你就是这一片海域的大当家?”沈子成将严大当家的带进了船舱里,看着那张饱经沧桑的脸笑问道:“嗯嗯,你长得很有海盗头子的气势。跟我想象中的差不多。虽然没有加勒比海盗那般气势,不过,勉强也算是过得去了!” 严大当家的到了这里哪里还敢强项,他只求投降之后能将海盗多年的积蓄作为晋身之物,就算是大人们不能给自己一条明路,至少能换来一条生路也是不错的。他低着头不敢去看沈子成,这件舱房里边,站着七名锦衣卫的缇骑,除了沈子成之外,其他六人看得出来,都是会家子,尤其是一个瘦高的年轻人,手里提着一支长剑,气度不凡。从严大当家的走江湖的眼光来看,这家伙绝对不是个好惹的。 “我也不想难为你们!”沈子成微笑道:“只不过有一件事,还是需要你们去办!” 严大当家的一听这话,生路就有了希望,急忙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看着沈子成:“大人叫小的做什么都行!小的其实从小就想报销国家,只是一直报国无门。一心等着朝廷来招安。小的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等到大人们来的这一天了。小的虽然没有什么用处,但是胜在一片忠心……” 沈子成没好气的打断了严大当家的自吹自擂的话语,将手腕上的短弩轻轻转了个弯,隐隐对着严大当家的,这才开口说道:“你做了这么久的海盗,就算是招安你当官军,只怕你也做的不习惯。不如这样,你还是继续做海盗吧!” 继续做海盗?严大当家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的看着沈子成。 沈子成看了看身边的锦衣卫,这几个都算是自己的亲信,说出来也无妨:“我知道你一向是和日本的南朝有联系。倭寇,一半是日本人搞出来的,一半就是你们这样的汉奸搞出来的!”汉奸这词,此时还没有人用过,饱读诗书的唐一鸣,一听这两个字,就觉得同知大人形容的十分贴切,不由得对沈子成的佩服之情又增加了少许。 沈子成接着说道:“朝廷要安抚沿海的居民,倭寇就一定要消除,与其让水师在茫茫大海上寻找倭寇,我看不如你将他们给引出来吧?”沈子成这如意算盘打的不错,让严大当家的继续做海盗,跟日本南朝的水军联络,等到日本南朝再派人装成倭寇来袭扰沿海边境的时候,严大当家的就对大明水师通风报信,将这些假倭寇,真日军一网打尽。至于其他的倭寇,一时半会也成不了气候,自己到了日本之后,去京都见到足利义满,再想办法跟足利义满合作,将两国之间的倭寇彻底消灭。 因为除了日本南朝的这些伪装成海盗的倭寇之外。真正的日本倭寇不但对大明的沿海劫掠,就连对日本本土也不放过,实在是让两国都有些头疼。沈子成看着严大当家的,忽然想起了以前看新闻,经常看到那些什么索马里海盗,跟严大当家的差不多,都是一群穷人、苦哈哈。只要能吃饱肚子,管他抢的是自己人还是外国人呢! “这位大人……”严大当家的愁眉苦脸的说道。 “本官姓沈。你可以叫本官,沈大人!”沈子成和颜悦色的看着严大当家的。 “沈大人,我们这一群人,跟日本南朝的事,大人都已经知道了。自然也无法隐瞒,不过大人想要小的做内应却有些困难。大人也看到了,小的手下有数百号人马,小人也不敢说完全就能控制得了他们。万一有人走漏了小人和沈大人的风声,那些日本人有了准备。到时候,小人只怕是办不成事情。叫大人失望……”严大当家的跪在地上慢慢的说道。他真实的意图很明确,行,你不是叫我当内应吗?我就把问题摆出来,数百个人,数百张嘴。到时候要是因为走漏了风声,就怪不得小人我了! 沈子成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说着,沈子成站了起来,朝严大当家的走去,几个锦衣卫急忙跟上沈子成的脚步,唐一鸣更是紧紧的握住宝剑,防止严大当家的暴起难。沈子成知道严大当家的不敢,他现在性命都捏在自己的手上,就算是能伤了自己,难道他还能杀死几百名官军从这条船上逃出去?难道真以为自己是加勒比海盗的船长吗? “你手下的那些海盗,平日里**掳掠,无恶不作,也早就应该吃些苦头了。本官的心不算太狠,这些人就算是判斩刑也不过分。本官是想,既然舍不得砍了他们。一群年轻人嘛,还是送去做苦工好了。配个几千里,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开荒,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了。至于你的担心,本官十分理解。你看,本官这么一安排,你就放心了吧?我请水师将领从水师里调动几百名官军到你的船队里暂时待着,这样的话,忠诚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沈子成笑眯眯的说着,语调越来越是轻松。 “然后你从你的亲信里边挑一些信得过的,留在身边跟那些日本南朝的倭寇联系。这些人是你挑的。你可要想清楚了。要是里边有一个人出卖了咱们的计划。到时候,本官说不得就只要将你们这群海盗全部砍头了!到时候,你老兄莫要怪我无情啊!”沈子成说到这么阴森的话语,脸上却还是带着温和的笑容,让严大当家的有些不寒而栗。 “大人神机妙算,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小人愿听从大人的安排!”严大当家的老老实实的磕了几个头。这位锦衣卫的大人实在有些狠毒,一句话就把他几百个兄弟给送到边疆去开荒去了。经年累月下来,也不知道会累死多少人。可是严大当家的似乎忘记了,他那几百个兄弟,哪个不是满手血腥?哪个不是丧尽天良?沈子成这样的惩罚,对于他们来说,还算是轻的了!要换是毛骧在这里,二话不说,几百个脑袋就已经掉在地上了。 “你倒是挺合作的!”沈子成笑道:“那我问你,藤原秀斋在哪里?” 严大当家的不敢隐瞒,急忙说道:“藤原秀斋已经走了,昨夜小泉纯义带着他手下的日本武士去行刺大人的时候,藤原秀斋就说接到了南朝的消息,要马上回去。” 沈子成微微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了,他倒不是害怕藤原秀斋。而是明军这一路护送到日本,要是抓不住藤原秀斋这个关键人物的话,一路上天知道这个藤原秀斋还会玩出多少花样来?他能找到一伙海盗袭击自己,也就能找到其他人袭击自己。再说了,明军护送的船队毕竟不可能太多。要是南朝那边的人下了狠心,派出一队水师来将自己的船队打的海底,到时候可找谁诉苦去? 日本现在内乱是内乱了,可是劣势下的南朝人,巴不得能更乱一点,他们也好浑水摸鱼,看看有没有机会把足利义满几乎压倒性的优势给搬回来。 “他是回日本本土了吗?”沈子成追问道。 严大当家的汗如雨下,这些情况他不敢说十拿九稳,怎么敢在沈子成的面前说出来,于是便低着头低声说道:“要是以往的话,藤原秀斋和小人联系过之后,都是直接回他们的本土。这一次,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会去别的什么地方,小人实在不敢说……” “你倒是狡猾啊!”沈子成微微一笑:“把自己撇的挺干净,来,我让你看看你的那些老朋友!” 一名锦衣卫的缇骑将旁边的侧门打开,只见一群海盗几乎是破衣烂衫,血肉模糊的躺在一间小小的舱房里,就连呼痛呻吟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而与之对应的是,在另一侧,一伙日本武士打扮的人,都安安静静的趴在地上,就像是死了似的。 “他们?” 严大当家的刚刚问出口,沈子成就接上了话题:“日本人,我都杀了。” 严大当家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好歹也是二十条人命啊,这位同知大人,看着和颜悦色的,没想到手段这么歹毒。杀了也就杀了,还把他们和活人放在一起……沈子成看着他的脸色,淡淡的说道:“这些日本人死的很舒服,我给他们找了毒药,一个个试下去,看看谁先死得快,要是死的慢的,就要被砍脑袋。结果他们争先恐后的抢着去死,有的连药力还没作,就自己咬了舌头……”沈子成指着一具尸体道:“你看,那家伙就是小泉浩义,他可是自己咬舌头,咬了七八次才咬断,我都替他疼得慌……” “大人,小人明白了……”严大当家的急忙说道。 “你不明白……”沈子成脸色渐渐严肃起来:“等你联络上藤原秀斋之后,也许你会明白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孙子见爷爷 暂且不说沈子成将那些海盗水贼交给水师的事情。日本的平安京已经是一片好天气了,蔚蓝色的天空中,几朵白云静静的飘荡,一阵阵的微风掠过安国寺门外的小湖,将湖面上吹起一阵阵涟漪,湖中央有一块丈许见方的土地,上边并肩长着两颗松树,枝叶繁茂,郁郁苍苍。湖水的西边便是一座两层阁楼,米黄色的阁楼在这晴天绿水之中显得格外悦目。 一位矮胖的男子,留着两绺长长的胡须,端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青瓷酒杯,坐在湖边的石头上,身边有两位婢女给他轻轻的摇着扇子,还有两名俏丽的女子,穿着雪白的和服,左边一人端着一个圆木盘,上边放着酒壶,右边的女子端着一个水果盘,上面放满了各种新鲜的水果,那男子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模样,坐在那里就像是一个胖乎乎的圆球,可是他的脸上却自然而然的有一种威严,那是长期身居上位才能培养出来的威仪。身上黑色的和服上用金色的长线镶边,腰间挂着一柄长剑,一直垂到脚下的木屐旁边。 喝一口酒,吃一个果子,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生活果然惬意。那男子看着眼前跪着的女子,眼光一转就看到了那一双**的雪白玉足,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江山?美人?财富?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有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扰乱了安国寺湖边的清雅,两名健硕的武士并肩朝这里走来,那男人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等着两名武士走来,两人齐齐一鞠躬说道:“将军,已经将一休和菊夫人带到了!” 这位将军就是现在在日本赫赫有名的足利义满将军,虽然日本还处在南北分裂的局面,可是足利义满已经表现出了有足够的力量统一日本全境。这样的人,自然是日本众多武士心目中的偶像,他们对足利义满,并不仅仅是尊重而已,而是一种自内心的狂热的崇拜。 足利义满淡淡的说道:“嗯,请他们母子进来吧!” 两名武士转身走了出去,过不一会儿就带着一对母子走了进来,那对母子走到足利义满的面前,母亲对着足利义满施礼道:“见过将军!”那个儿子,穿着一身宽大的僧袍,却是乌溜溜的眼珠一转,看了看足利义满,没有说话。 足利义满看着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开口问道:“一休,自从你来了安国寺以后,每次见到我,从来没有对我行礼。难道你已经忘记了礼仪吗?” “我没有忘记!”一休如今看起来只不过是七八岁的年纪,但是却显得很是机灵,笑眯眯的说道:“从道理上来说,无论如何我也是一位皇子。皇子是不应该对将军行礼的。就算要行礼,也应该是将军先对我行礼,我才还礼才对!” 听着这个小孩口出狂言,那两个武士手心里都沁出了汗水,这是不要命了?典型的活腻了?全日本现在最有实力,最强大的人就是足利义满,区区一个落魄皇子敢在足利义满将军的面前耍皇子的架子,那不是找死吗?说到底,人无论是什么样的身份,都需要有实力做保障。要是皇室的力量足够强大,那的确应该是足利义满给一休行礼。可现在皇室的力量小的可怜,无论是军权才是财政都抓在足利义满的手中,这个时候,还谈什么皇子的身份,不是笑话吗? 足利义满却没有生气,笑眯眯的看着一休,知道他肯定还有话说。果然,一休牵着菊夫人的手接着说道:“皇宫里有人想要我们母子的性命。是将军不畏流言将我们母子救了出来。这样的事情,岂是感谢就能表达我的敬意的?在我没有想到用什么办法可以回报将军之前,我还是不行礼好了!将军既然对一休不错,想必也不会介意的吧?” “滑头!”足利义满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小孩果然有意思,没有枉我把你从宫中给带出来。” 菊夫人秀丽的脸上掠过一丝哀伤,当初宫中斗争纷乱,自己的身份是南朝藤原氏的人,生了一休之后,一休偏偏又聪明乖巧,深得后小松天皇的喜爱。就因为如此,才招了皇后的嫉恨,千方百计想要迫害他们母子。要不是关键时刻,足利义满出面保下一休,并且对皇后承诺,绝对不会让一休参与到皇位的争夺之中,只是让他平平安安的渡过一生,做一个普通人好了。他们母子只怕现在已经没有命在这里说话了。 “一休,”足利义满说道:“最近有一些客人要来平安京。他们的信使已经先一步到了这里。我也是刚刚才收到消息的。” “哦?什么客人?”一休在湖边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用怀里取出一块小手帕,拍打干净了,又从足利义满的身边拉过来一个坐垫,扶着菊夫人在这里坐下。自己却盘膝坐在湖边的草地上。 足利义满满意的看着这个小和尚的表现,接着说道:“你一定会想见见那些客人的。他们是从明朝来的使者!” “明朝?”一休的眼睛马上就亮了:“什么时候来?” 也难怪他这么激动,足利义满笑呵呵的看着他,从隋唐以来,中原文化就一直是日本人的先师,从文字到官制,日本在各个方面学习中原的先进文化。不光是在文学上,在佛教的交流上也是一样,那时候,日本的遣唐使和僧侣不断来到中原。从唐代一直到宋代,日本和中原的联系还是十分紧密的。而蒙元进入中原之后,两国就失去了联络,蒙元出兵攻打日本,日本人居然抵挡住了蒙古铁骑的进攻,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一休知道这些汉人的文化十分之高,他年纪虽然很小,但是聪明过人,自幼又是在最阴险刻毒的皇宫长大,每一天几乎都要面对皇后的迫害,所以一休的年纪不大。人却已经很早熟了。出宫之后,他不但要照顾自己,也要照顾自己的母亲,只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而已,就已经要做这么多事。不成熟点能行吗? 一听说明朝的使臣要来,一休小小的心灵也是激动万分,要是联络上了明朝,就是说自己将来也可以去中原看一看了。看看那个在无数日本先人的笔下描绘的壮丽国度到底是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一休就彻底暴露了自己小孩子的本性:“明朝?现在明朝有多大?他们还像唐宋时候的中原一样强大吗?那些五台山、梵净山……是不是还在明朝的版图,我将来是不是能去看一看呢?” 足利义满微笑道:“你看你急的,像什么样子?” 菊夫人静静的听着足利义满和自己儿子的对话,她到底是南朝人,这么多年在宫中的生活,也有不少见识。明朝派人来联络足利义满,那就是说自己的丈夫,后小松天皇又多了一个强大的助力。南朝……看来距离灭亡已经不远了。足利义满本来就已经将南朝压制的无力反击。现在明朝的使臣一到,那就是最后一根压垮南朝的稻草。 足利义满看似不经心的瞅了菊夫人一眼,接着说道:“一休,明朝的使臣来了之后,我要你也一同陪他们游玩。顺便给我刁难刁难他们!” “为什么?”一休到底是年纪小,还不明白这些政治上的博弈。 “为什么?你现在不用知道,我听说你是安国寺里最聪明的和尚,到时候我就安排明朝的使臣住在安国寺。你可以跟他们谈论诗词,也可以跟他们说说佛理。随便你好了。”足利义满将空了的酒杯往木盘上一放,那个婢女急忙把木盘放在地上,将酒杯添满,再高高的举过头顶。 足利义满接过酒杯,心中暗忖道,明朝的信使来了,说是明朝要册封于自己。两国毕竟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络过了,在自己统一南北朝的关键时刻,他很不希望明朝在这个节骨眼上插一手来。就算没有助力,自己也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消灭南朝。他是担心明朝人是来分好处的。这还只是其一,其二就是足利义满觉得中原经历了蒙元的统治,已经丧失了传统的文化,听说现在当权的皇帝,居然是一个泥腿子出身。天哪,这对于极为看重天皇血脉的日本人来说,完全是不可以想象的。一个泥腿子统治下的国度,还想保持对日本的文化统治?不行,这一次一定要集中日本的鸿学大儒,跟中原使臣好好比个高低。 一休的年纪虽然是小了点,但是他聪明伶俐,这一次的盛会,想来应该是十分精彩的,不容错过,让这个孩子跟着看看,对他的将来绝对是有好处的! 足利义满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一休被他救出来,固然有自己很喜欢这个孩子的原因在里边,但是作为一个北朝皇帝和南朝女子的孩子,一休的可利用价值难道就真的只有这么一点点吗?老谋深算的足利义满才不会这样简单的认为呢! “到时候听我的安排就行了!”足利义满淡淡的吩咐道。 一休似懂非懂的看着足利义满,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看到菊夫人微微点头,一休便大声对足利义满说道:“是的,将军!” ……………………………… “海上的空气真不是一般的好!”沈子成坐在甲板上晒着太阳,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高声叫道:“一休哥、小叶子,我来了!” “大人在说什么呢?”唐一鸣背着剑从船舱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那几名女眷,这几天,四个女子在船舱里实在呆的有些太闷了,可是船上都是男人,她们抛头露面的跑出来也的确有些不方便,便强忍着。只有蝶衣十分幸福,她不但年纪小,而且还有个锦衣卫的身份,自然可以满船飞奔。 沈子成笑了笑:“没说什么。怎么都出来了?” 鲁振带着几个锦衣卫忙忙呼呼的从船舱里跑了出来,抱着几个大凳子,笑眯眯的对沈子成说道:“大人,下官一看,这几位都要出来休息,总不能让姑娘家和夫人累着。”他话没有说完,点到即止就好。 沈子成点了点头,这家伙倒是一个很会拍马屁的人。不过,每一个成功人士的身边不但要有很多个支持自己的女人,也要有一些会捧会拍的人才行,不然的话,生活是多么无趣啊。康熙的身边要有个韦小宝,丁春秋的身边还要跟着一大群星宿派的弟子呢!鲁振这个家伙,虽然马屁是拍的响了那么一点点,可是他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要用,要用! “都看了这么久了,还没看够啊?”沈子成笑呵呵的看着几位女子,这几个姑娘家都是第一次出海,一到海上就被这壮丽无边的海景震慑了,那无边无际的海洋,雪白的浪涛,不时从海面上跃起的各式各样的鱼儿,甚至他们还看到了一条鲸鱼。这对于一直在内陆的姑娘家们来说,海洋实在是太神奇了。 “原来出海这么好玩,早知道就早些来海上玩了,当初李醒芳说要一起出海去……”楚方玉说得兴起,一不小心就说到了李醒芳,赶紧看了看沈子成,只见沈子成脸上的笑容一分也没减,这才安心的接着说道:“下次有机会,我还要出海!” “哦,那下次就不要去日本了,去别的地方吧!”沈子成的心中忽然一动,海外……自己被现在的朝政纠结的这么烦躁,有时间的话,跑去海外玩玩也是不错。就当是去旅游了嘛。 苏坦妹朝远处望去,忽然叫了起来:“你们看,那是什么?” 沈子成放眼望去,只见远处居然有一条船朝这边开了过来,沈子成也有些诧异,要是这一条船不怀好意的话,面对明军这边庞大的护送船队,这不是简直找死吗?可足利义满也不应该这么快就派人来迎接啊!沈子成马上吩咐鲁振等人将船上的锦衣卫和官兵都动起来。其他的明军战船也现了那一条来历不明的船,纷纷进入战备状态。只待将官们一声令下就要将那条船彻底摧毁。 那条船在离沈子成他们的坐船不远处居然停了下来,跟着放下一条小舢板,朝着这边慢慢悠悠的划了过来,上边依稀可以看到是坐了三五个人的,其中一个人还摇着一面小小的白旗,示意没有什么敌意。 “大人?”鲁振问道。 沈子成看了看那条船吩咐道:“嗯,派人去把那条船给接上来!” 这一次既然不是战斗,几位女子也就站在一边开始看起了热闹。过不一会儿功夫,那条小舢板就靠了过来,船上的明军七手八脚将那几个人给吊了上来。 为一人上了船就高声叫道:“长庆天皇座下御前武士藤原秀斋,求见明朝使臣!” 藤原秀斋?沈子成不知道这家伙是真是假,不过还是挺佩服他的勇气的,给鲁振等人使了个眼色。一群锦衣卫扑了过去,将那个自称是藤原秀斋的日本人和他的随从全身上下都给搜查了一遍,就连钱袋都给扯出来看看,看仔细了里边到底装的是银子还是暗器。 检查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收获,唐一鸣和鲁振对沈子成示意此人已经比较安全了。沈子成想了想道:“派人去请晋王!” 不管怎么说,朱棡也是这一次出使的正使,虽然这一队人马是去日本册封足利义满的。可是南朝的人亮明了旗号来这儿求见,也不好意思拒人于千里之外。中原一直是礼仪之邦嘛。不能太不给人家面子。 沈子成就站在许芝兰、王璨等人的身边,也不去和这个藤原秀斋说话。那个藤原秀斋倒是挺安静的,看到沈子成不搭理自己,也不着急,就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着。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见朱棡从船舱里施施然的走了出来。 朱棡没好气的对沈子成叫道:“这些事情,你自己不能办吗?” 沈子成拱手道:“晋王才是这一次出使的使臣,下官也不能越殂代疱啊!” 朱棡似乎刚才在睡午觉,脸上还有在枕头上压出来的痕迹,他揉了揉眼睛,看着藤原秀斋道:“你是什么长庆天皇座下御前武士藤原秀斋?” “是!”藤原秀斋恭恭敬敬的鞠躬道。 这本来也是礼数,没想到朱棡了飙,不过沈子成很喜欢朱棡这样的飚。 朱棡大骂道:“什么东西?区区弹丸小岛国,看到本王居然不磕头,好,就算你不磕头好了,起码要给本王跪下吧?跪都不跪,就点点头,你以为你是个什么玩意啊?” 晋王府的侍卫一看朱棡飙,个个奋勇争先,将藤原秀斋围在中间。这一次,沈子成是笑眯眯的看着笑话。朱棡说的对,日本人嘛,人种是徐福带去的,文化是抄中原的。就连文字都是这样的德行。怎么说,也是孙子辈的,孙子,看到爷爷,不磕头还能行?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库 藤原秀斋也吃了一惊,从来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其实给人磕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日本,见到天皇的时候,偶尔也是要磕头的,但是对于一般的使臣来说,鞠躬就已经是很合理的行为了。没想到,一上来,朱棡就拿这件事飙了。饶是藤原秀斋比较沉得住气,现在也有些受不了。 “跪是不跪?”朱棡是动了真气,沈子成本来还有些不明白,但是一看朱棡的模样就想到了关键之处。皇室和平民百姓是不同的,皇室走到哪里都要显示出自己的与众不同,以及尊严。就像皇帝上街,需要大批军队戒烟,清扫街道,焚香叩拜等等,还要组织大批不明真相的群众在街边围观。皇子们身为龙子,自然也要有这方面的觉悟,要是自己国内的高官,不跪自己也就算了,区区一群日本人,大咧咧的来自己的船上,居然跪都不跪一下,以后让自己的面子往哪里去放? 那群晋王府的侍卫更加是添油加醋,围着这几个日本人开始起哄,长剑,腰刀,各式各样的武器在日本人的身边晃来晃去,胆子小一点的日本人已经吓得脸色白,藤原秀斋还算是镇定的多了,看着朱棡,正要解释,忽然听见朱棡又是一声怒喝:“不跪就给扔到海里去,叫他们哪里来就滚到哪里去!” 唯恐天下不乱的沈子成一听朱棡这句话,急忙给自己手下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唐一鸣快步抢了过去,一把就抓住一个日本武士的腰带,反手将他高高举起,顺势封了他几个穴道,手一伸就远远的扔到海里,溅起一片水花。小舢板上的日本人知道自己的同伴会游水,也不以为然,但是看过了一会,同伴还没有动静,顿时慌了手脚,几个汉子就脱光了衣服扑通扑通往水里跳要去捞人去了。 沈子成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幕,轻轻的唱着:“一个蛤蟆四条腿,两只蛤蟆八条腿,扑通扑通跳下水……” 藤原秀斋一看唐一鸣真的动手了,再也不敢硬顶,两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可怜兮兮的给朱棡磕了几个头。身后的日本武士也不敢怠慢,既然藤原秀斋都磕头了,自己还在乎那点脸皮吗?就老老实实的跟着磕了几个。藤原秀斋在肚子里暗骂了朱棡的老爸朱重八几句,正要站起来,忽然听到沈子成的话语:“好歹我也是使团的副使,大小也是锦衣卫的同知。算是个官儿,没道理,不给我磕头吧?” 唐一鸣作势就要扔人,藤原秀斋大呼倒霉,转过身来又给沈子成磕了几个头。沈子成和朱棡对望一眼,忽然觉得彼此之间有些惺惺相惜,了解恨晚的感觉。当然,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说。单说藤原秀斋站起身来之后,看着朱棡说道:“晋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朱棡马上就警惕起来了,借一步?自己是堂堂王爷,皇帝的三儿子,是瓷器。这区区小日本,乃是瓦罐。能把瓷器和瓦罐放一起吗?那瓷器的安全怎么保证?朱棡看了看沈子成,咳嗽一声说道:“咳咳,沈大人也不是外人,使团有什么事情,都是我们俩人商量着来,有什么也无需避讳沈大人。这样好了,锦衣卫这边来几个人,我们一起听听日本人有什么话说!” 沈子成暗忖道,今日朱棡倒是挺会做人的。便点了唐一鸣等几人跟着朱棡一起进了船舱。 这间舱房是朱棡平时的卧房,原本的空间没有这么大,不过,在这条船被选作作为主船之后,能工巧匠们特意将船舱打通。这一间舱房,前后长约六米,左右宽约四米。在现在的福船上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舱房了,房间里除了一张雕栏木床,还有精致的桌椅,左右两边都可以透进来阳光,住在船舱里也不觉得气闷。朱棡进来之后便大咧咧的让沈子成在他左手边就座,自己端坐当中,几个锦衣卫的缇骑护着两位大人,藤原秀斋却尴尬的跟了进来。 船舱里一阵沉默,朱棡不知道说什么,沈子成看朱棡不说话,自己是二把手,也不能抢了领导的风采。还是藤原秀斋咬咬牙,开门见山的直说道:“鄙人是长庆天皇座下御前武士,此行前来是代表日本长庆天皇,向两位大明朝的使臣问候的!” “问候什么?”朱棡一开口就闹了国际笑话:“你们那个长庆天皇,是不是就是跟足利义满打仗的那个?” 藤原秀斋笑了笑解释道:“并非如此,其实天皇的血脉是很重要的,就算是北朝的后小松天皇,其实也是天皇的血脉,只不过他们没有当天皇的资格,是伪帝。我们的长庆天皇才是真正的天皇。要说打仗的话,现在是我们藤原氏的将军在和足利义满打仗。将来我们平定了足利义满之后,也不会难为后小松天皇……” 朱棡听的有些迷糊,沈子成便低声给他解释道,现在的日本天皇手中没有什么权力,甚至还穷的叮当响。全指望着大臣们养活。权力都在幕府将军的手中,现在日本的南北朝,可以理解为是后小松天皇和长庆天皇的对立,但是根本上来说,是藤原氏的将军和足利义满幕府之间的对抗。至于谁输谁赢都不是很要紧,因为足利义满也好,还是藤原氏的将军也要,他们可以永远掌握实权,却当不了天皇。就因为他们没有这份血脉! 沈子成这么一说,朱棡就明白了,笑呵呵的看着藤原秀斋:“听说你们被足利义满打的很惨啊!” 藤原秀斋傲然道:“汉人有句老话,叫做胜败乃兵家常事。还有一句老话,叫做笑在最后的才是笑的最好的。我们只不过是暂时不利而已,并没有输给足利义满,将来有的是机会将足利义满打垮。这也是我代表长庆天皇来求见两位天使的目的!” “什么目的?”朱棡冷笑着问道。 藤原秀斋直言不讳:“长庆天皇想请两位天使去做客,不要去平安京那里了。足利义满那样的人根本就没法合作。” “这不可能!”朱棡断然拒绝了藤原秀斋代表长庆天皇提出的邀请,他知道自己老爸的性格,既然已经说了要他们去册封足利义满,要是半路拐个弯子去见什么劳什子长庆天皇的话,回到京都之后,一定会被朱元璋给扒了皮。朱元璋这个人,你可以很困难的完成他的指示,但是他绝对不允许手下的人自作主张,阳奉阴违。 藤原秀斋笑道:“我知道两位大人的难处,方才只是长庆天皇的意思,他对大明的制度并非十分了解。可我是个大明通。我们藤原将军很有诚意邀请两位去我们那里做客。两位使臣尽管去平安京册封好了。回程的时候可以去我们那里做客。我们藤原氏必须盛情款待。” “跟你们藤原氏合作有什么好处?”沈子成一句话就暴露了学商的本性。 “我们控制着日本最大最丰富的金山!”藤原秀斋自豪的说道。 朱棡心中一动,这倒是个好主意,大明开国之后,在在皆须用钱。经济上十分困难,朱元璋又不允许对老百姓加税。财政收入一直不是很富裕。朱棡也明白朱元璋想要解决这个大问题,展海外贸易是个好办法。日本那个地方有金银,但是没有中原这么丰富的物产。这样合作一下,也并非是什么坏事。朱棡自以为想的很聪明,却不知道,这些话,沈子成很早之前都已经和朱元璋说过了。 果然,沈子成不屑的说道:“大明缺你们那点金银吗?想要合作的话,就自己乖乖的备了国书去和户部商议去。这半路上来找我们使团有什么用?回程的时候,是不是去你们那里。这要听晋王的,就算是去,也只是去游山玩水而已,跟国事无关!” 沈子成不好意思当着日本人的面说朱棡,只能暗暗点他一下。不过朱棡也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通。对,使团是自己的,要是回程的时候去南朝,只能是当做游山玩水的去,冒昧的去和日本人谈什么国事,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舒服?再说了自己是这一行人的头儿,到时候朱元璋不高兴的话,背黑锅的也是自己。想到这儿,朱棡由不得感激的看了沈子成一眼。 朱棡冲着藤原秀斋挥了挥手:“你的来意,我们已经知道了,不过你们南朝人实在无礼的很,之前派人行刺我们的日本人,就是你。现在还有胆子来我船上,难道就不怕我砍了你的脑袋,丢到海里去喂鱼吗?” 藤原秀斋叹了口气:“晋王殿下,坦白的说,我是一个日本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长庆天皇和藤原家族。我的部下全军覆没之后,我就知道,无法对抗大明的力量。所以我马上调整了计划,去和藤原氏的将军们取得联系,改为联络,我说的很清楚。为了长庆天皇和藤原氏,有些不得已的手段,我是必须要用的。若是晋王觉得对我之前派人来刺杀的事还生气的话,可以杀死我。不过,我还是希望晋王能答应我们长庆天皇陛下的请求!” 朱棡看了看藤原秀斋,冷哼一声,却把眼光转向了沈子成。沈子成明白,这是朱棡决断不下,想要自己来拿主意来着。要是从心里来说,沈子成很想把这个藤原秀斋给杀掉。这家伙居然敢派人来刺杀自己,不杀还对得起自己吗?可是沈子成转念一想,要是杀死了藤原秀斋,自己将严大当家的安排成一个内应,就失去了作用,而且,杀死了藤原秀斋。南朝可以很轻松的再派联络人来,倭寇还是清除不了。不如不杀他,让他继续和严大当家的狼狈为奸,到时候,自己再把他们一网打尽。 沈子成想得分明,拍案而起,走到藤原秀斋的面前,伸脚将藤原秀斋踢了个跟头,冷笑道:“我们中华上国历来都是礼仪之邦,有道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我们两国还没有打仗,要是今日杀了你,被人知道了,背后说不定会说我们仗人多欺负人。以后你最好老实点,再对我们大明的人动什么心思,我第一个就杀了你!” 藤原秀斋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朱棡不置可否的吩咐道:“你先自行回去吧,回报你们长庆天皇,可以做好迎接我们的准备,但是我去了平安京之后,是不是还有心思去你们那里看看,就难说的很了。”藤原秀斋苦着脸,一肚子怨气,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朱棡没说去不去,自己还是要做好准备的,到时候,朱棡他们真的不去的话,自己岂不是在藤原氏把面子都给丢完了?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藤原秀斋恭恭敬敬的答应了,随即被朱棡和沈子成给赶了出去。他这一出去,只觉得虽然事情没有办成,好歹是看到了一点希望,而且,自己作为刺杀两位大明使臣的主谋,居然还能活着从这条船上下来,真是日照大神庇护啊!此时,就算是藤原秀斋眼中看到那个落汤鸡似的部下,也觉得分外顺眼。 ……………… 从扬州出海,到日本用不了太久的时间,经过在海上几天的漂浮,明军的船队已经抵达了日本本土,在横须贺附近的码头,足利义满手下的水师,目瞪口呆的看着大明的战舰抵达这里。不可否认,现在明军的战舰制造水平在世界上也是数得着的,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出现后来的郑和下西洋。对于那些在井底之蛙一般的日本人来说,看到这么多威武雄壮的福船来到这里,自然是震惊无比。 一队队明军从战船上走了下来,横须贺的官员早就得到了足利义满的命令,这几日都在码头守着准备迎接大明朝来的天使。一看使团到来,官员们急忙领着大批随从上前迎接。一上前,双方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次出之前,沈子成特意从京中的十二卫所中挑选了一批精壮的军士,作为使团的陆上护卫队。这些大多来自关西山东河北的汉子,身高马大,膀大腰圆,平均身高足足达到一米七五左右。明军们走下战舰,放眼平视几乎看不到日本人的武士。 高大的明军和矮小的日本武士形成鲜明的对比也就算了,沈子成还特意炫富。所谓炫富,就是将大汉将军的装备调了二百套来,这些可是最精良的装备,做工自然是精细的,防御力自然是极强的,最重要的是,好看!对,就是要好看,这些军士们穿上大汉将军的铠甲,身上明晃晃的甲片,手中雪亮的长刀斧钺,加上飘扬的大明旗帜,简直把迎面而来的日本武士们比成了叫花子。 横须贺的官员苦笑一声,可算是看到大明的人物了,果然不凡。自己手下的武士实在是寒酸了点,可这已经是他们最好的装备了。要知道日本的武士,盔甲什么都是自备的,有钱的还能打造几套盔甲,没钱的,就只能用竹子什么的,做成简单的盔甲穿在身上。比起对面趾高气昂的明军,说他们是叫花子都是抬举了他们。 沈子成走在朱棡的身侧,大队明军护送着使团朝前走去,这儿跟沈子成想象的不同,没有赶来迎接献花的童男童女,没有大批华侨在这里做热泪盈眶状,也没有什么三军仪仗队。只有许多围来看热闹的日本人聚集在码头这里,好奇的看着这些气度非凡的汉人。 横须贺的官员乃是当地的国司,其实也算得上是高官了,只是跟堂堂的晋王和锦衣卫的同知大人一比,还是有些不够看,那官员也乖巧,知道明朝的官员们是来册封足利义满将军的,不管怎么样,马屁一定要拍到位。三步并作两步就迎了上去,深深一躬道:“横须贺织田重然,参见天朝天使!” 织田重然的汉语说得不错,这也是足利义满选他来接待的原因,日本的贵族还是有不少会说汉语写汉字的,不然的话,当初他们的祖先从唐宋时期带回来的典籍,他们都未必能看得懂! 朱棡笑道:“免礼免礼!” 织田重然个头不高,站在朱棡面前矮了半个头,他年纪差不多有四十来岁,不过保养的很好,偌大年纪也是看起来精神矍铄,身材还没有走形。朱棡看了看织田重然,说道:“我们一路远来,也辛苦的很。今天就在横须贺休息休息,不知道贵国可有安排?” 朱棡在海上飘了这几天,要说不辛苦是假的,他只是这么一问,织田重然却会错了意,笑眯眯的低声说道:“都已经准备好了,请天使去好好享受一番!” 朱棡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沈子成倒是率先明白了,好家伙,看来自己刚到日本,难道就要来一出“一库,亚麻跌”? 织田重然一伸手:“两位天使,请!”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宿醉 语言虽然不同,不过依然是宾主尽欢,织田重然带着横须贺的官员们给这些远道而来的大明使臣好好招待了一番,比起中华美食,日本的食物和酒水显得就单调了许多,朱棡没有吃过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还觉得有些新鲜。沈子成吃在嘴里,就觉得味同嚼蜡,上辈子就非常不喜欢吃日本料理,现在再吃也没有多少感觉。 席间有些日本女子出来跳舞,脸上抹得就像僵尸一般,而且不止是脸上,颈部、背部、手指等都涂成了白色,用毛刷蘸着溶在水中的白粉刷到身上。 第一次看到这种舞蹈的朱棡几乎被日本人给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遇到了湘西赶尸大队。要不是织田重然在一旁细声解释,朱棡差点连饭都吃不下去。 酒也冷了,菜也残了,织田重然这才拍拍手,唤了几个身段窈窕的女子出来,似乎就是刚才给诸位大明使臣伴舞的女子。这几个女子走到朱棡和沈子成的面前,动作极为优雅的跪坐在两位大员的身侧,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朱棡不怀好意的看了看沈子成,笑道:“沈大人,只可惜你是没有这般艳福了。” “什么话?”沈子成在心中暗忖道:“这些日本小娘皮,老子可没有兴趣,就算要搞,也要搞搞南北朝的妃嫔皇后之类的。”当然,这话是无法说出口的,要是说了出来,那些喝的半醉的日本官员马上就能拿出长剑来跟沈子成拼命。面对着朱棡的调侃,沈子成只得无奈的说道:“晋王也要爱惜身体,不要操劳过度!” 朱棡哈哈大笑,随意从那几个女子当中选了两人,左拥右抱就朝内房走去,沈子成只得苦笑一声,站起身来朝自己的卧房走去。那几个日本女子不明就里,回头看了看织田重然,鼓起勇气走过来扶着沈子成一起朝卧房走。沈子成笑道:“你们别来了,我家里的母老虎要是看到我带几个日本女人回来,非得把你们都给踢出来不可!” 织田重然笑道:“好,既然沈大人这么说了,你们就不用陪着了,自己下去歇着吧!”这句话,织田重然用日语说了一次,又用汉语说了一次。沈子成知道这是织田重然的礼貌,回头朝织田重然笑了笑,便歪歪扭扭的朝卧房走去了。 日本的月亮和大明的月亮一样,高高的悬挂在半空中,皎洁的月色安静祥和的布满了整个庭院,夜风拂过树梢,带起沙沙的响声,花园中池塘里的金鱼偶尔会冒出一个水泡,渐渐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不见,沈子成的脑袋越来越重,脚下却越来越轻,口中已经忍不住开始胡言乱语了:“小日本的酒,算什么东西?一瓶两瓶漱漱口,三瓶四瓶也不算酒……” 沈子成自己摸着要回去,可是日本的盒子房怎么看都长得差不多,一时半会都分不清楚哪个才是自己的卧房,反正头也晕了,后院里住的都是使臣的房间,总不会跑去了朱棡的房间吧?走到一件盒子房门口,沈子成侧着耳朵听了一会,房间里并没有传出什么靡靡之音。沈子成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看来这不是朱棡的房间,好么,就摸进去。 一把拉开了房门,沈子成大踏步就走了进去,酒劲慢慢的上涌上来,眼神都有些不好使了。左右看看,只见一张矮床上睡着一个人,沈子成叹道:“在船上的时候还知道每日伺候本公子洗脚再睡。现在可好自己睡自己的,居然也不搭理我。行!少爷我今天就不洗脚,臭死你……”说罢,沈子成三下二去五,将身上的长袍扒了个干净,飞起两脚将脚上的鞋子不知道踢到什么角落里去了,纵身就扑到床上去。 喝多了酒,人的意识就不那么清醒了,沈子成一倒下来,就觉得迷迷糊糊要进入梦乡,鼻子里闻到的是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知道是许芝兰抹在头上的香气,还是身上用什么东西洗完澡之后的香味,反正对于喝多了酒的沈子成来说,闻起来特别舒服。沈子成舒服的呻吟了一声,顺手将身边人揽入怀中。 那女子低低咳了一声,沈子成不以为意,撅起大嘴,在她光滑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嘟囔道:“今天少爷喝多了,就不伺候你了。明天早上再战过!” 那女子大囧,伸手将沈子成用力朝外推。沈子成没好气的说道:“干什么啊,都说了少爷今天晚上没心情,喝了这多酒,那些日本人就像敬爷爷似的,车轮战跟我来。我又不是酒桶,能喝几杯啊?现在头昏眼花,实在是提不起来精神,你乖啦,明天早上啊,等少爷睡一觉起来,明天早上要你求饶,嘿嘿嘿嘿,你是知道本少爷的厉害的,乖乖的睡吧,别招惹我了。明天早上大战三百回合。就这么说定了!”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说起来,那女子怎么受得了,伸出长长的手指甲,在沈子成身上重重的掐了一下,沈子成一疼,酒倒是醒了几分,心中还暗自琢磨着,这不对劲啊,许芝兰平时就算是会武艺,也不敢这么对付自己啊。居然敢动手掐自己?太奇怪了,平时就算动手,也是在那依依哦哦的时候,不小心抓破了自己的后背而已。沈子成心中怒火渐渐升了起来,小样的,不给你点颜色看看,差点就不记得什么叫做夫纲了? 沈子成一个翻身就压了上去,狞笑着道:“哼,本少爷只不过是喝了点酒而已,并不是不行了,现在可是你一再招惹我,待会儿就算你求饶,本少爷也不管了。” 那女子惊呼一声,低声说道:“沈公子,我……我是王璨……” “啊?”沈子成这下真的是酒醒了一半,急忙翻身跳到一边,颤声问道:“不是真的吧?” 王璨害羞的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是真的!” 我的天,沈子成借着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朦朦胧胧看到一张俏丽的小脸,不由得大窘,不过现在脸也丢了,要是回头就跑,那像什么样子啊,干脆就不要脸了,耍流氓好了。沈子成一想到耍流氓,心中就安定了下来,死皮赖脸的又挤了过去,喃喃道:“好吧,是你好了。我就睡会,又不干别的,你不用紧张!” “我不紧张!”沈子成都可以感觉到身边的女子浑身在微微抖,心里暗笑道,果然是未经人事的雏儿,现在说什么我不紧张岂不是成了笑话?不紧张抖什么抖?不过这样在一个被窝里,耳鬓厮磨,鼻子里闻到的是淡淡温香,伸手碰到的是处处脂玉。沈子成由不得食指大动,借着酒劲朝王璨的身边又挤了挤:“少爷我刚才喝多了,看不到自己的盒子房在哪儿了。既然已经来了,古人曰,既来之则安之,我就在这儿歇息一会儿吧!” “行,你歇着吧!”王璨现在根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安静的房间里,甚至可以听到两颗年轻的心在激烈的跳动着,快而又雄壮的心跳,更是为这本就旖旎的气氛增添了几分桃色。她有心要将沈子成推开,却怎么也伸不出去手。鼻子里闻到那些浓厚的酒味和强烈的男子气息,又让她有些迷乱。一个女子,在这样的环境里,面对着一个本就是自己喜欢的男人,她还能做些什么? 两人就这么尴尬的并头互相看着,沈子成的眼中看到的是一双黑夜珍珠般的眼睛,偶尔扎眼的时候,那一缕光芒就消失不见,跟着又亮了起来。两人呼吸相接,更是手足无措。沈子成方才的困意已经一扫而空,低声问道:“方才,我亲了你一下,你不恼我?” “不恼!”王璨随口答道,忽然觉得有些不妥,这样的气氛要是说不恼,岂不是显得自己有些轻浮,急忙改口道:“恼的,恼的!” 沈子成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很为你感到悲伤。”没等王璨开口说话,沈子成就抢着说道:“其实芝兰告诉你们,我在苏州的作为,大部分都是真的。本少爷从来没把自己当好人。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将来更不会是。所以……”沈子成忽然凑过去,蜻蜓点水般的在王璨的朱唇上轻轻一吻。 “你……”王璨有些害怕,到底是这个时代的女子,要是换了几百年后,说不定要比沈子成还热烈的多。不过现在的男女之防还是极为强烈的,要是婚前就和沈子成依依哦哦,被人知道了,王璨只怕是要倒大霉的。她又是害怕又是紧张,捏起小拳头,在沈子成的胸口砸了一下,怒道:“要是你再这样无礼,我就将你踢……”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再也说不下去,沈子成闪电般的封住了她的双唇,让她那后半截话只能变成呜呜的声音,两片火热的嘴唇贴了过来,就像是沙漠中的旅客找到了一眼清泉,疯狂的吮吸起来,王璨想要惊呼,却被沈子成的舌头攻入牙关,想要逃避,却被沈子成的大手揽住腰肢,想要保持最后一份清醒,却惊异的现自己的胸口已经被沈子成紧紧的贴住,两团柔软的脂玉,只隔着一层薄如宣纸的肚兜,在沈子成的胸口上,缓缓的摩擦…… “别……”王璨忽然从沉迷中清醒了过来,用力的推开沈子成。这种事情,总不能勉强。那样实在无趣的很,沈子成并没有放开她,只是低声问道:“怎么了?” 王璨拢了拢散乱的秀,羞涩的转过身去,背对着沈子成,忽然问道:“你到底是要娶哪个?” “哪个?”沈子成随口反问道。 王璨急了,一转身又朝着沈子成,小拳头在他胸口砰砰砰锤了好几下,这才不依不饶的说道:“又是苏姑娘,又是楚姑娘。你倒是个多情种子。人家苏姑娘是天下闻名的才女,要是你不娶她,满天下的读书人只怕要找上门来,把你那沈府给踩的稀巴烂。楚姑娘也是才女,虽然她寄情于山水,又脱俗的多。可她家是皇上的恩人,你娶不娶她?要是皇上把她许给别人,你会难过吗?可是这么算起来,将来何年何月你才……你才……才娶人家!” “哦,我以为是什么事呢?”沈子成一拍胸脯:“别的事,俺不敢夸口,说到娶老婆,应该是快刀斩乱麻,度效率极高的。你就放心好了,大不了就是从日本回去之后,我一下子就把你们三个都给娶回家去。沈府还是有地方给你们住的。” 王璨悠悠的叹了口气:“总是要有个正妻的吧?我是不在乎这个名分,只要日后你不亏待了我。可是苏姑娘和楚姑娘,她们若是分了个大小。总是不好。这件事,你就没有想过吗?” “想过的!”沈子成笑眯眯的说道:“我准备让她们俩划拳,赢的做大,输的做小!” “你就不能有个正经啊?”王璨没好气的说道:“真是被你气死了,成天没个正经模样,偏偏还这么多好姑娘喜欢你。真不知道你哪里好?” “少爷我,哪里都好!”沈子成厚着脸皮笑道:“我若是不好,天下第一神医,也不会看上区区不才在下我啊!” “不过,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一声。”王璨似乎想起来了什么,语气也变得冷了起来:“在船上我就想告诉你了。你可知道为什么晋王一直呆在船舱里不出来?” 沈子成诧异的问道:“怎么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们做大夫的,讲究的就是望闻问切。我看了晋王的脸色,虽然还没有给他诊脉,但是我总觉得他有些隐疾。或许是我猜测的不对。不过,现在我也是一位御医,皇室子弟的身体,我总要照看的。有心去和晋王说,又怕他讳疾忌医。到时候还给你添麻烦。真是难办的很了!”王璨显得忧心忡忡的样子。 沈子成也立刻冷静了下来,低声问道:“可是什么大病?” “这也很难说,我看晋王脸色有些不妥,上了船之后,饮食习惯也有些不同。可是刚到日本就纵情酒色。又不像是身体很差的样子。若是不能给他仔细诊脉,我可不敢说!”王璨小声小气的说道。 沈子成点了点头:“行,那你就谁也别说!”他打的是如意算盘,晋王的身体到底有什么毛病,将来自己一定会让王璨弄清楚。别看生病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在牵扯到朱元璋立储的时候,学问就大了。现在沈子成也不敢保证是不是一定历史就会按照原来的轨迹走。因为许多事情,不是提前了,就是改变了。总之是和以前的历史不太一样了。沈子成必须要学着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当初靠看小说和电视剧学到的那一点点浅薄的历史知识,想在这个时代立足,简直是太难了。作为一个重生者,把握自己的命运,才是当前的第一要务。 王璨虽然不知道沈子成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她一直都是以沈子成的马是瞻,既然沈子成叫她不要说,那就算有两把钢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也不会说。大事,总是要男人来安排的。女人,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沈子成安排了这件事,心情大好,手一伸又把王璨紧紧的抱在怀里,在她吹弹可破的脸蛋上一吻:“忽然现,要是娶了个神医当老婆,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有什么好的?神医当老婆,用得着的时候,就是你生病了,那是什么好事?”王璨害羞的说道。 沈子成撅了撅嘴,笑道:“那可不一定,我需要神医老婆的时候,可能是别的事情!” “什么事?”王璨刚刚问出口就知道上了沈子成的当,这家伙满脑子都是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还能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沈子成一本正经的解释道:“你看看我,今日本来喝了酒,应该睡觉的。可是被你这么一闹,现在精神的不得了,睡不着,就头疼。那你怎么也要想个办法让我的头不疼了吧?这还只是其一,其二便是,因为你这个神医老婆实在是太诱人了,少爷我实在经不起诱惑,已经做好了犯罪的思想准备。唉,我看你就认命吧,明儿个,你去横须贺的官府去,找织田重然去,告我去吧!” 王璨吓了一跳,颤声道:“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做一些孤男寡女必须要做的事!”沈子成严肃的说道:“女人的心思,从来都是琢磨不透。我知道,如果我就这么欺负了你,我就是一个禽兽,可是若是我不欺负你,就这么从你的房间离开了,那我连禽兽都不如。所以,我选择做禽兽,尽管这样压力很大!” 王璨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沈子成一个熊抱扑倒,无力的挣扎了几下之后,在异国他乡的盒子房里就再没有说话的声音了,而是充满了邪恶的靡靡之音……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安国寺 一大清早,沈子成从王璨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站在鸟语花香的花园里,贪婪的呼吸着早上的新鲜空气,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还没来得及将自己宿醉后的脑袋清醒一下,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昨夜睡得可好?” 沈子成对这声音一点也不陌生,怎么也说也同床共枕了接近一年,随即回身看着许芝兰笑道:“你怎地知道我睡得好不好?” 许芝兰叹了口气:“昨夜我就睡在隔壁,这日本的房子似乎都是纸做的一样。你们在那边的动静,我又怎么可能听不见?” 沈子成脸上一红,不过这点害羞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伸手牵住许芝兰:“我只是走错了房间而已……” “不说这个了,”许芝兰的脸色有些红晕,甩开沈子成的手说道:“今天一早,织田重然就已经派人来相请了。晋王已经过去,就等着你了。” 沈子成一听是正经事,便不再开玩笑,回去换了身衣服,洗漱完毕匆匆赶去和织田重然相见。今日这些日本人已经准备好了车马,并且派了一支军队沿途护送,要将大明的使臣好端端的送去平安京和足利义满相见。沈子成和朱棡也不想拖延时间,便坐上日本人的车马,一路径直往平安京去了。这一路上,倒是王璨有些害羞,似乎不好意思面对其他几位女子,惹得蝶衣一个劲的追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而那几位知道内情的女子,却都是笑而不语。 从横须贺到平安京也算不得多远的路程,大明的使臣到了平安京,自然有治部省的治部卿和治部大辅前来迎接。沈子成知道这所谓的治部省基本上就是后来的外交部。专门负责外交事务。一下子来了外交部的正副部长,在日本人看来已经是很给面子了。但是朱棡却是很生气,自己是天朝上国的王爷,居然只来了区区治部省的两个官员,就算那个什么劳什子后小松天皇不亲自来迎接,那足利义满也是应该来的吧。这两位都不来,朱棡的心里能平衡吗?对着治部省的官员,朱棡就狠狠的了一通脾气,沈子成乐得抱着膀子在一边看热闹。 治部卿和治部大辅也是暗暗叫苦,没想到大明的使臣还不太好伺候,可是人家是大国,不是日本这样的弹丸小国能比的。更何况,就算是弹丸小国吧,现在还被分成南北两块。更加没法跟大明相比了。治部卿和治部大辅只得小心翼翼的赔着不是,伺候着气势汹汹的朱棡先去安国寺住下了。 一到了安国寺,朱棡的脾气更大,指着治部卿和治部大辅骂道:“这就是你们日本人的待客之道?你们若是去了大明,大明会让你们日本人住寺庙吗?这儿是住和尚的,不是住大明使臣的?真不知道你们的幕府将军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这破地方,本王爷不住。” 骂完了,朱棡就要一甩袖子带人走。 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见一个稚嫩的童声,用生疏的汉语说道:“不知道大明的使臣是为什么看不上我们的安国寺呢?” 朱棡回头一看,原来是个孩子,便耐着性子解释道:“这里是安国寺,是个小小的寺庙,不是接待使臣应该住的地方。你一个小孩子和尚,又懂得什么?” 那小和尚便是一休,听了朱棡的话,小小的脸蛋上露出笑意:“这位王爷!住在安国寺,绝对不是对大明使臣的羞辱,而是显示了我们日本人对大明使臣的敬意。在平安京,最华丽的地方自然不是安国寺,最热闹的地方也不是安国寺。但是论到风景秀丽,论到清净祥和,当属我们安国寺是第一。王爷,您想象一下,住在安国寺里。听到晨钟暮霭,享受着难得的平静生活,可要比住在那些热闹繁华的地方好的多了啊!” 朱棡觉得这小和尚说得有趣,不禁也笑了起来,对沈子成说道:“这日本的小和尚倒是有几分意思啊!” 沈子成心中一动,对一休合十道:“不知道小师傅法号?” “一休!”一休笑眯眯的说道:“我是安国寺的小和尚。这次大明的使臣来安国寺居住,我就是专门来服侍各位的。要是你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啊!” 沈子成暗赞一声,果然是不同凡响,没想到这么大点的孩子就这么会说话,一休哥啊一休哥,当年自己跟一休哥一般大的时候就在看《聪明的一休》,现在自己已经转世为人了。一休哥还是风采依旧,真是让人慨叹不已。沈子成对朱棡说道:“小师傅说得也有道理,安国寺这里清静。咱们还带着女眷,这两位女使臣,若是让她们住在治部省的宾馆里,只怕也不合适。不如,就在安国寺歇息吧!” “可我不吃素!”朱棡皱了皱眉头。 一休一听便笑了出来,对朱棡说道:“王爷放心。日本的和尚流派不同,并不是都禁止喝酒吃肉的,和尚就算娶老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王爷想吃肉,只管吃好了,我们安国寺的厨子也是做的一手好菜。酒,有安国寺自己酿的清酒,淡淡的醇醇的,虽然我没有喝过,但是师傅喝过,说是非常好喝。” 这是什么地方?朱棡以前一直生活在大明,可不知道还有可以吃肉喝酒娶老婆的和尚,不由得诧异的看着沈子成,沈子成笑眯眯的解释道:“这个嘛,说好听了就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修心不修口,戒色不戒淫’。说难听了,这些和尚也就是挂羊头卖狗肉而已。哈哈哈哈!” 朱棡一听,也有几分道理,便回头对治部卿和治部大辅说道:“好吧,我们就在安国寺住下了,随从,你们给他们安排好住处。我们带了几百名卫兵,总不能都让他们在安国寺这里安营扎寨吧。既然已经到了平安京,自然是你们日本人负责我们的安全。这些事,你们治部省看着办吧!” 治部卿和治部大辅大喜过望,拜过两位大明使臣之后,又谢谢一休师傅,便着手别的事去了。一休带着沈子成和朱棡等人走进安国寺。一进去,气势便是不同,安国寺清静幽雅的名号果然不虚。大院之中,十来个穿着整洁的和尚,正安心打扫卫生,拿着长长的扫把在扫地。淡淡的檀香味似乎和这里的清新空气混在一起,让人觉得舒服无比,隐约传来后院里和尚们的吟唱,那充满了节奏感的旋律,仿佛让人置身于世外桃源。沈子成虽然对寺庙并不了解,但是走进来之后,也觉得不虚此行,这里果然是一个好去处。 走在这一路上,沈子成还在盘算着,不知道小叶子、桔梗店老板和小姐……新佑卫门,这些家伙到底有没有,有的话,是不是真的和一休混在一起。只是这些问题,自己想想也就罢了,却不能真的问出口。沈子成叹息一声,这是偶像啊,这是八零后多少人的偶像啊!如今就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要是自己搞不到他和小叶子的第一手八卦,怎么对得起自己锦衣卫的身份! 旁人怎么知道沈子成心中打的是这般念头,楚方玉和苏坦妹看沈子成若有所思,不时喃喃自语的样子,还以为这位使臣在想着怎么和日本方面交涉呢,怎知道他想的居然是一个**岁的和尚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之间的友谊关系! “就是这里了!”一休停下脚步,指着一排整洁的厢房说道:“诸位大人,就是这里了。今天早上,一休和师兄们已经很认真很仔细的给诸位大人收拾过了,里边的装饰摆设不是很华丽,但是很干净,很舒服,想来应该不会让诸位大人失望的吧!” 沈子成笑道:“无所谓了,既然住在这里,就客随主便。不知道小师傅睡在哪里呢?” 一休指着远处的一排房子道:“在那个院子里,师兄弟们都是睡在一起的。一休自然也要和师兄们住在那里啊。” 楚方玉忍不住夸道:“你会说我们的话,居然还说的这么好,真是个聪明的小沙弥!” 一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们有很多佛经都是当年唐宋的时候,日本和尚去中原带回来的手抄本和珍藏本,那上边都是汉字。我想看得懂,就一定要学说学写。说的不好,请见谅啊!” “已经很好了!”沈子成琢磨着,这小和尚要是放在几百年后,必然是个外语天才啊。看着一休的眼神由不得又多了几分赞许。他却不知道,自己的眼神落在朱棡的眼中,又是一番含义。朱棡暗忖道,沈子成这家伙,贪花好色,除了自己的小妾之外,跟使团里其他三个女子都搞得不清不楚。锦衣卫里还有个蝶衣,虽然是小丫头,不过沈子成对她也不错,八成是准备养大了收进房了。男人嘛,好色是正常的。可是居然对这个**岁的小和尚也有兴趣,就有些问题了。虽然一休是长的十分可爱,可不过才**岁啊,就算沈子成有娈童癖,也不至于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啊!朱棡越想越是龌龊,忍不住奸笑了两声。 “诸位大人就请进去休息吧!”一休合十道:“很快就要到了晚饭时间了。今天是将军府送来的新鲜菜肴,还有安国寺后边湖中的新鲜鱼。晚上,诸位大人就可以一饱口福了。一休就先行告退了!” 朱棡点点头道:“好,你就退下吧!” 一休还是斯斯文文的给诸位都施礼过之后,才一蹦一跳的朝那边师兄弟们住的院子走去,这时候,一休才显得是一个**岁的孩童应该的模样。 “看来日本这地方,还是有些人才的嘛!”朱棡看着一休的背影,摇了摇头,吩咐随从将物品拿到房间去整理。这儿的房间,果然就像一休说的那样,被收拾的干干净净。里边的摆设不多,布置的却极为合理。沈子成也找了个房间,住了进去,在路上奔波了这么久,都觉得腰酸背痛了,安国寺的和尚们送来了热乎乎的洗澡水,一行大明使者们洗了个热水澡之后,吃饭的钟声也响起了。 几个略微比一休大一些的和尚,走到这边的厢房,邀请大明的使臣们去用膳。沈子成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带着小妾和几位女子走了出来,锦衣卫们大多都已经和官兵侍卫们一道被安置在平安京的军营里居住。沈子成随身只有唐一鸣、蝶衣和第一队的几名缇骑保护着,不过,这里是安国寺,平安京是足利义满的地盘,谁敢在这儿放肆? 有人敢? 沈子成刚刚踏出房门,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几声惊慌的喊声,说的是日语,沈子成一句也听不懂,便将疑惑的眼光投向楚方玉,楚方玉那张俏脸已经变了颜色,急忙对沈子成说道:“他们喊的是,一休,被人抓走了!” “抓一个小和尚?”朱棡根本就不知道一休的身份,诧异的问道:“一休?他很有钱吗?为什么有人抓他?” “咱们有事做了!”沈子成看了看唐一鸣和那几个缇骑:“跟我来!” 一队大明锦衣卫在安国寺里快奔跑,也不顾那些和尚们的目光,一溜烟跑到喊声响起的地方,却只见几个惊慌失措的小和尚在湖边,沈子成皱紧了眉头,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会说日本话,来了这里也是白搭。身后脚步声响起,回头一看,楚方玉气喘吁吁,香汗淋漓的跑了过来,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沈子成心中真是感激万分。 安国寺的和尚也过来不少,七嘴八舌的问那几个小和尚。那几个小和尚抢着说话,楚方玉紧张的在一旁翻译着,沈子成渐渐听出了大概,这几个小沙弥,拿着木桶来湖边打水,一休也是和他们一起,这是每天晚饭之前,小沙弥们要做的功课之一。来到这里之后,他们就像平常一样,打着水,忽然两条黑影窜了出来,一把抓住一休,那几个小沙弥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两条黑影就朝南方跑去了。跟着,又是一个武士打扮的人急急忙忙冲了过来,问也不问那小沙弥,就追着一休去的方向飞奔而去…… “走,咱们也去!”沈子成看了看楚方玉,一把抓住楚方玉的手,问道:“跑得动吗?” “不要紧!”楚方玉坚定的答了一句,忽然手臂一紧,沈子成果真拖着她跑了起来,这些男子的脚步都是极快,沈子成最近把身体养的不错,跑起来健步如飞,楚方玉咬着牙坚持着,有些时候,女人就是要为男人做一些事情,才会让他永远记住自己的好。楚方玉不知道沈子成为什么对这个小和尚非常关心,但是她知道,如果这次,自己在救小和尚的过程中出力了。沈子成这辈子都会记得自己的好处。 一行人飞快的朝南方跑去,已经跑出了安国寺的外围。安国寺,并不是一个用院墙圈起来的寺庙,这儿西边是湖水,南边是树林,北面是山头,只有东边是院门。 沈子成带着众人一口气跑去了南边的树林,树林里安静的很,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了,树林里显得格外幽深,各种树木在暗淡的光线下,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枝干。 沈子成一举手,缇骑们马上停下了脚步,连大气也不敢出,就连满脸通红,汗如雨下的楚方玉也细细的喘着气。唐一鸣侧耳倾听,忽然朝右手边一指:“大人,那里似乎有些不寻常的动静!” “走!”沈子成这一次没有快步前进,树林里毕竟不是大街上,天知道有什么埋伏没有。再说了,就算是踩到了坑,被蛇咬了一口也是大事。缇骑们四散分开,将沈子成和楚方玉护在中间,朝右边走去。唐一鸣艺高人胆大,右手持着长剑,左手扣着两颗石子走在最前。 “唰……”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之声传来,已经离这里不远,接着就是一串金属撞击之声。 沈子成喝道:“快!”几个缇骑加快了脚步,众人闪过去一看,一休被人丢在一边,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生死未卜。而两名黑衣武士和一名穿着格子武士服的青年激战在一起。 那个格子武士服的青年武艺算是不错,以一敌二,暂时也没有落了下风。沈子成没有命人出手,先静静的看着场面,对唐一鸣问道:“哪边胜算更大?” 唐一鸣仔细看了看,低声说道:“大人,黑衣武士二敌一,现在还没有占上风,但是他们体力保持的很好。脚步移动很快,攻势也很猛。另外一个武士,虽然有攻有守,可是脚下已经开始虚浮,他的体力快要跟不上了,以我的判断,二十合之内,他就要落败。最多三十合,他只怕就保不住性命了!” 唐一鸣刚说完,黑衣武士就横刀一扫,从那格子服的武士腰间,险之又险的扫了过去,不知道斩断了什么东西,一块黑漆漆的挂件朝这边飞了过来。 唐一鸣伸手抄住,递给沈子成观看,沈子成低头一看,不由得念了出来:“新佑卫门?” 第一百四十六章 锦衣卫的手段 看到“新佑卫门”这四个字,沈子成不再犹豫,马上喝令道:“一鸣,动手!” 他说的是动手而不是杀,唐一鸣分得清楚这里的轻重,长剑一抖就旋风般的加入了战团。唐一鸣何等身手?他一加入,新佑卫门的压力顿时一轻,手中的武士刀狂野的释放开来,一改之前的守势,大开大合尽是进手招数,将面前的一名黑衣武士逼得手忙脚乱,疲于应付。 唐一鸣之前在福船上就和日本人交过手,虽然日本的武术流派也分为很多流,但是万变不离其宗,像唐一鸣这样的高手,举一反三,怎能对那些日本人的套路不了解呢?他长剑一抖,斜斜挑出,剑尖左右摇摆不定,似乎要一剑同时刺向两人似的。那两个日本武士吓了一跳,何曾见过这样神妙的剑法?只得左右分开,避开唐一鸣的锋芒。 唐一鸣要的就是这种结果,挺剑疾刺而出,将左手边一名日本武士逼得手忙脚乱,转眼之间已经迭遇险情。新佑卫门那里一松开了手,面前只剩下一个日本武士,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长刀不断挥出,这位足利义满座下的武士,最擅长的就是上段位的进攻,长刀高举过顶,气势如虹,在幽黑的树林里,就像是一道闪电,恶狠狠的朝着面前的黑衣武士当头劈下。 那黑衣武士知道新佑卫门的厉害,退避不得,大喝一声,双手将长刀高举,横着架住了新佑卫门凌厉的一斩,他变招也算是极快,鬼魅般的身影闪动,仗着脚下的移动甚快,片刻之间就已经移开两步,架住新佑卫门的长刀,猛的收回,闪电般的朝新佑卫门的腰间斩去,这一变招,就连站在沈子成身边的缇骑都忍不住喝了声“好”! 沈子成不满的看了看自己的部署,低声斥道:“日本人打架,你们好什么好?要是唐一鸣打了他们,再叫好也不晚!” 那几个第一队的锦衣卫没想到同知大人居然有这么强的爱国心,急忙闭上了嘴巴,看着这边的缠斗。唐一鸣自从在锦衣卫的面前屡次展现身手之后,那些锦衣卫们对唐一鸣是信心十足,总觉得没有他打不过的人。于是,许多人的眼光都不是在看着唐一鸣那边的战斗,而是看着新佑卫门和另一个黑衣武士之间的战斗。 新佑卫门占了上风,得势不饶人,长刀接连不断的当头砍下,他出手极快,两刀之间根本就不给那个黑衣武士反应的机会,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狠似一刀。将面前的黑衣武士逼得大汗淋漓。那名黑衣武士见势不妙,而且一边围观的那几个人也是十分怪异,手底下硬得不得了,人数还挺多,看样子来了就跟自己兄弟干上了。 走,是这两个日本武士心中不约而同闪过的念头,两人百忙中互相看了一眼,交换了心思,不约而同的从怀里摸出一把暗器,想要逃跑。新佑卫门对战的那个武士,刚刚把十字镖给摸出来,还没来得及放,就忽然觉得胸口一疼,一支短箭深深的刺入自己的胸膛,直没入尾,只留下短短的一截箭柄在外边轻轻颤抖。 他不敢相信的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人,在几个身强力壮的武者簇拥下,正朝自己微笑,笑意盎然的脸上,还带着丝丝调侃的意味。那年轻人的手臂平举着,不用问也知道,那人必然是用袖子里藏的机关伤了自己。 两人对战之时,他也来不及想这么多,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新佑卫门的长刀就已经到了他的脖颈,一丝冰凉的寒意从后颈掠过,那黑衣武士一生之中也不知道杀过多少人,这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忽然觉得一阵解脱,原来,死的滋味就是这样。这,便是他一生之中最后一个念头了! 沈子成气得一跺脚:“这个笨蛋新佑卫门,难怪被一休骂。连留活口都不知道。真是丄?的话,显得太罗嗦!) 沈子成淡然一笑:“我和一休小师傅也算是一见如故,他有事,我又怎么能不帮忙呢?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对付一休小师傅?” 新佑卫门面有难色,这里牵扯到日本皇室的内幕,怎么能对几个外人说呢,便摇头道:“这些话,我区区一个小武士也不知道。麻烦大人将那个武士交给我,我带回去好向足利义满将军交差!” 沈子成见他不肯实话实说,冷笑道:“这倒是奇怪了,人是我们抓的,为什么要交给你?这样好了,这些人吵扰了我们使团休息,所以我们使团的侍卫将他拿下。想要人,可以,让足利义满将军自己来要人,或者要你们的治部卿和治部大辅来要人也可以。不然的话,这个人,总是要我们审过才算!” 新佑卫门哪里想到沈子成翻脸比翻书还快,长大了嘴巴,哑口无言的看着沈子成。沈子成也不理他,硬邦邦的丢下一句:“把一休看好了,让他自己睡醒就行,不然的话,就算你是新佑卫门,我也要你的好看!” 新佑卫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大明的高官,待要解释,沈子成已经带着楚方玉等一行人,抓着那个俘虏走了。只剩下新佑卫门抱着一休,和唐一鸣站在那里。新佑卫门心中一片感激,他明白这是沈子成的好意,生怕回到安国寺的时候还有什么意外,所以特意留下唐一鸣这个大高手护送自己和一休回安国寺。虽然语言不通。但是新佑卫门还是对唐一鸣笑呵呵的说道:“阿里阿朵!” 唐一鸣也不知道他尼尼诺诺在说些什么,提着长剑走在新佑卫门的身侧,两人一路沉默无语的朝安国寺走去。 他们走的甚慢,沈子成却绕了个弯子,转到了树林深处,对楚方玉说道:“楚姑娘,这件事我必须有言在先,你要是不愿意看锦衣卫审案子,我就马上派人送你回去。另外找一个人来,只是要你做个通译,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 楚方玉也听说过锦衣卫的许多酷刑,现在眼瞅着沈子成是要在外边刑讯逼供这个日本武士。不过她对一休的印象也是极好,非常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和尚,便认真的说道:“我不怕,这里再去找人也太麻烦了。我能忍得住!” 楚方玉很快就知道自己吹了牛,根本就忍不住,安静祥和的安国寺树林里,已经变成了修罗场,人间地狱,那个倒霉的日本武士,死活不肯开口,而沈子成身边的锦衣卫为了在同知大人,未来的锦衣卫指挥使面前露一手,各种绝活轮流用上,只看得楚方玉目瞪口呆,恶心反胃,要不是今天晚上还没吃饭,她差点没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夹手指,这夹法不是用钳子去夹,而是用利剑将那武士的手指甲一道道划开之后,一名练过指力的锦衣卫用力将他的指甲捏成粉碎。偏偏那武士的嘴巴还被堵着,想喊都喊不出来,一双惊惶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用力捏他手指的人,身上的黑色武士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两条腿瘫在地上不断颤抖,显然是剧痛难当。 刮腿……锦衣卫手中自有锋利的小刀,就像刮鱼鳞似的,一层层沿着那个日本武士的大腿刮了下去,皮很快就被刮开,露出了里边血肉模糊的腿肉,看不清楚里边的经脉和血管,锦衣卫的缇骑们完全是凭着过去办案的手感在刮。 “手感很重要!”沈子成叹息道:“千万不要割断了他的大动脉,要是死了,你们个个都要倒霉!” 那几个锦衣卫虽然不知道大动脉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他们都是老手了,拍着胸脯叫道:“大人放心,小的手底下,从来还没刮死过人。” 楚方玉看得俏脸煞白,只见那个日本武士用力的用脑袋撞着树,口中呜呜做声,楚方玉壮着胆子走过去,将他口中的布团扯了下来,那个日本武士有气无力的叫道:“我说……” 既然想要开口就容易了多了,沈子成脸色冷峻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只是普通的武士,是有人给我们钱,叫我们来安国寺抓一个小和尚!”那武士的话肯定说不了这么流利,乃是担任翻译官的楚方玉所说。 沈子成怒道:“接着给我刮,丫丫个呸的,想骗少爷,以为少爷不知道一休是什么人?还装模作样什么普通的武士。刮,给我往死里刮!” 楚方玉艰难无比的把这句带着“丫丫个呸的”话翻译给那日本武士听了。那家伙马上一脸恐惧,惊恐的叫道:“我说,我们是伊贺流的武士。是……” 他这么一说,沈子成就明白了,这些武士,一部分是民间的武士,自己去拜师学艺,将来把一身武艺卖给帝王家的。另一部分是将军们,贵族们挑选一些有资质的,忠心可以保证的人,送出去学武艺,回来了当做自己的心腹武士,让他们执行一些比较秘密的任务。例如……抓一休。而今天晚上,沈子成遇到的这两个日本武士,就是属于后者! “是谁要抓一休?”沈子成淡淡的问道,他的脸色已经渐渐严肃了起来,少了那份嬉皮笑脸的意思,让那个日本武士更加觉得可怕。 日本武士急忙叫道:“我说了就要死……” “你不说现在就要死!”沈子成冷冷一笑:“而且,我会保证你死的非常难看!” 那武士左右看了看,其中一个锦衣卫警惕的看着他的嘴巴,手中还有一根粗大的木棍,看样子一旦他有咬舌自尽的念头,那根木棍就会毫不犹豫的砸向他的嘴巴,砸落他满嘴牙齿,砸得他哭爹喊娘。沈子成说的那句要让他死得非常难看,绝对不是威胁的话语。现在,这位倒霉的武士就已经血肉模糊了,要是再惹恼的沈子成,把他分尸了都算是轻的。 “是……是……”或许是一直以来,伊贺流对这些武士的培养十分有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那个武士依然是下不了决心,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真是贱骨头,不见棺材不掉泪!”沈子成恼火的骂了一句,对手下的缇骑叫道:“先弄他半个时辰,只要不死,随便你们折腾!” 那几个锦衣卫一听沈子成的吩咐,马上群策群力开始动手,继续刮骨头,继续捏指节,继续用钢针去刺那个武士身上最疼的地方……玩的不亦乐乎。沈子成走到楚方玉的身边,带着她转过身去,低声说道:“真是难为你了,这些事本来就不该让你们女孩子家看到!” 楚方玉忍着心中的烦闷,摇头道:“我没事,能帮到你就好。不过……” 沈子成急忙扶住楚方玉:“不过什么?” 楚方玉偷眼看了看那几个忙碌的锦衣卫,忽然一把抓住沈子成的胳膊,张开小口,其实并不是很重的在沈子成胳膊上咬了一口,然后急忙转过身,低声道:“我这么难受,要是不咬你两下,实在气不过!” 沈子成笑道:“想咬,简单,改天觅个无人的清净地,咱俩慢慢咬一会……” 楚方玉没好气的回头轻轻在沈子成的胸口捶了一下,嗔道:“你啊,就是没个正经,你手下这些锦衣卫都是有武功的人,听见了怎么办?” “咳咳!”沈子成提高了声调,咳嗽了两声:“听见了?就扣他们的俸禄,降他们的职!” 那些竖起耳朵正在偷听同知大人八卦的锦衣卫们,马上做出一脸什么都听不到的坚毅表情,继续对着那倒霉的日本武士忙碌着。 “一休那个小和尚这么可爱,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对他动手呢?”楚方玉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可是沈子成又不能对她说:我以前看过一部叫做《聪明的一休》的动画片,里边清清楚楚的写着,一休他老爸是天皇,他妈咪是妃子,被皇后给逼出来的。这话要是说了,沈子成不知道得解释多少东西…… “放心吧!”沈子成很相信自己的部下的手段:“没有锦衣卫问不出来的话!他会招的!” “我招……”那个倒霉的日本武士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求你们啦……让我招吧!” 沈子成叹了口气,走了回去,看着已经不像个人的日本武士道:“这是何苦来由,早点说了,也免得受苦,现在可是罪也受了,还是要招。真是可怜!” 那日本武士奄奄一息的说道:“是皇后……是皇后叫我们来抓人的!” “为什么皇后不是叫你们来杀人?”沈子成必须要搞清楚这一点。这很重要! 楚方玉等人早已被这消息震惊了,一休?居然和日本的皇后有什么关系?当然,那些龌龊的锦衣卫都已经联想到了,莫非一休是皇后的私生子? 日本武士哭着说道:“大人,求你了,要不就一刀给我个痛快,我只是个武士,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叫我抓,我就抓呗。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不杀!我是个小人物而已,大人,呜呜呜呜……” “真没出息!”沈子成叹息道:“你可以去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的快乐 沈子成带着那几个锦衣卫缓缓的朝安国寺内走去,惨白的月色照在树林里,将那具尸体显得十分诡异,没有人在乎那儿死了一个武士。他的生命在这个时代,就像蝼蚁一般,死就是死了,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来。 安国寺里火把通明,新佑卫门早已带着一休回到了安国寺,唐一鸣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们。朱棡却觉得比较好笑,区区一个小和尚而已,居然惊动了这么大的阵仗。朱棡是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小和尚,和他一样,都是皇帝的儿子。 沈子成带着众人回到安国寺,老方丈已经迎了出来,这位方丈大师年纪已经不小了,头胡子都已经雪白,皱巴巴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昏黄的眼珠被已经松弛的眼皮掩盖着,时不时的眯了起来,看着就像是要睡着似的,鼻梁倒是挺高耸,不过大把胡须已经遮盖了嘴唇,说话的时候,只能看到胡子被口气吹动的样子,却看不到他的嘴唇。 这位老方丈对中原文化也有一些研究,简单的汉语还能说一些,双手合十朝沈子成道谢,他已经从新佑卫门的口中知道是沈子成带人过去救了一休。老方丈虽然是老了,也知道一休这个小和尚的重要性,要是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足利义满暴怒之下,这个小小的安国寺,说不定就要从日本被抹去了! “方丈大师也不必客气!”沈子成回礼道:“路见不平一声吼,本就是我辈应该做的事。” 老方丈看也不看身后闹哄哄的和尚们,低声对沈子成说道:“这位大人,可否来老和尚的禅房说句话?” 沈子成看了看楚方玉,想了想这才答道:“行,不过,这位姑娘也要跟着我去!”他是怕说到什么关键的时候,两个人没法沟通,所以必要的翻译人员是一定要去的。而且,楚方玉嘛,沈子成还是绝对信得过的!一个女人,绝对不会出卖自己喜欢的男人。 老和尚笑了笑,转身朝禅房走去,有想要跟过去的和尚,却被老和尚挥挥手挡在了一边。朱棡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暗自冷笑,没想到啊,到了日本之后,自己这位正使被人晾在一边,倒是沈子成这个二把手却是处处受欢迎。安国寺的老贼秃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只跟副使说话,却不理自己。好,好,朱棡要是将来不给这老和尚一点难看,就枉为朱元璋的儿子! 禅房里布置的极为简单,一张榻榻米上卷着雪白的被褥,一张小小的木桌靠着南墙放着,上边摆着笔墨纸砚和一盏小小的油灯,老和尚抱歉的朝两人笑了笑,示意他们只能坐在靠着墙边的几个坐垫上。 沈子成也不介意,挑了个干净的坐垫递给楚方玉,自己随意找了个坐垫就坐了下来,看着老和尚笑道:“老和尚,你特意把我给叫过来,想问什么就直说吧!” 老师傅笑了笑,脸上深深的皱纹就像是菊花一样绽放了开来,他盘膝坐好,这才开口说道:“大人,有些事情,你已经问出来了?” 沈子成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老和尚叹息一声,一休的身份在这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后小松天皇的儿子,但是一休已经被赶了出来,而且后小松天皇并不是像中原的皇帝那样有权,就算是挟持了一位皇子也没有什么大用。所以一休一直生活的十分安逸,足利义满也只是派了一位武士,也就是新佑卫门来保护一休。这一次,忽然有人出手,老和尚活了这么多年,也猜到了七八分真相,他又不愿意让这些大明的使臣参合到其中来,把事态搞得越来越复杂!就干脆直接找沈子成分说好了。 “那大人已经知道了多少?”老和尚到底是一条老狐狸,不问清楚沈子成已经知道了多少,还是不愿意露出自己的底牌。 沈子成淡淡的一笑:“好吧,反正我是大明的使臣,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一休,为什么皇后要抓他?” “一休是皇子,他是天皇陛下的儿子。他的母亲是菊夫人!”老和尚知道这些事不能隐瞒沈子成,就坦白把这个身份说了出来。 “这个我知道!”沈子成傲然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皇后要抓他,而不是杀他!” 老和尚迟疑了一下,静静的看着沈子成,似乎想要从这位年轻的大明使臣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出来,可是沈子成一直很平静,脸上只有淡淡的笑容,平静的让饱经沧桑的老和尚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不知道沈子成在中原见到的都是什么样的人物。那是朱元璋、朱棣这样的顶尖儿人物,交往的人也都是宋濂、楚方玉、苏坦妹这样的绝代文人。有道是见多识广嘛,区区日本皇宫里的勾当,又怎么能让沈子成心惊呢? “说罢!”沈子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有些诡异的笑容:“老师傅,既然现在一休已经被皇后的人抓过一次了,就难保还有没有第二次。有些事情,说不定你们日本人自己解决不了,还得我们大明的人来帮你们一个忙!” 老和尚侧着脑袋想了想,这才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了,今日我和大人之间的说话,绝不可再被别人知道,否则的话,我死不要紧,连累了已经数百年的安国寺,就是老和尚的罪过了,还请大人能体谅一番!” “放心!”沈子成知道这件事要是说出来,也是令人震惊至极,老和尚又怎么敢怠慢呢?便随口了个誓。在当初,沈子成还没有重生的时候,誓就像吃大白菜一样轻松,根本不当个事。但是老和尚看到沈子成誓,心里就安定了许多,皱巴巴的脸也似乎舒展多了,光滑了起来。 “大人,一休的母亲菊夫人是南朝藤原氏的女子。她入宫之后,后小松天皇十分宠爱于她,甚至还冷落了皇后,当时宫中女子就多有嫉妒。没有多久,菊夫人就有了身孕,生下来了一休。一休自幼就极为聪明,无论是走路还是说话,都比一般的孩子要早得多。几岁的时候就已经能自己看书写字,还能妙解诗词经文。无论是宫中,还是朝中,对这个孩子都十分喜欢,一休也就是这样得了个神童的称号!”老和尚说的很慢,这番话,他是用日语说的,所以给楚方玉留下了足够的翻译时间。 沈子成缓缓的点头,老和尚这才接着说道:“皇后的家族在朝中也有些势力,便开始对皇上施加压力,要让皇上把菊夫人和一休赐死。理由就是菊夫人乃是南朝藤原氏的女人。这个儿子也是孽种,不能够在皇室立足。理由是荒诞了一些,但是却是有依据的。朝中的大臣有心要保菊夫人母子,也没有太好的理由。后小松天皇十分为难,让他赐死菊夫人,自然是舍不得。可是皇后步步紧逼,他也没有办法……” “于是,后小松天皇就去找足利义满帮忙?”沈子成狡黠的笑着:“足利义满是日本最有权势的幕府将军,他一开口,无论是什么人,都要卖他三分面子。任何家族,在足利义满面前都要弱上几分。皇后家族的势力跟足利义满一比,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于是,足利义满代表菊夫人和皇后达成了妥协,是这样吗?” “大人真是神人啊!”老和尚吃惊的赞道:“大人那时候还在大明,居然能把这些事情猜的清清楚楚。老和尚实在佩服佩服!” 事实就是这样,足利义满出面将一休保了下来,并且答应皇后,将来一休只会在寺庙里陪伴青灯古佛渡过一生,而菊夫人这辈子也不会再入宫,不会和后小松天皇见面。这样一个协议,将菊夫人母子给保存了下来。 一休就是这样进入了安国寺。开始了他的小和尚生活。 但是这一次大明使臣来到日本,却改变了这一切。本来皇后并不关心这件事。后小松天皇也只是应付个过场而已,日本现在最有实力的就是足利义满。而明朝的皇帝也是来册封足利义满为“日本国王”的。后小松天皇又何必去凑热闹呢? 可足利义满让一休也来接待大明使臣,就让皇宫里的那些人敏感的神经有一次紧张了起来。大明,是当世强国,绝非区区日本可以相比的。这样强大的一个国家派遣使臣来了日本,足利义满居然让一位皇子去接待。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足利义满还存了将来要把一休扶上天皇宝座的心思?要知道,虽然一休的母亲是菊夫人,不是皇后,可是他老爸是货真价实的天皇。要是一休即位的话,绝对是说得过去的。 所以,皇后就无法忍受了。可是她也不敢冒着激怒足利义满的风险去杀死一休,她只是想把一休给抓走,让他在明朝使臣离开日本之前消失一段时间。 “这个女人,真不是一般的蠢啊!”沈子成叹了口气:“足利义满是什么样的实力,要是他想扶植什么人当天皇的话,还用得着来拍大明的马屁?山高皇帝远,足利义满自己就有足够的力量影响到后小松天皇立储的决定。要是足利义满真的想换,那早就换了,还用等到大明来使臣的时候?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想的!蠢,愚蠢!” 楚方玉看他把日本的皇后骂得一文不值,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插口道:“那你觉得足利义满让一休来接待我们,是什么意思呢?要知道,无论怎么说,一休也是一位皇子啊,被有心人知道了,总是会大做文章的!” “这个我不知道!”沈子成一摊手,做了个很无奈的姿势,看着老和尚道:“你这个老和尚应该知道,你说说看!” “老和尚是猜的!”这位睿智的老住持,叹了口气道:“我想,或许足利义满将军并不是想让一休争夺皇位去,而是要让他回到皇族,可以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不再受当初的誓言的控制!” 沈子成立刻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之处,对,如果足利义满根本就不想让一休再去争夺那什么空壳子一般的天皇地位的话。回到皇族,就是菊夫人的心愿。为了达成这个心愿,就要足利义满破除当初和皇后的协议。这样的话,对于足利义满来说,就有些困难了。不如,把这个重担子利用大明的使臣给挑起来,由他们出面,去干涉日本皇族的事,足利义满再在一边煽风点火,便是甚好! “我明白了,多谢!”沈子成这次十分正经的朝老和尚合十道谢! 老和尚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子成:“大人是不是明白不要紧,重要的是,大人决定怎么做!” 怎么做?沈子成想的是要一休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应该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也许,在别人看来,成为一位皇子是一休的运气。但是沈子成明白,任何地方的皇宫,都是这个世界上最阴暗,最无耻,最卑鄙的地方。看看大明的皇子们,兄弟不像是兄弟,成天想的就是谁能最后坐在那把椅子上,为了这个目的,可以残杀自己的兄弟,可以出卖自己的朋友。那把椅子的吸引力就这么大? 对于沈子成来说,如果让他一辈子只住在一座紫禁城里,哪怕给他十万美女,他都活不下去。他还是喜欢到处走走看看,尤其现在是明朝,很多古香古色的地方,都是原装正版,没有人来收取门票,也没有环境污染,更没有人工制造出的伪古代建筑。可是,依然有无数人为了那把椅子,为了那个地位,为了终身住在皇城里的权力,而拼命的去做一些让别人看起来都觉得恶心的事! 一休如果要当和尚,沈子成就一定会让他当一个快快乐乐的小和尚。如果一休要去争夺天皇的位置……那不好意思,不干涉别国内政是沈子成的原则。这些事,还是让足利义满去头疼好了! “我知道怎么做!”沈子成揉了揉有些酸的膝盖,站了起来:“多谢师傅指点!” 老和尚笑眯眯看着也已经站了起来的楚方玉,低头合十道:“有劳大人了!” 沈子成也不再客气,带着楚方玉从禅房里走了出来,外边的灯火少了许多,还好路上有明亮的月光,还有一些稀松的灯火,总算能看清楚走回去的道路。沈子成皱着眉头,满腹心事。楚方玉看着他这副模样,也就不打扰他。两人沉默无语的从禅房一路走到小和尚们居住的厢房…… 新佑卫门急得在一休的门口团团转,可是唐一鸣挡在门口,根本就不让他进去。按照新佑卫门的脾气,不看到一休醒来,他能把这禅院都给走上几圈,新佑卫门好几次想冲进房里去看看一休,唐一鸣都不冷不热的拦住了他。 新佑卫门知道,从武艺上,自己远远不是唐一鸣的对手,既然打不过人家,就没有必要去费这个功夫。两个人语言又不通。根本就没法交流,唐一鸣就冷冷的抱着自己的长剑。看也不看新佑卫门,只是新佑卫门只要有什么想法,那道利箭一般的眼神,就马上盯住了他! “这位大人,是你救了我吗?”厢房的门忽然打开了,一休穿着僧袍走了出来,脸色在火光下看不清楚,但是听他的声音还是有些虚弱。 新佑卫门一看一休走了出来,大喜过望,几里哇啦的叫着日本话就冲了过去,还没跑到跟前,就下意识的看了看冷冰冰的唐一鸣。只见唐一鸣没有再用剑鞘挡着自己,这才跑过去,把一休一把举了起来。 正好沈子成和楚方玉走了出来,楚方玉一看他这副模样,急忙说道:“别伤着小孩子!” 新佑卫门哈哈大笑,将一休给放了下来。 沈子成松了口气:“你醒了就好。这段时间,你还是多小心一些吧!” 一休眨了眨大眼睛,从沈子成的话里猜到几分意思,点着光溜溜的小脑袋说道:“应该是大人救了我吧,谢谢大人!”说着,给沈子成深深鞠了一躬。 沈子成笑道:“可不是我,你要谢的话,就谢谢唐一鸣和新佑卫门吧!他们俩才是出手的人!” 新佑卫门抓着头道:“大人也放了一箭嘛!” 沈子成也不多说,冲着一休招了招手,一休会意,一溜烟的跑了过来,看着沈子成道:“大人,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沈子成看着那张天真无邪的脸,苦笑了两声,没有想到,居然自己来了日本之后,要来干涉小时候的偶像的人生志向。沉吟了半晌,沈子成方才说道:“一休小师傅,你坦坦白白的告诉我,你觉得,你要怎么样的人生,才会快乐?” “快乐?”一休侧着脑袋想了想,小声的说道:“我的快乐?” “是的!”沈子成坚定的看着他:“这很重要!”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其实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一休睁大着眼睛看着这位大明的高官,缓缓的说道:“我想要做和尚。这就是我的快乐!” “行!”沈子成笑呵呵的看着一休:“你会快乐的!” 那些举着火把的和尚和锦衣卫们都看不懂这一大一小的对话,他们又怎么能够理解沈子成穿越数百年对这个童年偶像的感情呢?这和一休是不是一个日本人无关,就像遇到黑猫警长、葫芦兄弟似的,沈子成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这些明朝的人,很出乎我的意料!”在安国寺后边一间很僻静的阁楼里,坐在二楼里的男子,斜倚着窗口,一身黑色玫红色碎花的和服将他沉稳的气度表露无遗。几名看起来官员打扮的男子,十分恭敬的跪坐在他的对面。 “筱原君,你一定很奇怪,在平安京无论生什么事情,都不可能逃出我的掌握。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一休会被掳走,却坐视事情生。是不是这样?”那个男子用他粗大的手掌缓缓的摩挲着手中的酒杯。神态十分悠闲。 跪坐在左手边的一位男子,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模样,重重的一点头:“将军的想法,又岂是我们能猜测的!” 足利义满微微一笑,对于这种马屁,这些年来,他实在已经听得太多,勉强还能笑一笑就算是给眼前这些人面子了。听着窗外隐约传来安国寺里边纷乱的声音,足利义满一口将杯中的酒尽饮道:“以前的中原是中原,现在的中原就不像是中原了。” “蒙古人把那片土地统治了一百年,这一百多年里,他们的文化还能剩下多少?他们还有多少值得我们学习和敬佩的地方?这些都是我要考虑的。不要以为我在乎那一个什么‘日本国王’的封号,我接受册封,就意味着日本要比他们明朝低一头。我也不需要明朝的帮助,南北统一指日可待。诸君都可以亲眼看到这一天。那我就要看看明朝到底有些什么样的人物。”足利义满自负的说道。 筱原君抬头看着这位日本最有权势的男人,沉声道:“将军,方才一休被人劫走的时候。可以看得出来,在这里居住的明朝锦衣卫虽然不多,但是反应极为迅。一休刚刚出事,他们就马上赶到了出事的地方。我的人一直远远的在吊着,新佑卫门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他一个人不可能战胜两名伊贺流的武士。那些明朝的人赶到之后,本以为要群起而攻之,可是他们没有,只有一个剑客出手,只是一剑就解了新佑卫门的困局。跟着,把那个伊贺流颇有名望的武士打得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他就像猫捉老鼠似的,一直在逗着玩。等到新佑卫门解决了另一名武士之后,才轻描淡写的就将自己的对手拿下。这样的人,实在是有些太恐怖了!” “这仅仅是武力而已!”足利义满沉吟道:“不足为虑,明朝很大,人口很多,有一些武功很高的人,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我们日本也有很杰出的武士。如果他们以为新佑卫门就是日本顶尖的武士,这就成了笑话了。新佑卫门,跟那些杰出武士一比,连给他们提鞋子的资格都没有。” “那将军的意思是……在来日朝会的时候,给这些明朝的人在武力上一个下马威?”筱原君反应了过来,马上做出推断。 足利义满赞许的点了点头:“他们的人,有一些武功很高的。不过,像你说的那样的高手应该很少。中原人,自古就有一个田忌赛马的故事。不知道他们自己忘记了没有。我不是要臣服于明朝,我是要和他们平起平坐。所以,这次面对他们的使团,我们日本人一定要处处占上风才行!” “将军所见极是!”左手边的另一名男子赞道:“让一休来接待这些明朝的使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一休小师傅有两个身份,一个是普通的僧侣,而另一个身份是天皇的儿子。若是我们占了上风,就可以对外宣称是用一个小和尚接待的明朝使臣,把他们的颜面都给丢光。要是明朝值得敬畏,我们也可以说,是天皇的儿子亲自接待,足够给明朝的人面子。怎么算起来,我们日本都是不吃亏的!” “你说的很对,”足利义满呵呵笑了起来:“你的头脑一直很好。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很重用你的原因。山本君。” 那个山本君骄傲的笑了笑,他并不介意足利义满当着这些同僚的面夸赞自己。能够在这里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杰出的本领,不然的话,足利义满又怎么会都留用着他们呢? “不过,将军!”山本君想了想还是接着说道:“我们的人观察,在救出一休小师傅之后,那个名叫沈子成的明朝使臣,很出乎意料。我们以为他对区区一个小和尚不会在意,没想到他会让自己武力最强的护卫,送一休小师傅回来。并且自己马上对那个活着的伊贺流武士审问!” “哦?”足利义满第一次动容,皱紧了眉头,把浓黑的眉毛都拧在一起。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不可能!这些明朝的人不可能知道一休的身份。他怎么会对一个小和尚这么感兴趣?第一时间就去寻找事情的真相?” “这也是属下奇怪的地方!”山本君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半天,缓缓的说道:“他们的手段十分毒辣。伊贺流那个武士,心性是十分坚强的,也经受不住他们的折磨,吐露了真相。” “等等!”足利义满制止了自己的属下再说下去,喝道:“不应该。如果他的部下可以轻松的制住伊贺流的武士,你们的人在后面跟踪,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小鬼子,来 ?能让大人有任何危险。 可是,意外的是,传来的是一个女子的轻呼。沈子成有些诧异,拉开房门,只见一位穿着白色和服的女子,惊慌失措的站在门外,脖子上架着两柄秀春刀,还有两个使用暗器的高手,手上扣着飞刀和短镖,冷冷的看着她,只要这个女人有什么不对劲。马上就是尸分离、暗器穿心的下场。 沈子成皱了皱眉头:“你是什么人?” 那个女子用非常蹩脚的汉语说道:“大人,我是一休的母亲,菊夫人!” 呦兮……沈子成差点脱口而出,这个女人在夜里看起来,根本就看不出年纪,原本她也就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而已。脸上未施粉黛,清秀端庄的脸庞,精致小巧的五官,让这位已经有了一个**岁大的儿子的母亲,看起来就像十八少女一般迷人。沈子成当然不会以为,菊夫人半夜来找自己,是因为想男人了,耐不住寂寞了。于是,沈子成斥退左右,将菊夫人让进了屋里。 沈子成找到火折子,打着了油灯,菊夫人自己拉过一张坐垫,跪坐在一侧,低着头不敢去看沈子成。 “菊夫人,你的汉语说的不错嘛!”沈子成觉得房间里有些尴尬,这毕竟是一休的母亲,后小松天皇前任妃子,现在大半夜的在自己房里,瓜田李下,实在很难对别人解释。虽然沈子成对日本的女人也很有兴趣,但绝对不是对一休的妈妈感兴趣。 菊夫人缓缓的说话,尽量让每一个字都咬的很清楚:“一休要学汉语,我是他的母亲,自然要陪着他学习。大人,今天我来,是有事要求你!” “求我?”沈子成哑然失笑道:“菊夫人,您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我是什么人啊?在大明,我这样品级的官员一抓一大把。别的不说,上朝的时候,本官也只能站在后边。前边少说百十号人呢。何况现在是在日本,我手里没兵,朝中不认识人。就连足利义满我都没有见到。您要求我什么啊?” “谢谢大人今天救了一休!”菊夫人本就跪坐在地上,此时朝着沈子成拜了下去。沈子成急忙侧身避开,大声说道:“菊夫人,我救一休没有什么别的目的。你要是再这么客气。我就马上请你离开。” “好。大人,听新佑卫门说,您在树林里已经审问过了那个武士。看来,您应该已经知道了一休的身份吧?”菊夫人抬起头来,挺直了背脊,看着沈子成的眼睛。她的眼睛就像秋水般迷人,就像薄雾般朦胧,带着淡淡的期许…… 难怪后小松天皇被这个女人迷得死去活来。沈子成心中暗想,自个儿身边也算是有几位绝色佳丽陪着了,可是被菊夫人这么媚眼一扫,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这女人,用相面的话说,就是面带桃花,上嘴唇薄,而下嘴唇厚,这是典型的桃花嘴。而眼波撩人,情迷荡漾。却又非是故意而为之。称得上是天生媚骨,人间尤物。 菊夫人怎么知道沈子成是在分析她的容貌,见沈子成没有回答,便追问道:“大人若是不知道,我可以全都告诉大人!” “哦,我知道,知道!”沈子成收敛了心神,对菊夫人说道:“你是天皇的妃子。一休是天皇的儿子。” “是的!”菊夫人接着说道:“这次将军要一休来陪同大明的使臣,或许让有些人感到不安,所以要对付一休。大人,一休只是个孩子,他只想做个和尚,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大人可不可以对将军说,安国寺住的不舒服,换个地方,也不再要一休陪同了呢?” 面对一个母亲的请求,沈子成本是无法拒绝的。可是沈子成也知道,菊夫人的想法实在有些天真,一休的身份,注定了他永远会让一些人不爽。而不爽他的人,虽然没有足利义满的势力大,却也是在朝野在乡里有根基有地位的人。这些人想要一个小孩子的命,实在是太简单的。就算自己这次推开了一休。也必须要让足利义满将来能把一休保护的很好才行。可是,足利义满那个老狐狸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沈子成可一点儿也看不清楚。 “菊夫人,你大可以不必这么紧张。从今天晚上的事情来看,那些人未必是想要一休的性命。这件事,足利义满将军一定会处理的。当初是他把一休小师傅给保下来的。他就绝对不会容许别人杀死一休。这样的话,他还怎么成为权倾朝野的幕府将军?”沈子成想了想,还是用这个理由来安抚菊夫人的心。 菊夫人秀丽的脸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闭上了口。沈子成又何尝不知道,足利义满这样的人物,绝对不会去做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他保一休,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现在的沈子成根本就推测不出来。因为,沈子成还根本不是一位政治人物。他不可能用自己浅薄的政治思想去推测足利义满的心,那样,绝对会是一个大笑话。 “多谢大人今日援手。还望大人将来能够多多关照一休。”菊夫人谢过沈子成之后,两腿一并,站了起来,款款走到门口,转身对沈子成鞠了一躬,消失在门外。 沈子成闭上眼睛,靠在墙上,静静的回想着这位母亲的请求,忽然苦笑一声。自己是大明的锦衣卫,又不是日本的幕府将军。居然这个女人来求自己,而不是去求足利义满,实在是很可笑,很可怜…… “母亲大人: 您好吗? 昨晚我在杉树的枝头边 看到了一颗明亮的星星。 星星凝视着我, 就像妈妈一样, 非常的温柔。 我对星星说: 不能沮丧哦,(因为我)是男孩子。 如果寂寞的话,我再来找你说话…… 什么时候呢?大概…吧。 就写到这里吧,期待您的回信,母亲大人。 一休。 母亲大人: 您好吗? 昨天,寺里的小猫 被邻村的人 带走了。 小猫哭了, 紧紧抱着猫妈妈不放。 我(对小猫)说: 乖,别哭了,你不会寂寞的。 你是个男孩子对吧? 会再见到妈妈的。 什么时候呢?一定(会)…吧。 就写到这里吧,期待您的回信,母亲大人。 一休。” 沈子成低低的吟唱着这小时候就已经学会的歌曲,渐渐的靠着墙壁滑了下去,蹲在墙角下,他那五音不全的声音,竟然唱出了无尽思念。透过窗纱的月光,照在沈子成的身上,似乎从他的眼角闪过一点晶莹的光芒。是他在流泪吗?是沈子成想起了已经天各一方的母亲吗?是他依然舍不得生育他的父母吗?每一位母亲,都是这样,把自己的爱,无私的奉献给子女。 “女人,在这个世界是弱小的!可是,母亲却是伟大的!”沈子成擦了擦眼角,忽然抱起榻榻米上的枕头,一下子就滚到了床上,将脸深深的埋在枕头里。任凭月光像轻纱一样笼罩在他的身上。 天色大亮之后,使团的人就已经全部起身了,治部卿和治部大辅带着日本的官员和护送的队伍来到了安国寺迎接大明的使臣。可是,治部卿和治部大辅却扑了半个空。为何是半个空?朱棡作为使者,苏坦妹作为使者,都留在安国寺里,准备和足利义满见面。可是沈子成却带着楚方玉,还有一休小和尚。走了! 治部卿和治部大辅两人汗如雨下,副使怎么说走就走了,这么不给面子?到时候要是足利义满责怪下来,自己可怎么办才好? 朱棡看着治部卿和治部大辅的窘样,心头一阵好笑,这是早上他和沈子成商议的策略。沈子成说的很明白。之所以足利义满先把他们晾在安国寺。无非就是存了要和大明争个高下的心思。既然如此,自己干脆把事情做到底。使臣,有一半出去玩去。不过,朱棡是要留下的。因为沈子成对出使这些事,繁杂的礼仪,客套的对白,实在很无奈,朱棡也怕他在日本人面前失了大国的威严,便自己留下了。 花开并蒂,单表一支。且不说朱棡随着治部卿和治部大辅去与足利义满见面。单说沈子成这一路人。 穿着大明服饰的沈子成,带着唐一鸣等几个锦衣卫高手护卫,左手边是许芝兰,右手边是楚方玉,前边是一休小师傅带路,兴致勃勃在安国寺外边的小镇上游览。这里,还是最原始的日本风情。穿着木屐的浪人、穿着草鞋的武士、低着头快步赶路的女人……各式各样的和服,琳琅满目的商铺,显得这个小镇极为繁华。毕竟,这里是挨着平安京的小镇,想要破败都不行。 “一休,你怎么这么多天都不来我们店里买东西?难道寺庙里的和尚们都已经不用吃盐了吗?”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响起。楚方玉低声翻译给沈子成听。 沈子成一抬头,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叉着腰蹦了出来,凶巴巴的看着一休,随手指着一休的鼻子:“还装着没看见我?” “弥生小姐!”一休笑眯眯的说道:“要是买盐的话,也是秀念大师兄来买啊。怎么会轮到我这个小沙弥呢?” 沈子成一听,哇塞,八卦啊,当年看一休的时候,就知道秀念大师兄对弥生小姐不是一般的恋,简直是痴迷哦。如今看到了真人,自然要多打量几眼。弥生小姐长的还真是不错,秀丽的柳叶眉,清澈的眼睛,小巧的鼻梁下边一张诱人的樱桃小口,虽然年纪还没有到成熟少女的时候,已经看得出来是个小美人坯了。 听到一休口口声声说秀念大师兄,弥生小姐恼羞成怒,一翻眼看到沈子成这几个奇装异服的人,又是一愣,拉过一休问道:“这几个人是什么人,好奇怪哦!” “没有什么奇怪的!”一休笑呵呵的给弥生小姐介绍道:“这几位都是从大明来的使者,他们今日想在安国寺附近游玩,我是给他们做向导的。” “哦?大明?很大吗?比我们日本大?他们的衣服好奇怪,一点也不好看。还有,一休,你看看他们的刀,难看死了。新佑卫门的刀就不同了,很长很好看。还有那个小姐。穿的衣服没有我们和服好看。不过,这位姐姐是很漂亮啦!”弥生小姐打量着沈子成一行,低声对一休说道。 楚方玉嫣然一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怎么会和小孩子计较呢? “哇,原来是一休小和尚。好,遇到你就好,上次陈念和哲齐在我这里拿了三包盐,还没有给钱呢?我算算日子,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这半个月的利息就是……”从橘梗店里走出一个矮胖的中年人,看到一休就两眼放光,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叫道:“反正很多很多啦,你回去告诉长老,要是还不结账,以后你们安国寺就不要吃我们橘梗店的盐了!” “爸爸!”弥生小姐叫了一声。 沈子成看得呆了眼,一个劲的呼唤,小叶子,你在哪里?赶紧出来和弥生小姐抢男人吧。 橘梗店老板正在吆喝,忽然从街尾走来两个武士打扮的人,走到橘梗店老板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叫道:“这个月的税还没有交呢!” “我不是月初就交过了?”橘梗店老板抓了抓头,很难理解。 那武士喝道:“说你没有交就没有交,这是将军大人新开的税。以后你们橘梗店就要按时交纳人头税。当然啦,你要是想少交的话,就赶紧把女儿嫁出去,就可以少交一个人的了!” 说着,那武士色迷迷的看着弥生小姐,暧昧的说道:“呦兮,弥生小姐,越来越漂亮了!” 弥生小姐躲在比她矮了半个头的一休身后,低声说道:“一休……” 一休何等聪明,一想到今天自己身后有几个大明的使臣,无论是身份,还是手底下,都是硬邦邦,了不得的。要是不利用一下,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脑瓜子?便对那两个武士说道:“将军说要收人头税了吗?将军府并没有出通告啊。平安京的人也都不知道。你们怎么能说收就收呢?” “小和尚,不要乱说话。我说收,就是将军说收。”那武士趾高气昂的说道。 “那,我们一起去将军府问个清楚吧?”一休的脸上依然挂着天真的笑容。 武士大怒,飞起一脚就要踢向这个敢跟他顶嘴的小和尚。脚刚抬起来,忽然一疼,低头一看,已经高高肿起了一大块,他穿着草鞋,脚趾甲都差点被砸翻了。那武士吃了个亏,抬头一看,在一休和弥生小姐的身后,那几个奇装异服的人里,有个一脸坏笑的男子正看着自己。而他的身边,一个魁梧健壮的汉子,手里正掂着一颗石子,正一下一下朝天上抛着,不用说,自己的脚趾头肯定是被他们砸的! “巴嘎!”武士嘶吼道,拔出腰上的长刀,指向沈子成等人:“你们什么人,不想活了?” “丫丫个呸的!”沈子成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小鬼子,来!” 第一百五十章 劳动改造 “大人,怎么打?”身后的锦衣卫低声问着沈子成的意见。 沈子成轻蔑的打量着对面的两个日本武士,轻声吩咐道:“若是他们不下重手,就随便教训一下好了。”那几个锦衣卫一点头,快步走了上来,挡在沈子成的身前。 弥生小姐一看武士都已经出刀了,吓得花容变色,抓紧了一休稚嫩的肩膀,颤声道:“武士老爷会不会真的砍死你那些大明的朋友?” “他们不敢!”一休狡猾的笑了笑:“就算他们敢,也没那个本事!” 一休牵着弥生小姐走到沈子成等人的身侧,沈子成不禁多看了几眼这个小沙弥,拉着人家女孩子的手,居然一点都不脸红。这样的和尚,实在是当的很舒服啊,要是换过来做的话,沈子成也是十分愿意的。 倒是弥生小姐偷眼看了看沈子成,脸上的神色惊疑不定。她是不相信这些所谓的大明来的人就能和日本的武士对敌。再说了,要是这些武士吃了亏,还不得马上去叫人来,平安京什么都不多,就是武士多、浪人多!一句话就能纠集百十个浪人。就算这些大明来的人再有本事,一个打三四个能行,打十个二十个还行吗? “啊……嗨……”武士再也忍不住了,一声怒喝,手中长刀高高举起,当头朝唐一鸣劈了下来。 这样级别的武士,唐一鸣实在懒得欺负他们,一闪身就避开了,身后的锦衣卫挥刀一挡,这一下却让沈子成等人吃了一惊,要知道秀春刀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毕竟也是锦衣卫的随身利器,居然被这个日本武士手中的长刀拦腰斩断。 日光照射下,那柄长长的武士刀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一泓寒光在刀身上游走,沈子成喝道:“这把刀好,归我了!” 一休诧异的回头看了看沈子成,这位大明的官员倒是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贪念,看到人家的好刀,就马上说“归我了”!实在是太直白太真诚了! 那名锦衣卫得了沈子成这句话,一心要在大人面前邀功,当即把手中的半截秀春刀丢掉。 其实,这个锦衣卫擅长的就是拳脚上的功夫,多柄刀在手里未必就能比他赤手空拳更加厉害。如今把断刀一丢,手中没了束缚,反而攻得更猛。 那名武士又是一刀狠狠当头劈下,看来,这个武士走的是上段剑道的路子,大开大合,务求一刀致命。那个锦衣卫身如灵蛇,绕身游走,右手闪电般的探出,一把抓住武士的手腕,将他的长刀举在外围,跟着横肘撞向他的肩窝,揉身挤进武士的怀里,肩膀斜斜一撞,寸劲一吐…… 只听“咔嚓”一声,那个武士的肋骨想必是断了好几根,仰天吐了口鲜血,仰八叉的摔倒在路上,哼哼唧唧半天也爬不起来。他那柄长刀却已经落到了锦衣卫的手中。 那名锦衣卫快步走回到沈子成的面前,双手举着长刀,高举过顶,躬身献给沈子成,口中说道:“大人,下官幸不辱命。” “多谢了!”沈子成倒还真不是贪他这把刀,只是一个寻常日本武士身上带的刀就如此锋利,却叫沈子成有些奇怪,若是这种刀在日本很常见的话,这一门做刀的手艺,沈子成就要动动心思了,总不能叫倭寇都拿着这样的刀去和大明的官军作战吧? 另一名武士急忙跑过来,将同伴扶起,恶狠狠的瞪着沈子成,却不敢上前来挑战,他知道自己的本事还不如同伴呢,既然同伴拿着刀都被对方赤手空拳的一个人给打趴下了,自己上去也是自取其辱,便只是站着叫骂,却不敢上来撕斗。 楚方玉听那日本人骂得恶毒,正要低声翻译给沈子成听。却看到沈子成抱着膀子,懒洋洋的踱步而出,对日本武士说道:“我在大明的时候,最烦的就是看到这种人!” “什么人?”一休这小和尚果然不是一般的聪明,一唱一和的跟沈子成说起了双口相声。 “哦,有那么一种人,明明心里恨别人恨的要死,可是不敢动手,于是就抓着别人的衣服,口口声声说道,有本事你动我一下试试,老子不打扁了你,老子就跟你的姓……”沈子成淡淡的说道。 一休眼珠一转:“这样的人实在是很可恶啊!” “是啊!”沈子成笑呵呵的看着一休,接着说道:“最烦的呢,就是两个人互相抓着衣服,这边说,有本事你先动我。那边却说,你有本事,你先动我一下试试?结果呢,两个人抓来抓去,抓一个时辰也未必打得起来,实在是让人无奈的很!” 这两人在一唱一和的说着,楚方玉则忍着笑,高声给翻译了,她一介女流,声音清越,说不出沈子成那般惫懒的腔调,可她这么一学,在日本武士的耳朵里,听起来更比沈子成说得要讽刺的多了。 尤其日本社会的男尊女卑比大明严重的多,被一个女子如此嘲讽,两个武士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是让他们上前动手的话,无论如何也没有这个勇气。 “我猜,十有**,他们下一句话就是,有本事你们别走,看我怎么收拾你!”沈子成长长的叹了口气:“唉,希望不要被我猜中!” 他这边话音刚落,就只见对面的两个日本武士高声骂了几句,随即掉头就走。 沈子成愕然的看着一休,一休却一副无辜的表情反过来看着沈子成,学着沈子成的口气叹息道:“大人神机妙算,果然被大人猜中了!” 弥生小姐还有些害怕,依旧壮着胆子走了出来,对沈子成说道:“他们这一走,会叫很多人回来,那可要怎么办啊?” 她那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沈子成,让沈子成也觉得有些为难。其实,这个女孩子多少是有些自私的一面。她知道,沈子成他们大不了可以一走了之,可是自己家的橘梗店却不可能一走了之。那些武士若是回来,找不到沈子成的话,很可能要把他们家的橘梗店给砸了泄愤。 如今便是个两难的局面,弥生小姐支支吾吾的表达了自己希望沈子成他们可以留下来保护弥生一家的愿望。一休却是面无表情的把这些话给沈子成翻译了。 “哦,不要紧,不走,不走!”沈子成朝橘梗店里看了看:“有没有什么零嘴的东西吃?拿出来给我们尝尝,话说来到日本,也没吃过多少地方小吃呢!” “有,有!”弥生小姐一听沈子成他们不走,喜出望外,哪里还管什么东西要不要钱,一股脑的从橘梗店里抱了一大堆零食出来,分给锦衣卫们。把一旁的橘梗店老板给心疼的死去活来,心中暗骂这个是败家老娘们啊! 沈子成慢悠悠的拿了块饼送到口中,咬了两口,觉得还十分美味,于是回身递给许芝兰和楚方玉:“你们也尝尝,这个叫什么来着?草饼,有些意思!” 两女不太好意思的接了过来,咬了一小口,正品尝着滋味,忽然街尾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数十个浪人举着棍棒刀枪就跑了过来,带头的正是刚刚被锦衣卫暴揍的那个日本武士。 他们一转过来,看到沈子成等人还在原地,大喝大骂着就冲了过来。 这次,弥生小姐可算学聪明了,不等一休拉她,就急忙躲在沈子成等人的身后,不时的偷偷露出个脑袋,看看外边的动静。橘梗店老板风一般的卷进店里,砰的一声就关上店门,二话不说就跪在日照大神的神位前,拼命的祈祷起来。 “呀呀呀……”几个日本武士旋风般的冲了上来…… 沈子成笑了笑,对楚方玉说道:“全是人,连瞄准的功夫都省了……”说着,沈子成一抬手,一支短弩就射了出去,正中一个武士的大腿。这还是沈子成手下留情,把手腕往下压了压,要是不压这一下的话,照着胸口的方向射去,只怕会直接出了人命! 那些日本武士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呢,就看到自己的一个同伴快步朝前冲着,忽然一个倒跌,重重的摔在地上,把手里的长棍丢在一边,抱着腿满地打滚。再抬头一看,对面一个年轻人,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这边的武士们,还装模作样的将手腕抬了起来,轻轻的吹了口气…… 日本武士只道是沈子成侮辱他们,却不知道沈子成这个动作只是为了怀念一下oo7同志而已。 沈子成一指那些武士,厉声喝道:“我是大明使臣,你们这些跳梁小丑,哪个敢对本官不利的。就算本官现在命人砍了你们的脑袋,你们的治部卿和治部大辅也不敢说一句话。不怕死,就滚过来!” 楚方玉跟着高声给翻译了一遍,那些日本武士气得哇哇叫,却也有几个有点见识的,看到沈子成等人的确穿的是大明的服饰,不由得有些迟疑。 不过,这些日本武士,同仇敌忾之下,依旧是高举着长刀一步步朝沈子成逼近过来。这一条路上顿时杀气腾腾,数十名武士将沈子成众人包围在当中,刀枪光芒乱射,似乎随时都可以将沈子成等人的身上捅出十七八个透明窟窿来! “他们一动,你们就杀人!”沈子成脸上那懒洋洋的笑容收敛了起来,轻声吩咐道。 这句话却把一休给吓了一跳,一直以来,他都是觉得沈子成这个人就像是邻家大哥哥似的,有些阳光有些无赖,却没想到沈子成果真起狠来,说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一休不由得反手抓紧了弥生小姐的手,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到了要眼睁睁看着杀人的时候,始终是有些害怕的。 弥生小姐不知道沈子成说些什么,可是在她的眼里看来,这个略微显得有些清瘦的男子,脸上那惫懒的笑容一旦消失不见,立刻就变成了一个冷面无情的人。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了上来,弥生小姐感到一休握紧了自己的手,便下意识的也反握紧了一休的小手! 楚方玉低声劝道:“这里好歹是日本,不是大明,杀人……” “放心好了!”沈子成冷眼看着这些日本武士,他并不担心什么,如果仅仅是这些人的话,自己手底下精挑细选出来的锦衣卫已经足够应付他们了,更何况还有唐一鸣这样的大高手在旁边坐镇呢? 领头的几个日本人也觉得有些奇怪,要是一般人,被一群杀气腾腾的武士给围在中间的话,早就已经吓得尿裤子了。可是对面的那个领头人,不但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还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看着他们,好像他们捅了天大的篓子似的。 箭在弦上,已不得不,领头的日本武士怒喝一声,挥刀就要上前,唐一鸣双目一翻,手腕一震,长剑已然出鞘,一声龙吟,一道炫目的亮光,刺得那些日本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眼见一场厮杀就要无可避免。忽然从街头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快住手,快住手!” 来人用的是日语,那些日本人下意识的回头看了过去,却都吓了一大跳。只见两个官员打扮的人,带着一队官兵急急忙忙的朝这边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快住手,不要伤了大明的使者!” 沈子成得意的笑了笑,这两位日本官员啊,来的还真是巧了。 待这两人跑到面前,沈子成这才笑道:“治部卿、治部大辅,两位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跑到这儿来了?” 治部卿和治部大辅两人叫苦不迭,先对沈子成赔了不是,跟着回头去问那些武士和浪人。治部卿厉声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大明的使臣舞刀弄剑的。我们日本就没有国法了吗?” 那日本武士委屈的说道:“是他们先挑衅的,还抢了我的刀,我……” 话还没有说完,治部卿就一记狠狠的耳光抽了过去,啪的一声爆响,打的那个武士连退了好几步,脸上高高肿起,一口鲜血杂着两颗门牙就飞了出来。 治部卿破口大骂:“这是足利义满将军的贵客,是大明的使臣。你们这些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玩意,就敢对大明的使臣动手?来人!” 他身后的官兵齐声喝道:“在!” “把这帮没眼睛的都给我押回去。每个都要打三十棍,要重重的打,狠狠的打!”治部卿刚判完,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回头对沈子成说道:“大人,您看应该怎么收拾他们?” “三十棍……”沈子成揉了揉鼻子,脸上的神情难以捉摸。 治部卿以为沈子成嫌他判的太重了,正要改口。却听沈子成懒懒的说道:“他们都是有些武艺的人,三十棍子,打老百姓还差不多。打他们,却是不够看。要是依我看啊,起码要打五十棍!” “五十棍?”治部卿吓了一跳,急忙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比划给沈子成看:“大人,我说的打棍子,比这样的木棍还要粗上一圈,要是打的重了,五十棍子一定会出人命的。我想……” 沈子成却没理他,侧着头对一休说道:“小师傅,不如你说说,到底应该怎么罚他们才好呢?” 一休知道不能驳了沈子成的面子,也不能就彻底委屈了治部卿大人,灵机一动说道:“啊,我想起来了。沈大人说要打五十棍,或许是多了一点。而且,只是打他们也没有用啊!倒不如就按治部卿大人所说,打他们三十棍子好了。打完之后,罚他们在安国寺做一个月的苦役。现在安国寺的师兄们每天除了做功课,还要去后山砍柴,很是辛苦。这些武士浪人身强力壮的,帮安国寺砍砍柴、打打水也好啊!沈大人、治部卿大人,你们看呢?” 沈子成哈哈大笑:“好,劳动改造,果然是好提议!” 治部卿尴尬的笑了笑,干脆也不把这些武士给押回去了,就吩咐手下那些官兵将这些武士按到在长街上,噼里啪啦就开打。 三十棍子下去,打得一个个武士魂飞魄散,叫苦连天。好容易打完了,这些人都苦不堪言的趴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治部卿冷着脸喝道:“你们这些人,冲撞大明使臣,现在还是一休小师傅给你们求情,不然,五十棍子就能活活打死你们,一个月的苦役要记住了,不能偷懒,不然的话,抓回去,再打五十棍子。” 那些武士哪里还敢说个不字,哼哼唧唧就答应了。治部卿吩咐一队官兵将他们全都记录在册,翌日起就去安国寺做苦役去。 沈子成非常有耐心的等着治部卿做完了事。这边,治部卿和治部大辅陪着笑脸走到沈子成的身边,说道:“大人啊,足利义满将军还在将军府等着诸位呢,诸位这么就跑出来了,叫将军好等。不如,现在就去将军府吧?” 沈子成微微一笑:“好,这就去将军府!”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吝赐教 足利义满居住的府邸极为奢华,走进将军府门,远远望去,飘檐伸展的极远,斗拱硕大,一根根红漆的柱子倒是十分细小。沈子成由不得暗笑两声,到底还是习惯于抄袭中原的建筑,日本的风味虽然是带了一些,却还脱不了唐宋时期的模样。 许多武士在将军府中戒备,今日是足利义满接待大明使臣的日子,万万不能出事。于是,足利义满特意调动许多武士和官兵在将军府里驻守,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在大明的使臣面前展现一下日本人的武力。却不知道这点可怜的武力,无论是在朱棡还是在沈子成的眼里都是算不了什么。 “明朝使臣到!”随着门外武士的一声吆喝,沈子成姗姗来迟,带着一行人走进了将军府的正堂。这儿也有天花板的布局,门板却都换成了隔窗,显得十分有日本本土的韵味儿。 足利义满一身黑色华服坐在正中,见到沈子成进来,便起身道:“大明的使臣,怎地来晚了?可是在安国寺睡得不好?” 一旁自然有通译将足利义满的话语给翻译了,沈子成施礼笑道:“安国寺那里环境是极好的。今日早上起来,在下正因为觉得安国寺附近风景秀丽,所以特意请一休小师傅带着在下前去看看这儿的美景。不想却是耽误了。” 足利义满也不多说什么,安排沈子成入座。这儿泾渭分明,左手边都是日本的官员们,右手边是大明的使者。沈子成坐在朱棡的下,看了看朱棡。朱棡低声说道:“小心应对,莫要失了朝廷的颜面。” 沈子成颔道:“放心好了。谅他们日本人也没什么花招出来!” 话音刚落,足利义满就说道:“听说中原被蒙元奴役百年之后,已然有些破败了。如今明朝的百姓,尚且不如宋时的生活。可有此事?” 朱棡脸上一红,这大明要是比起宋朝自然是穷了些。不过,再穷也比这弹丸小国强啊。只是足利义满这么问法,自己要说不是,就难免有些自欺欺人,可要说是的话,也瞒不过这些日本人,人家既然问,便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一旦被人拆穿了谎言,丢面子的还是大明使团。第一个问题就让人难以招架,这些日本人果然难缠的很呢! 沈子成接口答道:“将军阁下,明朝的百姓生活怎么能不如宋朝呢?诚然,朝廷的赋税也好,还是财政的收入,比起宋朝是要少了些。不过将军阁下方才自己也说了,那是在蒙元暴虐了百年之后。当今皇上为了休养生息,给百姓定的赋税是极低的。皇上和宗室宁可自己少些吃喝玩乐,也不能苦了百姓。有这样的仁君,是大明的福气。就算暂时一两年,老百姓的生活还不如宋时。假以时日,也必然能锦衣玉食。中原地大物博,人才济济,破败两字,无论如何都是谈不上的。” 足利义满见沈子成应对得体,呵呵一笑,便将这问题揭了过去,举起酒杯,示意大家喝酒。沈子成和朱棡好歹都还有几分酒量,也不怕这区区日本小酒,便随着足利义满举杯饮了。楚方玉、苏坦妹等人却只是湿了湿嘴唇,就放下酒杯。 “一直以来,日本对中原的文化都是极为推崇的。这佛学更是多有向中原学习的地方。许多手抄本都是当初的日本和尚远渡重洋,去了中原摘抄回来的。一休小师傅,这几年也读了不少典籍吧?听说中原人杰地灵,不知道使团之中,可有对佛学有所涉猎的。一休小师傅不是常说有些困惑要问问高人么?”足利义满放下酒杯,微笑着看着一休。 一休知道这是足利义满让自己为难一下大明的使臣。可是沈子成却气歪了肚子,这什么意思?这一行里边有和尚吗?没有啊,除了锦衣卫就是侍卫,再不然就是女人。正要出言反驳,忽然手腕被人轻轻碰了一下。沈子成一回头,却是苏坦妹用小指轻轻的在自己的手腕上点了一点。沈子成顿时了然,要是说别人对佛学没什么涉猎也就罢了,苏坦妹还能怕谁?再怎么说,也是跟道衍大师混过不少时日的,还能没些研究? “不知道一休小师傅有什么难题要求解呢?”苏坦妹一开口,声音轻柔,加上美貌如花,又是仪态万千。对面的日本官员纷纷露出色授魂与之状。沈子成心头一阵不爽,那可不是,这么多男人色迷迷的看着自己的女人,那能爽了?不过转念一想,沈子成又得意了起来。看看,这么美丽的女人,是老子的女人,你们干瞪眼去吧! 一休双手合十,走了出来,躬身问道:“其实一休一直以来有一个问题不得解。问过师傅,也问过其他高僧,答案各不相同。一休是想知道,世间万物,可是有生就有死吗?” 这问题一问出来,就连足利义满也暗暗点头,一休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深,就算是高僧也难以回答,有生,未必会有死。可什么是生,什么又是死。这已经是哲学问题了,就好像是问一个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怎么说都可以给你掰过去。 沈子成压根就没上过哲学课,就算大学的时候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时候,基本也是睡觉看小说书给混过去了。一听这问题,不免也有些焦急,其实,日本人并不在乎答案。可若是大明的人答不上来的话,到时候日本人四处宣扬,说是大明的使者被区区一个孩子给问倒了,岂不是丢了颜面? “能生之物,自然就能死。”苏坦妹妙目一转,轻声答道:“一休小师傅还疑惑什么呢?” 一休转身从一位官员的桌子上拿起一个空的酒杯,又问道:“这酒杯,也是世间万物,是如何生,如何死的呢?” 沈子成一听就来了精神,还说什么生死啊,抢着走了出来,接过一休的酒杯笑道:“若说是怎么生的,我不知道,你大可以去问问做酒杯的工匠。可是要死,很简单。”沈子成一用力,将那个酒杯砸在地上,啪的一声,白瓷酒杯化作无数碎片散落在地上。沈子成两手一摊:“小师傅,你的酒杯死了!” 足利义满皱眉忖道,这不是乱来么。可这就是沈子成见过的辩论赛里的实物举证的手法,生和死,要是谈论起来,就这里在座的人,研究半个月也未必能有什么结果,可是干干脆脆的砸了个酒杯,一了百了。就好像说不破不立似的,拿一个熟鸡蛋,敲碎了放在桌子上,这不就是“不破不立”的最好例证吗?当然,鸡蛋和那概念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一休的脸色却变了变,极为恭敬的合十对沈子成说道:“多谢大人。” 他是和尚,这一下忽然让他想通了,既然一切是空,又何必在乎什么是生,什么是死!生得其缘,死得其所就是了。一休也不亏是后来成为一代大师的日本和尚,被沈子成这么一闹,居然顿悟了这个道理,也不枉他的修行! 沈子成就像是打赢了似的,笑呵呵的冲着苏坦妹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让这几位女子都忍不住莞尔,在这样的气氛还能瞎胡闹的,也就是沈子成这根独苗了。 足利义满一看一休退了下去,暗自摇头,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一点分量都没有,被这些大明的人砸了个酒杯一唬,马上就没了气势。说到底还是得自己上阵啊。足利义满眼睛一转,看到沈子成身后的锦衣卫,其中有个人带着日本刀,便大声说道:“莫非明朝的使臣,对我们日本的武器也有喜好吗?” 朱棡顺着足利义满的目光看到了那个锦衣卫,看到他腰间挂着的日本刀,顿时了然于胸,便答道:“将军阁下,日本的刀,原本就出自中原,唐刀乃是日本刀的雏形嘛,这一点,我们还是知道的。就算是感兴趣,也是因为对这种刀具的演变有所兴趣,应该不值一提的吧?” 足利义满抓住话头:“既然晋王殿下说是出自中原唐刀。看来中原的武器经过这么多年的锤炼之后,自然是更加厉害了,不知道日本刀和中原的刀剑比起来,哪个更要厉害一些。我看你们的侍卫也有带着武器的,不如就拿出来互相试试锋利好了!” 沈子成脸色一变,刚才在街头打架,亲眼看到那日本刀的锋利,将一柄秀春刀砍成两半。这要是跟人家比锋利,岂不是找死?日本刀的锻造技术的确是十分强大的。沈子成也没有信心去比较。看着没来由的被日本人占了个上风,不由得有些恼火。朱棡却不知道日本刀的厉害,左右看看也不过是比较细长的刀而已,心里还打着不要占日本人太大的便宜,便对着身后一位挂着剑的侍卫说道:“去,和人家试试去!” 那侍卫腰间的剑也不是俗品,乃是高手巧匠打造的利器。当即大步走了出来,从腰间拔出长剑,这剑一出鞘,一股森冷的寒气顿时弥漫出来,明晃晃的剑身犹如一泓秋水,剑鞘上也是华丽无比,许多宝石点缀。相比较之下,那些日本刀就不够看了。足利义满点了点头,从左手边的座位里,站出来一位武将,随手将腰间的长刀拔了出来,喝道:“来,我们试试!” 侍卫怎么会把日本人放在眼里,将长剑一递,叫道:“来吧!” 武将手中长刀并没有高高举起,而是侧过刀身,横着劈了过来,这是摆明了不占便宜的打法。因为要是居高临下的劈下来,势大力沉,而长剑若是自下而上的迎上去,就吃了亏。那个武将自负自己的长刀锋利,便改为横斩。侍卫冷冷一笑,长剑抖了个剑花,硬碰硬的迎了上去,只听咔嚓一声,跟着便是啪的一声。 咔嚓,乃是剑断。啪,乃是断剑落在地上。侍卫顿时傻了眼,回头呆呆的看着朱棡和沈子成,眼神中分明正在哀怨的诉说——这怎么可能? 足利义满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已经三轮了,终于在大明使臣的身上占到一些便宜,出口叫道:“好,这番比试,也就这样吧……” 沈子成急忙叫道:“将军阁下,不要着急,武器是什么样,要看用在什么样的人手中。若是高人,哪怕是一个石块在手,也能克敌制胜。可要是拿刀的是个废物,就算给他神兵利器也没有用。将军阁下,是不是这个道理?” 足利义满笑道:“这也有些意思。就像是打仗吧,什么样的将军带出什么样的兵来。沈使者这句话是极对的。” 沈子成掐住话头:“这就是了,剑也是这样。这把剑断了,不代表这把剑不好,可能是用的人不对。倒不如,我再叫一个人来试试?” 足利义满自负日本刀的锋利,傲然点头:“好,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样的好武器。” “武器就不用了!”沈子成一看足利义满中了圈套,就笑呵呵的走过去,从那呆若木鸡的侍卫手中接过那半截断剑,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吩咐他回去。跟着转到唐一鸣的面前,压低了声音吩咐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就用这柄断剑,把日本刀都给我劈了!” 唐一鸣稳稳的点头道:“大人放心,我有分寸!” 唐一鸣抓着那半截断剑走了出来,看着武将道:“这位将军,刚才你劈剑的手法,看上去像是不想占便宜,其实有些阴狠。刀刚硬,剑阴柔,若是自下而上的挡,剑纵使不低,也可以借助自身的韧性,挡住长刀的进攻。可横斩就不同,剑刃对刀锋,一下就能将长剑劈开,韧性是一点也用不上了。你这个人啊,心机实在是多了点!” 武将脸上一红,他心里的这点小算盘被人喝了出来,不免有些恼火,抓着长刀喝道:“说这些做什么?你可敢再接我一刀?” “敢,有什么不敢的?”唐一鸣长身玉立,两脚不丁不八的站好,半截破剑迎风一抖,斥道:“来!” 武将大怒,呀呀呀连声叫喊,举着长刀当头劈下,刀风凌厉,势大力沉,犹如一道耀眼的电光在大厅爆现,金刃破空之声刺得众人耳膜一震,灿烂的阳光照射在刀身上,似乎就像流动的溪水,将光芒汇聚在刀尖一点,势如破竹的朝唐一鸣迎头斩下。 他是打定了主意,这不是唐一鸣说的吗?说当头斩还可以借助一下剑身的韧性,这便是要看看唐一鸣怎么借助剑身的韧性?说时迟那时快,刀锋已经到了唐一鸣头顶不到半尺之处,凛冽的刀风将唐一鸣前额的几缕散吹开…… 唐一鸣动了,没有人看清楚他的动作,眼里再好的人也只能看到似乎是唐一鸣将手腕抬了一抬,这便已经迎上了力劈而下的长刀。 “当”一声轻响。 武将愕然的看着手中长刀,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的长刀就像是豆腐做的一样,被对方悄无声息的切断,半截刀刃依然照着唐一鸣的头顶劈下,可是唐一鸣已经侧身避开,那半截刀身掉在地上,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这……这……”武将张大了嘴巴,明明他刚刚用那柄长刀劈断了这柄长剑,可是怎么一眨眼的功夫,这柄破破烂烂的断剑就把自己的利刃劈断? “纳尼?”所有日本官员齐声惊呼:“纳尼?” 唐一鸣脸上的笑容就像院落里的阳光一样温暖,关怀的问道:“你可要去换一把刀?” 武将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恶狠狠的将腰间的短刀拔了出来,扑向唐一鸣,刀身短而粗,锋利无比,这一击更是充满了誓不回头的气势。 唐一鸣抢前一步,断剑迎上短刀,就在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瞬间,断剑的断折处迎上短刀的刀尖,将短刀震得寸寸碎裂。武将手腕吃疼,根本拿捏不住,一个光秃秃的刀柄掉在地上。 “这不是在比武器,这是在比武术!”已经有日本官员按耐不住叫了出来。 沈子成懒洋洋的说道:“方才我都已经说了,什么样的武器要看什么样的人用。你就算给一个三岁小孩子一把锋利无比的刀,他能杀死一个壮汉吗?归根到底,武器是为人而用的。而人,却不是为了武器服务。日本的内位大人,你莫要本末倒置了才好啊!” 日本的那些官员,脸色都难看了起来。足利义满见识了唐一鸣的身手,也有些暗自吃惊,不过,他自忖手下还有一些武力很强的武士,也不会输于唐一鸣,便高声说道:“日本人善于学习,中原的确有很多优点,不过我们日本人去芜存菁,不断的完善。就说这武术好了,日本也有很多的流派,其中不乏高手,不知道明朝的使者们能否不吝赐教?” p好久没有求票求收藏了,因为一直更新不稳定,自己都不好意思求。 今天求一次吧,55555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三局两胜 朱棡已经不止一次见识过唐一鸣的身手,对于这位沈子成一手挖掘出来的锦衣卫,朱棡充满了必胜的信心,既然日本人提出要挑战唐一鸣,朱棡也乐得让唐一鸣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免得这些日本人将来再唧唧歪歪说什么他们扬了中原的武学。 “比试一下也好,将军阁下安排吧!”朱棡给沈子成抛了个眼色,两人心知肚明对方的用意,自然也不惧日本人。 足利义满低声将身边的侍卫唤了过来,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功夫,从大厅之外走进来三个武士,这三个人都穿着雪白的武士服,赤手空拳,但是看得出来,肌肉十分结实,眼神凌厉,走上大厅之后,十分恭敬的对足利义满行礼,便站在一边,垂手而立。 “走吧!”足利义满站了起来,对部下和大明的使臣招呼道:“这里地方狭小,还是去外边比试吧。” 众人随着足利义满走出大厅,看到外边的日本人已经忙碌了起来,在宽阔的花园里布置出一个比武的校场,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垫子,似乎是要保护在上边比武的人不要受伤,这儿到底是大明来的使团,要是他们出了什么意外,作为主人的足利义满颜面也自然无光。 沈子成看着那三个沉默无语的日本武士,心里的算盘敲个不停,这三个人看起来都不是很好对付的那种。足利义满既然叫了三个人出来,自然是算定了像唐一鸣这样的高手,在大明的使团里,也就是独苗了,想跟沈子成玩一场三局两胜的游戏。足利义满坐镇主场,又有观众的支持,面对大明使团,他可以轻松从自己的将军府里招出擅长武术的人才。而大明就算是人才济济,又能来几个高手?足利义满一招先出,后手跟上,小心谨慎啊! 妖艳的侍女将酒席重新布置在院子里,日本官员和大明的使臣分宾主坐下。沈子成抢先说道:“将军阁下,既然是切磋,就莫要伤了和气。我看点到即止也就可以了!” 沈子成心知肚明,这句话说出口,那些日本人八成会以为他害怕了,退缩了,其实不然,沈子成并不是害怕,他是想在这样的环境下,借着日本人嚣张的气焰,将他们挤兑到没有退路的境地。果不其然,足利义满哈哈大笑道:“嗯,这个提议不错,点到即止就好。不过,既然是要比试,万一有什么失手的时候,使臣大人也莫要见怪!” 沈子成谦逊的说道:“那是自然,刀剑无眼嘛。要是真有个什么闪失,当然怨不得别人!” 足利义满嗯了一声,指着最右边的一名武士说道:“这位是伊藤君,他在日本很有名气,近身搏击几乎从来没有对手。伊藤……” 那位精悍的武士跨前一步,躬身道:“在!” “伊藤,难得大明来了这许多人,你便向他们请教一番,记住,要手下留情!”足利义满这话,引得那些日本官员暗暗好笑,还没出手就已经定了胜局,生怕打伤了明朝的使臣似的。日本的官员大多也听说过足利义满将军手下的几位知名武士,如今既然是伊藤出手,那想必就没有问题,便都放下心来,举着酒杯频频示意。 通译自然不会将足利义满这么有挑战性的话给翻译出来,但是楚方玉低声和沈子成还有朱棡说过之后,两位大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小日本现在还了不得了。朱棡轻声说道:“看那个伊藤的身形,好像手底下还真有几分功夫,你看,这第一场,是不是要唐一鸣出去?” “不用!”沈子成斜眼瞥了瞥坐在中央的足利义满,低声说道:“哪有一开始就用上最强的?不过,我也不知道伊藤擅长什么,却不知道派谁去和他较量。” 唐一鸣站在两人身后,一听沈子成这般说法,唐一鸣笑道:“大人,这也不难,你看那伊藤,站在原地沉稳如山,下盘功夫自然是很强的,要是下官猜的不错,伊藤的功夫是在两条腿上,他的手,放松自然,并不像是练惯了兵刃的样子。下盘功夫好的人,倒也不是很难对付。不如……” 唐一鸣还没说完,许芝兰就在一旁轻声说道:“我去吧!” “你?”沈子成急忙回过头来看着自己娇滴滴的小妾,心疼的说道:“你万一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打伤了脸,又或是自己有什么闪失,我心里怎么舍得?你还是别去了,待我们商议一下谁去好了!” “我能行!”许芝兰执拗了起来,却是对着唐一鸣说道:“他下盘稳,我就先抢攻,用步法破他的节奏,他手上是弱门,顾上不顾下,腰腹之间必然有破绽。对不对?” 唐一鸣赞许的点头道:“没想到如夫人居然有如此造诣,不过咱们说归说,纸上谈兵是一回事,实际交手又是另外一码事,夫人若是真要和他对敌,且要小心谨慎。” 朱棡插口道:“要是打不赢就退,反正是三局两胜,咱们又不是没有机会扳回来?” 沈子成摇了摇头:“怕的就是这一点,你看,日本那边的三个武士,应该说实力差距不会很大。万一打完这一场,咱们认输了,足利义满就来了一句,好,今天到此为止,不比了。岂不是让咱们吃了个哑巴亏?他叫三个人出来,既是为了求稳,也是疑兵之计。咱们不能上这个当。” “好相公,你就让我去嘛!”许芝兰其实是有一身家传武艺的,偌大的苏州,振武打行能够立足,手下没有几分真功夫还了得?许芝兰习武的天赋甚至要过两位哥哥,不过她是女儿身,平素要她抛头露面就已经有些不妥,更何况跟着打行的人走南闯北?一身的本事很少有显示的机会,到了日本,看到唐一鸣屡次显露身手,许芝兰都有些技痒了。 沈子成皱眉道:“你去也行,可若真的不是对手,千万不要硬撑。面子是一回事,人命是另外一回事,就算你被他打了一个手指头,我也舍不得!一切小心!” 朱棡听着沈子成这些话,只觉得一身鸡皮疙瘩都快要出来了,他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女人嘛,家里大把,玩腻了还可以出去采采路边的野花,用得着对一个小妾如此关怀吗?要是朱棡的小妾出去跟人厮打,朱棡最多也就是说一句:“行,去吧,打输了别回来见我!” 这话听在苏坦妹和楚方玉的耳中便又是不同,只觉得沈子成对区区一个小妾都能如此关怀,宁可不要面子。这样的男人,便是以身相许了,将来相伴一生,也是无怨无悔啊! 许芝兰站了起来,她不爱穿那些宽袖长裙的衣服,只是穿着寻常的装扮,虽然不太适合短打,却也勉强能够凑合。一走出来,对面的日本人全都傻了眼,足利义满脸上的笑容刹那间就消失不见,张口结舌的问道:“你们,使团竟然是要派一个女人出来应战?” 打得赢还是打不赢,这个沈子成并不敢说,可是面子这东西,口头上是绝对不能丢的。沈子成得瑟着说道:“哦,在我们中原大地,自古以来就有许多巾帼不让须眉的故事。花木兰替父从军啊,穆桂英挂帅啊,梁红玉击鼓……不过这些想来你们日本人也不知道啦。我这个小妾虽然没有别的太大的本事,可拳脚上的功夫还过得去。就跟你们日本的武士高手,请教一下吧!” 足利义满眉头一皱,本来他是有万全的准备,可是被沈子成这么一闹,形势又复杂了。在日本,男尊女卑,女的只不过是男人的玩物而已。就算是皇后也没多少地位。这一场,要是伊藤打赢了,传出去,只不过是一位武士打赢了明朝的一位姑娘而已,毫无光彩可言。可万一要是一个不小心输了,那可就把日本人的脸给丢到姥姥家了。 足利义满正要出口推辞,就看到许芝兰走到伊藤的面前,拱手道:“这位武士……大人,请赐教!”说着,许芝兰脚步轻移,连退几步,手上亮了个架势,对着伊藤。楚方玉站了起来,大声讲许芝兰的话重复了一遍。伊藤有些哭笑不得,无奈的看着足利义满,只是现在木已成舟,要是伊藤不应战的话,到时候明朝那边的人就可以得意洋洋的宣布,看,我们这边只不过出来一个姑娘,就把日本的武士吓得半死,不敢应战了! 足利义满吩咐道:“伊藤,手下留情就是!” 伊藤无奈的点了点头,转身朝许芝兰正要鞠躬……忽然想了起来,这在日本,比试之前鞠躬倒是常例,可对一个姑娘家鞠躬,实在是有些别扭。腰弯了一半就挺了起来,冷声道:“你出手吧!” 许芝兰也不跟他客气,一听要出手,双拳刺出,一攻面门,一攻咽喉,她的拳法来自家传,拳风凌厉,气势逼人,脚下暗踩七星步,身形犹如白驹过隙……伊藤居然一瞬间看不到她的拳势来路,只得连退了好几步。 许芝兰脚步没有伊藤那么快,还没来得及追上,反倒被伊藤瞅了个空子,大喝一声,身形高高跃起,右掌高举过顶,居高临下,狠狠的一掌劈了下来,这一掌气势如虹,只不过是肉掌而已,却在空中带出狂野的风声!周围的日本官员大多都是练过剑道、柔道之类的武功,一看伊藤的出手,自然分得出轻重,忍不住齐声喝彩道:“呦西!” 许芝兰只见那个手掌在眼前不住变大,后退一步也有些来不及,只得拼力举起双拳,硬架了伊藤一掌,这一下击实了。许芝兰的手腕剧痛,脸色瞬间一片苍白,接连退了好几步,再看手腕上,居然被伊藤这一击就压出两道血红的印记,要不是许芝兰这么多年习武之身,差点连手腕都被伊藤砸断了。 这个日本人,果然有些厉害,许芝兰深深的吸了口气,松了松手腕…… “不是对手啊!”沈子成苦着脸对唐一鸣说道:“你看,还能撑几招?” 足利义满得意洋洋的将酒杯放在嘴边,这些明朝的人八成是疯了,居然用一个女人来对大日本的武士,不是找死吗? 唐一鸣看着伊藤,低声说道:“大人,不用担心。夫人是之前抢攻的太厉害,没有想到这个日本武士的反击如此之快。而且,那个武士的力气不小,一招就让夫人吃了亏。方才我看了,夫人的步法还是很熟练的,脚下不慢,拳法也有路数,只要小心谨慎,至少还能坚持十来招吧!” 沈子成叹道:“我还以为你准备告诉我芝兰能打赢呢,搞了半天还是没戏。算了,不如咱们就这么认输好了。反正早晚也是个输,何必让她受伤呢?” 两人还在窃窃私语,许芝兰这一次又动了,她一改之前的打法,狂风暴雨般的朝伊藤打了过去,竟然是舍身搏命的打法。拳、掌、肘、膝、足,无所不用其极。凡是能攻上去的,招招不离伊藤的要害之处。许芝兰放开脚步,穿花绕树一般在伊藤身边游走,拳脚如同夏日暴雨,倾盆而下,一点喘息的机会也不给伊藤。一时间又重新抢回上风。 “这样打不是办法啊!”虽然沈子成并不懂什么武功,但是也知道这样消耗的体力的打法,最是难以坚持,许芝兰又是个女子,天生体力就要比男人弱很多。这么一来,用不了一会儿就要被伊藤给打倒了。 那些日本官员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个个都定下心来看着中间的战局,伊藤只是轻描淡写的将许芝兰的攻势一一化解。他心中好笑,这个女人就像疯了一样,这么乱打一通,只会输得更快。 许芝兰的拳掌肘接连不断的朝伊藤攻去,伊藤面容平静,见招拆招,虽然在一步步后退,却未见露出一丝破绽。论实力,日本的顶尖武士,自然要比许芝兰高出不止一筹。虽然伊藤觉得有些胜之不武,不过为了大日本帝国的颜面,还是要把这个女人打倒。他已经感觉到,许芝兰的攻势越来越弱了,手上的力度也越来越轻。伊藤轻笑,心中暗想,待到再撑过几招,自己只需要一出手,便可以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女子击倒了…… 伊藤带着淡定的微笑,缓慢而又坚定的后退着,他已经计算的很清楚,稍候,自己一腿踢向这个女子的面门,紧跟着双腿连环踢出,直击她的腰腹,这个女子必然会后退,那时候,只需要一掌,一掌就足够了…… 忽然间,伊藤觉得有些不对,他面前的许芝兰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而伊藤还听见,几个日本人叫了起来,好像还有足利义满的声音,他们喊的是…… 是什么,伊藤已经听不见了,他缓慢而又坚定的后退,已经退到了池塘的边上,一脚踩空,双手忍不住高举着挥舞了起来,想要保持身体的平衡,却被许芝兰一脚踢中小腹,偌大一条汉子,咕噜噜跌进水中。挣扎着浮了上来,伊藤拼命的喊道:“救命,我不会游水……” 许芝兰面若桃花,轻笑着走了回来,沈子成急忙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斥道:“以后不可如此冒险,这次你是智取,可说到底比武还是靠实力的,若是你没把他逼到池塘边就自己没了力气,岂不是要自寻死路?以后万万不可!” 许芝兰知道沈子成关心自己,轻轻擦去了额角上的汗水,低声说道:“遵命,相公!” 足利义满脸色一沉:“没用的东西!” 四个原本站在足利义满身边的武士,一听这句话,快步跑到池塘旁边,唰唰连响,四柄长刀出鞘,守在那里,好容易,那伊藤挣扎着攀上岸边的石头,侍卫武士便恶狠狠的挥刀砍下,将他的手指劈断,鲜血染红了岸边的石头,流进草地之中,伊藤惨嚎着重新跌入水中……这池塘不算很深,可也不浅,足够将伊藤这样身材的男人淹没…… 过了许久之后,挣扎着的伊藤无力的漂浮在水面上,苍白的面孔如同一张白纸毫无血色,睁大的双眼惊恐的望着天空。或许他应该明白,依附着一位强者,就必须要做到他所要求的任何事情,否则,就只有这样的下场。日本官员所在的那一席,已经彻底的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低下了头,不敢去看足利义满的脸色! “足利义满倒是挺狠的啊!”朱棡淡淡的说道。 沈子成的嘴角不屑的翘了起来,所谓的日本最有实力的幕府将军,不过如此而已,拿部下的性命压根就不当一回事。沈子成想过,自己或许可以不把别人的生命当一回事。但凡是跟自己已经捆绑在一起的人,他们的命,沈子成还是要在乎的。 足利义满指着另一位武士说道:“松原,出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还比吗? 第一更来啦…… 那一名被叫到的武士,大步走了出来,他的身材虽然不是很高,可是很胖,人一站出来,如同一座肉山挡在众人面前。 松原朝足利义满一鞠躬,转身看着大明的使者们,神态之间满是自信的模样。 足利义满好整以暇的说道:“松原君没有别的什么长处,唯有几分力气还是不错。日本有国技名为相扑,不过,我看大明的使团并没有带擅长相扑的人来,这样好了,松原君就站在这里,若是哪位大明的使者能把他给推倒,便算是胜了。” 这也太小看人了,朱棡一扭头对沈子成说道:“你手下有那么大力气的人吗?” 沈子成目测了一下松原,这家伙的身高约有一米七六,在日本人里边已经算是很高的了,依旧显得很胖,尤其是脱了外边的长袍,看起来至少也有二百六七十斤这么重,浑身上下都是肥肉。 他只是站在那里而已,就已经让人觉得无法推倒。再加上他本身的力气,想要推倒他实在是难上加难。 沈子成烦恼的是,最后一位没有出手的武士,很明显应该是一位剑道高手,自己的王牌唐一鸣要留着最后去战胜这位武士。 原本三局两胜而已,自己也没必要每场都争胜。不过对着日本人,沈子成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定要每场都胜,每场都赢得让日本人说不出话来才好。 怎么胜,无所谓, 好比足球场上说的:恨不得是比赛最后一分钟越位二十米,用手打进去一粒进球才过瘾。 可是,唐一鸣不出手的话,自己去哪儿找一个能和松原对抗的大力士呢?唐一鸣的力气未必很大,可他练的是内家功夫,擅长四两拨千斤,对上这样一身蛮力的却也不惧。而那些锦衣卫和晋王府的侍卫,大多都是走外家路子的汉子,说到这比力气的事,八成就不是松原的对手。 正为难之间,足利义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大明的使者可曾想好了吗?是哪一位出来迎战?” “我去!” 沈子成愕然抬头,因为他听见的不是什么汉子的声音,而是一个娇嫩的女音,又是女的?难道大明没男人了吗? 一抬头就看到蝶衣跳了出来,笑盈盈的对沈子成说道:“大人,我去好了,那个胖乎乎的肥汉子虽然力气大,可他未必能抓得到我,万一一个脚下拌蒜,我就顺手推他一下,那不就赢了吗?” 沈子成挑了挑眉毛,有些担心:“他力气太大,你是不知道日本的相扑手,每天除了睡就是吃,务求把自己的身体吃得膘肥体壮,就像一头猪似的。可他们的行动却不慢,冲起来的时候也很快,你虽然很灵活,却未必能克制得住他们,万一被他那芭蕉扇那么大的巴掌给拍了一下,你的小脸都得毁了,我……” 蝶衣脸上一红,却有傲然说道:“大人,你就放心吧,就算是扬州府,还得出动那么多人抓我呢,区区一个大胖子,他能行吗?” 朱棡看足利义满嘴唇一动又要说话,便抢着说道:“蝶衣姑娘要去就让她去试试,反正咱们已经赢了一场,就算这一场输了也是平手。第三场不管是谁,让唐一鸣出去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就是了,这样里子外子都有了!” 蝶衣得了朱棡这句话,一蹦一跳的走了出去。 松原一看,明朝使团居然又出来一个女孩子,居然还是一个小巧玲珑,只怕身体最多也就是七八十斤重的小女孩,于是两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忍不住扭头看着足利义满。 足利义满心头也有些恼火,你们大明使团欺人太甚,接二连三的都是派出一些女子来应战,是不是欺负我们大日本就没有武士了? 一念及此,足利义满心头火起,指着蝶衣对松原说道:“既然人家来讨教,你就只管出手好了。” 松原虽然看起来比猪还胖,可是他比猪可聪明的多,从足利义满的字里行间,松原就嗅出了足利义满对大明使团的愤怒和不满。 他心中有了底气,便按照规矩,对蝶衣鞠了个躬。 蝶衣急忙侧身避开,笑嘻嘻的说道:“喂,看你鼻子下边有一团胡子,怎么也有二十多岁了吧,论年纪就算不是叔叔,也是哥哥。你怎地给我鞠躬?我可受不起。不过,你鞠躬都已经鞠过了,那待会儿,我就手下留情好了。” 松原听不懂汉语,待通译把蝶衣的话给说了一遍,松原勃然大怒,可是他又不能真个去和一个小女孩斤斤计较,便冷然道:“你放心,我绝不打死你!” 蝶衣聪明伶俐,看着松原的脸色就知道他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好在她记性极好,听了松原说一遍日本话,便记了下来,依样画葫芦的又说了一遍:“你放心,我绝不打死你!”把松原气得七窍生烟,手指着蝶衣大骂道:“八个雅鹿!” 蝶衣笑嘻嘻的对松原说:“你也八个雅鹿!” 松原火冒三丈,再也控制不住,右脚猛的一蹬地,看他肥胖如猪,可这一动起来,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身形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哦不,一头出膛的猪,直冲蝶衣飞了过去,手掌伸得极开,势必要一把抓住蝶衣的肩膀,将她重重的摔出去。 蝶衣暗吃一惊,她对自己的身法还是颇有自信,可是没有想到,这日本人的相扑确有独到之处,明明胖得不得了,可是一动起来,还是那么快。自己轻敌之下,差一点点就没有避过去。 她百忙中一个转身,让开两步,松原的手掌几乎是擦着她的面门掠过,带起的掌风将蝶衣的秀吹起,披散在腮边,雪白的香腮,乌黑柔顺的长,小小女孩,竟然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来。 不过,已经杀红了眼的松原哪里会去管这么多?一击不中,反手又是一抓。这次,蝶衣已经提起了心神,平心静气的使开身法,在松原的猛抓之中,每次都是险之又险,差只毫厘的躲闪开去。气得松原又是哇哇叫。 足利义满凝神看着两人的比斗,其实从力气上来说,这小女娃绝对不是松原的对手,就算松原站在那里不动,让蝶衣来推,也不可能推倒了他。如今,蝶衣一直诱敌深入,她身法灵活,脚步快捷,却故意不走远,只是绕着松原的身体转悠,分明是要挑动这个相扑大汉心浮气躁,出现破绽。 足利义满又侧着头看了看沈子成和朱棡的脸色,一看,这正副使者都是一脸关切看着场中的比斗,心中也不禁松了口气,既然明朝人自己都没有把握,那这么明显的实力悬殊,大将军还担心什么呢?只是明朝人诡计多端,方才就引得伊藤,一脚踩进了池塘里。这一次,却不知道要怎么样了。 松原连续几抓都抓不到蝶衣,大怒之下,连挥好几掌,逼退蝶衣之后,双手一分,将外袍脱掉,露出身上层层叠叠的肥肉。 他是相扑手,这一脱,只留下了档下的一块兜裆布。 日本人看习惯了,知道这是相扑手的打扮,不足为奇。但是大明的使臣们看到了,男的都忍不住哄笑起来,苏坦妹、楚方玉和许芝兰更是羞红了脸,扭过头去。 沈子成低声解释道:“这些所谓的相扑,穿的都是这样的衣服。腰里裹块布就行了。至于为什么不穿那么多。我也不知道,我猜测,可能是怕衣服穿得多了,被人抓住衣服给丢出去吧?” 蝶衣一看松原只留了一块兜裆布,秀美一紧,朝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乐呵呵的说道:“呀,你们这么穷啊,连亵衣都买不起呀。不要紧,一会儿,我给你几块银子,你拿去买衣服吧!” 她不说还好,一说,松原更是气炸了肺,大吼一声,猛的又朝蝶衣扑了过来。 蝶衣不敢怠慢,继续在他身边游走,总是在千钧一之际躲开松原的攻击。小手还时不时的在他那肥嘟嘟的身上捏一把,掐一下,抽空子踢他一脚。 不过,蝶衣的力气很小,这些就算是打到了松原,也不能对他造成实际上的伤害,只能让他越来越愤怒而已。 松原果然已经怒得不行了,动作越来越快,忽然之间,满堂大笑,松原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觉得一阵凉风从档下吹过,竟是冷飕飕的,低头一看,那块黑色的兜裆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蝶衣给解开,掉在自己的…… 三女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去,沈子成却是笑眯眯的看着松原的胯下,对朱棡道:“果然是小巧玲珑啊!” 朱棡近来和沈子成说话很有默契,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或许跟他的族人一比,已经算是雄伟挺拔了也说不定。” 沈子成极为配合的点了点头道:“晋王高见!” 两个人一逗一捧,宛如相声一般,将对面的日本人刺得个个脸红,却又不好意思站起来反驳。这要如何反驳,难道站起来脱掉裤子,证明自己才是雄伟挺拔,松原才是小巧玲珑吗? “羞羞羞……”蝶衣急忙捂着脸跑了回来,一脸无辜的看着沈子成:“我怎知道他果真连也不穿一条……” 沈子成无奈的将蝶衣拉到身后,看着中间的足利义满,问道:“这……还比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更输不起 第二更来啦,求一下红票收藏,谢谢。 足利义满看着手忙脚乱在找兜裆布的松原,脸上闪过一丝怒气,却强行压制了下来,平静的说道:“松原君虽然兜裆布被扯了下来,不过,他也没有被人推倒。这一场,就算是平手好了。” 平手也行,沈子成笑了笑,目前怎么说也是大明队1领先日本队呢,形势一片大好。便含笑答应了。 这时,最后一位武士动了,他怀抱着长剑,一步步的走向唐一鸣,每一步踩在地面上都是似乎轻飘飘的不着力,沈子成不会武功,自然看不出其中的端倪,唐一鸣低声解释道:“大人,这个日本人是一位高手,他绝不浪费身上的每一分力气,就算是走路的时候也是一样。” “雾隐弹正左卫门!”那个武士脱口而出,他居然会说汉语,而且说的还不错。 唐一鸣看着这位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日本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么长的七个字,居然是这个武士的名字,便抱拳道:“在下唐一鸣。” “你的剑,很快!”雾隐弹正左卫门缓缓的说道,他的汉语不是很标准,所以很努力的咬清楚每一个字给唐一鸣听见:“快,而且准。” 唐一鸣的脖子机械的点了两下,他忽然之间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个日本人或许是他出道以来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他手中的长剑跃跃欲试,有种要忍不住拔出长剑来和这个日本人大战一场的冲动,但是看着那个雾隐弹正左卫门,他却是平静至极的站在唐一鸣的面前,随随便便的怀抱着剑,淡然的看着唐一鸣说道:“不过,你只有快,准,你不是我的对手。” 唐一鸣很沉得住气,他自幼习武,天赋过人,出道以来未逢敌手,除了那位早就已经不下山的授业恩师以外,唐一鸣还没有遇到过一个能够给予他如此强烈的震撼的剑客。雾隐弹正左卫门和他的师傅不同。那位老师傅的剑,像是融入自然,无处不在,唐一鸣在师傅面前,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万千剑意所困,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吧!而在雾隐弹正左卫门面前的感觉,那位日本剑客,像是一把钝剑,可是大巧若工,钝剑无锋,却可以开山辟石。或许,雾隐弹正左卫门还不能和唐一鸣的师傅那般境界相比较,可是他只是随随便便的站在唐一鸣的面前,就已经给他带来了强大的压力。 这种压力,并非是剑手才能感觉到,就连坐在一旁的沈子成和朱棡等人也感到一股股寒意,那个日本人的眼神很漠然,充满了对生命的漠视,他的剑,没有出鞘,却带着死亡的气息。雾隐弹正左卫门说道:“我练剑,以人练,不知道剑下斩了多少人,所以,我不能保证一会儿出手之后,你是不是还活着。所以……你可以不应战!” 唐一鸣被他这句话刺了一下,大明算是一胜一平,可是自己心中有数,许芝兰是以智取胜,蝶衣是以巧取胜,而三场比试,沈子成不愿意都用这样的方法,他的内心也渴望光明正大的用纯正的手段击败日本人。所以,沈子成把希望寄托在唐一鸣的身上,可是沈子成忘记了一点,足利义满的手中,毕竟是拥有全日本最强大的实力。而唐一鸣的武功虽然高强,就当真是中原第一人了吗?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唐一鸣未见得就真的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唐一鸣坚定的说道。 沈子成猛的站了起来,端着酒杯笑着打断了唐一鸣的话:“少来你这一套,那个雾隐什么门啊,你这把戏能瞒得过谁?你们日本人已经输了一场半,能把面子找回去,哪个不想找?偏偏你来扮冷面剑客,跟唐一鸣说这些乱他的心志,若是你果真有必胜的把握,你早就拔出剑在外边等着唐一鸣了,还用在这里说半天吗?说到底,你还是害怕自己不是唐一鸣的对手,想用言语上的功夫先下一城,告诉你,别痴心妄想了。这些陈年烂谷子的老把戏,都是我们玩剩下的!” 足利义满皱紧了眉头,沈子成这话虽然说得不好听,可是也很有道理。别人不了解雾隐弹正左卫门,足利义满了解。这一位剑客,不但是有剑客的身份,也有大将的身份。他的战斗从来不讲究华丽堂正。雾隐弹正左卫门要的就是胜利,只要能击败对手,就算让他躲在茅坑里三天三夜,他都能忍得住,不然的话,也不会被成为伊贺三百年来最杰出的忍者。忍者的精髓就在于一个忍字。 足利义满知道雾隐弹正左卫门的实力,所以,他更清楚沈子成的判断是正确的,如果雾隐弹正左卫门真的有把握杀死唐一鸣的话,绝对不会跟唐一鸣废话这么多,这,不是他的风格。他的话,只是为了打乱唐一鸣的心境,在他的心里种下一个不可战胜的种子。高手相争,有这样的心理阴影还得了? 雾隐弹正左卫门只是傲然的看着沈子成并不答话。唐一鸣缓慢而又平稳的将自己的剑举在胸前,淡淡的说道:“这柄剑,是当初师傅送给我的,他老人家告诉我,剑,百兵之王。用剑者,若想达到巅峰,需要心境开阔,有王者胸怀。若是以剑行鸡鸣狗盗之事,终身难以有所突破。所以,我读孔孟大道,查人间疾苦。就算是做了锦衣卫,我也是堂堂正正做人,光明正大做事。所以,无论你说什么都好,我只信我的剑!” 唐一鸣手腕一抖,长剑跃然而出,剑身一声龙吟虎啸,一泓秋水般明亮的剑光夺人眼盲,唐一鸣倒悬长剑,拱手道:“请赐教!” 唐一鸣走出席间,双脚不丁不八,傲然而立。他眉如剑!目如电!说不出的冷傲! 他手中的长剑更寒,泛着摄人的清光! 雾隐弹正左卫门脸色凝重,双手持剑,遥遥朝唐一鸣一指,算是见过了礼,随即斜举在右胸之前,剑身稳定的就像是插在石岩中,一动不动。但是所有的人都有一个同样的感觉,只要唐一鸣露出一丝一毫破绽,那柄看着就像是长在雾隐弹正左卫门手中的长剑,必然会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唐一鸣斩成两段! 日本人的剑,就是刀,雾隐弹正左卫门出剑,就是出刀!他手腕一振,长刀已经出手。 这一刀出手,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那沉稳冷漠的气质变得不可侵犯,淡然从容的举止变得凌厉无比。 长刀,在这正午之中,仿佛烈日升起,一团光华自刀身上绽放而出,宛如盛开的牡丹雍容而明艳,刀身的血光如同地狱炼狱中闪出的耀眼熔岩…… 这一刀的光芒与耀眼的阳光浑然一体,像池塘和铺开的荷叶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而刀刃就像壁立千丈的断崖高耸巍峨…… 池塘中的假山都似乎无法经受这一刀的威力,细小的碎石从山顶滚落而下,在这寂静的园中,听起来就像夏日的惊雷…… 附近的树木仿佛骤然失去了生机,就连地上的小草都在左右摇摆。 唐一鸣的眼中泛起灼热的光芒,剑客的追求就是能够找到一个对手,人生虽然寂寞,可是对手难求,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一个足可以让自己感受到迫切危机的对手,才是人生前进的最大助力。而雾隐弹正左卫门早已越了这个境界!唐一鸣也忍不住了,他的剑,看似漫不经心的刺了出去! 他这一剑刺出,温柔的就像情人的吻,就像少女的梦。剑势缠绵回荡,剑法却似多情的公子正在为心爱的女子画眉。 只是这一剑而已,两人连兵刃都没有相交,全场无论是大明的人,还是日本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看着他们的战斗。一招,也就只是一个瞬间而已,可是这一瞬间,又让无数等待的人看得目瞪口呆,似乎永远也过不去似的。 沈子成的心已经揪到了嗓子眼,唐一鸣是他的得力干将,他不能允许唐一鸣出任何事。可是,从雾隐弹正左卫门这一刀来看,此人的攻击根本不留后手,势必是以无以伦比的气势将对方压倒,若然得手,必然是致命一击。这一点,就算是连军训拳都打不完一整套的沈子成都能看得出来。 一只小手伸到沈子成的手边,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温软潮湿的小手上满是冷汗,沈子成知道,那是苏坦妹控制不住心头的紧张,似乎只有她所爱的男人,才能带给她安全感。 一刀,一剑,终于碰在一起。 没有刺耳的撞击,没有耀眼的火花,似乎唐一鸣的剑只是在那柄威猛无论的刀上轻轻拂过一般,两人错身而过,各自退开几步,冷然相对。 “沈大人,有……胜算吗?”朱棡的咽喉有些干,或许是紧张的缘故,抓着酒杯连喝了好几杯。 沈子成看了看坐在中间台子上的足利义满,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足利义满那杯酒早就喝完了,可是他刚才还往嘴里倒了好几次!日本人,比我们更输不起。” 第一百五十五章 谈判 足利义满正如沈子成所说的那样,心头紧张的不像样子,看着雾隐弹正左卫门和唐一鸣斗在一起,两人一个动如风,一个狂如雷,一时间根本看不出来到底是哪一边占了上风?别说足利义满看不出来,就算是这里所有的人都看不出来。 朱棡明显有些紧张,低声说道:“其实输了也不要紧,就算是打和嘛,一团和气要紧。” 沈子成冷冷的抬起头看着缠斗中的两人,低声说道:“不行,哪怕是一场,我都不能叫这些日本人赢了去。和?谁跟他们和?他们也配?” “可是唐一鸣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雾隐什么的对手。万一他比武落败,难道咱们还能不认账不成?”朱棡不知不觉之中,气势就已经弱了下来。仿佛现在使团做主的应该是沈子成而不是他晋王朱棡了。他自己倒没现什么,可是坐在一边的苏坦妹和楚方玉却是快的互相看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色。 唐一鸣和雾隐弹正左卫门一触即分,根本就看不清双方的动作。沈子成掌心里紧紧的捏着一把汗:“不行,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楚姑娘,你告诉那些日本人,这一场,算和!”沈子成急促的对楚方玉说道。 楚方玉微感诧异:“现在唐一鸣并没有露出败象,说不定还有取胜的机会,为何大人马上就要算和呢?” 沈子成瞥了他一眼:“若不是跟着我的人,我管他死活。可若是跟着我的人,我便不能让他陷入这么危险的局面中。现在根本看都看不清楚。唐一鸣是胜是败,哪个能说得准?你不必再说了。快些告诉那些日本人。” 楚方玉心头一暖,到底还是沈子成,护短是护短了一些,不过对自己人还真的是不错。比起那个薄情寡义的足利义满来,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楚方玉站起身来,正要开口说话,忽然足利义满叫道:“不如这一场就算平手吧?” 沈子成冷哼一声,看来这个雾隐弹正左卫门在日本也是难得的高手,足利义满要借助他的地方还很多,自然舍不得让自己的左膀右臂折损在这里,没想到的是,足利义满比自己还没耐心。抢先叫出了平手。既然如此,面子就是日本人丢的了。沈子成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朝足利义满示意。 没想到的是,雾隐弹正左卫门此人性情极为刚烈,一听说足利义满叫道算是平手,打了性子,长刀霍得在胸前一横,不带任何花巧的,挺身刺出。他这一刺,腕力、臂力、腰力,尽数爆,细长的刀身宛如一道明亮的闪电,疾刺唐一鸣的胸口。胸腹乃是人身空门对最大的地方,雾隐弹正左卫门根本不顾自己的个人安危,这一刀,看样子是要和唐一鸣拼个你死我活了。 他若是不拼命还好些,这一拼,反而正顺了唐一鸣的意。他的剑法本来讲究的就是绵柔似水,若是对方以命搏命……唐一鸣长剑斗腕震出,带着韧性的剑身,在雾隐弹正左卫门的刀身上一带,雾隐弹正左卫门身不由已朝前冲去,唐一鸣冷哼一声,撤剑、横肘、撞击……三下一气呵成,整个人从侧面欺进雾隐弹正左卫门的怀里,只听咔嚓一声,想必是唐一鸣已经击断了雾隐的肋骨! “承让了!”唐一鸣抱拳施礼道:“阁下刀法精湛,实在是难得一见,若不是被你家将军一句话分了心神,迫切要与在下分个高下的话。也不至于败的如此之快。” 楚方玉提了半天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急忙将唐一鸣的话,翻译给日本人听了。转眼之间,大明使团这边的锦衣卫和侍卫们爆出震天的欢呼。唐一鸣相继朝足利义满和朱棡、沈子成等人施礼,便要朝坐席走过来。雾隐弹正左卫门面如死灰,用长刀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他是自己知道自己的苦处,唐一鸣那一下绝不仅仅是击断了他的肋骨。当唐一鸣的肘贴近他的身体的时候,雾隐明显感觉到唐一鸣猛然爆寸劲,原本就已经极为庞大的肘力,加上那爆的寸劲,实在是让他顶不住。断了肋骨只不过是外伤而已,可是自己的内脏都已经被唐一鸣震伤。雾隐弹正左卫门强忍着想要呕血的冲动,朝战胜的唐一鸣鞠了一躬。 至此,大明使团大获全胜。足利义满亲自从坐席上走了下来,抓过侍女们手中的酒杯和酒壶,给唐一鸣倒了一杯酒,问道:“这位一定是大明朝最出色的武士了吧?” 唐一鸣听到楚方玉翻译的话语,急忙谦虚的说道:“将军阁下过奖了,中原人杰地灵,人才辈出。像唐某这样的人,在中原不过是泛泛之辈而已。就算是锦衣卫里,也是卧虎藏龙之地。又怎么轮到唐某当将军阁下的谬赞呢?” 足利义满嘴角一翘,洒脱的说道:“真是谦逊。”不过,足利义满的心里已经打开了鼓。对方只不过是个使团,就算是真是来了很多大明的精英,也绝对不会是最顶尖的那一批。毕竟,明朝的皇帝,亲王,大臣,手下都需要人呢!可是,自己手下的三个武士,已经是压箱底的货色了,三场比试,两负一平。实在是有些挂不住颜面。再回想起来,自己派人去港口观察明军开过来的战船,那些改装过的福船,比起日本的战舰来,不知道要先进多少。船上的明军都是久经沙场,训练有素的军队。足利义满暗暗打定了主意,这样的大明,自己还是只能和他们为友,绝对不能为敌。 宾主尽欢之后,足利义满特意将朱棡、沈子成等人请到自己的阁楼里。铜鹤嘴里飘出淡淡的清香,而穿着和服的女子,端上来了点心和茶水之后,便垂手退下。这儿的阁楼建筑的还挺高,比院子里的树更要高上许多,从这里举目远望,便是一片清凉之意。 足利义满似乎已经将方才比试失利的事情给忘记了,对着几位大明的使臣笑道:“听说诸位来前来日本的路上,还遇到了南朝的人,是吗?” 到了这个时候,就是朱棡挥他出身帝王家的本事了,不显山不露水的将路上遇到南朝日本人行刺的事情描述了一番。随即将这次出使的最关键抛了出来:“南朝的日本人,冒充倭寇,却比真正的倭寇更加狠毒,他们勾结沿海的海盗。祸害内陆百姓。将军阁下,有何看法?” 足利义满叹息道:“这样的人,实在是日本人里的败类。不过,诸位大人也知道,如今的日本并非是我幕府将军能说了算的。南朝北朝并起。虽然我有信心统一日本,但是短时间之内,我却无法杜绝南朝的军队装成倭寇去劫掠!” 沈子成笑道:“足利义满将军,若是大明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尽快统一日本呢?” 足利义满何许人也,怎么会被沈子成这么区区一句话就打动,他只是淡然一笑,看着窗外的风景,缓缓的说道:“大明要如何助我?” “很公平,你们出钱,我们出船和武器。”沈子成说的很仔细:“北朝实力强大,南朝积弱。给将军足够的时间,绝对可以一统日本。但是我们大明只想自己的沿海不被人骚扰。将军能够早一些统一日本,我们沿海的居民就会安居乐业的多。可是时间拖得越久,我们就越没有耐心。” “假若将军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好意。那我们只有去跟南朝联络,将我们的战船、武器、盔甲卖给南朝。其实,将军阁下心里也清楚,日本虽然金银产量很是丰富,不过,现在南北两朝各占一半。说到军队,南朝是不如你们,可是说到钱财,南朝就算没有你们多,也绝对不比你们少很多。”沈子成这番话已经带上了一些威胁的成分。 不过,使臣就是这样,一个使臣说出来的话是不是管用,要看他背后的国家是不是强大!以现在大明的实力,假如真的以战舰、武器支援南朝的话。南朝现在处在被动守势的位置还真的有可能改变过来。到时候,南朝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会再傻到派人去大明沿海劫掠,免得激怒了这头大陆雄狮,让自己腹背受敌。而且,重要的是,沈子成说得一点都不错,大明现在是缺钱,可是南朝跟北朝一比,绝对是不差钱! “我们不会在日本待很长时间。将军阁下好好考虑考虑!”沈子成笑呵呵的吃着点心,压根就没把面前权倾天下的足利义满当回事。 足利义满沉吟道:“却不知道大明的战舰、武器,价格是否公道?” “公道!”沈子成喜笑颜开,这可是问到老本行了:“绝对是童叟无欺,货真价实。” 足利义满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当即说道:“嗯,大明的册封,我一定会选个好日子。至于南朝的那些海盗。我从现在开始就可以表现出我的诚意,会配合大明的水师,将他们扫除干净。” “如此就是最好了!”沈子成说完,却漫不经心的给楚方玉使了个眼色。 第一百五十六章 和天皇做买卖 沈子成一行人从足利义满的府邸走了出来,治部卿和治部大辅带着一群日本官员陪着众人朝安国寺的方向走去。门口已经备好了轿子和马车,沈子成和朱棡低声说着话,刚刚走到马车边上,就看到一个内臣打扮的小官带着几个随从恭恭敬敬的走了过来。 “几位大明的使臣,天皇陛下有请!”那小官陪着笑脸说道。 沈子成不觉有些纳闷,天皇要请自己的话,没道理不先和足利义满说一声啊,再说了,这一次朱元璋册封的就是足利义满,关天皇一毛钱的事情啊?沈子成看了看朱棡,朱棡低声说道:“人家好歹再落魄也是个日本皇帝嘛。咱们应该给点面子去看看的!” 沈子成颔道:“既然晋王殿下都这么说了,咱们就去天皇的皇宫好了!”一听说这话,几个女子倒是先高兴起来了。足利义满的府邸就已经十分奢华,极尽奢侈之能事了。那天皇的宫殿应该是富丽堂皇的不得了才对啊。经过了蒙元的破坏,现在想看看唐宋风格的建筑已经不是很容易的事了。反倒是在日本还保存了不少类似唐宋风格的建筑。这几个女子都看得乐此不疲,一说要去日本天皇的宫殿,便都兴奋起来了。 沈子成带着一行人坐着马车,朝皇宫走去。平安京是现在日本第一大城市,人口算得上稠密。在这里,街上的行人众多。小商小贩打开门做生意,吆喝之声也是不断于耳。时不时可以看到喝醉了酒的浪人,扛着刀剑在路上到处走着。还有许多年轻的女子,也不避讳,就在街上穿行。偶尔可以见到一些打扮的十分妖艳,脸上抹着好几斤粉的女子在那里招揽着生意。 “平安京比起京都来,是差的太远了!”沈子成摇头叹息道:“你看看,比起秦淮河的风光,比起夫子庙的繁华,这里简直就是穷乡僻壤!” 朱棡也跟着叹了口气:“要不是如此,怎么会没有官员来这里出使呢?这一次倒是日本人名好,本王和你一起来了。下一次,就算是八品官,只怕也不愿意来啊!” 马车终于到了天皇的皇宫,沈子成众人在日本官员的陪同下走下马车,一抬头,真是豁然开朗,眼前差点一黑。这天皇的宫殿也实在太破旧了一些。迎面便是打开的宫门,宫门多高倒是不必说了,可那宫门的漆已经是掉的斑斑点点,露出里边木材的颜色。这也就罢了,宫墙更是让人惊叹不已,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修葺过了,宫墙破败的就像是杂草丛生的乱葬岗。 诸女和沈子成倒抽了一口凉气,跟着日本官员走进了皇宫。里边的布置还算不错,虽然看起来依旧是很破败,可好歹占地不小,看起来还是有些氛围的。古朴的建筑风格,无数年前也曾经精心设计过的布局,依稀可以让人看这皇宫当年辉煌时的模样。 走到一处宫殿,日本官员躬身道:“大明的天使,天皇陛下就在里边等着你们!” 沈子成抓住了一休的小手,这一次,他是故意带着一休来见后小松天皇的。再怎么说,他们也是父子,就算是中间有天大的缘由,也不能不让人家父子见面吧?足利义满又不会对使者怎么样。而且沈子成还有很多话想问问后小松天皇。不用说,就是当着一休小和尚的面说。 后小松天皇就坐在中央,看到大明的使者们走了进来,他却依然保持着天皇的气度,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起身迎接。身边站着两个内侍,还有一位看起来衣着比较华丽的红色和服女子坐在他的身边,或许,这一位就是后小松天皇的皇后吧。 沈子成等人按照外交礼节给后小松天皇见过了礼,那位天皇的眼光就落在了一休的身上,怎么也舍不得挪开。后小松天皇长得有些矮小,脸色并不是很好,有些蜡黄,矮矮的小鼻子上面两只眼睛倒是炯炯有神,可是配合那一张枣子脸,就让人觉得不是那么和谐了!沈子成有些不是很礼貌的偷看着后小松天皇,再看看清秀俊俏的一休,不由得暗自叹息道,多亏了菊夫人是个大美人啊,不然的话,一休的相貌十有**也是惨不忍睹。 后小松天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眼光从一休的身上挪开,对沈子成笑道:“几位使臣已经见过足利义满将军了吧?” 朱棡点头道:“刚刚见过足利义满将军!” “一休也多多承蒙足利义满将军的照顾啊!”后小松天皇看着自己的儿子:“一休,若是有什么事情,就要对将军大人说,他会为你做主的!” 听到后小松天皇这句话,坐在他身边的女子,脸色明显就有些不好看了。后小松天皇就像没有察觉似的,接着对一休说道:“这次你也迎接大明的使者,这是你的光荣。一休,你要努力呀!” 一休合十道:“陛下,一休知道了!” 沈子成顿时烦了,这都什么时候了,父子两个还在这里掩饰来掩饰去的,不累么?沈子成看了看旁边的内臣,对后小松天皇说道:“天皇陛下,外臣有几句话想说,不知道在这里说话是不是方便?” 后小松天皇微微一笑,吩咐那些内臣和官员都退了下去,空荡荡的宫殿里就剩下几位大明的使者和后小松天皇夫妇。沈子成也不再掩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天皇陛下,前几日,外臣刚刚来到日本的时候,就生了有刺客晚上劫走一休小师傅的事情。敢问天皇陛下是否知情?” 后小松天皇果断的摇摇头:“不知道!” 这时的沈子成已经显得十分没有礼貌了,不过沈子成也不在乎,给这样没有实权的日本天皇还留一毛钱的面子干什么?自己身后是强大的明朝,这就已经足够了。沈子成冷笑道:“天皇陛下,你既然不知道,我就说于你知道。那日的刺客,已经被我手下的锦衣卫审问过了。他们已经承认,劫走一休小师傅,乃是皇后指使的。我听说,一休小师傅乃是天皇陛下和菊夫人的亲生儿子,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皇后不会莫名其妙的出手去对付一个小和尚吧?这件事,还请天皇陛下给我们一个解释!” 朱棡一听,顿时大摇其头,这沈子成啊,是要讲究策略的,要动中间派,把少数派变成多数派。要讲究迂回,要讲究战术,要清除外援,再进攻中央。一看这沈子成就是少经历了磨练的。居然对着日本天皇这么直接的就问了出来。朱棡正摇头摇的开心,忽然胳膊被苏坦妹用扇子轻轻碰了一下。朱棡愕然看着苏坦妹,正想着这位绝世大美人为何要当众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时候。苏坦妹却低声说道:“晋王,那你不觉得沈大人这一次直接问出来,反而让后小松天皇更加难以招架吗?” 朱棡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啊,一位父亲,面对自己的儿子,而自己的妻子又要杀死自己的儿子,三个人都在场的情况下,还讲什么策略,直接撕破脸就行了。反正大明有这个实力,只不过朱棡不知道沈子成为什么要对一个日本的小小落魄皇子投入这么大的精力。可是就算他去问沈子成,沈子成说实话他也不会相信的。难道要沈子成告诉他——一休小师傅和那熟悉的格叽格叽格叽格叽陪着我度过了童年最难忘的岁月吗? 后小松天皇脸上一阵痛苦之色,看着一休,没想到那张清秀俊俏的脸上,也是一副决然的神情。一休似乎表现出了和年纪并不相符的冷静,他就是要看看自己的父亲会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自己的身份。 后小松天皇一咬牙,下定了决心:“是的!一休是我和菊夫人的儿子。他是皇子!” 后小松天皇身边坐着的那个女人,再也忍不住惊呼一声,在后小松天皇的耳边低声叫道:“陛下,你怎么能在明朝的人面前承认?” “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我否认又有什么用吗?”后小松天皇苦笑一声,不过,看他的模样,似乎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这么多年来,压在心头的愧疚感,一下子得到了释放。后小松天皇也觉得十分轻松。毕竟,在日本,掌握实权是乃是幕府将军。而幕府将军是不会去推翻天皇的,只要天皇自己不犯傻,不想对幕府将军动手的话。就这么当一个徒有其名的天皇,其实也没什么不好,除了穷一点而已。后小松天皇对一休说道:“一休,菊夫人好吗?” 一休到底还是个孩子,一听这话,眼泪就已经忍不住开始在眼眶里打着转,半晌才憋着哭腔说道:“母亲大人很好,身体很……好……” 后小松天皇长叹一声:“我知道,在足利义满将军的照顾下,她不会受罪的。” 这一幕温情脉脉的父子相认戏码正演到部分,忽然被沈子成不识趣的给打断了。沈子成冷然将一休拉到自己的身后,看着后小松天皇问道:“天皇陛下。外臣不该说的话也已经说了,皇后要杀皇子。这种事情,不知道生在日本,应该怎么解决。我和一休小师傅一见如故。不过我是大明的臣子,不可能日日夜夜来保护一休小师傅。要是有朝一日,我们回去了大明。到时候,再有人想加害一休小师傅的话。我也鞭长莫及。所以,在我们离开之前,我需要天皇陛下的一句承诺……当然,这句承诺,我也会去问足利义满将军去要的!” 后小松天皇苦笑一声道:“你想要什么承诺?” 沈子成转过眼睛看着那位还带着惊慌之色的皇后,冷笑道:“天皇陛下,皇后若是还想杀死一休小师傅的话……” “不会的!”后小松天皇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们放心好了。其实今日请诸君来这里,也是为了这些事情要麻烦诸君。” “什么事?”朱棡顿时来了兴趣,人家大小也是日本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既然有事求到自己,就绝对不会是一般的小事。能够伸手拉人家皇帝一把,也算是过足了自己天朝上国的瘾头。 后小松天皇安抚了皇后几句,指着破败的皇宫说道:“诸君其实都看到了吧?我这里的皇宫已经年久失修了。天皇,天皇,只是叫起来好听而已。其实不瞒诸君说,我这个天皇,很穷,没有钱。但是我还不算最穷的。之前有天皇驾崩之后,新天皇登基,好几月都筹不出钱来给先皇下葬。皇室的窘困可见一斑。到了我这里,情况已经略有好转,至少皇宫里的开支,我还能勉强维持。可是你们也看到了,想添置东西,想翻修皇宫,实在是力有未逮。所以……” “想借钱么?”沈子成笑道:“若是要借钱的话,简单的很。” 后小松天皇摇了摇头:“我不是要借钱,天使不要误会。我是要跟你们做生意!” “做什么生意?”朱棡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这些皇商的事务一般都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外戚来做的。朱棡一听说后小松天皇是要跟自己做生意,马上就没了兴致,偷眼看了看沈子成,却现沈子成倒是兴致勃勃,于是便无精打采的喝着闷酒。 后小松天皇长叹一声:“我也知道中原地大物博,什么也不缺。只是天皇的用度很大,每日都要盘算这些数目,实在是让我烦心……” “天皇陛下!”沈子成忽然插口道:“方才外臣来的时候,看到外边有个亭子,那里的景色倒是不错,不如天皇陛下移驾去那里。带上一休小师傅,让他看看皇宫里的不同景色也好啊!” 后小松天皇虽然没有实权,却也不是个笨蛋,马上就领悟了沈子成的意思,当即笑道:“好,去那里看看也好。晋王殿下,你也一起来吧?” 朱棡本来就没什么兴致,笑了笑说道:“人多了反而无趣,本王就在这里喝喝酒,尝一下日本的点心就好了。”使团里的人顿时分了开来,楚方玉和一休陪着后小松天皇与沈子成,缓步朝宫外走去,有几个内臣看到后小松天皇走了出来,想要跟过来,却被后小松天皇挥挥手阻止了。这一行人,自顾自就走到那一处僻静的小亭子里去了。 这个亭子下的池塘是活水,虽然看起来有些破败,但是水并没有什么问题,依然是清澈透底。坐在亭子里,一股清凉之意而来。让人感觉十分舒适。 四人坐下之后,一休和后小松天皇坐在一边,而楚方玉和沈子成坐在一边。后小松天皇牵着儿子的手,对沈子成笑道:“沈大人看来是有什么生意想跟我们日本做吗?” “那是自然。”沈子成笑道:“我要两样东西!” “什么?”后小松天皇一看沈子成有门路,心情也激荡了起来,要知道身为天皇,过着这种日子,实在是难堪的要命。后小松天皇有志于改变日本天皇长期以来穷得丁匡乱响的局面,指望幕府将军是没希望了。只能看看大明的使臣有没有善心的。 “刀和扇子!”沈子成淡淡的说道:“刀,实话实说,日本刀在制造的时候的确有独到之处,锋利无比。上阵砍杀也好,在家装饰也罢,制造都是极为精良的。所以我需要刀,很多很多刀。这一点,麻烦天皇陛下想想办法。还有扇子,日本的纸扇各种多样。有些纸扇在江南很受读书人的欢迎。这件东西也是可以卖的。除了这两件,我什么都不要!” “那你能给我什么?”后小松天皇现在一点也不像一个天皇,而是很紧张的像是一个初涉生意场的商人。 沈子成笑道:“我能给的就多了。中原的瓷器,书画,狼毫,端砚……能够在日本大卖的很多。我要的就是这些刀和扇子。可是刀和扇子都不之前,中原的东西,拿到日本来卖的话,那价值,我不说,天皇陛下心中也有一个数目吧?” “嗯,我明白!”后小松天皇真的不会做生意,沈子成这副吊价的姿态已经做了出来,他还傻乎乎的朝上钻。 “所以,我们要以物易物!”沈子成笑眯眯的说道:“什么钱财就算了。我们沈家很快就可以组建自己的船队,到时候走海路跟日本交易。我们在中原筹备货物。送到日本之后,将你们的刀剑和扇子拉走,中间具体的差价,我会详细的算出来。麻烦天皇陛下用真金白银给我补上。当然,天皇陛下,你也知道的。你投入的那些金银,比起这些货物的利润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楚方玉和一休这两位翻译,紧张的给两人连珠炮似的翻译着。后小松天皇心里很明白,大明的这些货物,在日本都是大卖,价格可以炒到好几倍以上。虽然日本刀和扇子在中原也很吃香,可是自己就这么两件吃香的。实在是没办法跟人谈啊!要用金银补就补吧。破船还有三斤铁呢!现在的后小松天皇,私房钱总是有点的。 “为了表示诚意,我很想听听天皇陛下对一休小师傅是怎么安排的!”沈子成忽然说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菜市场 后小松天皇含笑看着自己的儿子,低声问道:“一休,一直以来,你和你母亲在外边吃了很多苦,我都知道。一休,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一休垂下眼帘,缓缓的说道:“我在安国寺很快乐。就这样就足够了。” “沈大人!”后小松天皇抬起头,看着沈子成道:“一休是我的儿子,我不会让他受到伤害的。我知道皇后想了很多,其实她错了。我这个天皇,至少还可以管得住自己的妻子。一休不会有事的!” 沈子成看了看一休,忽然站起身来,懒懒的伸了个懒腰。让身后的楚方玉忍不住笑了出来,哪里有这样的人啊,在日本的皇帝面前还这么惫懒。居然还当着大家的面伸懒腰。可是沈子成却不给当成一回事,他懒懒的说道:“今天已经不早了,我们也要回去休息了。一休小师傅,你不如留在皇宫里,就当看看风景也好吧!” 后小松天皇感激的看了沈子成一眼,他知道这是沈子成的好意,从几年前一休出宫之后,这对父子就没有机会在一起聚会了。这个儿子已经转眼之间长了这么大。自己也没能和他好好在一起说说话。看着一休低着头不说话,后小松天皇也知道一休是答应了。便笑道:“这……那我就派人送几位使者回去好了!” 沈子成笑眯眯的说道:“不用了,回安国寺的路,我们有治部卿和治部大辅陪着。陛下还是在皇宫里歇着吧!” 说罢,沈子成洒脱的朝后小松天皇一拱手,带着楚方玉施施然的走出亭子,远远的走了出去。 楚方玉笑道:“沈大人啊沈大人,像你这样的使臣还真是不多见呢!” “那是当然!”沈子成笑眯眯的说道,一点谦虚的意思都没有:“天皇而已,不用给他什么面子。对于我来说,一休的面子可比二十个天皇加起来也要大得多了!” 朱棡等人跟沈子成一起从皇宫走了出来,治部卿和治部大辅要跟着一起去安国寺,却被沈子成给挡了回去,既然是要自己来看看日本的风光,身边跟着这几个跟屁虫,又哪里有什么乐趣可言?倒是朱棡已经有些倦怠了,率先带着随从和治部卿和治部大辅一起,回了安国寺。沈子成却带着几位美女还有锦衣卫的随从继续在街上漫步。 平安京这地方,说大的确不算大,跟京都肯定是没法比。可是也不算小。走了一会儿,已经下午时分,夕阳都快要落山的时候,沈子成居然现自己找不到回安国寺的路了。不过这也无所谓,反正身上带的有金银,就算是不回去,找个地方住也行。楚方玉说是要跟路边的日本人问问路。沈子成一伸手,还不让她问。 一行人七拐八拐的走到一条大路上,这条路十分宽敞,路中像是有一个菜市场,许多小木车停在那里。地上有许多菜叶子和油水。许多卖菜的人都已经收了摊子,准备回家去将这一天的收成盘算一下,计划如何用度了。 许芝兰忽然低声叫了起来:“相公,你快看啊。那个小女孩长得真是可爱极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顺着许芝兰的眼光看了过去,只见一个有些简陋的小木车上面,堆放着一些还没有卖完的萝卜。车里有一个小女孩,看起来也就是六七岁的年纪,长得粉雕玉琢,五官精致可爱。手里提着一个钱袋子,而车后是一个老头,已经有五六十岁的年纪了,满脸的皱纹,有些瘦弱,却显得十分慈祥,下颚上留着一绺花白的胡子。 那小女孩提着小钱袋,从蝶衣的专业眼光看来,她已经做出了十分准确的分析:“大人,那个小女孩的钱袋里,并没有几个钱。看来,她们家的萝卜生意做的不是太好啊。” 沈子成抬头望去,那小女孩的脸上一点失望的神色都没有,笑呵呵的抓着钱袋对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叫道:“爷爷好棒啊,今天卖到的钱,比昨天要多哦,今天晚上我们吃小米粥好吗?” 楚方玉低声翻译着那小女孩的话,沈子成忽然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每一个世界,每一个社会,都会有这种最低层的人。他们对物质或许是有希望的,可是他们也很容易满足。吃得饱,穿得暖,就是他们最大的希望。在沈子成他们已经在选择是熊掌还是鱼翅更好吃的时候,这些人的晚饭,不过是一碗小米粥而已。所处的位置不同,也就考虑的不同吧! “我想尝尝他们的萝卜是不是好吃!”沈子成淡淡的说道。 早有拍马屁的锦衣卫缇骑一溜烟的跑了过去,从那小木车上抓了个萝卜回来,半路上还顺便在一口水井边的水桶里洗了洗,乐颠颠的递到沈子成的面前:“大人,看这萝卜,应该是很脆的,大人真是有眼光……” 马屁还没来得及拍完,沈子成就翻着眼睛斥道:“你们吃东西都是从来不给钱的吗?那个同知把你们惯出来的毛病?” 那锦衣卫知道马屁拍错了,大人吃萝卜是假的,想照顾小女孩的生意才是真的。于是尴尬的陪了个笑脸,将萝卜塞在蝶衣的手中,一溜烟的又跑了回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银子塞进那小女孩的手里,笑眯眯的说道:“小姑娘乖了,叔叔刚才忘记给你钱了!” 那小女孩听不懂这锦衣卫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很奇怪,这个看起来很高大健壮的男人,方才就像强盗一样冲了过来,却只抢了一根萝卜。然后又笑眯眯的跑过来,给自己一锭银子。这些大人真的好奇怪哦! 沈子成暗笑道:就应该打倒一切怪蜀黍! 楚方玉走了过去,对那小女孩说道:“小妹妹,你不要害怕,刚才的叔叔太着急了,所以没有给你钱。他已经被我们的大人给骂了。” 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接过那一小块银子,对楚方玉说道:“姑娘,我们只是卖萝卜,这一锭银子,已经可以买我好几车萝卜了,这么多钱,老头子不敢收啊!” 沈子成已经凑了过来,和蔼的看着老人家说道:“哦,萝卜钱是很少的,多出来的,是怕吓着了那个小女孩,给她的压惊钱。” 老头子推辞了半天,沈子成都快光火了,叫道:“老子乐意拿银子买萝卜,你爱卖不卖,还真是邪门了。”看到沈子成火,一群锦衣卫手按腰刀,气势汹汹的跟了上来。那老头一看,得了,人家是给自己银子,又不是抢自己的银子,何必跟人闹得这么不愉快呢?于是道谢过之后,便把那银子放进了小女孩手中的钱袋子里。 沈子成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得意洋洋的带着众人继续逛街去了,走了不到一百步,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童声惊呼。沈子成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见那小女孩泪流满面的摔倒在萝卜车上,哭喊了起来,老头子也是捶胸顿足,朝路尾追去! “怎么了?”沈子成急忙问道。 蝶衣一看,远远的一个穿着草鞋的汉子正在拔腿狂奔,她眼尖,看到那汉子手中还拿着一个钱袋子,看起来就像是那小女孩手中的钱袋子。便笑道:“在日本遇到同行了!” 这还了得,沈子成大手一挥:“把那小偷给我拿下!” 锦衣卫们早就跃跃欲试了,一听沈子成如此一呼,以唐一鸣同志为核心的锦衣卫第一组保镖们烽火连天的冲了出去。那个汉子果然是菜市场里的小偷,他平素就在菜市场里转悠,趁着人不备的时候,冷不丁的偷人一些钱财,因为他手脚麻利,好几天也没被人现过。可是今天,他眼睁睁的看着沈子成他们把一锭银子给了那小女孩。心里痒的不得了。这个小偷啊,辛辛苦苦偷几天,也偷不着一锭银子啊,来这儿买菜卖菜的都是穷苦人家,有几个是有钱人?于是在利益的冲击下,干脆不偷了,改为抢! 他也算是小心了,看着沈子成他们走出了好远,又知道那老头和小女孩无论如何也追不上自己,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小女孩的钱袋子夺了下来,撒腿就朝沈子成等人的反方向跑去。 只是,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沈子成身边的锦衣卫们是什么人?那是专门去抓别人不敢抓的,欺负别人不敢欺负的人。抓他这个小偷不是手到擒来?小偷正撒腿跑的畅快,忽然左右一看,左边一个面貌清秀的年轻人正闲庭信步似的在自己的身边,好像跑的一点也不吃力。右边居然是个小女孩,十来岁的年纪,跑的比自己还快,还好整以暇的调侃道:“偷东西的居然跑不快,真不知道你的师傅是怎么教你基本功的!” 那小偷吃了一惊,再想跑去,领子被那年轻人一把抓住,大喝一声,单手上举,将那小偷举了起来,重重的往地上一摔。小偷被摔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手里的钱袋子也松了开来。这时,沈子成才施施然的走了过来,接过那个钱袋子,递给老头,顺手在那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脸上摸了一下,满意的问道:“好漂亮的小女孩,叫什么?” 楚方玉替沈子成问了。那小女孩眨着眼睛答道:“小叶子!”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库 “你是小叶子?”沈子成差点没把嘴巴给震惊脱臼了。他又不自觉的看了看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头,看着他高高挽起的头,满是沧桑的脸,几乎惊呼出口——小叶子的爷爷,那就是在安国寺附近种萝卜的五作了! 小叶子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如此惊奇,难道是自己的名字实在太差劲了?沈子成却是盯着小叶子左看右看。看得五作一阵毛骨悚然,这个男人看起来像是一个达官贵人,该不是对自己的小孙女有什么兴趣吧? 听说有一些日本的贵族就有这种变态的嗜好,专门喜欢找那些根本就没有成年的漂亮小女孩,美其名曰养生之道。那简直是畜生之道。 沈子成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只是看到了儿时的偶像,一休哥的女朋友,多少是要惊讶一下的。正想找个借口掩饰一下自己的失态,这边便有凑趣的锦衣卫过来说道:“大人,这个小偷应该如何处置?” 沈子成走了过去,那个小偷还哼哼唧唧的躺在地上没法动弹。沈子成笑道:“你的运气也不是很好,遇到了我们。只是小偷小摸而已,我也懒得送你去平安京的官府。你要能自己能走,就走吧。要是平安京的官府来抓人,那我就管不着了!” 那个小偷其实已经能动弹了,他死活赖在地上不起来,就是为了博同情而已。现在听沈子成说不计较了。大喜之下,翻身爬起,歪歪扭扭的朝路口走去。 小叶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大人要把那个小偷给放走,难道抓到小偷是不应该送到官府的吗?不过她小小的心灵既然想不通这些问题,索性也就不想了。沈子成正要跟小叶子说话,忽然看到一个魁梧的武士快步跑了过来,脚上的草鞋甩在地上啪嗒啪嗒作响。沈子成仔细一看,原来还是个老熟人呢!那个武士就是新佑卫门。 新佑卫门看沈子成等人也在这里,吃了一惊,不过他也顾不上跟沈子成说话,便急急忙忙的对五作说道:“你怎么一个人又出来卖萝卜了?身体不好就不要到处跑嘛。害我找了好久。好了,这车就交给我吧!” 沈子成笑道:“既然都是去安国寺,那就一起走吧!” 新佑卫门点了点头,推着萝卜车,小叶子就骑在他的脖子上,五作倒是跟在他的身边,时不时咳嗽两声。这一路上有些奇怪,新佑卫门看到唐一鸣也在这里,好几次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和唐一鸣说话,又不好意思说似的。这动静落在沈子成的眼中,就显得十分有趣了。沈子成促狭的想到,难道是新佑卫门比较喜欢男风,看上了唐一鸣,又不好意思表白?要真是这样的话,不如自己逗一逗那个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的唐一鸣,多好玩啊! 唐一鸣是个高手,早就注意到新佑卫门没事就看自己几眼。他是个直脾气,耐不住性子,便说道:“我记得你,你是叫新佑卫门是吗?老是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楚方玉笑呵呵的把唐一鸣的话说了。新佑卫门这才嚅嗫着说道:“倒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请这位大明的高手,指点我一下。过两天,我要去比武!” “比武?”沈子成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一听要比武,顿时来了兴致,急忙追问道:“为什么要比武,说出来听听!” 新佑卫门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小叶子抱着新佑卫门的脖子,替他说了出来:“我知道,我知道,过几天的比武大会,是公主殿下的比武大会。她要选出平安京最勇敢的武士。新佑卫门,你一定要加油哦。” 新佑卫门尴尬的说道:“平安京的武士藏龙卧虎,也不知道有多少高手,就凭我区区一个新佑卫门,想要脱颖而出,实在是难比登天。” “所以我才想向大明的高手请教一番!”新佑卫门放下萝卜车,诚恳的看着唐一鸣说道:“还希望阁下能够赐教。” 他这个赐教可是一点挑战的意思都没有,是诚心诚意的要唐一鸣能够教他一些东西。看得出来,新佑卫门似乎对这位公主爱慕已久,只是他身份低微,只是将军府的一个武士而已,哪里能有资格去和公主谈婚论嫁?他是认识公主,可是公主根本就不知道有新佑卫门这个人。这一次,公主殿下举办的比武大会,就是新佑卫门在心上人面前崭露头角的好机会。 唐一鸣倒不是不想教他,只是自己身为锦衣卫,保护沈子成是第一重任。总不能放下自己的大人不保护,跑去教新佑卫门功夫吧? 沈子成是个人精,一看就知道唐一鸣心里在想什么,眼珠一转对新佑卫门说道:“若是你请本官吃点小米粥,腌萝卜,再喝点酒的话,本官倒是不介意,这两天和唐大人一起对你展开特训!” 新佑卫门大喜过望,叫道:“多谢沈大人!” 小叶子笑嘻嘻的揪着新佑卫门的耳朵:“新佑卫门,加油哦!” 五作憨憨的一笑,说道:“我们家虽然很穷,可是离安国寺很近。外边有些荒地。你们在安国寺里边练武似乎不太好吧。吵到那些僧人们清修。不如来我家外边的荒地练习好了。小米粥,腌萝卜,老头子还是会做的。家里还有一些酒,大人不嫌弃就是!” 沈子成笑眯眯的说道:“不嫌弃,不嫌弃,说起来,五作你的身体不太好是吧。你可知道我们使团有一位大明的神医一起来了日本。只是她不想出席那些宴会场合。这两天都留在安国寺里。不如我请她出来,给五作你诊治一番。需要用什么药的话,就叫新佑卫门去买吧。他是武士,多少是有点钱的!” 新佑卫门抓着被小叶子揪住的头,笑道:“这是一定的!” ……………………………… 这一天的深夜里,就在安国寺外的草地上,忽然传来一声怒喝,跟着便是“哎呀”一声。 明媚的月光下,新佑卫门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手里的竹剑掉在一旁。唐一鸣冷然站在他的面前,斥道:“起来,别装死,再来!” 新佑卫门挣扎着爬了起来,挥舞着竹剑,嗷嗷叫着朝唐一鸣冲了过来,竹剑虎虎生风,迎头朝唐一鸣的肩膀劈下,好个唐一鸣,只是微微一闪身,猛然挤进新佑卫门的怀里,肩头一力,将新佑卫门撞飞出去老远。 沈子成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叹道:“新佑卫门,你要争口气啊,好歹打中他一下吧!” 这就是沈子成想出来的魔鬼训练法。在短时间之内想要提高自己的武力,唯一的办法,就是和高手过招。要知道,一般的日本武士,绝对赶不上唐一鸣一半的水平。如果新佑卫门习惯了和唐一鸣对打的话。到时候对阵那些武士的时候,就会觉得他们的动作十分缓慢,压力很小。取胜的希望就大了很多。 楚方玉站在沈子成的身边,大声把沈子成的话喊了出去。新佑卫门老脸一红,抓起竹剑,继续朝唐一鸣猛扑了过来,这一次,他使了个心眼,剑尖指向唐一鸣的左胸,快到身前的时候,手腕一抖,变砍为斩,拦腰朝唐一鸣扫去。唐一鸣露出赞许的笑容,退了一步,横过手中的竹剑将新佑卫门挡开,跟着飞起一脚,把新佑卫门踢了个跟头! 唐一鸣说道:“不错,这一招已经有进步了,继续来!” 沈子成实在是替新佑卫门肉疼,一晚上也不知道被唐一鸣打成什么样子了。不过事前沈子成就叮嘱过唐一鸣,要他下手的时候注意一下轻重,别到时候把新佑卫门打得去不了比武大会就行了。所以,看着唐一鸣把新佑卫门打成这副模样,其实都是硬伤,疼一下就没事了。唐一鸣下手还是十分有分寸的! 小叶子捧着下巴,坐在田埂上,喃喃的说道:“新佑卫门好笨哦,又被打倒了,可是,不知道新佑卫门会不会受伤呢?” 苏坦妹将一件外衣披在小叶子的身上,安抚道:“放心吧,小叶子,新佑卫门不会受伤的。唐一鸣很有本事,他点到即止!” 身后,王璨正在给五作用针,五作这位老头子,脸上被王璨插了不下十根金针。真不知道这样的针灸方法,王璨是怎么学来的。沈子成暗暗吸了一口凉气,以后自己死活也不让她扎自己的脸。而许芝兰和蝶衣则是忙着给他们热小米粥,温酒,煮些小菜。 唐一鸣横臂一振,一拳顶在新佑卫门的咽喉上,却没有力,这才开口说道:“新佑卫门,你的剑法,是走刚猛的路子,以力取胜,用巧的地方就很少。但是比武如兵法。有的时候,以退为进,后制人,才是正道!” 沈子成笑道:“后退一小步,是为了将来前进一大步,你明白吗?” 新佑卫门严肃的退了两步,离开唐一鸣的拳头,将竹剑再次举起,这一次,他不再用高段位。而是将竹剑放在腰上,斜斜指着唐一鸣,忽然大喝一声:“一库!” 第一百五十九章 比赛开始 经过这两天没日没夜的地狱式训练,新佑卫门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从一开始只能被动挨打,到现在已经可以跟唐一鸣对战到十个回合,这已经了不起的成就了,不过沈子成却依然是有些担心。因为唐一鸣告诉沈子成,这仅仅是因为自己手下留情,用的不是真的兵刃,外加新佑卫门已经熟悉了自己的攻击方式而造成的结果。可是真的到了比武大会的时候,那些武士大多都是第一次交手,谁也不熟悉谁的进攻方式,那时候,比的才是直觉,才是最原始的反应! 唯一让沈子成比较心安的是,新佑卫门的武功,在唐一鸣的评价里还算是不错的,应该说,在除了将军府遇到的那三个高手之外,新佑卫门的武功应该是唐一鸣遇到的人里边最强大的一个了。 为了锻炼新佑卫门的反应,沈子成拉了整整一队锦衣卫来,用不同的方式疯狂的朝新佑卫门进攻,不过新佑卫门的本事到底是要比一般的锦衣卫要好得多。他也是足利义满手下有名的武士呀!这种疯狂的训练,让新佑卫门的武功尽管没有在本质上提高很多,可是他和唐一鸣的对战,已经锻炼了他的眼界,开拓了他的思路,让他不再局限在区区一个小小的招数之上! 第二天,一休就已经回到了安国寺,一听说沈子成一群人都已经来了五作这里,小和尚怎么能忍得住?便跟师傅请了假,一股气跑到田埂上来看新佑卫门练武。他和小叶子两个可爱的孩子,就坐在那里,手里拿着许芝兰做的小吃,身边都是锦衣卫护着,外加王璨、苏坦妹、楚方玉等几位美女相陪,看着新佑卫门挨打,倒也是惬意的很! “新佑卫门,干吧带!”“新佑卫门,干吧带!”“新佑卫门,干吧带!”…… 这样的话,就在一休和小叶子的嘴里不停的喊着。可是新佑卫门同志就算是再干吧带,也没法短时间之内打败唐一鸣,最多只能让自己输得不是那么惨而已。还好旁边有王璨在。新佑卫门练完之后,王璨居然能用针灸之法,给新佑卫门活血散瘀,恢复体力。 “璨儿!”沈子成一脸坏笑的凑了过来。 王璨一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沈子成的心里没打什么好主意,提了个神笑道:“沈大人有何吩咐,小女子无不照办!” 沈子成一听她这样的说话,浑身说不出有多舒坦了。他凑过嘴巴,在王璨的耳边说道:“有没有什么药物,吃下去之后,短时间之内可以提高新佑卫门的力量,反应和度。当然,要对身体无害的!”说罢,他的嘴唇有意无意的在王璨的耳垂上轻轻擦过,还故意吐出舌头在那肉肉的耳垂上舔了一下。 王璨羞红了脸,没好气的推开沈子成,她不知道,沈子成是想起来后世的奥运会啊,全运会啊上面,好多运动员为了提高成绩,都服用兴奋剂。当然了,这种兴奋剂现在是没有的。不过王璨是神医嘛,对药物的研究也不少,应该知道一些类似于兴奋剂之类的东西。 王璨认真的想了想:“公子若是说药物的话,没有不伤身的。不过若是新佑卫门愿意的话,小女子倒是可以在他身上施展一套针法。用金针刺穴,激他体内的潜力。这样做的效果并不能维持太久的时候,最多也就是一个时辰而已!却是对人体无害的。” 沈子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个时辰,足够了足够了。新佑卫门又不是一天就要打完这些比试。总是要分几天打完的。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回到京都,我请你吃饭!” “得了吧!”王璨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还说请吃饭呢!自己就和他住在一起,本来就是天天在一起吃饭的,现在这家伙居然说要请自己吃饭,眼看是一点诚意的都没有。趁着大家不注意。王璨的手指就已经在沈子成的胳膊上重重的拧了一下。可是她到底是舍不得太用力,开始的时候手指还了力,后来便松了下来。沈子成却是一脸痛苦的样子,反手握住王璨的小手,嬉笑着埋怨道:“你是不是要谋杀亲夫啊!” “你?你是谁的亲夫啊!”王璨忍不住一句话叫出了口。可是嗓门大了一点,前边端坐着的苏坦妹、楚方玉、许芝兰、蝶衣四名女子齐刷刷的扭头朝自己看了过来,一脸的诧异,实在是没有想到沈子成居然在这里还有这心思偷香窃玉。沈子成却是一脸无辜的模样,傻乎乎的看着四女。四女马上识趣的扭过头去,放任了沈子成的猥琐行径。 可是一休和小叶子却没有大人那么多心思,不知道一休在小叶子的身边说了什么,小叶子忽然跳了起来,在田埂上捏着拳头,笑嘻嘻的叫道:“沈叔叔,这里的姐姐,你是不是都要娶回家当老婆啊?” 人小鬼大,沈子成嘀咕了一句,这是你们未成年人应该关心的事情吗?再说了,这里的都是美女,除了许芝兰已经是自己的老婆之外,其他的不要才是傻瓜呢。不过,这种话也没法对着一个小女孩说出口啊!沈子成便自己抓住自己的耳朵,冲着小叶子吐了吐舌头。小叶子随即朝沈子成做了个鬼脸,端端正正的坐在一休的旁边,还抓着一休的手! 这是早恋啊!沈子成摇头叹息道,看起来早恋并不是后世那些中学小学男女生的专利啊! 新佑卫门已经是练得一身大汗,唐一鸣叫道:“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你好好休息一下,恢复好了体力。明日我们便一起陪去你比试好了。放心吧,如果将军府的那几个高手不出手的话,我断定你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赢得第一。” 新佑卫门一听这话,喜出望外,急忙谢过了唐一鸣和众人,也不多说,走到一边去,盛了一碗粥,就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唐一鸣走到沈子成的身边,低声说道:“大人,明日是不是真的要去那什么公主殿下的比武大会?要是去的话,咱们人多,分外惹眼。再说了,咱们也不是日本人,去了那里。忙坏了那些日本官员。别的日本武士也会觉得新佑卫门是在我们的权势之下才赢得了比赛。这样对新佑卫门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哦,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办法!”沈子成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这样的事情,要是他还没有办法?那谁还有办法呢?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已经从安国寺往平安京的中心去了。那里有一块巨大的竞技场,是建在一位将军的院落里。那位将军当年有权势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看武士们互相战斗。所以那一块竞技场修的十分巨大。 沈子成一行人穿戴都和平时不同,他们故意带上了五作那些破破烂烂的斗笠,沈子成身边只留了四五个武艺高强的侍卫。而且有唐一鸣在身边,想来也没有什么危险。一休和小叶子,一左一右被五作老头子牵着手走着。而蝶衣、王璨、苏坦妹、楚方玉、许芝兰五女却穿着日本的和服,将自己掩饰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沈子成身边的贵妇人似的。 一路上也曾经遇到过几个浪人,看到五女生的实在是太过于貌美,忍不住想要来调戏一番,都轮不到唐一鸣出手,那几个乔装过的锦衣卫就已经把他们打得鼻血横流。新佑卫门今天换了一身雪白的武士服,腰间挎着自己的长剑,抱着双臂,趿拉着草鞋,坚定的一步步朝公主殿下的竞技场走去。 竞技场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不知道来了多少武士,这位公主在平安京也是有名的美女。一听说可以抱得美人归,许多武士都已经来了精神。那些想凭着自己的武艺在公主殿下面前崭露头角的人是有,比如新佑卫门。还有一些想要浑水摸鱼,想着不管自己的武艺怎么样,只要能让公主殿下看到自己俊俏的相貌,从而一见钟情便好! 于是,竞技场里的武士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竟然比那些规规矩矩来比武的人还多。 新佑卫门一看他们这副模样,忍不住冷哼一声,看样子是很嗤之以鼻。沈子成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劝慰道:“都是来找老婆的,大家都不容易,你就包含点吧!” 五女跟着沈子成一出场,竞技场就被震撼了,好几个武士已经忍不住叫了起来:“呦西,那是公主殿下吗?还是公主殿下的姐妹,这么多花姑娘,真是太漂亮的!” 一时之间,怪叫连连。那些武士围着圈子走了过来,沈子成使了个眼色。穿着武士服的锦衣卫和唐一鸣分别站在四角。这儿的人也不是傻子,一看就知道沈子成不好惹。说不定还是什么达官贵人。他们只是小小的武士,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给达官贵人们打杂的。怎么敢胡乱得罪了沈子成等人? 等了半晌,忽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叫道:“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哦!” 第一百六十章 第一仗 难道是公主殿下亲自出来啦?那些等得着急的武士连忙抬头看去,只见中间的高台之上,一个俏生生的少女,有些畏惧的站在上边。她第一句话喊了出来,可看到这么多人看着自己,第二句话就憋在嘴里死活说不出口了。 看起来,这个女孩也是很少见到大场面的人。好在这些武士都来找老婆的,没有人愿意在公主殿下面前丢了面子,渐渐的,场子里就安静了下来。那女孩鼓足了勇气接着说道:“公主殿下的旨意,凡是前来参加比试的。需到台前来写下自己的名字、籍贯、年纪。然后抽签分组,捉对比试。双方只能使用竹剑,点到即止,自己认输,或者被逼出圈外的。判负。公主殿下的侍卫官会在场中巡检,禁止使用除拳脚和竹剑之外的任何武器……” 那女孩越说越是顺畅,看样子已经摆脱了最初的惶恐,渐渐变得有底气起来。她说的也不过是比武寻常的安排而已。只是她自我介绍乃是公主殿下的一个侍女,不过这个女子生的还是比较俏丽,有这样的侍女,想必公主也应该不在话下了。那些武士们顿时信心百倍,决意要在公主殿下面前一展所长。 一声鼓响,已经分好了队的武士们走上比武场。沈子成等人施施然的找了一块空旷的地方坐了下来。公主府里的人,看到这几个人气度大得不得了,想必也是不好惹的人物。虽然看起来很是面生。可还是尽量不要招惹好了。便也没人来管他们。沈子成和五女坐在一起,带着一休和小叶子,几名锦衣卫一字散开,护着沈子成,倒也是气派十足。 沈子成的眼光自然而然的落在新佑卫门比赛的那一块场地上。这两人比试也算是倒霉。面对着新佑卫门的那个武士,在平安京小有名气,他的剑法,走的是中段剑法,变招迅捷。在平安京里,算得上是一号人物。而新佑卫门也是将军府里有名的武士。两个人抽到一起,都暗叹运气不是很好。外边大把大把的菜鸟等着自己来欺负,怎么就一把抽到了这么难啃的对手呢? 别的场地上,要是强弱悬殊的话,一个照面就已经分出了胜负。可是新佑卫门不敢怠慢,双手缓缓的将长剑举过头顶,略微朝右边一偏,肌肉盘根错节的臂膀,一条条坚硬的肌肉在阳光下显得十分好看。新佑卫门的两脚不丁不八的分开站好,不动如山!双眼死死的盯着对手。 而他的对手,也是极为凝重,长剑扶在腰间,剑尖斜指着新佑卫门,脚下看似就像没有动弹。可是沈子成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的双脚还是在不断的移动,虽然只是寸许之间的变化。可是那也可以保证了他的身体在不断的转换着对新佑卫门的进攻方向。 “哪个有希望?”沈子成拉过唐一鸣问道。 一休和小叶子马上扭过头来,他们的小小心灵里,自然是以为新佑卫门会取得胜利。压根就没有想到过新佑卫门会输。听到沈子成这么问,两个小孩子还有些不太乐意。 唐一鸣仔细看了看,这才缓缓的说道:“大人,如今看起来也不好说。两人走的路子不同。新佑卫门采用上段剑法,出手必然是雷霆一击。可是我担心他后力不及,万一要是一击不中,很可能露出巨大的破绽。而他的对手,脚步一直在移动,不断的寻找新佑卫门的可乘之机。换句话说,也就是他的对手目前还没有现新佑卫门的破绽,要是他找不到什么机会,而强行进攻的话,那新佑卫门得手的机会就大得多了!” “这么复杂?”沈子成有些头疼,侧过脸来看着群美笑道:“你们说,新佑卫门需要多久才能打败对面的那个小子?” 这几个女子除了许芝兰和蝶衣之外,其他几个人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武功,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沈子成极为无趣,一回头看到那眨着明亮亮大眼睛的小叶子,顿时又来了笑容,拍着小叶子的脑袋道:“小叶子,要是我帮新佑卫门打赢了这一场,你以后天天唱歌给我听吧!” 一休把沈子成的话说了,小叶子笑嘻嘻的说道:“行啊,可是你不能上去帮新佑卫门打架。你又怎么能帮上他呢?” “这个简单!”沈子成看了看苏坦妹头上的金钗,笑道:“苏姑娘,借你的金钗一用!”苏坦妹迷迷糊糊的把金钗拔了下来递给沈子成,却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用。难道说,他要把这个金钗当做飞镖一样丢出去不成? 沈子成将金钗拿在手中,对着太阳比划了一下,缓缓的移动着金钗,那金钗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刺到新佑卫门对面武士的眼睛里。那武士被这亮光一闪,眼睛忍不住一闭,脚下的步子随之便是乱了。 新佑卫门不知道沈子成搞了这么多花样,但是看到机会又怎么能不出手?他大喝一声,右脚用力在地上一蹬,腾空而起,手中竹剑势不可挡的挥了下去,如同一座大山当头压下,又像是滔天洪水席卷而来,气势万千。那个武士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新佑卫门一刀砍下,手忙脚乱的用竹剑前去招架。 新佑卫门这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竹剑上,又是居高临下当头立斩。那武士的竹剑只不过是刚刚接触到新佑卫门的竹剑,立刻便感受到了那势不可挡的压力。也算是那个武士经验丰富,百忙之中变招,竹剑和新佑卫门的竹剑一粘即走,人朝左边躲去,而他手中的竹剑划了个圈子,拦腰斩向新佑卫门。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若是真刀的话,就算那个武士可以躲过当头那一刀,他的胳膊只怕也是保不住了。而新佑卫门已经猛扑了过来,身形在半空之中无法移动,就算勉强深吸一口气的话,哪怕取了那武士的性命,自己的肚皮上也难免要被切个口子出来。 一旁或者没有出手,或者已经败退的武士很多,看到新佑卫门和那武士的出手,不约而同的为新佑卫门的剑法,和那个武士百忙之中的变招喝彩起来。他们都是行内人,自然知道新佑卫门这一击的气度和那武士的应变都已经是上上之选。 可是转眼之间就看到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这些人又忍不住惊呼起来,虽然知道那是竹剑。可在两个高手的手中,就说是竹剑,就算是两根板凳腿,也能打的死人啊! “嗖!”新佑卫门的竹剑撕裂了空气,当头落在那个武士的额头上,可是他的竹剑没有力,而是硬生生的把力量全给收了回来。唐一鸣低呼一声不好,这个时候,新佑卫门要是不想伤到对方的话,只能收回力量,可是这一收,腰腹之间的破绽就更大了。对手要是不收的话,那一记竹剑打在新佑卫门的腰上,说不定就可以让新佑卫门受个重伤。 唐一鸣心中想着,手中一动,已经把一块飞蝗石扣在手心,要是到了那千钧一的时候,说不得自己就要出手将那武士打翻。 新佑卫门傲然看着那个武士。那武士却也很诡异的没有继续出剑,而是双手一松,将竹剑掉在地上,空着的双手沿着惯性从新佑卫门的身边划过。然后,规规矩矩的给新佑卫门鞠躬道:“新佑卫门,我输了!” 新佑卫门掌心里也都是汗水,他刚才那一下赌的很大,要是人家不收手,自己马上就重伤的下场。这也就罢了,泡不到公主殿下,那麻烦可就大了。 人家都已经鞠躬认输了,新佑卫门也马上给人鞠躬道:“再会!” “没想到日本人也有这样的好汉子啊!”楚方玉忍不住赞叹道。 沈子成冷笑一声:“那个人不是什么好汉子,他是一个浪人,虽然武艺还不错,可是没有靠山。之前我们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留意到了新佑卫门。想必他也是把新佑卫门当做自己的对手之一。但是他看到我们这群人站在新佑卫门身后的时候,就知道,新佑卫门除了是将军府的武士之外,背后还有一些有势力的人的支持。而且他刚才百忙中还瞥了一眼这儿,八成是看到了唐一鸣扣了个飞蝗石。他不傻,认输就算了,真要是想伤了新佑卫门,唐一鸣那一下就能让他吃大苦头!” “原来如此!”楚方玉点了点头,看着那个矮小的武士捡起自己的竹剑,走出了比武场。 唐一鸣这才说道:“刚才比试的,我都看了,大约有那么五六个人的武功和新佑卫门差不多,其他的都不足为患。大人,咱们那一招就可以用上了!” 新佑卫门刚刚走回来,小叶子爬到他的肩膀上,笑嘻嘻的抓着新佑卫门的髻,叫道:“新佑卫门好棒,好棒啊!” 新佑卫门尴尬的笑了笑:“只是才打了第一场而已,有什么棒不棒的!今天还有两场呢,遇到了高手,我也一样会输的!” 小叶子还想说些什么,沈子成看了看小叶子笑道:“来,先给怪蜀黍唱歌!” 第一百六十一章 甲兵菜馆 在沈子成等人的严密关注之下,新佑卫门轻轻松松的又胜了两场。这时候,场中已经只剩下十六个人了。再有四场就要全部打完。这一天的比赛已经完全结束了,太阳也渐渐偏到了西头。沈子成懒洋洋的站起身来,说道:“新佑卫门,帮了你一整天,好歹应该请大家吃个饭吧!” 新佑卫门尴尬的笑了笑:“应该的。平安京有个菜馆十分不错,我这就带你们去吃!” 小叶子忽然跳了出来,张牙舞爪的叫道:“怎么能叫新佑卫门请吃饭呢?他虽然是个武士,可是每个月只能从将军府领到一贯多钱。他到现在还没有在平安京买房子娶老婆呢!怎么能叫一个穷困的人,请大家吃饭?” 哎呀呀,沈子成顿时对这小丫头刮目相看,开口问道:“那小叶子,我问你,你觉得谁请吃饭比较好?” 小叶子转了转眼珠子,忽然拉住许芝兰的手,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许芝兰:“姐姐,你请我们吃饭好不好?” 我晕!沈子成差点没晕过去,这算什么,不好意思叫自己请客,拉着自己的老婆要请吃饭,花来花去不都是自己的钱吗?沈子成瞥了一眼许芝兰,这时候就是要看清楚自己的老婆是不是一个败家老娘们的时候了。许芝兰摸了摸小叶子的小脑袋,笑道:“好呀,小叶子说说想吃什么,姐姐带你去吃!” 小叶子蹦到一休的身边,叫道:“那就去甲兵菜馆吧!” 沈子成倒是无所谓,新佑卫门的脸色却是马上就变了,他知道所谓的甲兵菜馆,在平安京是赫赫有名的地方。那里非是达官贵人不能消费得起。因为小叶子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叫她说什么地方的菜好吃,她也说不出来,于是只能说自己耳熟能详的。一开口就是平安京最顶级的菜馆了。而且,那里不但是消费高,还要看客人的身份,像自己这样的低级别武士,想要进门,那就难得很了! “我们还是去别家菜馆去吃吧!”新佑卫门喃喃的说道:“我有钱,我可以请你们!” 沈子成笑道:“你看我像是心疼那点钱的人吗?一开始说那话就是逗你玩的。别介意啊。那个甲兵菜馆。好了,就是它了……” 新佑卫门还想说什么,可是沈子成已经迈开大步朝前走去,小叶子一蹦一跳的在前边带着路。一休牵着她的小手,两个小孩子似乎是无忧无虑的在路上蹦着。可是五作和新佑卫门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一个低级武士,一个农夫。凭什么去甲兵菜馆这么高档的地方去消费啊。只不过这话又没法对沈子成去说,总不能说,沈大人啊,你的级别是够了,可是我们的身份太低,不能进去啊! 沈子成并不知道这其中的道道,便跟着小叶子等人一路走了过去,在公主府出来之后,转过三个路口,迎面便是一个唐宋建筑模样的三层小楼,楼前边有一个白色的匾额,上边用端端正正的宋体写着:甲兵菜馆。四个大字用黑墨写就,裱在里边,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风雨雨,却还依然显露着自己的颜色。 “看起来不错嘛!”沈子成一抬脚就准备走进去。没想到从门口站出来两个穿着蓝白格子和服的男子,一左一右挡住了门口,冷眼看着沈子成。 “呦呦呦,今时今日,这样的服务态度可不行了!”沈子成冷笑道:“两位,你们挡在门口是什么意思?” 楚方玉急忙过来把沈子成的话翻译了。左手边那个汉子傲然说道:“你们是中原人?还是高句丽人?我们甲兵菜馆,在平安京是赫赫有名的,就算是做官的,也不可能人人都有资格进来吃饭?你看看你们这副德行。有个死老头子泥腿子,还有个满身臭汗的低级武士。再看看那几个,你们什么身份啊,凭什么来这里吃饭?赶紧走远点好了!” 沈子成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看着右边那个汉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银子:“通融一下,两位就拿去喝点酒好了。咱们好歹也是有些身份的人,要来这甲兵菜馆吃饭,肯定是够资格了。只不过,也不方便跟你们说。这样好了,你们睁只眼闭只眼放我们进去。然后,大家其乐融融,不是甚好?” “好个屁啊!”那汉子估计平时收小费也没少受,一把夺过沈子成手中的银子,远远的丢在地上,吐了口口水道:“刚才我兄弟跟你说那么多,就已经给你面子了。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这点银子就拿来当什么?以为我们甲兵菜馆就是这么不值钱的地方吗?赶紧滚啊?不滚的话,马上叫人出来叉你们走……” 几个锦衣卫看到大人受辱,马上就要上来厮拼,沈子成一抬手,这几个锦衣卫立刻停下脚步不动。而那两个汉子看沈子成他们人多,大多还都穿着低级武士的服饰,也怕是不太好对付,唿哨一声,十来个浪人就从侧门里跑了出来。 楼上似乎有些达官贵人,大财主在吃饭吧,几个歌伎陪着他们,这些人都坐在窗户旁边,笑嘻嘻的看着楼下的闹剧,似乎要看着沈子成等人是怎么丢脸的。 沈子成似乎一脸不介意的样子,笑嘻嘻的走过去,从地上把银子捡了起来,装在口袋里,又对那浪人说道:“看来,我们是没资格来这里吃饭了?” “废话,有资格来这里吃饭的,我们还能认不出个面相么?就凭你这样的东西,赶紧走远一些,不要妨碍了我们甲兵菜馆做生意。也不是我吓唬你们!”那汉子大拇指一翘,指着身后的浪人接着说道:“要是让他们出手,我怕活活打死你!” 沈子成含笑看着说道:“我是从中原来的!” “中原来的又怎么样,什么玩意!”汉子傲然看着沈子成,捏紧了拳头:“在平安京,这玩意大,就能说话!” 沈子成拍了拍胸脯,长出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说什么玩意大呢,这个啊。唉,其实,不管比什么,我都怕你自卑!” 转过身来,沈子成看着自己的部下,喝道:“你们都听见了吧?人家已经说了!”说着,沈子成捏紧了拳头,比划了一下:“这玩意大就能说话。去,给人家看看你们这玩意大不大!” 那些锦衣卫看到大人受辱,早就已经憋不住火了,一听这话还得了,一窝蜂的冲了上去。新佑卫门愁眉苦脸的看着沈子成,喃喃的说道:“不要打出什么事才好啊,甲兵菜馆的老板,我还不知道是谁呢。不过能在平安京开这个菜馆的,后台一定硬的不得了。到时候,莫要给大人找什么麻烦才好!” “怕什么?”沈子成安抚了两句,蹲下来捂着小叶子和一休的眼睛:“小孩子不能看人打架哦。那些都是成年人干的事情!” 一休笑道:“新佑卫门,你太过虑了。就算是天皇陛下和将军阁下也对沈大人礼遇有加。难道你还害怕这些不知所谓的人会给沈大人带来什么麻烦吗?” 沈子成叹息道:“这娃子,真不是一般聪明!”五女都站在沈子成的身后,唐一鸣护着五女,并未参加战斗。不过蝶衣一卷袖子,期盼的看了沈子成一眼。沈子成摇头叹道:“女大不中留,去吧去吧,下手不要太狠!” 蝶衣一听这话就风一般的卷了出去,她身材虽然矮小,可是拳脚有力,专门挑那些被锦衣卫打翻在地的浪人出手,拳脚落处,都是人家吃疼的地方。那几个锦衣卫都是第一队里的好手,一个人起码打翻两三个浪人。不一会儿功夫,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下了十来个浪人。而有个要邀功的锦衣卫,抓住那个一开始跟沈子成比划拳头的汉子,拖到沈子成的面前来。 沈子成伸出拳头,缓缓的说道:“你是不是说,这个玩意大,就管用?” “好像是……”那个汉子胆战心惊的回答道。 砰,沈子成捏紧了拳头,一拳打在他的眼窝处,顿时一只熊猫眼露了出来。 “我们现在是不是能进去吃饭了?”沈子成又问道。 “能,能……”那汉子看起来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家伙,知道眼前亏吃不得。一口气叫了好几个能。 沈子成松开手,一脚将他踢的老远,冲着五女和锦衣卫叫道:“走吧,进去吃东西去!”五作和新佑卫门,一人拉着一个孩子,愁眉苦脸的跟在后边,一起走了进去。他们反倒没有一休那么镇定。怎么说呢?一休好歹也是皇帝的儿子,跟将军都没事见面。自然不觉得有很大的压力。可是五作和新佑卫门到底是寻常人,一直谨小慎微的生活,哪里敢随便去得罪人。一颗心倒是惶恐不安。 沈子成大咧咧的走上二楼,挑了几张靠窗的桌子坐下,那些裹着白色围裙的“服务员”壮着胆子走了过来,伺候着沈子成等人。 菜还没点完,忽然楼下传来一声怒喝:“是谁在甲兵菜馆放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来跟他比 沈子成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一听楼下有人叫喊,心头大喜,低头朝楼下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武士服的男人,长得十分高大,骑着一匹健马来到楼下,还龇牙咧嘴的大叫。后边远远有十来个武士气喘吁吁的跟着跑了过来。 “看到没!”沈子成指着楼下的那些武士对自己手下的锦衣卫说道:“看看这待遇,人家是用脚丫子跑。你们沈大人对你们可不错吧?只要沈大人有马骑,你们个个都能用四个蹄子跑。哪像这些小鬼子,一个个小气八交的,连马都舍不得给人一匹!” 锦衣卫立刻一记马屁送到:“大人对咱们这些番子自然是没话说!” “看着点菜吧!”沈子成把菜单给自己的手下一丢:“不用心疼钱,我看了,今天八成这甲兵菜馆也收不了咱们的钱了。唐一鸣啊!” 唐一鸣低声道:“怎么了?” 沈子成笑道:“咱们下去会会那个家伙。不过,这个翻译嘛!” 一休笑眯眯的答道:“我去好了。”沈子成低头看了一休一眼,不禁暗赞这个小和尚聪明。虽然说一休是皇子的事情,知道的人不是很多,但是假若这个甲兵菜馆的老板真的很有本事的话,也应该听说过一休就是后小松天皇的儿子。而且,一休小和尚还是足利义满将军保下来的人物,就算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同时开罪后小松天皇和足利义满将军啊!不然的话,甲兵菜馆就可以马上改成甲兵棺材铺了! “好,我们三个下去!”沈子成袖子一甩,带着唐一鸣和一休就走了下来,刚走到楼梯转弯处,就迎面碰上了那一伙气势汹汹的浪人一窝蜂的冲上楼来。那些服务员还笑眯眯的给其他桌子的客人陪着不是:“这些事情在我们甲兵菜馆并不常见。只是有些人不开眼而已。等我们老板教训了他们之后,一切就都正常了。到时候,咱们甲兵菜馆会给大家每桌送上两瓶美酒……” “就是你们要来甲兵菜馆吃霸王餐?”为的武士厉声喝道。 沈子成的眼光却没有落在他的身上,眼光轻飘飘的落在了后边一个武士的身上。那个武士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的斗笠帽,挡住了半个脸。不过沈子成居高临下看得十分清楚。露出来的下巴是雪白雪白的,而且还没有胡须。更要命是,再看“他”那雪白粉嫩的脖颈,居然还没有喉结,这也就罢了,胸口还是涨满满的……沈子成差点没叹出气来,女扮男装,拜托你也有点专业精神好不好?一个女浪人嘛,浪就浪了,还怕装成男人,别人不知道? 这十来个武士还挺有规矩,他们并没有动刀剑之类的武器,只是拿着练武用的竹剑,看样子也不想伤了人命。 “我们是来这里吃饭,不是来吃霸王餐!”沈子成拍了拍腰包:“钱,老子多得是。就是看不惯你们菜馆,不招待老子!” “既然你们已经说老子是来吃霸王餐的,那我不吃都不好意思。得了,今天这单啊,你们自己结了吧!”沈子成笑眯眯的说道。一休忍不住白了沈子成一眼,不过还是将沈子成这话给翻译了过来。 为的武士迟疑了一下,没想到还有人来吃霸王餐吃的振振有辞的。他想了想,又厉声喝道:“平安京也是有官府的,你就不怕把你送到平安京的官府里去吗?” “爱送不送!”沈子成懒洋洋的答了一句,牵着一休的手对那些武士说道:“肚子很饿,我要回去点东西吃了。你们若是想上来打架呢,就拜托赶紧来打。要是不想打,就赶紧滚出去。这楼上的唐宋风格看起来十分清雅秀丽,多了你们这群不伦不类的东西在这儿,实在是大煞风景,一会儿别折腾的我连吃饭都懒得吃了。” 一休无奈的将沈子成的话语给翻译了。那些武士气得七窍生烟,却还是沉得住气,没有动手。沈子成也不搭理他们,随手牵着一休走回自己的座位,就丢给唐一鸣一句话:“老唐,你自己看着办啊,他们谁想上来,你就打谁。”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唐一鸣朗声叫道:“下官守在这里,谁来我就打谁!” “好,有气势!”沈子成瞥了一眼菜单:“先来个翡翠鱼片吧……” 一旁伺候着的店伙计个个都傻了眼,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按照沈子成吩咐去办,可要是不办的话,他身边那几个锦衣卫醋钵大的拳头马上就要飞过来。不过,若是办了,回过头来不知道老板要怎么找自己算账呢。 甲兵菜馆有人闹事的消息,渐渐传了出去,这个世界无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都不缺少有好奇心的人。路上渐渐聚拢了许多行人,抬着头看着这个在平安京赫赫有名的甲兵菜馆,今日不知道得罪了何方神圣,要被人来踩了场子。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正因为他们不明真相,所以猜测的越来越厉害,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除了沈子成那几座之外,其他的食客都已经渐渐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新佑卫门低声说道:“沈大人,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吃饭吧,平安京也不仅仅是甲兵菜馆一个饭店。” 沈子成两眼一翻:“不走!”他是想起来在后世的时候,王府井大酒店曾经绝对不允许衣着不整齐的人入内。可是那时候中国的摇滚之王崔健,就故意穿了一身破破烂烂的破军装,大摇大摆的要去王府井大酒店吃饭去。故意给那装孙子的饭店来了个难看。有本事你就别让崔健进去,做到一视同仁呗!但是饭店又做不到,他们怎么敢把崔健这样的人物往门外赶?这条规矩后来也就渐渐废了。 现在这甲兵菜馆摆明了是跟那时候王府井大酒店一样装孙子。你可以明码标价,吃不起的人自然不会来,但是你是开饭店的,打开门做生意,总得让人家消费得起的人进来。今时今日这样的服务态度是不行滴。作为商科出身的沈子成,决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些日本的徒子徒孙。 “砰砰砰!”楼梯上的脚步声响个不停,那些武士终于按耐不住心头的怒火,一窝蜂似的冲了上来。沈子成抬头看去,只见唐一鸣傲然站在楼梯口,先是一个武士冲到唐一鸣的面前,挥动竹剑,朝着唐一鸣双腿砍去。好个唐一鸣,猛然一跃而起,右脚闪电般的弹了出来,将那个武士踢了个跟头。咕噜噜的从楼梯滚了下去,还撞翻了好几个躲闪不及的同伴。 另一个武士一看此路不通,马上从楼梯扶手便跳了下去,随手勾住二楼的楼板,向上攀爬了两下,将腰间的竹剑拔了出来,横着朝唐一鸣刺去。唐一鸣看也不看他,右脚高高抬起,一脚将他的竹剑踩在脚下,他这一踩的力量非同小可。竹剑的剑尖被他踩在脚下,可是剑柄处却是猛烈震动,一弹之下,将那个单手挂在二楼板壁上的武士震了下去。 这些日本武士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唐一鸣这样的高手,大吃一惊,接连受挫。这时,日本武士们痛定思痛,终于改变了战法,三人一排,将楼梯口挤得满满的。六人同时出剑,前方三人攻唐一鸣上三路,而后方三人攻唐一鸣下三路。这样子,若是唐一鸣还不退出楼梯口的话,六只剑,他无论如何不可能同时躲过去。 沈子成也紧张无比的看着唐一鸣那边的动静,看到这六剑齐出,沈子成吓了一跳,却不知道唐一鸣要怎么应对。没想到的是,唐一鸣这家伙虽然看起来是斯斯文文,貌似有些脑子转不过来弯似的。可是一到了动手的时候,便是天马行空,常有出人意料的奇思妙想。用作诗来比喻的话,就是别人妙手偶得的佳句,在他便是信手拈来…… 唐一鸣大喝一声,这次是左脚重重的在楼梯板上一跺,跟着右脚飞出,将楼梯扶手踢得飞了出去。自己随即朝后一跃,飘然落在二楼的楼板上。可是只听噼里哗啦一声巨响,那楼梯却是垮了一大半下去。十余个武士摔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只有一个例外,在唐一鸣伸脚将那楼梯跺沉的时候,一个武士就飘然跃起,身形如燕,一只小脚在墙壁上一撑,借着那一蹬之力,手中竹剑直取唐一鸣胸腹之地,剑势凌厉,堪称高手。 “呦西!”新佑卫门忍不住赞道。这一剑出手,虽然比起新佑卫门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差距,但是因为走得路子不同。这一剑已经尽得柳生一族的精髓,诡异,迅捷,充满了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气势! 如果,他遇到的是另一个人也就算了,可惜他遇到的是唐一鸣。唐一鸣,侧身,让步,伸指,在他的竹剑上一弹。那人几乎拿捏不住,竹剑想要脱手而出! “不要伤他!”新佑卫门叫了起来,对手难求啊!尤其是跟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更加难找,新佑卫门一把抓住自己的竹剑,跳了过来:“我来跟他比!” 第一百六十三章 打赌 新佑卫门竹剑一握在手,奔雷一般直朝那个武士飞去,沈子成看得清清楚楚,那个武士就是之前在楼梯上被他一眼就看穿了是女扮男装的那个人。只是没想到,一个女子的身手居然也如此之好,实在是让自己有些情何以堪! 不过,沈子成转念一想,自己手下的锦衣卫,论起功夫来,个个都比自己强,可不是一样要老老实实的听自己的话么!这个世界,拳头大的确是硬道理。但是也要看这些拳头是掌握在谁的手中。朱元璋现在已经老了,不再是当初少年时的那个英雄好汉。可是谁敢惹朱元璋,放眼整个亚洲,就算是蒙古人现在能进长城吗?他们不是一样,要被朱元璋从中原一口气赶到草原上去? 新佑卫门剑势如虹,直飞那女子的斗笠。那个女子跳上二楼已经难能可贵,剑又被唐一鸣给弹了一指,本来就有些拿捏不住。新佑卫门的力气又大得很,这么迎面一碰。她的剑无论如何也再拿不住,飞落到地上。新佑卫门长剑不止,顺势将那女子的斗笠挑落开来。 一顶圆滚滚的斗笠在地上溜溜打了两个圈儿才落定,一头瀑布般的长披散下来,露出一张清秀俏丽的脸蛋。眉毛又细又长,日本人大多都是矮鼻梁,可是这个女子却有一个小巧高挑的鼻子,虽然她的嘴唇略显厚了那么一点点,可是搭配起来看,却是怎么看都怎么顺眼。饶是沈子成见惯了美女,看到这个女子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五女齐刷刷的扭头看了沈子成一眼,沈子成立刻正襟危坐,表示出一副老子只是以敌视的眼光看这个女子的模样。 新佑卫门却是大惊失色,急忙将竹剑一收,躬身道:“原来是公主殿下!” 沈子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搞错吧?这位就是日本的公主殿下?一休的同父异母姐姐?后小松天皇的女儿?不过,转念一想,沈子成也顿悟了过来。甲兵菜馆在平安京有这么大的排场,后边一定有实力人物支持。日本的天皇很穷,穷的可怜,但是日常的开销总是要维持的。后小松天皇倒不像其他天皇那样爱面子,索性叫自己的女儿出来,和那些有势力的将军一起开了这个甲兵菜馆,一来可以补贴些钱用,二来也可以和平安京的官员们联络一下感情。无论是什么身份,只要大家绑在一起做生意,那就是决然不同了! 沈子成想通了这个环节,便笑嘻嘻的站了起来,走到新佑卫门的身边。那位日本的公主还气得满脸通红。新佑卫门陡然看到自己的梦中人,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也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公主殿下冷哼一声,捡起竹剑和斗笠就要转身离去。可是二楼的楼梯已经被唐一鸣一脚给跺了。她现在就算是要走,也不方便走开。 已经表露了自己女人的身份,总是不好意思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吧! 沈子成坏笑着说道:“原来这位就是日本的公主殿下,还不知道怎么称呼,看起来,这甲兵菜馆,公主殿下也是有一份的。不如就一起坐下来吃点东西,聊聊天。大家谈谈人生,聊聊将来,也是很好的嘛!” 楚方玉一听沈子成又没什么好话说出来,白了他一眼,将沈子成这番话尽量用一些平淡的口吻说了出来。 那个公主倒也是豪爽人,看了看自己在楼下摔得东倒西歪的部下,走到楼梯边,吩咐他们自行离去,又叫人赶紧把二楼的楼梯给修好。这才将斗笠带上,随着沈子成和新佑卫门等人一起走到了他们的座位边上坐好。 一旁其他的酒客现在都老实了许多,一是因为他们看到甲兵菜馆的幕后老板也吃了亏,现在还跟人一起坐下了。二是因为沈子成手下的锦衣卫们抱着膀子就站在他们的身边看着这些人吃饭,一脸的穷凶极恶。这些人真是食之无味,恨不得赶紧有人把二楼的楼梯给修好了,自己赶紧跑路得了! 公主殿下坐下之后,却是看也没看新佑卫门一眼,他们身份悬殊实在太大。一个是低级武士,一个是公主殿下。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物。而新佑卫门却是紧张无比,连手应该放在哪儿都不知道了。整个人汗如雨下,一个劲的在那儿哆嗦! 沈子成微微一笑打破了僵局:“没想到啊,原来公主殿下对做生意还这么有兴趣,不瞒公主殿下说,我在中原原本也是个生意人。说到开饭店,那更加是老本行了。有空的话,大家可以交流一下,切磋一番!” 公主冷笑一声,缓缓开口,她的声音甚是好听,如清泉流淌一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有中原人,还有日本的武士混在一起,还有这两个小孩子和农夫。你们到底知道不知道甲兵菜馆是什么地方,不是人人都可以进来的!” “哦,我知道!”沈子成从怀里取出自己的文碟,打开递给公主:“难道你在平安京这么久,都不知道大明有个使团现在来了平安京,正在和你们的将军以及皇帝会面吗?” 公主的脸色微微一变,接过文碟看了两眼,她自然认得真假,这一看便知道这些是货真价实的大明使者,不由得气势弱了几分。她的父亲后小松天皇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天皇而已,手里一没兵二没钱。很多事情都要仰仗着足利义满将军来办。自己开这个甲兵菜馆,其实里边也有将军府的人参与,不然的话,又怎么能在平安京吃得开呢?不过,想到这一层,公主殿下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刚才她的人本来是和将军府的人在一起的。可是酒馆的人来报信,说是有一群人来闹事,公主想也不想,就要跟着一起来看看,可是那些将军府人倒是狡猾的人,找了个借口就溜之大吉,看样子,他们是早就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可他们偏偏不告诉自己。实在是可恶极了! “原来是大明朝的使者。”公主款款欠身,站了起来,鞠躬道:“那是我们的不对。还请大明朝的使者见谅!” 能见风使舵,是个人物。沈子成不免对这位公主殿下又高看了一线。他瞥了新佑卫门一眼,对公主说道:“其实也不必多礼。我姓沈,叫沈子成。公主殿下方才也应该看到了文碟上的名字。这一位是将军府的武士,名叫新佑卫门。他武艺群,之前还参加了公主殿下举办的比武大会。不过,在下有一件事不明白,为什么公主殿下要举办这个比武大会呢?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公主缓缓的说道:“既然是大明朝的使者,我就无需瞒着你们。现在平安京里不是很太平,虽然我们贵为皇族,可是也需要有一些力量来保护自己。沈大人看到了,我带来的武士,就连您手下一个武士都打不过。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我还能指望他们来保护我吗?” 沈子成不由得暗笑,开什么玩笑呢?现在放眼全日本能打赢唐一鸣的人有没有都不好说。再说了,唐一鸣还年轻,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假以时日,他一人一剑,横扫日本武术界也不是什么空想! “原来公主殿下是这么想的。那倒是简单了!”沈子成指了指新佑卫门:“这个家伙武功是很好的,公主殿下不如收了他做贴身保镖吧!” 蝶衣最是聪明伶俐,一听沈子成的话头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便接口道:“是啊,这位公主姐姐,你看新佑卫门,个头又高,身板又壮。武功又好,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人才。您要是收了他做保镖,就算带着出去也有面子啊?” 新佑卫门顿时尴尬的起来,双手连连挥舞道:“我哪里能做公主殿下的保镖,我哪里有这个资格?” “你也有自知之明吗?”公主冷笑道:“早上的比试我都暗中看了。要说,你的武艺也算不错了。不过你是将军府的人,你怎么出来?足利义满将军会放你出来吗?再说了,和你武艺旗鼓相当的,也有好几个人……” 沈子成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他这个人就是护短的很,见到新佑卫门就心中欢喜,现在看公主不拿新佑卫门当个菜,一肚子火气就莫名其妙的上来了:“公主殿下,你的武艺看起来也不过如此而已。新佑卫门的功夫绝对不是平平无奇,什么和他旗鼓相当的?明日,你就看清楚了,我打赌新佑卫门能拿第一!” “是么?”公主冷眼扫了一下新佑卫门,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沈子成火了,回头一看许芝兰,许芝兰知道丈夫的赌性又上来了,把钱袋递给沈子成。沈子成从里边取出一块通透的宝玉:“看清楚了,和田玉。我就跟你赌五百两黄金。新佑卫门必然能是第一!” “好!”公主接口道:“我便赌他无论如何都拿不到第一!” 新佑卫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沈子成冷笑道:“明日希望公主殿下莫要输得掉眼泪才好!” 第一百六十四章 收编 既然已经说出口了要公平较量一番,公主殿下便冷冷的告辞,扬长而去。只留下新佑卫门还在呆呆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嘣!”新佑卫门的脑门上被沈子成猛敲了一下。锦衣卫的同知大人怒喝道:“还看什么看?人家压根没拿你当个豆芽菜。新佑卫门,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新佑卫门喃喃的说道:“哦,我的公主殿下……” 完了,没救了,这是犯花痴了。沈子成懒得理他,转过脸来对一休说道:“小师傅,麻烦你去和新佑卫门好好说说。至于他明天怎么打赢,我来安排就是了!” 一休含笑答应了,和小叶子一左一右坐在新佑卫门的身边,两张小嘴喋喋不休的开始开导起这个木鱼脑袋的武士来! 沈子成叹息一声,对王璨说道:“你那个什么金针**,确认是有用的吗?” 苏坦妹一听,抢着说道:“沈公子,这样不好吧,说了比武是公平比试。要是咱们暗中使什么手段的,岂不是被日本人耻笑?再说了,明天新佑卫门未必就一定会输给其他的武士。沈公子也未免太多心了吧?” 这时候,甲兵菜馆的伙计们看到幕后老板都已经走了,知道这伙人是无论如何也得罪不起的,便老老实实的端着酒水一溜烟的上来伺候着。各种各样新鲜的瓜果,上好的美酒,还有制作精美的时蔬凉菜已经送来了不少。五作战战兢兢的拿着菜单,这辈子,五作老爷子也没想过自己会来这么高档的地方吃饭,看着那一个个华丽的菜名和后边高的离谱的价格,老爷子的心里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愣是一个都不敢点。 好在一休心领神会,看到五作老爷子这么紧张,就伸手把菜单接了过来,自己开始点菜。沈子成估摸着这些伙计也听不懂汉语,便放心大胆的跟苏坦妹说道:“苏姑娘,你这就不对了。” “我怎么不对了?”苏坦妹觉得自己振振有词,明显是有理有据的一方呀! “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沈子成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笑呵呵的说道:“苏姑娘,你要知道,比试是在公主的比武场进行。评判也是公主殿下的人。她若是打定主意不让新佑卫门去拿那个第一的话。她的办法多得很。小日本是很狡猾狡猾地!” 沈子成忽然感到两道凌厉的目光盯在自己脸上,回头一看,一休正没好气的看着自己。沈子成接着说道:“一休,你是例外!” 苏坦妹忍着笑说道:“看来沈公子以为公主是一定会使诈了?” “那简直是必然的!”沈子成一本正经的说道:“苏姑娘,还有你们几个姑娘家好好想想,今日的比试。咱们从头看到尾。理论上说,新佑卫门应该是三甲的水准,至于最后能拿第几,就要看临场的挥了是吧?那为什么公主殿下能够信誓旦旦的说,她就能保证新佑卫门拿不到第一呢?这句话,我可都不敢去说!” “大人说得是!”武林高手唐一鸣的话,是给沈子成这个论断,加上了一个沉重的砝码。 沈子成赞许的看了看唐一鸣,笑道:“回去升你的官,加你的俸禄。”不过,玩笑归玩笑,沈子成还是接着给几个姑娘分析道:“现在的问题不在于新佑卫门到底能拿第几。而是你们都看到了新佑卫门对这个公主算是一片痴心在玉壶……” “是一片冰心在玉壶!”楚方玉叹息道。 “我是借鉴一下!”沈子成脸色红都不红一下,接着说道:“新佑卫门算是有心人了。虽然说,这种事情最好的两情相悦。可是一开始公主和新佑卫门的身份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地位天差地别。这样的话,又怎么能让新佑卫门有机会去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呢?所以了,这次比武,新佑卫门能否拿到第一,就关键的很了!” “可是,就算是新佑卫门拿到第一,他最多也就是能成为公主的保镖而已。又怎么可能跟公主有将来呢?”蝶衣一手托着下巴,痴痴的问道。现在的小蝶衣对于男欢女爱的事情还不甚了解,但是阶级的差异,她可是深有体会! “而且,将军府也未必肯放新佑卫门去公主殿下的身边当保镖啊!”许芝兰接口分析道:“保镖虽然离公主殿下是近了很多,可是保镖不管怎么说,也是个低贱的活儿。新佑卫门在将军府就算是个低级武士,那也是有自己的身份。做了保镖就……” 许芝兰以前也曾经给那些大户人家的女眷看家护院,自然知道做保镖的辛酸和辛苦! 沈子成眼珠一转,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王璨道:“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有什么意见都提。” 王璨浅浅一笑,看着四位姑娘,这才说道:“听诸位姐妹说了许久,小妹倒是想起自己家的事来。那时候,小妹家父含冤入狱,小妹几要沦落为贱民。可是多亏了沈公子相助。得到皇上青眼有加,做了个女神医,家父的案子也就此结了。所以,小妹仔细一想,沈公子做事一向都是谋定而后动。他若是说有办法,那定是有办法了!” 这马屁拍的是叫人一个舒服啊!沈子成只觉得自己就像猪八戒吃了人参果,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朝外散着舒坦。苏坦妹和楚方玉两人面面相觑,哎呀,这么长时间都没现,原来王璨这个小妮子这么会说话。这姐妹两人,无论是相貌,身段还是才学,都胜过王璨不止一筹。可是论起讨沈子成的欢心来,却是拍马莫及。一念及此,两女不由得决心以后要向王璨好好学习。说到底,将来自己是非沈子成不嫁的嘛!不把地位给奠定好了,将来这大房之争,还难说的很呢! 沈子成不知道这几个女子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只是接口说道:“其实,我也想过了。这地位一事,可以说变就变。足利义满将军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的。只是不知道新佑卫门这家伙,自己干不干!” 一休刚刚点完菜,一听沈子成这么说,急忙插口问道:“沈大人,日本有日本的规矩。新佑卫门是个武士,他的出身在此,就算是在军中立下大功,将来也只能做个小官。他毕竟不是贵族出身。沈大人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帮新佑卫门呢?” 沈子成笑道:“你们日本有日本的规矩,我们中原有中原的规矩。新佑卫门的身份,在日本是没法改变了,不过……” 沈子成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递到新佑卫门的面前,诚恳的说道:“新佑卫门,你的武功很好,为人也很好。非常适合我们锦衣卫这个有前途的职业。新佑卫门,你好好考虑一下,若是你愿意加入锦衣卫,我担保你做个百户!” 好几桌人都傻了眼,没想到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沈子成,居然玩了这么一手,把新佑卫门拉进锦衣卫,做个百户,虽然官是不大。可是那新佑卫门就已经成了锦衣卫的人了,跟什么日本的武士阶层,也就没多大关系了。而且沈子成跟足利义满的关系非同小可,若是他跟足利义满开了口,想必足利义满怎么也不可能不满足沈子成这一点小小的要求! 新佑卫门一时半会还没明白沈子成的苦心,傻乎乎的看着沈子成。 一休索性替他答道:“大人,若是新佑卫门去了锦衣卫,那他将来就不再是一个日本武士,他在日本的一切,很可能就要从此失去。大人,你替新佑卫门想过吗?” “想过!”沈子成淡淡的说道:“新佑卫门本来就是个孤儿,被一个低级武士收养,十来岁的时候凭借自己的一身武艺投靠了足利义满将军,在将军府里也算是一个武艺出众的武士。不过由于他出身太低,虽然武艺不错,可是混到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低级武士而已。他这辈子要是想出头的话,我觉得,跟着我做锦衣卫,要比在日本当一个小武士要好得多!” 新佑卫门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说道:“沈大人,谢谢你的好意,可是锦衣卫到底要做什么,我却一点也不知道,若是我去了锦衣卫,是不是就要离开日本?” “你是不是离开日本不要紧!”沈子成想了想,这才接着说道:“只要你愿意跟着我。那我可以担保,如果你离开了日本,那么那位公主殿下,一定会离开日本,来到中原的。相信我,新佑卫门!” 新佑卫门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想了想,权衡利弊,马上就答道:“好的,我就答应大人,不过,如何从将军府里出来,这个还需要大人想办法!” “这些你就不必担心了!”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我自然会去和足利义满说的。还有,你来了锦衣卫,就做第一队的工作,保卫我的安全就行。别的,你暂时也不用去管。还有,你的汉语,是要好好说说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龙狮郎今天的心情挺不错,一大清早起床,龙狮郎先是用冷水冲了个澡,跟着便将自己的得意武学又从头到尾练了一遍。他在平安京的人脉也算有一些,隐约听说这一次要是可以进入三甲,或许就有机会成为公主殿下的贴身保镖! 保镖这两个字,龙狮郎并不在乎,可是贴身这两个人,就让龙狮郎浮想联翩了。他自问实力在众位武士之中也绝对是上上之选。有几个对手,不过,龙狮郎自信也不输于他们。何况自己今天的状态好得出奇。到了比武场上,那就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两套剑法练完,龙狮郎的身上隐隐出了一身汗水,他还**着上身,此时抓过一件小袍子披在肩上。低级武士的日子是很清苦的,龙狮郎却是个例外,他家中是做买卖的。倒还算得上是有钱。家里还有两个仆人伺候着,现在,早饭已经做好了,龙狮郎也觉得肚子有些饿,随手将竹剑放在兵器架上,转身就要朝房间里走去,淡淡的饭香快要飘进了龙狮郎的鼻子里。 “吃完了饭,就要去比武场了!”龙狮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股强烈的必胜意愿涌上心头。 嗖,一阵强烈的剑风直奔龙狮郎的后脑,龙狮郎大吃一惊,他还没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有人摸到了他的家里,现在看起来,人家是有备而来。龙狮郎到底不是一般人,急忙转身回掌就挡! 说时迟那时快,龙狮郎刚刚挡过这一击,随即便是一阵凄厉的风声卷向自己的腰间。这一次,龙狮郎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只觉得一股大力狠狠的冲击到自己的腰间,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嚓……龙狮郎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扶着腰半天也爬不起来,直到现在,龙狮郎还没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伤了自己呢! ………… 小野元江扛着自己的竹剑,走在前去比武场的路上,他习惯了早上早早就起来,这一路上,他脚步轻盈,走得十分愉快。小野元江是看中了公主殿下,他和新佑卫门一样,都是想要追求公主殿下的人,如今,小野元江一边畅想着要把公主殿下拿下,一边琢磨着怎么打败包括新佑卫门在内的几个强劲对手! 正想得开心,小野元江就已经走到了平安京一处僻静的胡同里,这儿看不到一个人。不过小野元江艺高人胆大。他又怎么会害怕自己一个人从胡同里走过去呢?从胡同里缓缓的走过,小野元江还哼着小曲。 忽然间,从墙边跃下一个人来,手中不知道拿的是什么东西,当头就朝小野元江砸下。小野元江吓了一跳,不过他到底是习武出身,条件反射性的就用竹剑一指那人,剑尖指向那人的胸腹。到了小野元江这样级别的高手,手中别说是一个竹剑,就算是一个烧火棒也很有可能要了对手的性命。偷袭小野元江的人不敢怠慢,急忙一个鹞子翻身,逃过剑尖的挺刺。小野元江冷哼一声,得势不饶人,竹剑一送,接着奔着那人而去! 那个人只顾着朝后退却,小野元江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不过就是这样三脚猫的功夫,居然也敢来暗算小野元江大人?这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当然,想是如此去想,小野元江出手还是很谨慎的。他知道,对面那个人的武功比起自己来说,实在是差了太多,尽管自己还是要小心谨慎,可是取胜应该不在话下! 小野元江甚至已经想到,当自己打倒了这个刺客之后,一定要把他踩在脚下,厉声斥骂,问问到底是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来暗算自己。 正想得美呢!忽然之间,就从那个人跃下的位置,又跳下两个人来,第一个人手中居然拿的是一张大网,当头就朝小野元江罩下。小野元江快步朝后一退,两个滑步将那张大网险险避开。那张还带着鱼腥味的大网,就擦着小野元江的鼻子飞了过去。让小野元江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觉得脑后一疼,跟着便是啪的一声! 小野元江捂着头转过身看去,只看到一个穿着貌似唐装的男子,手里拿着半块板砖,正得意洋洋的看着他在笑! …………………… “放心好了!”沈子成低声对一休说道:“一休小师傅,我手下的锦衣卫,已经派出去了不少,虽然这里的平安京,但是你要相信我的锦衣卫的办事能力,要查到那几个跟新佑卫门功夫差不多的人,并非什么难事。今天他们就算还能来比武,十成功夫也已经去了七八成。打闷棍,拍黑砖,这些事情,我的部下都拿手的很。不给他们打得连他们的妈妈都人不出来他们是谁,我能放他们来跟新佑卫门比武?” 一休虽然年纪很小,不过也是个出家人,听到沈子成这么狠毒的话语,急忙说道:“沈大人,这样似乎不是很好吧!比武讲究的是个公平……” “一休小师傅,你还是太……太年轻了!”沈子成冷笑道:“这个世界有什么公平的?还记得在甲兵菜馆门前,那些浪人说的话吗?这个地方,拳头大,就是道理,根本没有什么公平可以跟你去讲。我这次这么做,也不过是为新佑卫门能够拿到第一做个保证而已!” 两人正说着,几个锦衣卫低着头走了过来,凑到沈子成的身边,低声说道:“大人,按照你的吩咐,都已经办妥了!” 沈子成眉开眼笑,从怀里随手取出几锭金子丢给那几个锦衣卫:“弟兄们拿去喝茶去。以后做事,也要如此这般的干净利索才好!” 那几个锦衣卫没想到大人出手就是这么阔绰,顿时喜笑颜开,取了金子就各自分钱去了。沈子成笑眯眯的看着一休:“待会儿,到了比武的时候,只怕那些武士,个个都要目送新佑卫门当第一了!” 一休待要还说什么,可以看看沈子成得意洋洋的样子,还是闭上了嘴巴,自己拉着小叶子的手,走到一边坐下。这些话,一休没有翻译,一旁的新佑卫门和小叶子还有五作等人都不知道他和沈子成到底说了些什么! 咣当,又是一声锣鼓在响,一个公主身边的仆人模样的男子走了出来,高声叫道:“今日的比赛开始了!” 话音刚落,从大院门口就走进来两个武士,一个捂着腰,一个抱着头。捂着腰的,走路都是一扭一扭的,而抱着头的,还可以看到顺着脸颊边流下了不少血水。沈子成不由得嘿嘿一笑,心中暗道,自己的锦衣卫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刚好把人打的这么不堪,可是还给他们留了几分力气,让他们走到比武场来。 场子里的武士和观众一看他们这般模样,顿时喧哗了起来,害的公主殿下身边的人急忙大声呼喊,维持秩序。 新佑卫门第一场的敌手就是小野元江,看到小野元江这副模样,新佑卫门也不禁有些哑然失笑道:“你怎么搞成了这副模样,这一场到底还能不能比了?” 小野元江侧过脸来,看到沈子成身边那几个锦衣卫模样打扮的人,大怒道:“新佑卫门,你不要在这里幸灾乐祸,难道我不知道吗?就是你叫那些中原来的汉人打伤了我?你怕输给我,所以叫了帮手,你这样算什么武士?你简直是丢了我们大日本武士的脸!” 楚方玉低声把小野元江的话给沈子成翻译了一遍,沈子成冷笑道:“那个小野元江啊,你倒是振振有词的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们的人打伤你了?有证据吗?没有证据的话,我这就拉着你去平安京的衙门打官司去。若是你觉得平安京的衙门不靠谱,我就带你去将军府对质去!足利义满将军,你总该信任了吧?” 看到沈子成如此飞扬跋扈,小野元江也无可奈何。忽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沈大人,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你找人打伤了小野元江和龙狮郎,难道他们会血口喷人吗?再说了,沈大人,我也知道你很想让新佑卫门取胜,可是这样的办法,你不觉得太可耻了吗?” “我还真的不觉得!”沈子成大手一挥,身后的锦衣卫将放在后边的两个麻袋解开,里边居然是两个人,被沈子成一脚踢出来,在地上滚着。沈子成大声叫道:“这两个人,公主殿下应该是认识的吧?他们是怎么说的?公主殿下为了不让新佑卫门取胜,特意准备在今日的比武用统一的竹剑,可是新佑卫门的竹剑呢?你给他准备的是什么样的?” 沈子成从麻袋了里取出一根竹剑,迎风一抖,旁边的锦衣卫急忙挑了一根小木棍迎了上去。竹剑和木棍一磕,竹剑竟然震断为两截! “公主殿下,还要我说什么吗?”沈子成笑呵呵的问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条件反射 公主殿下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自己的小心思被沈子成看穿了。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到底沈子成有多大的本事,他不过是一个汉人而已。怎么可能在平安京也有这么大的能量。当然,沈子成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自然不会告诉公主殿下了。 新佑卫门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受窘,急忙叫道:“沈大人,这些事既然已经生了,不如就这样算了。今日的比试照样进行好了。” “照样?”公主殿下咬着银牙说道:“但凡是能成为你的对手的,都已经被这位沈大人叫人给打得连走路都走不动。还比什么?不若如此,你,来跟我比!” 新佑卫门吃了一惊:“新佑卫门不过是个下等武士,怎么敢和公主殿下比剑?” “昨天你在甲兵菜馆里,不是一剑差点刺到我吗?”公主殿下冷笑着说道:“看起来,你虽然是个下等武士,可是也有跟本公主一战的资格。昨天本公主被那个汉人偷袭在先。才被你抢到了先手。算不得准。今日,你大可以放开手脚,好好的跟本公主比赛一番。若是你赢了我,那这次比试的第一,就是你新佑卫门。若是输了,你就给本公主离开平安京,永远都不要回来。本公主永远都不想看到你!” “她疯了!”沈子成暗笑着对楚方玉说道:“女人嘛,说不想看到某个男人,其实就是想看到。你要知道,爱和恨都是一种很强烈的感情。若不是这个男人在她的心里已经留下了印记,一个女人才懒得去恨一个男人呢。这次看起来,新佑卫门想这位公主殿下当他的老婆,八成是有戏了!” 楚方玉听沈子成说得这么露骨,脸上由不得一红,可是再想想,沈子成说得也有道理。像那李醒芳,对自己这么好,可是自己对他也一直是平淡如水。反倒是沈子成,却在楚方玉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沈子成抢在新佑卫门说话之前就大声叫道:“公主殿下,你说得也不对。如今的新佑卫门,已经不是将军府的下等武士了。本官已经将他招入大明锦衣卫。如今的新佑卫门,已经是我们大明的百户大人。百户,知道吗?” 公主还真的摇了摇头,她怎么可能知道明军的编制。沈子成郁闷的抓了抓头,想了个通俗的例子说道:“你们日本人打仗,有个几千人就已经算是大战了。新佑卫门若是在锦衣卫的话,少说也要带着几百个官兵。你说这官职算不算是大?”其实沈子成是偷换了概念,百户,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并非是真的管着一百户人家。不过,沈子成是欺负公主不懂。而新佑卫门也搞不清楚状况。这才大言不惭的在当众撒谎。 “新佑卫门已经不是下等武士,所以公主殿下你不可以蔑视他!”沈子成傲然说道:“但凡是我锦衣卫的人,上下一体。你若是看不起新佑卫门,便是看不起我们锦衣卫,也就是看不起沈子成我。公主殿下你大可以试试。看不起锦衣卫的后果,只怕你还承担不起!” 公主被沈子成这句话给噎得怎么都说不出来,她有心要火。可是她也不是傻子,昨夜已经吩咐人去打听了沈子成等人的来历。知道现在就算是后小松天皇和足利义满将军都还对这些大明来的使臣礼遇有加。公主殿下不敢造次,咬着银牙,恶狠狠的指着新佑卫门说道:“好吧,新佑卫门,就算你是大明的百户大人好了。本公主依然向你挑战!” “新佑卫门,你去打吧!”沈子成低声说道:“这个刁蛮公主,你若是不打趴下她,她怎么都不会服气你的。唐一鸣已经看过了,这位公主虽然可能遇到过名师。可是她实战经验少得可怜。你想想就知道了,她好歹也是个公主的身份,就算是请了些老师。那些老师怎么能去打公主的手臂,横斩她的小蛮腰?一个没有实战经验的女子,你新佑卫门欺负她还不是手到擒来?” 新佑卫门喃喃的说道:“这样不太好!我怎么能对公主殿下下手呢?” “我呸!”沈子成翻着眼睛骂道:“你们日本人不是讲究什么男尊女卑吗?不是男人当家作主吗?你现在就已经这副德行了,将来怎么管得住自己的老婆?女人不听话,就是要打。现在打服了她,将来你的日子就好过的不得了!” “是吗?”新佑卫门看了看许芝兰,反问道:“看起来,沈大人也打过自己的妻子了?” 沈子成急忙扭头看看一脸不以为然的许芝兰,笑嘻嘻的分辩道:“你这就错了,我找老婆的眼光跟你不同。你一找就是个刁蛮公主。可是本大人找的都是良家妇女,贤良淑德。不但貌美如花,而且性格温顺。都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子。本大人的运气,又怎么可能是你能体会的。你啊,还是好好伺候着你们家的刁蛮公主吧!” 新佑卫门嘿嘿一笑,一休拉了拉新佑卫门的袖子,也说道:“新佑卫门,真的,你不能丢了武士的脸,上了场就要全力以赴,用自己最好的剑法去挑战她。不要管她是公主还是老百姓。你一定要加油哦!” 新佑卫门坚定的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走出去,就听见小叶子稚嫩的声音:“新佑卫门,你要是打输了,以后小叶子就再也不睬你了!” 不是吧?“有这么严重?”新佑卫门顿时感觉压力很大,扛着自己的竹剑走了出去,傲然看着公主殿下,躬身道:“公主殿下,请多多指教!” “指教可不敢当!”公主脱了外袍,露出里边一身黑色的紧身武士服,那一套武士服剪裁得体,将她那完美的身材毕露无遗。高高突起的双峰、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修长浑圆而又笔直的大腿……这一出场,就让满场喝彩。无论怎么说,当一个美女和一个男人打架的时候。大部分男人都还是向着美女的,这是雄性动物的本能。 新佑卫门按照规矩,给公主施礼,长剑从肩头弹起,单手握剑,指着公主的粉颈。只是新佑卫门心中一动,这是他平时的起手式,要是对手防御不严密的话,马上就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击对方的脖颈,那里是人身要害之地。敌人不可不防! 公主冷冷的看着新佑卫门,竹剑横在胸前。 沈子成低声问道:“这个公主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她不强攻?” “不会的!”唐一鸣耐心的解释道:“她的剑法走的是诡异的路子,一般来说,她喜欢后制人。这一点,和一般的日本人的剑法不同。不过,正是因为不同,她才可能占到便宜。别人的剑法,她都很熟悉。可是她的剑法,对于别人来说,就十分诡异了!” “新佑卫门不会上当吧?”沈子成皱了皱眉头。 唐一鸣笑道:“大人放心好了,新佑卫门如今应该是不会上当的,他在那几天被大人您地狱式训练的时候,什么样的偷袭他没有试过?被我们打了那么多次,新佑卫门就算再笨也已经有记性了。再说了,新佑卫门其实练武的天赋不错。只不过他一直没有遇到好师傅,也没有学到什么高明的武学,这才造成了新佑卫门的武功并不算是出类拔萃!” 沈子成点了点头:“哦,这样就好!” 两人说着,新佑卫门就已经不再留手了,左脚用力在地面一撑,双足力而起,长剑从肩部平刺而出,指向公主的肩头。 公主冷哼一声,她一直都在等着新佑卫门出手,唐一鸣说得不错,她的武功很少见的,日本人都是讲究先制人。很少有她这样喜欢后制人的。看到新佑卫门猛扑过来,公主心知肚明,就算是给新佑卫门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真的刺伤了自己。便索性不防守,揉身而上,竹剑横着朝新佑卫门的腰部斩去。 新佑卫门果然不敢刺中公主,长剑都已经快要接近了公主的肩膀,却是硬生生的收了回来,挡住了公主的剑。只是这一招之间,新佑卫门抢的先手就已经失去了。 “这样不是个办法啊!”沈子成皱着眉头说:“那个女人在耍赖啊。她赌新佑卫门不敢伤了自己,根本是只攻不守。这样的打法,除非新佑卫门的武功比她高出太多,不然的话,怎么能打得赢?不行,不行!唐一鸣,你要给我想个办法!” 唐一鸣哭笑不得,这怎么让自己想办法呢?沈子成也是随便就把责任推给了自己。不过,唐一鸣到底在武学上十分精湛,想了想说道:“既然公主想同归于尽,那就真的同归于尽好了!” 沈子成大惑不解道:“新佑卫门敢伤到她?” “敢不敢不好说。不过,我想起来,大人曾经说过,一件叫做条件反射的事情!”唐一鸣笑呵呵的说道:“要是大人没有说谎的话。这一次,我就让他们拼个同归于尽,两败俱伤好了。却能让新佑卫门最后占得上风!” 第一百六十七章 猥琐的胜利 沈子成不觉有些诧异,不过他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一听唐一鸣的话,顿时明白了过来,笑道:“好,那就依你。” 两人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场中局势又是不同。这日本国的公主殿下,虽然不是什么绝顶高手。可是毕竟她的老师都是一些在日本很了不起的人物。有道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这位公主殿下手下也的确是真有几把刷子。 而新佑卫门被她的打法搞得有些无所适从,茫茫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真的伤了自己的心上人。一时间正是不知所措的时候,可是比武场里的其他人就已经高声叫喊了起来,这里怎么说也是公主殿下的主场,支持率自然是很高的。新佑卫门接连挡了好几记,脚步几乎已经退到了圈子边上,若是再退两步,必然会一脚踩出去的。小叶子已经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一休也是眼巴巴的看着新佑卫门,生怕他被逼出去。 唐一鸣气沉丹田,厉声喝道:“出剑!” 这两个字乃是汉字,但是新佑卫门却是听得懂的。当初沈子成把他带过去,让锦衣卫们对新佑卫门展开地狱式的训练的时候。唐一鸣在一旁督导,只要那些锦衣卫露出破绽。新佑卫门马上就能听到唐一鸣这“出剑”两字的怒喝之声。如今自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新佑卫门忽然听到这一声怒喝。下意识的将手中长剑刺出,直飞公主的胸口。 公主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武士居然敢回剑来刺自己,还真是吓了一跳。不过她笃定新佑卫门不敢真的伤了自己,依样画葫芦,长剑一挑,也刺向新佑卫门的胸口。两人都是不避不让,长剑直刺而出。 忽然,新佑卫门和公主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公主殿下的一张小脸羞得通红。新佑卫门却是一脸无辜的样子。要知道日本人练习剑道,竹剑都是一般长的。这是有制式的。可是新佑卫门和公主殿下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新佑卫门是个男人,男人是没有胸部的。就算新佑卫门的胸肌再达,也不可能过这位颇为丰满的公主殿下。 两人同时停手,新佑卫门的竹剑刚好顶在公主殿下的胸口上,而公主殿下的竹剑,剑尖在新佑卫门的胸口附近左右晃动,却始终差了那么两寸,就是刺不着。 “公主殿下,承让了!”沈子成率先喊了出来,比武场里一片寂静,谁也没有想到,新佑卫门居然是用这般无赖的方式赢了公主殿下。可是现在胜负已分,若是两人手中拿的都是真剑的话,公主就已经受了伤。而且,之前新佑卫门一直是避让着公主,还能以下风之势,维持一个平手的局面,谁高谁低,自然就一目了然。 公主殿下忽然撅起了小嘴,眼圈隐隐红,明亮的眸子里,亮晶晶的泪水在里边不断的打着转,眼看就是要哭出来的模样。沈子成不禁哑然失笑,这位公主殿下明明就是一个小女孩,打输了还要哭鼻子,却一开始装作一副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的。眼下被新佑卫门击败,坚硬的外壳已经被打碎,那层伪装就这么被沈子成等人给扒了下来。此刻,小公主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将手中的竹剑往地上一丢,捂着脸就转身朝内院跑去! 新佑卫门也有些不知所措,回过头看着沈子成问道:“沈大人,如今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沈子成笑道:“你小子现在已经是第一了。就等着收拾包裹吧!” 沈子成正调笑着新佑卫门,忽然从比武场外边跑来了日本的治部卿,这位日本高官跑得气喘吁吁,身后几个护卫也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看到沈子成就在场内,治部卿是长出了一口气,伸手抹去脸上的汗水,跑到沈子成的面前,笑呵呵的说道:“大人在这里就好了。将军阁下有请!” 沈子成一琢磨也是,这几天,足利义满也该考虑的差不多了,至于那些打倭寇,对南朝的态度这些烦人的政治问题,还是丢给朱棡去解决吧。人家好歹也是正使。自己还是对做生意有兴趣,就找后小松天皇去谈谈做生意的事情好了。 沈子成当即吩咐众人收拾了,随着治部卿前去将军府,新佑卫门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也跟着沈子成一并走了。 到了将军府,沈子成这才看到,原来朱棡已经和使团的其他成员来到了将军府,正和足利义满喝着茶说话呢。而日本的后小松天皇也已经到了将军府。看来足利义满这一次是要把生意经和政治话题一口气给谈完了。 新佑卫门看到足利义满,心中还是有些不安,急忙上前鞠躬问好,足利义满只是示意的点了点头。沈子成一瞥新佑卫门,自己抢上前说道:“将军阁下。本官来了日本之后,和新佑卫门阁下言谈甚欢。对新佑卫门的武功也是十分佩服。所以,本官想跟将军阁下请求,让新佑卫门随我回到中原去。” “去中原?”足利义满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子成解释道:“将军阁下若是和我们大明达成协议的话,将来也需要有人常驻大明的,对不对?既然如此,为何不选择一个和我们关系都较为亲密,而且又信得过的人呢?新佑卫门办事牢靠,为人老实,武艺不错。让他在大明跟随我们,自然是最妥当的。将军府里的人虽然很多,可是我却没有几个能够聊得来的。” 足利义满眯着眼睛看了看新佑卫门,淡淡的问道:“新佑卫门,你是个武士,本来这样的事情,我是没有准备让你去的。但是沈大人既然已经开口了,你自己说说,愿意去中原吗?” 新佑卫门稍一迟疑,就听见楚方玉在他耳边低声转达了沈子成的话:“你若是想跟公主……就只有这条路走!”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新佑卫门咬牙道:“我愿意去中原。” “好,我便允你去中原。”足利义满笑道:“新佑卫门,你去了中原之后,就不在是日本武士的身份,行事要特别小心。不要影响了我们两国之间的和谐。将来,若是将军府派人去中原的时候,你在那里要好生帮他们办事!” 新佑卫门低头道:“知道了,多谢将军阁下!” 一休知道如今新佑卫门是真的要随他们去中原了,小小的心灵也很是舍不得。新佑卫门一直奉命来保护他。也不知道为一休做过多少次。也不知道被一休捉弄过多少次。新佑卫门就是一休在生活中的影子。如今两人面临着分离的时候,一休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眼圈红红的看着新佑卫门。 “一休小师傅,你也不要难过,想来看新佑卫门也容易。你想学习佛法?中原有很多名刹古寺。许多寺庙里都还有典籍。将来商船来往,你也可以来中原找我们的。”沈子成看得出一休的心思,便低声安慰道。 一休深深的吸了口气,忍住眼泪,挤出笑容看着新佑卫门说道:“新佑卫门,不是常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吗?你先去中原好了,将来我长大了,就带着小叶子一起去看你去。你也不用担心五作爷爷没有人照顾。寺里的秀念大师兄他们都会帮忙照看五作爷爷的。你就放心好了。” 新佑卫门这一条汉子,居然也忍不住想要掉眼泪似的。沈子成最是受不了这样悲悲切切凄凄惨惨戚戚的场面,朝足利义满告了个罪,便带着众人走了出去。足利义满也知道沈子成不想去谈太多国事上的问题,反正这些事跟朱棡谈也是一样,于是便示意将军府的仆人带着沈子成等人出去。 后小松天皇也随着走了出来,一行人走到院子里的池塘处,这儿的池塘清澈见底,里边还养着许多金鱼,那些鱼儿在水中自由的游来游去,让人看到之后,就觉得心旷神怡。后小松天皇走到沈子成的身边,低声问道:“沈大人不日就要返回中原了。不知道我们说的那些生意,是不是可以继续下去呢?” 沈子成笑道:“这个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我倒是对开甲兵菜馆的公主殿下很有兴趣!” “你是说雅子?”后小松天皇有些吃惊:“雅子已经和沈大人见过面了?” 沈子成点了点头:“这位雅子公主,对做生意还是很有头脑的,若是我们要合作的话,我希望是雅子公主来跟我们合作。她代表您,后小松天皇。在中原和我们处理一切事宜。” 后小松天皇皱了皱眉头:“可是她毕竟是个女人!” “女人又怎么样?”沈子成指了指自己背后的一群女人:“这些女人不都是来了日本当使者吗?雅子应该也可以的。当然了,陛下可以放心,我对雅子是绝对没有染指的意思。” 后小松天皇冷眼看着沈子成,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沈子成看上他的女儿,若是沈子成真的被雅子的美色迷惑,那对天皇做生意是更加有利。后小松天皇想了想,终于点点头说道:“好,就让雅子去!” 新佑卫门却已经幸福的忍不住笑了出来! ———————— 因为时间赶得紧,上传错了。半夜被朋友打电话叫起来,赶紧修改了。对不住…… 第一百六十八章 昆仑奴 大明的土地上已经被秋色笼罩,到处可以看到枯黄的落叶,抬起头来,碧蓝的空中,一队队大雁飞过,萧瑟的树木在寒风中颤抖着自己的身体,一片深秋的气象! 沈子成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笑眯眯的在睡在一旁的许芝兰的脸上亲了一口,这才坐起身来。他们从日本回到国内已经有几天的日子了。可是似乎还没有完全从海上的疲劳当中恢复过来。朱元璋对沈子成也算不错,没有让他在如此疲累的时候就马上回到锦衣卫办事去。 可是,沈子成自己知道不能再拖了,就在他离开京都的这段日子里,大明还真出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案子。这件案子牵涉的人,实在是有点多,地方衙门已经无法办理下去。朱元璋御笔一批,交给锦衣卫来办。不过毛骧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揣摩着朱元璋的意思,这件案子,还是交给沈子成来办比较合适。 这件事说起来其实也不是很复杂,在广东这个地方,许多人喜欢贩卖昆仑奴。其实所谓的昆仑奴,就是那些马来西亚的黑人。沈子成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昆仑奴本身吃苦耐劳,用来做奴隶,也算是不错的。 不过,有一个昆仑奴,不知道为何,将自己的主人杀死。他的主人和当地的官员颇有关系,下令日后不准再贩卖昆仑奴。一下子把半公开的昆仑奴变成了完全的地下买卖。这也就罢了。但是许多官员因为贩卖昆仑奴的丰厚利润,私下里和那些人蛇开展地下交易。走私以用来盈利。 这就已经触犯了朱元璋的逆鳞。地方衙门在这件案子里涉及到的利益实在太多。已经无法再调查下去。沈子成回来之后,毛骧就马上把这件案子丢给了沈子成,教他时刻准备下广东去。 沈子成只是匆匆的和朱棡一道将出使日本的事宜跟朱元璋交代了一下,就马上要请命去广东了。这一次,沈子成在锦衣卫之中挑选精干力量,配合与自己一起去日本的那些亲信锦衣卫。组成一个百余人的浩大调查团。不过,这一次,无论是楚方玉还是苏坦妹都没有借口跟着沈子成一起南下。只有王璨,因为南方炎热,朱元璋怕是这些在京都待习惯的锦衣卫,不习惯南方的水土,特意允许王璨随着锦衣卫一起南下。 沈子成这一路,从舟换成马,从京都一路南下,旅途奔波自然就不必说了。而他挑选的人当中,自然而然的带上了唐一鸣、新佑卫门这样的高手。 新佑卫门第一次来到大明,看着什么样的风景都是觉得新鲜无比,到处跟人说着话,他这一路上,汉语的水平已经进步了不少。可是说起话来还是带着日本的腔调。着实有些意思。而沈子成却故意把雅子公主给带在身边,美其名曰是要她看看大明的风光,顺便研究一下中日的商贸怎么来做。其实也是故意给新佑卫门创造机会。要知道,这位雅子公主,到现在也说不了几句汉语。而能够说日语的那几个女子都不在,雅子只能是和新佑卫门没事的时候唠唠家常。 在道路的旁边有一间并不算大的茶铺。里边似乎在炖着牛肉,浓浓的肉香飘了出来,直飘进沈子成的鼻子里。这一路上,沈子成并不想惊动地方官府,口中早已淡出个鸟来了。天天都干粮咸菜的,谁不想开荤啊。 沈子成看到这间店面,就挪不动腿了,朗声吩咐道:“不走了,就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他这句话说的是很轻松,可是这里只不过是一家小小的店面而已,只有七八张桌子,三十来条板凳。这么多的锦衣卫如何能坐得下。不过锦衣卫的缇骑们看到大人很有雅兴,自然也没有人愿意打扰沈子成的兴致,一个个自顾自拴好了马,索性就席地而坐。 “店家!”沈子成叫道。 一个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中年人从铺子里跑了出来,他在厨房里就已经看到了这一大队人马来到了小店。心里还在打鼓,看到这么多官老爷,自己也是伺候不起啊。再说了,一百多人,就算把店里所有的牛肉小菜全部给坐上,再把藏着的酒都给拿出来,勉强是够了。可是人家要是不给算钱的话,自己的小店也就不用开下去了,立马准备关门。 老板心里打着鼓,可是还得硬着头皮出来,他店里的两个小伙计早就已经吓得畏畏缩缩不敢出来答话。广东,在这当儿并不是什么达的地方。见过大世面的老百姓还真不算多。一下子看到这么多锦衣卫,换是谁,心里都是要嘀咕一会儿的。 不过,老板的顾虑马上就被沈子成打消了。沈子成使了个眼色,唐一鸣便从口袋里掏出一锭大银子塞在老板的手中。那老板目瞪口呆的看着沈子成,这当官的吃老百姓不给钱乃是正常事。给了钱,反而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了! “我这儿人手很多,店家你看着给做些,我闻到里边有牛肉的香气,无论什么肉好了,只要给洗干净,做熟了,做香点。都拿出来吧,我手下这些弟兄们,已经有两天没开荤了。对了,有什么酒水吗?”沈子成笑呵呵的问道。 店家受宠若惊,急忙答道:“有,小店有自酿的好酒,虽然不是很出名,但是南来北往的客商喝过,还都是赞不绝口!” “大人,出来办事,不能喝酒!”唐一鸣冷冰冰的提醒道:“这不合规矩!” “人生几何春已夏……”沈子成沉吟了一句,想想现在已经是秋天了,自嘲的笑了笑,接着说道:“唐一鸣啊,咱们做人,有原则是没错,不过也不能太认真。太认真,活着就没什么乐子了。你看,这是一家小店。里边能有多少酒水?咱们这里有一百多人,哪怕是一人喝两碗,只怕也把他今日的酒给喝干了!” 店家壮着胆子插口道:“今日店里只有二十坛酒!” “那,你也听见了!”沈子成一摊双手:“二十坛,五个人一坛酒,一人几口也就没了。这些弟兄的酒量你还能不知道?就当漱漱口好了,大家都忍了好几天。如今又不是在京都,没有监察御史盯着。唐一鸣你怎么跟管家婆似的?” 唐一鸣皱了皱眉头,拎着长剑气呼呼的坐了下来,他本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但是自从跟着沈子成之后,觉得自己的原则性下降了不少。不仅如此,整个锦衣卫被沈子成给带的,内部倒是铁板一块,可是对外就不同了。他却不知道,沈子成要的只是自己的部下能够办事,能够忠心,至于这些行路上不能喝酒的表面功夫,就让他随风去吧! 店家看沈子成已经了话,便招呼小伙计先把酒都端了出来,那些缇骑们看到有酒,欢呼一声,便要上前去拆封,沈子成一拍桌子,大声叫道:“一个个都没喝过酒吗?空着肚子呢喝什么喝!待会吃了再喝。真是不像话,难道要骑醉马不是?” 那些缇骑都跟沈子成混熟了,知道大人只是这么一说而已,不会真的跟自己过不去,便笑呵呵的答应了,拎着酒退到一边。 这边还好有蝶衣陪着雅子和新佑卫门坐在一起。雅子绣眉微蹙,低声对新佑卫门问道:“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到广州啊?” 新佑卫门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问沈子成。沈子成一听便笑了:“公主殿下有所不知,这大明的疆域十分辽阔。广州在极南方,而京都是在东方。这一走,便是绕着大明走四分之一的路途。今日到广州,少说也还有十天路程,如今雅子公主可是知道大明的疆域之大了吗?” 雅子冷哼一声,昂起头不言不语,可是心中也暗自惊讶。她自小就在日本长大,以为本州就是这世上最大的土地了,没想到,却是自己井底之蛙,坐井观天。这大明比起日本来,不知道要大了多少倍,一行人都是坐船骑马,也折腾了这许多天还没有到广州,换是在本州的话,都来来回回不知道走了多少圈了! 新佑卫门看到店家先送了几个小菜过来,殷勤的推到雅子面前,请她尝尝。沈子成笑道:“新佑卫门,你果然是个不会做官的人。好歹我也是你的上司,有了菜了,你居然不给我尝尝,反倒是先送到了雅子的面前。你呀你,若非你遇到了我,就算你在锦衣卫做一辈子,估计还得是个百户!” 新佑卫门尴尬的抓了抓头,憨厚的笑着。 沈子成也不逗他了,便自顾自夹起一块牛肉送到嘴里,这一吃,果然滋味不错,沈子成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都给咬下来。 “大家都快尝尝!”沈子成热情的招呼道。 那些锦衣卫看到牛肉,口水都快出来了,如今都眼巴巴的看着店里,只盼老板多端一些出来。沈子成正说着话,忽然看到从路边走过来几个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合作 唐一鸣等人看到沈子成的表情有些怪异,便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从路边走过来几个人。一个看起来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慢慢悠悠的走着。在他的马边,倒是有几个随从,其中两个随从,身材有些矮小,皮肤黝黑,观其相貌,绝非中原人士。唐一鸣等人顿悟,这便是在广东十分流行的昆仑奴了? 沈子成吩咐道:“去,叫他们过来问话!” 便有两个缇骑急忙跑了过去,拦着那男子的马儿,大声叫道:“咱们锦衣卫同知大人要你过来问话。” 那个男子吓了一跳,他本来就看到这里有百余个穿着飞鱼服的人,虽然他不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但是他也知道这些人是官府里的,惹是绝对惹不得的。只盼着赶紧从这些人身边走过也就罢了。没想到居然被人拦了下来。这位男子是做生意的,心中不免一阵肉疼。看样子,这次不出点银子,是很难从这些官老爷的身边过去了。狠了狠心,咬了咬牙,掂量了一下自己腰包的分量,那男子还是硬着头皮跳下马来,随着那两个缇骑走到沈子成的身边。 “草民孟潞参见锦衣卫同知大人!”这位名叫孟潞的男子,还算是知道礼数,恭恭敬敬的对沈子成施礼。 沈子成一听他的口音,硬是要说官话,孟潞说得就像是“梦露”一般,忍不住调侃道:“玛丽莲你可认识?” “不知道大人说得是哪位马先生?这周遭七县倒是有两位知名的马先生。不过一位叫做马飞,乃是一位举人。另一位却是这儿的大地主,马广才。却没有大人说得马里连。或许是草民孤陋寡闻了!”孟潞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嗯,不认识就罢了!”沈子成笑道:“你身边这两个黑漆漆的人,可是昆仑奴?” “正是!”孟潞不知道沈子成是什么用意,急忙分辩道:“在广东,买卖昆仑奴并非是罕见的事情。大人,你……” 沈子成吩咐一旁的锦衣卫拿了一个板凳过来给孟潞坐下。那孟潞受宠若惊的坐了下来,却还是不敢正眼去看沈子成。这个人好歹是有些门路的,一听说沈子成是锦衣卫的同知大人,就知道这位在京都也是了不得的人物。自己这次遇到沈子成,或许还真是一件好事。将来对自己的好处实在是难以估量。所以,孟潞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把沈子成给伺候舒服了。 “你这两个昆仑奴看起来还挺老实的啊。说说,你是怎么管教他们的?”沈子成好奇的问道。 孟潞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谨慎的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昆仑奴都是来自南洋。南洋物产贫瘠,生活比起大明来,那是远远不及。这些昆仑奴,大多是自愿卖身来中原做奴仆的。他们吃苦耐劳,所求不过是三餐一暖,给些工钱。大人,大明若是要招一个仆人,每个月至少要给三贯钱。可是给昆仑奴就不用。包了他们的吃住,每月给他们一贯钱,他们就已经很满足的。而且做事做的也不比别的仆役差。他们通常在大明做了十来年的工,也可以赚的不少钱,然后就自己赎了自己的身,带着剩下的钱,回到南洋去,也算是一笔小财。无论是做生意还是买地,都绰绰有余。” “哦,原来如此。本官还以为是有人特意去南洋抓了这些人来当昆仑奴呢!”沈子成颔说道。 孟潞壮着胆子笑了笑:“大人,无利不起早。只要是有利润的事情,又怎么会没有人铤而走险呢?昆仑奴好用,这在两广沿海根本就不是秘密。自然有人伙同海盗,去南洋抓人来卖。不过,抓来的人,心中怨恨,经常生逃走,或者打伤主人的事情。那些人蛇,自然也就学聪明了。不再强抓,还是利用去南洋做生意的时候,宣扬大明有多好多好,说大明遍地是黄金。来大明做十年工,顶的上在南洋干一辈子!” 这或许就是这个时代的大忽悠了吧?沈子成暗笑着想到,原来做人蛇,什么时候都没有变过,都是把目的地说的好像天堂一般,然后鼓噪这些老百姓自告奋勇前去赚钱。到了大明之后,他们转手把这些南洋人给卖掉,赚一笔钱,接着又回去忽悠新的南洋人了。不过,的确有不少在大明做了工之后,攒下一些钱回到南洋去做生意,买地放佃的人。这让其他人眼红无比。所以,这些人蛇,去南洋一忽悠,就大把大把的人来上钩了! “你这一个昆仑奴买要多少钱?”沈子成问道。 孟潞讨好的笑道:“大人,一个昆仑奴,公价不过三十贯而已。我这是一次就买了两个,所以人家给打了折,就要了五十贯。” “看起来,卖的也很便宜嘛!”沈子成想了想,从广东南下去南洋,一个来回也要不少日子。若是一个昆仑奴只能卖三十贯的话,那他们至少要弄回来两三百人才能有赚的。福船也装不下这么多人啊。看起来,还是学后世的那种办法,尽量塞很多人在船舱里。每次带回来的人越多,那他们赚的就是越多。 “你给我仔细说说!”沈子成尽量和蔼的看着孟潞。这位孟潞看着沈子成的眼光就不大一样了,身居高位者,就算自己想要和蔼,可是在下位者看起来。上位者的和蔼是一种施舍,一种给予。孟潞依旧是浑身不自在,尤其是面对锦衣卫这样的恐怖机构,更加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听到沈子成问,孟潞仔细斟酌了一下,这才说道:“大人,之前昆仑奴杀死主人的事,不知道大人是不是听说过?” 沈子成点了点头。孟潞这才接着说道:“大人,草民也曾经有耳闻。那些人蛇将南洋人运到广东之后,转手卖出。而南洋人大多都不认得汉字。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跟主人签下的是一张终身的卖身契。他们以为自己做个十来年工,就可以回家了。可是当他们现自己被欺骗的时候,自然就会跟主人要回卖身契。因为他们卖身的钱,他们自己可是一文钱都没有得到。莫名其妙就成了别人终身的奴仆,换做是谁,也无法接受的!” 沈子成笑道:“这是自然,不过他们这样就要杀人么?” “草民听说的却是不同。听闻那一家里买了七八个昆仑奴,用他们来干活,可是当这些昆仑奴要求回家的时候,主人却拒绝了他们,并且将他们抓到官府,出示了卖身契。他和官府本来就有关系,一顿板子打下来。那些昆仑奴不得不老老实实的给主人家干活。可是却已经怀恨在心!”孟潞叹息道。 “终于那几个昆仑奴找到机会,偷偷的逃了出去,但是中原天大地大,他们也不知道应该朝哪里去走。便一直躲在广州附近,结果却被他们的主人派人给抓了回去,又是一顿毒打。看管的更加严格……”孟潞无奈的说道。 沈子成接口道:“接下来的事,本官也可以猜到了。那些昆仑奴心有不甘,再次找到机会逃走。可是这次逃走的时候,却有一个人对主人恨之入骨,偷偷潜伏回去杀死了他的主人。跟着还投案自,是也不是?” “大人说得是!”孟潞急忙拍起了马屁。 “嗯,你倒是做什么的?”沈子成朗声问道。 孟潞一听沈子成问自己,便提高了声调:“在下也不做官,也不为商,家中在此地有些良田,先来收收租子到也挺好。我买的昆仑奴,都是正经跟他们签下了卖身契,绝不亏待了他们。若是他们想走,待到做工期满之后,便随时可以走!” “不错,不错!”沈子成吩咐身边的缇骑记下孟潞的住址,以备将来找他好用。这便挥挥手让孟潞离开。 看到那人离开,新佑卫门还在费力的跟雅子解释沈子成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沈子成却已经看着雅子说道:“公主殿下,你也应该听见了。昆仑奴,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你可有兴趣加上一股?” “我?”雅子听了新佑卫门的话,不禁有些吃惊。 “嗯,既然昆仑奴有利可图,就一定会有人铤而走险。并且,若是用哄骗的办法,早晚要把这些昆仑奴都给逼死了。我也不想做的这么绝。这次南下,我倒是有些想法。不过,本钱未必是足的。也需要一些和大明无关的势力来帮我做事。雅子公主若是有兴趣,咱们倒可以好好谈谈!”沈子成笑眯眯的说道。 雅子想了想:“既然沈大人已经成竹在胸,那雅子就洗耳恭听好了。” 沈子成若有深意的看了看新佑卫门,又看了看雅子,忽然狡猾的笑道:“公主殿下,我的办法,跟你说起来实在是有些太累。不如这样,我先跟新佑卫门说清楚了。到时候让他自己跟你说吧,你们两个日本人交流起来,也简单的多!” 雅子脸上一红,又带着怒气的看了看新佑卫门,搞得新佑卫门满脸尴尬! 第一百七十章 性命之忧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广东人说官话。其实广东人的官话并没有那么差,只是粤语有六种音,而官话的音就少得多。这也就是为什么广东人说起来普通话,会被人马上就听出来的原因。 不过今天两人的官话说的都还不错。广州历经了宋末元初的多次战火之后,渐渐重新获得了新生。偌大的城市重新获得了生机。广州的南边,有个僻静的小巷,从巷子口走进去,迎面便是两颗大树,就像两个门神似的守着巷子口。而进了巷子之后,却现,里边只有一个门而已,这后边乃是宽大的院落,这儿少有人来,显得有些幽深诡异。 “最近锦衣卫要来广东办案,告诉你手下的人,叫他们都收敛一些。不要在这当儿给我们找麻烦!”一个有些嘶哑,带着浓厚四川口音的男子说道。 跟着便是一个说得一口字正腔圆官话的人接道:“老爷放心,我手下的兄弟眼色都挺好,知道该准备做事!” 哼!只听之前那人冷哼一声,抬起脚步朝前走去。院子里也有些人在走动,看到两人并肩走了过来,都低头示意,很是恭敬的从两人身边走过。 “昨天,你这里差点跑出去一个人。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锦衣卫都要来广州了,你还不给我看牢一点,是不是以后不想吃这碗饭了?”那男子厉声斥道。 官话男子似乎被吓了一跳,急忙分辩道:“只是意外而已,小的用脑袋担保,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再有下次,我的脑袋只怕是没了。不过,在我掉脑袋之前,我一定要亲手摘了你的脑袋!”四川口音的男子说话的语气冷冰冰的,甚是让人难受。 两人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左右看看也没什么奇怪的,官话男子伸脚在地上踩了踩,用地面上搬开一块石砖。看那砖头很是有些分量。那男子也是忙得一头大汗。石砖被搬开之后,砖头下边露出一个拉环。那男子费力的将拉环拉开,伸手一指,说道:“老爷,在这里,总该放心了吧?” 这里明显是一条地道,不知道为何,里边的通风做的还算不错,也没有人知道地道通向哪里。四川口音的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阿才,你们兄弟也赚了不少钱了。如今我也觉得心中有些惶恐不安。这门生意,还是看看锦衣卫的那位沈子成到底是什么说法,他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也不介意分给他一些好处。咱们的财路就还能继续下去。” 阿才一听被老爷夸奖,脸上堆满了笑容,媚笑道:“老爷说得是,天底下谁不爱钱。那什么锦衣卫,什么沈子成,他的官职肯定没老爷大。老爷到时候说句话,他还能不乖乖的听着?” “你知道个屁!”老爷一巴掌就甩在阿才的脸上:“半辈子都活到狗身上了!沈子成是什么人?那是皇帝亲军,侦缉天下的锦衣卫。人家是同知大人,品级跟本官虽然是一样的。但是他是皇上的亲信,手握锦衣卫大权。一句话就能让整个广州官场震荡不安。你是不是黄汤灌的太多了,说话不用脑子?” 阿才捂着脸,却还是露出一副笑容,尴尬的笑道:“老爷教训的是。不过,说是这么说,若是那个沈子成不识抬举。就是要断了咱们的财路。那可怎么好?这门生意牵扯的人太多了,一查下来,不一定被查成什么样子。我手下百多号兄弟也是要吃饭的……” “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老爷挥了挥手,示意阿才把石板给放下:“我对沈子成了解不多,听京都里的同仁说,沈子成此人商贾出身,想必是爱财的。在京都和几位女子交往密切,八成也是好色的。一个人又贪财,又好色,想出息也出息不到哪里去。哈哈哈!” 他倒是笑得开心,阿才也陪着笑了几声,心中暗骂道,你这个老不修,不也是一样贪财好色?一把年纪了,还时常叫自己给他找些未经人道的小女孩,说是有助于采阴补阳。什么玩意啊!害得自己的兄弟不但要当人贩子,还得当绑票的…… “却不知道,那沈子成还有几日要到广州?”阿才小心的问道。 老爷想了想说道:“沈子成距离广州,已经不是很远了。路程或许只要几天,也很难说此人是不是会加快脚步。官面上的人,老爷我自然会打理。自古以来做官都是一个道理。花花轿子人抬人,沈子成要是想在官场上混下去。这个道理,他不能不懂。我倒也不畏惧于他。只是你们可得看紧了。暂时不要在广州闹出什么麻烦来!” 阿才唯唯诺诺的点头答应了,自己又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说起来,阿才也很郁闷,昨日里,一个昆仑奴趁着放出来吃饭的时候,忽然一把就掀翻了阿才的手下,夺了把刀,跟着就要翻墙跑掉。这些昆仑奴的手脚还真灵活,差一点就被他逃了去。还好阿才在院子墙上埋了铁签。那个倒霉的昆仑奴一把按上去,手掌都被刺穿。惨叫一声就摔了下来! 阿才一不做二不休,将那个昆仑奴一刀劈了。 就为了这事,今天已经被老爷打了五个耳光了。 “那是钱,一个昆仑奴转手卖掉就是钱。别觉得一个两个人就不值钱。记住了,别拿他们当人看,他们在你眼里,就是一堆堆的钱,那就对了。” 这就是老爷抽着他的耳光,说的原话。 “不过……”老爷沉吟了一下,欲言又止。 阿才察言观色,急忙凑了过去,低声说道:“老爷,您还信不过我阿才吗?有什么吩咐,就说好了。上刀山下火海,阿才也在所不辞啊!” 那老爷想了想,还是说道:“也罢,你去寻一些高手刺客来,不用心疼钱财。这若是沈子成不识抬举。我务必要把他留在广州。这门生意里裹着的广东官员太多,谁都冒不起这个险。” “小的明白!”阿才嘻嘻笑着答应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钓鱼 “天下黑帮是一家!”沈子成笑眯眯的对身边的人说道。这一次,沈子成故意让锦衣卫大队人马慢慢的朝广州走着。自己却带着新佑卫门,唐一鸣,蝶衣,雅子等人昼夜赶路,简直是用八百里加急的度在朝广州飞奔。终于抢在大队人马到达广州的四日之前来到此地。 唐一鸣眉毛一紧,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这几位就坐在广州城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茶馆里,狼吞虎咽的吃着包子,喝着热汤。沈子成擦了擦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一点,蝶衣应该很清楚。黑道上,就算是做个扒手,扒到了东西,总是要有人销赃,若是有人被官府抓去,也要有人打点,不小心走错了别人的地盘,在别人的地头上捞食,被人现了,是要人去解决的。有时候,这走黑路的,和官府一样,都是很关联的组织。莫要小看了他们!” 唐一鸣想了想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沈子成瞥了一眼新佑卫门和雅子,笑道:“咱们大老远的往广州跑,到底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先行查探一下昆仑奴的买卖。可是现在昆仑奴已经转入地下买卖。难道咱们要在大街上拉个人,张口问他——你可知道哪里有昆仑奴卖?这不是给自己添乱吗?所以,咱们一定要先打开个缺口!” 蝶衣一听就来了兴致:“怎么打开?” 沈子成叹息道:“你现在走出去,用你最拙劣的手法,在街上给我扒些钱包来。扒不到十个就别回来见我。不过,蝶衣,你要注意了,凡事给人留几分余地。挑那些有钱的扒,但是也不要扒得人家囊空如洗。这其中的分寸,你自己把握吧!” 蝶衣刚刚吃了个汤包,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急忙抗议道:“大人,这怎么可能?我的手法,那是公认的江南第一。让我用那些撞人,挤肩这样下三滥的手法,我可不干。这不是砸我蝶衣的神偷招牌吗?” “胡说!”沈子成有一次压低声音,连哄带骗的说道:“蝶衣,你要记住,你现在身份不同了。你已经改邪归正,弃暗投明。你现在是大明锦衣卫,你当年学的那些偷东西的手法,如今是在为锦衣卫办事。什么神偷的名号,不过是过眼云烟,你就记着,自己是朝廷的人,是吃朝廷俸禄的。心里就好过多了!” 新佑卫门看那小姑娘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同情心忍不住泛滥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去偷!” “咋啥事都有你呢?”沈子成不满的瞪了新佑卫门一眼:“安心吃你的汤包去。让你上街打人行。让你偷东西在行吗?偷东西,不仅仅是一门技术,甚至可以练成一门艺术。哦……蝶衣!” 蝶衣哪里架得住沈子成这忽软忽硬的攻势,想了半天,这才委屈的把最后一个汤包吃了下去,撅着小嘴,一脸不情愿的站了起来,嘟囔道:“非得让人看到吗?” “别人看不看得到,我不管,我只要你的同行能看到就行了!”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 蝶衣蹦蹦跳跳朝门外走去,忽然又快步跑回到沈子成的身边,咬着耳朵说道:“大人啊,我如今是大明锦衣卫的缇骑。我的同行不就是大人你吗?大人可要睁大了眼睛看着,看不到的话,莫要怪蝶衣手法太快啊!” 也不等沈子成答话,蝶衣三步并作两步,溜出了茶楼。沈子成无奈的看了看蝶衣,唏嘘道:“如今的女孩子,真是人小鬼大!” 唐一鸣还是放心不下,沉声道:“大人,我还是跟过去看看,别让蝶衣吃亏才好!” “嗯,但是除非蝶衣有生命危险,不然的话,别出手!”沈子成低声吩咐道。目送着唐一鸣走了出去。 雅子听了新佑卫门的转诉,冷笑道:“沈大人,你们倒是狡猾的很。这就是你们汉人常说的,兵法上的引蛇出洞吧?” 沈子成把筷子在桌子上磕了磕,笑道:“这么文雅的说也行,叫做钓鱼也行。” 钓鱼?雅子一脸的迷惑,只听沈子成说道:“那便是愿者上钩了!” 茶楼里的人还不算很多,现在是早上时分,沈子成等人可是一大清早就已经到了广州城,用虚假的路引进了城。便来到这个小茶馆里吃东西了。街上的行人却是渐渐多了起来,摆着小摊做生意的,还有走上街头买菜的,蝶衣只不过是出门去溜了一圈,便乐呵呵的回来了。看样子,让她牛刀小试,还挺乐意的。 “大人,你看看!”蝶衣献宝似的把手中的钱袋子丢在桌子上,看得出来,这些钱袋子,做工都比较精细,应该是富贵人家才会去用的。不过,钱袋子里却都是空空如也。蝶衣只是意思意思,虽然要用最拙劣的方法去扒窃,可蝶衣还是找到了机会表现自己的手法。只偷钱袋子,而不取走里边的钱财。这样的手法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不错!”沈子成表扬了这位改邪归正的扒手妹妹。他长身立起,问道:“都吃饱了吗?那咱们就走吧?” 雅子心不甘情不愿的揉了揉自己还有些酸痛的腿,站了起来,反问道:“现在要去哪里?” “随便走走!”沈子成只是丢下一句话,便飘飘然的走了出来,唐一鸣等人急忙跟着沈子成走了出来。这位锦衣卫的同知大人,带着几个部下,就这么穿着便服,在广州城的大街小巷,开始欣赏起,这座后世承载了无数故事的城市,在大明的风光了。 唐一鸣的心思很显然没有放在逛街上,他回头看了看,低声对沈子成说道:“大人,有几个家伙跟上来了!” 沈子成似乎早就料到有人跟过来似的,点了点头,低声道:“都不要回头看,只管跟着我走。让他们跟着好了!”雅子和新佑卫门不明就里,却还是跟着沈子成尽往人少的地方去走。 这时候的广州,小巷子还是挺多的,沈子成带着众人不紧不慢的慢悠悠晃荡,不一会儿功夫就走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这时,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浓重的广东口音:“几位朋友,你们踩过界了!” 沈子成暗忖自己当年唱过不少粤语歌,看了不少粤语中文字幕的电影。还算是练出了一些听力。便回头望去,只见几个精壮的汉子,双手抱着膀子,一脸阴沉的跟了过来。为的大汉问道:“你们在哪里搵食?这里是城南七爷的地头,我看你们面生的很。哪一路的?报上名头?” “你是问我大佬吗?”沈子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就是了!” “找死!”为大汉猛然从袖口中取出一支铁棒,这支铁棒看起来约有一尺半长,看样子是特制的,前段还嵌上了几个手指宽的铁钉,黑黝黝的看着甚是吓人。沈子成一看这铁棒,脸色不由得一变,看着棒子的重量应该是不轻,没想到草莽之中居然还有这样的强人,能使得动这么重的武器。 “我来!”新佑卫门抢先攻出,他的武艺比起唐一鸣虽然不怎么样,可是比起这个小喽啰实在是强的太多了,连剑都没有拔出来。纵身就攻了上去,左手朝那汉子面目虚抓一把。那汉子没想到新佑卫门出手这么快,一错愕,新佑卫门右手如灵蛇一般探出,电光火石之间抓住了汉子手中的铁棒,轻巧的一卸,顺势横肘在他的胸口一撞。将他远远撞开! “给我看看!”沈子成伸手接过新佑卫门手中的铁棒,没想到入手却是一轻,沈子成掂量着铁棒,不由得哑然失笑。这家伙,只是个用铁皮包着的木棒。看样子那家伙也是想用这样虚假的“铁棒子”给人一种错觉,让人觉得似乎他是威猛无比。在打群架的时候,也要占优!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那汉子恼羞成怒,还没意识到新佑卫门的厉害,指着众人骂道:“在七爷的地头偷东西,还敢打我?你们是不是不想活了?” 沈子成乐呵呵的说道:“什么七爷,收了你这样的手下。我看他是要哭了!” 那汉子还要再骂,跟他来的那几个人却不是傻子,知道沈子成等人手下很硬,急忙上去拉住那汉子,便要丢下几句场面话再走。可是一回头,他们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唐一鸣已经绕到了他们的身后,正捏着拳头看着他们。 而正前方,新佑卫门也挡去去路。 沈子成懒懒的说道:“随便打几下好了,不要打得太重了不方便问话。” 新佑卫门不知道锦衣卫是怎么办事的,一听沈子成吩咐,马上就去办,直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入人群中,那几个汉子加起来也不是新佑卫门的对手,转眼之间就被打得人仰马翻,鼻青脸肿,个个都缩在地上爬不起来。 沈子成缓步走到铁棒汉子的身边,蹲了下来,用他的假铁棒挑着那汉子的下巴问道:“现在,我问你什么,你说什么!明白?” 第一百七十二章 踩场子 那个人显然知道是踢到了铁板上,吓得面无人色,只能点着头。 沈子成低声问道:“你们的头儿在哪里?” “找我们头儿?”那个小偷嚅嗫了一下嘴唇,没有敢说话,他知道要是出卖了自己的老大,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有的时候,地下规则执行起来,要比衙门里的规矩大的多了。说要你断一只手,就绝对不会只砍你五根手指。 沈子成猜到他的想法,将那假铁棒在手中晃了两下,软中带硬的说道:“你们这几个人都在我这里,你不说,别人只怕没有你那么硬的骨头。要是人家告诉了我,我看你也没什么用处了。我手下人的功夫,刚才你也已经见识到了。怎么选,你自己看着办!” 新佑卫门和唐一鸣等人已经一人一个将那几个小偷远远抓开,分头审讯,沈子成有意这么交代下去,要是有人撒谎的话。这几个人的口供一定是不一致的。 那人迟疑了一下,脑子里天人交战,还是没有敢说话。 沈子成叹道:“为何你们总是要逼我做一个不斯文的人!”一语言罢,沈子成手中的假铁棒狠狠的砸了下去。那铁棒虽然是假的,可是棒子上的铁钉却不是假的。寸许长的铁钉砸入那汉子的大腿中。疼的他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 巷子口隐约有人走过,但是看到里边有人打架,也没有人敢做声,低着头一溜烟的走了。沈子成心中有些好笑,这分明是在执行公务,说不定广州市民还以为是看到了流氓打架。 “左腿砸了几个洞,你是不是右腿也不想要了?”沈子成的脸色板起来的时候,显得十分吓人。 那汉子再也坚持不住,吃吃的说道:“别打了,我说,我说……” 看来是他的惨叫感染了自己的同伙,那几个小偷也纷纷交代清楚。沈子成和唐一鸣等人对了口供之后,看来这几个人都没有说假话。便一脚一个,将他们远远踢开。 看着那几个小偷互相搀扶着走开,唐一鸣低声说道:“大人,难道我们就这么几个人去闯人家的老窝?双拳难敌四手。要是对方人多势众,就我们几个,只怕难以保护大人和雅子的安全。” “这你就不懂了吧?”沈子成笑着把蝶衣拉了过来:“来,给唐大哥介绍一下你们的工种!” 这小偷的工种分类还是十分细致的,在明朝的时候,如果是走在路上,用撞、挤、划刀片去割人家钱包的,这种属于最下乘的手法,俗称篼子。入室盗窃的叫做开天窗……但是说到低位很高的,还是要数蝶衣这样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宝贝,只要被她瞄上了,十有**是能到手的。 在小偷这一行当里,踩场子用的不是打架。大家比的是技术活。一方要是输了,就得听从人家的吩咐。比起那些帮会里的人,成天拿着刀砍来砍去的,技术含量是要高的太多了。沈子成带着蝶衣这样的高手,又怎么会害怕去踩人家的场子呢? 再说了,万一大家比试之后生了摩擦,只要沈子成狠得下心来,吩咐唐一鸣和新佑卫门大开杀戒。自己的袖箭,毒粉拼命的往外丢。哪怕对方有百十号人,也很难把这几个人给留下来。沈子成这个家伙,总是要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动手的。 这伙小偷在广州还是有些势力的,老大人称林伯。他的年纪不小了,五十来岁,准备再过两年就金盆洗手,把手下这一摊子交给自己的堂侄去打理。老头子也好去做个富家翁,好好享受一下人生。 可别小看了小偷的头儿,林伯住的是豪宅,前后数十进的大房子,里边家仆佣人二十多号。当然,还有十来个看家护院的。每日,他的徒子徒孙,都要带上今日的利市前来纳帐。这几天,林伯的徒子徒孙们手气不错,每天偷到的钱都是以往的一倍以上。林伯自然也是喜笑颜开。 不过,今天林伯的心情不太美丽。 他的几个徒孙辈的,歪歪扭扭的回来了,一回来就跪在大堂门口,死活都不肯起来。林伯还觉得有些奇怪。小偷偷东西,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被人现了打一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小偷的哪个没有失过手?哪个没有被人打过?而且,就算被人扭送到官府。身为他们的大佬,林伯也有的是门路把自己的徒子徒孙给保出来,无非就是花一些银子而已。看着这几个徒子徒孙的莫言,林伯的心里有些奇怪。 听了他们的哭诉,林伯的眉头拧的更紧。看样子,对方是有备而来,是要来抢自己的地盘?还是要来寻自己的麻烦? 穿着大红袍子的林伯冲着一个亲信挥了挥手,等那人凑过来的时候说道:“去府衙里找大老爷,就说老林可能有麻烦了。必要的时候请他派捕快来帮忙。” 林伯又叫过来一个随从,吩咐道:“去把弟兄们集合起来,准备好家伙。咱们未必要动手,可是一旦有什么事,绝对不能吃了亏。” 广州的江湖上,林伯这两个字也是一块金字招牌。在广州,他带领着小偷们历经战火而不倒。左右逢源,和帮会,和官府,有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林伯现在心中已经有了方向:“难道是外地来的高手,想要来扬名立万,砸自己的场子?” 天色还没有黑,林伯就已经不用猜了,几个外乡人,大摇大摆的走到了他的府中。居然还递了拜帖,上面写着:浙江后学末进蝶衣,拜见林伯前辈! “有没有搞错?”林伯看着手中的拜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多少年了,都没有人敢挑战自己偷王之王的地位。今天来了个不知名的家伙,看名字,貌似还是个女孩子。难道她的胆子是铁打的? “请他们进来!”林伯把手下的十大徒弟都召集起来,整整齐齐的坐在他的左手边,右手空下了一排座位给远来的“客人”。大堂门口,十多个保镖和二十多个徒子徒孙,守在门口,个个都藏好了家伙,要是到了必要的时候,少不得要给这些敢来捣乱的家伙一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沈子成、唐一鸣、新佑卫门、蝶衣、雅子,五人施施然的走进了大堂。要知道,沈子成是经常和皇帝见面的人,唐一鸣游剑江湖,不知道见过多少威风八面的江湖人物。新佑卫门和雅子,要不就是和幕府将军打交道,要不就是和天皇没事共进午餐。眼界实在不是一般的高。怎么可能被区区一群小偷给震慑了? 再就是蝶衣,人家年纪不大,可却是江南第一女神偷,要不是在扬州一时大意,并且没有预料到扬州衙门会倾尽全力来对付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失手。在这个小丫头的眼里,看着林伯,就像看着自己的晚辈似的,眼神中充满了自信。 林伯看着这五个人,心头也有些疑惑,这五个人气度不凡,而且架子大的要死,个个都像是眼睛长在脑门上似的,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诸位请坐!”林伯决定先礼后兵,指着那排空着的椅子。 沈子成等人施施然的坐下了。林伯这才问道:“不知道蝶衣姑娘是哪一位?” 蝶衣唰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笑眯眯的说道:“蝶衣就是我呀。” “这么小?”林伯死活把这句话咽回到肚子里,他原本以为那个叫蝶衣的应该是雅子这么大年纪才对。没想到居然是个还没有长开的小女孩。林伯尴尬的笑了笑:“原来你就是来自江南的后辈啊!” “哦,这个辈分是要仔细算一算才能算清楚的!”蝶衣傲然说道:“不过,看你也是一把年纪了,我就先勉强叫你一声前辈好了!” 林伯涵养功夫很深,不动声色,可是他的徒子徒孙个个都忍不住了,怒喝起来:“小丫头,是不是作死啊?” 蝶衣也不吭声,随手将茶几上的茶碗抓了起来,那里边是满满的一杯水。蝶衣将茶杯盖揭开。右手一根手指将茶杯挑在手上。这一手功夫,叫沈子成叹为观止,手指若是轻轻抖动,这水只怕就要泼出来。可是看着小女孩,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手上的功夫着实了得。 不过,这一手在林伯等人的眼中却没什么大不了的,作为一个专业的小偷,手上的稳定,那是每天都要练习的基本功。一根手指头挑着满满一杯水,这简直太没有难度了。如果就凭这手功夫就想来挑战林伯,那还是赶紧哪凉快哪去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林伯微微一笑,正要说些场面话叫这个小女孩知难而退。没想到蝶衣的左手忽然伸了出来,狠狠在茶杯上一打。就像是打陀螺似的,那茶杯马上就在她右手的手指上转了起来。刚刚转了几圈,蝶衣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茶杯转的更快更急。 这个小女孩笑嘻嘻的挑着飞快旋转的茶杯,一巴掌又一巴掌的打了上去,茶杯转的已经看不到上边的花纹,可是里边的水还没有一滴飞溅出来的。这一手功夫,已经足够让在座的所有人震惊了。 林伯冷冷的看着蝶衣,心中倒抽一口凉气。他自问这一手功夫自己也能做到,包括自己的十大徒弟,至少有六个人都可以做到。可是对方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区区这等年纪就能做到这一步。只能说是用天才来形容了。林伯这还是第一次感受了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女孩给自己带来的强大压力。 “我能挑战你了吗?”蝶衣左手不再催动,右手缓缓的放松了力道,那茶杯停了下来,一杯水还是满满的在里边,没有一滴飞出来。小女孩的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举着茶杯道:“刚才太热了,转一转,凉了不少,已经刚好可以喝了!” 林伯给自己的大徒弟使了个眼色。他的大徒弟今年也已经三十来岁了,近年来已经很少出手。不过林伯知道自己的大徒弟,做事十分稳当,虽然练功夫也就是在一个稳字上。他手头的“稳”字造诣,跟自己相比,也弱不了太多,先让这个徒弟去试试对方的深浅最是稳妥。 “想挑战我师父,先得过了我这一关。”大徒弟笑呵呵的说道:“小姑娘,方才看你手上的功夫的确不错,很稳。不如咱们比试一下剥鸡蛋好吗?” 剥鸡蛋?沈子成眉头一皱,这事也有难度吗? 蝶衣低声在沈子成耳边说道:“大人,那是生鸡蛋!” 一旁早有家仆端着两盆鸡蛋走了上来,沈子成皱紧了眉头看着那些鸡蛋,却见大徒弟拿着一炷香插在香炉里,放在地上。大徒弟手中握着火石道:“就这么一炷香的时间,咱们比比谁剥的鸡蛋多。若是破了,可算不得数啊!” 蝶衣笑道:“好,就依你!” 两人身边各自有人送上一个精美的青花瓷盘子,看样子是要把剥好的鸡蛋都放进去。 蝶衣和大徒弟分别坐了下来,一旁有人接过大徒弟手中的火石,点着了香,叫了声:“开始!” 两人就马上动起手来。沈子成可没见过这样的比赛,瞪大了眼睛要看热闹。只见大徒弟下手十分有分寸,他只是轻轻一捏,刚好捏破了鸡蛋壳,却没有将里边的膜给捏破,随即用指甲轻挑,将那些碎裂的鸡蛋壳,一点点的挑落下来。 而蝶衣的手底下就不同了。她左手拿着鸡蛋,飞快的旋转,右手的指甲轻轻的递了过去,用指甲将鸡蛋壳刚好全部刮掉。不一会儿功夫,一个剥完了壳的生鸡蛋,就亮晶晶的出现在手中,随手放在了一旁的盘子里。 沈子成顿时放下心来,照这样看的,蝶衣的度可是要比那个大徒弟快一些,一炷香的时间,少数也要比他多四五个鸡蛋那样。 林伯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了,抓着手中的汗巾,一个劲的擦着。蝶衣这一手功夫已经让他十分惊讶了,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就能把鸡蛋用这样的方法给剥下来。林伯自问自己壮年的时候还可以做到。现在毕竟是年纪大了,只怕手指头稍微抖那么一抖,鸡蛋里边的膜,就要被挑破,蛋清一流出来,可就算是输了。 蝶衣管神关注的剥着自己的鸡蛋,看也不看对面的大徒弟,转眼之间就已经剥了三个鸡蛋。一炷香刚好烧了三分之一。可是对面的大徒弟,才剥了两个鸡蛋。他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蝶衣,额头上渗出不少汗水,可是大徒弟也不敢去擦,急忙抓紧去剥鸡蛋。 一旁的几个弟子看着目瞪口呆,蝶衣这一手功夫,他们记得好像是在他们年纪还很小的时候,见过师傅用了一次。没想到,这手绝活在蝶衣的手中重现,自然是让他们看得魂飞魄散,对这个小女孩不由得刮目相看。 大徒弟越是着急,就忍不住抬头去看蝶衣,这一看不打紧,他见那小女孩已经剥了四个鸡蛋,正拿起第五个放在手中。大徒弟一急,手下的力大了一些,这一次,他把手中的鸡蛋,连壳带着蛋清蛋黄全都给捏了出来。 蝶衣听到那一声鸡蛋破裂的声音,稚嫩的小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手下却是丝毫不停,转眼间又剥好了一个鸡蛋。 没想到,那个大徒弟倒也光棍,将盘子一推,大步走了出来,对着林伯抱拳道:“师傅,徒儿无能,这一场,徒儿是输了!” 蝶衣一听他这话,便笑着站了起来,把剥好的鸡蛋放在盘子里,说道:“承让了!” 沈子成翘着二郎腿,斜着眼睛去看着林伯,倒要看看这个老狐狸,这一次怎么应付过去。是不是还要找个徒弟出来作战? 林伯沉着脸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这几年,你只顾着打理生意,练习的少了,失手在所难免。要记住,咱们这一行的手艺,是要活到老,练到老。一日不练,就要手生的。你且退下吧!” 大徒弟被师傅这一顿训斥,低着头退到一边坐下了。 林伯这才转过脸来看着蝶衣:“没想到江南还有这样的高手,老夫真是走了眼了。不过,老夫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手过了。你一个女儿家,若是只剥了几个鸡蛋,就让老夫出手,岂不是成了广州的笑话?” 他这句话也是软中带硬,广州到底是他的地盘,沈子成一行不过五个人而已,再有本事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再说了,在林伯的眼里,这几个人现在就是来打秋风的混混,在江南可能是小有名气的盗贼而已!又怎么能和他一代广州偷王相提并论? “老九!”林伯看着自己的四徒弟说道:“这位姑娘手下功夫不错,你跟她好好切磋一下。” 老九带着个“老”字,其实一点也不老,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他和最后一个小徒弟,是林伯同一天收的关门弟子。他手下的功夫也不错,当即自信满满的走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正主儿 九徒弟长得眉清目秀,让人一看就颇有好感。他身材高挑,皮肤是小麦色,咧嘴一笑,便露出雪白的牙齿,说话的时候斯文有礼。沈子成他们还以为这应该是个秀才举人什么的。不过,熟悉这个九徒弟的人都知道,这个家伙是个典型的好色之徒。平时仗着自己的手脚快,就喜欢在街上占那些妇人的便宜,拿了自己徒弟的孝敬,就要去青楼里挥霍一番。实在不是个好东西。 九徒弟看到蝶衣长得可爱,虽然年纪小小,却已经看得出来是个美人坯子,心痒难耐,走出来说道:“小姑娘,为了不让别人说我以大欺小。这样好了。你我就文斗一番如何?” 蝶衣反问道:“那你说的文斗,是要如何斗呢?” 九徒弟呵呵笑道:“我不欺负你。这样好了,你我两人,各自选择刀片。藏在手中。捏成拳头,还得让人看不出来。谁捏在手中的刀片更多,便是赢了。只是一只手哦!” 蝶衣想了想:“行,那便依你!” 九徒弟心花怒放,他是立于不败之地的。这家伙的手掌本来就比一般人要大。不但大,手指还很长,掌心的肉很厚。当年跟着林伯学如何扒窃的时候。他一个手掌里藏了七个刀片,让林伯都叹为观止。这个藏刀片和剥鸡蛋不同。如果说剥鸡蛋靠的是技术活。那么藏刀片就是完全依靠先天条件了。九徒弟怎么看怎么觉得蝶衣的手很小,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输给他啊! 沈子成不觉有些诧异,将蝶衣唤过来问道:“奇怪了,你为何要答应他比试着一个。你看看你的手,能藏几个刀片?” “大人别担心。”蝶衣狡黠的笑了笑:“我可不怕他。” 一听蝶衣说自己有把握,沈子成就放下心来。他是从来都对自己人十分有信心的。说到打架,沈子成对唐一鸣充满信心,说道治病,沈子成对王璨信心百倍。现在到了要偷东西的时候,自然是对蝶衣信心满满。 门口的徒孙们端着盘子走了上来,里边都是打磨好的锋利刀片,每一片都不是很大。可是看起来却十分耀眼。一共两盘刀片,一盘放在蝶衣的面前,一旁放在九徒弟的面前。九徒弟微笑着挑选着刀片,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就看那些刀片似乎消失在他的右手中似的。不一会儿工夫,就塞进去一大把刀片,而他的右手却还是捏成了拳头,一根刀片都看不出来。 九徒弟洋洋得意的看着蝶衣,心中暗笑道,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小手小脚的女孩儿要如何赢我! 他正想得得意,忽然听见蝶衣叫道:“新佑卫门,出来。” 新佑卫门大步走了出来,蝶衣一把就抓住新佑卫门的手。这位日本武士的手掌十分巨大,以前练习剑道的时候,新佑卫门单手就可以握住接近三分之一的剑柄。蝶衣小心翼翼的把刀片放在新佑卫门的手中,小声的在跟他叮嘱些什么。新佑卫门觉得有些好笑,却是强忍着笑,看着蝶衣把刀片一片片的塞入他的手中。 蝶衣转身问道:“老九是吗?你手中倒是有几个刀片?” 九徒弟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支吾道:“九片!”说着,他手一松,一叠刀片掉在地上,横七竖八,仔细一数,刚好是九片。 “那就不好意思了,我这里刚好是十一片!”蝶衣让新佑卫门摊开手,一片片将刀片拿了出来,数着给他听,拍手笑道:“可不正是十一片?” 九徒弟勃然大怒:“你这不是耍赖吗?” 蝶衣笑嘻嘻的说道:“你只是说要用一只手拿着,又没有说一定要是我的手。你自己看看嘛。你的手那么大,可是我的手却这么小。捏刀片和比试手头上的功夫不同。手大,自然拿的就多。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师父没有教你吗?我的手小,你却要和我比试捏刀片,摆明了就是要欺负人。若是我就这么被你欺负,岂不是显得江南无人?再说了,你那边可以从大师兄换到九徒弟,我这里难道就不能换个捏刀片的人了?真是岂有此理!” 九徒弟被蝶衣一番话噎的死活接不上口。林伯却皱紧了眉头,他看到蝶衣的手法,又见识到这个女子的聪明伶俐,打心眼里没有必胜的把握。林伯知道这一次是遇到了硬手,但是面子又过不去。偷偷给自己的徒弟使了个眼色。 三徒弟最是狡猾,一看师父的眼色就知道什么意思,当即站起身来怒喝道:“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片子。胡搅蛮缠,你是什么身份?我师父又是什么身份,怎么能纡尊降贵来跟你这个小丫头比试?别的什么都不必说了,你们离开,我们就当今日不曾见过你们。若是再胡搅蛮缠,执迷不悟。少不了一顿棍棒伺候,快滚!” 沈子成依旧是坐在大椅子上动也不动,淡淡的说道:“这么快就要翻脸了,这位老人家也不出手?” 林伯冷哼一声,布满皱纹的大手,在藤木椅子的扶手上重重一拍,喝道:“我老人家怎么能去欺负区区后辈,你们走吧,今日我也不为难你们!” “既然来了,我就没打算要走!”沈子成翘起了二郎腿,一丝坏笑浮上脸庞,幸灾乐祸的说道:“老人家,你的心情我十分理解,无非就是怕输,怕丢了你的一世英名。不过,耍赖可不行。你家少爷,我可不同意!” 三徒弟见机叫道:“师傅,像这样的人,还跟他们废话什么。直接叫人棍棒打出去就是了。何苦对他们好言相劝!” 林伯等的就是徒弟这句话,大手一拍:“来人,把这几个不开眼的都给我打出去!” 门口的壮汉一拥而上,手中拿着木棒短棍堵在大门口,恶狠狠的看着沈子成等人。沈子成低声问道:“新佑卫门,你要知道,若是我们被打,你家雅子只怕也要挨揍。现在就是你展现自己武士风格的时候了。怎么样,面前这些人,能打吗?” 新佑卫门傲然将手中刀片稀里哗啦丢了一地,冷冷的说道:“大人放心,这是手到擒来!” 沈子成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善用兵者,当审时度势。新佑卫门的武功比起唐一鸣来,是差了一截的。不过,唐一鸣没有新佑卫门那样的气势,也少了新佑卫门敢和对方打得同归于尽的血性。若是让唐一鸣出手,这些人也就是唐一鸣自己练一套剑法就全倒下的事。不过,自己这边,还有两个女子需要保护,虽然雅子也有一些武艺,可沈子成也不习惯让女人来保护自己。这个重担,还是交给唐一鸣好了。打架,就是新佑卫门的活儿了! “打出去!”林伯斥道。 十余条大汉猛扑过来,新佑卫门将腰间长剑连鞘拔出,他的心地还算不错。不想一开始就伤了人。不过,毕竟那是一把长剑,就算是带着剑鞘的,打在人身上,也十分了不得。这些汉子总不能全都扑过来,有先有后。新佑卫门便是用那各个击破的战术。长剑先是直直的捅出,看准了一个破绽,猛然顶在一条大汉的腰间,那人呼痛一声,直跌出去。新佑卫门手下不停,左斩,右劈,又是两个汉子飞了出去。 “打的好嘛!”沈子成端起茶杯,施施然的喝了一口,笑眯眯的看着新佑卫门跟人打架。 唐一鸣手按宝剑,挡在沈子成的身前,冷冷的看着远处还没敢动的众人。高手就是高手,唐一鸣只不过是这么一站,那些略通武艺的,都能看得出来,这个男子气度不凡,手底下也是有真功夫的。哪个还敢不要命的随便朝前冲? “新佑卫门,不要怕惹事,随便打。天大的事,有我!”沈子成又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了下来,挑衅似的看了看坐在上端的林伯。 林伯勃然大怒,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人敢如此轻视自己。 “把他们给我拿下,家法伺候!”林伯接二连三的拍着扶手,怒不可遏。 新佑卫门转眼之间已经打翻了四五个人,那几个被打倒的都是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半天也爬不起来。余下的人看到新佑卫门如此勇猛,哪个还敢近前。都是挥舞着手中的棍棒,遮挡几下,或者是闭着眼睛,乱打两下,显得自己十分勇敢,其实都是虚张声势,口头叫得倒是挺响。到了真接战的时候,却是一触即溃。 唐一鸣依然是骄傲的冷眼扫视着场中。 已经有些脑子不太笨的,知道这次遇到了高手,看新佑卫门的身手,再看看那个还没出手的唐一鸣的气度,最后再瞅瞅沈子成坐在那里,笑眯眯的跟身边两个女子闲话家常般不经意的笑容。那些徒弟们只要不是太傻了,谁能看不出来沈子成等人那是有恃无恐,根本没把这群人放在眼里? “什么人在林府打架,这么大的胆子,当广州是什么地方?” 一声怒喝从门外传来。 沈子成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等啊等啊!终于等到正主儿出场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打啊! 正主儿?沈子成抬头朝外看去,果然不出沈子成所料,但凡这样的人物背后,都有官府的身影。若是没有广州官府在身后撑腰,林伯也不可能如此嚣张。沈子成微微一笑,端坐在大椅子上却是没有起身,只是举起茶杯缓缓的喝了一口。唐一鸣与新佑卫门各自退了两步,守在沈子成的身边。 说话间,一个身着红色官服的官员大步走进了林府,身后跟着二十余个捕快。看起来,都是有备而来啊,手中若不是拿着棍棒,便是拿着刀枪。果然是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你……”那个官员傲慢的指着沈子成:“可是你在林府捣乱?” “大人,怎么也说不上是捣乱吧?”沈子成贼兮兮的笑了笑,指了指林伯:“大家都是江湖儿女,有些行走江湖的技艺,彼此切磋一番,怎么能算作是捣乱呢?大人,草民只是一介布衣而已,大人这话,可吓死小人了!”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贼子!”那官员气势越强盛,他身材不算高,也就是一米六多,矮矮胖胖,一身官服看起来颇有威严。眉宇之间跟林伯交换了一个眼色,跟着指向沈子成:“好你个江湖儿女,如今是朗朗乾坤,清平世界,难道还有你们这样的人,在跟官府作对吗?识相的就自己绑了双手走过来,不然的话,拿你到府衙,有你好果子吃的!” 唐一鸣到底是太老实了,差点就要亮出腰牌,手还没动,就被知道他心意的沈子成按住了腰。 沈子成放下茶杯,施施然的站了起来,笑眯眯的看着那个官员,从怀里取出一叠宝钞:“这位大人,小人是从江南来广东的,的确不知道广东地界的规矩。若是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还请老爷恕罪。不过,实话实说,小人真的是只是江湖一脉,跟林伯比试一下手艺而已。若是林伯有什么不满,也不用老爷亲自出马啊?是不?” 沈子成看着那个官老爷的脸色渐渐好看了起来,又拍着马屁说道:“不知道这位大人,在广州官居何职啊?” “今天叫你死也死个明白!”那个官员一挺肚子,傲然说道:“本官就是广州判官陈浩然!” “哦……”沈子成回头看着蝶衣笑了笑。 蝶衣当然知道自己的老大在笑什么,判官,从七品!在沈子成面前耀武扬威,实在是可笑的很,可悲的很。不说官职的差距有多大了,就算沈子成把他按在地上一顿暴揍。也让他无话可说。难道要去京都去告沈子成这位锦衣卫同知的御状?开什么玩笑! “哦什么哦!”陈浩然漠然的看着这几个草民:“你们这些屁民,一天到晚无事生非,就知道给官府找事,若是本官今日不给你们一些颜色看看,你们就不知道广州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沈子成忽然有点后悔,身边没有带些能说笑话的人来,想要一唱一和,也有些难度。只得暗中朝着蝶衣摆了摆手。蝶衣会意,站起身来,笑呵呵的看着沈子成说道:“看来广州官府真的了不得。只怕是要把我们抓回去,大刑伺候啊!” 沈子成点了点头,一脸悲酸的看着陈浩然:“敢问这位大人,抓我们回去可是要用什么大刑?灌辣椒水?上老虎凳?还是刷骨头?草民身体单薄,受不得这样的虐待。大人还是打板子的好。” 林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快步走到陈浩然的身边,他倒是无所谓这个陈浩然。这位陈官,在广州不过是个小官而已,只是判官刚好管着刑名,平时打交道的地方不少。林伯往日的孝敬都是送给广州的那些大员们。又怎么可能对区区一个判官点头哈腰? 林伯低声说道:“陈大人!有些不对啊!” 陈浩然正在耀武扬威,怎么可能感觉到不对,再说了,广州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的官虽然小,在这里也是足够可以呼风唤雨的了。陈浩然又怎么可能把区区几个外乡人放在眼里?当即冷笑道:“有什么是不对的?” 林伯小心翼翼的说道:“他们几个人,手下的功夫是不错的。再说了,他们看着您陈大人来了这里,却也无动于衷,这份淡定的功夫,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莫非他们真的是大有来头的人?要么,陈大人,您就把他们带回府衙去慢慢审吧!” 陈浩然古怪的看了林伯一眼,心道,你这个老狐狸倒是想的挺开心啊。这几个人是不是大有来头还不好说,但是要有什么事情的话,自己把他们带回府衙去,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不是?想到这里,陈浩然满脸的座疮斑就忍不住挤在了一起,他挥了挥手,身后的衙役捕快们一抖刀剑拥了上来,对着沈子成等人。 “你们既然是外乡来的,到广州来,身上应该带的有路引,拿来给本官看看!”陈浩然也是看着这几个人气魄大得不得了。不由得小心起来,这年头,官员们出门跟老百姓出门不同,身上带的身份证件自然也不相同。 可是陈浩然怎么也想不到,锦衣卫的人要什么样的证件没有啊?岂不是搞笑? 沈子成耸了耸肩膀,一摊双手,淡然的说道:“没有!” 不是吧?没有搞错吧?陈浩然不禁愕然了,居然连路引都没有,那广州城是怎么进来的?陈浩然的脸拉了下来,冷冷的看着沈子成:“本官给你脸,你就不要脸。那好。本官就好好给你点颜色看看!” “来人!”陈浩然愤怒的斥道:“把这几个刁民给抓回去,严刑拷打,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混到广州城来的!” 沈子成回头看了看蝶衣:“怎么办?” 蝶衣愁眉苦脸的说道:“我坐过一次牢了,能不能不要坐牢了?” 沈子成点了点头:“我看也行!”跟着便看着新佑卫门说道:“老新,这就看你的了!” “干什么?”新佑卫门是个老实人,还没反应过来沈子成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沈子成叹了口气:“打啊!” 第一百七十五章 借刀杀人 老实人并不代表他的反应就慢。新佑卫门绝对是个老实人,正因为他很老实,所以沈子成说什么,他就说这样。这样绝对服从上级安排的精神,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这也得益于在足利义满手下的时候,这位幕府将军对自己手下的武士的严格训练。 所以,当沈子成说打的时候,新佑卫门就马上窜了出去。若果是那些心眼比较活络的锦衣卫,可能还要把沈子成的话给掂量掂量,大人说的是打,并没有说狠狠的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可新佑卫门从来不管这些,既然是要出手,就要让对方的人知道自己的厉害,留手?岂不是成了笑话? 一片鬼哭狼嚎声中,广州的捕快衙役们遇到了比过去十年所面对的所有江洋大盗都要难对付的角色。新佑卫门一个人一把剑就杀将出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好在这位武士的心地还不算十分狠辣,将这些捕快衙役打翻也就算了。并没有把长剑从剑鞘里抽出来。饶是如此,那些养尊处优的衙役捕快也不可能是新佑卫门的对手。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七八个人,陈浩然早就吓得躲在林伯的身边,官府代表的是权力,换句话说,官府有的时候就是横行霸道的代名词。但是当他们遇到一群压根就不把他们的身份权力放在眼里,并且在武力上还无法战胜对方的人的时候。 这些官员和衙役表现出来的,跟街上打输了架的小混混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殴打官差!”陈浩然指着沈子成骂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沈子成脸色一寒,回头对唐一鸣说道:“把这些狗腿子都给我赶出府里去。留着这群偷东西的便好!” 沈子成这句话便是要唐一鸣马上出手了。这位锦衣卫之中的第一高手,二话不说,风一般的飞了出去。 雅子虽然对汉语懂得不是很多,但是这些天接触下来,多少也知道一些。她出身于皇室,对官场里的道道,懂得要比这些江湖汉子多得多了。一听到沈子成说要把这些狗腿子都赶出去。那张秀丽的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 其实也用不着唐一鸣赶,欺软怕硬一向是官府的本能,在林府被人踩上门的时候。陈浩然一现自己无法摆平这件事,就马上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倒是那些小偷们,还讲几分义气,明知道这几个人都是手底下功夫极硬的。也不会随便离开。 等到唐一鸣拳脚相及,将那些狗腿子都给打出林府的时候,林伯已经一脸苍白的站了起来,几个忠心的徒弟护着他。却都是胆战心惊的看着沈子成。不知道这个来头很奇怪的年轻人还要做些什么。 沈子成伸手指了指林伯:“你,听着。我不想大开杀戒。你也是老江湖了。现在叫你的手下都滚出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林伯心中惊疑不定,他揣测了一下。现在要和沈子成搞对抗,那只有死路一条。到底是老江湖了,知道现在跟沈子成谈一谈还有希望。任何人只要不是疯子,都不会莫名其妙的来一个地方捣乱。只要了解了沈子成的目的,大家就还有和解的希望。 “你们都下去!”林伯挥了挥手,疲惫的说道。 九徒弟惊呼道:“师傅!” “没事!”林伯摇了摇头,自嘲的说道:“人家真要我的老命,你们留在这里就能挡得住他们吗?这不是说笑话吗?” 几个徒弟恶狠狠的看了看沈子成等人,走了出去。沈子成自然也不畏惧,翻着眼睛跟他们对视着。 大厅里只剩下林伯和沈子成等人。蝶衣走到门口,反手把门带上,听着外边的动静。 沈子成这才从口袋里取出腰牌,丢在林伯的面前:“自己看!” 林伯一看沈子成取出腰牌,还以为是哪个帮派的信物。打开一看,上面居然写着“锦衣卫同知沈子成”。这已经非同小可。林伯吓得汗如雨下。难怪沈子成等人的身手如此高明,难怪沈子成等人根本没把广州判官给放在眼里。原来人家是天下第一等皇帝亲军出来的。这不是要林伯的命么! 林伯再也坚持不住,两腿一软就跪了下来,低头说道:“草民不知道是锦衣卫的大人们……” “起来吧!”沈子成淡淡的说道:“你也不用害怕。我之所以用江湖人的身份来见你。就是因为不想暴露身份,没想到你这个老人家,胆子不小。居然不按江湖规矩来办事。也罢,这件事暂且放在一边不提。我有事问你。你最好知道什么便说什么。不然的话,锦衣卫的手段,你想必也是听说过的!” 锦衣卫的手段?林伯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呢?一想到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手段,林伯的老骨头都几乎要酥麻了。 “大人想知道什么?草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林伯再也不敢强项,虽然沈子成叫他站起来,可是他自己死活也不敢站起来,依旧是跪在地上。 沈子成满意的看了看这个识时务的老贼头,笑呵呵的说道:“广州有很多人贩卖昆仑奴,你可知道?” “莫非大人想买些昆仑奴?”林伯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了傻话,连忙照着自己的嘴巴打了几记耳光。 沈子成冷笑道:“你也不算太笨。本官问你,广州哪些人在卖昆仑奴,你知道多少人,就说多少人!” 林伯的心里转开了窍。这位锦衣卫的大人,大自然是大了。不过来到了广州,他就是个睁眼瞎子。想要查买卖昆仑奴的团伙,那是难比登天。现在想要从自己这样的老江湖身上打开缺口。林伯也不是省油的灯。脸上虽然还是诚惶诚恐的模样,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这广州城里还有几个平时跟他过不起的人。也有几个官员,罩着自己的对头!这些人,往锦衣卫大人那里一送,借刀杀人,岂不快哉? 想到这里,林伯一脸的皱纹都笑开了,像一朵灿烂的菊花! 第一百七十六章 千户所的大人 昆仑奴作为一个能够给许多人带来丰厚利润的地下产业,在广州涉及到的人实在不少。加上林伯还在一个劲的添油加醋,把自己的对头都往沈子成的面前推。实在是让人有些吃不消。好在沈子成还有惊人的记忆力,林伯也不嫌自己的膝盖太疼,跪在那里,低着头一股脑的说着。 就在大厅门外,大徒弟愁眉苦脸的看着九徒弟:“老九,你看师傅在里边会不会有事?” 九徒弟勉强笑了笑,掩饰着心中的猜测说道:“大师兄,你看看他们的身手,那几个人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就凭咱们师兄弟,哪怕全都倒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咱们是靠手艺吃饭的,又不是靠拳头吃饭的。师傅应该没事的。他们要是想动手杀人,早就动手了。这些人来历不明,也不知道他们打的到底是什么鬼主意,我们这些人只能等。不过,大师兄放心,若是他们真的想对师傅不利,哪怕我老九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保着师傅周全。大不了就是个玉石俱焚罢了!” 大徒弟的心中还是不安定,张着眼睛朝大厅里望去,门已经被封上了。隔着门纸什么也不可能看见,偶尔只能听见里边传出一些很低沉的声音,但是听起来又不像是在打斗。大徒弟也只能把心放在肚子里,跟几个师弟一起站在门外等候。 心急如焚的时候,忽然从外院走过来一群人,带头的正是陈浩然,他那一身官服还没有来得及换掉,身后跟着的,已经从那些弱不禁风的衙役换成了膀大腰圆的官兵。这些人,还不知道是陈浩然从哪里找来的。但是大徒弟认得陈浩然身侧的一位。那一位长须飘飘,一袭蓝衣的中年人,便是广州千户所的镇抚大人,祁岗。 大徒弟赶紧屁颠屁颠的迎了上去,点头哈腰的对祁岗说道:“祁大人也来了,今日林府出了事,师傅现在还被人困在房内出不来,无法迎接大人,还请祁大人恕罪!” 祁岗冷漠的点了点头,在他眼中,林伯或许还有资格跟自己说几句话,可是这个区区大徒弟,又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跟自己说话?祁岗转过身对陈浩然说道:“陈判官,那几个人,拿下之后,你便带回广州大牢去吧。千户所,毕竟不方便在这里逗留的太久。” 陈浩然欣喜的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千户所的官兵,擅自来到民间捉拿人犯,不是朝廷的法律。要是不出事也就算了,一旦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千户所的千户大人也是要找祁岗麻烦的。不过,在陈浩然的眼里,只是几个能打的人罢了,千户所来了五十个精锐军士,刀剑在身,还有几个弓手已经爬上院墙,占据高处。区区几个武林中的好手而已,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身后有人给撑腰,就是不同凡响。陈浩然底气十足的走到大厅门口,飞起一脚将大门踹开,傲然喊道:“里边的……” 一句话还没喊完,无论是千户所的官兵还是林府的徒弟们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从大厅里伸出一只脚,度并不快,但是力量却很大,端端正正的踢在陈浩然的胸口。在他那整洁的官服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跟着,陈浩然仰八叉的飞了出去,一屁股就跌坐在大厅前的台阶之下。 祁岗勃然大怒,快步走到陈浩然的身边,一把就把这位广州判官拉了起来,大声喝道:“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啊,连朝廷命官都敢打。识相的出来束手就擒,不然我手下官兵冲进去,刀剑无眼,有什么损伤,你们自行负责!” 沈子成拍着手贼兮兮的笑着走了出来,叹道:“好大的官威。来人是谁啊?” 林伯低着头瞥了祁岗一眼,低声在沈子成身边说道:“大人,这位就是广州千户所的镇抚大人,祁岗。” “哦,我道是哪位这么大的官威,原来是镇抚大人,失敬失敬。”沈子成笑眯眯的拱手作揖,朝祁岗说道:“祁大人,您是广州千户所的军官,按理说,广州只要不生民变,没有敌军来袭,千户所的士兵怎么也不应该来到林府吧?难道祁大人做了这么久的官,连这个道理也不知道?” 祁岗看着这个小白脸就一肚子火气莫名其妙的冒了出来,指着沈子成大骂道:“你是不是疯了?敢这么对本官说话。千户所想要捉拿江洋大盗,难道还要跟你们这些江洋大盗说道理吗?” 陈浩然捂着胸口,哼哼唧唧的骂道:“一群扑街。老子是广州判官,老子说是什么法令就是什么法令?对付你们这些江洋大盗,抓去审了,哪怕砍了你们的脑袋再补公文,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嗯嗯。”沈子成只是点了点头,新佑卫门、唐一鸣等人已经快步走了出来,护在沈子成的身侧。 林伯心中叫苦连天,可是沈子成不话,他也不敢说什么。只得一个劲的给陈浩然和祁岗丢眼色。可是,区区一个眼神,陈浩然和祁岗又怎么可能看得懂?就看到林伯在那愁眉苦脸的挤眉弄眼,还以为是这个老头子在大厅内被人胁迫了半天,不知道签下了什么耻辱的条约,正要叫自己给他报复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况刚才陈浩然的面子就已经被沈子成给下了,这个场子要是找不回来,以后陈浩然还怎么在广州官场混?他们倒是也曾经想过沈子成等人的身份。不过,一来,没有听说有什么官员已经到了广州,锦衣卫的人还在路上慢慢走着。二来,沈子成几个人面生的很,绝对不是广州本地人。在这广州的一亩三分田里,哪怕他们打死了人,再掩盖,也绝对掩盖的下去。 “来人,把他们给本官拿下。”祁岗缓缓的举起右手,握住腰间的刀柄,厉声喝道:“要是他们敢反抗,就乱箭射死。”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封城 沈子成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从怀里缓缓的取出一块黄绢,厉声喝道:“祁岗,跪下!” 这个倒霉的镇抚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到底是文人的脑子比较快,陈浩然看到那块黄绢已经下意识的跪了下来,不管怎么说,这块黄绢可非同一般,若不是皇帝手谕,谁敢这么拿着一块黄绢耀武扬威成这样?江洋大盗也好,独行侠客也罢,只不过是平头老百姓而已,若是敢于犯了皇帝的忌讳,自然有六扇门的高手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他们抓捕归案。黄绢,是做不得假的。 祁岗一愣神,腿上就被陈浩然狠狠掐了一把,他一低头就听见陈浩然低沉着嗓子说道:“先跪下。” 祁岗愕然一抬头,双腿已经缓缓的跪落了下去,沈子成冷冷的看着这两人,展开黄绢,朗声念道:“大明皇帝手谕,钦差锦衣卫同知沈子成带同锦衣卫部署,前赴广州公干。所到之处,无分官员品级,皇帝御赐沈子成见官大一级。各地官员见此手谕,如朕亲临,须尽心尽力配合沈子成行动,不得有误。违令者,诛三族!” 诛三族?陈浩然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汗如雨下,张口结舌的看着沈子成,这什么世道啊。本来以为自己是广州地头蛇,没想到一口咬中了皇帝身边的红人。难怪这个年轻人身边高手如云,搞了半天,还真是锦衣卫的大人们。这下完蛋了。就算不是诛三族,也要被锦衣卫请去喝茶,到时候是不是还有命回来,那就难说的很了。 祁岗虽然脑子没有陈浩然转的快,不过反应也不算慢,身上冷汗直冒,可是已经趴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叫个不停:“沈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是猪油蒙了心啊。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怎么能和小人这样狗一般人见识,要是杀了小人,那是污了大人您的宝剑。沈大人,您是皇上身边的人,气度非凡,日理万机。小人这样的货色,就算是送给大人擦鞋也不配啊。大人,还求您饶了小人这次吧……” 陈浩然暗骂祁岗真无耻,不过自己说的话更加肉麻,陈浩然哭哭啼啼的爬着到了沈子成的脚下,抱着沈子成的脚踝,也不管自己的鼻涕眼泪是不是弄脏了沈子成的裤子,撕心裂肺的叫道:“沈大人啊……小人只是广州一个小小判官。九品芝麻而已,小人要养家糊口,家中有偏瘫在床的老父,还有嗷嗷待哺的儿女。小人只是一时迷了心窍,也不知如何就上了这些贼子的贼船,犯了大错……”陈浩然一转身就指着林伯等人,随即又哭泣着喊道:“大人……” 林伯好笑不笑的看着这两个官员,他早就已经和沈子成说过了,自然不怕陈浩然把脏水都泼在自己身上。 祁岗一直听不到沈子成说话,心中忐忑不安,想着,若是沈子成真的不给面子,非要对他们如何的话,事到如今,也只能横下一条心,咬着牙指鹿为马,说沈子成假传皇帝手谕,然后动手下精兵,把这几个锦衣卫全部杀死在这里,随后再把林伯等人全都灭了口好了。只是这样做干系太大,一旦被锦衣卫追查下来,自己下半辈子就只能亡命天涯了。不过,晚死也好过早死,逼到万不得已,也只能这么办了。 祁岗的心思还在乱转,唐一鸣就已经缓步走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按住祁岗的肩头,一股不可阻挡的大力压迫下来,将祁岗的肩膀压得格格作响,看那唐一鸣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压,祁岗就几乎连牙都要咬断。这位镇抚再也不敢硬顶,心知来的锦衣卫实在都是硬手,哪怕自己能够带人杀死沈子成,十有**也要被这个高手逃出去,随后,自己也是死路一条。左右思量,还是向沈子成求饶好了。 沈子成收起黄绢,小心翼翼的放回怀中,脸上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看着陈浩然和祁岗说道:“你们先起来吧。” 起来?那就是不会当场杀头了?陈浩然和祁岗庆幸的互相看了一眼,都长长的出了口气。堆着满脸笑容爬了起来,乐呵呵的看着沈子成。 “先去广州找个地方歇脚吧。”沈子成淡淡的说道,给林伯丢了个眼色。林伯虽然老了,可还没有那么糊涂,知道沈子成是叫他不要把今天的事给泄露出去。当即点头答应了,陪着小心伺候在一旁。 沈子成也不看陈浩然和祁岗等人,大步朝院外走去,陈浩然和祁岗急忙骂骂咧咧的叫那些军士把兵器先给收起来,跟在沈子成的身后,走了出去。 刚一走出林府的大门,沈子成就指着祁岗说道:“你,过来!” 祁岗不明所以,吓得一个哆嗦,苦着脸看着沈子成说道:“大人有何吩咐,小人尽力而为。” “祁岗。”沈子成轻轻的咳嗽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带着这些军士,马上通知广州四门,传我锦衣卫的号令,四门封闭,许进不许出。所有能够离开广州的路径,全部给我安排人手控制住。一天,一天之内,只要是我的人现,有任何一个人离开了广州,你就自己割了脑袋吧。” 祁岗硬生生的咽了口口水,愣愣的看着沈子成道:“同知大人,这道命令,若是广东布政使司布政使来布,方才妥当啊。” 沈子成眉头紧锁,厉声斥道:“用用脑子,再说话。” 陈浩然急忙扯了扯祁岗的袖子,那见官大一级的话,犹在耳边,就算是从二品的布政使司布政使,如今见到沈子成,也无可奈何。至于这道命令是不是应该布,沈子成见了布政使之后,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又何必在这个关头去惹沈子成不开心呢? 祁岗一哆嗦:“末将领命。” “我也不怕对你说,本官要封锁广州是为了抓人,名单就在本官的手上。要是抓不到,就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祁镇抚,记得法不可传第六耳……” 沈子成淡淡的说道,那言语中的气势却逼得祁岗几乎想掉眼泪。 第一百七十八章 南洋劳工事务办 沈子成前脚进了布政司,屁股还没坐稳,就看到了广东布政使,这一位布政使是朱元璋登基之后任命的新人。说起来年纪还真不算大,不过四十来岁的时候,就已经坐上了布政使的位置。 明朝的官制和历代有所不同,想要升官,就要去御史台待待。换言之,这位布政使已经是在御史台几进几出的老人了。当年在御史台的时候,也曾经舍得一身剐敢把开国元勋拉下马。手底下着实办过好几件大案子。深得朱元璋的赏识,一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从七品知县开始,二十年的时间,就坐到了从二品布政使的位置。只是广东这个时候还并不达,虽然同为布政使,可总没有在江南那些富庶的省份吃香。 这位布政使中等身材,头微微有些花白,看来也是用脑过度,一双单眼皮显得似乎没有什么精神,可是鼻梁饱满,天庭开阔,还是有几分气度。嘴唇略显薄了一些,身上穿着一身红色常服,看到沈子成等人进了布政司,便乐呵呵的迎上去说道:“早就听人传报了,这位就是锦衣卫的沈同知吧。果然是年少有为,器宇不凡。在下广东布政使陶然。” “陶大人客气了。沈子成这厢有礼了。”沈子成急忙拱手施礼道:“锦衣卫来广东办案,还多有劳烦陶大人的地方。” “哪里的话,大家都是为皇上效力,为朝廷办事的。分什么你我?”陶然知道这个少年郎便是如今在朱元璋面前当时得令的人物。言语中也十分亲近,挽了沈子成的手,让他让入正堂之中。沈子成的亲信们就都留在堂外,不便跟进去。自然有布政司衙门的人,带着他们下去喝茶吃些点心。 两人分宾主坐下,沈子成抢着说道:“陶大人,下官这次来广东,为的就是昆仑奴的案子。这件事,今日下官就已经着手行动了。不过,广州这里,下官人生地不熟。还得大人帮忙啊!” “有什么需要布政司帮手的,沈同知尽管说好了。”陶然微笑道,举起茶杯,示意沈子成喝茶。 沈子成客气的喝了口茶,他面对的毕竟是广东最大的官员,虽然朱元璋御赐他见官大一级,但是这个尚方宝剑没必要时时刻刻都拿出来用。再说了,山水有相逢。若是自己在陶然面前太过于装逼的话,将来人家回到京都,势力大着呢,真要是跟自己为难,到时候,就算自己在朱元璋面前有面子,也难以讨好去。 “陶大人,下官来到广州之后,明察暗访,也得了也消息,知道一些人和昆仑奴的买卖有关系。这些人,指望我们锦衣卫这区区人手去抓,不可能。我们一不认识他们的相貌,二连广州的大街小巷都走不熟。抓人,还是免了。这就要陶大人派些人手,帮忙把这些昆仑奴贩子给抓获。下官先行谢过陶大人了。”沈子成站起身来,躬身一礼。 陶然笑呵呵的说道:“这本来就是广东布政使的分内事,是本官办事不力,还要皇上派锦衣卫来帮手,本官都汗颜。至于配合锦衣卫,自然是没的说。沈大人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好了,广州人手,一应调动。” 沈子成大喜,坐了下来,谢道:“如此,就多谢陶大人了。” 陶然淡淡的说道:“只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昆仑奴只要有利可图,一定还会有人顶风冒险去做。我们布政司和你们锦衣卫,管得了一时,却有什么办法可以管得了一世呢?不知道沈同知前来广州之前,皇上可有什么妙策,告诉沈同知?” 沈子成心中暗想,这位布政使大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啊,上来就问这个尖锐的问题。 不过,还好沈子成早有准备,朗声说道:“大人,在来广东之前,下官就已经奏请皇上。南洋之地,比较贫瘠,那里的人生活比起大明百姓来说,简直是地下与之天上。只要大明如此繁荣下去,南洋的人就会源源不断的来大明讨生活。堵住他们的路,并不是办法。他们还可以偷渡来大明呢。” 偷渡,这个词对于陶然十分新鲜,但是听起来,这两个字言简意赅,十分贴切。陶然对这个沈子成不禁又刮目相看了几分。问道:“那沈同知有什么办法呢?” 沈子成笑道:“办法是有的,有些人为了蝇头小利,便组织偷渡,将南洋昆仑奴送到大明来贩卖。可是他们的力量再大,也无法和官府相比。只要官府一句话,把昆仑奴买卖收为国有。就堵上了他们的源头。私自贩卖者,杀无赦。” 陶然一阵冷汗:“这样也能行得通?” “大人有所不知。昆仑奴现在是私自贩卖人口,可是让官府来运作就不同了。官府可以组织官员去南洋,招揽愿意来大明工作的人。他们要和官府签订契约,来了大明之后,接受大明官府的监察,同时,定期对他们进行排查。防止有人作案或者逃窜。他们吃苦耐劳,能干活。官府组织,把他们送去工房或者地主家中种地,一个人就能顶两个人来用。卖身契一到期,他们愿意回去南洋,还是留在大明继续,就随意好了。留下,只是多签一份契约罢了。并不麻烦。”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 “这样的话,就要重新组建一个衙门来专门打理这些事情了。”陶然皱着眉头算计着。广东不算富裕,本来朝廷给的钱就不多,赋税也少了一些。要是拿钱出来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有些力不从心。重新组建一个衙门,还要负责对南洋的事务,开支就是一笔极为庞大的数字。 沈子成摇头说道:“官府只需要做个担保,招揽昆仑奴这样的事情,留给别人来做就可以了。我心中有些计较。已经跟皇上说过了,可以专门成立一个南洋劳工事务办。管理着就好,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民间。” “民间?”陶然有些疑惑。 沈子成笑道:“让利于民,才能取之于民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最安全的地方 陶然心中还是不太明白,待要仔细问问沈子成,忽然看到自己的部署快步走到大厅之前,躬身叫道:“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广州府衙巡检各部已经集合完毕。” 陶然对沈子成笑道:“之前沈同知一说,我就已经吩咐下去,广州全城捕快衙役,个方面人手已经全部动员起来,就等着沈同知一句话了。要抓人,我们广州的捕快,可拿手的很呢。沈同知就只管看着一场好戏了。” 沈子成谦逊的说道:“这也是多亏了陶大人鼎力相助,不然的话,下官也是独木难支。” 暂且按过两人闲话不说。广州城一个僻静的角落里,一个中年汉子神色慌张的走到一所宅院之前,急急忙忙的拍着大门,三长两短的拍门声一出。马上就有人打开了大门,低声问道:“什么事?” “才哥在不在?这下麻烦了。快带我去见才哥。”那个中年汉子说话就像连珠炮似的。 守门的人认得他,知道这是广州巡检司的人,诨名叫做“金钱豹”,还是因为他的脸上到处都是麻子,人家戏谑的他多了,这金钱豹的名头也就叫响了。但是金钱豹办事是极为妥当的,如非意外,应该不会这么着急来到这里。急忙将金钱豹让了进去,反手把门关好,指着大厅里边说道:“才哥就在里边,我带你去。” 金钱豹心急如焚的走到内院,去看到才哥正懒洋洋的躺在竹椅上喝着茶,身边还有个年轻貌美的少女,捏着两个小粉拳给他敲着腿。金钱豹快步走过去,对那少女低吼道:“滚开,碍手碍脚的。” 那少女急忙低了头,她也知道这人是惹不起的,便小心翼翼的跟才哥陪了罪,转身离开。 才哥似乎跟金钱豹挺熟络,一开口就说道:“我说豹子,你什么疯呢?跑我家里来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金钱豹一把就把才哥给拉了起来,快的说道:“你听好了。锦衣卫的沈子成沈同知已经到了广州城,明察暗访之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名单。现在广州各大衙门,全力配合,城门已经被千户所封闭,许进不许出。捕快衙役巡检司马上就要出动,按照名单拿人。一个都不准走漏。这次,是布政使陶大人亲自下的命令。你的鼎鼎大名,就写在第一个,你可知道么?” 才哥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这么快?之前大老爷不是说,沈子成还得一段日子才能来广州吗?你……” “我什么我?”金钱豹搓着手,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咬咬牙说道:“没办法了。这次牵连的人很多,不知道沈子成是怎么弄的,居然千户所的人也听他的封锁了城门。这下没办法了。各条路径,哪怕是出城的小路都被封死。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逃出广州。你以为锦衣卫的茶水是好喝的吗?你快些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风头没有过去,就不能露头。” “隐蔽?”才哥一把就抓住金钱豹的手腕:“豹子,咱们是一条船上的,我要是垮了,你也得跟着玩完。不说别的,整个广州官府,多少人是靠着我的孝敬过日子的?这件事,你得给我出力,无论如何得想办法把我给摘干净了。兄弟我的丑话说在前边,要是我被锦衣卫给弄去了。我的嘴巴很大,保不准会说什么。” 金钱豹冷笑一声:“也就是我把你当兄弟,才冒着这天大的风险亲自来通知你。巡检司接到消息,你当其他衙门就没有消息吗?什么人来通知你了?再说了,捉贼要见赃,捉奸要见双。你红口白牙一顿乱咬,人家都是做官的,平时手脚都干净的很,哪怕你是真金白银送到人家府上的。人家也有办法给洗干净了。你想这个时候咬住人?告诉你,那是做梦。做哥哥的能帮你多少就是多少。眼下,你只有躲着一条路可以走。” 才哥站了起来,慌慌张张的踱着步,来回走了两个圈,脑子里不知道闪过多少个地方,可是在眼下看来,都不怎么安全,忽然间,他灵机一动,叫道:“有了,什么安全的地方?就把我送到杂役房去好了。” 金钱豹一愣,随即反映了过来,笑出声来。这小子,也算是有些聪明,杂役房,是广州府衙的一个惩戒所。如是有什么轻罪,譬如偷个钱包,打个架,或者敲诈人一点钱财之类的,犯不上大罪,又不够流放充军的。便让他们进去杂役房,做一段时间的苦役来赎罪。杂役房那里,也不知道有多少才哥的手下在那儿吃过皇粮。阿才要是去了那里,自然是轮不到他干活的,除了生活条件差点,别的也跟在外边没多大区别。最妙的是,哪怕锦衣卫在广州全城搜捕,也很难想到,阿才会躲去杂役房。 那杂役房就是巡检司的管辖,金钱豹想要办这个事,那是轻而易举啊。 “行,老弟,看不出来,还真有你的。”金钱豹拍了拍阿才的肩膀,问道:“你手中还有多少昆仑奴?怎么处理?” 阿才想了想:“豹子哥,还得麻烦您。我之前的昆仑奴都已经卖掉了。明天晚上,预计是有两船昆仑奴来到广州。不过,看这风头,人一到广州只怕就要被扣下。那些昆仑奴,我就不要了。可我的伙计,豹子哥要想办法通知他们一声,保他们一保。” 金钱豹赞许道:“没想到,你还是个重情义的好汉子啊。” 阿才苦笑道:“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保怎么办?那班兄弟都是长期给我跑南洋那条线的。他们知道的太多,要是被锦衣卫抓了去,严刑拷打,什么都给供出来的话。以后我也不用在广州捞饭吃了。断了财路,不如大家一起死了干净。” 金钱豹沉稳的点了点头:“好,这事,就包在做大哥的身上。叫你家里的伙计全散了,我带你混去杂役房。”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黑云遮月,广州也不平安啊! 第一百八十章 真相 广州城历经宋末的战火,那时候,蒙古铁骑和南宋最后的军队,在广州鏖战多次,城墙都不知道拆了多少回。现在的广州,城墙还挺新的,数十年的风雨,并未留下太多的痕迹。高耸的城楼,深邃的门洞,来来往往的人群…… 不对,是只来不往的人群,沈子成一道严令经过布政使布下去,一日之内,广州许进不许出。对于那些不明真相的老百姓,衙门的解释是,广州城里混进了钦犯,衙门正在集中力量盘查。还望父老乡亲们配合一下。自古以来,官字两张口,咋说咋就有。无权无势的老百姓虽然觉得不太自在,可除了顺从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要拿着菜刀冲击官府不成? 海捕文书已经出来了,画像已经贴在了城门楼上,每个路过城门的人,都会被兵哥哥叫过去,仔细的对照一番。这一次不同于平时广州府查案,千户所的士兵也格外上心。把看着有七八成相似的人都给拉了过去。画像肯定是没有照片准确的,话说,就算几百年后按照身份证照片抓人,也有抓错的时候,更别说这寥寥几笔画像了。只是一个下午而已,城门楼子那里就蹲了满满一排人。双手抱着脑袋,老老实实的蹲着。 不是他们想老实,只要他们动一动,那些耀武扬威的千户所官兵,拿着刀鞘就劈头盖脸的打下来,现在这些都是“嫌疑犯”,身份没有核实之前,一个也不能放走。他们哪来的胆子在官兵面前动上一动? 沈子成略微有些失望,广州衙门办事的效率还可以,就是抓错的人太多,一百个人里边,起码有八十五个是被冤枉的。有的人,只是长的像了一点,就被拉来。然后亲属哭哭啼啼的找来户籍纸,跪在衙门口喊冤枉。陶然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站在沈子成身份,尴尬的咳嗽一声:“沈同知,抓人嘛,抓错是在所难免的。尤其是这样的全城大搜捕,画像只有六七成神似就已经算不错了。捕快们也是人,难免有走眼的时候,沈同知,你说可是这个道理吗?” 沈子成知道不能落了这位广东第一大员的面子,抱拳笑道:“陶大人说的哪里话来,广州的弟兄们尽心尽力,帮着锦衣卫做事,就算有什么疏漏,也是锦衣卫这边的责任。这件事了了,下官回去,还是要奏请皇上,好好赏赐广州的弟兄们。” 陶然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这个沈子成还是会做人的,花花轿子人抬人。做官嘛,就是你捧捧我,我捧捧你。有好处一起拿,有黑锅……就找替死鬼呗。于是陶然笑呵呵的拍了拍沈子成的肩膀:“老夫在官场不少年了,像沈大人这样的年轻才俊,还是很少见到。将来必然是大明的栋梁之材。皇上慧眼识英才,沈大人可不要辜负了皇上的期许啊。” 沈子成暗自好笑,这一会儿功夫,自己就从沈同知变成沈大人了,不过,无形中,两人的关系又拉进了一步。这也是一件好事。 两人正说着闲话,忽然有个仆役模样的人走到陶然身边,躬身说道:“老爷,夫人在家中有急事请您回去。” “陶大人,既然是家中有事,就无须在此了。这里的事,下官应付得来。”沈子成微微一笑,赶紧给陶然先递过去一个台阶。 陶然笑道:“好好,那本官就先行回去。来日忙完了这件事,再给沈大人接风洗尘。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一抱拳,陶然随着那家人转身离去。他是布政使,就住在衙门里,从衙门走到后院,也用不了一会儿功夫。朱元璋喜爱官员节俭,这里的布政司衙门也显得十分朴素。没有琳琅满目的假山玉石,没有五彩缤纷的花草树木,只有一个清澈的小鱼塘,在院子里,时不时有一两条金鱼跃出水面,冒几个水泡。 那仆役停下脚步,就站在院子里,看着陶然走进卧房,随即转身挡在院子门口,不让其他人能进来。 陶然推开卧房的门,就看到夫人站在屋里,头略微有些散乱,脸上的妆,被汗水打湿,显得有些花了。身上的大红长裙,似乎看起来也不那么整齐。陶然诧异的问道:“夫人,出了什么事?” 熟悉陶然的人都知道,这位布政使,虽然官职是很高的,但是在家里,却是屈居二把手的地位。陶夫人一声河东狮吼,陶然马上就蔫了。看到夫人如此焦急,陶然也不免有些忐忑不安,上前去拉着夫人的手问道:“怎么了?” 陶夫人跺脚道,焦急之情溢于言表:“都是你不好,这下麻烦可大了。那什么锦衣卫叫人关城门抓人,你就不能给他拖一拖?还巴不得抓到人似的,现在可好,我弟弟也给堵在城里,老娘这丑话也跟你说在前头,要是我弟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老娘就跟你拼了,咱们来个鱼死网破好了。” 陶然这才放下心来,拍了拍胸脯:“夫人,你弟弟少年时就已经出继给别人家,换了姓名。就算有人抓到他,也查不到他是你的亲弟弟。再说了,他只是替咱们办事而已,昆仑奴的事,他经手的并不多。无非也就是收收钱,把那些钱再给洗干净了。这些事,很容易就遮掩过去,哪怕锦衣卫真的抓住他,我堂堂广东布政使,难道要保个人还保不住?销毁一些证据就是了,这案子总归是上不了刑部的吧?在广东,那还不是我说了算?放宽一百个心好了,我的好夫人。” 陶夫人没好气的看了陶然一眼,甩开他的手,自己扶着桌子坐了下来,低声斥道:“哼,反正我弟弟的性命就看你了,上个月,他可刚在钱塘给咱们买了一千亩良田。办事是尽心尽力的。你要是对不起他,我就要你好看。” 陶然出乎意料的没有马上答话,反倒是闭上眼睛想了想。自从他来到广州做这个布政使,如何能不知道这里昆仑奴买卖的内幕?但是涉及的官员很多,广东官员因为这些利益和其他的事情已经打造成了铁板一块。陶然自问没有本事一把就把这个铁板翻开,于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不过,他的部下可不这么想,顶头上司在这里看着,大家伙儿捞着昆仑奴的钱,又怎么能不分一杯羹给上司?一箱箱真金白银送进来,真当陶然是“视金钱如粪土”的高风亮节之士?开什么玩笑,不过陶然也算小心,但凡关系到账目钱财,自己从来不过手。暗中叫人打理便是,每件事都务求要做到干干净净。绝不留下任何把柄。日子久了,陶然也觉得与其吃别人的孝敬,不如自己直接插一脚进去。 陶夫人的弟弟,出生就过继给了他爹的把兄弟,姓名从小就改了,除了陶家人和陶夫人的娘家人,几乎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就是陶夫人的弟弟。这样的关系,正好被陶然拿来用。中间隔着这么一个人来处理昆仑奴的买卖,自然是安全的很。一旦出了什么事,陶然还可以快刀斩乱麻,挥剑斩情丝。把这个便宜小舅子给当做弃子丢掉。必要的时候,杀人灭口还不成吗?要是没有这点狠辣劲,陶然也不可能坐上布政使这个位置了。 这次锦衣卫来广州,陶然事前也做了不少准备工作,尤其是对最近一路走红的沈子成,他更加谨慎。小心翼翼的从京都的熟人那里打探了不少沈子成的消息。不敢说对沈子成了如指掌,却也不是一无所知。 拉拢沈子成,却是陶然不敢去做的事。只因沈子成代表的是皇帝,沈子成最大的威力来源,就是圣眷,换句话说,只要沈子成把朱元璋哄高兴了,钱,权力,要什么有什么。何必跟自己同流合污呢?现在想要朱元璋高兴?就把昆仑奴这案子给好好办了。 陶然忽然淡淡的叹了口气,这一次,只怕是要弃几个子了。虽然车马炮这一类的有些舍不得,可弃个卒子,明显也不可能让沈子成满足。陶然闭上眼睛,脑海里瞬间转过一排官员的名字,这里,总是有些人要为了大众而牺牲的。 “死老头子,想什么呢?”陶夫人不满的捅了捅陶然。 陶然睁开眼睛,苦笑道:“我是在想,怎么把锦衣卫伺候好了,能保住小舅子。” “别在老娘面前来这一套,”陶夫人冷笑道:“你那模样,我都看了半辈子了,小眼睛一闭,只怕想的都是坑人的鬼点子。你赶紧想个地方,让我弟弟安稳了。不然的话,今天晚饭你都没得吃。” 陶然忽然坐了起来,问道:“如今他人在哪里?” “还能在哪里?不就是在柳树胡同里的小别院躲着呢。你想做什么?”陶夫人问道。 陶然哈哈笑道:“这就简单了,我这就吩咐人去抓他。” “老娘跟你拼了!”陶夫人一把抄起桌子上的水壶,看那架势,马上就要当头朝陶然砸下去。 陶然急忙跳起来,挥舞着双手解释道:“如今抓的是昆仑奴的案子,这会儿,我找人去装作和小舅子有纠纷,告上衙门,先扣在大牢里,等风声过去了。再放他出去,大牢,现在岂不是最安全吗?夫人,莫砸,莫砸。” p求票求收藏啦 第一百八十一章 用意 “大人,您是不是也觉得有些不妥?”蝶衣凑到沈子成的身边说道。 沈子成左右看了看,见布政司的官员距离自己最近的起码也有四五十步之远,这才冷笑道:“蝶衣,你倒是聪明乖巧。广州这里我们人生地不熟,而这些广州捕快衙役都是地头蛇。要说他们跟那些昆仑奴的蛇头没有关系。打死我也不相信。指望他们去抓人。抓来都是一些小虾米而已。真正的龙头老大一个也抓不到。他们自然有门路,让这些龙头老大逃出广州。之前,我下了严令,一天之内,任何人不准出城。依着锦衣卫的威风和皇上的圣旨,就算给广州官员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送人出去。不过,若是过了这一天呢?” 唐一鸣听沈子成说得有道理,便也凑了过来,插口问道:“若我是那些蛇头,过了这一天,自然要想办法混出城里去。可是我们人手少,也不认识那些蛇头。一旦广州官府有心包庇的话。我们锦衣卫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沈子成点头笑道:“的确是不好办,不过,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看看啊。”这位同知大人转身指了指内院:“布政使已经进去了。他想必也有不少事情要安排。时间越是紧张,就越是容易出乱子。所以我们最好的办法,都是抓住一个人,钉死他,咬紧他。让他疯,让他崩溃,最后让他自己不得不露出马脚来。” 蝶衣两条秀气的眉毛几乎就要拧在一起,缓缓的思索着说道:“我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要抓小放大。从中层官员那里打开缺口吧。” 沈子成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又瞅了瞅唐一鸣。唐一鸣也顿时醒悟了过来,接口道:“昆仑奴走的是船运,必然要过码头。那么在码头检验的巡检,就绝对脱不开干系。他的官职不高,只有从七品而已。从他身上入手,应该好办很多。” “恩,你们说的都对。我便是这个主意,那个巡检,我也想过要拿他做突破口。这一天,大锁全城,就是给广州的官员提个醒。锦衣卫既然已经来了,就绝对不会不做事。现在他们一定都慌乱了。咱们也该去找个缺口,敲打敲打了。”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 新佑卫门听了半天也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是刚刚从日本来到中原的人,他要是马上就能明白中原这里的动态,知道这里官场的规矩,那还真是神奇了呢。 沈子成看着不明就里的新佑卫门,淡淡的说道:“走吧,咱们也该出去转转了,难道转运使的晚餐,就一定要吃吗?” 这几个都是艺高人胆大的家伙,沈子成虽然不算艺高,但是他的胆子可比唐一鸣他们更要大。几个人,拿着自己的武器,懒懒散散的朝布政司外边走去。那神态,似乎要去谁家去赴宴似的。 巡检的确是个小官,官职低,在广州这样的地方,到处都是大人,见到什么人都要点头哈腰。不过,在码头做事的巡检,点头哈腰的代价,也十分值得。南来北往的货物,只要到了码头,巡检都是要去检查一番的。少不得会有人带了些私货,又或者有些违禁品。广州也不可能没有私盐贩子,加上昆仑奴那些走私人口的蛇头。小小的码头,其实利益重重,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在这里伸手拿钱。 码头巡检姓严,名叫严贵。今年不过三十五岁,家里有一妻一妾,另外还有四个子女。最大的儿子已经十六岁了,最小的女儿,才不过三岁而已。严贵当年是在军中出身,立过一些小小的功劳,后来就回到广州原籍,官府给安排了个巡检的职位。日子倒也过得十分快活。官职不高,可也是官。油水虽然要上下打点,可自己还是能落不少好处。比起当初在军中打仗的日子,现在的生活,有两个老婆四个孩子,简直是人间天上了。 严贵觉得胸口有些痒,伸手到怀里摸了摸自己胸膛的刀疤,这刀疤已经很多年了,时不时总觉得很痒。不过严贵也不以为那是什么坏事。有时候跟自己的部下喝喝酒,性起的时候,解开衣襟,露出身上一条条伤痕,跟部下吹嘘一番自己当年在军中出生入死的故事。吓得那些一辈子不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的小子目瞪口呆。这等吹嘘,自然离不开胸口那一道尺许长的刀疤。严贵还记得清清楚楚,有一次和蒙古兵接战,自己被人一刀砍在胸口,差点就当场死去。 被人从战场上救下来之后,那胸口的血依然是流个不停,金疮药一敷上,就马上被血冲掉。衣服已经全被血水湿透,真不知道那一次,自己是走了什么运道,居然最终还是活了下来。严贵总觉得这就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厚福。 他一脚踩在码头边的石头上,一手搓着胸口的刀疤,嘻嘻哈哈的跟自己的手下说着闲话。忽然,严贵看到部下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急忙转身望去,只见几个年轻男女并肩朝这里走了过来。 为的那个年轻人,一脸和气,走到严贵面前,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块腰牌,低声说道:“严巡检,锦衣卫奉旨查案。” 严贵面前的年轻人,正是唐一鸣。他这句话把严贵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接过腰牌,其实那是不是锦衣卫的腰牌,严贵也未必真的能分出真假来。可严贵心里有数,锦衣卫的同知大人如今就在广州城里。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充锦衣卫?那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吗? 严贵马上换了一副笑脸,把身上的衣服仔细整了整,躬身道:“下官严贵,参见锦衣卫的大人。” 沈子成挥了挥手,随意的说道:“严巡检也不必惊慌,本官就是锦衣卫同知沈子成。来码头找你,只是有些话想要问问你而已。”说着,沈子成瞥了一眼站在严贵身边的人。那些人自然识趣,何况锦衣卫,来头这么大,与其去跟锦衣卫拉关系,还不如躲得远远的。反正自己是个小虾米,也没有人会在意。唐一鸣等人也随即散开,只留下新佑卫门一个人守在沈子成的身边。这些人要确保在沈子成周围十丈以内,绝对没有人能听到沈子成和严贵的说话。再说,有新佑卫门在沈子成的身边,给严贵个胆子,他也不敢出手对付沈子成啊。 严贵只觉得汗如雨下,心里一瞬间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锦衣卫的厉害,他自然是知道的。眼看着沈子成就在面前,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来找自己。回想起自己做过的种种贪赃枉法的事情,严贵的背后已经出了一次又一次冷汗。 可沈子成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严贵,一句话也没有说。 严贵再也沉不住气了,低声问道:“敢问沈大人,来找下官,是要询问何事?” “没事!”沈子成指了指码头:“严贵,你在码头这么久了,可知道每日那些渔民送来的鱼虾,新鲜的都送去了哪里啊?” 严贵顿时说不出话来,哪里有这样的锦衣卫,放着正经事不问,居然来问自己鱼虾送去了哪里,不过,长官已经问话了,自己这样的小官员也不能不回答。便躬身答道:“有教大人知道。新鲜的鱼虾,一般都是供应到酒楼和菜市。上好的那些,通常都是品月阁给定去了。大人要是想吃新鲜鱼虾,去品月阁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哦,”沈子成懒洋洋的说道:“去品月阁吃一顿饭要多少钱?” 严贵几乎想要骂人了,是不是锦衣卫都这么闲着没事干啊?是不是锦衣卫的人都无聊到了极点没事拿自己来寻开心啊?这算什么事啊?大半天了,就问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可是心里再难受,严贵也不敢不答话,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沈子成:“一般吃喝,也就不到一贯。” 沈子成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随口又问了些,你家孩子几岁了?在家乖不乖?考了科举没有?可有说好了媳妇?将来是一起住,还是让儿子媳妇一块跟自己住?女儿的女红做的怎么样?列女传可读了没有?像这样家长里短的问题,沈子成问了足足不下三十道。只答得严贵焦头烂额,汗出如浆。 “本官也没什么要问的了。严巡检,你接着忙吧。”沈子成一转身,带着新佑卫门扬长而去。蝶衣、雅子、唐一鸣都跟了过去,只有严贵一个人,魂不守舍的站在原地,死活想不清楚到底沈子成是来干嘛的? “大人,问出什么口风了吗?”蝶衣急忙问道。 沈子成笑了笑,小声对蝶衣说道:“这件事就交代给你,从现在开始,把严贵给我盯紧了。任何人和他接触过,只要是有可疑。就马上记录下来,最好查清楚他们的身份,然后立刻告诉我。” 蝶衣还是不明就里,不过,唐一鸣似乎已经明白了沈子成的用意。 第一百八十二章 登门拜访 “沈子成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严贵还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手底下几个人已经忐忑不安的围拢了过来,一双双眼睛直溜溜的盯着严贵,可怜兮兮的看着。 好半晌,才有个胆子大的官差壮着胆子说道:“严大人,莫非是咱们私下捞钱的勾当被锦衣卫知道了?这要是有什么事,严大人一定要先跟小的们说一声啊,不然的话,小的可就死定了。无拳无勇,家中无人,怎么能斗得过锦衣卫?严大人就念在这几年小的也立过一些汗马功劳,有啥消息就说说呗。” “去你娘的。”严贵没好气的一脚踢在那不开眼的官差身上,愤愤的骂道:“跟老子说了半天,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废话。真不知道锦衣卫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今天晚上不喝酒了,我没心思。还是回家看着自己家婆娘实在。你们都给我滚,滚。” 几个小官差一看严贵的心情不太美丽,也不敢多话,抱头鼠窜去了。严贵愤愤的收拾了东西,把衣服整了整,拎着自己的公文袋便朝家中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太阳渐渐朝西头偏落,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少,到处都可以听到那些叽叽喳喳的争吵声。严贵冷哼一声,锦衣卫来了广州就是添乱,不说别的,就说这要封城一天,开什么玩笑?这城也是随便能封的吗?多少人困在城里不能出去,客栈都不够住。再说了,就算客栈够住,也有不少人住不起,或者舍不得去住。于是什么城隍庙,关帝庙,岳庙,都成了这些不得不在广州过夜的人,无可奈何的选择。 “香喷喷的酱牛肉啊,便宜了便宜了,一百文就能买一斤……”一声清亮的吆喝。严贵的肚子随即咕噜了一声。酱牛肉,这玩意,他最喜欢吃了。以前在军中,不那么容易能吃到这样的奢侈品。现在,一百文对于严贵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丢在地上都懒得弯腰去捡。 严贵走到卖熟菜的小贩身边,指着牛肉说道:“给我切三斤。另外,把那些配菜给我弄两份,鸭掌来半斤,猪耳朵也来半斤。”说罢,严贵从怀里取出一张一贯的纸钞,丢在那小贩面前:“不用找了。把牛肉给我切薄点。” “好嘞。严大人真是豪爽。”小贩乐呵呵的把钱收了起来,严贵也是他的老主顾了。虽然是个当官的,可严贵也没什么架子,时常跟他们这些市井之徒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小贩翻出一把雪亮的菜刀,刀法十分纯熟,在案板上叮叮当当就把一大块牛肉全都切成小小的薄片。一边还和严贵笑道:“严大人今天晚上喝什么小酒啊?听说街头牛二蛋的酒店里,新来了一批竹叶青,香的很呢。他那边一开坛,我这里都闻得到酒香。” “好,一会我去买两坛去。”严贵随口敷衍着,看着小贩用荷叶把肉菜分别都包好,再裹上油纸。便伸手接了过来,无精打采的继续朝家里走去。 今天,严贵的心情就全被锦衣卫给毁了,那群人到底是要干嘛?简直莫名其妙,而且还有点搞笑。可做贼心虚啊,严贵又怎么能不担心?正走在路上,忽然严贵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严贵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身后那人带着一顶大帽子,低声说道:“跟我来,别在路上说。” 严贵松了口气,这人的口音他一听就知道了,是广州府衙的推官。姓刘。这位推官平日也是神龙见不见尾的人物。今天居然自己出来找他,显然是出了事情。严贵低声说道:“好,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绕了两个弯子,找到一条僻静的小胡同。这儿是个死巷子,走进去也只有一户人家。根本不怕有人偷听。严贵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刘推官就寒着脸问道:“听说刚才锦衣卫的沈同知去码头找你去了。你们说了些什么?” 严贵无奈的叹息道:“天地良心,我可真的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问了我一些家长里短的事而已。仅此而已。” 刘推官冷笑道:“不要用这种话来蒙人,想要说笑,回家留着跟你儿子说去。锦衣卫的人大老远的去码头,就是去了跟你闲话家常?你说出去谁信啊?沈子成那个人手段多得很,他要对付谁,谁就得倒霉。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把沈子成说的话都说出来。你也清楚,这件事,联系到的人实在是太多。一条船上都已经挤满了人。要是你不说,也行。到时候,你被人踢下船。淹死了,可没有一个人会来救你。” 严贵急的差点把手里的菜都给丢去地上,连声说道:“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沈子成来码头,真的什么也没跟我说,就东扯葫芦西扯瓢的跟我瞎说了几句话而已。我自己什么人,你还能不清楚?我自己的屁股也不干净,要是把大家给卖了,最后吃亏的还不是我自己?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就是什么都没说。” 刘推官朝外边看了看,只见一个人都没有,这才接着说道:“你明白就好,无论之前你跟沈子成说过什么,这事情牵扯的人太多,朝廷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大半个广州的官员全给拿下。证据,他沈子成没有,证人,他也没有。你要是乱嚼舌头,最后倒霉的只有你一个人。记住了。今天我来找你,也不是我的意思。老爷知道沈子成找你,所以叫我来问问情况。你是个聪明人,当年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也算是很不容易了。别贪图一时的痛快,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要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有些事,做错了,可能就要掉脑袋的。我也只说这么多,你自己琢磨吧。” 说罢,刘推官抚了抚帽子,转身离开。只剩下严贵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愁眉苦脸的看着地上的落叶。看到刘推官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跺了跺脚,提着那几包熟菜,离开了巷子。 这时,从小巷子的墙边飞檐那里,轻飘飘的落下来一个娇小的身影。蝶衣得意的轻笑一声,以为来到小巷子自己就没法偷听了,开什么玩笑。蝶衣可是神偷出身,要躲在某个地方让人找不到,那是最基本的功夫。她那双玲珑的大眼睛转了转,瞅准了刘推官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严贵十分郁闷的走到了家门口,一推门,家里的仆人就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给严贵问安,又接过他手中的菜,自己去厨房备着去了。严贵的一妻一妾都齐刷刷的迎了出来。伺候着他换衣服,又去倒茶。 严贵刚把衣服穿上,就听见仆人在当院里大声叫道:“有客到。” “这他娘的谁啊,知道老子今天刚买了牛肉加菜不是?”严贵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 一抬头,这位巡检大人顿时傻了眼,只见锦衣卫的这五个人又一本正经的站在门口,沈子成的手里还拎着两个酒壶,看到严贵出来,沈子成笑道:“方才我们在街上闲逛,忽然闻到酒香。搞得我食指大动。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想起来刚才在码头上和严巡检闲聊,简直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于是,便自己来打扰了。严巡检的家还是挺好找的嘛,随便问了问衙门的人,就这么找到了。” 严贵的眼睛都快掉地上了,这位同知大人,您就别忽悠咱们这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了。什么酒逢知己千杯少,什么相见恨晚,你丫这是拿我寻开心呢? 不过,肚子里牢骚是一回事,严贵可不敢说出口,急忙让在一边,抱拳道:“同知大人大驾光临寒舍,下官也是欢迎至极。” “哦,可方便吗?若是真的不方便,那就算了。”沈子成一副为严贵着想的样子:“刚才听严巡检说,家中的儿子如何如何可爱,家中的女儿如何如何乖巧。本官也是想和他们见上一见。不过,严巡检无需勉强。本官也知道,冒昧前来打扰,的确有些不太妥当。” 严贵暗中把锦衣卫的祖宗十八代给草了一遍之后,脸上堆满了欣喜的笑容:“大人千万不要客气,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好了。来来来,大人请里边坐。” 严贵前边带着路,把沈子成等人引到正堂坐下。沈子成也不客气,施施然的坐了下来,这边严贵的妻妾便来问安了。沈子成仔细一看,严贵的妻子,年纪约莫比严贵小那么一点点,三十出头的年纪,长得只是中人之资,个头也不高,皮肤还有些黝黑。不过,看她的气度,在家中,似乎不像是被小妾排挤的那种人。 再看看严贵的小妾,长的细皮嫩肉,白白胖胖,相貌也算不错。行为举止很有分寸,应该也是有些教养的女子。 沈子成微微一笑,看着严贵和他的妻妾们,心中已经有了论断。 求求求求求红票 第一百八十三章 污点证人 这一章是补昨天的,昨天晚上小区停电了。热的睡不着,3点才来电。今天白天继续更新,我先睡觉去了。顺便求票求票。 严贵连声催促家中下人去再去买些酒菜。在偏厅里已经铺开了酒席。沈子成带来的竹叶青,味道的确不错,一开坛,香气四溢。严贵红着脸说道:“没想到同知大人会忽然来访。家中实在什么准备都没有,叫人汗颜。” 桌子上的确叫人看了有些汗颜,严贵和他的两位夫人,外加五名锦衣卫。八个人围坐倒是不拥挤,可是看着桌子上只有四五道菜,那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严家的仆人还在加班加点的在厨房里做菜呢。不过,做菜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好的。 “喝酒,喝酒!”严贵的酒量还算不错,当年在军队的时候,没少喝那些烈酒。举着酒杯朝沈子成等人致意。这里边,就数他的官职最小,但凡是个锦衣卫,都比他高级多了。搞得严贵有些尴尬。 沈子成只喝了一点点,就放下酒杯,朝严贵的儿子招了招手。严贵的长子年纪不算很小了,只是官员们在一起吃饭,他也只有站在一旁伺候的份。看到沈子成招手。这位长子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看到严贵点头,这才畏畏缩缩的走到沈子成的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沈子成随意问道。 “回大人的话,小子名叫严熙。尚无表字。”严熙回答的滴水不漏。 沈子成笑道:“看你的年纪,也不算很小了。本官算起来不过也就大你几岁而已。你倒是说说,你将来准备做些什么?” 这种场面上的话,严熙自然是手到擒来,便理直气壮的说道:“严熙虽然年纪幼小,可也已经考取了秀才。将来自然是要苦读诗书,力争考取功名,为朝廷出力。为百姓牟福。” 严贵急忙插口道:“大人,下官是一介武夫,没什么才学。不想儿子跟我一样,将来要靠拳脚吃饭。所以,从他小时候,就请了不少老师来教他读书认字。这个小子还算不笨。去年刚刚考中秀才。还不知道将来能怎么样呢。” “这般小的年纪,能考取秀才,也算是不错了。”沈子成奸笑一声,接着问道:“那就是说,严熙你准备去考取功名,将来做官了?” “正是。”严熙年纪虽然小,却也明白道理,在官员面前,哪怕是场面话,也要做足了功夫。就算一肚子想的是男盗女娼,也不能当着面说出来,说出来的,那可就是真傻子了。 沈子成满意的看着严熙:“哦,那你是准备做个清官?还是贪官?” “当然是清官。”严熙急忙答道。 “屁话。”沈子成一拍桌子骂道:“全是扯淡,看看你家里,里外三进,十来房间。这宅子要值多少钱?这是你爹的俸禄能买得起的?再看看这桌子,本官虽然不是很识货,可也认得出来,这一屋子都是上等红木做的家具。要多少钱才能买得起?你娘要用度,姨娘也要开销。你爹一个月五贯钱,够用?本官再跟你说清楚,这五贯钱,也不是实打实到你爹的手里。里边还有折算的布匹,米粮。但是瞅瞅你身上穿的,绫罗绸缎,看看你娘和你姨娘的头饰饰,那是披金戴银。好了。你就告诉本官,你家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说得我满意,你将来也就差不多能做官了。” 严贵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辩解道:“大人,下官……” “闭嘴,大人在问你儿子的话,轮到你说话了吗?”唐一鸣知道是该自己扮黑脸的时候了,一句话吓得严贵坐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说罢!”沈子成笑嘻嘻的翘着二郎腿,看着严熙:“本官就等着你说。” 严熙傻了眼,他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孩子,这忽如其来的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罪,可叫他一个小孩子怎么跟一群锦衣卫解释。回头看看,严贵已经是面无人色了。严熙更是害怕,两腿一软,就跪在地上,支吾着说道:“小人不知道。” “你知道。”沈子成举着酒杯,笑眯眯的看着严熙:“你知道的。” “这个……”严熙也算是福至心灵,忽然开了窍,一股脑的说了起来:“大人,我爹当年在军中随着皇上南征北讨,虽然没有立下太大的功劳,可也算是有些赏赐。军中当时立了功的,地方也有赏赐。我家祖籍就在广州,这宅子是以前祖辈留下来的。蒙古人在中原的时候抢了去。等到我爹回广州,自然是要拿回祖产的。至于我娘和姨娘的饰,那是嫁妆。娘家有钱,这不犯罪吧?红木家私……是我爹升官的时候,四乡八里前来贺礼,大伙儿凑钱送的。跟我爹可没什么关系。” 沈子成哈哈大笑,侧着脑袋对蝶衣说道:“这小子是个做官的材料啊。有意思,果然有意思。” 严贵知道儿子这番话漏洞百出,经不得查的。可是事情来的太突然,自己也没什么好办法掩饰。这也是没办法之中最后的办法了。只得眼巴巴的看着沈子成,但求这位锦衣卫大人,不要忽然暴怒,一脚踢翻了桌子,然后喝令手下把自己抓起来。 谁知道沈子成理都没理他,吩咐新佑卫门把大家伙儿的酒杯都给添满,举着酒杯说道:“来,咱们再喝酒。那个严熙啊,你就站起来吧。没事的。” 喝酒?这还叫人怎么有心情喝下去?这不是逼着人家上路吗?严贵苦笑着把酒杯端了起来,一饮而尽。他的两个老婆都已经吓得战战兢兢,话都快说不出来了。沈子成看着站起来的严熙,轻声叹道:“不知道我记得对不对,好像大明有律例,要是官员犯法,他的儿子是要被剥夺功名,变为奴籍,科举自然也就没戏了。” “大人记得不错。”蝶衣聪明乖巧,一听就知道沈子成想干什么,接着说道:“这还不算惨呢,要是官员犯了贪墨之罪,是要扒皮实草,妻女卖入官窑为妓。儿子,也是要充军流放的。” “呦呦呦。”沈子成咂舌道:“真惨。唉。不过咱们锦衣卫最近推出一个新的制度,蝶衣你是不是还记得?” 蝶衣眨了眨眼睛:“这个就不知道了,大人明示吧。” “哦,这个叫做污点证人。”沈子成笑嘻嘻的瞥了严贵一眼。 第一百八十四章 会面 这几人就像看不到汗如雨下的严贵似的,自顾自说自己的。沈子成吃了一口酱牛肉,略带不满的批评道:“蝶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锦衣卫要时刻记在心头。若是办什么大案子。搜索证据十分困难的时候,不妨从那些被审查的人中,找些罪状比较小的。只要他们愿意站出来跟锦衣卫合作,指证那些贪赃枉法的贪官污吏。咱们锦衣卫也会根据他的贡献大小,决定对他的处置。倘若他的罪名小,功劳大,甚至不再追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重在为皇上办事嘛。” 蝶衣笑嘻嘻的说道:“大人说得对,不过,蝶衣还有个疑问,要是他们害怕站出来做了证人之后,反而被锦衣卫揪住把柄不放,判了他们的罪,可怎么办呢?” 沈子成冷笑着伸手在桌子上一拍,啪的一声巨响,吓得严贵一个哆嗦。沈子成冷冷的看了看他,接着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难道他们以为自己做的事,锦衣卫就真的查不出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真要是把本官弄烦了,什么抓啊审啊,我也懒得废这个功夫,拉去诏狱噼里啪啦一顿打,锦衣卫的大刑之下,我就不信还有问不出来的话。” 新佑卫门一听锦衣卫的大刑,顿时来了兴致,和雅子两人一人一句问个不停,都是要知道锦衣卫到底是怎么对付那些贪官污吏的。沈子成便从刷铁板开始说起,什么拔手指甲,灌辣椒水……听得严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浑身上下瑟瑟抖,却是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惹了锦衣卫的大人们不高兴,自己的小命可就呜呼哀哉了。 厨房里的酒菜一会儿功夫就做了不少,一道道菜送上来,沈子成等人自然是毫不客气的大吃大喝。可怜严贵食不甘味,香醇的竹叶青喝到肚子里也没了什么味道。那两个老婆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们对严贵在外边的事,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明显听得出来沈子成的话中另有所指。自然也不敢吭声。 一顿饭吃完,沈子成等人嘻嘻哈哈的打着饱嗝离开了,只剩下严家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月上枝头,严贵笼着双手心烦意乱的在院子里踱步,忽然隔着院墙丢进来一个石块。严贵走过去一看,那石块上边裹着一张纸。上边歪歪扭扭的写着:忠烈祠,子时。 严贵顿时会意,下午沈子成等人去了码头,就被那些官员们的眼线知道了。晚上锦衣卫在自己家里吃饭,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叫自己过去,八成是要问个清楚。以后大家伙儿是要继续在一条船上同舟共济,还是拆伙了各奔东西。必要的时候先串串口供也是好的嘛。 严贵走到里屋去换了一身衣服,临出门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抓起一把小匕,塞在靴子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天知道那些人到底是要做什么。换衣服的时候,严贵看着自己身上那一道道伤疤,忽然之间感慨万千,当年自己就是一个穷小子,吃不上饭,穿不暖衣。要不是因为这样,也不会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跟蒙古人拼命,加入了朱元璋的大军北上。如今生活安逸了,可自己似乎跟当年的想法也不同了。那时候只求个三餐一暖,现在想要的就太多了。钱,并不是不够用。可谁又会嫌钱多了呢? 子时,到处都已经看不到人了,远处能听到更夫打着的梆子,“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叫声,隐约在夜空中回荡。明亮的月光把严贵的身影在地上拖得老长老长。忠烈祠,就在城南。离严贵家不算很远,走路也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严贵年纪不算大,脚步依然轻快,走不多时,就已经到了忠烈祠。 这里四处静悄悄的,忠烈祠的门口,种着十来棵大树,树荫挡住月光,在地上投下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影子。严贵走到这里,从忠烈祠的石碑后边就转出来一个人,看着严贵低声喝道:“过来。” 严贵认得他的声音,还是下午见过面的刘推官,便走过去说道:“叫我半夜过来,有什么事?” “什么事?今天晚上锦衣卫的人又去你家吃饭了?”刘推官冷笑着说道:“看起来,你和锦衣卫走的很近啊。他们可是给了你什么好处?” “哪里有什么好处啊。”严贵叫起了撞天屈:“锦衣卫的人要来,我也不能关着大门不让他们进。那不是让自己找死吗?你们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别忘记了,我跟你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要是把船弄沉了,大家都得死。我能跑得掉?”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刘推官淡淡的说道,一双冷静的眼睛在严贵的脸上扫来扫去,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最近的风声太紧,上边的人已经决定要收手了。不得在这个风头浪尖上去得罪锦衣卫。沈子成那个人诡计多端,稍不留神就中了他的圈套。要是他有什么举动,你还是老老实实的都说出来,对大家都有好处。” 严贵擦了把汗,夜里的天气本来不热,甚至还有些寒冷,可是他一晚上被人轮流惊诈,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实在无力再坚持下去,只能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道:“我明白的。不过沈子成真的没有多问我什么,他只是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我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本来是铁板一块的广州,沈子成肯定要找个地方打开缺口。严贵,丑话我都已经说过了,你要是愿意去当这个缺口,被锦衣卫当枪使。咱们也不拦着你,不过你好好用用头脑,这么多官员还能怕了你区区一个巡检?”刘推官带着威胁的语气说道:“这件事,暂时也就这样了。你若是有什么心思,还是收敛的好。这几天,不要多事。” 说罢,刘推官转身便走。严贵想要叫他回来,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停了下来,跺了跺脚,转身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遇刺 严贵垂头丧气的朝回家的方向走去,心里怎么都不是个滋味。当年自己是因为吃不到饭,也因为蒙古人和一些汉人地主实在欺人太甚,压迫的小老百姓都没了活路。自己家的祖宅都被人霸占了去。这才加入红巾军,到来辗转到了朱元璋的部下,这么多年来,抛头颅洒热血,也算是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才做到如今的巡检小官。官职虽然不高,可带了个官字,在老百姓的眼中看起来就绝对不一样了。严贵也很享受大街小巷遇到熟人打招呼的时候,人家带着恭敬的叫一声“严大人”或者“严巡检”。 可是现在锦衣卫来了,这些人听说吃人不吐骨头,又是皇帝亲军,手中的权力实在太大。自己一个区区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怎么能和皇帝亲军作对?这一次,看来是凶多吉少了。广州官员牵涉在昆仑奴案子里的人不少,里外算上,少说也有小百十号人之多。到时候,大的动不了,就要把小的拉去顶罪。自己说不定就要栽在这里边了。 严贵一边心绪繁杂的想着,一边走着,厚厚的布鞋底踩在青石板路上,出刷刷的声音。前方就要出了巷口,拐个弯就是大路。严贵苦笑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回家去,好好睡一觉再说吧,就算天大的事,也得睡觉起来再说。 正想着,忽然从巷子口闪出一个人影来,手中拿着一柄尖锐的匕,照着严贵的心窝就是一刀。严贵大吃一惊,百忙中侧身闪让,伸手在那人的胳膊上一挡,虎口一麻,觉得就好像打在铁板上似的。多年来在军中浴血奋战的经验告诉严贵,来者绝对不是自己可以敌对的。脑子里刚刚闪出这个念头,严贵的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他拼命朝那刺客和巷子口中间的缝隙挤去,想要夺路而逃。 但是,人家一击没有得手,怎么可能轻轻松松的就放严贵走,两人错身而过之时,那人回手又是一刀,雪亮的匕没入严贵的腹中。严贵这些年来虽然已经回到地方,不在军中厮混,可是当初在军中学的一身武艺还没有落下,时常也还锻炼着,匕一入腹,严贵顿时惨叫一声,挥拳将那人打开,所幸那匕只不过刺入寸许。饶是如此,匕一拔出来,依然是血溅当场。 严贵顾不上回头去对付那个刺客,急忙朝巷子口跑去,左手死死的按住腹部的伤口,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出来,浑身的力气似乎随着那鲜血一点点的在流逝,刺客不依不饶,握紧匕,又追了上来。严贵心惊胆战,扯开嗓子拼命叫道:“来人啊,杀人啦,杀人啦……” 夜深人静的时候,人声传的格外远,严贵这么一喊,就算是隔着一条街也能听见他的声音,街上好几家人都亮起了灯。远处似乎还有纷杂的脚步声朝这边跑了过来。严贵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他伸手在地上一抓,也不管抓到了什么,回手就朝身后的刺客砸去,跟着,严贵抓到一个棍子模样的东西,挡在身后一顿胡乱挥舞,倒也挡住那刺客,进不得身。 “快来人啊,有人要杀我。”严贵拼死挡着那刺客,到底是从战场上喋血出来的军人,到了这样的生死关头,严贵还保留一份清醒,且战且退,到了大路上,就可以逃离开来。而且自己大喊大叫,无论是不是真有人出来救自己,至少也可以扰乱对手的心神。严贵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喊得嗓子几乎都要破了。 刺客步步紧逼,匕在严贵的身侧晃来晃去,招招不离他的要害。严贵拼命遮挡,身上又添了好几处伤口,肩膀,胳膊,胸口,都被锋利的匕划开。还好,伤口是疼的,没有麻痒的感觉,至少这个刺客并没有使用毒药。 远处渐渐有人跑了过来,火把在不远的地方亮起,还有人大叫道:“是什么人打架?” 严贵嘶声叫道:“救我,救我。”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8_0_8_0_t_x_t_._c_o_m 那刺客看有人来了,虚晃一枪,匕脱手而出,丢向严贵的面门。严贵使出最后一分力气,将那匕格开,闪着寒芒的匕,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刺客见无法得手,恨恨的一跺脚,伸手抓住矮巷子的围墙,翻身而上,逃离开来。严贵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上身大大小小多了七八处伤口,还好都不是致命伤。但是那些伤口,只要歪一点,或者再深一点,每一处都能要了他的命。想起来,严贵还是一阵后怕。 火把渐渐移动过来,一群千户所的士兵跑了过来,他们想必是因为沈子成的封城举动,所以在街上巡逻,以防止有什么人在城内作乱。 “这不是严巡检吗?怎么伤成这样?是什么人干的?”一个千户所的官兵认出了严贵,急忙上前扶住严贵,回头朝自己的伙伴招呼道:“哪个身上带了金疮药的,赶紧拿出来给严大人敷上。” 严贵苦笑一声,摇头道:“无妨,我是倒霉,夜里睡不着,想要出来散散步,没想到遇到了强盗。我猝不及防,被他先捅了一刀。之后就打他不过,还好,这些伤死不了人。我在军中受的伤,可比这些厉害多了。” 那官兵看样子应该是个小队长,沉吟道:“严大人,要不就送你去医馆,咱们千户所的兄弟联同广州的捕快,就算把广州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伤了严大人的凶手找出来。” 严贵淡然的笑了笑,随即眉头一皱,一脸痛苦的表情,却是一个官兵把他的衣服撕开,将金疮药敷上了他的伤口。那火辣辣的疼痛,叫这条汉子很是吃不消。严贵的嗓子刚才就已经喊破了,这时,低声说道:“算了,人长什么样都没看见,怎么抓人?现在锦衣卫要办案子,人手本来就不够用,这事,就算是我倒霉好了。多谢诸位兄弟了,改天我的伤好了,一定要请大家好好吃喝一顿。” “严巡检客气了,咱们千户所和严巡检一直都是关系好的很。平时也承蒙严巡检照顾。还请什么吃喝啊。”那官兵笑道:“这里离严巡检的家还有一段路程吧。既然巡检大人不愿意报官,那咱们兄弟就送大人去医馆好了。” “不用,不用了,多谢诸位兄弟。”严贵挣扎着说道:“都是皮外伤,我家里就有上好的伤药。送我回家就行了。不用去医馆了。” 千户所的官兵看着严贵这么坚持,也没了办法,他们这一队约有十来个人,人多胆量就壮,大伙儿合计了一下,还是扶着严贵,缓缓的朝严家走去。果然,十来个官兵,打着火把,挎着腰刀,果然十分有气势,什么小偷小摸,强盗匪徒,没有一个敢来招惹的。一路平安的把严贵送回了家。 到了严家,严贵吩咐门房取了些钱来分给这些官兵,官兵们推让了一番,却之不恭,还是收下了,便欢天喜地的离去。严贵捂着伤口,不敢直接回卧室,去了偏房,叫家中下人将伤药拿来,把那些还没有被照顾到的伤口敷好。 “想要老子的命。”严贵被伤口疼的龇牙咧嘴,心中又是气愤难平,狠狠的一拳砸在桌子上,骂道:“想要我死,老子就抱着你们一起死。” 严贵心中想的明白,去忠烈祠那里见面,这件事只有他和刘推官知道,一路上,严贵小心谨慎,没有觉任何人跟踪自己。那刺客只可能是刘推官那边的人早就埋伏在那里的。好嘛,居然想用这样的方法来杀人灭口。这样看起来,那些老爷们只怕是早就以为自己跟锦衣卫走到一起去了。这样的亏,严贵也咽不下去。 为了怕他和锦衣卫说出一些秘密就要杀人,严贵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马上转身去了原配的卧房。那原配夫人看到严贵一身伤痕,吓得面无人色,差点就喊出声来。严贵冷冷的说道:“别叫。马上收拾东西,带着儿女们回娘家去。金银细软收拾一下就行了。我就一个人留在广州。” “怎么了?你是要做什么啊?”原配夫人隐约感到一丝不妥,急忙抓住严贵的手问道:“夫妻本是同林鸟,你要做什么,就带着我。” 严贵恨恨的说道:“锦衣卫是缠上我了,那些老爷们放心不下我,觉得我死了,他们才安全。既然他们想我死,已经撕破了脸皮,大家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那就一起死吧。我准备去找锦衣卫的沈大人,全盘托出。不过,我怕连累你们。” 说着,严贵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原配夫人,无奈的说道:“这里是一封休书。我早就准备好了。里边还有一封信,是骂儿女们忤逆不孝,逐出家门的。这些,都是我早就预备着的。看来,现在是要用得上了。要是我出了事,锦衣卫找到你们。你就把休书和出籍的信给他们看。你们和我严贵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料想锦衣卫也不会太为难你们。大不了就是破财消灾。我……我就在这里跟他们斗个鱼死网破好了。” “不,不要……”原配夫人死死的抱住严贵,不肯松手。 严贵哀伤的抱着夫人,却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沈子成正笑呵呵的对刚刚换完衣服的新佑卫门说道:“嗯,办的好。记得保密哦。” 第一百八十六章 利益 严贵不再复有平时的模样,他跪在沈子成的面前,低着头,无力的说道:“沈大人,您说的污点证人。可算数吗?” 沈子成笑道:“真是好笑,我堂堂锦衣卫同知,有什么是不算数的?难道我还用犯得着跟你撒谎?你不愿意说,也可以,我自然可以叫锦衣卫先把你抓进大牢。严刑拷打之下,看你是说还是不说。当然了,本官不是一个喜欢滥用暴力的官员,打得你血肉模糊,我看着也难受。最好是你一五一十说出来,大家都省事了。至于你的安全,你可以放心。我会安排锦衣卫之中的高手来保护你。” 严贵苦笑一声:“大人,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也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了,他们想要我的命,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好,那你告诉本官。广州的昆仑奴买卖,就你知道的来说,一年有多少人?”沈子成厉声问道。身后站着的唐一鸣已经取出纸笔,准备记录严贵所说的话。 严贵老老实实的答道:“通常一个月会有三到四船昆仑奴运到,一船约有三十人到五十人之间。偶尔也会有大船,能装六七十人的。不过,船到了码头,因为一路上的条件很差。昆仑奴吃不到什么东西,船舱也很闷,会死不少人。活着的昆仑奴,一个月总有百十来人。算起来的话,一年约有千五百人送到广州。” “千五百人?不会这么少吧。”沈子成问道。 严贵点点头:“这些是走船运直接到广州的。别的途径我不是很清楚。要是让下官来猜测的话,每年贩卖到广州的昆仑奴,多少也有三千多人到四千多人。昆仑奴好卖,况且不光是广州,广东其他的地方,也有昆仑奴贩卖。若是把范围扩大到整个广东,那小人真是不敢去猜测,到底有多少人被卖入广东了。也许有一万人,甚至可能是两万。” 沈子成下意识的摸着手指上的戒指,心里的算盘打开了花,如果广东一年有一万昆仑奴入境。那买卖下来的钱财,也是极为恐怖的数字。不过,若是算起来的话,分到广东许多官员那里,每个人得的钱,也不是那么炫目了。值得广东那么多官员拿了命去拼吗?这中间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环节,是自己没有注意到的? “严贵,你既然已经准备跟锦衣卫交心了,就不要再有什么隐瞒。本官觉得,这个数目可能不对。你仔细想想,广州的昆仑奴就已经供不应求了。一年一两万,这个数字似乎有些少了吧。”沈子成敲打着桌子问道。 那一声声敲打着桌子的声音,就像是敲打在严贵的心里。严贵低头道:“小人也曾经想过,就算每个昆仑奴都可以卖一百贯,也不过是一百万贯,广东有这么多官员要打。一人分一点,这钱就不多了。可是昆仑奴的买卖居然可以形成一张大网,覆盖许多要员。这其中肯定有些内幕是小人不知道的。不过小人斗胆猜测了一番。没有真凭实据,大人听着也就是了。” 沈子成静静的看着他,半晌,低声说道:“好,你说吧。” 严贵思索了一番,低声说道:“大人,若是单论买卖昆仑奴,可能并不是很值钱。毕竟,总额有限。除非可以大范围的买卖。比如,每年买卖十万人的昆仑奴。但是十万人,整个南洋有多少人?要是每年流失十万人口的话。南洋那边的国王,愁都要愁死了。所以,小人以为,每年有万余人进入中原还是可以维持下去的。既然单纯的买卖无法提供更高的利益。那就可能是在衍生的利益上做文章。” 这一下说到了沈子成想法中的关键:“你继续说。” “嗯,大明刚刚历经战乱之时。男少女多。尤其是在北方,男丁因为战乱和饥荒,瘟疫和灾难,死伤无数。男少女多的时候,自然是没有问题。本来就是一夫多妻嘛。皇上登基立国之后,国力渐渐恢复,人口也慢慢增加。十来年过去了,南方本来战火就少。男丁越来越多,很多人也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一旦没有了生活下去的危机,大家肯定都是想要儿子传宗接代的。有些人生了女儿就扔,有钱人,有妻有妾,家中说不定还有什么侍女侍妾呢。一家两家看着不显眼,可是很多人家就娶不到老婆了……” 严贵低着头说道。 沈子成看着他的眼光不由得多了几分赞许,这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买卖昆仑奴来做苦力是一部分,其实,做苦力卖不了几个钱。但是诱骗南洋女子来中原嫁人,这里的油水就大了。要是说买个奴隶只需要几十贯的话,买个老婆,就得过百贯了。这还是其一。 其二就是,南洋的女子,虽然容貌身材皮肤都比不得内陆的女子,可毕竟是外来的。人都有个猎奇的心理。有些妓院便专门卖一些南洋少女,供人淫乐。这也是来钱的法门。没有官府的支持,这门生意是做不下去的。妓院也少不了要给官府交许多保护费。这么看起来,最赚钱的妓院,也和广东官员的利益网挂上了钩。 还有一点,是沈子成想过的,一个利益集团已经形成,想要从外边攻破不太容易,从内部就好办的多了。这也是为什么沈子成要想这么多办法,出这么多招,逼着严贵投向自己的原因。不过从现在看起来,严贵这个人还是可以用一用的。这件事完了,就算严贵不能再做官。沈子成也琢磨着是不是要把这个家伙收到自己的手下。毕竟,昆仑奴这么赚钱的行当,自己要是不做,太可惜了。有个熟悉行情的人打理,也比自己做好的多了。 严贵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沈子成已经插口问道:“严贵,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平时,你能接触到的,贩卖昆仑奴,品级最高的官员是哪个?” 严贵吃了一惊,急忙说道:“大人,那你可要护着我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迷药 码字一下子过了12点,这一章算昨天的。中午12点一更啊。以后都是12点更,不是3,就是5。我尽量5啦。谢谢,顺便求求求红票收藏 “我锦衣卫既然已经说了要保护你,就自然不会让你出事。你就放心大胆的说好了。你,到目前为止,亲自接触过的人里边,最高的官员是哪个?”沈子成淡淡的问道。一个人言语的力度来自于他的身份。身为皇帝亲军的未来接班人,沈子成说要保护区区一个严贵自然是没有问题。 严贵咬了咬牙,狠狠心说道:“就我知道的,广州知府水永图,在这件事里必然脱不了关系。不过,水永图是胡惟庸的门生。大人……” “嗯,你先下去吧。”沈子成挥了挥手,示意唐一鸣带他下去找个地方先住下。 两人离去之后,沈子成静静的叹了口气,叹气这样的动作并不符合沈子成一贯的作风。但是这一次情况不同。广东官员已经是铁板一块,在强大的利益面前,抱成团的官员并不好对付。文官,武将,都牵扯在其中,区区百多名锦衣卫到底能挥多大的威力,实在是难说的很。现在知府水永图已经列入了黑名单。可以肯定的是,水永图绝对不是牵扯在案子里最高级的官员。布政使就不会牵涉在内?广东水师就没有给人贩子们打掩护?沈子成是绝对不相信的。 但是地方和中央一直都是这样的关系,地方上的官员拿到了好处,自然也要朝中央进贡。胡惟庸身居要职,他也从这里得了好处,就难办了。沈子成心里很明白,现在就要和胡惟庸撕破脸的话,一点好处都没有。朱元璋还没有玩腻胡惟庸,他还需要借用胡惟庸的手来铲除异己,自己现在也没有完全把锦衣卫拿在手中。真要是完全掌握了锦衣卫,那或许可以和胡惟庸来掰掰手腕子。 去跟那些官员讲道理是肯定行不通的了。看起来,也只要用雷霆万钧之势,一下子就打破他们的部署,百多名锦衣卫是不是够用,暂且放在一边。沈子成还需要震慑的人很多。衙门、甚至是军队,都需要沈子成劳心劳力。 “这些人贩子,实在气死老子了。”沈子成狠狠的骂了句粗口,一拳砸在桌子上,心中一个恶毒的主意渐渐浮上心头。 忍,这就是沈子成给部下的命令。第二天,广州的大门就打开了,已经在城里憋了一天的乡亲们飞也似的离开了广州。沈子成知道,肯定会有一些牵涉在案子里的混混借机离开广州,不过,这都不要紧。自己来,是打鳄鱼的。小鱼小虾,送到自己面前也未必能看得上眼。又何必去跟这些小混混置气呢! 陶然还是有一套没一套的找沈子成闲话,时不时说说昆仑奴的事情,水永图等广州官员也来找沈子成套近乎。沈子成都是嘻嘻哈哈的给敷衍过去了。几天时日一过,不少人觉得,锦衣卫来了广州,雷声大雨点小,也没什么不得了的气派,这事儿,说不定就这么晃荡过去了。 过了这几天,锦衣卫的大队人马就已经到了广州城。沈子成随即让陶然批出一块地方给锦衣卫居住。大家伙儿都知道沈子成来到广州办事办的并不是很顺利,自然也就不敢多话,只看着沈子成的脸色做人。 这一天,吃过了晚饭,沈子成一个人静悄悄的走到王璨的房间外边,敲了敲门:“王姑娘,我可方便进来吗?” 王璨急忙走过来打开了房门,将沈子成迎了进来,关上门,扶着他在雕花木椅上坐下,双手按在沈子成额头的穴道上,一股懒洋洋的清爽让沈子成舒服的哼了好几声,这才说道:“今天晚上我来这里,是有事要相求与你。” “沈公子怎么说这么客气 第一百八十八章 赴宴 太阳刚刚开始落山,水永图的府邸就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数十名捕快衙役守候在街口,闲杂人等是没有资格再从这条街上过去了。若是有那些不开眼的人想要走过,凶神恶煞的捕快们就马上翻起眼睛,一脚踹在他们的身上,将这些倒霉蛋全给踢走。当然,温顺善良的老百姓,又怎么敢去和官老爷们争呢。 若是有人坐着轿子,骑着高头大马来,就完全不同了。捕快衙役们马上换上一副笑脸,忙前忙后的招呼着:“呦,这不是刘判官吗?快进快进。人?没来多少,知府大人还在府里跟其他大人说着话呢?您手中拎的东西重不重啊?让小的帮您给拿进去,找账房先生签了呗。哎呦,这可多谢刘大人了,小的也是出点小力,刘大人还赏什么钱啊……” 沈子成带着锦衣卫第一部的十名刀手耀武扬威的来到路口,衙役们不敢怠慢,这位主,可是现在在广州最惹不起的人物,哪个要是不开眼的惹了沈子成不开心,那不是跟自己的命过不去?这也就罢了。关键是知府大人还要拍沈子成马屁呢,要是自己不开眼,以后也不用在广州混饭吃了。 或许是因为对沈子成太害怕了,刚才还热热闹闹迎接着其他官员的衙役们,一下子全都安静了下来,畏畏缩缩的看着沈子成,居然没有一个敢上来搭话的。沈子成冷笑一声,朗声说道:“锦衣卫同知沈子成,前来给水永图大人庆贺生辰。没人来引路吗?” 有那机灵乖巧的衙役如梦方醒,急忙凑了过来,媚笑着说道:“沈大人,里边请,里边请。” 随后扯开嗓子高叫道:“锦衣卫沈大人到……”这声调,在沈子成听起来,倒是有几分像是妓院里的老鸨子在喊:“楼子里的姑娘们快出来接客啊,钱多人傻的沈公子来啦……” 果不其然,那衙役这么一喊,从里边飞快的迎出来一群人,这些人,沈子成大多都认识个面相,之前广州有头有脸的官员也都去拜会过沈子成。为的男子,一开口就带着浓厚的四川口音:“沈大人赏脸到来,真是让下官蓬荜生辉。” 这个矮小的官员就是水永图,他年纪差不多有快五十了,精神显得还是十分清朗。沈子成还知道他的小秘密。这位水永图大人,看起来长须飘飘,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最好女色,小妾都已经纳了十二房。沈子成每次看到水永图都忍不住打量几眼,这瘦小的身子骨,就能扛得住十二个如狼似虎的女子?难道真的异于常人? 沈子成抱拳道:“水大人不必客气。小弟这里还有薄礼一份。还请水大人笑纳。”说罢,沈子成一招手,就有个锦衣卫领着礼盒走了上前。水永图亲手给接了过来,笑道:“沈大人到来就是天大的面子了,还需要送什么礼物,岂不是见外了?来,快里边请。” 沈子成正要进去,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哎呦,沈老弟比我来的早啊。”沈子成急忙回头一看,却是布政使陶然到来。陶然好歹也是广东布政使,这里的官员算起来都是他的下属,看到陶然到来。自然是一群官员猛扑上前,马屁连连,阿谀不断。沈子成听的直皱眉头。陶然朗声笑道:“大家都站在门口做什么,快点进去吧!” 陶然这么一话,官员们再也不能还站在门口,便你让让我,我让让你,在门口又让起了座次。让到最后,终于是陶然和沈子成携手率先走了进去。水永图跟随在两人身后,其他官员这才陆续走了进去。 沈子成带着十名第一部的刀手,也是要给大家一个下马威。这几个刀手,身材高大,神采飞扬。虽然比起朱元璋御用的大汉将军,略有一些外形上的差距。但是看起来也是十分夺目了。不少官员心中暗赞,难怪锦衣卫这么大的名头,单是看看外表,这些刀手就已经十分威猛了。 花开并蒂,单表一支。暂且不说沈子成和诸位官员进了大厅之后互相拍马屁,吹牛皮的勾当。在后院里,一道狸猫般的身影,悄无声息的翻进了院墙。娇小的双足落在地上,一点声息也没有出来。有这样本事的,还有这样身材的,也只有锦衣卫的娇娇女——蝶衣了。蝶衣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便在墙上轻轻敲打了两下。随即,从院墙那里又翻进来一个人。这个人身材比蝶衣还凸凹不平,个头也略高一些。却是日本公主、雅子。 随后,唐一鸣和新佑卫门也都翻墙进了来。蝶衣小声吩咐道:“咱们分头行事。我去厨房里,往饭菜里下药,那里人比较多。像我这样偷惯了东西的。并不是很难。唐大哥,你的身手最好。你去找酒窖。酒水里的药,就指望你了。” 唐一鸣点了点头,正要离开,转念想了想又叮嘱道:“咱们都是夜行人打扮,想必不会轻易被人看穿身份。但是安全第一。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大人已经说了,宁可放弃这个机会。也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遇险。明白吗?真有事,就逃。我会来回接应大家的。” 三人齐齐的点了点头。要说雅子对沈子成可没什么好感,但是沈子成似乎故意的,非拉着这位日本公主下水。还给她分配了跟新佑卫门一起的任务。搞得这位日本公主,想要抗拒,又不敢招惹沈子成,气得呼呼的。 蝶衣和唐一鸣分头离去。新佑卫门无奈的对雅子说道:“我知道你这次不想来。但是没办法,锦衣卫人手很少的。大人叫你帮忙,你就帮忙吧。反正日后少不了日本的好处。就当是为国出力了也行。” 雅子叹息道:“新佑卫?来到那房子的后边。侧耳在墙边听了一会,从脚步声、说话声便判断出里边足足有十四个人在忙碌。想要在他们清醒的状态下来下药,对于一般人可不容易。不过,对于蝶衣来说,却也不难。 她手脚敏捷的翻上院墙,又轻轻的跳上屋顶。借着夜色的掩护,将自己娇小的身形隐藏在屋顶上。非常非常轻的将一片片瓦片掀开。只是揭开了三片瓦片,对于蝶衣就已经足够了。透过瓦片的缝隙一看,左侧有个硕大的水壶正在烧水,从蝶衣的经验来判断,这水壶里的水,八成是要拿去冲茶的。 小女孩心头一阵暗喜,将从怀里取出一颗药丸来,这药丸看着不大,却是一代神医王璨精心调制的杀人灭口、迷惑心神之必备良药。不但无色无味,而且遇水即溶。蝶衣将那药丸放入一杆空心芦苇。瞄准了水壶的嘴儿,算好了力度,用力一吹。 一颗黄豆大的药丸,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就准确无误的落入了水壶之中。 蝶衣得意的微微一笑,心中暗想道:这可真是浪费人才啊,堂堂江南女神偷,只是来做这样的工作。遇到沈子成,也算是遇人不淑了!遇人不淑?好像不应该用在这里哦。 小女孩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从怀里又摸出一颗药丸,这一次却是瞄准了菜盆…… 第一百八十九章 酒窖 叫唐一鸣去找酒窖,是沈子成的主意。酒窖,一般都在地下。像水永图这样的官员,不会去买街市里的酒水待客。家中肯定会藏的有上好的佳酿。酒窖在哪里?这可难不倒唐一鸣。在锦衣卫待的久了。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的唐一鸣也渐渐学会了锦衣卫的霸道作风。看到一个长的不太顺眼的仆役走了过来。唐一鸣伸手把他拉了过来,亮出半截匕,就要喝问酒窖在哪里。 可惜,唐一鸣的话还没说出来,那个仆役就吓得白眼一翻,昏了过去。唐一鸣无奈的摇了摇头,将那仆役的身体拖到一边的花丛里。用重手法点在他的脖颈处,叫他一时半会都无法清醒过来。跟着就去找下一个运气差的。 水永图的府邸里,人是的确不少的。唐一鸣这一次连续放过了好几个看着胆子比较小,或者体质比较弱的家伙。躲在花园里观察了半天,唐一鸣这才选中了一个看起来十分健壮,胆子也不小的家伙。那家伙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年纪上下。到了这个年纪,还在水永图的府邸做事的。多半不会是刚刚来到府里的人。应该是老早就跟着水永图的人。但是从他穿着的服饰来看,又不像是那些高层的仆役领导干部。这样的人,资格老,可是品级不高,心中只怕也有些不满吧。 唐一鸣一选定了对象,就马上出手,冰寒的匕陡然出手,从侧后方紧贴在那个仆役的脖子上,随手捂住他的嘴巴,低声喝道:“出声就没命。” 那人猛然一惊,好在反应很快,马上紧紧的闭上嘴巴,一声不吭。在水永图摆寿宴的时候混到府邸里的人,肯定不是来找他这个小虾米的事。这家伙一想明白,就马上放了心。等着唐一鸣说话。 唐一鸣也不禁有些佩服这家伙十分坚强的神经,低声问道:“酒窖在哪里?” 那人松了口气,指了指唐一鸣捂着他嘴的手。唐一鸣缓缓放开了手,那人这才说道:“好汉,你是来找酒窖的,动刀动枪岂不是吓死了人?酒窖好说,我带你去也无妨。” 唐一鸣不耐烦的喝道:“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以后我不会刺你吗?” 那家伙陪着笑脸说道:“好汉,酒窖就在……”说着就喋喋不休的把酒窖所在的位置给说了一遍。唐一鸣记倒是记下了,但是转念一想,既然是酒窖,就算没有人把守。今天摆酒席,想必也有许多人在那里来来去去的搬酒。自己一个陌生人,哪怕穿上仆役的衣服,也很难从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混进去。要是没有做到任务,被沈子成骂倒是小事,耽误了锦衣卫的大事就不好了。 “你带我去酒窖。”唐一鸣收起匕,对那个家伙说道:“先带我去找一套仆役的衣服,等我换了再说。” 两人便一起朝那仆人的房间走去。一路上,唐一鸣自忖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控制那人。而那人也明白,能不声不响混进水府的人也不是无能之辈。自己又不是水永图的亲生儿子,何必要去给人卖命呢?两人交谈了一会儿,却是有些投机了。 唐一鸣这才知道,这人名叫水富。按照亲戚关系来说,应该算得上是水永图远方的表侄。可是这亲戚的关系也实在远得很。水富的家乡闹了蝗灾,颗粒无收,差点就要饿死,还是一路要饭来到广东寻找水永图,想要混口饭吃。水永图还是查了两个时辰的族谱,才算明白了这个表侄的身份。于是就把他给安排在水府里做一个管事。 管事的职司虽然不是很大。一个月下来也有些闲钱,况且吃穿住都是水永图给包了,水富一开始过得也挺开心。日子久了,渐渐就有些不满了。好歹来说,水富和水永图也是亲戚,水大人没有多照顾他几分,反而也一直没有提拔他。一个管事,做了一年又一年。水富甚至都有些急了,私地下找到机会,暗示水永图是不是应该给自己升职加薪了?可水永图居然装着听不懂,愣是不理会他。 时间长了,水富做事也就漫不经心了,反正提拔也没有希望,只要不惹事生非就行了。今天摆酒席这么大的事情,水富也没捞到什么油水,一颗心早就暗淡下去了。看到唐一鸣出现,这个家伙想明白了,八成是来找水永图麻烦的。水富这么一想,心里还挺痛快。在水府里待了这么多年,也算是攒下一点点积蓄,迟早都不想干了,还不如巴结巴结这个来历不明的好汉呢。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水富的房间,唐一鸣取了一件仆役的衣服跟换上,低声对水富说道:“你带我去酒窖,一路不要声张。这件事做完,我会打晕你,但是不会伤害你。你要是有什么动作的话,我只好出手要你的好看了。” 水富暗笑道,这个好汉也果然有趣,哪里有这么客气来跟人说话的。不过水富也是八面玲珑的人,便老老实实的带着唐一鸣朝酒窖那里走去。到了酒窖那里,唐一鸣差点倒抽一口凉气,酒窖,顾名思义就在地下。地面上是一间不算很起眼的普通房子。走进房门,唐一鸣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个数都数不清的酒坛子。转过两排酒坛子,就看到一个朝地下去的台阶,许多仆人正忙忙碌碌的从里边取酒。那些人看到水富,都客气的打个招呼,问个好这才过去。 唐一鸣拉着水富下了酒窖,低声问道:“今天酒席,用什么酒?” 水富左右看了看,只见其他几个人都在忙碌,便轻声说道:“好汉,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刚才那些人拿出去的酒,都是一般的酒水。只是给其他官老爷们带来的随从喝的。酒不算太好,可也 第一百九十章 舌战 看到锦衣卫三个字,水富就像是忽然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勇气,就像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似的,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再看唐一鸣的时候,只觉得威武英俊的唐一鸣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王霸之气,叫水富忍不住想要纳头拜倒。 闲话少叙,看那管家就要把酒碗放到嘴边,水富大喝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喝这里的酒?”说罢,飞起一脚,一支肮脏的布鞋连同偌大的脚掌结结实实的踹在那管家的肚皮上。将那可怜的管家踢出去不下一丈远。 唐一鸣赞许的朝水富点了点头,这边管家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酒碗在地上摔的粉碎,这也就罢了,他的脸上手上还被碎瓷片割开,身上酒水淋淋沥沥好不难看。狼狈之极的管家恼羞成怒,指着水富大骂道:“你小子是不是疯了?居然敢踢我?” 水富叉着腰骂道:“为什么不敢踢你?老子踢都踢了,来啊?想打我就过来。老爷叫你来试酒,你却来偷喝,我看你才是活的不耐烦了。不服的话,就一起去老爷面前评理去。” 管家冷冷的看着这个水永图的远房亲戚,一肚子火气想要散出来,可是还是少了这么一份胆量,便怒喝道:“好你个水富,今日看老子不打死你。”说着,双手轮流卷着袖子,把胳膊肘给露了出来,显出里边好大一片白肉。管家怒火冲天的看着水富,脚步却是动也不动,只管扯着嗓子骂道:“来啊,有本事你先动老子一下。” 水富不甘示弱,挺起胸膛骂道:“你有本事先来动老子一下?” 两人呼来喝去,半天就是不动手,就在到底哪个小子应该先动哪个老子的问题上纠缠了足足一杯茶的功夫。那几个在旁边搬酒水的仆役急忙跑了过来,两三个拉住水富,两三个拉住管家,苦口婆心的劝说着,有说今天是老爷的大喜日子,动手岂不是伤了喜气?有说大家都是高级家仆,怎么能像低级家仆似的,用拳头解决问题呢?说着说着,也就把两人分了开去。 管家也没了心情试酒,骂骂咧咧的转身走了,一边走还一边骂道:“今天算水富这小子命好,嘿,要不是你们几个死命拉着我,老子今天不给他打成肉饼,就算是后娘养的。” 水富冷哼一声:“你是后娘养的,整个水府都知道,不用你到处炫耀。” 管家大怒,反身就要去撕扯水富,被身边那几个仆人拼命拦住,这才愤愤不平的被人连拖带拽的从酒窖离开。 看到众人走远了,水富换了一副脸色,恭恭敬敬的对唐一鸣说道:“锦衣卫的大人,小人之前不知道大人来历,多有冒犯,还请大人恕罪。” 唐一鸣冷笑道:“少说这些好听的。你是水永图的家人,他要是出事,你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你为什么要帮我们锦衣卫?” 水富捂着嘴低声说道:“大人,冤枉啊,小人虽然是水永图的家人,可一直以来,他也没当我是亲戚来看。既然他不给我面子,我又何必护着他?再说了,水府里边肮脏龌龊的事情可不少呢。锦衣卫来查,那是最好不过了。小的力所能及的地方,就帮帮锦衣卫,江湖上不是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小人也是给自己谋个后路啊。” 唐一鸣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算你聪明,这件事之后,我会禀告大人,你有功,锦衣卫也不会亏待了你,放心吧。” 水富把脑袋点的就像小鸡啄米似的,笑嘻嘻的凑在唐一鸣的身边,只觉得自己现在跟着锦衣卫的身边,身价倍涨,仿佛自己就是锦衣卫似的,光宗耀祖,恨不得到处去跟人说去。 唐一鸣也不理他,把药都下完了之后,依旧随在水富的身后,朝他的房间走去。 再说前厅里现在热闹非凡,广州的达官贵人差不多都到齐了,百多名官员济济一堂,只要是从七品以上的官员,都厚着脸皮跑到水永图的家里,一来是给知府大人过生日,二来就是抓住机会猛拍沈子成的马屁。只要锦衣卫心情好了,大家在广州的财路就可以继续过下去。日子清闲还有钱赚,岂不是甚好? 沈子成笑呵呵的坐在主人那一席的上座,陪坐的当然是布政使陶然。一群人闲话了一会儿,陶然暗中给一个官员使了个眼色。那官员会意,便开口问道:“沈大人,听说您在京都之时,对付那些触犯律例的官员,绝不留情。是大明的沈青天啊。” 沈子成一听就暗笑,正文到来了,便说道:“青天?这话用在我们锦衣卫身上可不合适。锦衣卫一贯做事的作风就是,查别人查不了的案子,办别人办不了的官员。皇上信任我们锦衣卫,那锦衣卫就一定要做出一些事情来给皇上看看。身为皇帝亲军,这点觉悟,要是都没有的话,那就太让皇上失望了。” 那官员陪着笑脸接着说道:“不过,沈大人也知道,咱们大明说到底还是个人情,人情到处都是免不了的。法无可恕,情有可原嘛。有些官员犯了事,其实也是迫不得已。量刑之时,沈大人可要考虑一二呢?” “这不关我们锦衣卫的事情。”沈子成笑道:“抓人,审案子是我们的分内事,判刑,那就是刑部要做的了。我们抓了人,一般锦衣卫是不会自己宣判的。不过,我们报上去的案子,刑部也不敢宽纵了就是。” 你这是叫刑部背黑锅啊?陶然脸上的笑容一点也没减少,可是肚子里骂道,好你个沈子成,说的话都是冠冕堂皇。是啊,你们锦衣卫报上去的案子,刑部怎么敢徇私?要是刑部轻判了。回过头来,你们锦衣卫觉得不爽,把刑部的官员拿下来查问怎么办?你们是皇帝亲军,手里权柄直接通天。还跟六扇门抢饭吃,实在是太过分了。 坐在下的一位官员接茬道:“我们身为百姓父母官的,一向做事都谨小慎微。生怕出错,官员犯错,受苦的就是百姓。错判了一个案子,错杀了一个好人,可能就会害的好几家人要家破人亡。每每想到这些事,我都感怀不已。下官想请问沈大人,锦衣卫是如何杜绝错判案子的呢?” 沈子成心中暗道,今天是来者不善啊,要是照这个势头,这几个有头有脸的官员,就这么追问下去,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就会被他们抓住把柄。其实把柄倒没有什么。现在锦衣卫和广东官场的斗争刚刚展开。锦衣卫就像是一头猛虎,盘踞在广州,哪个倒霉的官员先露头,就咔嚓一下咬死他。而广州的官员就像是羊群,一群羊围成圈子,羊角对外,抵抗着锦衣卫的进攻。气势之争也很重要啊。 “其实,冤案、错案,在所难免。就算是锦衣卫也不敢说一定就不会错。但是……”沈子成的语气转厉:“锦衣卫现在对官比对民多。冤枉一个老百姓可能很简单,但是冤枉一个官员就没那么简单了。再说了,我还是方才那句话,我们锦衣卫只管抓人,审案子,找证据证人。判案的是刑部,要是他们判错了。家属还可以去告御状嘛。本官一向是支持有冤情的人去告御状的。” 这倒霉的刑部……要是刑部的尚书在这儿,只怕就想卷袖子跟沈子成干一架了。黑锅都是刑部的,好事儿都是锦衣卫的。 陶然静静的看着沈子成,忽然开口说道:“沈大人,其实有一个问题。百官若是贪污,做错了事情,有都察院、御史台、锦衣卫去监管他们。可要是锦衣卫做错了事情,谁能监察锦衣卫呢?都察院?只怕是不能,他们人手少,而且都是笔杆子多,说到找证据查案子,那不是他们的本事。御史台,就更别提了,他们可以风闻禀奏。可说到底还得有人来查是不是?所以,本官也想知道,沈大人是如何约束部下,不教部下犯错的呢?” 你这条死老狐狸,沈子成在肚子里骂了几遍,这才笑眯眯的说道:“这个问题嘛……” 他故意闭上嘴巴,这个问题怎么去说?自己监督自己?历史证明是绝对行不通的。事实上,就算是三权分立的国家,互相监督的体制下,也一样会有行差踏错的人存在,杜绝是不大可能的。更何况,现在锦衣卫的权力都是来自于皇帝。陶然抛出这么一个问题,其实就是要沈子成弱上几分。要是沈子成说自己无法避免部下犯错,那就是说明他自己无能。要是沈子成说有办法,您倒是说说是什么办法?两难的题目,实在害人不浅啊。 沈子成忽然灵光一闪,朗声说道:“锦衣卫是皇帝亲军,自然是皇上看着。皇上是真龙天子,慧眼如炬,要是我们锦衣卫的人有什么小动作,皇上一眼就看出来了,要办谁就办谁。哪个敢欺瞒皇上?” 陶然这一次愕然了,无话可说。沈子成把高帽子往朱元璋脑袋上一戴,自己再质疑,就是质疑朱元璋的眼光。这样的错,陶然是怎么也不会去犯的。 众人正不知道要说什么,忽然听见有人叫道:“广东水师指挥佥事曹仁亮大人到。”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不知道 过一个弯子,走入后院里,却未曾注意,两双冰冷的眼睛盯着他们,偷偷的跟了上来。家仆推开一扇房门,进去选了几套衣服,出来对曹仁亮说道:“曹大人,我看那几件衣服应该合您穿。您就自己进去换吧,小的在外边等着。” 曹仁亮也不理他,大步走了进去,反手把房门带上。那个家仆便懒洋洋的站在门口,忙乎了半天,可算是找到个机会松了口气,他把身子靠在柱子上,斜眼看着天空,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到开心处,脸上还露出几分笑容。忽然间,一只手从他背后闪电般的伸出,一把扣住他的咽喉。那家仆猛然吃了一惊,却是连叫也叫不出来,跟着,另一只拳头在他后脑重重一敲。他便闷声不吭的倒了下去。 新佑卫门一把接住家仆的身体,将他软软的放倒在地上。几个动作只是在兔起鹘落之间,根本没有出什么响动来。新佑卫门给雅子打了个招呼,用日语低声说道:“估计曹仁亮在换衣服,你还是不要进去了,免得尴尬。” 雅子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柄短刀,说道:“你进去,我给你掠阵。” 新佑卫门也不答话,一脚踢开房门就走了进去。果然,曹仁亮袍子已经穿好了,正提着一条裤子往腿上套呢。新佑卫门嘿嘿一笑,这是出手的好机会啊,怎么可能错过?腰中短刀飞刺而出,直奔曹仁亮的肩窝。 曹仁亮吓了一跳,不过他毕竟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人,也不可能因为这突然的偷袭就乱了方寸,低吼一声:“好大的胆子,什么人?”说着话,曹仁亮已经扭过身躯,伸出手肘在新佑卫门的手腕上一格。两人相交一招,都感觉对方势大力沉,是个极为难缠的对手。 新佑卫门之前已经在后院里踩过点,知道这附近并没有什么人,就算曹仁亮大声叫喊,也未必能有人听得见。加上他现在的裤子还没有来得及提上来。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便故意卖了个破绽,闪身让过曹仁亮的拳头,短刀变幻一个角度,带着一道寒光朝曹仁亮的肋下刺去。 曹仁亮冷哼一声,他本身也有些武艺,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在军中一路提拔到广东水师指挥佥事这么重要的职位。那都是当初在朱元璋的军中一刀一枪打出来的。看到新佑卫门出手,曹仁亮心中至少有三种方法可以躲闪开去,至少有四种方式可以直接反击,叫新佑卫门难受不已。 但是他忘记了,他的裤子还没有提上来,裤腰就挂在大腿那里,曹仁亮两腿一分,只听噗嗤一声,裤子被撕裂成两半,耷拉下来,自己脚步一个不稳,下盘摇摇晃晃,马上就要摔倒。新佑卫门得势不饶人,短刀嗖的一声刺出,顶在曹仁亮的咽喉上,用他那半生不熟的汉语问道:“广东水师指挥佥事曹仁亮?” 曹仁亮知道现在命就在对方的手中,不敢不回答,可是一开口,喉结蠕动,就感觉到冰寒的刀刃在咽喉处。只得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就是。” “很好,那就没有抓错人。”新佑卫门笑了笑,用日语叫雅子进来,两人合力,把曹仁亮捆了个结结实实。用床上丢的那些衣服,直接把他绑在大椅子上。雅子关上房门,问道:“新佑卫门,抓到人了,现在要怎么办?” 新佑卫门想起来,出之前沈子成曾经告诉过他:“新佑卫门,我希望你在锦衣卫不仅仅是作为一个武夫。你要学习,要知道锦衣卫是怎么做事的。将来,我很希望你能够独当一面。成为我的左膀右臂。有些事,你必须尝试着自己去做。” 新佑卫门笑了笑:“我来问他。” 他一脚踩在大椅子的扶手上,短刀指着曹仁亮,厉声喝道:“你在广东水师这么久,昆仑奴这些年来在广东海域贩卖人口,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你又是什么人?”曹仁亮惊疑不定的看着新佑卫门,听口音,他也猜到新佑卫门不是中原人士。可是一个日本武士跑到广东来袭击自己,一开口还问什么昆仑奴的事情。叫曹仁亮怎么敢随便开口回答呢?万一是什么黑帮找人来干掉自己,岂不是太倒霉了? 新佑卫门也不跟他废话,从怀里取出腰牌,亮给曹仁亮看,低声说道:“锦衣卫办案。你实话实说吧。不要拖拖拉拉,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锦衣卫?曹仁亮差点就破口大骂起来,这么看起来,刚才沈子成是故意把酒水泼在自己的身上了?这可真是太狠毒了。把自己骗到后院来,跟着就派人来抓自己。什么玩意啊这是。 “快说。”新佑卫门的短刀朝着曹仁亮的脖子又近了一点。 “我说,我说。”曹仁亮心头万千个年头疯了似的盘算着,锦衣卫既然来抓自己,就不是无的放矢。如果要是配合他们,自己可能会罪责轻一点,但是前途也算是完了。坐牢?流放?砍头?扒皮实草?朱元璋的那一套严刑他都很清楚……可要是不配合呢? 曹仁亮淡淡的说道:“我说,我不知道!” 求票和收藏 第一百九十二章 动手 新佑卫门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开什么玩笑?曹仁亮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大咧咧的说自己不知道?不过他心中有底,曹仁亮很明白,自己是水师的头儿,在军中自己的亲信不少。要是一旦因为锦衣卫滥用私刑的话,手底下的亲信便会前来营救自己。只要这个风声放出去,锦衣卫的人就别想完完整整的离开广州城。 到时候就算把官司打到京都去,面见朱元璋又能怎么样?但凡到了军队的事情,法不责众。没有实质证据证明自己跟案子有关,加上锦衣卫的确是滥用私刑,激起广大不明真相的官兵同仇敌忾的愤怒。这事儿,就算是朱元璋话,只怕也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曹仁亮得意洋洋的看着新佑卫门,一股身份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区区几个锦衣卫,还能真的在广州这个地盘上把自己怎么了? 且不说曹仁亮和新佑卫门在后院对峙,前厅那里,推杯换盏,已经有人开始倒了下去。身边还有官员调笑着:“怎么酒量这么差啊?”之类的言语,想要扶他们起来,可是自己的手脚也渐渐无力,意识越来越模糊,还没想清楚到底生了什么事之前,就已经绵软无力的倒了下去…… 沈子成坐在原位,冷冷的看着众人一个个软瘫下去,暗赞了一下王璨配的好药。那些水府的家丁可还没明白到底生了什么,送菜的,送酒的,一个劲的朝前厅来。沈子成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从怀里取出一支袖箭,用机括打上半空。那支袖箭却是中空的,没有箭镞,能出刺耳的响声,是沈子成特意叫人给自己打造的。 他随身带来的十名锦衣卫第一部的成员,马上翻身亮出秀春刀,把刚才还在一起谈笑吃喝的其他官员随从逼在一边。这十个人,人数虽然不多,可个个都是精锐,说起打,每个人都可以对付好几条壮汉。一般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那些官员的随从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前厅里没有动静,可是锦衣卫却翻了脸。又不敢当真反抗。只得听从锦衣卫的摆布,自己取了绳索,互相把人捆上。 守在外边的水府家丁就奇怪了,先是一声奇怪的响箭,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忽然看到从街角涌出一群人来,这些人穿着飞鱼服,挎着秀春刀,大步朝水府赶了过来。看这架势,锦衣卫的人只怕已经把水府前后路都给封死了,一个人也不准跑出去。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不知道水大人和其他大人在里边喝酒吗?来了这么多人,你们的沈大人也在里边喝酒,要是通告进去,你们吃得消吗?”为的水府家丁厉声斥道,带着一群手下迎了上去,挡在那些锦衣卫的前边。 带头的锦衣卫就是第四部的鲁振。这家伙板着脸走了过来,看也不看那水府家丁,只管吩咐道:“要是不想惹事的,就自己靠墙站好,双手抱着头,两腿分开。蹲下。” 哎呦呵,在广州,从来只有水府的人对着别人呼喝,还没有人敢对着水府的人指手画脚。到底是因为广州天高皇帝远啊,他们还很不了解,刚刚组建的锦衣卫,到底有多大的能量。虽然知道沈子成手眼通天,但那是沈子成,总不能区区几个锦衣卫来装大爷,这么多水府的人就要装孙子吧? 为的水府家丁厉声斥道:“你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谁?现在这么多大人在里边喝酒,你们锦衣卫来这么多人做什么?想要抓人的话,也要有上峰的命令。你们有吗?要不要请沈大人出来跟你们说说,识相的就马上滚。别看你们有二三十人,我们人更多,要是惹恼了,叫你们一个个都得挨板子。” 鲁振轻蔑的笑了笑,他身后的锦衣卫更是一阵哄笑,在江南,直隶,锦衣卫是横行霸道惯了,从来没有人这么不给面子。要是当官的不给面子就算了,区区几个水府家丁就敢这么嚣张的对着锦衣卫,可想而知,平时他们在广州到底有多嚣张了。鲁振拍了拍手:“好胆色,果然是英雄人物。” 水府家丁冷冷的说道:“走,别在这里挡路。” 唰,鲁振一抬头,三十名锦衣卫齐刷刷的掏出短弩,平端在胸前,黑色的,流动着光芒的,闪烁着死亡气息的箭镞,指着那群水府家丁。鲁振低声喝道:“我不想再说一次。听清楚了,靠墙站好,双手抱着头,两腿分开。蹲下。” “蹲你妹啊。”水府家丁骂道,伸手就朝鲁振抓了过来,这人是个莽撞汉子,要是有头脑的话,也不会被水永图一直当个打手用着了。不过,他傻归傻,身后还是有明白人啊。忽然之间,来了这么多锦衣卫,说翻脸就动手,三十只短弩都已经拿了出来,指着那些倒霉的水府家丁。看样子,要是说不拢的话,人家锦衣卫是真的敢动手。虽然不知道锦衣卫到底有多大的威风,可人家好歹也是皇帝亲军,真要是杀了人,回过头来,皇帝一句话,谁还敢冲到锦衣卫衙门去要人? 那几个明白人想要把为的水府家丁拉回来,可是已经晚了一步。那家伙冲了过去,一拳就照着鲁振的腮帮子打了过去,拳风呼啸,拳面平整,一看就是经常打架的老手。可惜,他遇到的是鲁振。鲁振带的还是锦衣卫的第四部。 而第四部,是沈子成吩咐下来,有的会配毒药,有的会用暗器,听说还有人会做土制的地雷。专门为锦衣卫杀人的一部。第四部出手,可比第一部狠得多了。鲁振看也不看那个拳头,把自己的手掌竖了起来,轻描淡写的挡了那水府家丁一记。 就像是被蚊子咬了似的,水府家丁觉得拳头一疼,一股麻痹的感觉顺着手臂一直游到大脑,电光火石之间,拳头还没来得及接触到鲁振的脸,就已经软绵绵的垂了下去。跟着,那个水府家丁站也站不稳,一头栽倒在地上,无力的呻吟起来。 鲁振收起夹在手指上的毒针,冷笑道:“放心,诸位,这是麻药,不是要人命的毒药。他死不了。”说着,鲁振转身指了指自己部下手中的短弩,指着那些闪烁着光芒的箭镞,笑道:“这些才是真的毒箭,怎么?你们想试试?还是我再说一次?靠墙站好,双手抱着头,两腿分开。蹲下。” 已经被吓到的水府家丁不敢顽抗,老老实实的蹲了下去,双手抱着脑袋,动也不敢动。看这样子,锦衣卫真的敢杀人啊。 鲁振唤过身边一名锦衣卫道:“你们把人都给压进去,看管好了,街口马上给封锁死。沈大人的命令,天亮之前,均不允许任何人踏入这条街一步,胆敢进来的,格杀勿论。记清楚了。” 那个锦衣卫一懔,抱拳道:“属下明白。” 水府的后门那里,静悄悄的似乎一点声音都没有。后门是开在一个小巷子上,巷子并不打眼,两个穿着锦衣卫服色的男子躲在巷口的大树上。年轻点的锦衣卫说道:“老哥,等了半天了,会不会有人从后巷出来啊?我都等的不耐烦了。” 老成一些的缇骑笑道:“水府这么大,家仆,护院,侍女,也不知道有多少。咱们人手少,说不定会有人从这里出来的。他们想逃,大人就叫咱们在这里堵。只叫咱俩来,那是因为咱俩有本事,在四部算是露脸的人物了。这次事情要是办得好。回去了,大人肯定是有奖赏的。你还怕立不了功?” “我怕什么?”年轻的锦衣卫笑道:“咱们打个赌,一会儿要是有人出来,是先碰到你的机关?还是先碰到我的机关?赌一贯钱。” “没出息,才一贯。赌就五贯。”老缇骑没好气的说道:“别赖账。” 两人正说着,忽然看到后院门静悄悄的打开了,一个人影探头探脑的朝外看了看,没有看到人,这才放心大胆的走了出来,看样子那家伙是很着急,穿着一身官兵的服色,想必是曹仁亮的随从。一出门,就马上拔腿飞奔。 那人深吸一口气,健步如飞,脚步快的就像风火轮似的。可一抬腿,才跑了不到三步,就惨叫一声:“妈呀!”跟着重重摔倒在地上,哭喊不已。 老缇骑笑道:“五贯到手。接着看戏。” 年轻的锦衣卫一脸不服,原来那人跑出来,黑乎乎的没看清楚,一脚踩在地上的三棱钉上。这些钉是老缇骑布下的机关。只要不是穿着硬底靴子的人,一脚踩上去,脚底立马就是一个洞。那人自然中了圈套。 “不是我的机关没用,是他个头太矮。”年轻的锦衣卫愤愤不平的说道。 刚说完,从后门口又跑出几个穿着官兵服色的人,看到自己的同伴摔倒在地上,几个人抢上去扶起他,这才看清楚地上满是三棱钉。这几个怎么说也是当兵的,知道如何对付三棱钉,只小心翼翼把脚底贴在地面上,几乎是蹭着走。 “看我的!”年轻的锦衣卫眼睛都要放光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给老子砍了 那几个穿着官兵服色的人,扶起同伙,往前蹭着蹭着走了还不到三步,忽然惊叫一声,朝后仰天摔倒。 年轻一点的锦衣卫嘻嘻笑道:“老哥,你看我的本事也不错吧。虽然输了五贯给你,但是我心中依然乐呵。” 老缇骑只是淡然一笑,他们在后巷里布下的机关可不算少。三棱钉是一部分,在大约不到一人高的地方,那个年轻的锦衣卫挂起了好几根丝线。可别小看了这些丝线,都是用精铜淬炼出来的,在这黑乎乎的天空下根本就看不清楚。而这些丝线上还被他抹上了不少沾到皮肤就会刺痛的药物。试想一下,人走着走着,忽然脖子挂到一根坚硬并且没有什么贪心的精铜丝线,跟着脖子疼,情不自禁的就朝后方摔去。 要是平地,这么摔一下也不打紧。可地上放了不少三棱钉。摔倒的那几个官兵,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即惨叫一声,捂着屁股一下子就从地面上蹦跶起来,倒霉的人,甚至菊门都被三棱钉捅破,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老缇骑笑道:“咱们就在这儿慢慢守着。只要不跑了一个人就行。别看咱俩人手似乎少了一些。不过这也不打紧。有本事的人,根本就不在乎人多。” 这番说话让那个年轻锦衣卫连连点头,笑嘻嘻的跟老缇骑一起监视着后巷。那几个官兵模样的人,吃了这么大的亏,再也不敢朝前走去,捂着屁股、扶着伤者,一溜烟的从后门又钻了进去。 且不说,锦衣卫是如何控制住水府的人,叫他们一个都走不掉。花厅里,沈子成看着那些被捆绑起来的官员,冷哼一声,吩咐手下人:“先把水永图给我弄醒了。” 第一部的锦衣卫得令,抓住水永图,从桌子上拿起一壶茶水,掰开他的口,猛的灌了下去。水永图被呛得连连咳嗽,趴在地上呕吐了半天,这才算幽幽醒转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那些锦衣卫守在花厅里,这么多官员都被捆绑起来,像粽子似的被丢在一边,而沈子成正笑眯眯的翘着二郎腿看着自己。水永图不由得惊惶起来,嘶哑着嗓子叫道:“沈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难道你是瞎子,自己看不到吗?”沈子成叹息道:“亏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官。我大老远的从京都赶来。广东这地方,我人生地不熟。加上连广东话都不会说几句。怎么查案?叫你们帮手吧,你们这群人自己监守自盗。指望你们贼做贼,狗咬狗,那得指望到猴年马月啊?这是逼着我出这样的下策啊。” 水永图脑子渐渐清醒了一些,顿时反应过来,挣扎道:“沈大人,你这么做,没有真凭实据,就是在侮辱朝廷命官。要是在场的大人们没事便好。哪一个出了事。都察院,御史台,会放过你吗?做官的,谁没有同窗?谁没有好友?就算你们锦衣卫权力再大,也大不过这么多官员。沈大人,您还是想清楚了再动手。要是这么就算了,大家还能笑脸相送,要是撕破脸的话,一拍两瞪眼,咱们就各凭天命好了。” “你还的确是个真汉子,纯爷们啊。”沈子成冷笑两声,走到水永图的面前,伸出右手,捉住水永图的胡须,看着他的眼睛:“水大人,锦衣卫做事凭的是皇命。只要有皇命,就不算违规。不用你教我怎么做事。如今,我第一个叫醒你,那是给你面子。希望你能够坦白从宽。不过,要是你不识抬举,那我也只好给你个抗拒从严了。” “本官在广州为官,一向廉洁奉公,一向两袖清风。本官行得正站得直。不怕你们锦衣卫栽赃嫁祸。”水永图冷冷的说道。他心中有底气,锦衣卫在广州拿到的证据应该很少很少。有道是法不责众。现在这么多人在这里,难道沈子成有胆子滥用私刑?把他们全都给砍了?这样的话,广东全省都会陷入瘫痪。尤其是布政使陶然也在这里,陶然好大的官面。大明的人都知道。沈子成要是动了他,自己也要掉几块肉的。 “说的真是挺好听的。”沈子成站了起来,指着屋里的东西说道:“你自己看看,西域美酒,你买得起?琉璃夜光杯,你买得起?宋代官窑瓷碗,你买得起?千万不要说,这些都是你老婆的嫁妆。你水家当年有多大的实力,本官一清二楚。官员嘛,要是有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的话,够你慢慢解释的。我可以不抓其他人,就带着你回京都去,让你在锦衣卫衙门里,仔细想想,你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一天两天想不清楚也不要紧。想个一年半载,十年八年,总是记得起来的。” 水永图讥笑的看着沈子成,脱口而出:“难道你们锦衣卫就只有这么点办法?” “锦衣卫的办法当然多了去了。有机会的话,我会慢慢的,一件件试给你看。”沈子成直起身体,悠悠的说道:“水知府,为官一方,应该造福一方,而不是为祸一方。你说是不是?昆仑奴,不是我们大明的子民,本来,你利用他们赚些钱,不算什么太大的过错。但是你因此就垄断昆仑奴买卖,勾结黑帮,压榨良民。并且你的手,伸到了妓院,伸到了矿场。贪赃枉法、横行霸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水永图翻着眼睛骂道:“你这官做的真是莫名其妙,你到底是为大明朝廷说话,还是替老百姓说话?” “我是替皇上说话。昆仑奴的买卖,我准备把他收归国有。进入国有体系,就可以保证南洋那边丰富的劳动力为大明出力。而不是像你们这样,乱作一通。这也是我来广州的意思。水知府,你还是想清楚。我这个人的耐心不是很好。要是你招,我可以考虑从轻落你。如若不然,后果自负。”沈子成语气明显带上了威胁。 水永图把脸扭到一边去,不再和沈子成说话,一副傲然之气油然而生。当然了,水永图也有自己骄傲的本钱。沈子成叹了口气,吩咐手下:“来,把水知府的嘴巴堵上。然后把这个刘判官给我弄醒了。” 水永图还没来得及说话,嘴巴里就被塞了一块擦桌子的抹布。两个粗壮的锦衣卫把他提到一边靠墙坐着。跟着就把刘判官依样画葫芦给弄醒了。 沈子成笑嘻嘻的看着刘判官,开口道:“画押吧!” 画押?刘判官的脑子还没太清醒过来,反问道:“画什么押?” 沈子成诧异的说道:“你装什么糊涂啊?刚才我问过水知府,他一五一十都招了。说你是经手账目的人。昆仑奴的买卖,何如在律例上钻空子,这些事都是你一手办的。你不画押,哪个画押?” 刘判官吓了一跳,惊叫起来:“沈大人,这可不能乱说啊,小人真的没有。” “你没有什么啊?”沈子成不屑的说道:“现在有水知府指证你,你不招也行,稍候我把你提到锦衣卫衙门去,打上三五天,只怕你想招都没机会了。来,乖了,现在乖乖的签字画押,还可以少受皮肉之苦。” 十名锦衣卫第一部的缇骑,听到沈子成笑嘻嘻的喊刘判官说:乖了,身上不约而同的为之一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刘判官那双绿豆大的小眼睛快的在花厅里搜索着水知府的身影。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刚才大家集体昏迷,肯定是沈子成下了手脚。但是水永图这个人,刘判官还是很了解的。他总觉得水永图不会真的就把所有罪名都砸在自己的头上。毕竟,自己只是个七品判官。官职很小,怎么有能力去管理昆仑奴买卖的账目呢? “沈大人,我要和水知府当面对质。”刘判官厉声叫道。 要是沈子成敢让他和水永图当面对质的话,这事情就好玩了。沈子成忽然脸色就变了,指着刘判官的鼻子大骂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在本官面前还要什么对质?你凭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话?你乌纱帽很大吗?真是气死老子了。来人!” “在!”几名锦衣卫齐声喝道。 “砍了。”沈子成不耐烦的一挥手:“看见他,我就有气,不审了,砍。” 水永图靠墙坐着,嘴巴被封住,瞪大了两只眼睛看着刘判官那边的方向。一听沈子成说砍了。水永图心中一抖,他很明白,杀戒这玩意,只要一开,就没完没了。沈子成杀了第一个人,说不定就真的把不住手了。这里的官员,屁股没一个干净的。按照朱元璋制定的法律,真要是砍了也不为过。但是审都不审了,直接开砍,沈子成有这个胆量吗? 水永图的眼帘中,明亮的宫灯下,一名缇骑缓缓的抽出佩刀,大步走到刘判官的面前,水永图的视力还算不错,隐约能看到刘判官似乎浑身都在抖。那缇骑高高举起佩刀,架势就像是专门执行死刑的侩子手一样。雪亮冰寒的钢刀在宫灯的光芒映照下,出死亡的气息,一股寒冷肃杀的萧瑟之意,顿时笼罩了整个花厅。 “大人,他吓尿了。”眼瞅就要手起刀落,那缇骑忽然转身说道。 沈子成捂着鼻子道:“尿不尿都砍。” “嗨……”那缇骑大喝一声,手起刀落,只听刘判官一声惨叫,水永图急忙看去,却被那锦衣卫挡住视线,只能看到一股鲜血狂飙而出,喷在刘判官身后的墙上。将那雪白的花墙染得满是星星点点。 沈子成松开捂着鼻子的手,愤愤的说道:“真影响老子的情绪。下一个,问问主薄。不招,也给老子砍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攻心为上 今天是1号,忘记定时上传了,还好及时想起来。明天开始还是12点左右更新,日更5字。求票求票啦啦啦啦。 那几个锦衣卫二话不说,拎着长刀就朝主薄走去,沈子成的脸拉得老长,愤愤的骂道:“一个个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胆子大的时候,男盗女娼,贪赃枉法,什么破事都敢做,到了老子问话的时候,都装哑巴,都装深沉。一个个问,不答就砍。我也懒得跟那群鸟人废话了。” 水永图心惊胆战的看着锦衣卫把主薄拉起来问了两句,果然,主薄不知所谓的答了几句之后,又是一道寒芒闪过,鲜血狂飙。 沈子成扭过脸来看着水永图,恶狠狠的吩咐道:“把这个王八蛋也给砍了。” 水永图心胆俱裂,要是沈子成拿杀他来吓唬他,他是一点也不怕的。但是在场这么多官员,沈子成已经砍了两个。这个头一开,再往后生什么事情都是很正常的。杀一个大官跟杀一个小官,对于沈子成判定这个案子的性质来说,没有任何不同。反正杀戒已经开了,多杀几个人根本就无所谓。 两名锦衣卫面无表情的走到水永图面前,一人伸手抓住水永图的头,另一人用长刀在他的颈骨比划了两下,找准了位置。只听沈子成喝道:“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要砍就快点。这里这么多人呢,砍三五个算什么?总有怕死的会招供。” 那锦衣卫听了沈子成的呵斥,急忙举起钢刀,眼瞅就要手起刀落,水永图急忙大声叫道:“沈大人,别砍,别砍……”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沈子成换了条腿翘着二郎腿,脚尖还一个劲的在那儿颠来颠去。口中恨恨的说道:“叫你老小子招供,你也不招。老子要砍你,你又要求饶。怎么着?你觉得你的命挺值钱?别人的命就不值钱?现在我也懒得问你了。这么大的广州,昆仑奴的生意要是没有你点头的话,怎么可能就办的这么大?杀了你,也不算冤枉了你。本官也是为你好,现在一刀砍了还能落个痛快,要是等到本官找到证据的话,你送到京都,等着你的就是扒皮实草,就是五马分尸。你自己选吧。” 水永图一咬牙,用脑袋顶开抓着他的锦衣卫,连滚带爬的蹭到沈子成的身边,低声说道:“沈大人,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再怎么说,我也是胡丞相的门生。你也明白的,胡丞相在朝中一言九鼎。沈大人也不想得罪胡丞相吧?” “可胡丞相也不想得罪皇上吧?”沈子成冷笑道:“这个案子是皇上要办的,胡丞相要是胆子大的话,只管插手进来。我一直忘记告诉你们了。这案子,在京都的时候,皇上就已经说过,锦衣卫奉旨查案,任何官员只要敢于说情,只要敢伸手碰这个案子。就是跟皇上过不去,就是罪同株连。你可明白了吗?” 水永图知道这不是沈子成在吹牛,但凡敢把朱元璋拿出来说事的,谁都不敢乱说。这个草根皇帝,要是遇到有人假传圣旨,或者拿着朱元璋的名头在外边搞三搞四的话。那出手叫一个狠哪。既然已经没法用胡惟庸来吓唬沈子成,那就只能走最后一步了。 水永图低下头,沉默不语。 沈子成看他那副模样,知道他已经心动了,便开口劝说道:“水知府,你是广州知府,虽然管辖这一片地方。但是我也明白,你支使不动水师,也不能把你的权限覆盖到整个广东。如果要你一个人来背黑锅的话,是不是太冤枉了点。再说了,我们锦衣卫现在推出污点证人的制度。只要你和我们配合,指证那些巨头的话。多半是可以保住这一条小命的。你自己想想是不是值得?命,每个人都只有一条。你应该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去尝试吧?” 水永图闭上眼睛,但是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眼珠在急的转动,胡须都在微微抖,沈子成知道他心中正在进行复杂的心理斗争。也不多说话,静静的等着水永图自己想明白了。 水永图睁开眼睛,颤抖着声音问道:“锦衣卫会如何对我?” 沈子成心中暗笑,知道这个看起来无比坚强的广州知府,已经真的软了下来,解释道:“锦衣卫做事不会跟你乱来。只要你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了。我会替你向皇上求情。水大人是明白人,要是皇上重处了你,将来也不会有人还敢和锦衣卫合作了。你这也算是给锦衣卫的污点证人制度开了个好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嘛。” 水永图淡淡的叹了口气,无力的说道:“在我德经,道德经的后边有个暗格。打开之后,能看到几本账簿。沈大人,你想知道的东西,都在里边。” 沈子成一挥手,两名锦衣卫就提着秀春刀去了。这些暗格之类的东西,可难不倒锦衣卫的专业人士。 水永图淡淡的说道:“账簿到了手,沈大人自然就明白了一切。只是,沈大人想过后果吗?”他的脸上流过一丝冷笑,眼光在那些横七竖八靠在墙边昏迷的官员们身上游走片刻,努了努嘴,说道:“这里的官员,个个底子都不干净。大人来了这么一手。案子是清楚了。可是这么多官员的反击力量,也是十分恐怖的。区区百多名锦衣卫,大人觉得能控制住广州的局势?” “再说了,这些官员都被锦衣卫拿下之后,广州城几乎就要陷入瘫痪,税务没有人去管,案件没有人审理,水路陆路都无人看管。广州很快就会变作一个乱城。引起的后果,不言而喻。沈大人真的想清楚了?处理地方政务和简简单单查个案子不同。大明的官员本来就不多,每个官员都要做很多事情。一下子抓了这么多人,很多事情都无人去管去问。广东一旦乱了起来。皇上也是要找替罪羊的。” 沈子成收起嬉笑的脸色,严肃的点点头:“其实,你说的,我都想过,要把这些官员一网打尽,还要保证广州不乱。这是没法做到的。所以我才从你身上入手。” “我?”水永图哑然失笑:“怎么入手?” 沈子成指着那些官员说道:“每个人犯的事不同,有的人只是在外缘捞钱,有的人却是核心的骨干。我不知道哪些人才是,要看了账本才知道。这些人我也不准备全部都抓回京都去。我也不怕跟你说清楚了。既然你愿意做这个污点证人,也算是解了我一个难题。这段时间,你就在广州留着好了,我会暗中安排人手在你身边,一来是保护你,二来也是监视你。你自己拖儿带女的,一大家子人,想走也没那么容易。再说了,要跑的话,大明虽然很大,可是户籍很严格,你除非去荒山野岭度日去。海捕文书下来,满天下通缉你。抓住了还要罪加一等,你是知道厉害的。到时候,你的儿女想当奴籍只怕都没有机会,想被卖到官窑里当个婊子龟奴,都没机会。其中的利害,你应该明白的。” 水永图一身冷汗滚滚而下,支吾着说道:“那沈大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要你留在广州继续主持事务,戴罪立功,只要广州不乱,只要你办事办的好。将来就还有希望可以活命。也不至于罪及家人。明白了吗?”沈子成的脸色渐渐板下来:“可你要是想逃走,想要在本官的手里玩什么花样,那就对不住了,本官一定会让你知道锦衣卫的十八班酷刑都是什么模样。” 水永图战战兢兢的低下头去,心中却打的另一个主意,既然沈子成说要自己留在广州,那就是给自己留下了足够的缓冲时间,那时候再动在京都的关系,到处找找人,说不定还能活动一下,也未尝不可。 两名锦衣卫过不多时就已经回来了,拿着一个黑色的小木盒。沈子成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边整整齐齐放着三本账簿。翻开账簿,看的那是一个触目惊心。昆仑奴的利润,这些官员勾结地方势力,是按月分配的。牵涉在案子里的官员数目还要出沈子成的想象。当然,布政使陶然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陶然……”沈子成悠悠的说道:“陶然在这案子里还是很谨慎的啊。” 水永图急忙接着说道:“沈大人,下官说清楚,最好是别动陶大人。一来,他做事十分谨慎,留下的把柄很少。二来,在朝中他的势力也不算小。跟许多达官贵人交情匪浅。你看这账本上,虽然我写了是给陶大人的。可是从来都是转了很多个圈子,最后才到了陶大人的手中。大人若是贸然行事的话。未必能够有足够的证据去控告陶大人。反而落了下风。” 沈子成点了点头:“我明白。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 “那判官和主薄……”水永图忐忑的问道。这两个人虽然官职不高,可是在衙门里也是水永图的左膀右臂。刚才被沈子成派人一刀两断了,水永图也被吓个半死。 沈子成懒懒的站起来,走到另一边,伸手把刘判官给提了起来,对着水永图说道:“吓唬你的。本官还不至于草菅人命。” 水永图这才看了个清清楚楚。原来刚才那两个锦衣卫,故意用身体挡住水永图的视线,跟着一刀挥下的时候,倒转刀柄,用刀柄敲在刘判官和主薄的太阳穴上,将他们打晕。另一名锦衣卫便将早就准备好的鸡血,用小瓶子洒出来,装的似乎就像是一刀把人砍死了似的。不过,也算是可以以假乱真了。 “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吧。”沈子成对水永图说道,然后朝站在门口的两个缇骑使个眼色,那两人护着沈子成一起朝后院走去。 后院里,新佑卫门和曹仁亮还在对峙。新佑卫门心中有些着急,沈子成交代下来的这件事,自己办的不好。到现在曹仁亮什么也不招,叫这个日本武士没什么办法。来到锦衣卫之后,新佑卫门能做的事不算很多。这次沈子成交代下来任务之后,居然没法完成,岂不是丢脸大了? 正没个奈何,雅子忽然低声用日语叫道:“有人来了。” 新佑卫门朝外一看,只见沈子成带着两名锦衣卫快步走了过来,便走出来低声喊道:“沈大人,我们在这里。” 沈子成转身朝这边走来,走到新佑卫门身边问道:“曹仁亮怎么说?” “属下无能。”新佑卫门愧疚的低下头:“他什么都不肯说,气焰嚣张的很,还说什么,要是他出了事。咱们锦衣卫出不了广东。” 沈子成安抚在新佑卫门的肩膀上拍了拍,淡淡的说道:“其实曹仁亮说的不错,他要是出了事,咱们锦衣卫还真的出不了广东。大小他也是个水师指挥使。嫡系的将领亲兵少说也有几百人。要是暴起难。咱们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新佑卫门有些迷糊了。沈子成只是笑了笑,推开新佑卫门,大步走进去房间,看着曹仁亮道:“曹大人,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曹仁亮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昂起脑袋看也不看沈子成。 “你不说话不要紧,我很清楚你到底做了什么。”沈子成把手中的账本拍了拍,笑道:“你何年何月,何地收了多少钱,这里都写的清清楚楚。你跟昆仑奴的案子有什么瓜葛,这里边也是清清楚楚。我犯不着再问你,带回京都,你就慢慢等着落好了。” 曹仁亮翻了翻眼睛:“就一本账本就要定我的罪?”他冷笑着看着沈子成:“当年老子在军中打仗,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这个毛头小子在做什么?能走路了吗?能爬几步吗?会吃奶了吗?这江山,是咱们兄弟们跟着皇上一下打下来的。你这个后生郎,只不过是个会钻营拍马的跳梁小丑,也配审问我?” 沈子成笑了,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看着曹仁亮说道:“曹大人,你这话果然有趣的很。我是不是能审问你,跟我有没有打过仗有什么关系?你想倚老卖老,这可行不通。多少比你本事大多了,官位比你高多了的人,犯了事,我一样把他拿下了。知道扬州的李家父子吗?这案子就是我办的。得了,你要是不废话,咱们一路上也轻松。要是你还这么默默唧唧没完没了的。那就不好意思了。本官堵上你的嘴再走。” 曹仁亮本来还不知道那个账本到底是真是假,看到沈子成信誓旦旦的样子,心中有些虚,便恫吓道:“沈大人,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广东水师里,我的亲信不少,今天晚上你闹出这么多事,消息肯定会传出去。我的部下必定会来营救我。到时候,沈大人你想走都未必能走掉了。不如,你把账本交出来,大家相安无事。你回到京都,最多也就是被皇上责备几句,没有天大的事情,也掉不了脑袋。本官还可以奉送一些礼物给你。要是你一意孤行的话,除非你敢在这里直接把本官砍了,不然的话,你怎么都出不了广东。” “又来这一套,吓唬老子。”沈子成一巴掌抽在曹仁亮的脸上。打得这位水师指挥使半边脸高高肿起:“搞得好像你们就是广东王似的。吓唬谁呢?” “新佑卫门?”沈子成吩咐道。 新佑卫门急忙走了过来。沈子成指着曹仁亮说道:“你把他给看好了,捆绑好,这一路上回京都,就是你负责看守他。要是他想逃走,不用问我,先斩后奏就行了。” 新佑卫门重重的一点头,把曹仁亮给提了起来,抓住他的胳膊,反扭在身后。把绳索又紧了紧,捆他一个结结实实。 曹仁亮也不吭声,脸上带着怒气瞪着沈子成。 沈子成对身边的锦衣卫吩咐道:“你,先去前厅,把陶然给我抓过来。吩咐水永图,让他带着余下的广州官员继续办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但是这些记录在册的广州官员,全部要叫他自己看着,跑掉一个人,罪名就加在水永图的头上。另外,你去告诉第二部的弟兄们,让他们在广州城里伪装留下来。监视目标人物的动态。我会多派人手前来增援他们。” 那个锦衣卫应了一声,转身朝前厅走去。沈子成又对另一名锦衣卫吩咐道:“你尽快把所有人都联络上。然后告诉第三部的兄弟,把准备好的物事都带着。让五部的人手把昆仑奴这个案子牵涉到的所有案情,通过一切方法散布出去。影响要做到越大越好。明白吗?” “明白。”那个锦衣卫一抱拳,便火出去办事了。 曹仁亮嘲讽的看着沈子成,冷哼道:“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现在就要跑路了吗?” 沈子成笑嘻嘻的说道:“你倒也不笨,我只有百十个人手,还要分散下来,各自都有任务要做。怎么着?难道你以为我们锦衣卫都是铁打的?再说了,本官也没有那么多条命去等着你们狗急跳墙。带着你们赶紧回京都去才是正经事。” 新佑卫门狐疑的看着沈子成。 沈子成一拍新佑卫门的肩膀:“不是每次都要留下来跟人家战斗才是本事。现在,轮到咱们跑路啦!” 第一百九十五章 老天送功劳 茂密的树林里,一队人马正快朝前行进。他们穿着平民服饰,武器都贴身收着,只不过是四五十人的队伍,却有百十匹马。一路上只要有马儿困顿了,骑士们就马上换了坐骑。始终保持着前进的度。要是仔细一看,还能现,有两个男子,一个高大威猛,一个矮小瘦弱,两人都骑着马,却是双脚从马肚子底下用铁索扣住。就算他们想要逃走,也没有可能。因为,他们的坐骑被困在整个马队的中间,无论想从哪个方向冲出去,都会被外围的骑士一刀砍下来。 在最前方开路的就是唐一鸣,他骑术现在也十分精湛,沿着树林里的小路径直前进,也只有这样的高手才能担当起开路先锋的重任。 眼瞅这片树林就快要到头了,沈子成松了口气,吩咐道:“都停下来歇歇吧。” 马上的骑士们纷纷翻身下马,已经奔跑了一天,就连吃干粮都是在马背上吃的。但是没有一个人有怨言,锦衣卫有自己的联络方式。沈子成离开广州不久,就收到风声。曹仁亮的亲弟弟,也在广东水师任职的曹凯,和部下数百名亲兵忽然不见了。 这群人一消失,毫无疑问,矛头肯定是指向沈子成等人的。锦衣卫们不敢怠慢,到底是人少,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盘上。现在就算曹仁亮他们做出一些杀官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众人一落马,沈子成就揉着酸痛的大腿,胡乱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这一次他带领着返回京都的锦衣卫,全部来自第一部和第四部,论起武艺,起码都是能够以一当十的好手。不过,这群人毕竟不是军队。要是曹凯为了救大哥了狠,带领军队杀过来的话。哪怕那是一支只有数百人的军队,在团体作战的时候,也绝非是数十名锦衣卫容易抵挡的。军队,有着军队的强大优势。 鲁振凑到沈子成的身边,递过一块夹着肉干的烧饼和水壶。笑着说道:“同知大人还是吃点吧,今天是不是要连夜赶路啊?” 沈子成接过烧饼,咬了一口,懒懒的说道:“连夜赶吧。一天没离开广东,咱们就不算安全了。带着陶然和曹仁亮这两个祸害。路上的目标也的确是大了一些。不过不要紧。咱们进入江西之后,一路朝京都去就方便的多了。再说,进入了江西,也可以寻求官军的帮助,不用像现在这样,广东的官军,咱们都不敢去借用了。” 鲁振知道沈子成说的都是实情,在广东,陶然和曹仁亮都是高官,亲信不少。为了怕树倒猢狲散,也怕到时候株连起来没玩没了。广东官员不介意动用私人力量将这群锦衣卫全部消灭在境内。到时候上边查问起来,随便扯一群盗贼出来。就说锦衣卫遇到了山贼,激战之下全军覆没。案子也就成了无头公案。加上朝中,陶然等人还是有些势力在的,想把事情给遮掩过去并不是很困难。最多是再找几个小小的替罪羊出来定罪而已。 “大人,从这里去江西,还有两天的路程。我看过地图,前方有个野风岭。地势十分险要,是前去江西的必经之路。若是非要绕行的话,起码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下官担心……”鲁振侧眼看了看沈子成,只见沈子成一本正经的听他说话,便壮着胆子说道:“假如我是曹凯等人的话,便会安排人手在野风岭狙击。这一关,咱们是硬闯,还是躲过去,还请同知大人示下。” 沈子成这一行人离开广州之后,其实走的并不快。因为人数众多,所以目标不小。还有被扣在锦衣卫队伍中的曹仁亮和陶然。前进的度自然不快。要是路过人口众多的村镇之时。沈子成等人还要在白天的时候躲起来,晚上再快通过。大大的影响了前进的效率。被曹凯的追兵赶在前边,一点也不奇怪。 沈子成回过头看了看身边的锦衣卫们,心中暗想,这一次实在是出道以来遇到的最大危机。本来是来查案子的锦衣卫,在这时候好像一下子变成了逃犯似的。而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倒是理直气壮的在围追堵截自己。沈子成手中的权柄,在地方势力的眼中,还不够震慑。陶然和曹仁亮也是沈子成出道以来,直接面对的最不好招惹的对手。 “绕路是肯定不行的。”沈子成皱着眉头说道:“耽误时间,就可能被对方封锁离开广东的各个路口。我们必须抢着进入江西。但是硬碰硬绝对不是好办法。咱们的人手不多,折损起来就不得了。” 鲁振圆滑的说道:“这些事,下官也想不出什么主意来,大人只管吩咐好了。反正下官是绝对拼命去做的。” “过了梅关古就可以去江西了。可这梅关古还真不好过啊。”沈子成闭着眼睛,一点胃口也没有的随口咬着烧饼。 曹仁亮坐在那里,身边一个锦衣卫正拿着烧饼清水喂他吃下去。听到沈子成在那儿说话,曹仁亮冷笑道:“小后生,现在知道害怕了?要是现在把本官给放了,本官还能放你一条生路。把账本给拿出来吧。” 曹仁亮的如意算盘打的也不错,要是沈子成把账本交出去的话,没有真凭实据,一般来说,朱元璋是不会轻易对曹仁亮这样的大将动手。再说了,就算想要动手。前后也需要时间。曹仁亮作了这么多年的水师主将,跟南洋那里多有联系。必要的时候,就带着亲信,跑去南洋那边,一样可以逍遥快活。看到沈子成那副模样,曹仁亮心中大乐。 陶然只是淡淡的看了看曹仁亮一眼,他还是十分老成的,说这些话也是白搭,就看沈子成到底怎么选择了。陶然这些年来在广东也是有着根深蒂固的势力,并非区区空降而来的官员。自然有他的底气。 沈子成正在烦躁,听见曹仁亮这么一说,怒气冲冲的一把就将手中的烧饼丢在地上,大步走到曹仁亮面前,伸手抓住他的领子,冷冷的看着他说道:“时至今日,你还这么嚣张。看样子在广东,你也是作威作福惯了的啊。” “怎么样?”曹仁亮傲然抬起头,随即侧过脑袋,轻蔑的吐了口口水。 沈子成冷着脸看着曹仁亮,忽然一把抽出身边锦衣卫的腰刀,手腕一翻朝曹仁亮砍下去。一群锦衣卫齐声惊呼起来:“大人……” 沈子成手起刀落,明亮的钢刀在树荫中划过一道雪亮的弧线,快如闪电般的落在曹仁亮的脸上。只听咔嚓一声。却是沈子成用刀背重重的砸在曹仁亮的鼻梁骨上。两股鲜血顿时顺着曹仁亮的鼻孔流了出来。那一声爆响,只怕是曹仁亮的鼻梁骨就此被沈子成打断。脸上一道血红的印记。 “拿两个麻核来,把他的嘴巴给我塞上。我看他也不用吃东西了。”沈子成反手把钢刀丢给那个锦衣卫,厉声吩咐道。 曹仁亮满脸是血,却依然哈哈大笑,叫道:“你现在嚣张,等我弟弟带人来了,老子炮制不死你,老子就不姓曹。” “去你娘的。”沈子成真是压不住火,一转身就是一拳砸在曹仁亮的面门上,硕大的拳头雨点般的落下,在曹仁亮的脸上身上肚子上一口气打了十来拳。到底是鲁振和蝶衣等人过来拉住了沈子成,低声劝了半天,才算消了这位锦衣卫同知大人的火气。 “大人,打死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送到京都去,最少他也是个凌迟处死。”蝶衣冷冰冰的说道:“要是咱们自己打死了他,反倒显得跟他们这般毛贼一样的行径了。” 毛贼?沈子成眼前一亮,双手抓住蝶衣的肩膀,用力的摇了摇:“好姑娘,你真是我们的大救星。回到京都之后,我给你论功行赏。起码给你个千户做。” 一群锦衣卫的眼睛都红了,怎么回事?就说了一句毛贼,就给个千户?这么便宜的事情还不是争先恐后的来?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你们也都不要嫉妒,回到京都之后,本官会给你们个个都论功行赏。只要能做事的。本官就不会亏待了他们。” 这群人还是没有明白沈子成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有论功行赏这句话放在这里,大家的心中也就踏实的多了。 沈子成冲着唐一鸣招了招手,这位锦衣卫中身手最好的高手快步走到沈子成的身边,沉声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沈子成说道:“从这里必须要过去野风岭,而野风岭属于梅关古地界。过了野风岭,再去江西就是一马平川。到时候无论怎么走,曹仁亮的亲信都不可能拦得住我们。所以,我要你先行动身,去野风岭那里探探底,看看有没有曹仁亮的亲信在那里等着堵截我们。你要记住,只管去看就是了。不要动手暴露了自己。记清楚他们的人数,武器装备还有分布的情况。然后马上回来跟我们汇合。” “是,大人。”唐一鸣一抱拳,转身就牵了一匹马,抓了些干粮,拿了个水壶带在身上,翻身上马而去。 看着唐一鸣绝尘而去,沈子成揉了揉肩膀,懒洋洋的躺了下来:“咱们就在这儿歇着吧。唐一鸣不回来,咱们就不走了。”众多锦衣卫一阵愕然,在这风头浪尖上,居然要停下来。不过沈子成才是这群人的头儿,他说要停下。那就停下好了。 一行人相安无事在树林里过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中午,唐一鸣才策马回来,身上的布衣有些肮脏,神色也有些困顿。不过他依然强打着精神坚持了回来,沈子成把唐一鸣拉到一边问道:“什么情况?” “属下去野风岭看过了。那里果然有一股人马躲在里边,兵分三路。不过都没有穿着官军的服饰。人数加起来约有二百多人,使用的武器,我偷偷看过了,果然是大明官军的制式。恩,这二百人里边约有一半是弓箭手。配的强弓硬弩。这群人训练的不错,看起来都是精锐的军士。野风岭那里,只有一条羊肠小路可以过去。要是咱们在过路的时候,被人用弓箭袭击,那只怕是十分危险的。” 唐一鸣蹲了下来,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地面上画着:“同知大人,你看,野风岭这里,那伙人兵分三路,其中最多的一路就是弓箭手。我看了他们的位置,果然是行军打仗出身的。弓箭手的覆盖范围已经可以完全遮盖整个路径。一旦弓箭手动攻击,另外两路,各自有五六十人之多,就前后冲下来,断了我们的前后路。那时候,咱们就……” 唐一鸣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他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他的心思。对手是完全按照行军打仗的办法在跟他们对抗。这里的锦衣卫武艺是好的,打仗都是一窍不通的。一旦落入对手设计好的陷阱,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被人全歼。 “大人,你看咱们应该怎么办呢?”唐一鸣问道。 沈子成眯着眼睛:“行了,既然你已经打探清楚消息,接下来的事情就听我的。” “锦衣卫全体集合。”沈子成一声高呼,数十名锦衣卫霍然起身,整整齐齐的站在沈子成的周围…… 梅关古是从广东进入江西的最后一个关卡,野风岭就在梅关古的地域中。这儿人烟不多,还保持着很多原始的风貌,比如有茂密的树林,比如有时常可以见到的野兽。不过,梅关古因为自己的地理位置,所以还是驻扎了不少兵马的。常驻在这里的明军约有两千多人。归属两位千户统领。 这两位千户大人,一个姓贺,一个姓姚。两人资历差不多,武艺也差不多,官职还是一模一样的。在同一个地方当差,并没有惺惺相惜,反而时不时闹些摩擦。这也是人之常情。经常把官司打到上司哪里去,不过上司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因为两个千户又分别隶属于都指挥使司和防御所的队伍。大家也是互相看着不顺眼。 贺千户今天晚上负责在梅关古之外的巡查,他懒洋洋的带着一队官兵走到刘家庄附近。骂骂咧咧的说道:“上峰也算是偏心了。唉,咱们是在广东啊,没事查什么差?难道有什么敌人会攻打广东?南洋那些毛小子是没希望,给他们五百年他们也没本事攻上大明的土地。北方的鞑子也不可能跑到广东来啊?江南的倭寇飘到广东,饿都饿死他们,大风都把他们给吹到海底下喂鱼去。我是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巡查……” 身边的官兵知道贺千户的脾气,拍着马屁说道:“千户大人,如今的天气,就当出来散散步也好啊。这事儿别太往心里去。我听老人说,下个月是雨季。下个月可就是姚千户他们那一队要……” 贺千户喜笑颜开,乐呵呵的说道:“这就太好了。淋死他们。话说我这命也不错了,这个月风调雨顺,可是一场雨都没有下过。” 身边的官兵你一言我一语的拍着马屁,不过也难怪他们,广东地处南方,实在是没什么外敌来侵扰。要不是朝廷有这方面的规定,千户大人们可实在不想这天气带着人到处乱走。 贺千户听烦了那些马屁,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是不知道。当军人的,我倒是宁愿一刀一枪的搏个功名。现在这日子多烦啊,身为官军,没有外敌,梅关古这地方,也没什么强盗。我的武艺都快荒废了。” “千户大人的武艺好的很呢!”一个官兵笑呵呵的说道:“上次跟姚千户他们打架。大人一拳就把姚千户打得在地上翻了个跟头。一看就知道大人是练过真本事的。不是那些花花架子可以比的。” 贺千户面有得色,他跟姚千户的武艺也就是在伯仲之间,打架一般情况下,谁也占不了多少便宜。但是上次姚千户喝多了,跟自己打架,被自己一拳就打翻,实在是让贺千户乐不可支,没事就挂在嘴边跟部下们吹嘘一番。 “大人?你看看,刘家庄怎么了?”一个官兵指着刘家庄的方向叫了起来。 贺千户脸上还带着笑容,扭头朝刘家庄那边看去,这一看,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只见刘家庄那里火光冲天而起,隐约中还能听到男女的哭喊声。 “出事了。”贺千户下令道:“马上过去看看,通知地方,运些水枪过来,准备灭火。” 闲了这么多天的官兵看到终于有用武之地了,一股股热血顺着小腹一直冒到头顶,呐喊一声就跟着贺千户的脚步冲着刘家庄跑去了。 一大队官兵还没来得及冲到刘家庄,就看二三十人骑着马跑了出来,这些人穿着乱七八糟的衣服,脸上蒙着面巾,手里还拿着钢刀长矛之类的武器。一伙人迎面撞到官兵,为一人大喝一声:“好,官兵来的这么快,弟兄们快走。” 贺千户顿时怒了,什么时候在梅关古的地界上出了强盗了?这还了得,自己想立功想的疯,眼下居然看到一群强盗,这不是老天送功劳来了吗?贺千户钢刀出鞘,振臂高呼:“弟兄们跟我上。”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两卫千户 话说贺千户带着部下的精兵强将一起追着那群山贼。贺千户这个人还是十分有脑子的。看着这群强盗都是骑着马的,便留了个心眼。南方的马匹并不是很多。能用得起这么多马匹的。十有**是从北直隶一带流窜过来的匪徒。既然是北方响马,人数估计也不算很少。贺千户琢磨了一下,要是自己这群人过去,说不定还得被人家的后援给包了饺子。这样的错误是不能犯的。 一边拼命跑着追人,贺千户叫过两个官兵到面前来,气喘吁吁的说道:“阿顺,马上回去军营,找齐兄弟们,这次可能是大股人马。咱们要小心。家伙都给带齐了。弓箭也不要少了。还有你,阿红,去刘家庄那里去,联络地方,马上救火。不要让火势蔓延了。” 那个叫阿顺的官兵一边跟在贺千户的身边狂奔,一边说道:“大……大人,我看,要是大股人马的话,要不要叫姚千户的部下也来,多个人不是多一份力量吗?出来行走江湖,自古都是安全第一啊……” “屁话。”要不是在跑着,贺千户差点就想一个大嘴巴子抽到这家伙的脸上了,这人什么脑子啊?遇到匪徒,那正是官军立功的时候,要是自己的部下来齐了,怎么也有七八百号人。拿着精良的武器,加上平时自己也没有放松了对部下的训练,要是拿不下区区一伙盗贼。那岂不是把明军的脸都给丢完了?再说了,这种功劳,怎么能跟姚千户他们分享?要是这次立了大功,将来报上去,自己升官那是一定有望的。说不定就可以爬到姚千户的头上,让这个一直以来没事就跟自己过不去的家伙,将来完全看着自己的脸色行事,岂不是快哉? 被贺千户这么一骂,那个官兵也知道自己说了傻话,捂着脑袋上的军帽,转身就朝军营的方向跑去。 贺千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见前方那群马贼,原来也跑的不快。可能是不认识路吧,总是绕来绕去的。眼瞅自己就要跟丢了,那群马贼又滴溜溜的跑了回来。“真是一群笨贼,看样子在刘家庄也抢不到什么东西。”贺千户骂骂咧咧的喝道。眼下自己身边带着的就有一百多人,对方不过是二三十匹马而已。就算现在摆开阵势对冲,自己也不惧他们。何况,看着那群马贼的骑术,也不怎么像经过训练的人。一群乌合之众面对训练有素的官军,贺千户觉得胜券在握,升官财的希望也是自然而然的就来了。 且不说他在这里穷追不舍,这边沈子成骑着马儿,蝶衣护在他的身边,带着一群锦衣卫诱惑着贺千户等人朝野风岭的方向跑去。蝶衣不解的问道:“同知大人,既然你知道梅关古这里有官军,为什么不直接亮明了身份要求那些官军前来助战呢?” 沈子成提着缰绳,一听蝶衣这么问话,就知道其他的锦衣卫心中必然也有这样的疑惑,便答道:“蝶衣,你有所不知。若是我派人大摇大摆的去了梅关古的军营,要求他们出兵的话。第一,他们必须验明我们的身份,而且锦衣卫虽然有查案的权力,却没有调动军马的权力。这个是需要上报的。一天两天都未必能批得下来。第二,我不知道梅关古的守将跟曹仁亮、跟陶然是不是有关系。我不能拿着大家伙儿的性命去冒险。最重要的就是,如果梅关古这里我们耽误的太久,就不知道广州那里是不是还有变化,咱们还有一半的锦衣卫兄弟留在广州,或者监视官员,或者暗中保护要人。你王璨姐姐还在广州呢,路上我不敢带她,怕她会受不了这样奔波的辛苦。现在你明白了吗?” 蝶衣用力的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那些追兵,笑道:“大人,你看,又把那些追兵甩掉了。咱们是不是还得绕个圈回去接应他们啊?” “接应吧。”沈子成笑着吩咐道:“新佑卫门,给他们一箭,最好不要射到人啊。” 新佑卫门答应一声,解下长弓,弯弓搭箭,扭转狼腰,看着后边的明军队伍,唰的就是一箭射了出去。黑夜中看不清楚长箭的轨迹,却能听到那一声箭响。贺千户抬头一看,一支利箭已经快到到了面门,吓得他急忙一蹲,挥刀去格。可是奔跑当中想要蹲下来谈何容易,一蹲,马上就摔了个狗吃屎。利箭带着他的官帽,飞落在地上,箭镞深深的刺入地面,箭尾还在不断的颤抖。 “他娘的,这是要杀官了啊。”贺千户爬起来愤愤不平的骂道。他在部下心目中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形象,被这群马贼一箭给毁了,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长刀一挥,大声叫道:“弟兄们,都给我追。活捉一个,赏银十两,砍死一个,赏钱十贯。这是老子私人打赏的,都给老子用点精神。” 一听说有打赏,部下官兵的精神顿时来了。可是精神激励是一回事,两条腿去跑人家四条腿实在是有些困难。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了传说中的十贯钱。官兵们还是扬了一不怕死二不怕累的精神。咬紧牙关拼命追赶上去。 跑着跑着,后来的明军大队人马也已经跟了上来,一群官兵汇合到一起,约有五百多人,气势就截然不同。明军军营里还是有一些战马的。有些机灵乖巧的小战士,就知道贺千户跑得快要狗喘了。带着战马一起跑来。如今可好,贺千户和手下的百户之类的官员都骑上了战马,顿时觉得一阵轻松。五百多官兵浩浩荡荡的追了上去。 或许是因为看到官兵声势浩大,前方的马贼明显加快了逃跑的度,贺千户冷冷的骂道:“一群狗贼,射了老子一箭就想跑?还真当自己是梁山好汉啊?”一边大骂,一边招呼着部下围追堵截。 不过明军毕竟不是人人都有马,想要围追堵截谈何容易?一群无奈的在奔跑的明军被前方的那群“马贼”越甩越远。一个个跑的叫苦连天。差点连舌头都给伸了出来。 “千户大人,别追,稍等啊!” 贺千户正跑的热火朝天,催促着坐下战马,忽然有个部将赶到自己身边,急促的叫道。贺千户皱起眉头,勒住缰绳。问道:“什么事?” 那个部将低声说道:“千户大人,前方就是野风岭,那里地势险要,要是贼人在野风岭有什么埋伏。比如用弓箭手夹击我们。官军可就危险了。咱们现在看得到的马贼不过区区二三十人。不过末将猜想,他们只是出来打秋风的,真正的马贼,估计两百人也不止。末将以为,最好是集合的大队人马,探查清楚野风岭的情况,再集中人手,一举攻上去。千户大人,你看呢?” 贺千户虽然是鲁莽了一些,可是毕竟是行伍出身,一听部将说的有道理,心里的那团怒火也渐渐平息了一些。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梅关古这里我很熟悉。除了野风岭之外,要说别的地方可以驻扎数百人,也不大可能。那些贼人十有**就是在这里驻扎。行,咱们就放慢了脚步,先派人去侦察一番。要是野风岭上没人。就算这群贼人走运,回头咱们再慢慢去抓他们。要是他们就在野风岭上,哼哼……那就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大人英明。”部将一抱拳道:“千户大人果然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有了千户大人坐镇,咱们这一部人马,何愁不能克敌制胜?” 一连串的糖衣炮弹并没有将贺千户打垮,贺千户保持着脑子的清醒,冷笑道:“你小子也少来这一套。本官知道这些贼人不好对付。你也不用说这些好听的来蒙蔽我。吩咐兄弟们都下来歇一会,挑选人手,去野风岭哨探一番。” 这边,贺千户安排了十来个精兵强将去野风岭哨探,人还没有回来,远远就看到一队人马快步赶了过来,看人数约有六七百人之多。贺千户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那些贼人居然有这么多人。贺千户急忙跳了起来,抓起钢刀,大叫道:“弟兄们准备,有人上来了。” 大队明军在这个时候显示出了平时训练的精良成果,虽然遇到突情况,但是遇乱不急,在贺千户的指挥下,五百多明军马上排出了整齐的队伍,弓箭手分居两翼,大队人马坐镇中央。贺千户横刀立马,威风凛凛的在队伍之前。 待到那支队伍到了面前,大家齐刷刷的松了口气,看清楚了旗号,都是明军。为的却是姚千户。胖胖的姚千户看起来也不过三十来岁,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趾高气昂的来到贺千户面前,冷哼一声道:“贺千户,怎么梅关古地面上出现了盗匪,你身为地方官员的,也不知会我一声?守土安民,也是本官的职责。你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够厚道啊。” “厚道?”贺千户翻着眼睛打着哈哈:“本官遇到了盗匪,一路追赶下来,哪里有空去通知某些闲人?要是因为去通知那些闲人,最后走了盗匪,谁来承担这个责任?本官还没有问你呢?你忽然跑来做什么?” 姚千户没好气的说道:“守土也是本官的职责。遇到了盗匪。难道要本官袖手旁观不成?你莫不是想要贪功?” 贺千户气冲冲的翻身下马,冲到姚千户的面前,两边的部下一看两位将军又要干架了,急忙做好上前拉架的准备。贺千户卷着袖子骂道:“好你个老姚,真是到处都要跟我作对。就算是遇到了盗匪,也要跟老子争一争。是不是上次老子打你那一拳,到现在你还没有清醒?还想被老子再打一次?” 姚千户怒不可遏,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指着贺千户的鼻子骂道:“你说什么,上次是我喝多了,被你这个卑鄙小人偷袭得手,你有种就过来,看看老子是不是能一拳打趴下你?” 两位大人吵得不可开交。正要卷起袖子争斗,忽然远处几个官兵快步跑了回来,神色慌张的说道:“贺千户,不好了,不好了。” 贺千户斥道:“身为大明官军,这么慌张像什么样子,要是再这么惊惶下去,岂不是被别人看了笑话?说,有什么事就说好了。” 为那个官兵看了看姚千户,这才低声说道:“千户大人,咱们兄弟们去了野风岭一看,乖乖了不得。那里有三拨匪人在野风岭埋伏。中间一路果然不出大人所料,都是弓箭手。前后还有人准备夹击。要是咱们贸贸然冲了过去,只怕是要吃大亏的。还好大人英明,先派了咱们去探探路。” “居然有这等事?”贺千户一听,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低声说道:“他们人数有多少人?” 那个官兵想了想答道:“对方差不多有两百多人,穿的衣服都是平民老百姓的衣服,不过我仔细观察过,他们是用红色的头带系在脑袋上区别敌我。弓箭手就接近一百人之多。看样子也不是第一天来到野风岭了。” 贺千户一拍大腿:“娘的,我就知道。这群人肯定不是就那么二三十个人而已。” 还没等贺千户下命令,姚千户难得的拉住贺千户的手说道:“老贺,这次咱们别真功了。平时斗斗脾气,那是意气之争。可是现在绝对不行。对方有两百多人,还有精良的武器和弓箭手。咱们从野风岭攻过去的话,也是从下上攻。你那五百多人根本就没有优势。咱们斗归斗。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得合作,要不然的话,这伙盗匪要是跑了。咱们最后说不定还要背黑锅呢。” 贺千户狐疑的看了看姚千户,说道:“老姚,这不像是你说的话啊。怎么着?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老姚居然要跟我联手了不成?” 姚千户呸了一口:“大家都是大明的官军,我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一步踩到陷阱里。你要是倒霉了,我这个千户也得跟着倒霉。好了,咱们什么废话都不说了。野风岭那里,咱们兵分两路。你带着你的那一队人马从北面摸上山。我带着我的队伍从南边上去。咱们一起动手,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响箭为号,一起难。行不?” 两面夹击?这样看起来还是的确有些胜算的,贺千户点了点头说道:“好的,既然你老姚都有这么大的肚量,要是我显得小家子气了,那怎么好呢?就依你好了。咱们一起上去,一起杀敌,一起立功。这次,也是我们两部人马第一次合作。希望老姚你不要让我失望。要是因为你的缘故,让那些盗匪跑了。我老贺第一个跟你没完没了。” 姚千户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冷笑道:“还不一定最后丢脸的是谁呢。咱们就比试一番,看看是你的兄弟厉害,还是我的兄弟强。” 两人一击掌,各自带着自己的人马,分头沿着南北两线朝野风岭挺进了。 沈子成带着许多锦衣卫躲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这群官军,忽然叹息一声道:“这一次利用了这些官军。回到京都之后,我还是要上报朝廷,给他们也论功行赏才是。” 蝶衣不解的问道:“大人,为什么说是利用他们?” 沈子成无奈的说道:“本来,官军打反贼,那是天经地义的。可是我并非是动用朝廷的军令去调动他们,还是设了一个局,让这些官军误以为那些是盗匪。你要知道,那两百多人虽然人数不是很多,可那些都是广东水师的精锐。这里看着有一千多官兵,打败仗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他们也会有损伤,杀人一万自损三千。那些死去的官兵怎么办?他们应该去找谁去?朝廷给他们的抚恤,真的就能养活他们一家老小吗?” 沈子成摇了摇头说道:“我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可是看着这么多官兵,大好男儿,就一脚踩了进去。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况且,那些水师精锐,也未必就是真的跟着曹仁亮和陶然去造反,去谋逆。他们是不是真的死有余辜,也难说的很。反正,这次的事情,是非对错,大家各自有评判。眼下,我是只能这么做了。” 蝶衣急忙说道:“大人也别这么说,其实,大人已经想到这么多,已经难得可贵了。” 身边唐一鸣笑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出来当兵的,谁都不敢说,自己是不是永远不会打仗。既然吃了这口饭,就要有这个准备。就像我加入锦衣卫似的。不是一样要经常去面对一些穷凶极恶的匪徒?说不定哪一天,我唐一鸣也要面对生死一刻的时候。那时候,我该怎么办呢?是不是还有同知大人这样的官员,在为我说话呢?” “不管怎么说。先让他们打完了吧!”沈子成淡淡的说道。 第一百九十七章 势在必行 第一百九十七章势在必行 天色根本还没有亮,灰蒙蒙的天色下,已经在野风岭上不知道待了多久的那些水师精锐,在困顿中睡去。他们一点儿也不担心是不是会有锦衣卫从这里溜走。因为野风岭,人迹罕至。必经之路上已经被他们布下了许多机关陷阱。要是有人过去的话,一定会触机关,被他们知道。再不然的话就只能从他们的身边冲过去了。不过,数十人的锦衣卫,又带着两个俘虏,怎么可能这么轻松的就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他们身边过去呢? 曹凯是个壮汉子,这半天气下,他依然是裸露着胸膛,坦然坐在地上,靠着一棵大树,沉沉睡去。他亲自指挥着弓箭手,准备随时伏击那些路过的锦衣卫。算起时间来,锦衣卫这两天应该到了野风岭了。曹凯想着怎么把自己的大哥救出来,然后带着大哥和部下,一路朝南洋逃窜去好了。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悠闲的睡去,在路口,就有三五个放哨的水师官兵,还不能睡去。他们睁着已经快要睁不开的双眼,迷迷糊糊的看着前方的路口,等着有什么可疑的人经过,就马上把自己的弟兄全给喊起来。 贺千户带着大队人马在岭下隐蔽着,贺千户抬头看了看天色,沉声吩咐道:“就是现在,突袭的最佳时期。”他是身经百战的将领,知道在黎明的时候,一夜没睡的人,是最疲惫,最无力的时刻。在这个时候动突然袭击,必然能够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贺千户转身挑选了十来个精锐官兵,低着嗓子吩咐道:“你们都是本官信得过的人,现在就要你们上野风岭。一路为大队人马开路,遇到可疑的人,不用询问,直接杀了便是。野风岭上既然有二百多强盗。想必也没什么闲人了。只管动手吧。” 那群官兵低声答应了。贺千户冷笑着抬起头看了看另外一侧姚千户的方向,又压低嗓子吩咐道:“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我跟老姚争来斗去,其实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冲突,就是谁都不服气谁。不过,剿匪乃是朝廷的大事。这件事,咱们不可以办砸了。争功劳,是一定要枪一枪的。可是到了关键时刻,一定是要和友军配合,不然的话,就是咱们的过错了。” 部下的官兵肃然起敬,没想到贺千户和姚千户平时整的你死我活,到了这关键时刻,还真有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的意思。看着贺千户的眼神里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崇拜之意。贺千户不耐烦的一挥手:“别看着老子,现在马上带着人上野风岭去。” 部下齐声答应了一下,耷拉着脑袋,顺着小路,一股股朝野风岭上摸去。前方是十来个精锐的官兵,他们负责给大队人马开路。一个个身上带着短刃,靴子里都插着匕。全副武装的准备去清除对方的岗哨。 野风岭,顾名思义,是个风很大的山岭,这里因为地势的险要,北方过来的风,都是要从山口呼啸而过。虽然山上有一些树木,可是大风一吹,树木摇曳不定,连着在山岭上的人也打了好几个喷嚏。两个水师的官兵,拼命把眼睛睁着,互相说着闲话来打瞌睡。 “我说小七子,咱们这次出来,我到现在还有些犯迷糊。曹将军说,是朝廷的锦衣卫诬陷咱们水师曹指挥使大人。叫咱们兄弟来救人。可是救了人应该怎么办?我就有些奇怪,要是杀了那些锦衣卫,这不是等于杀官造反?要知道锦衣卫里边可是一个官兵都没有,能进锦衣卫的,大小也是个官啊。咱们兄弟将来……” 说话的是个留着大胡子的老兵,斜抱着自己的腰刀,懒洋洋的靠着树坐着。他对面有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看起来十分精干,正眯缝着眼睛呢。听着老兵这么说话。那小伙子冷笑一声:“咱们当兵的,上边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反正我听人说,锦衣卫就是之前的大内亲军都督府。未必是什么好东西,曹指挥使平时对咱们这些亲兵不错。没事就给打赏。这些年来,咱们也很是得了曹指挥使一些好处。到了要用咱们的时候,咱们不能躲起来装孙子啊?既然曹凯将军都已经说了,这件事,天塌下来有他顶着。还能把我们这些小官兵怎么样?我是不怕的。” 老兵沉吟道:“我也不是怕。就是觉得吧,这事儿,里里外外有着那么一些古怪。谁……??” 他正说着话,忽然看到前方的草丛里有人一闪,下意识的就要喊出声来。可是老兵还没来得及说话,迎面从草丛的后边,猛扑出来一个人。那人手中拿着雪亮的短刃,合身猛扑,如同一只下山猛虎,一把就将老兵扑倒在地,手中的短刀,在黎明的灰色天空里,划出一道夺命的凄厉弧线,从老兵的咽喉处划过。一股鲜血狂飙出来,老兵睁大了自己的眼睛,捂着脖子,却是一句话也喊不出来,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两腿接连乱踢了几下,便咽了气。 那个年轻的官兵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叫喊,可是忽然从背后伸出一支强健有力的胳膊,紧紧的箍住他的脖子。这官兵也算是有些身手的,用力绊住对方的胳膊,想要使用腰力,给对方来个过肩摔。可是他刚刚挺直了身躯,忽然腰间一痛,低头看去,只见一柄匕深深的从自己的腰中没入肚腹。只有一个刀柄留在外边。而箍住他的脖子的那条胳膊,更加用力。年轻的官兵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脑子也越来越迷茫,身上的力气似乎全部顺着腰中的伤口,顺着那些鲜血,止不住的流了出来。终于,身后的人,用力抓住的他的脖颈,清脆的咔嚓一声,将他的脖子拧断。 两具尸体留在地上,整个战斗不过是在数息之间。连什么大的声响都没有来得及出来就已经结束了战斗。杀了这两个官兵的人,一回头,招了招手,便可以看到,一股股官兵,悄无声息的顺着野风岭,继续朝上爬去。 曹凯迷迷糊糊的醒来了,他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觉得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于是便睁开眼睛,急忙朝外边看了看。四下里静悄悄的,自己的部下,抱着刀枪弓箭,依旧睡得很熟。山上的树木,被狂风刮过,出沙沙的声音。可是却没有听到其他的异动。曹凯暗骂自己有些太多心了。随手捡起自己的腰刀,放在手边,从怀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块肉饼来,生硬的肉饼咬在口中就像是拳头一样坚硬。无奈的曹凯,只能由找出一个水壶,咕噜噜的灌了好几口水下去,这才算是把肉饼给送了下去。 “娘的,”曹凯骂道:“等老子把大哥给救出来,去南洋吃香的喝辣的去。”这些年来,曹家兄弟掌管水师,跟南洋那边的关系的确不错,私自也转移了不少财物在南洋。在南洋比较富庶的地方,曹家兄弟购买了不少土地,也许,这就是曹仁亮给自己留的后路吧。以他在水师这么多年的积蓄,就算是带着自己的亲信,一股脑的跑去南洋,那也不要紧,绝对都能养得起。 今天已经是曹凯带着人来到野风岭的第三天,锦衣卫就算走的再慢,也应该到了野风岭这一带了。曹凯皱紧了眉头,把那半截已经咬不动的肉饼丢在地上,抓起腰刀,朝山边走去。天色依旧是蒙蒙亮,山谷里漂浮着的雾气,不断的被山风吹散,再聚集在一起。曹凯漫无目的的朝远处看去。野风岭下的羊肠小路依旧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 这天气,八成是要下雨了吧?曹凯抬头看了看天色。忽然之间,一声尖锐的响箭之声,在天空中回响。那一声“咻”,惊醒了所有还在野风岭沉睡的水师官兵。“杀啊!”贺千户钢刀一振,吼道:“跟我来。” 前方的岗哨已经被官兵清除,猝不及防之下,埋伏在前方的水师官兵匆匆忙忙和猛扑上来的官兵接战在一起,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那些连刀剑还没有来得及拔出鞘的水师官兵就被如狼似虎的千户所官兵砍翻在地。官兵,被鲜血刺激,被同伴和敌人濒临死亡时候的惨叫刺激,疯狂的互相砍杀起来。 曹凯一愣,急忙叫道:“快起来,弓箭手准备。” 可是弓箭手要怎么准备?前方还有数十号自己水师的兄弟,许多人茫然的拿着弓箭,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听从曹凯的号令射出去。而曹凯根本看不清楚在野风岭的路口,到底在生着什么?难道是锦衣卫摸上来了?不可能啊,自己安排的岗哨在哪里?为什么一点预警都没有?而对面的山坡上,同样响起了兵刃撞击之声,刀剑砍劈入肉之声,惨叫连连,刀光血影。曹凯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锦衣卫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同时分兵两路攻打自己?这完全没有道理啊? 山风依旧无情的从野风岭掠过,带着无数声惨叫和嘶吼,传到曹凯和他部下弓箭手的耳朵里。局面转眼之间就成了一边倒,数百名官兵依靠人数和团体作战的优势,连一碗茶的功夫都没有耽误,就迅解决了在前方埋伏的数十号人,转眼之间,又风风火火的朝弓箭手所在的中央阵地猛扑过来。 这一下,曹凯算是看清楚了,对方的衣甲,对方的旗号,分明就是千户所的官军。这又怎么可能?锦衣卫就算本事再大,也不能擅自调动千户所的官军吧?至少也要来回申报,请求广东的高官批准,才能将这些官军支使过来。而且现在看起来,这边的压力和对面的压力差不多。难道说,梅关古的官军尽数出动,全部来围剿自己了? 千钧一的时刻,容不得曹凯想那么多。“放箭,放箭。”曹凯厉声叫道,手中的钢刀乱舞。 水师弓箭手听见曹凯的号令,下意识的举起长弓,拉开箭矢。咻咻连声不断,一阵铺天盖地的箭雨朝着那些千户所官兵猛烈的射下去。他们居高临下,又是弓箭进攻。自然要比千户所的官兵占便宜的多。不过,贺千户是打过仗的人,又侦察过,知道对方有一批弓箭手,早已做好了准备,官兵虽然大多没有盾牌,可是他们互相依托,尽量缩小被对方弓箭打击的面积。岩石、树木,都是他们躲避弓箭的好地方。一阵乱射之后,只是有十来个官兵受了伤,连一个被射死的都没有。贺千户心中暗自得意,平时自己对这些官兵训练的十分严格,虽然广东不是一个会经常打仗的地方,可自己从来没有放松对部下的操练。如今,那些严格的训练就已经体现出了成果。 “再射,再射,不要停,不要让对方冲上来。”曹凯红着眼睛,嘶哑着嗓子叫道。他已经失去了对局势的判断力。很奇怪的是,为什么是千户所的官军来对付自己?他很想知道这个答案。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思索了。只能盲目的下达着命令。 借助一路上的掩护,贺千户带着自己部下的精兵强将,一路朝弓箭手所在的阵地猛扑过来。当距离已经缩短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弓箭的威力就已经开始打折扣了。许多弓箭手抓着长弓,近距离的选择要射击的目标,胡乱就是开始射箭。他们心中也很明白,对于这里一百多人的弓箭手,要是被对方突入到射程以内,那就完全会变成一群等待屠杀的羔羊。 “不对。”贺千户的心中泛起一丝疑惑,刚才和之前的盗匪接战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妥,可是他始终没有想到是什么地方不妥?如今面对这群弓箭手,交手了半天。忽然感觉到,对方的射击战术十分熟悉。深谙军务的贺千户仔细一想,我晕,这不是明军惯用的弓箭射击战术吗?远距离的齐射,中短距离的自由射击,外加近距离的狙击射法,用箭网来阻截对手进攻的度。这太熟悉了。这群盗匪,绝对不可能是一群乌合之众,除非,他们根本就是从明军之中出来的。而且,此时此刻,贺千户终于想通了自己为什么之前觉得有些不妥了。对方用的是明军的制式武器啊,这些武器跟在兵器铺子里随手就能买到的,截然不同。 有古怪,贺千户差点就要喊自己的部下暂定进攻了。忽然之间,后队一阵混乱。贺千户回头望去,只见三名穿着飞鱼服,挎着秀春刀的锦衣卫,一手握着刀剑,一手高举着腰牌。大步从自己队伍的后阵之中走了过来。为一人傲然将手中的长剑插回到剑鞘里。冷冷的说道:“这里可是梅关古千户所的官军?将领是哪个?出来说话。” 贺千户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他倒不是害怕这些锦衣卫,只是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之所以小心翼翼,也是因为害怕身后有利箭猛的射过来而已。走到那个锦衣卫面前,贺千户谨慎的说道:“下官任职梅关古千户所千户,姓贺名……” “行了。”那个锦衣卫打断了贺千户的话头,把手中的腰牌塞到他的手中,淡淡的说道:“本官乃是锦衣卫同知沈子成。” 贺千户两腿一软,他不是个消息闭塞的人。之前锦衣卫南下广东,他身在梅关古,虽然没有去接待沈子成等人。但是也听人说起过,沈子成是如今皇上面前的红人,迟早要掌握锦衣卫,不仅如此,之前还曾经在江浙一带办了不少大案子,处置了许多官员。又和燕王交好,出使日本的时候,据说跟晋王的关系搞得也不错。这样的人物,居然活生生的来到自己面前,还在跟自己说话。贺千户恍然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似的。 不过,他手中的象牙腰牌不会骗人,带着沈子成手掌温度的象牙腰牌上,刻着“锦衣卫同知沈子成”八个大字。贺千户恭恭敬敬的弯下腰去,低声说道:“沈大人来到此地,可是有什么案子要办?” “这次你们做的好。”沈子成先给一颗蜜枣尝尝,笑呵呵的说道:“本来这一伙是叛军,他们从广州开始逃窜,只是动作太快。你也知道,锦衣卫不能直接调动军队。来回往返,就要他们差点逃入江西。本官亲自带人在这里追踪。已经叫人去申请军令,调动梅关古的千户所官军对付这群叛军。没想到,你们居然自己现了这伙叛军。很好,本官回到京都之后,一定将贺千户的功劳禀明兵部,请兵部的大人们,论功行赏。” 沈子成这话说的漂亮啊。先是夸一夸贺千户,跟着许他论功行赏。要知道沈子成现在是什么面子?他去跟兵部尚书说一声,就说梅关古的贺千户如何如何出力,如何如何立功。那兵部还不赶紧给兜着? 贺千户想着想着,脸上忍不住浮现笑意,这么一来,自己要压倒姚千户,就绝对是大有希望了。原本还有一些疑惑,现在也暂时丢在脑后,躬身道:“这伙叛军要怎么处置?还请大人示下。” 沈子成抬头看了看山坡,淡淡的说道:“攻上去,不投降的,就杀。” 第一百九十八章 绝不亏待 得了沈子成的命令,贺千户顿时勇气倍增,在升官财的**驱使下,在许久未曾战斗过之后被血腥之气刺激之下。贺千户一声呐喊,带着手下官兵疯狂的朝曹凯手下的弓箭手阵地起猛烈的攻击。 弓箭手们慌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弓箭手已经无法阻止官军的冲击。他们只得把手中的弓弩胡乱丢掉,七手八脚的拿出刀剑和已经冲锋上来的官军厮杀在一起。曹凯愤怒的挥舞着腰刀,冲杀上前,和贺千户奋力战在一起。 “擒贼先擒王。”沈子成冷眼看着战场上的局势,虽然加起来也只有几百人,但这却是沈子成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军队在一起作战,一股来自骨子里的热血,冲击得他浑身上下充满了斗志和澎湃。沈子成回头看着左手边的唐一鸣:“乱军接战和单打独斗不同。我知道你的本事,不过上前去要先护着自己。帮那个贺千户尽快把曹凯拿下。” 唐一鸣微笑着答了一声,将一泓秋水般明亮的长剑从剑鞘里缓缓抽出,看准了曹凯的方位。快步掠了过去。 “去你娘的。”贺千户当头一刀朝曹凯猛劈下去,他是军营里出身的将领,喜欢了大开大合的打法,刀法也是直来直去。反反复复不过就是砍,削,劈几招。但是胜在势大力沉。曹凯在水师休闲惯了,论起这真刀真枪的功夫,比起贺千户还是要差了一点。勉强还在支撑着。不过,曹凯手下的官兵就不同了,水师官兵,就算再精锐,也很难是陆战出身的步军对手。况且人家的人数要多了那么多,在山头上一阵混战,水师官兵抵挡不住,节节败退。 曹凯咬咬牙:“大哥,这次不是小弟不想救你。实在是没本事救你了。”心中一边想着,一边虚晃两刀,想要抽空跳出圈子来。他的想法其实很实际,既然已经没有希望去救曹仁亮,当务之急就是赶紧跑,找到自己的关系,带着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金银细软,去南洋逍遥快活去。总不能为了大哥把命送在这里吧? 贺千户的功夫虽然比起曹凯要强那么一点,不过也就仅仅强上那么一点点。曹凯这故意卖个破绽,将贺千户闪在一边,刚想转身逃走,忽然眼前剑光一闪,一道闪电般的剑影从面门掠过。曹凯大吃一惊,急忙挥刀护住面目,刚刚扭过来的身体,又硬生生的被这一剑给迫了回去。 “投降,或者被我杀死。”唐一鸣提着长剑,冷冷的说道。 曹凯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冰冷,交手一招,他就已经深深的感触到了这个剑手的厉害。唐一鸣身上的锦衣卫官服,对他更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就像是小偷遇到了官差,妓女遇到嫖客似的。这简直是天敌一样的存在。曹凯干涩的咽了咽口水,嘶吼着咆哮一声,挥刀朝贺千户砍去。他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是唐一鸣的对手,与其去挑战这个没有希望的对手,不如看看运气,能不能从贺千户那边打开缺口。 唐一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有那些不知道死活的水师叛军想要靠近他的身体,唐一鸣轻描淡写的三招两式就把这些水师叛军打了。 曹凯和贺千户挥舞着兵刃,激烈的对战在一起,唐一鸣不想拖延,平肘横剑,锋利的长剑以极快的度撕开空气,朝曹凯的后颈刺去。 曹凯连在肚子里骂一句的机会都没有,手忙脚乱的挥刀格开唐一鸣的长剑,可是刀剑刚刚相交。唐一鸣的长剑便缠上了他手中的钢刀,刀身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传来,直接震在他的虎口上。曹凯觉得手臂一阵酸麻,钢刀再也拿捏不住,脱手而出,掉落在地上。他还没来得及反抗,贺千户的腰刀就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别动。动一动我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贺千户凶神恶煞的说道。 曹凯缓缓的举起双手,不敢再动弹。野风岭上的战斗已经渐渐接近尾声。水师官兵被千户所的官军追的无处藏身,除了少数几个命好的快要逆天的官兵之外,其他的人,全部被千户所的官军一网打尽。 沈子成看着众人回来,笑道:“果然是从来不会让我失望的唐一鸣,一出手就把曹凯给拿下了。” 唐一鸣笑了笑,指着贺千户说道:“大人谬赞了,这次抓住曹凯的,乃是贺千户。” “哦?”沈子成打量着贺千户,赞许的说道:“没想到贺千户这次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曹凯这个家伙,鼓动水师不明真相的官兵跟他一起杀官截囚。罪大恶极。居然是贺千户亲手把他抓住。这回,我把贺千户的功劳报上兵部。起码也要官升一级呀。” 贺千户喜出望外,连声说道:“多谢大人栽培。多谢大人栽培。”他那满脸的横肉因为欢喜都忍不住笑得抖。正准备再拍一拍沈子成的马屁,忽然看到一彪人马快步朝这边过来。为的正是姚千户。这个千户大人在对面山坡上不知道抱怨了多久,贺千户的命好啊,锦衣卫的沈子成居然是从他那边上山。居然贺千户还拿下了曹凯。这一次,岂不是什么面子都给贺千户抢完了?那自己以后岂不是要看着贺千户的脸色做人?再说了,现在大家都是千户,斗一斗也就无所谓。要是沈子成把他的功劳报上去,贺千户升官做了贺镇抚。那以后自己还敢在他面前放个屁啊? 山坡上的战斗一结束,姚千户就忙不迭的朝这边跑了过来,远远看到一位穿着飞鱼服的官员坐在岩石上。身边还站着两名精干的锦衣卫缇骑。心知肚明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沈子成大人了。姚千户笑嘻嘻的凑过来,躬身说道:“下官梅关古千户姚志坚。参见同知沈大人。” 沈子成随意看了看他,吩咐道:“姚千户不必多礼。刚才本官看到了,你和贺千户兵分两路,分别进攻野风岭的叛军。你那边打的也不错。基本没有什么漏网之鱼。姚千户也是大明军中的豪杰人物。本官回到京都,禀告兵部的时候,自然也要是把姚千户的功劳大大的宣扬一番的。” 姚千户大喜过望,看着沈子成的眼神也分外不同,这次虽然没有贺千户立的功劳大,不过胜在最后是沈子成去跟兵部说,大家现在都是千户。要是提拔贺千户的话,也少不了自己的好处。兵部总不好意思把沈子成推荐上来的两个人,来个厚此薄彼吧。 贺千户自然明白他在高兴些什么,冷笑道:“有些人,也就只能沾粘别人的光了。” 姚千户忍着这口鸟气,心道,要不是在沈子成的面前,老子一拳就打扁了你。成天耀武扬威的。沈子成看着这两个斗来斗去,没一点好脾气的千户,忍不住暗自好笑。低声吩咐道:“好了,你们也别争斗了。功劳,大家都是有的。兵部到时候怎么赏你们。我也说不准。明白?” 两位千户大人一头。沈子成看着被官兵捆绑起来的曹凯和他手下的叛军,摇了摇头,又说道:“我回到京都,没法带这么多人。曹凯,证据确凿,他,我是一定要带回京都审讯的。其他的人,你们千户所先行扣留吧。就交给梅关古这里处置。另外,我不能再耽搁时间,要马上动身前往京都。你们帮我手下的锦衣卫准备好食物和清水。尽快准备好了,我们即刻就要出。” 两位千户大人一听,顿时又要争抢起来,帮锦衣卫做事,可不是随时都有的机会,更重要的是还可以趁这个机会去拍一拍沈子成的马屁,何乐而不为?为了去给沈子成准备食物清水之类的东西,两个人差点就要拔拳相向。好歹沈子成又给劝说了下来。 暂且将这些闲话少叙。一旦出了梅关古,就是江西地界了,沈子成等人带着曹仁亮、曹凯、陶然三人,一路快马加鞭,亮明了自己锦衣卫的身份,拿出朱元璋的手谕来,要求沿途官员一应配合。驿站里的快马,准备好的食物。这一路上,沈子成也不知道辛苦的瘦了几斤,才回到了京都。 巍峨的宫墙里,飞檐陡峭的宫殿,清澈见底的鱼塘,朱元璋就和马皇后一起坐在御花园里闲话。朱元璋虽然政务繁忙,可平素要是有时间的话,也会陪着马皇后一起说说话。两个人相濡以沫这么多年,要不是马皇后,朱元璋也未必能有今天。这一份夫妻感情,是没的说的。 沈子成快步走进皇宫,一路上引路的小太监毕恭毕敬的领着沈子成走进去。这些太监都是皇帝身边的人,知道如今大明朝的皇帝对这个年轻官员实在是另眼相看。平时,太监们在其他官员面前还可以摆摆威风,在沈子成面前,他们也只有笑脸相迎的份了。 “皇上就在前方花园里,和皇后娘娘在一起。沈大人自行进去就是了。”那个太监显然是得到了朱元璋的严令,太监宫女没有一个在里边伺候着的。不过这样也好,沈子成暗中想到,这样也方便自己跟朱元璋说话。有的时候,沈子成跟朱元璋说话,的确不像其他的大明官员一样。要是被其他的太监传出去的话,对朱元璋的形象只怕是有损坏的。 “多谢公公了。”沈子成站在花园门口,把官服又整理了一下,快步走了进去。远远看到朱元璋和马皇后在花园里坐着,便朗声叫道:“臣沈子成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起来吧。”朱元璋淡淡的说道:“你一路上从广东回到京都,也十分辛苦了。不用跪了。这儿的石凳,你就自己找一个坐下好了。” 沈子成一听朱元璋这说话的语气,就知道这位爷今天的心情还是十分不错的。斜眼看了看,只见朱元璋和马皇后面前的石桌子上有茶壶,便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端起茶壶,给两位倒上一杯,这才找了个不远也不算近的石凳坐了下来,微微欠着身体。 朱元璋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朕已经知道了,之前你不是用八百里加急把广东那里的情况都给过来了吗?这件事,做的不错。没有让广东陷入混乱之中,还能把罪魁祸带回京都来。朕没有看错你。” “这也是托皇上的洪福。”沈子成知道有些时候,是需要自己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不过,在朱元璋称赞自己的时候,还是表现的略微谦逊一些的好。 马皇后微笑道:“沈大人也不必过谦,只要是有本事的,能做事的,皇上是都会重用的。” 沈子成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朱元璋说道:“陶然让朕很失望。朕让他管理广东,没想到他就是这样对朕的。稍候,朕会颁布旨意,将陶然全家处斩。株连,就不必了。” 朱元璋说到要杀人全家的时候,表情淡然的好像告诉厨子去杀几只鸡似的。沈子成低着头答道:“皇上英明。” “广东那里的事务,朕选派其他官员去处理。水师指挥使肯定是要换人了。朕想把常森从你的锦衣卫之中抽调出来。他是功臣的儿子,朕信得过。再说了,常森将门虎子。陆战有他大哥,水战,朕倒是想让他去好好磨练一番。怎么样?你锦衣卫那里人手够不够?”朱元璋虽然是询问的口气,但是大家心理都很明白,他说出口了,这事儿也就定了,难道还能去跟朱元璋讨价还价? 不过,要是一点价格也不讨,就白白的答应了,这也不符合沈子成的性格。所以,同知大人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锦衣卫现在人手的确不是很够。不过,臣已经努力选拔人才了。常森去水师锻炼,臣也十分替他高兴。这是皇上知人善用啊。” “你很狡猾。”朱元璋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沈子成说道:“好吧,看你那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朕就这么决定了。稍候,朕会让你去做一件并不算难的事情,最多也就一年半载吧。做得好,回来了,朕就马上把锦衣卫全部交给你,毛骧已经老了。这份差事太费他的心神。还是不要让他劳累的这么厉害吧。你,是不是有信心呢?” 沈子成心道,现在锦衣卫跟全部交给自己有什么不同呢?朱元璋也很狡猾的嘛,要是他去做生意,必然也是讨价还价的高手。不过,朱元璋又说道:“要是只是用一个一年半载后的名头给你看着,你也未必满意。好吧,朕许你两件事。第一,从现在开始,锦衣卫的人事任免权,全部给你。这样你和毛骧除了职务不同之外。实质上,你也得到不少了。”看到沈子成想要说话,朱元璋挥挥手,示意让沈子成再等等。 “第二,之前你跟朕说南洋那边的事务。朕想过了。既然办法是你提出来的,就让你着手去办好了。不过,你不能钻进这门生意里,要好好的给朕打理锦衣卫,给朕做事。明白吗?”朱元璋带着微笑说道。 “多谢皇上。”沈子成这次离开石凳,好好的谢了个恩。 “那你跟朕说一说,具体打算怎么去办?”朱元璋饶有兴趣的说道:“说明白了,这件事,皇后也十分有兴趣。” 沈子成顿时明白,这件事原来不是说给朱元璋听的,是说给马皇后听的啊。不过,这也一样,跟谁说,都是得说。便清了清嗓子说道:“皇上,南洋那些小国,大多是咱们大明的属国。现在他们的人,是偷偷摸摸,被人贩子拐着,被人骗着,来到大明,然后把他们卖掉。以臣之见,不如以皇帝诏书的形式,派使臣去南洋宣旨。说明,南洋诸国的百姓可以进入大明谋生,但是必须归属大明官府管辖。并且名额有限。” “打个比方,比如臣在广东经过统计,大约有一千户人家想要使用昆仑奴。大约需要五千人。那么着一千户人家,就先交纳一部分定金给朝廷。之后,朝廷派人去和南洋那里联系。由他们的官府出面。召集人手。来大明做工。他们要受到大明官府的管辖,同样,在契约没满之前,不能毁约。有大明朝廷这个金字招牌作保,南洋那里的人,也不怕受到欺骗。” “同样,要是签下十年长约,五年或者三年的,价钱自然不同。咱们也要对过来的南洋昆仑奴进行筛选。要是身体不好的,不能要,有病的,不能要。严把质量关。朝廷还可以对这一份生意征税。皇上你看,里外里,南洋的人找到了赚钱的路子。大明使用昆仑奴的人,也放心了。还有就是,遇到大型工程,或者开采矿产这些工作,劳役什么不够的时候。朝廷也可以出面要求南洋昆仑奴来做。给他们钱就行。不用大明的子民这么劳累。最大的好处,还是给国库找到一份长久的进贡。皇上,您想,现在广东各路官员,吃黑的就已经有这么多钱了。摊在面上,岂不是更多?” 沈子成嘻嘻哈哈的说完了,抬起头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忽然笑道:“你这个脑子,想出这么多东西来。行,把京都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就给朕滚到广州去,把这门生意安顿好。朕不管你叫谁去做,叫你兄弟,叫你叔伯都行。你给朕弄到好处,朕也不亏待你。“ 第一百九十九章 敲个大竹杠 沈子成离开皇宫,心中还在想着朱元璋说的那些话。既然知道昆仑奴是个可以赚大钱的买卖,朱元璋依然放手叫自己去做。那意思就很明白。这份钱,表面上是要沈子成自己找人去赚,暗地里。皇家也是要收一份的。国库一份,那是给大臣们看的,私地下一份,是要给皇帝的。众所周知,朱元璋对自己的几个儿子都十分宠爱,平时给的封赏也不少。可是要让朱元璋大咧咧的从国库里边拿钱出来给儿子就不好了。 很快,几位藩王就要外出就藩了。到时候朱元璋是要狠狠出一笔钱给儿子们的。这笔钱,还得着落在自己身上给几位皇子们想办法啊。沈子成咧嘴一笑,自嘲的说道:“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什么便宜都叫我自己占完了。那皇帝岂不是当的太委屈点了吗?”周围并没有什么人,沈子成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自顾自从皇宫里走了出去。 刚走出宫门,迎面便看到一顶小轿子。纪纲和卓云两人守在轿子旁边,见到沈子成出来,便笑道:“沈大人在皇宫待了许久。燕王可是在王府苦候了半天了。” 沈子成对着这两个人也没什么架子,抱拳道:“有劳两位久等。既然是燕王相邀,在下哪有不去的道理?”说罢,纪纲便亲自掀开轿门,沈子成侧身坐了进去。小轿子抬了起来,晃晃悠悠朝燕王府去了。 这段日子,沈子成有些时候没有见到燕王了。不过燕王既然相邀,沈子成忽然转过另一个念头。既然朱元璋是要自己去帮忙赚钱的,不如拉着燕王一起下水好了。这件事,到底是有个皇子在里边好办事的多啊。 主意一打定,沈子成的心里就舒坦多了,哼着小曲,在轿子里还美美的睡了一觉,这才到了燕王府。 朱棣的确是在燕王府等了沈子成很久,他也不着急,知道是朱元璋亲自召见沈子成,便自己坐在花园里,煮上一壶茶,品着香茗,等着沈子成前来。远远的看到沈子成在纪纲和卓云的陪同下走了进来。朱棣露出笑容,朝沈子成招了招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看,我这儿刚刚好把茶煮好了。” 纪纲和卓云知趣的守在花园门口,不让其他闲杂人等进来骚扰。沈子成径直走到朱棣面前,施礼道:“下官见过燕王。” “你我之间,还说这些话做什么?”燕王呵呵一笑,拉着沈子成的手在自己身侧坐下,举起茶壶给沈子成倒了一杯,笑道:“你尝尝本王的茶,煮的怎么样?” 醉翁之意不在酒,当然也不在茶。沈子成端起紫砂茶杯,一饮而尽,赞道:“燕王果真是煮的一手好茶。” 朱棣笑眯眯的看着沈子成,心中想着,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跟自己差不多年岁,居然能够在父皇面前如此走红。假如沈子成要是朱元璋的亲生儿子。那皇位岂不是……??朱棣暗笑两声,自己怎么能想到这些东西上边。随口说道:“私地下,咱们还是兄弟相称好了。我叫你一声沈兄,你叫我兄弟好了。” 沈子成佯装惊道:“这可如何使得?燕王乃是龙子,下官何德何能,和燕王如此称呼?”其实沈子成也没把朱棣这一套当真。这把戏,沈子成自己在锦衣卫就玩了不少了。什么叫兄弟?兄弟就是拿来出卖的。朱棣是要做皇帝的人,亲侄子都能逼的放火烧宫,自己的兄弟都能杀。自己还是留个心眼的好。要是朱棣说一声,咱们兄弟相称吧,沈子成就真的上杆子叫了一声朱兄弟。那得了,准备好棺材吧! 朱棣不以为然的说道:“咱们自从在兰溪相识到现在,也算是相交莫逆,兄弟相称又算得了什么?只是我听到一些消息,要提早跟沈兄你商议一番。” 消息?沈子成现在对这两个字极为敏感,自己离开京都一段时间,很多消息都不太灵通了。尤其是高层之间的消息,更加匮乏。听到朱棣有大爆料。沈子成顿时来了兴趣,说道:“燕王,只管说说。在下洗耳恭听。” 朱棣指着沈子成微笑着说道:“又叫我燕王了。算了,我先说了吧。你知道咱们大明一向为官的惯例吧?” 沈子成知道,这个惯例说的是文官。文官想要提拔,就要先去御史台做事。换句话说,比如一个人当知县当得好,吏部要提拔他,就要他先去御史台做个御史。做出点成绩之后,外放出去做个知府,或者其他的官。之后要是知府做的好,吏部想提拔,还得让他去御史台,所以,明朝的官儿,升官道路是十分曲折的。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皇帝的特旨提拔。朱元璋金口一开,沈子成就从镇抚直接变成了同知。接着看下去,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也是跑不掉的嘛。 “这个,我还是知道一些的。”沈子成悄悄的把称呼变了一下,看着朱棣似乎没什么反应,心底里暗笑两声。 朱棣点了点头:“不久,我就要外放去做藩王了。到时候要去北平就藩。这是我的事,本来跟你没什么关系。上次朝会的时候,父皇说起,你在锦衣卫做的不错。有意要再提拔提拔你。结果遭到许多大臣的反对。其实他们反对的理由也很简单。这才多久的时间?你就从一介布衣提拔到从三品的高官。要是再提拔,谁也不服。” 沈子成脸上不悲不喜,淡淡的说道:“这个是自然的。有时间我想起自己升官的度来,我也觉得挺汗颜的。” “有本事的人就要承担更多的责任。”朱棣接着说道:“我是一直都支持你的。不过,朝会上,群臣议论纷纷。这件事就有了许多曲折。父皇本来打算要压一压这件事。右相胡惟庸大人却提出一个建议来。因为现在锦衣卫系统在京都以及南直隶算是部署的十分周全。可是在北直隶还有其他地方,却依然不够完善。所以,胡惟庸大人提议。要沈兄你,外放去地方磨练一番。” 沈子成一听,这方才朱元璋没说啊,好个胡惟庸啊,这不是背地里给老子穿小鞋吗?这口气要是咽下去,以后还怎么混啊?不过,脸上还得留着几分平静的说道:“胡大人是为了朝廷着想,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道理是有的,但是要外放你……”朱棣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沈子成觉得有一些不妥:“难道是要把我从锦衣卫系统当中剥离出来,去地方当个武官?不是吧?这事儿我是绝对做不来的。兵书我都没看过,当武官,那还不带出一群兵痞子出来啊?不行不行。” 朱棣察言观色,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摇了摇头笑道:“沈兄也不必这么担心。就算是外放了你,也是要你留着锦衣卫身份的。不过你也知道,北直隶也好,还是其他地方也好。锦衣卫的力量十分有限。这样就制约了你的展。而且,我跟父皇提过,要是外放你出去。最好是把你放到北平。到时候,以北平和天津卫为据点,将锦衣卫覆盖到整个北直隶,加上有我的支持,岂不是更好?” 沈子成没有说话,知道朱棣还有下文。但是沈子成很明白,朱元璋是绝对不会同意这个举动的。要说地理位置的重要。朱棣的封地就是最重要的。北平,就是五代十国的燕云十六州所在之地。这片土地,历来都是北方游牧民族和汉人交战的重要地方。有长城沿线,又有燕云险要的地势。河北之地,自古以来多出慷慨豪侠之士。从古到今都听说什么叫燕赵豪侠。兵员的素质是极强的。三国时期,曹操控制河北,横扫天下。北宋时期,禁军大多出身河北、山东。这就是实力的象征。 而锦衣卫就是朱元璋的一把刀。要是把沈子成送去北平,那岂不是说朱元璋亲手把自己的刀交给朱棣?这样的事情,朱元璋是打死也不会做的。平衡,不仅仅是在朝政之中,在几个儿子之中也是十分重要的。毕竟,朱标才是太子,朱标才是大明王朝的法定继承人。要是藩王们一个个都厉害起来了。朱标怎么办?将来朱元璋呜呼哀哉了。朱标拿什么去跟自己的兄弟们斗?难道指望拳头吗? 朱棣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父皇的意思,是要你去山西。” 山西?晋王朱棡的地盘?沈子成忍不住稍微变了脸色,这才知道朱棣到底担心的是什么。上次出使日本,自己和朱棡的关系就已经有所缓和,回来之后见到面还是有说有笑的。很多人都觉得朱棡和沈子成的关系已经不错。 但是这对于朱棣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的信号,这位燕王殿下很明白。锦衣卫的能量十分庞大,现在还是刚刚改组而已。要是再过几年,锦衣卫在朱元璋的指示下,必然能够展成一个极为恐怖的特务机构。这样的机构,要是站在自己这边,将来无论是办什么事,都可以得心应手。可要是被其他的皇子拉拢过去的话。自己就悬乎了。 尤其让朱棣觉得恐怖的是,朱元璋的态度。 这一点,沈子成也想到了,朱元璋知道燕王去了北平之后,几乎就是几位藩王之中最强大的一个。为了制衡他,也为了在儿子之中培养起来可以牵制朱棣的势力。最好的培养对象就是朱棡。晋王朱棡,所在的山西之地,也十分有利。有雁门关。有太原、大同这样的雄城,也有长城烽火的保护。朱元璋故意把锦衣卫放在山西,就是要给朱棣一点颜色看看。不要以为自己当了最有利的藩王,就得意忘形。身为皇帝,朱元璋想要捧谁,想要打垮谁,只是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沈子成甚至可以想象到,朱元璋坐在御书房里,看着几个儿子就藩的圣旨,脸上带着淡淡的冷笑,说道:“皇位,岂是你们自己想要争,就能争去的?老子要给谁就是谁的。” 的确如此,作为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真正是底层出身的皇帝,朱元璋充满了斗争的经验。一次次被打倒,一次次爬起来。在和陈友谅,张士诚,蒙古人的斗争中。笑到最后的,都是朱元璋。几乎每一次,他的实力都不如对手,都没有那么强大。但是,他赢了。笑在最后的,才是笑的最好的。 成王败寇就是这个意思。沈子成明白了朱棣的意思,也就一点儿也不着急了。 行啊,想要我靠在你这一边,得有些好处拿来吧?沈子成狡猾的想道。 朱棣情真意切的说道:“沈兄。说真的,山西那个地方,不如北直隶。你去了山西,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实在是让做兄弟的,心里有些难过。老三那个人,你去过日本,多少也应该了解他一些。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目光短浅。你去了山西,十有**,是跟他合不来的。到时候,山西那地方就是他说了算。你跟他不能配合到一起去。锦衣卫的部署,就有些烦恼,耽误了正事不说。怕的就是,最后的结果,皇上会不满意啊。” 得了,已经把朱元璋搬出来压人了。沈子成配合着朱棣的言语点了点头,说道:“这些事,我明白的。到时候不得不去山西的话,我也会尽量配合晋王。锦衣卫的部署,是皇上要求的。我就算拼了老命,哪怕真的要得罪晋王,也要把这份差事给做好了。” 朱棣是个聪明人,一听沈子成这话,就彻底放下心了。大家都不是笨蛋,说话嘛,点到即止就行了。沈子成已经说出了“真的要得罪晋王”这几个字来。那自己要是还不明白的话。怎么在燕王这个座位上坐下去啊? 一想通了这件事,朱棣脸上的笑容就绽放开了,端着茶杯道:“既然沈兄你一心为国,我身为大明的燕王,先行敬你一杯。这里没有酒,就以茶代酒好了。” 沈子成谦虚的让了让,陪着朱棣喝了一杯。放下杯子,朱棣便说道:“沈兄,这次你去广东,父皇知道你办的事情,私下里对着我们几个兄弟也很是夸奖你。沈兄现在在父皇的眼中,的确不一般。不过,广东这事我帮不上什么忙。想起来也有些对不住沈兄。听说父皇有意把昆仑奴的生意全权交给沈兄打理是吗?” 沈子成点头道:“燕王说的是,皇上的确是这么说过。只是燕王也明白,我身为朝廷命官,怎么能去经商呢?只是从家里找些会做买卖的人,去打理这些事情好了。而且,让人头疼的事还很多呢。” 朱棣哈哈大笑:“好啊,沈兄,既然你头疼,我就送个人情给你。” “哦?什么人情?”沈子成知道好处来了,心里琢磨着要敲打朱棣的竹杠,就要现在猛敲猛打。 朱棣淡淡的说道:“其实是这样的,当年蒙古人不是有一些水师吗?虽然上不了什么台面,不过为了远征日本,是造了一些大战船的。后来父皇揭竿而起,带领天下军民赶走了蒙古鞑子。那些战船就留在天津卫了。咱们大明水师的船,跟那些蒙古战船不同。也要先进一些。最重要的是,蒙古战船有些老旧失修了。不过,老是丢在天津卫,也不是什么办法。天津那边的守备就曾经问过我,说可以不可以把那些蒙古战船卖给走海路的商家?” 卖战船?沈子成的眼睛亮了。 这是好买卖啊,自己既然要拿下昆仑奴的生意,就一定要组建船队行走在南洋和广东之间。这条路上,指望水师的保护,肯定不太现实。最好是商船本身有一些战斗能力。这样就能保护好了。 “燕王的意思是……”沈子成明知道朱棣是要做人情的,却故意这么一问。 朱棣笑道:“沈兄,你别多想,这件事,我是不会让你花钱的。咱们相交这么久,我还没有送过什么礼物给你。这批战船一共十二艘,都是可以容纳三百人的大战船。我已经给买下来了。这批船,就送给沈兄你了。” 送?沈子成心里一乐,这竹杠敲的好。再说了,朱棣又不缺钱,何苦不花他的钱呢? 朱棣接着说道:“光是送船,也体现不出本王的诚意。本王已经替沈兄招募了三百六十名从水师退役的官兵。并且预付了他们三年的工钱。以后,这支船队,就是沈兄你的了。不日,本王就会让他们开着船到广东去找沈兄在那里的负责人联络。” 行了,竹杠敲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再敲,朱棣就该肉疼了。沈子成反正也没打算跟朱棡混世。历史书上写的很明白,大家都知道燕王朱棣造反成功当了皇帝,又有几个人知道朱棡是什么下场?沈子成才没那么傻,把自己跟朱棡混在一起呢。 “如此,就多谢燕王了。”沈子成站起身来,一躬到底。 朱棣笑道:“沈兄,你又见外了。好了,本王本来想留你一起吃晚饭的。但是之前派人去沈府的时候,你们一大家子人都在等你回去吃晚饭呢。本王就不留客了。有时间,只管来找我聊聊吧。” “多谢燕……多谢兄弟。”沈子成不动声色的说道。 第二百章 太原愁 沈子成谢绝了燕王要派轿子送他的好意,自己一步步朝家走去。虽然路上是有些距离。可是沈子成的心里却有许多问题要想清楚。京都的街头,十分热闹,虽然已经是下午时分,街上依旧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沈子成正想得出神,脚下慢慢悠悠的一步步走着。忽然前方传来一声冷言冷语:“这不是锦衣卫的沈大人吗?晚生……哦,在下见过沈大人。” 沈子成抬头一看,真是冤家路窄。迎面而来是却是康克坤。这个被自己亲手剥夺了功名的小子,穿着一身蓝布长袍,手中依然拿着一把折扇,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己。他的身边还站着郭汉。这位京都鼎鼎大名的郭三霸,带着几个随从,冷冷的看着沈子成。 现在的沈子成已经懒得去跟他们计较了。人跟人之间的矛盾,是因为差距不大才会记在心中。沈子成已经身居高位,手握锦衣卫大权,又怎么会把区区两个阔少爷看在眼里呢?他只是淡然的笑了笑,随口敷衍道:“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两位。”说罢,便抬腿要走。 郭汉开口道:“沈大人如今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看到老熟人也不说句话?” 老熟人?谁啊?沈子成本来已经打算走开,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停下脚步,朝郭汉那一群人看去。仔细一看,还真的看到一个老熟人。这个不是别人,就是当年在兰溪跟自己斗得死去活来的向博文。没想到向家的人,现在也来到京都了。还在大街上狭路相逢。 不过,看到也就看到了,沈子成傲然瞥了向博文一眼,也不搭理他。那眼神,就像是看到了路边的石头,踢都懒得踢一脚似的。 向博文的脸憋得就像猴子屁股,低着头凑到沈子成面前,躬身施礼道:“在下见过沈大人。自从兰溪一别,沈大人平步青云,真是让人羡慕的很啊。”言语之中,讽刺的意味十足。言外之意,无非是沈子成抱上了朱棣的粗腿,才至于今时今日的地位。 沈子成懒懒的说道:“怎么着?几位是不是要请我吃晚饭?要是不请的话,就让到一边去。知道什么叫好狗不挡道吗?” “请吃饭倒不是什么大事。”郭汉轻摇着手中的折扇走到沈子成的面前,轻笑着说道:“沈大人。在下在朝中也有些亲眷,听到一些消息,不日沈大人就要外放到山西去做官了。这是好事,在下既然遇到了沈大人,是一定要恭贺一番的。不过,还有几个消息,不知道沈大人听了心情如何。” 沈子成漠然的看着郭汉,一副你爱说不说,老子懒得搭理你的模样。郭汉有些尴尬,咳嗽了两声,接着说道:“在下年纪差不多了,也有功名在身。加上朝中有几位官员举荐。本来是要在下去户部做官的。不过,家父为了避嫌,让我先去都转运盐使司做个从五品的副使。官职虽然不高,但也是为了朝廷出力嘛。巧的就是,在下要去上任的话,也是要去太原的。跟沈大人刚好在一起啊。” 郭汉“啪”的一声合起扇子,回头指着向博文和康克坤两人,轻声说道:“向兄不日也要去太原,不过他不是去做官的。向家有意把自身的产业朝山西展。向兄身为向家这一代的佼佼者,这个重大责任自然非他莫属。康兄就不同了,他现在没了功名,没法做官。不过盐吏是不算官职的哦……” “这么说来,你们都是要去山西的吗?”沈子成反问道。 “巧,要说天下间的事怎么就这么巧呢?咱们都是老朋友,老熟人。居然又要一起去山西。不如,哪天结伴同行吧?沈大人去山西,肯定是锦衣卫护送。咱们也能跟着沾沾光。免得路上遇到什么盗贼。那就惨喽。”郭汉笑嘻嘻的说道。 沈子成没有搭话,向博文要去山西,这件事绝对不光是向家要把生意往山西展这么简单。郭汉也好,康克坤也好,向博文也罢,都是跟自己有过节的人物。现在把他们送到山西。莫不是有人暗中使力,要自己在山西出个洋相?自己跟晋王的关系,本来有所缓和。现在看起来,这一次山西之行,还是磨难重重啊。 康克坤看着沈子成,眼中几乎要喷出怒火来,就是眼前的这个男子,害得他没有了功名,做官无望。一辈子的前途付诸流水。也就是眼前这个男子,夺去了他的表妹。让自己几乎到手的老婆,成了一场空。虽然没有杀父之仇,可是却有夺妻之恨。又毁了自己的功名前途。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睁。康克坤寒着嗓子说道:“到了山西还要和沈大人多多亲近亲近。” 路上有许多路人看到这几个人站在一起说话,气氛好像有些不太对。仔细一看,其中有郭三霸这个著名太岁。还有个穿着三品官服的男子,傲然站在那里。于是一个个都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赶紧绕远了走吧。 沈子成听他那话里有话,有心要下康克坤的面子,顺便给郭汉和向博文一个下马威,要不然的话,这些人还以为自己怕了他们呢。 主意一打定,沈子成伸手指着康克坤,厉声斥道:“你什么身份?凭什么要跟本官亲近?区区一个不入流的候补盐吏,隔着十万八千里也摸不到本官的脚底板。你安心当你的盐吏去。要是再想着搞事。你这辈子的前途就算彻底完了。让开……” 康克坤迟疑了一下,满脸都是不服的神色,不过向博文到底是生意人出身,知道眼前亏吃不得。拉着康克坤的手,将他拖到一边去,给沈子成让开了道路。沈子成随性拍打拍打袖子,昂着头从几人中间走了过去。 街上的人议论纷纷,不知道这几位京都里的爷们,又闹出了什么天大的动静。 闲话少叙。沈子成回到家中,见过双亲,沈府便开了晚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沈子成端着酒壶给沈万三倒了一杯说道:“父亲大人,儿子有话想要跟您商议。” 沈万三眼神一动:“好。”其他人立刻知趣的退了下去。只留下许芝兰在一旁伺候着。沈万三这才接着说道:“说罢,现在只有我们三人,说什么也不怕有人听见。是不是去皇宫出了什么事情?” 沈子成低声说道:“事情倒是没什么。只是皇上有命。要把昆仑奴的生意都交给我们沈家打理。我看大哥二哥他们都忙着家里其他的生意。这件事,少不得要父亲大人你亲自出马了。” 昆仑奴这个事情,沈万三自己也曾经研究过不少次,做生意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达到隔行如隔山的地步,尤其是沈万三这样做生意已经到了极高境界的老手,一理通百理明。昆仑奴怎么能赚钱,怎么能办事,一清二楚,倒不用沈子成多废话了。 “为什么要老夫亲自出马?”沈万三淡淡的说道,既没有推辞沈子成,也没有答应他。 沈子成笑呵呵的伸出三根手指:“原因有三。其一,昆仑奴这笔买卖,是朝廷和商家一起联合经营。要不是有经验的人坐镇,很难说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样。所以,一定要请父亲这样的高手出马。其二,去了广东之后,和要官府打交道的机会很多。父亲大人半生都在漩涡里过来,官场上的道道,比一般人清楚的多了。有父亲大人亲自料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其三,这才是最重要的。” 沈万三听他说的有道理,可是说到第三点的时候,忽然停下了不说,知道这个儿子必有下文,便问道:“第三,你也说了吧。” “好。”沈子成喝了口酒,下定了决心,这才说道:“第三,我们沈家浮浮沉沉,在大明王朝起起落落。父亲大人辛苦一生,可是最后是什么结局,大家都看到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大明的官场到底能有什么样的结局。我走的路,以前没有人走过,我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去借鉴。父亲大人,您也知道,我手中掌握的锦衣卫,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机构。如果皇上对我信任有加,那就是最好的结局。可一旦换了皇帝呢?又或者说,哪一天,皇上不再信任我了?改为信任其他人了。我们沈家又要怎么办呢?” 沈万三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能看的这么远,我很欣慰。” 沈子成冷静的说道:“这一次,昆仑奴的生意是要和南洋那边打交道的。所以我希望父亲大人您可以去亲自坐镇,把我们沈家的力量,布置在南洋,将来,我是说将来,万一有什么事的话,我们沈家还有南洋这一条退路。我左思右想,这件事,还得父亲大人您亲自去做,才是最好。就是要太辛苦父亲了。不知道……” “不用说了。”沈万三打断了沈子成的话头:“我去。我稍后问问亲家,最好亲家也跟我一起去。” “这么说,父亲大人是答应了!”沈子成乐呵呵的举起酒杯,又喝了一杯。这件事要在南洋和广东奔波,沈子成本来就很不好意思请沈万三去主持这件事的。但是要不是沈万三亲自主持,沈子成又绝对不能放心。别人,无论是在能力,还是在经验上,比起这个老成精的沈万三来说,都差了不止一筹。 沈万三笑道:“你这小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我这个当爹的不答允,你还不跟我拼命啊?臭小子。” 沈子成嬉皮笑脸的说道:“父亲大人说笑了,这怎么可能?” 看着他们父子俩在这儿耍花腔,许芝兰的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刚才沈万三说,要问亲家是不是也去。这就说明,无论如何,沈家是把他们许家当成真正的亲家来看的,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小妾的缘故,就没有把许家放在心上。看来,自己虽然是做妾,却也是个很幸福的小妾嘛。想着想着,许芝兰的手就伸到了沈子成的肩膀上,给他轻轻的捏了起来。 沈万三忽然好像想起来什么事情似的,拍着脑门说道:“对了,之前你不是说自己要去太原外放吗?我倒是听说了一个消息。不过,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现在一听是坏消息,沈子成的头都大了。之前是燕王怕自己跟晋王走到一起去,明里暗里要自己表态站队。行了,自己满足了朱棣的要求。顺便敲了朱棣一个大竹杠。一回头就听到郭汉、康克坤、向博文这三个冤家路窄的要去太原,虽然自己不怕他们,不过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这几个跳梁小丑,要是一个劲的跟自己过不去,倒是恶心的很。 现在沈万三又说有坏消息,天哪,怎么这么多坏消息呢?沈子成无力的呻吟道:“爹,您就说呗,我顶得住。” 沈万三抚着下颌的胡须,微笑着说道:“你还记得当年在苏州,跟咱们家订了亲的那个贺家的人吗?” 贺永柏?苏州同知大人?沈子成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下来了,这个贺家当年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犹如在耳边,那是何等的侮辱,何等的讽刺。当时,贺永柏道:“贤侄还是走吧,我是朝廷命官,你们沈家如今都是待罪之身。如此瓜田李下,难免惹人闲话。至于你和南屏的婚事,就此作罢!”贺南屏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巧的绣花锦囊,从中倒出几块碎银,丢在沈子成面前:“虽说没做了夫妻,可沈公子一早就跑来我家,想必是有所求。这儿有几块碎银,沈公子拿去银铺换些宝钞铜钱,带在身上用度吧,我爹爹和沈伯父相交一场,我家断断不会亏待了公子!” 一想起来这些,沈子成就气得牙痒痒,冷着脸说道:“原来贺永柏高升了啊,是要到京都来吗?到哪个部去任职?” 看着沈子成这意思,只要贺永柏到了京都,自己就要下手给他们一些好看了。沈万三笑呵呵的说道:“这一下可就叫你失望的很了。人家不是来京都当京官。听苏州来的老乡说起,贺永柏因为做官做的好。吏部本来是要把他调入御史台先当御史,然后再让他去外地高升的。没想到,太原知府,忽然暴病身亡。皇上特旨,就准贺永柏去太原任职知府。去御史台的事,就这么做罢了。” 什么?沈子成的脸色巨变,这开什么玩笑呢,一下子把自己的仇人都给送到太原集合了?好了,这下去太原的话,是去打架的,还是去办事的?不行不行,明天干脆去找朱元璋,随便把自己送到哪里去,就算是去陕西,也不想去太原了。倒不是怕了这些鸟人。只是这么多人跟自己过不起的,多烦心啊。恶心都把自己恶心死了。 “明天我就去见皇上,说清楚,这太原,我看我是不去了。”沈子成愤愤的说道:“这么多牛鬼蛇神在一起,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吗?我是去办事的,不是去跟人斗气的。” 沈万三摇了摇头:“你在家随便火就是了。等你冷静下来,你也知道,这个决定是根本就没法改变的,认命吧,儿子。” 沈子成其实也就是随口这么一骂,难道真的要去找朱元璋说,老朱,我不干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太原那地方,谁特么爱去谁去,反正老子是不去了。这样能行?八成要被朱元璋拉出去砍头。 沈子成长长的叹了口气:“那怎么办啊?我是很烦啊。” “烦,跟你去太原不是一个事。你要知道,在这样的地方,做出来成绩,才会真正让皇上,让整个大明的官场对你另眼相看。你手中有锦衣卫这样的特权机构,又有皇上的信任。加上你和晋王的关系并不差。去了太原,还是有很多空间可以让你活动的。你不要太担心了。不然的话,像什么样子啊?”沈万三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好吧,我也去看看贺南屏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沈子成露出一丝恨意,虽然自己是重生的,对这个女人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被贺南屏猛踩一脚。这个仇恨,却是沈子成怎么都无法忘记的。 “不要意气用事。”沈万三叮嘱道:“不过,其实也不用我多说什么,看你在江南,在日本,在广东,这些事情都办的很漂亮。就知道我这个小儿子已经长大了,是我们沈家的顶梁柱了。你就记着,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行了。锦衣卫这个机构,是一把双刃剑。只要你保证不割伤自己,那伤害的,就一定是你的对手。” 沈子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愤愤的说道:“好,我就去太原,好好的跟他们斗一斗法。明天,我就去锦衣卫衙门去办理手续。跟着就去见皇上。我想,皇上也应该在等着我,去跟他谈谈去山西的事情了吧。” 沈万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显然是对儿子的太原之行,充满了信心。 许芝兰的心里却是以自己的丈夫为先,天下还有什么事能难倒自己的丈夫呢? 这一老,一女,看着沈子成,越看越是顺眼,越看越是好看…… 第二百零一章 天才少年 章节之前,先求票啦 咕咕咕,一声鸡叫,很快,整个京都的公鸡都引吭高歌起来。沈子成愤怒的在床上翻了个身,嘟囔着骂道:“好容易没有闹钟这种东西了,哪来这么多鸡?比闹钟叫的还狠。”天色其实还没有大亮,要是伸出脑袋朝窗外望去,还能看到一些星光。 许芝兰推开沈子成搭在她身上的手臂,坐起身来,披上外衣,轻轻推了推沈子成:“快起来吧,今天你不是还要去锦衣卫衙门报备吗?别去晚了,叫毛大人等你多不好?” “毛骧?”沈子成拉过被子蒙着脑袋,含混不清的说道:“他老人家绝对不会比我去得早。别打扰我,再让我睡会。” 许芝兰无奈的摇了摇头,披衣而起,吩咐厨房去做些早点去了。刚刚洗漱完毕,此时的太阳才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前院里忽然一个小厮跑过来禀告道:“如夫人,门口有人求见。说是要见少爷。” 许芝兰秀眉微蹙,这一大清早的,谁这么没有礼仪,居然现在这时候来拜访别人,不知道这是很没有礼貌的举动吗?她也是有教养的女子,也不生气,问道:“那,来人有没有名帖?” “有的。”小厮低着头将名帖送上。许芝兰也懒得去看,转身走到房里,又推了推沈子成,轻声说道:“这下子你不起来也不行了。有人来找你,还递了名帖过来。人家礼数周到。现在天刚亮,你总不能装着不在家吧?” “烦死我了。”沈子成朦朦胧胧的瞌睡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断,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出,翻身坐起来,随手接过名帖,充满杀气的低声吼道:“要是那些闲着没事来打扰少爷睡觉的鸟人,本少爷一定把他们抓进锦衣卫,大刑伺候。” 许芝兰掩口轻笑一声:“行了,我就去吩咐佣人给你准备早点,洗漱了啊?你快看看这名帖,在前厅见客吧。” 沈子成一头倒在枕头上,翻开那张名帖,里边写的都是几句常见的客套话。可是下边几个落款,看起来倒是十分眼熟。沈子成翻来覆去的想,脑子都快想疼了,暗恨自己当年的历史知识不过关,就知道考试的时候背一些年代皇帝,还有诸如此类什么起义的意义,什么战争的意义云云,一点有用的都没有。到了如今,明明看着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是谁,这份憋屈,叫沈子成心里难过的要命。 名贴上有三个人的名字——齐泰、黄子澄、方孝孺。 啪的一声,沈子成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方孝孺啊方孝孺,难怪看着名字这么眼熟呢?这可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被诛了十族的人物啊。这位仁兄,在“靖难之役”期间,拒绝为篡位的燕王朱棣草拟即位诏书,刚直不屈,孤忠赴难,被诛十族。可是大明朝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沈子成一骨碌就坐了起来,这几位都是死在靖难之役的人物。都是效忠于建文帝的。可是这几个人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跑来京都,来找自己做什么呢?想到这里,那张温暖的床,软绵绵的被窝,再也勾引不起沈子成的兴趣,跳下床,胡乱穿上衣服,拔腿就朝外跑。 小疙瘩正在院子里学着打算盘,一抬头看到少爷衣冠不整的跑出来,嘿嘿笑道:“少爷,什么事这么惊惶啊?” 沈子成急忙叫道:“小疙瘩,马上去门口,把那几个来找我的人都给请到前厅来。要好茶点心招待着,切莫怠慢了他们,少爷我洗把脸就来。” 小疙瘩一看沈子成这么认真,丢下算盘就朝前门跑去。沈子成松了口气,回到房间,在仆人的伺候下胡乱洗了把脸,整整衣服就到前厅去了。沈府的前厅不算大,两边各自放着四张太师椅。居中是一个红木方桌靠着照壁,左右还有两张大椅子。沈子成从侧门缓步走进前厅,看到三个年轻人坐在右侧的椅子上说话,便拱手笑道:“三位,早上好。” 那三个年轻人一看沈子成走了出来,急忙起身施礼。沈子成还没来得及回话,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沈大人该不是又升官了吧?怎么就是看不到我们姐妹呢?” 沈子成一错愕,侧头朝右手边看去,只见楚方玉和苏坦妹两位女子也坐在一边,心中顿时明白了,看来这三个年轻人,跟着两位才女,还是大有关系的。便陪着笑,招呼众人一一坐下说话了。 一名看起来约莫有二十三四岁年纪的书生,穿着灰布长衫,带着四方巾,朝沈子成笑道:“在下方孝孺,见过沈大人。” “原来你就是方兄。久仰久仰。”沈子成也是一脸笑容的说话。 楚方玉小嘴一嘟:“沈大人,您这话可就言不由衷了吧?难道以前您听过方兄的名字吗?说什么久仰久仰。一句真话都没有。” 沈子成知道是得罪了这位姑奶奶,这次去广东,没有带着她一起去。楚方玉心里不定怎么难过的呢。好了,现在回到京都,大家小别之后,别说赛新婚了,就差没拿着菜刀来拼命了。不过,那两句久仰倒不是虚的,方孝孺这大名,如雷贯耳。就算自己是个一知半解的历史盲,也不会不知道这么出名的靖难之役人物啊。 方孝孺却笑着打圆场道:“在下才疏学浅,沈大人没有听说过在下的名字,那是理所当然的。楚姑娘莫要吹毛求疵了。” 沈子成嘻嘻哈哈的看着楚方玉,又给苏坦妹使了个眼色。两名女子便不再多说。沈子成问道:“方兄几位是从哪里来啊?来京都有何贵干?” 方孝孺缓缓的说道:“在下,乃是潜溪先生的学生。这次来京都求见沈大人,也是奉了家师的命。” “哦?潜溪先生叫你来找我做什么?”沈子成有些错愕,自从兰溪会和宋濂一别,一直都没有消息。忽然派了自己的得意门生来找自己,八成是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吧?不过,就算宋濂有事,自己也是义不容辞,当年在兰溪,要不是人家诸多照顾,自己也没有今天啊?做人,不能忘恩负义,要记得饮水思源。 方孝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苏坦妹便接过话头说道:“沈公子。方兄乃是潜溪先生的高足。宋先生门下学生之中,方兄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在江南,颇有才名。六岁便能吟诗作对了。” 神童啊,这要是放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绝对是中科大少年班的不二人选。做那些律诗格律比写什么梨花体要难得多了。平平仄仄平平仄,这就要人的老命。何况还是六岁大的孩子?沈子成看着方孝孺的眼光立刻就不同了。 楚方玉接着说道:“去年的兰溪会办的很成功,潜溪先生觉得,兰溪那地方,虽然四通八达,可到底是小地方。一时间想要聚集江南名士,并不容易。而且,受到沈公子的启。先生觉得,兰溪会保留这个名头便可以,无需非得在兰溪举行。所以这一次的兰溪会,准备在京都筹办。宋先生知道沈公子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还想请沈公子居中为兰溪会筹谋一二。料想,在京都召开的盛会,应该比在兰溪更加热闹非凡吧?” 原来是这件事,沈子成那一副懒洋洋的笑容又挂上了脸,这不是送钱来给老子花吗?那当然是多多益善,来者不拒啊。当即点头答应了。方孝孺顿时松了口气,沉声说道:“那就多谢沈大人了。” “不要这么客气。”沈子成回头看了看齐泰和黄子澄,却见两人都是一致沉默不语,不觉有些奇怪。问道:“为何这两位都不说话呢?” 齐泰身材颇高,穿着一袭蓝袍,站起身来说道:“这次兰溪会,齐某也想见识一下江南江北的诸多才子。因为开春礼部就有会试了。在下不才,也想在会试看一看自己的分量。所以,兰溪会此举,对在下和几位朋友都十分重要。大人在说这么重要的事。在下又怎么好意思插嘴呢?” 黄子澄笑了笑,接着道:“齐兄和方兄都客气了,二位都是进士之选。依我看啊,状元郎说不定都得在你们两位中间产生呢。” 沈子成哈哈大笑:“那倒是,三位都是江南有名的才子,要是包揽了三甲。岂不是给兰溪会做了个大大的广告?到时候,我也跟着沾光不少啊。” 齐泰尴尬了笑了笑:“包揽三甲可不敢想。只怕沈公子还不知道吧,在贵池有个少年郎,天纵奇才。年纪小小,今年也不过十五岁左右吧,文名那叫一个响亮。将来的成就必然非同凡响。” 沈子成诧异的问道:“居然有这样的人?叫什么名字?比方兄还要出众?” 方孝孺惭愧的说道:“在下是心服口服的。那一位天才少年名叫黄观,我读过他的文章,说真的,读完了之后,在下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还没有一个少年郎看得深刻。真是惭愧至极啊。” 沈子成差点没叫出声来,黄观这个人,名头实在太响亮了。要说中国历史上连中三元的人,虽然不是很多。但也不是没有。从唐朝到清朝,一共有十七位天才人物连中三元。其中,文状元有十五位。武状元两人。 这位黄观,就是十五位连中三元的文状元之一。如果说,他仅仅是连中三元,沈子成还真的未必能记得他的名字。因为十五个文状元嘛,沈子成能说出来的绝不过三个。可黄观还有另一项丰功伟绩。黄观在不久后的科举考试中取得了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六次第一,后人用“三元天下有,六世间无”来称赞他创造科举考试史上的奇迹。这么强大的人物,也难怪方孝孺都自叹不如了。 不过,方孝孺却说道:“听先生说起,沈大人也是不世出的一位奇才,无论是在诗词,还是在见识上都有独到之处。想来,若是这世上还有人能和那天才的黄观比肩的话。就只有沈大人您了。” 沈子成傲然收下这句话,老子受的是九年义务教育外加三年高中四年野鸡大学,德智体美劳全面展,文科理科均有涉猎。是标准的革命接班人。岂是这些连圆周率都背不到十位之后的人能比的?逼急了,哥们还会说英格丽是呢。你们除了之乎者也,还能扯点别的出来吗? 看到沈子成那趾高气昂的样子,苏坦妹忍不住好笑:“沈公子,将来若是有机会的话,见到那位黄观。你们可以切磋一下嘛。” 沈子成点了点头:“好的。有机会一定要切磋。” 几个人说着话,家仆就将早点送了上来,中国人还是喜欢在饭桌上谈论事情。气氛放得开嘛,虽然是早饭,还不好意思喝酒,但是大家的心情都已经彻底放开了。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三位来到京都,住在哪里?” “就住在城南的悦去客栈里。”齐泰放下油条,斯文有礼的答道。这里边齐泰的年纪稍微大一点点,方孝孺和黄子澄看起来倒都是二十三四的样子。 沈子成迟疑了一下,这几个人都是有真材实料的人,并非一味的穷儒。更难得的是,在后来的靖难之役之中,这几个人斗表现出了相当高的道德面貌,几乎个个都被诛九族以上。但是没有一个人屈服的。这样的忠臣良才,就因为站错了队,就落得最后家破人亡的下场。实在是让人扼腕叹息。 沈子成有心要救他们一救,但是在这样的局势下,他们去参加科举已经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人生的规矩难道就要按照历史上的方向来展吗?沈子成无奈的叹息道:“科举,科举,其实,一定要去考科举吗?” “沈大人为何不喜欢科举?”方孝孺诧异的问道,科举之道已经实行了几百年,成了天下读书人跃出龙门的不二法门,像方孝孺,齐泰这样的才学,几乎就可以确定自己拿到一个功名,更是对科举充满了憧憬。听到沈子成这么叹息,不由得有些奇怪。 沈子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笑着岔开话题:“我是因为自己没有参加过科举,虽然想起来有些伤感。本来,凭着我沈子成的真才实学,参加科举也不一定就会输给其他人。现在没走过科举这条路,倒像是很多人觉得我没有本事似的。” 这番话却引起了在座各位的认同,沈子成肚子里的墨水,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在别人看起来,沈子成能够得到宋濂等人的赞誉,和著名的才子才女们交好,这绝非是一个胸无点墨的人能够做到的事。无论是齐泰方孝孺还是苏坦妹楚方玉,心中都觉得,沈子成没有参加科举就做了官,不但是名副其实的。还多留了一个进士的位置给其他人,实在是造福苍生的行为啊。 “沈公子的大才,我们都是知道的。”方孝孺真诚的说道:“有些嫉妒沈公子的小人,背后传说沈公子是溜须拍马,是攀附权贵才爬上高位的。那是小人的说法。我们都是绝不认同的。” 攀附权贵?沈子成眼前一亮,忽然想到把这几个读书种子救下来的方法,端起大碗,喝了一口米汤,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说真的,几位都有济世之才。科举是一定要考的。但是考完了科举,去哪里做官就有学问了。” “哦?”这几个都是书生,对做官的事情有所了解,但也不是很深入。听沈子成这么一说,似乎有些门道似的。 沈子成缓缓的说道:“如今的大明跟过去的朝代不同。皇上分封了藩王,而且不日,藩王们就要外出就藩。第一批要出去的,就是秦王、晋王、燕王……你们若是考中了进士,一般都是要先放到外地做官的。放到哪里?是吏部的安排,可能南下,可能北上。或许去了云南,也可能要去北平。别看都是做官,换个地方的差距就大了。” 沈子成掰着手指头数着:“第一,你们想留在京都做官,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是做太子幕僚。但是你们不认识太子,无人举荐。这条路行不通。派到外地做官,就要和藩王打交道。现在就是我说的第二点了。” 看到大家伙儿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沈子成笑道:“其二,藩王的品性不同。在他们的封地,他们就是说一不二的人物。皇上一般也不会去干涉藩王的事务。假如方兄去了秦王的封地做官。那就惨了。秦王是个好大喜功的人,我说这话也不怕得罪他。像方兄这样的性格,做事一板一眼,按照规矩做事。不会让秦王高兴的。那方兄的政绩就很难说了。其实方兄自己对升官或许无所谓。但是我有不同的看法。就是一个人如果觉得自己有本事,就要尽量造福更多的人。而不是困守在一个小岗位上。” “那沈大人的意思是……”齐泰心中一动,抢着问道。 沈子成笑了笑:“吃吧,吃完了,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第二百零二章 试才 一顿早饭吃的宾主尽欢,饭后,沈子成慢条斯理的剃了剃牙,稳了稳食,吩咐小疙瘩带人去准备了轿子,一行人便径直朝燕王府去了。 “沈大人,其实……”方孝孺想了想,欲言又止。 沈子成回头看了他一眼:“方兄,你想说什么只管说好了,这里并没有外人。” 方孝孺面露难色,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沈大人一番好意,学生是很明白的。不过还没有参加科举,就贸然去见燕王,要是被人知道了。会说学生们投机取巧。不求在书本上做文章,只求走达官贵人的后门。要是传出这样的说话,学生真是难看死了。沈大人,这燕王府……还是不要去了吧?” 沈子成并没有停下脚步,接着朝前方走去,边走边说道:“方兄,你是潜溪先生的高足。许多道理本来用不着我来说,你想,潜溪先生何等大才。他一样是学得文武艺,售予帝王家。潜溪先生当年和刘伯温等人交好。又有谁说潜溪先生是靠走了刘伯温等人的后门才做了官?一个人走什么样的门路不要紧,重要的是,他有没有本事去给人做事。” 沈子成这一番话也是有感而,当年自己参加高考,考的只是一般般,特别好的大学也进不去。只能去一些平常的大学混了几年而已。要说公平,未必见得比科举更加公平。至少科举还是全国考生同考一份试卷呢,至少出身寒门的人和达官贵人相比,也没有太大的劣势,也没有科举加分,更没有京都考生就一定能中科举的说法。现在方孝孺拘泥于这样的繁文缛节,倒是叫沈子成十分不满。 而且沈子成记得在上了大学之后,军训的时候,见到辅导员。那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辅导员曾经语重心长的跟沈子成说过:“一个人念什么样的大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本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性格决定命运。什么样的人才能成就什么样的事业。” 现在,沈子成不是也在大明朝混得风生水起吗?在皇帝和王爷之间,在官员和财阀之间,如鱼得水。只要自己有真材实料就行了,管别人怎么说呢。要说科举,沈子成是肯定考不中的,但是那些迂腐的官儿,十个倒是有九个都不如沈子成呢。 方孝孺似乎有所顿悟,喃喃说道:“学生明白了。” 齐泰嘻嘻哈哈的打着圆场:“方兄这几天是不是念书念的太累了。其实我齐泰也不喜欢钻营投机。但只是去见燕王而已。燕王又不主持科举。他就算想给我们开后门,也未必有那个心力。而且假如我们考上了科举的话,去哪里做官还不都是一样做自己的本分?先去见见燕王,并非是什么坏事。” 只是黄子澄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眼神时不时的在沈子成的身上游走。后边楚方玉和苏坦妹两位女子,挽着胳膊,并肩走着。这一行人在早上的京都,看起来十分醒目。男的个个玉树临风,气派十足,女的明艳动人,仪态万方。不少人看到这一行男女,都忍不住暗赞一声,果然是江南人杰地灵的好人物。 一行人说着闲话便到了燕王府。守在门口的家奴早就认识了沈子成等人,看到是沈大人来了,二话不说就陪着笑脸,笑呵呵的把沈子成等人迎到偏厅去用茶。这边儿就忙不迭的跑去请燕王出来见客。楚方玉和苏坦妹却是老实不客气的径直去了内院,她们和燕王妃是多年的好朋友,燕王府都不知道来了多少次。轻车熟路,一点也不见外。 过不一会儿,朱棣便穿着一身红色的锦绣长袍,踩着一双黑色步云履快步走了出来,老远就笑道:“一大清早的风儿就把沈大人给吹来了。看来我燕王府的茶,沈大人是怎么喝都喝不腻的啊?” 沈子成起身施礼道:“沈子成见过燕王。燕王府的茶自然是极香的。这里有几位朋友要给燕王引见一下。燕王,这三位都是江南名士。这位是潜溪先生的高足方孝孺。这位便是齐泰,还有这位,黄子澄。都是在江南赫赫有名的人物。” 三人齐声说道:“在下齐泰、黄子澄、方孝孺见过燕王。” 沈子成的心中忽然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这三个人在历史上最终都是被燕王诛了九族的。而正是因为自己在大明朝的出现,把历史拉得偏离了原本的轨道。不管将来的事怎么样。这三位至少是和燕王在今时今日已经有了相会。接下来的展,就要各自看他们的命运了。三个读书种子,都是一等一的人才。要是能活下来,还是活着吧。中国,真正有骨气的文人,越来越少了。 朱棣是何等聪明的人物,一听沈子成的介绍,就明白了。这是沈子成有意把几个饱学之士引见给自己。朱棣心头也有些感激,不久,他就要去就藩了。可是这么多年在京都,自己的班底少得可怜。就算把道衍大师算在内,也未必能组建一个小内阁出来。当然,想拉拢官员,以朱棣的地位和权势并非什么难事。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真正的人才,那是少得很啊。却不知道这三位到底怎么样。 朱棣的脸上展开了笑容,笑呵呵的对几人说道:“都快请坐吧。虽然在外边我要摆个燕王的架子,但是熟悉本王的人都知道。我哪里有那么多架子。尤其是宋濂先生,那也是本王的老师。说起来,我和方兄还是同门师兄弟呢。” 沈子成暗暗好笑,朱棣还真是自来熟啊。不过他这么一说,整个气氛一下子就活络开了。齐泰等人之前最多也就是和四品官员打过交道,哪里见过燕王这么高级的人物啊。一看朱棣并不摆架子。大家都放下了心,屁股也敢在板凳上放踏实了。 “这几位来年都是要参加科举的。”沈子成率先说道:“依我看来,这几位参加科举,那是三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说不准包揽三甲都不一定。呵呵,要是当真能够包揽三甲。将来我回想起来,曾经和状元榜眼探花郎一起座谈,也是十分荣耀的事情啊。” 朱棣眼光一动,没想到沈子成对这几个人的评价这么高,便多留了个心眼,率先问向齐泰:“齐先生。本王不日就要去北平就藩了。不知道齐泰先生对本王去北平,有什么好建议吗?” 齐泰不卑不亢的缓缓说道:“燕王要去北平,从大的方向来说,只要做好两件事便可以了。第一,北平是北方门户,抵御蒙古人入侵的最前线。燕王去了北平之后,一定要把自己的部下打造成大明最强大的精兵。不但要能守住国门,最好是能够主动出击,不断将蒙古人往北方贫寒之地驱赶。让他们再也没有进犯中原的能力。” 沈子成也是心中一动,齐泰的见识果然不错。其实朱元璋先让秦王、晋王和燕王就藩。这三个人分别在陕西、山西和河北。这三个地方的万里长城沿线,是抵御蒙古人的最前线。三个皇子就要肩负起保卫中原千千万汉人的重担。去了北平之后,什么治理地方,什么财税收入统统都是扯淡。先拉起一支精兵,训练自己的强将,打怕了蒙古人才是最重要的。 “哦,齐先生,那第二点呢?”朱棣显然对齐泰十分感兴趣,马上追问道。 齐泰接着说道:“练军为,用计并行。蒙古人在被皇上领军赶出中原之后,四分五裂。早已不再是当年强大的蒙古帝国。各个部族之间勾心斗角。燕王若是能够分化瓦解蒙古人,让他们自相残杀,待到合适的机会,再突然出兵,打蒙古人一个措手不及。足可以保边疆多年平安。最重要的是,蒙古人虽然残暴,但是燕王若是能够用武力震服他们,让这些蒙古人心服口服。他们未尝不会成为明军之中一支强大的铁血骑兵。” 沈子成差点就要给齐泰鼓掌起来,他说的这些,跟朱棣在历史上对蒙古的做法,几乎同出一辙。看起来英雄所见略同这句话一点儿也不错。到了一定的高度,大家看问题,解决问题的方式都是十分接近的。齐泰这小子,书读的不少,没想到对国家大势还这么有见识。这家伙绝对不是一个腐儒,绝对不是。 朱棣抬起双手,缓缓的给齐泰鼓掌起来:“齐先生说的真是精辟,让本王茅塞顿开。将来去了北平之后,齐先生若是考中科举,能来北直隶做官,那本王能够和齐先生携手治理燕赵之地,是本王之幸啊。” 沈子成乐呵呵的插口道:“燕王这句话都出来了,看来齐兄想不去北平都不行了。” 齐泰还是那样宠辱不惊的模样,只是脸上多少露出一些喜色,他看燕王礼贤下士,对人斯文有礼,又的确是可以治国安邦的一代人杰。若是去北平做事,自己的政治抱负,或许可以得以伸张吧。 黄子澄看到齐泰这么受重视,不觉有些感同身受,脸上也笑了起来。没想到朱棣一转脸就看向黄子澄,亲切的说道:“这位是黄兄吧?不知道黄兄师从何人?” 黄子澄急忙答道:“在下游学四方,曾经拜访多位名师。可要说是谁家弟子,在下可真是没法厚着脸皮说是人家弟子。不过,宋濂先生等江南名士,都曾指点过在下的。” “那看来黄兄也是博采众家之长了。”沈子成便打着哈哈说道。 朱棣心中自然有自己的打算,这几个人,能够被沈子成引见,能够跟楚方玉苏坦妹等人结交。能够得到宋濂的青睐。本事自然是有一些的。可是有本事,要看是不是自己需要的那种本事。换句话说,对自己有用的人才,才是真正的人才。不然的话,就算把李白拉到自己的面前,文采是一等一了,有用吗? “黄兄,本王快去就藩,有些事情一直困扰,正好跟诸位讨论一番。”朱棣缓缓的说道。 他虽然说是跟诸位讨论,但是大家伙儿都没有,这个问题是单独问向黄子澄的。方孝孺和齐泰都识趣的收了口。听朱棣慢慢的说道:“这事儿说起来也头疼。大家都知道,藩王可以任命一些直属于自己的官员。跟吏部派去的官员不同,这些官员几乎就可以算是我在北平的班底。现在快要就藩了,不少人来本王这里走门路,希望能够在门下混个一官半职。本王并不反对这样做。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是最好是能够毛遂自荐。让自己的长处,能够被本王知道。本王也要量才使用。对不对?” 黄子澄不明白朱棣说的什么意思,只是点头答道:“这是当然的。” 朱棣笑了笑,接着说道:“可是本王自己安排班底,又不像朝廷那样可以用科举来选拔人才,本王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试出他们的真才实学呢?不知道黄兄可有什么办法教我?” “教是不敢当。”黄子澄想了想,朗声答道:“虽然燕王不能自己开科举。不过用同样的方法却是可以的。为官,要重四书五经,要懂礼义廉耻,要明是非黑白,要会上下兼顾……”黄子澄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引经据典,一会儿子曰,一会儿诗云,过不一会儿,又说到了先秦时期百家争鸣,再过一会儿就说到蒙古为何败亡,当真是博览群书,学识渊博。听得众人暗暗点头。 沈子成低着头,一股股瞌睡劲忍不住泛了上来,这黄子澄没完没了的说了一个时辰还多,口水都快说干了。方孝孺亲自动手,一杯杯给他添茶,黄子澄觉得口渴了,便拿起茶杯来一饮而尽,接着说下去。沈子成用力撑着眼皮,不是他想失态,问题是那些之乎者也,那些子曰诗云,自己是一窍不通啊。简单的文言文还可以对付过去,那些玩意,放在后世,让专家们去吵一架都行,沈子成暗骂了两声,宁可去这辈子再考一次英语六级听力,也算是怕了黄子澄的滔滔不绝了。 朱棣倒是沉得住气,笑眯眯的一直听着黄子澄说下去,说到精彩处,不住的点头。对他的才华十分赞许。 黄子澄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自己的滔滔不绝已经有些过分了,便悠悠的收了口,嗓子有些沙哑的说道:“这就是在下的愚见了。总之,在下以为,只要按照先贤的办法,对官员的品德操守严格要求,就是最好的办法。” 朱棣点头笑道:“好好好,黄兄的意见果然是中肯。本王受教了。” 黄子澄谦逊的答道:“不敢当。” 沈子成一听黄子澄说完了,顿时来了精神。眼睛也睁大了不少。抓起茶杯,咕噜噜灌下去几口,这才笑呵呵的看着众人,等着看朱棣怎么去问方孝孺。 “方兄。”朱棣转向方孝孺问道:“方兄不知道对朝政有何见解?” 方孝孺谦逊的说道:“燕王,我只说我自己能做的事情。说到治理国家,料理朝政,我不如齐泰。说道文采飞扬,我不如黄子澄。我唯一的长处,就是治学严谨,一丝不苟。不过,这一点要是往差了说,就是迂腐。” 这句话说得众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方孝孺的确看起来稍微有些迂腐了,不过,他自己一说出来,大家就突然觉得,方孝孺其实也没那么迂腐,至少,他明白自己的缺点和优点是并存的。 “假如我能够考上科举,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去做一个学政官员。能够管理大明朝的学政,教导天下学子一心向学。这便是我最大的荣耀。若是将来能够让我主持一届科举,用最公平的方式为朝廷选拔人才,那几乎就是无怨无悔了。”方孝孺一脸憧憬的说道。 朱棣诧异的问道:“难道方兄就不想进中书,不想去御史台,不想做些别的事情吗?” “我的才能不在那些方面。让我治理国家,最多最多也就是能管理一个县城罢了。再多,就是庸庸碌碌的官员一个,反而误了朝廷。让我去御史台,我这样的性格,弹劾别人是可以。可是一样做不来事。反而,学政是我最有兴趣的事情。”方孝孺诚恳的说道。 朱棣微微一笑道:“听了方兄的话,真是叫本王意外之极。一般人都是想着官儿越大越好,衙门越有油水越好。可是方兄一心只想在学政上展。一片读书人的赤子之心,昭然若揭。本王十分佩服啊。” 方孝孺急忙起身施礼道:“承蒙燕王夸奖。方孝孺愧不敢当。” “嗯,今日见到几位也是有缘,不如中午就在燕王府吃个家常便饭。我这就吩咐下人去准备酒席,咱们不醉不归。”朱棣的话根本不容别人拒绝。 朱棣看了看沈子成又说道:“沈兄,上次来,王妃说没有见到你,很是生气。走,先跟我进去拜候一下王妃可好?” 沈子成知道这是朱棣要跟自己说悄悄话了,便站起来,跟在朱棣的身后,一步步走了出去。 第二百零三章 上门提亲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后院的书房,朱棣转身关上房门,微笑着对沈子成说道:“这三位,是你想推荐给我的吧?” 沈子成当然不会说是因为知道这三个人后来被朱棣杀得全家死光光才推荐过来的。他镇定的看着朱棣,随性说道:“是啊,他们三人来找我,说说兰溪会的事情。我想,几位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燕王将来去了北平就藩之后,也需要人手,便自作主张给推荐过来了。怎么样?燕王还满意否?” 朱棣的脸色渐渐趋于平静,说道:“齐泰这个人很有本事,他是要重用的。就算他不来北平做官,我也不能让其他人把他拉拢过去。齐泰,头脑清楚,懂得学以致用。对朝政也有自己的见解。我得想个办法,最好是把他弄去北平。” 说完,朱棣有些出神,显然是在想怎么才能理直气壮的把人给要过来。沈子成插口道:“燕王,那黄子澄和方孝孺呢?” “黄子澄?他是个饱学鸿儒,不过,书生气太重,满脑子都是子曰诗云。跟蒙古人打仗,靠子曰诗云打得赢吗?当年张弘范逼得宋帝昺跳海,十余万军民,打得过蒙古人吗?读书,总是要选一些有用的来读才好。而且,读了之后,要明白自己读书是为什么,能做到什么。才算是读懂了书。”朱棣皱起眉头:“黄子澄这个人还是先要在地方上磨练,至于他是不是能磨练出来,我也没有把握。他要是真的考上科举……” “那就听从吏部的安排吧。”朱棣缓缓的说道。 沈子成立刻出声反对:“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应该使把力,把他放到山西做官。” “为什么?”朱棣目光闪烁,一时间没有明白沈子成的用意,但是看到沈子成的眼神,和他脸上那仿佛带些一些坏意的笑容。朱棣顿时明白了过来,哈哈大笑道:“有你的,让黄子澄去山西是最合适不过了。” “至于方孝孺。”朱棣想了想:“他是一个书生,想做的都是学政而已。北平那里,也需要这么一个读书人来教导大家如何读的,科举,分南北。北方因为战乱太多,又不如南方繁华,所以读书人比南方少了一些。为了朝廷,这书,还是必须要读的。方孝孺……到时候我想想办法吧。” 沈子成笑道:“既然燕王都说要想办法了,看来也是十拿九稳了。” “那也得他们先考上科举再说,要是考不上,什么都是白说。”朱棣含笑说道。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朱棣有意岔开话题说道:“不久,你就要去山西了。临走之前,不知道在京都有没有什么计划?” 沈子成有些不太明白了:“计划?什么计划?” 朱棣解释道:“放你去山西,乃是一群大臣在后推动的结果。至于是哪些人,兄弟心中也有数。人家已经把你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难道你就要束手待毙?去不去山西并不要紧,重要的是,得让人看到你的反击力量。不然的话,人家未免看轻了你,去了山西之后,你人不在京都,圣眷这种事也就难说的很了。我也不怕把话说难听了,俗话说,人走茶凉。你离开了京都,少说要一两年,你就不怕这一两年会生什么事?” 沈子成默然不语,他不是不知道燕王说的这种可能性。自己在锦衣卫,自从上任以来,风头实在太过于强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俗话也说,枪打出头鸟,猪肥了有人杀。有些人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威胁了。利用强大的舆论,把自己调离京都是第一步,接下来会生什么,也就难说的很了。 朱棣诚恳的说道:“沈兄,我是把你当自己人,才说这些话,别人的生死与我和关?官场仕途的险恶,真是一言难尽。现在你有皇上的眷顾,又有锦衣卫的特权,所以无往不利,做起事来得心应手。一旦去了山西,当心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沈子成叹息一声,悠悠的说道:“话虽然是这么说,现在朝中有人独大,掌握了整个文官集团的话语权。他们若是想对付我,一点也不困难。不过也难怪,那些都是贪赃枉法的官员。我现在把持锦衣卫的大权,他们看我自然是不顺眼的。这是一场长期而又艰苦的斗争。我唯一的信心,就是皇上反腐的心是不会暗淡下去的。” 朱棣沉吟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想你应该有自己处理问题的办法。只要一天还没有离开京都,你随时可以找我帮手。” 身为燕王,已经把话给说到了这个份上,朱棣对沈子成也是没得说了。两人并肩走出书房,朱棣吩咐下人将酒菜送上,便在客厅摆开酒席,和诸位一起痛饮了几杯。 楚方玉和苏坦妹都是聪明伶俐的姑娘,看着沈子成的感觉有些不大对,沈子成自从后院回来之后就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恍然若失的模样。加上他喝酒喝得格外痛快,根本不像平时不怎么喝酒的样子,更是让人觉得诧异。 殊不知沈子成一边喝酒一边在肚子里骂道,胡惟庸、郭桓你们这些禽兽,想着办法把老子弄出京都去。到了山西就好泡制老子了?没那么简单,燕王说得对,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要是不给你们这些老小子一些颜色看看,你们还真不知道老子的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到底是文官系统厉害,还是特务机关更强大。 这一顿酒席吃得倒是挺快,沈子成在肚子里把胡惟庸等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给了一遍之后,回过头来开始考虑现实的问题了。论政治斗争,自己是个菜鸟级的选手,跟那些在官场里泡大的官爷们没法比。可是自己有自己独到的优势,比如手中的锦衣卫,这个变态强大的机构,想查谁就查谁,只要咬死了某人不放,也足够他头疼的天天睡不着。 吃完了酒席,众人一起离开燕王府。三位才子,自己要去寻觅住处,沈子成大骂他们见外,就让随从领着三人去沈府住下了。自己却要亲自把楚方玉和苏坦妹给送回家。有的时候,女人心海底针,不是还有句话叫做最毒妇人心吗?听听这个女人的意见也是不错的。 燕王府离开楚方玉的家并不是很远,三个才子一离开,沈子成等人也快到楚方玉家里了。沈子成还没琢磨好怎么跟两位女子说说自己的事儿。忽然看到楚方玉家门前,站着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婆子。 “她们是谁?”沈子成诧异的指着那几个老婆子问楚方玉,什么时候家里请了这样的佣人?看起来也太没有档次了吧? 到底是楚方玉和苏坦妹有眼力,仔细一看,楚方玉的脸立刻拉长了下来:“这些人是媒婆。还是京都最有名的几位媒婆。” “哎呦呦,这两位肯定是楚姑娘和苏姑娘了?果然出落的跟天仙似的。要不是这般的人品,要不是这般的俊秀,怎能让郭公子朝思暮想?”一个脸上有些雀斑的媒婆嘻嘻笑着走了过来,冲着楚方玉说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媒婆们嘴上功夫着实了得,说话也都是滴水不漏,连捧带夸的。让楚方玉她们想要开口火都没有机会。苏坦妹只得无奈的说道:“你们都守在我家门口做什么?我们还要回家呢。” “我们来,当然是有好消息了。天大的好消息。”雀斑媒婆乐呵呵的凑到两人跟前,响亮的拍了下巴掌:“这是报喜鸟儿来了。户部的郭大人,你们应该听说过吧?咱们来这儿就是给郭大人的儿子,郭少爷说媒来了。”那个媒婆看来是众家媒婆之,说着话就从怀里取出一封红贴来。 “原来是给郭三霸说媒啊。”沈子成乐开了花,这可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自己正要去找这一帮人的麻烦,郭家没想到就当其冲的送上门来了。好嘛,郭桓和胡惟庸这样的大贪官,自己正愁没抓住他们的把柄,现在郭三霸敢来提亲。这事儿,要是不给抓住了大做文章,简直对不起自己。 媒婆愣了一下,陪着笑脸说道:“不知道这位爷是哪位?郭少爷有名有姓,郭三霸只是京都百姓的戏称而已。这位爷不会也当真了吧?” 她看着沈子成穿着便服,也不知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同知沈大人。心里还把沈子成当成了一般的书生。不过,媒婆到底是见的人多,看着沈子成的气度不同,像是颇有些来头的人,说起郭三霸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中十分不屑。难道是有些身份?所以言语之中还是给沈子成留了几分客气。 “他不是郭三霸,谁是郭三霸?”沈子成哈哈大笑道:“有名的吃霸王餐,听霸王戏,上霸王床的郭三霸啊。” 媒婆见沈子成说得放肆,面色也有些不好看。她沉得住气,但是她身后的那一位媒婆,胖胖的,皮肤挺白的那个,就沉不住气了,对着沈子成斥道:“背后说人闲话是大丈夫所为吗?这话,要是被郭少爷听见了,把你拉到郭府去打上十来板子,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人后乱嚼舌头。” “哦?郭三霸还能私设公堂,滥用私刑啊。”沈子成咬住胖媒婆的话头不放:“这可是你说的,那你就是证人了。我这就叫人去问问郭三霸,看看他是不是有胆子把我拉到郭府去暴打十来板子。” 诸位媒婆齐齐倒抽一口凉气,无不用怜悯的眼光看着沈子成。在京都,有胆子得罪郭三霸的人可不多。沈子成这样的人,贪图一时口舌,最后被郭三霸打得皮开肉烂,叫苦连天的人,大有人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怕死了。 雀斑媒婆多少还有些好心,劝说道:“年轻人,看你斯斯文文的,莫要贪图口舌便宜,惹祸上身。你要知道郭家在京都的势力,那是大得不得了。”她伸出双手,在胸前虚抱了一下,比划着,似乎觉得不够大,又努力将双臂展开,说道:“这么大的势力,你一个年轻人怎么斗得过他。别说了,担心惹麻烦。” 胖媒婆却有些按捺不住了,看着沈子成嬉皮笑脸的样子,一股无明业火就从脚趾头开始点燃,指着沈子成骂道:“你倒是好大的胆子,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不要在这里罗里啰嗦。赶紧走开,别耽误了我们办正经事。要是再不识相的话,我就叫人告诉郭少爷,说你在这里说他的坏话。这里这么多人都听见了,你抵赖不了。到时候,郭少爷的手段,我怕你吃不消啊。” 沈子成摇了摇头,背着双手,施施然的走到楚方玉家的门口,也不说话,淡淡的看着胖媒婆,一副你爱去告状就去的样子,真叫那胖媒婆气得半死。 楚方玉忍不住笑道:“好了,沈大人就别逗她们玩了。诸位媒婆,这一位,就是官封锦衣卫同知大人的沈子成,沈大人。” 哎呀妈呀,怎么惹到这么号人物。胖媒婆顿时傻了眼,呆呆的看着沈子成,不可能吧,这么年轻的小后生,怎么就是传说中锦衣卫的头儿?那可是煞星级的人物哦。听说锦衣卫里有无数酷刑,听说进了锦衣卫,就算是一只狗熊,也能被打得招认自己是兔子。胖媒婆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这般天气,本来跑一圈也未必能出汗的。忽然之间,她只觉得浑身上下犹如被雨水打湿,汗了一身。 雀斑媒婆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刚才没有说什么得罪了沈子成的话,而且,她也不怀疑楚方玉的话。她们是不可能拿沈子成的身份来骗人的。雀斑媒婆现在再看看沈子成,只觉得这位公子爷,气派大得不得了。一看就是身居高位,指挥别人习惯了的人。一股寒意从她的背后嗖嗖冒了出来,急忙说道:“民女不知道是沈大人在此,刚才言语之中多有得罪。还请沈大人见谅呀。” 沈子成还没来得及答话,忽然听见扑通一声,那个胖媒婆站也站不稳,汗如雨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对自己的说道:“民女胡说八道,沈大人,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民女吧。” 还有两个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话的媒婆,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老娘一句话也没说,这麻烦总不可能找到自己的头上吧?可是一抬头,正好看到沈子成的眼光看向自己,两个媒婆的心里也顿时不踏实了。锦衣卫办事需要理由吗?罪名这种事,不是有什么连坐,有什么株连吗?惊恐之下,这两个媒婆也开始低着头,连声祈求起来。 沈子成倒不想在她们面前摆什么官威,淡淡的说道:“别求了,你们也只是随便说说话而已,难道本官气量这么小,会跟你们过不去?那什么蹲着的,坐着的,都起来吧。” 几个媒婆一听沈子成这番话,如蒙皇恩大赦,急忙站了起来,整理一番自己的衣服。口中还连声道谢。 沈子成笑道:“你们不是来说媒的吗?说吧,来,接着说。” 说罢,沈子成推开大门,给楚方玉和苏坦妹让开道路,让两位美女先走了进去。几个媒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想要是不说媒,那郭三霸可能带来的可怕后果。四个媒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楚方玉和苏坦妹知道沈子成让她们进来,就是必然有后招的,有意看看笑话。进了门,就吩咐侍女端上茶水,让那些媒婆在大厅坐下说话了。楚方玉和苏坦妹分居左右主位。沈子成在右上陪坐。 可怜那四个媒婆,屁股在板凳上都不敢坐踏实了,半天也没一个人吭声。 “说媒啊?”沈子成催促道:“说啊,我都等着急了。” 雀斑媒婆壮着胆子说道:“啊,是这样的,郭汉少爷……” “是郭三霸?”沈子成反问道。 雀斑媒婆迟疑了一下,改口说道:“是郭三霸少爷,一直对楚方玉姑娘情有独钟。所以央求郭老爷提亲。郭老爷就找来我们几个媒人,来楚姑娘家提亲了。这个男方……” 楚方玉忍不住好笑,哪里有来提亲,说郭三霸的。她没好气的白了沈子成一眼,却见这位锦衣卫大人,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捧着茶杯,坐着喝茶。倒是苏坦妹老成一些,斯斯文文的忍着笑。 雀斑媒婆接着说道:“男方家里是没的说啊,郭老爷身为户部侍郎,那是高官厚禄。郭汉……啊,是郭三霸少爷,人品端方,才华出众,生的也是一表人才。郭家,家底殷实。郭三霸少爷尚未婚配,说是正房原配之位,就是为楚方玉姑娘虚席以待。” “所以就叫你来提亲?”苏坦妹笑着问道:“郭老爷是不是还告诉你,说给那丫头知道,要是给脸不要脸,我们郭家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媒婆顿时呆了,这话,郭桓还真说过。 第二百零四章 求亲礼物 一脸石化的雀斑媒婆真的不知道这个媒要怎么样才能说下去了,苦着脸看着沈子成,喃喃的说道:“沈大人,我们也只是混口饭吃,你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媒人的好吗?” “我不为难你们。”沈子成笑道:“我这不是客客气气的在跟你们说吗?你们放心好了,只要没有做错事,就算我是锦衣卫的官儿,也不会故意去留难你们的。” 雀斑媒婆半信半疑的看了看沈子成的脸色,觉得这位大人并不像在说谎,才长出了一口气。她从来说媒都是无往而不利,能把死人说活了,就算是天生残疾的姑娘,长得比癞蛤蟆还丑的男人,到了她手里,都能给推销出去。可是今天这媒怕是说不了了,人家两位姑娘家一脸冷冰冰的模样,就差没叫人把她给赶出去了。沈子成这个大煞星又嬉皮笑脸的坐在一边,连郭汉的名字都变成了郭三霸,这媒,还怎么说啊? 雀斑媒婆无奈的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说道:“沈大人,楚姑娘,你们看着怎么办吧?” 楚方玉正要出口拒绝,沈子成忽然给她使了个眼色。楚方玉知道其中必有古怪,便缓缓的说道:“几位媒人先在这里用茶。”说罢,引着沈子成和苏坦妹两人转到内堂去了。 “你干什么?怎么不让我拒绝他们?”楚方玉一进屋就没好气的回头开骂了。 沈子成笑道:“我是想起来一件事,没有必要马上拒绝他们。你看,父母之命,你这边其实是没有的。媒妁之言,就让他们说去。接着要做什么?合八字,看婚书,下聘礼是吗?你只要不拒绝这件事。尽量给我拖着,我就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给你看看。” 楚方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把求助的眼光投向苏坦妹。苏坦妹倒是猜到了七八分,含笑道:“沈公子只管去做吧,我们姐妹知道应该怎么做。只是,你也明白,玉儿和皇上之间的陈年往事,她的婚事,说不得是要惊动皇上的。不要做的太过分了就是。” 沈子成点头道:“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 三人又转出前堂,楚方玉对那几个媒婆淡淡的说道:“今天我很疲倦,你们就不要在这里久留了,有什么,改天再说吧。” 雀斑媒婆一愣神,这可是出怪事了,看着楚方玉就没什么精神头似的,居然没有开口拒绝。不过这对于媒婆可是好事啊,至少人家没有一口回绝,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回去了跟郭家老爷少爷也好交代,媒婆可不怕跑腿,跑的越多,赚的钱就越多。钱越多就越开心。雀斑媒婆吃吃笑了起来,就连脸上的雀斑也似乎少了不少。便依照礼数,把红贴什么的都给留了下来,忙不迭的回郭府报讯去了。 “那我走了。”沈子成一甩袖子,跟着媒婆的身后就要走出去。 楚方玉和苏坦妹两个人静静的站在原地,半晌,楚方玉才问道:“苏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苏坦妹伸出春葱般的手指头在楚方玉那洁白的额头上一按,笑道:“你这个笨丫头,平时机灵古怪,聪明伶俐的。可是到了自己的事,就这么魂不守舍。明天等着看好戏吧。” 楚方玉捂着额头,委屈的看着苏坦妹:“什么好戏啊,好姐姐,跟我说说吧。” 两名女子拉拉扯扯,说着笑着便去了后堂。 暂且不说这边两个姑娘家的事儿,沈子成大摇大摆的走回沈府,一推门就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哎,里里外外的老少爷们,都出来吧。本少爷有大事情要宣布。” 正在收拾着东西的丫鬟,正在做饭的厨子,正在搬柴火的仆人,正在打瞌睡的小疙瘩,连着里边的沈万三、许芝兰等人听见沈子成这一声堪比收破烂的叫喊,急忙都走了出来。沈万三不满的斥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没有体统?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要是传出去的话,锦衣卫的脸面都让你丢了。” “爹,跟您说一件好事。”沈子成笑嘻嘻的走到沈万三的身边,看着众人都围拢了过来,朗声叫道:“本少爷决定要纳正妻了。这位人选不是别人,就是楚方玉楚姑娘。好了,我宣布完了,大家鼓掌。” 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稀里哗啦的掌声。沈万三知道这个儿子必然不是突之举,肯定是有所图谋,于是便随意瞥了他一眼。许芝兰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这么久的日子过去了,终于是到了要纳正妻的时候。不过自己跟楚方玉的关系也算不错,接触的多了,知道这位楚姑娘一点架子也没有,为人好的很,又冰雪聪明,又漂亮可爱。让她来做正妻,的确是实至名归。只可惜的苏姑娘和王姑娘,都是上上之选,可男人的正妻只能有一个啊。 王德芳心中暗叹一声,自己的女儿王璨还是没有做正妻的命啊,不过,自己因祸得福,女儿又是皇帝御赐的天下第一神医。做人也不能太贪心了,得陇望蜀可要不得啊。王德芳本来也是个很大方的人,一想通了心里就没什么牵挂的了。小疙瘩呆呆的看着少爷,这么快就要娶正妻了,算起来的话,过几年自己也应该娶老婆了,要赚钱,要攒钱,小疙瘩的雄心壮志顿时立了起来,一定要娶个像几位少奶奶这么好的女人。 “小疙瘩。”沈子成看到他正在呆,便叫道:“你,现在马上出去,给我找两个能说会道,嗓门大,胆子也大的媒婆来。让她们来沈府见我。钱不是问题,她们开什么价,我就给她们多少钱。记住了啊。” 小疙瘩答应一声,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心里还在琢磨着,少爷还真奇怪。找媒婆还要找嗓门大,胆子大的,难道说,媒婆的胆子大,老婆就容易娶到手吗?怪哉,真是怪哉。不过,这些问题也不是他的小脑袋能想得明白的,只管着先跑出去找人是了。 沈子成转过来看着沈万三:“父母之命是少不了的。这件事,还要请爹做主啊。” 沈万三哈哈大笑:“难道我还会看不上楚方玉这个儿媳妇不成?你放心好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都是有的。我沈万三的儿子要娶媳妇,一定要办的漂漂亮亮的。你放手去办吧。至于聘礼什么的,都不要紧,就算楚方玉要南海珍珠,要雪山熊掌,我沈家没有,我也能找到门路给她弄来。” 沈子成大喜道:“那就多谢爹爹了。” 说完,又走到许芝兰身边,低声咬着耳朵说道:“你也不用担心少爷娶了正妻就会冷落你。少爷这个人,你是知道的,喜新厌旧这种事,是绝对做不出来的。”看着许芝兰脸上一红,沈子成又补了一句:“少爷我是既喜新又不厌旧。都要的。” 许芝兰啐了一口,低声道:“小点声,叫人听到了,以后我还怎么做人啊?” “做人?”沈子成诡异的笑了两声:“我们是应该做个人出来了。为了弥补少爷要娶正妻对你心灵的伤害,少爷决定今天晚上再跟你重温新婚洞房。咱们努力做个小人出来。哈哈哈哈。” 他这么一笑,许芝兰再也受不了,红着脸低着头一路跑到里屋去了,死也不出来。沈子成哈哈大笑,哼着小曲吩咐家人准备酒席,晚上要好好讨论一下自己家的婚姻大事了。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大早上的艳阳高照,万里晴空,爽朗无比。两队人马一东一西朝着楚方玉家走去。东边一队人马,四名媒婆当先开路,身后跟着五六个郭府下人,那些家仆都是清一色的蓝布长袍,雪白的布袜和黑色的布鞋,头上戴着蓝色头巾,裹住髻。手里还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盒。 西边一队人马气势就不同了,小疙瘩骑着高头大马当先开路,八名穿着黑色布衣的仆人紧随其后。其中两人高举牌匾,左边写着:“沈府求亲”,右边写着“琴瑟和美”。还有两人拿着唢呐吹吹打打。另外四人却也提着礼盒。三名媒婆打扮的红艳艳的,一个个看起来就像是熟透的苹果一样。她们嗓门又大,走一路就说一路,喜滋滋的见人就说:“哎,你们知道吗?这是沈家三少爷要求亲了。什么?沈家三少爷你不知道是哪个沈家?真是没见识,就是如今官封锦衣卫同知大人的沈子成小少爷啊。求亲,当然要求咱们京都最好的姑娘啦,就是楚方玉姑娘呗……” 高调,是沈子成给小疙瘩的最高指示。一定要把事情闹大,闹的街知巷闻,要聋子都能听说自己要娶老婆的事情,要哑巴都能惊讶的喊出声来。小疙瘩坚定不移的执行着沈子成的计划,他坐在高头大马上也没闲着,手里拎着一面铜锣,走着走着就“咣咣咣”敲打几下,朗声叫道:“沈家小少爷向楚方玉姑娘求亲,诸位街坊邻里,麻烦让个道儿啊……多谢大家啦。”他的童音还有些稚嫩,没有完全变声过来,就因为如此,才格外尖锐,满街的人都能听得到。 两队人马在楚方玉的家门口不期而遇,东边的雀斑媒婆倒抽一口凉气,难怪昨天沈子成那副模样,搞了半天,今儿个人家就自己派人来求亲了。不过她今天也不惧,昨日回去之后说是遇到了沈子成。郭桓和郭汉两位爷都显得不太在意,郭桓只是说:“沈子成是朝廷里的后起之秀,在皇上面前也颇为得宠,不过我们是去求亲的,不是去求气的。楚方玉要是不答允,难道我们还能把楚方玉给绑上花轿不成?要是楚方玉答应了,别说沈子成只是区区锦衣卫同知,就算他是亲王显贵,又能怎么样?” 郭汉的说法就不同了,他不以为然的说道:“沈子成要是想和本少爷争,那就争好了。你们不用怕他,京都是天子脚下,朗朗乾坤。沈子成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在京都乱来。你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 媒婆们听着郭汉的话,心里直觉也有了底气,是啊,来说媒而已,又不犯法,自己怕什么来着?总不能因为自己说媒,沈子成就大动干戈的把这群人给抓到锦衣卫去严刑拷打吧?何况自己身后是堂堂的郭桓老爷,郭桓老爷的身后是胡惟庸大老爷。那可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呢。 所以,在楚方玉的家门口和沈子成的求亲队伍不期而遇,雀斑媒婆虽然有些吃惊却也不害怕,揶揄道:“从来说媒就是说媒,没见过弄得像是娶亲似的。真是有些奇怪啊。” 小疙瘩翻身跳下马来,叫道:“娶亲是娶亲。我们家少爷是何许人也,求亲也不能跟人家求一样的,不然的话,岂不是显得我们沈府也就是寻常人家?” 雀斑媒婆笑道:“这话听起来是有几分道理,不过媒是不是做得成,却不是排场大就能决定的,不然的话,还要我们媒婆干什么。大家比着赛排场就是了。” 小疙瘩身后的媒婆马上抢了上来,她们是京都嗓门最大的媒婆,此刻,同行相见分外眼红。大嗓门媒婆高声叫道:“比说媒就比,难道我们还怕了你们不成?你家郭少爷和我们沈府少爷,谁能抱得美人归,是要看机缘的。就怕你们几个没那缘分。” 雀斑媒婆大怒,马上就要在楚方玉家门口摆开阵势跟人吵架,只听吱扭一声,楚方玉家的大门打开了。苏坦妹笑着走了出来:“一大清早就听见门外热闹的很,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里办了戏院呢。你们都不要吵了,有什么事,只管说事就行了。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惹了楚姑娘不高兴,一个个都给你们赶走。” 小疙瘩急忙一低头说道:“见过苏姑娘。少爷他……” 苏坦妹含笑让开门口,放众人进去,却没有让小疙瘩说完。其实昨天沈子成那句话一出来,苏坦妹就猜到几分。沈子成这是有意要和郭汉斗一斗,顺便把楚方玉给娶回家。看来自己想做正妻的希望是破灭了。不过,苏坦妹和楚方玉二位一体。两个人姐妹情深,也不会在意这区区名分之别。难道说,楚方玉做了大,就会给苏坦妹小鞋穿不成? 两边人马都挤进了楚方玉家那小小的院落里。楚方玉也走了出来,带着众人去大厅落座。刚一坐下,沈府媒婆就递上婚:“楚姑娘,沈府求亲。这份红贴是沈公子自己写的。要您亲自拆开看。” 楚方玉缓缓拆开红贴,心中暗自猜测沈子成到底是写什么呢?她一直觉得沈子成文采飞扬,见识不凡,难道是要写一封情诗给自己吗?可是她翻开红贴就忍不住轻笑一声。那上边写着:“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带着苏坦妹,带着你的嫁妆,坐着花轿来……” 苏坦妹见楚方玉好笑,不明就里,凑到楚方玉的身边一看,自己的脸颊也忍不住红了起来,暗骂一句:“这个沈子成真是一点正经气都没有。” “好姐姐,他叫我带着你一起去呢,你是去还是不去啊?”楚方玉伸出两根手指头,在苏坦妹的腰上轻轻捏了一下。 “先说你的正经事吧。”苏坦妹红着脸拨开楚方玉的手,走到一边去坐下。 楚方玉在合上婚书之前,却看到下边还有一行小字,那毛笔字写得丑陋无比,一看就知道出自沈子成的手笔,那一句话便是:“暂时谁都不要答应,把婚事往后拖。谢谢。” 一肚子坏水,楚方玉暗自想道。把那红贴收了起来。出口问道:“两家都要来说媒,这可叫人犯难。沈公子人品俊秀,郭公子身家显赫。叫人头疼的很啊,难以决断。” 雀斑媒婆傲然看了看小疙瘩,大声说道:“郭家是官宦世家,郭大人是堂堂侍郎。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小疙瘩不甘示弱,也叫道:“沈公子家产万贯,又是锦衣卫的大人。一般人比得了吗?” 两人说着说着,马上就要吵了起来,楚方玉不悦的咳嗽两声,斥道:“当这里是菜市场吗?乱七八糟的吵什么呢?” 小疙瘩一低头,说道:“楚姑娘,少爷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你,希望你能笑纳。” 说罢,他一招手,两个家仆就提着礼盒走了过来,打开礼盒,满堂顿时一片哗然。这是一盆菊花,但是重要的是,这盆菊花是纯金的。不仅如此,跟真的菊花一般大小,栩栩如生。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手艺才能刻出这样的菊花来。花盆也是极为珍贵的名贵花盆,但是最有价值的,还是这盆菊花。 这份礼物,的确是够重了。 小疙瘩傲然看着雀斑媒婆,笑道:“你们郭府,可有比得上我们少爷这份礼物的吗?” 雀斑媒婆顿时傻了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同伴,看了这盆菊花,忽然之间,大家都明白,郭府的礼物,是怎么也拿不出手了。 第二百零五章 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 众人围拢过来,仔细打量着那盆菊花。这一盆应该是甘菊。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这一盆菊花其实是沈子成晚上抱着一盆花,回到房间里,趁着没有人看到的时候,取出那枚戒指,轻轻那么一点,就把菊花点成了金菊。 “我的天哪,这是何等的手艺……”雀斑媒婆自己都忍不住叫出声来:“看看这根,这花瓣,太真了,这纹路都这么清楚。” 楚方玉也呆住了,她猜到沈子成要送礼的话,绝对是匪夷所思的。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沈子成能够送出一盆巧夺天工的菊花出来。要说整个大明是不是有这样的高手匠人能够打造出如此美丽的菊花,都未必能够。真不知道沈子成到底是从哪里弄出来的。如果要是把这盆菊花变成金子的话,那一点儿也不值钱,最多也就是几两金子罢了。但是珍贵就珍贵在手艺上。谁能把纹路刻画的如此清晰?谁能把菊花雕琢的栩栩如生?光是这份手艺,就足以价值连城。 小疙瘩得意洋洋的抱着金菊走到楚方玉的面前,斯文有礼的把金菊放在桌子上,说道:“楚姑娘,这是我家公子送给你的礼物。还请楚姑娘笑纳。” 楚方玉诧异的掩住了口。她和苏坦妹两人围着那盆金菊仔细的打量起来,都忘记了要回答别人的话。郭府家来的媒婆,一个个都傻了眼,呆呆的看着金菊,脸上写满了沮丧和失望的表情。此消彼长之下,沈府的媒婆得意洋洋,大着嗓门把自己的同行冷嘲热讽了一番。这一次,郭府和沈府争夺楚方玉,乃是京都最轰动的大事,要不了一天,整个京都就都知道了两位公子爷来跟楚方玉求婚的事儿。这盆金菊一拿出手,还不是技惊四座? 郭府的媒婆们已经黯然失色,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像是斗败了的母鸡,准备低着头走出楚方玉的家门口回去跟郭桓复命去了。 可是,楚方玉的一句话,就让郭府的媒婆们重新焕了斗志,楚方玉淡淡的说道:“这份礼物是极好的。可是我还没有看到郭府的礼物呢。是不是郭府的人今天没有带来?不若明日再拿来比比,也好看看大家的诚意!” 雀斑媒婆是何许人也?做媒婆的一定要懂得见风使舵,顺着人说话。一听楚方玉这话,就知道肯定还有戏,便乐呵呵的说道:“楚姑娘真是明白人啊。这话可真没的说。郭府今天只是带了一些薄礼来,没想到有人这么心急,就已经送上厚礼了。这事儿怪不得我们郭府。我这就回去,郭老爷子,郭少爷肯定是准备了大礼,等着明日送来给姑娘瞅瞅。” 楚方玉笑道:“既然是这样便好,这份金菊,我就暂且收下了。等着看看明日郭府的礼物再做定夺吧。”说着,楚方玉缓缓举起茶杯,众人都明白着是要送客的意思,便纷纷告辞了。只有还不明白到底生了什么的小疙瘩,呆呆傻傻的看着楚方玉,不明白为什么楚方玉居然没有马上答应沈子成的求婚。 苏坦妹看到小疙瘩那副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小疙瘩,你别想那么多,回去了只管跟你家少爷说去。一切啊,都在你家少爷的掌握之中。” 小疙瘩看到众人不以为意的样子,知道少爷肯定都已经算准了,便笑着答应了一声,小声说道:“那楚姑娘,我就回家去告诉少爷好消息了。来日,你做了沈府的主母,可要多多关照小疙瘩,事儿就叫我少做,钱呢,就可以多给。小疙瘩先给您拍马屁了。” 楚方玉羞红了脸,忍不住骂道:“好你个小疙瘩,有你这么拍马的吗?将来我做了沈府的主母,就叫你去砍柴火去。一天砍一百斤。砍不够就扣你的工钱。” 小疙瘩嘻嘻哈哈的笑着:“终于掏出来话儿了,未来主母是一心想着要做沈府主母的。好了,我就放心了,回家去也可以理直气壮的跟少爷禀告了。哎呀呀,这说媒啊,真不是我能做的事情……” 楚方玉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不留神上了小疙瘩的当,随手拿起扇子就要追打小疙瘩去。还好这里并没有什么外人,一群人在这里嘻嘻哈哈的说笑打闹,就当是自娱自乐了…… 且不说楚方玉家的情况。那雀斑媒婆一溜小跑回到郭府,抓住门环就砰砰砰的敲门。守在门口的门童打开房门,看到是媒婆,还没来得及问话。雀斑媒婆就已经连声问道:“郭老爷在不在家,少爷在不在家?” 门童答道:“少爷是在,老爷还真的不在家,户部有事,想请老爷去议事了。你们不是去说媒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样了?” 雀斑媒婆打量了一眼这多嘴的门童,一叠连声的叫道:“别问我了,快带我去见郭少爷。” 门童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便引着雀斑媒婆一溜烟的到了内院,走到郭汉的花园门口,叫道:“少爷,媒婆来了。” 这儿是郭汉自己的院落,郭汉是个挺爱享受的人,家里有钱也不在乎,院子里奇石林立,花草葱葱。雕栏玉砌,美轮美奂。只是雀斑媒婆没有心情去看这里的美景,快步走了进去,正巧郭汉走了出来,骂骂咧咧的喝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本少爷正睡觉呢,吵醒本少爷,把你们的屁股都给打烂了在说话。” 雀斑媒婆急忙说道:“郭少爷,说媒的事,十有**是要黄了啊。” 郭汉挑了挑眉毛,挥挥手让雀斑媒婆暂且不要说下去,先把院子里的人都给赶走了个精光,这才走到庭院中的石头圆桌边,斜斜的坐在桌面上,懒洋洋的问道:“能有什么天大个事?说来给本少爷听听。” 媒婆叫苦道:“郭少爷,您是有所不知,今日我们去楚方玉姑娘家中送礼物。居然遇到了沈子成也派人去说媒求婚。两边撞个正着。” 郭汉冷哼一声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沈子成想要娶楚方玉,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家父官居户部侍郎,说句不好听的,卡死了他们锦衣卫的经费不给。看沈子成到时候能怎么办?” 雀斑媒婆点头说道:“是的,郭老爷是大人物,一言九鼎。我说的是,遇到了其实也没什么,咱们做媒婆的,卖的就是嘴皮子的功夫。可是人家沈府拿出手的礼物,那是与众不同啊。一盆纯金打造的菊花……” “纯金?”郭桓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有什么不得了的,纯金而已,一盆菊花能有几两重?你们真是没有见过世面,拿着鸡毛当令箭。少见多怪了吧?告诉你,本少爷奇珍异宝不知道见了多少?纯金打造就不得了?要是楚方玉喜欢,她不是属羊的吗?本少爷可以拿着纯金打造的,跟真羊一般大小的给她送去。花百十斤,我也无所谓。哼。” 雀斑媒婆擦了把脸上的汗,低声说道:“郭少爷啊,那盆菊花贵不是贵在金子上,而是贵在手艺上。”她低着头在花园里看了看,忽然眼前一亮,指着花圃中的一株花说道:“少爷,这么跟您说吧,沈府送去的那盆花,就相当于这一株花,忽然之间变成了金子。惟妙惟肖,真是巧夺天工。这样的宝贝,就算我只是个小媒婆,也知道,绝对是价值连城啊。咱们郭府的礼物,相比之下,就有些送不出去手了。” 郭汉大吃一惊,居然有这么精巧的宝贝?这叫郭家的面子往哪儿放来着?对于这样的官二代,二世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面子给找回来,行啊,楚方玉是不是嫁人已经不重要了。要是自己家拿不出个比沈子成更加精贵的礼物,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背后说郭家穷酸,比不起沈家这么富裕? 什么都可以丢,就是面子不能丢。郭汉寒着脸说道:“当真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你没有骗我?” 雀斑媒婆哭丧着脸说道:“老婆子哪里有胆子去骗您啊。给老婆子雄心豹子胆,老婆子也不敢哦……今天好多人都看到了那盆金菊。其实,就算那是铁打的,单凭那份手艺都足够说得上是价值连城了。老婆子是实在没法把礼物送出手啊。” “行了,我知道了。”郭汉板着脸,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你不用回去了,今天就在我家住下好了。一会儿我吩咐婢女给你收拾一间厢房。你就住在那里吧。礼物的事,待我好好想想。总不能被沈家给压了一头。” 雀斑媒婆连声答应了,看着郭汉的脸色十分难看,急忙找了个借口先退了出去。 雀斑媒婆前脚踏出园子,后边郭汉就狠狠的一巴掌拍在石桌上:“他娘的,居然又被沈子成给压了一头,这口气要是不给出出来,叫我以后怎么见人?比钱是吗?你沈子成有钱,我爹是户部侍郎,户部,管的是天下钱,你再有本事,能跟我斗钱?哼,沈子成,本少爷就叫你知道什么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一口气骂完,郭汉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隐约觉得手掌有些疼痛,低头一看,他手掌上红艳艳的,已经肿起了一块。平时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什么时候打过石头。细皮嫩肉的手掌已经红的不像样子了。郭汉龇牙咧嘴的捂着手,朝后院自己父母居住的地方走了过去。 一路上郭府的下人都看到少爷的脸色不太好,自然没有人敢来招惹他。郭汉径直走到内院,高声叫道:“娘,儿子今天丢人了啊?” 吱扭一声,内院一间大房的房门打开,两名婢女陪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贵妇人走了出来,郭夫人当年也是名门望族之女,年轻的时候生的十分貌美。嫁给郭桓之后,平时很注意保养,尽管自己的儿子郭汉都已经不小了。可是郭夫人看起来依然就像是三十岁的女人似的。风韵依旧,仪态万方。一张鹅蛋脸,细细的弯月眉,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一位风情万种的女子。 郭夫人不满的斥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不怕汗哑了嗓子吗?”她虽然是在批评儿子,可溺爱之情溢于言表。走到郭汉的身边,目光流转,看到郭汉正捧着手掌,失声叫道:“呀,儿子,你怎地把手弄成这样?叫大夫来看了没?小梅,快去请大夫来给少爷看看手……” 那个叫做小梅的婢女答应一声,正要朝外走去。郭汉拦住她,回头对郭夫人说道:“娘,我的手没事,自己拍了一巴掌而已。不过,儿子的心里难受的很。今天,我们郭家的脸面,都被沈子成一个人给下完了。” 郭夫人笑道:“沈子成?就是那个锦衣卫的同知大人?他有什么本事,能把我们整个郭家的脸面都给下光了?你啊,就知道危言耸听。一句实话都没有。以后娘亲再也不相信你了。你爹可是户部侍郎,将来升任尚书也是指日可待。你要稳重一点,日后,你也是要做官的人,别这么轻浮了,好么?” 郭汉拉着郭夫人的手,小声把雀斑媒婆说的那些话,都给郭夫人说了一番。郭夫人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低声嘟囔道:“沈府居然有这样的宝贝,看来当年的沈万三富甲天下,倒不是虚言,被皇上抄了一次家,还能拿出这样的东西出来。我们以前还真是小看了沈府的能耐。” 郭汉叫道:“那可不行,这个面子,我一定要给拿回来,不然的话,儿子以后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在路上看到了沈子成都要绕着弯的走,我可丢不起那人啊。” “放心。”郭夫人的脸上蒙上一层寒霜:“我是不会让我们郭家丢人现眼的。你跟我来。” 说罢,郭夫人转身朝内堂走去,两名婢女自然而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郭汉看到母亲答允了,便笑嘻嘻的跟在郭夫人的身后朝内堂走去,路过那两名婢女的时候,左手伸出在左侧婢女的胸口摸了一把,右手却在小梅的翘臀上拍了一记。然后不顾两个已经羞红脸,委屈不已的婢女,自己得意洋洋的走进了内堂。 郭夫人带着郭汉走进去,到了偏房里边,走到一个大铁柜子前边,吩咐郭汉把门给关上。这才取出钥匙,小心翼翼的把铁柜子打开。柜子设计的十分烦杂,钥匙要按照顺序,连开七个锁眼,错了一个都会把柜子锁死。平时,郭汉也没什么机会来看看柜子里有什么。只知道收藏了不少好东西。郭夫人一打开柜子门,郭汉只觉得眼前一花。这柜子里边,金条金砖,珍珠美玉,翡翠玛瑙,琳琅满目。 郭汉赞叹道:“这么多好东西啊。” 郭夫人不满的斥道:“真是没出息的孩子,这些东西只是值一点点钱罢了,也配叫做什么好东西?”说着,郭夫人把柜门里的夹层,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从里边捧出一个一尺多高的东西出来。 郭汉失声叫道:“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 郭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算你有些眼光,这个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是以珊瑚为树,翡翠为叶,明珠为果。上边每一件物事都极为珍贵,制作的手艺更加是价值连城。不光如此,你看看这夜明珠,二十一颗小夜明珠不难找,难的是,这二十一颗是清一色的大小。色泽圆润,光滑温暖。光是这个珠子,就已经是世上罕有的宝物了。” 郭汉猛咽了几口口水,魂不守舍的说道:“娘,难道要把这个东西给楚方玉?” “小家子气了吧?”郭夫人冷笑道:“什么叫给她?这是你给她的聘礼。她家中没有父母兄弟。这个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她要是嫁到我们郭家,是一定要给带过来的。她的,还不就是你的?再说了,要是她不肯嫁给你的话,这个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她也不好意思收啊。里里外外,我们郭家都是不吃亏的。” “还是娘算的清楚。”郭汉哈哈大笑:“哦哈哈哈,有了这个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我们郭家就绝对不会被沈子成那厮给压了一头。这口气,总算是可以出了。我心里真是太舒服了。” “不过,”郭夫人迟疑了一下说道:“儿子,你还是要谨慎一些。沈子成这个年轻人,来到京都之后并没有太久的时间,却窜起的很快。皇上对他也十分信任。娘知道你看他不顺眼。可是,不顺眼是一回事,官场上,少个敌人,就多一份安全。你爹就是做官的老手,你看他得罪哪个人了?如果不是真有必要,还是不要和沈子成冲突吧。” 郭汉不满的说道:“人家都踩到你儿子的头上了,把你儿子的脑袋都给踩肿了。现在还要给他面子吗?我可做不到。” “好吧!”郭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你明天就把这份礼物送去,看看楚方玉是什么反应吧。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这一份聘礼,可是大明朝开朝以来的独一份了。我就不信,沈子成还有什么好东西!” 第二百零六章 嫁给我 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楚方玉诧异的看着面前的这一棵宝树,郭府的媒婆们得意洋洋的看着楚方玉,这一下还不露脸?一尊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一拿出来,就让整个大堂里的人忍不住失声惊叫了起来。这一棵树,单单以价值来论断,就已经是稀世国宝了。 楚方玉的脸上也有些不好看了,并非是因为对方的礼物把沈子成的礼物给比了下去。而是沈子成应该监视着郭府的一举一动,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呢?难道真的要自己答应郭汉的婚事,才能逼得这个讨厌的家伙出来吗? 雀斑媒婆得意洋洋的说道:“楚姑娘不是说要等今日看看郭府的礼物吗?现在我们少爷的礼物已经到了。楚姑娘是不是还满意呢?” 苏坦妹知道楚方玉为难,便抢着说道:“只是一颗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而已,是不是真的满意,还要慢慢看来。你们着急什么?求婚,又不是必须应承你们。” “是是是!”媒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闭上嘴巴。今天还好沈府的人不在,不然的话,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一拿出来,看看沈子成的面子往哪儿放。 楚方玉正要找个什么由头把这个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给推辞掉,忽然一个人大步走进楚方玉家的院子里来,朗声笑道:“楚姑娘,我郭汉送的着一个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不敢说是大明第一,但是整个京都的官宦人家,能比我这个宝树更加珍贵的东西,只怕也不多了。亲王,我郭汉不敢去比,也比不起。但是一般人家,只是送个什么金菊的,就要跟我郭家相比。那是自取其辱。” 楚方玉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一拍扶手,站了起来,美人怒,就算是怒火中,看着也是风姿卓越。 楚方玉厉声呵斥:“郭公子,你好没有道理。我楚方玉虽然只是个民女。但是家中也不是你随便就能走进来的。难道说,你郭公子走在路上,看着谁家看着门,就要大摇大摆的闯进去不成?圣贤书你是读过的,礼数就一点儿也不懂吗?” 郭汉呆呆的看着楚方玉,没想到这个辣妹子起火来,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 但是瞅着楚方玉因为生气而憋红的小脸,两道拧在一起的柳叶眉,外加那嗔怒的娇憨模样,郭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开始酥麻了。 心中暗想,以我郭家的权势,要娶你个楚方玉还不是手到擒来?现在叫你在我面前叫嚣。到时候把你弄到我的床上,才叫你知道郭公子的厉害。要是不让你叫足了一整夜,就当我郭公子是个娘们。 郭汉深深的吸了口气,淡淡的说道:“既然楚方玉姑娘不满意,那本公子就退到门口,重新来过。” 说着,他还真的一步步退到门口,伸出右手,抓住门环,砰砰砰敲了几下,笑眯眯的问道:“请问楚姑娘在家吗?在下郭汉,特地前来求婚。” 这一下,楚方玉也不好拦着他不给进了,只得气呼呼的一甩袖子,转身坐下。 苏坦妹没好气的看着郭汉,这个花花公子,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她帮着腔说道:“既然郭公子有意前来求婚,那就先坐在一边等着吧。求婚这种事,要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自己跑来的道理。” 郭汉见苏坦妹说的在理,便自己走到一边施施然的坐了下来,给那雀斑媒婆使了个眼色。 媒婆会意,知道是要自己挥口才好的特点,给郭家大大的吹嘘一番。她嬉皮笑脸的凑到楚方玉的身边,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把郭汉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简直是人中俊杰一般。滔滔不绝的说了半晌。 楚方玉一直在纳闷沈子成为什么还不来,正好这个媒婆一直说来说去,就当是给沈子成拖延时间好了。 楚方玉就当她在唱戏,左耳朵进右耳多出的听着那媒婆的言语。雀斑媒婆从日上三竿,说到红日当空。 楚方玉一手托着腮,要不是要注意形象的话,几乎就像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楚方玉家的丫鬟忽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脸慌张的神色。惹得众人都十分奇怪,暗道这个小丫鬟真是一点体统都没有,在这当儿,手忙脚乱的跑来做什么。 小丫鬟径直走到楚方玉的身边,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楚方玉面露喜色,当即站了起来,朝外看去。 郭汉不明就里,也跟着转过脑袋朝外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只见二十名锦衣卫手按秀春刀,整整齐齐的跑了进来,把楚方玉家的小园子都给站满了。 这些锦衣卫的缇骑们站定之后,左右一分,只听唰的一声,清一色的衣袂带风之响。沈子成却是身穿从三品锦衣卫同知官服,大步从门口走了进来。 郭汉一看沈子成,心里就觉得有股火要压不住了,站起来冷笑着说道:“我说是谁这么大的排场。原来是沈大人。怎么着,听说你也朝楚姑娘求亲。不过,求亲归求亲,是不是要带着这么多锦衣卫来把人给抓走啊?” 听着郭汉的讽刺之语,沈子成也不生气,笑呵呵的看着郭汉道:“郭公子神机妙算,赛过诸葛之亮。本官果然是来抓人的。却不是来抓别人,就是郭公子你!” “我?”郭汉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好么,抓我。我犯了什么事?大明律例我比你还清楚。我只是来这里求婚而已,又不是来这里寻衅闹事。再说了,哪怕是我闹事,也应该由五城兵马司来拿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沈子成了?难道说,你们锦衣卫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吗?还是说,你们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沈子成笑眯眯的走到郭汉身边,指着放在中央桌子上的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笑道:“郭公子,别说我不告诉你。今天我来,就是为了这一棵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的。” “怎么了?有钱还犯法吗?”郭汉朗声叫道。 “有钱当然不犯法,可要是这钱来历不明,就犯法了。”沈子成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一本正经的对郭汉说道:“你听清楚了。郭大人出身贫寒,自从当年跟随皇上之后,才步入仕途。累计升官至户部侍郎,这么多年来,我已经给算的很清楚了,皇上的赏赐和郭大人自己的俸禄,如果一文钱都不花的话,总数约为一万多贯钱。另外,郭夫人当年出身于名门望族。家中是有点钱的。但是……”沈子成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看那张纸,只怕是有些年头了,在郭汉的面前晃了一晃:“郭夫人当年的嫁妆都在这里,并没有这一棵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棵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是哪里来的?” 郭汉这才醒悟过来,沈子成这是有备而来啊。一不小心,自己就中了他的圈套,这个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郭汉当然知道它的来历。那是两年前,户部员外郎出缺,有人把传家之宝拿出来贡给郭桓,另外还送了一份绝不亚于这个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的厚礼给胡惟庸,才补了这个员外郎的缺。 可惜,那个家伙命不好,到了户部上任没有多久,就忽然得病死了。郭汉往日还暗笑那个短命鬼,只怕是买官的钱都来不及给赚回来,就已经趴下了。 可是,这个来历怎么也没法跟沈子成说啊。郭汉张口结舌看着沈子成,嗓子眼里支支吾吾的半天,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你不说也不要紧。带你回锦衣卫,好好的审讯。你总是会说的。”沈子成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吓得郭汉浑身一抖,死命抱住大堂上的柱子,尖叫道:“我不跟你回锦衣卫,打死我也不去锦衣卫。你们是不是疯了……”后边这句话却是对着那些送礼来的郭府下人大喊道:“你们快回去找老爷夫人来救我。” 沈子成举起左手,潇洒的打了个响指,吩咐道:“尽管让他们去。” 郭汉惊疑不定的看着沈子成,颤抖着声音问道:“我现在还不是官。就算我家中有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也跟我无关。有本事你去找我爹啊。你来找我算什么。欺负老百姓吗?”这句话一说完,郭汉似乎福至心灵,猛然拔腿朝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撕心裂肺的狂喊道:“来人啊,都来看啊,锦衣卫仗势欺人,冤枉老百姓啦……” 沈子成带来的二十名锦衣卫,其中便有新佑卫门,他就站在最后,守在门口。看到郭汉大步跑了过来,新佑卫门飞起一脚踢中郭汉的胸口,随即大脚落下,踩在郭汉的背上。 郭汉哪里有能力去跟新佑卫门打架,索性耍赖就赖在地上,哭喊道:“锦衣卫打人啦,锦衣卫冤枉良民……” 楚方玉家的大门就敞开着,过路的行人也不少,伸头一看,只见一个魁梧的锦衣卫将一个少年郎踩在脚下,许多人忍不住对锦衣卫指指点点起来。只道是这皇帝亲军在京都欺负人来着。 新佑卫门也不跟郭汉废话,一把将郭汉的头巾摘掉,抓住他的头,将他的脑袋提的面朝门外。 这一下,本来议论纷纷的舆论顿时一边倒。围观的老百姓一看抓的是著名的京都郭三霸,甚至有人拍手叫好起来。 郭汉在京都出了名的吃霸王餐,听霸王戏,上霸王床。也不知道在京都的名声已经烂成了什么样子。 就说他上霸王床好了,不光是去妓院青楼不给钱。有时候看中了人家穷苦人家的女子,二话不说就伙同几个恶少,将那女子抓走凌辱一番。以前,五城兵马司不敢管,应天府衙门也不敢管。郭汉的胆子自然越来越大。在京都的名气也就越来越臭了。 现在看到郭三霸被锦衣卫踩在脚下,老百姓的情绪是很容易点燃的,一个个都欢呼起来,称赞锦衣卫到底是为京都除害啊。 沈子成施施然的走了出来,面对着群情激动的老百姓,朗声说道:“诸位且不要欢呼。今日捉拿郭汉,其实是为了他们郭府那一颗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的。至于郭汉是不是有罪,要审过才知道呢。” “不用审了,郭三霸这种人,杀头都是便宜他的。”终于有胆子大的人,率先喊了出来,指着郭汉的脸就大骂起来,或许这个人的家中曾经吃过郭汉的亏吧。 人群顿时再度喧嚣起来,有人对着郭汉指指点点的说道:“就是这个家伙,以前我爹开酒楼,我大小也是个少爷。后来郭汉天天带人去吃,连吃带拿。从来不给钱。气得我爹酒楼也不开了……” “你这也叫事?”有人嗤之以鼻:“我一个堂弟,当初就是走在路上的时候,遇到了郭三霸。我堂弟是天生的斜眼,他要是面朝郭三霸,肯定不是在看郭三霸啊。结果这个恶少,非说我堂弟眯缝着眼睛瞅他,是不给他们郭家面子。二话不说就吩咐家丁打我堂弟一顿,打得我堂弟右腿断了,接好了之后也成了残疾,走路一瘸一拐。到现在已经快二十三岁的人了,还说不到媳妇。这都是郭三霸干的好事啊……” “呜呜呜……”忽然有人哭了起来,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妙龄少女,眼眶含泪看着郭三霸。众人顿时恍然,这个女子只怕是遭了郭三霸的毒手啊。想必,这个亏吃的还不算小呢。 那女子哭了两声,见大家伙儿都看着她,挺不好意思的,便擦了擦眼泪说道:“这个郭三霸,到处为非作歹,我大哥就是被他打……” 她的话还没说完,众人齐齐出了口气,如此标志的姑娘,要是也遭了郭三霸的毒手,岂不是太可惜了。还好不是众人所料想的那件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说到郭汉的罪行也就罄竹难书。骂到激愤处,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块就要朝郭汉的身上砸去。 沈子成笑眯眯的看着郭汉被砸了好几下,这才挡上前去,挥舞着双手说道:“诸位街坊,稍安勿躁。我都已经说了,这个案子,是要请郭汉回去协助调查。暂时他是不是有罪,还难说的很。大家不要冲动,要淡定,淡定。不要一下子失手打死了他,到时候还得判你们的罪呢,那就不值得了啊!” “沈子成,你好狠。”郭汉恶狠狠的骂道:“我爹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当真?”沈子成扭头看着鼻青脸肿的郭汉,笑道:“你真是个硬骨头,看来本官不应该给你挡着石头的。” 说着,沈子成施施然的走到一边,让了出来。 门外那些围观的人们看到沈子成走开,忍不住又是丢了一堆东西过去,只是他们都记着沈子成说的话,生怕打出了人命,手下留情,只是用烂鸡蛋,臭白菜帮子,自己的破鞋等等打不死人的东西丢了过去。 郭汉叫苦不迭,想要低头,可是头被新佑卫门抓在手里,脸上满是臭烘烘的蛋黄、烂白菜。刚刚想要张口求饶,嘴巴一张,就是一个臭鸡蛋打入口中,一股股难以名言的味道,让郭汉恶心的几乎想要吐出来。 沈子成笑眯眯的看着众人,说道:“好了好大,别打了。还是给郭公子留点小小的面子吧。”他再度走到郭汉的身前,众人这才停止了砸郭汉的行动。 郭汉冷哼一声:“沈子成,你打的好算盘,今天这么一闹,我爹肯定会知道。就算你把我带到锦衣卫,可是你记得,我有功名在身,况且我没有罪名。你格不了我的功名,也就无法对我用刑。我家不是寻常人家可以任你欺负。我爹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我明白!”沈子成诚恳的说道:“要和一个户部侍郎撕破脸,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大家就闹呗。还有啊,带你去锦衣卫,那是为了保护你,要不然的话,你看看街上这些人,随时可能打死你。郭三霸啊郭三霸,你也看清楚了你在京都的名声到底有多臭。做人做到你这份上,也算是难得了。佩服!佩服!” 郭汉嗷嗷吐了一会儿,不再理会沈子成,心中暗自盘算着怎么脱困。 沈子成径直走到大厅里,看着那一颗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对楚方玉说道:“楚姑娘,这棵树这么好看,我却要把它带回锦衣卫衙门当证物了。你可别舍不得啊!” 楚方玉没好气的说道:“行啊,昨天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派人来求婚,今日就连一个动静也没有。这样没有诚意的人,我还是不嫁好了。我就不信,不嫁这个言而无信的家伙,本姑娘还能嫁不掉了?” 那二十名锦衣卫都忍不住好笑,但是看到沈子成扭过头看着他们的时候,立刻一个个变成了泥塑木雕,动也不动,假装聋子。 沈子成嬉笑着说道:“玉儿,你听我说。” “说什么啊!”楚方玉冷冷的斥道:“我才不信你的花言巧语。” “我爱你。”沈子成严肃的看着楚方玉,低声说道:“嫁给我。” 第二百零七章 好戏开锣 “你……”楚方玉脸上一红,急忙看了看身边的人,低声斥道:“你怎么在这里说啊。”她那一颗心脏还在扑通扑通乱跳呢。从来大明朝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当事人自己跑到面前说的,而且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苏坦妹心里微微有些失落,就算是再豁达的女子,此时此刻多少也有些不满。不过还好,楚方玉是她的好姐妹。和玉儿一起的话,自己也不算委屈了。 沈子成嬉笑着说道:“有什么敢不敢的,大明朝,很多人都不敢。但是我敢,要是我跟其他人一个德行。以你们姐妹俩的眼光,还能看得上我?” 沈子成不管两女羞红了脸,哈哈大笑着转身而去,走到门口,对着锦衣卫们厉声喝道:“把郭汉给我带回锦衣卫衙门。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也给我拿回去。” 新佑卫门松开手脚,把郭汉丢给其他锦衣卫看着,自己去捧了那个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这也是沈子成的意思,他知道新佑卫门是个老实人,绝对不会对那个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做什么。可要是换了别人,手里捧着这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只怕是要忍不住从上边扯下一片翡翠,拔下两个夜明珠来的。 一行锦衣卫耀武扬威的朝着锦衣卫衙门而去,刚刚踏进大门口,毛骧就忙不迭的走过来,拉住沈子成的手腕,将他扯到一边,低声说道:“我说沈老弟啊,你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把郭汉给抓来了。他爹……” “他爹是户部侍郎郭桓嘛,这个我知道。”沈子成冷冷的说道:“这头大老虎,就是这次我要打的对象。锦衣卫不能总是碰一些小鱼小虾,遇到真正的大鳄,也要有胆子给打下来才行。” 毛骧叹息道:“你这么说,我们锦衣卫就难做了。锦衣卫虽然地位独特,可开销不是一般的庞大。一直以来,户部还是十分支持我们的。这一次,动了郭汉,别的不说。户部是肯定要卡住锦衣卫的咽喉了。他们不给钱,哭穷,咱们能怎么办?再说,郭桓在朝中势力庞大,跟许多大员交好,并非一般人物。要是你随随便便就动了他的儿子,回过头来,再抓不到什么把柄的话。这个梁子就算是结下了,以后,跟郭桓,你可有得斗呢。” “证据就在这里。”沈子成笑着指着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说道:“毛大人,你不必担心,这次捉拿郭汉,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就算是将来有什么麻烦。也是我沈子成一个人扛下了。绝不连累锦衣卫。而且,郭桓的屁股是不是那么干净,一查就知道了。又何必担心呢。我只记得皇上说过。只要是胆敢在大明朝犯事的。锦衣卫就要有胆子去抓。好嘛,应天府衙门不敢查,五城兵马司不敢抓,御史台不敢说话。要是连锦衣卫也不敢动。以后那些个贪官污吏,岂不是要把尾巴翘上天?到时候,皇上的颜面放哪里?朝廷的脸面放哪里?天下间老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啊!” 毛骧看到沈子成搬出这么多大道理来,连朱元璋都被他扛出来了。也无话可说,只低声吩咐了一句:“沈老弟,不管怎么说,你是锦衣卫的同知,我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咱们关上门来都是一家人。我也知道,许多缇骑背地里都是笑我这个人,只会做好人,不愿意去得罪人。但是我丑话说白了。皇上的意思很清楚。将来,锦衣卫是你的。我是要回家种田去的。你只管放手去做吧。就算拖了我下水。我也有办法洗干净。我就不给你碍手碍脚了。” 毛骧一句话算是把锦衣卫交给了沈子成,说罢,他就背着手,微微佝偻着身体,慢慢的朝里边走去了。 沈子成默默的看着这位从大内亲军都督府一直坐到锦衣卫的老前辈,自己缓缓的朝后退去,走到新佑卫门的身边,低声吩咐道:“新佑卫门,把郭汉带到大牢里先关起来,不准任何人对他用刑。也不准任何人接触他,我要你亲自看守他。” “放心吧。大人。”新佑卫门沉稳的答应了一声,这些日子来,他的汉语是越说越流利了。 沈子成低声吩咐了几句,自己离开了锦衣卫,只带了唐一鸣一个人随行。 燕王府中,纪纲快步走进朱棣的书房,低声禀告了几句。朱棣浓眉一展,把手中羊毫放下,重重的一拍桌子,笑道:“沈子成,不枉本王看重你。这么快就出手了。做的好,做的漂亮。” 纪纲插口道:“锦衣卫这次大动干戈把郭汉拿下。要定郭汉的罪是容易的很。可是要定郭桓的罪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吧。人家怎么说也是元老大臣,在朝中的势力根深蒂固。仅仅因为一颗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就想要撼动郭桓,未免有些……” “你是想说沈子成未免太天真了?”朱棣笑道:“纪纲啊纪纲,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做锦衣卫同知,而你却不行的原因。你也知道郭桓的势力根深蒂固。那沈子成为什么要突然对郭桓动手?郭桓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会输给沈子成吗?不会的,这一次,表面看起来对于郭桓是个危机。其实,无论是沈子成还是郭桓,都很明白,最后的结果,只是无疾而终罢了。” 纪纲诧异的问道:“那燕王的意思是……” 朱棣笑了笑。别人不说,朱元璋是什么样的人?郭桓和胡惟庸等人在底下的小动作难道朱元璋就真的不知道吗?这是不可能的。朱元璋有自己的班底,他现在不动郭桓和胡惟庸是因为他们还有用。到了这两个人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朱元璋就会毫不犹豫的把郭桓和胡惟庸连根拔起。朱元璋的本事,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到的。现在,郭桓肯定是不会被动的。朱棣很明白! 但是沈子成这么做,就是在向朱元璋表明自己的态度。胡惟庸、郭桓等人不是要跟老子过不起吗?行,他们趁着我不在京都,就背后给我穿小鞋,这口气我不忍。 我就是要爆,就是要跟郭家斗一斗,必要的时候,还要把胡家也给拉下水。朝廷我给闹个天翻地覆。 要是别人这么闹,朱元璋想都不想就斩了他。但是沈子成闹就没事。这只是因为,朱元璋很看重他,也很喜欢他,并且,沈子成跟楚方玉求亲,十拿九稳。多了楚方玉这层关系,朱元璋简直会把他当半个女婿来看。又怎么会怪罪沈子成呢? 而且,沈子成这个态度一出来,也是让朱元璋放心的。锦衣卫手中的权柄很大,一旦和大臣勾结起来,造成的后果十分严重。朱元璋不希望出现这样的局面。 沈子成这么一闹,就是把自己推向整个文官系统的对立面。让朱元璋在使用锦衣卫的时候更加放心。 这也不是唯一的好处,另一个好处就是,在京都留下一个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霸道名声。看看沈子成去了山西之后,哪个还敢在京都乱咬沈子成的舌根子。 看了看纪纲有些迷惑的眼睛,朱棣笑道:“你别想了,这本来就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吩咐下去,备马,我要入宫面圣。” 纪纲看了看天色,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又多嘴问了一句:“燕王,现在入宫,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快?”朱棣哑然失笑:“我还嫌慢呢,沈子成都已经动手了,我现在不跑到宫里去帮他拉住父皇,难道等着郭桓去父皇面前哭诉啊?”顿了顿,朱棣低声对纪纲说道:“你要记清楚一件事。沈子成的利益和本王的利益是一致的。就目前能看到的未来里,我和他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明白吗?” 纪纲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其实他还是不太明白,不过不要紧,有了朱棣这句话,大不了自己以后也把沈子成当成自己的头儿来伺候着就行了。 朱棣长身立起,带着纪纲快步走了出去………… “老爷,你可要想办法把儿子救出来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 郭夫人哭哭啼啼的拉着郭桓的袍角,瘫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嘶喊道:“那些锦衣卫简直就是虎狼,他们把儿子抓走了。那锦衣卫的大牢里不知道多少可怕的刑罚在等着他。我的天哪……可怜我的心肝儿,从小到大,都没人舍得打他一个手指头。锦衣卫那里的苦,叫他怎么吃得消啊。” 郭桓愤怒的甩开郭夫人,指着她破口大骂道:“就是你这个头长见识短的误事。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是个宝物,但是这也能随便拿出去的吗?我们郭家有多少家底?为什么我会把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锁在最里边。可是你还让儿子拿出去显摆……” 郭夫人哭喊道:“什么叫我拿出去给儿子显摆,那是给楚方玉当聘礼的。我知道能有几个人看到啊?那不是为了给郭府争个面子回来吗?你不是有本事吗?你不是跟右相大人交好吗?你去把儿子救出来啊。” 郭桓怒气冲冲的一脚将身边的凳子踢飞,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他在户部,听到儿子被抓的消息,马上就飞也似的跑了回来,一问,果然是自己的老婆误事,把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拿去给儿子显摆。 古人云,财不可外露。这一露富,马上就出事了。郭桓好歹也是户部侍郎,手握大权。他管的就是大明的钱财。家里有这样的宝物,大家会很自然的想到,哦,这就是郭大人中饱私囊的证据啊。 朱元璋这个人是最恨贪官污吏的。郭桓一直以来做事都是小心谨慎,尽量不留下任何把柄,没想到这次被老婆和败家子给害了。 想到朱元璋那雷厉风行的手段。郭桓心中忍不住一阵哆嗦,抱了抱膀子,似乎觉得有些寒冷。 郭夫人哭喊了半天,看郭桓也不言语,过了一会儿,便爬起来,哀求道:“老爷,就算都是我的错。把我丢给锦衣卫都行。可是儿子没有错啊。他身娇肉贵的,到了锦衣卫衙门,三拳两脚就能打死他。老爷,求求你,去救救他吧。” 郭桓一股怒气出来之后,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安抚妻子道:“你当我想这样吗?这次被沈子成揪住把柄,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朝廷里边要乱上好一阵子。我也要想想办法,不能被沈子成趁机把事情闹大。” 郭夫人擦了把眼泪说道:“老爷,这次就看您的了。儿子千万不能有事。” 郭桓点了点头:“行了,我这就去见右相大人去。” 沈子成这突如其来的一招,让半个京都的官场都陷入地震之中。所有的官员情不自禁的在想,自己是不是当初在充当了排挤沈子成的角色。 其实,排挤他倒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沈子成看起来是疯了,带着锦衣卫跟户部开战了。连郭桓的面子,沈子成都不买账了。不仅如此,还大大的羞辱了郭汉一番,让郭桓从里子到面子,全都丢了个干干净净。 许多幸灾乐祸的官员,还等着看郭桓要如何反击。有了郭桓这个底子放在这里,就算是锦衣卫又能真的扳倒他吗?斗吧,就闹吧!京都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棣儿,你不用替沈子成说这么多话。父皇心里都明白。”朱元璋难得露出了笑容,今天晚上吃饭的就不止是他和马皇后两人的,朱棣和朱标也在一旁陪着。 太子朱标缓缓的说道:“沈子成这次做的事,从法理上来看,是没有错的。锦衣卫本来就有权力去查这些事。郭家忽然拿出一个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来,难免让人猜忌。沈子成去查吧,若是有问题,就把郭桓法办。如若不然,就放了郭汉便是。” 朱棣听了这番话,却是对朱元璋和朱标说道:“不是我为沈子成说好话。太子哥哥,你想,沈子成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户部侍郎动手。要知道,锦衣卫的指挥使也不过是三品官而已。他是冒了风险的。咱们大明,需要这样的有勇气的人。” 朱元璋不满的看了朱标一眼,这个长子宽厚仁爱,性格是非常好的,完全得了马皇后的遗传,正因为如此,朱元璋十分喜爱这个长子。相对来说,朱棣的性格更加像自己。可惜啊!朱标这一番话,明显的表现出他浅薄的政治能力。 马皇后淡淡的说道:“你们都在说沈子成,这个年轻人,做事到底怎么样,为娘的也曾经听说过一些。要是想要沈子成办事方便,最好是赐锦衣卫一个诏狱好了。” “诏狱?”朱标反问道。 朱元璋看了看马皇后,说道:“皇后的意思是可直接拷掠刑讯,取旨行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三法司均无权过问?” “嗯,就因为锦衣卫指挥使才不过是三品官儿,面对二品大员,一品大员的时候,做事难免束手束脚。既然如此,不如皇上让他们放开了手脚去做就是了。锦衣卫再厉害,也是皇上手中的刀枪。皇上要用他们去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马皇后微笑着说道。 朱元璋想了想,说道:“这也是一个办法。” 他扭过头来看着朱标说道:“太子,你要听清楚了。锦衣卫,是朕的创,古制没有。所以也没有先例可循。既然如此,锦衣卫就要做以前从来没有人敢做的事。日后,你要记清楚你母后说的这些,国之利器,一定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朱标点头答应了。 朱棣脸上却是微微变色,有了诏狱,锦衣卫的权力就更加庞大,自己就要和沈子成走的更紧。才能保证这么强大的机构不会掉转枪口来对付自己。 “父皇,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郭桓明日上朝,一定会连同许多官员一起弹劾锦衣卫。至于那个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的来历,郭桓自然也可以说得绝无破绽。”朱棣镇定了一下,说道:“父皇准备怎么应付这一干臣子呢?” 朱元璋没有回答,却笑着看了看朱标:“太子,你说应该怎么应付?” 朱标思索了一番:“父皇,儿臣以为,这件案子既然是锦衣卫已经翻出来了,不如就让锦衣卫移交给大理寺和刑部,联手去查。整个审讯的过程,要做到公开,公正,公平。必要的时候,儿臣或者燕王也可以去听审,保证给郭家一个公平的环境。” 朱元璋笑道:“你倒是有些小聪明的。移交……倒也不是不能移交,这么说吧。明日上朝,你去了之后,只要有人说到这件事。朕就叫你回答。然后你自己看着办。太子,你是大人,要是肩负起整个大明传承的。这件事,我就让你自己锻炼一下,千万不要叫朕失望啊。” 朱标朗声答道:“儿臣一定竭尽所能,为父皇排忧。” 朱棣暗中轻笑两声,这出戏,到了明日,才算正式开锣了,今天,只不过是亮亮过场而已。 第二百零八章 大闹朝堂 锦衣卫的大牢里,阴森带着丝丝的潮气,娇生惯养的郭汉被关押在这里,愁眉苦脸的等着自己的命运,虽然锦衣卫并没有出手毒打他。可是郭汉依然吓得够呛。 那些锦衣卫简直就是杀人不眨眼的范儿,看着郭汉这个官二代,清一色的目中无人。 沈子成施施然的走进大牢,守卫的缇骑看到同知大人来了,急忙走上前施礼。 “不必多礼了。”沈子成喝退了众人,独自走到郭汉的牢房前,隔着栅栏看着郭汉。 守在门口的锦衣卫看到大人停留在那里,急忙端着一个小板凳喜颠颠的给沈子成送了过来,还拿袖子在板凳上擦了擦。沈子成也不客气,坐了下来,对那锦衣卫说道:“你在外边候着吧,我跟郭公子随便聊几句。” “遵命,大人。”那个锦衣卫十分识相的一抱拳,闪人离去。 “郭汉,这一夜睡的安好吧?”沈子成笑嘻嘻的看着郭汉:“锦衣卫这里条件是差了一些,不过郭公子应该还能适应。起码夜里十分安静。咱们锦衣卫最近没有抓什么人。偌大的地牢里,就郭公子和几个看守的缇骑,夜深人静的时候,还能听见露珠在树叶上凝结的声音,飞鸟从夜空中惊起的响动。应该是十分惬意的。” 郭汉正要大骂出口,却想起来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咬着牙翻着眼睛看着沈子成,冷冷的说道:“沈子成,你就说风凉话吧,有朝一日,我总会让你连本带利都还给我。” “那就看你是不是有这个本事了。”沈子成透过牢房的天窗朝外看去,只见天色隐约透出一丝明亮,说道:“我是上朝之前先跟你打个招呼,今天上朝,一定十分热闹,令尊听说连夜找了不少人,要联名在今天的朝会上弹劾我。好戏就要开演了,郭公子也是主角之一,可惜的是,郭公子却没法亲自去朝会看戏。真是可惜啊。” “我爹一定会想办法把我救出去的。”郭汉自信的说道:“就凭你区区一个锦衣卫同知,就像靠着一棵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拿下我爹。痴心妄想吧。” 沈子成也不生气,平静的说道:“今天上完朝之后,我一定会把上朝的故事,请个说书先生来,给你从头唱到尾,唱上一番。” 郭汉大怒,猛扑过来,双手抓住木栅栏用力摇晃着,大骂道:“沈子成,你不要欺人太甚。山不转水转,有朝一日你落在我手里的时候,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守在外边的锦衣卫听见响动,一溜烟的跑了过来,看着郭汉正奋力摇晃栅栏门,举起刀鞘照着脸上就给了郭汉一下,骂道:“翻了天了,从来到锦衣卫的,没有见过郭公子这么霸道的。敢对我们沈大人无礼,什么玩意啊。” 沈子成乐呵呵的站了起来,把身上的衣服整了整,笑道:“恶人总需恶人磨。你们留在这里陪着郭公子好好聊聊天,他要是饿了,就给点东西吃。渴了,就给点水喝。咱们锦衣卫虽然是清水衙门,可也不能亏待了富家公子啊。” 说罢,沈子成飘然远去,锦衣卫衙门外边早就备好了马儿。沈子成在唐一鸣的服侍下,上了马儿,几名锦衣卫护着沈子成,一溜烟朝皇宫跑去了。 等待上朝的官员们正三五成群的聊着天,许多人谈话的内容都是沈子成昨日抓了郭汉的事情。 很久以来,没有人敢正面和胡惟庸、郭桓的体系对敌了。沈子成就算最近很是得朱元璋的欢心,这么做也的确大胆了一些。大家伙儿说话都留了些心思。 一来,这儿是皇宫,说不定就被有心人听了去。 二来,胡惟庸、郭桓等人就在身边,锦衣卫不能得罪,胡惟庸、郭桓更加不能得罪,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好。 沈子成到了皇宫,径直走了进来,大家不是穿着文官的袍子,就是穿着武将的服色,只有沈子成的飞鱼服显得十分醒目。 他一路走进来,就像是歌坛巨星入场似的,笑着跟诸位大臣打着招呼。远远的看到郭桓、胡惟庸等人站在一起,沈子成也不在意,左顾右盼,半天才找到晋王朱棡和燕王朱棣所在的方位,只是还没来得及走过去说话,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太监就走出来,尖着嗓子叫道:“上朝……” 官员们整整齐齐的排好了队伍,沈子成是从三品的官员,在武官一系中站的也算是颇为靠前。跟随众人大步走了进去。 朱元璋龙行虎步走入大殿之中,端坐下来,太子朱标站在朱元璋的右手下方。文武官员左右分开列好。小太监一甩拂尘叫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郭桓偷眼看了看沈子成,一咬牙就走了出来,躬身举着节笏道:“皇上,臣郭桓有事启奏。” “说。”朱元璋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只是像往常一样,平静的说道。 郭桓站直了身体,伸手指着沈子成说道:“皇上,锦衣卫实在是太过分了。昨日我儿子郭汉,带着我郭家的礼物去楚方玉姑娘家里求婚。没想到,沈子成因为也朝楚姑娘求婚,居然公报私仇。带着锦衣卫的缇骑,将我儿子拿到锦衣卫。关押了一天一夜。到现在依然没有释放。臣弹劾沈子成公报私仇,滥用公帑。请皇上明查,将沈子成革职查办。” 郭桓一开口就是重磅炸弹出来,革职查办,对于一个正当红的从三品大员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心思敏捷的官员们立刻就闻出了味道。这就好像是去菜市场买菜一般。先要个不可能的价钱,跟着再慢慢往下砍。这件事想把沈子成革职查办,那是痴心妄想。但是能把沈子成手中的权力限制一些,让他知道郭大人的厉害,还是很值得的。 朱元璋诧异的说道:“居然有这等事?”他扭过头看着沈子成说道:“沈卿家,你出来说说,事情到底是怎样?” “是,皇上。”沈子成冷冷的扫了郭桓一眼,大步走到殿中,躬身道:“昨日臣在锦衣卫巡视。忽然接到线报,说是郭桓大人的儿子——郭汉,带着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前去楚方玉姑娘家中求婚。皇上,那棵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高约一尺多,乃是用海底珊瑚制作。上面的翡翠名贵无比,二十一颗夜明珠更是价值连城。这么一棵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不知道郭家是怎么得来的?臣身为锦衣卫同知,兼管督查风闻司。听到这样的消息,怎么能不去查问呢?是,郭汉是在锦衣卫被关了一天,不过,臣没有对他用刑,依然在苦口婆心的劝说郭公子说清楚这个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的来历。可是郭汉一直什么都不说。臣也无可奈何。” 朱元璋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清楚,但是看到两人在自己面前斗宝,依然觉得十分可笑。大明皇帝冷冷的扫了一眼郭桓,听沈子成那么描述,郭桓这个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的确是稀世珍宝。看来,这些年郭家没少从国库里偷钱,也没少接受下属官员的贿赂啊。 郭桓一看朱元璋的眼神,心知不妙,抢着说道:“皇上,沈子成这是血口喷人。臣就在御前当面质问沈子成,前一日,沈府送了一棵金菊,纯金打造,价值连城。我倒要问问,沈家已经被皇上抄了家。说是家传之宝,也没人相信吧。那棵金菊,难道是沈公子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赚到的?说出来,哪个会信?” 朱元璋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郭桓的脑子还是转的挺快的,先把脏水反过来泼在沈子成的身上。郭家好歹也做官数十年,能够找出来有一棵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的理由,并不困难,但是沈子成的那棵金菊,就不太好解释了。 朱元璋饶有兴致的看着沈子成,沉声说道:“对啊,沈卿家,你有什么解释,说出来,朕也有些迷惑呢。” 沈子成朗声说道:“皇上,那一棵金菊,只是用了几两黄金而已。臣家里是做生意的。生意做的大小,皇上也知道。臣有几两黄金,并不算什么吧?” 朱元璋顺着沈子成的话头说道:“嗯,沈卿家说得有理。” 郭桓一听就急了,抢着说道:“皇上,沈子成这是胡说八道,几两黄金,现在这儿的大臣都能拿得出来。可是沈子成那一棵金菊价值连城,手艺精妙,非是雕琢大师不能做出来。臣倒是要问问沈子成,是哪一位大师给沈家做的。这一棵金菊,倒是花了沈家多少钱财?” 郭桓这个问题几乎是胜券在握,大明有名的高手匠人就是那么几个,达官贵人想要他们做些东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到了这种大师级的地位,就算是想去找他们,都未必能找得到。人家做出来的,不仅仅是一个装饰品,而且还是艺术品。每一件都要花费他们几个月甚至是几年的功夫。沈子成,买得起吗? 百余道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在沈子成的身上,看他怎么回答。 朱元璋笑道:“朕也来了兴趣,沈卿家,是哪位高手匠人做的金菊,朕也找他为皇宫做一只。黄金几两,朕还是拿得出来的。至于他的手工费……朕给他一笔钱,再御笔给他写一个——天下第一妙手的牌匾,想必,他也应该满意了吧。” “谢皇上赐匾。”沈子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叩道:“臣谢主隆恩。” “什么意思?”朱元璋诧异的问道。 沈子成抬起头,狡黠的一笑:“皇上谬赞了,皇上说的那位高手匠人,就是区区沈子成是也。那几两黄金,是我们沈家的,那个金菊,是臣自己一手一脚闲着没事雕琢出来的。皇上若是喜欢,臣马上给皇上雕一个去。黄金,臣自己出,手工费,自然是一文钱也不要的。至于牌匾,皇上您都开了口,臣也就却之不恭了。” “你……你……”郭桓气得七窍生烟。看着沈子成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能够雕刻出金菊的人来,就那一脸坏坏的痞子样? 朱元璋抚掌笑道:“原来就是沈卿家你自己雕的啊。朕还不知道沈卿家还有这样的本事。好,不过,朕也不占你的便宜,牌匾赐给你。朕再给你黄金二十两。一个月之后,可能把金菊给朕?” 老子用戒指点一下就行了,还用一个月?一个时辰就足够了。沈子成心中暗笑不已,当然,脸上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叩说道:“皇上要臣雕刻金菊,那是臣的荣幸。一个月之内,臣保证把金菊交给皇上。” 郭桓气得嘴都快歪了,还没等他说话,朱元璋就吩咐道:“沈卿家,站起来吧。” 沈子成施施然的站了起来,侧过脸来看着郭桓说道:“郭大人,现在你是不是可以解释一下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的来历呢?” “皇上。”郭桓转身对朱元璋说道:“臣家里的宅子是皇上御赐的。这宅子当年住的是一个蒙古亲王赤密尔鲁。臣承蒙皇上的恩典,住进这个宅子里。一直谨小慎微,生怕辜负了皇恩。后来因为后院有些破败,臣就叫家丁翻修,挖地三尺,没想到在地下挖出一个铁盒子,打开一看就是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臣自认是有贪心的,当时没有想着把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进贡……” 朱元璋微微笑道:“郭卿家,你的意思说,这个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乃是之前那个蒙古亲王赤密尔鲁的?不要紧,当初朕把宅子赐给你的时候就已经说了。宅子,连同宅子里的一切都是你的。别说你挖了个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出来,就算你挖了蒙古大汗的宝库出来,朕也不会跟你出尔反尔。这个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你就留着吧,朕不追究了。” “皇上圣明。”郭桓跪拜道。 郭桓的小算盘打的也很精明,什么叫自己留着?没戏,这个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已经见了光,就不可能留在自己这里。回头还得找个机会,要么就是马皇后的寿辰,要么就是太子朱标的生日,寻个由头,把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进贡给皇帝得了。这玩意,现在留在手里烫手啊。 “皇上,臣依然要弹劾沈子成。”郭桓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大声说道:“沈子成滥用职权,没有查清楚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的来历,就抓走我的儿子,并且让市井无赖,对臣的儿子肆意侮辱。这等心术的人,怎么能统帅皇帝亲军?” “哦……”朱元璋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并不说话。 朱棡一听朱元璋这么一哦,以他对朱元璋的了解,就知道接下来朱元璋要飙了。今天朱元璋已经很给郭桓面子了,接下来把郭汉给放了,大家都清白了,都有面子了,事儿就算过去了。 但是郭桓现在死咬着沈子成不松口,这就是要惹朱元璋不开心了。 朱棡很明白,朱元璋这个人十分护短,要是他看着沈子成顺眼的话,谁弹劾都没用。 胡惟庸也很明白朱元璋的这个脾气,但是没有办法啊。昨天他和郭桓商量了半夜。现在锦衣卫的权力越来越大,要是不能及早给压制着,将来就是自己的大麻烦。无论出于哪个理由。都要抓住这个机会,联合文官系统的力量,给朱元璋施加压力。就算惹得朱元璋一时不高兴,也要死活把锦衣卫给打下去。 朱元璋不开心的话,以后大家还可以猛拍马屁来修补,要是锦衣卫真的坐大了,难道叫胡惟庸和郭桓等人就缩在京都吃老本吗?水永图那件事已经给胡惟庸提了个醒。自己的人,被沈子成打掉,要是自己不能露一手给大家看看,自己才是朝廷的第一号人物。将来还有谁敢跟着自己混? 胡惟庸快步走到郭桓身边,一摆前襟就跪了下来,高声叫道:“皇上,郭大人言之有理。锦衣卫这次的事情,做的太过分了。一定要裁制。不然的话,锦衣卫早晚会对朝廷造成难以弥补的损失。朝廷官员人人自危,还怎么为皇上做事,为大明出力?” “请皇上圣裁。”一群文官忙不迭的跑了出来,跪在胡惟庸和郭桓的身后,眼巴巴的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眉毛一挑,正要说话。忽然,沈子成飞起一脚,用力把郭桓踹了个跟头,猛扑上去,掐住郭桓的脖子,大骂道:“好你个老匹夫,恶人先告状,居然说我锦衣卫冤枉你。我今天拼着不活了,先掐死你这个老王八蛋再说。” 众人大惊失色,还没反应过来,郭桓已经被沈子成掐得满脸通红,舌头都伸了出来,双手在沈子成的背上乱拍乱打,依依呀呀的叫着。 “叫个屁啊,老子掐不死你……”沈子成恶狠狠的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胡惟庸等人一拥而上,连拉带拽的把沈子成拼命从郭桓的身上拉开,沈子成一边被人拉着退后,一边还飞脚踢着,骂道:“死老匹夫,说我锦衣卫冤枉你……” “够了!”朱元璋一拍扶手,霍然站了起来:“大汉将军何在?” 第二百零九章 大闹朝堂(下) 朱元璋一怒,满朝文武都吓得跪了下来,沈子成看准了郭桓的所在,跪下来之前依然是一脚狠狠踢在郭桓的屁股上,踢得这个老家伙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沈子成,你眼中还有朕吗?”朱元璋怒气冲天的骂道。 沈子成乖乖的跪了下来:“臣不但眼中有皇上,心中更是有皇上,有大明的法制,有朝廷的颜面。郭桓满口撒谎,说我锦衣卫冤枉了他。锦衣卫是皇帝亲军,是奉旨办事的。我会冤枉他?今日,我就是拼着不活了,也要跟这个老东西拼了。” “太放肆了。”朱元璋拍着扶手骂道:“沈子成,你太嚣张了,在朝堂之上还能如此撒野,可想而知,要是到了民间,你不知道要嚣张成什么样子。朕今日……” 朱元璋顿了顿,还没有说下去,底下郭桓和胡惟庸等人就已经乐开了花,看朱元璋这么愤怒,不用说了,肯定是要把沈子成给推出去斩了。这小子太会撒野了,郭桓现在屁股还是疼的。不仅如此,在大家伙儿面前,郭桓被这么暴打一顿,以后怎么混啊?怎么带小弟啊?怎么收贿赂啊? 大家正在猜测朱元璋要怎么判罚的时候,朱棣和朱标兄弟二人就齐齐跪了下来:“皇上,沈子成也是为了朝廷做事,念在他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皇上还是法外开恩吧。饶他一条性命。” 谁都知道朱元璋要是起火来,那是人头滚滚落地,随随便便诛个三六九族跟玩似的。郭桓心中暗笑,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憋不住了在朝廷上跟自己打架。行啊,自己挨了三拳两脚,你小子的脑袋可就掉在地上了。要不是朱元璋还板着脸坐在上边,郭桓几乎就要笑了出来。实在是太爽了。 朱元璋一挥手:“你们兄弟俩下去,没你们什么事,瞎参合什么?” 朱棣和朱标面面相觑,知道朱元璋已经有了主意,自己就算再说什么也没用处了。朱元璋缓缓开口道:“沈子成,你蔑视朝堂,公然殴打大臣。朕要狠狠的处罚你,大汉将军,把沈子成拉下去,重打三十杖。” 什么?郭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狠狠的处罚?外边这么多人不用,偏偏用大汉将军去打沈子成。要知道,大汉将军,也隶属于锦衣卫。只不过,大汉将军都是选拔的人高马大,长得又帅的士兵,给皇帝当仪仗用的。叫锦衣卫下属去打锦衣卫的上司?这三十杖打了跟没打还不是一样? 更吃惊的还在后边,朱元璋冷眼一扫郭桓,朗声说道:“郭桓,你身为户部侍郎,是朝廷的大臣,在朝堂上公然跟沈子成斗殴……” 斗殴?没有搞错吧?明明是老子被沈子成打,老子都没还手……郭桓这话只敢在心里想着,哪里敢说出口,一个劲的暗骂,朱元璋实在是太偏心了。 “所以,郭桓也与沈子成同罪,当打三十杖,念在郭桓的年纪大了,打的太多,也怕他吃不消,先打一半好了。另一半记下,若是郭桓你再犯事,就一并打了。朕问你,服不服?”朱元璋冷冰冰的问道。 郭桓叩头道:“臣心服口服。” “拉下去,打。”朱元璋一声令下,几个如狼似虎的大汉将军猛扑上来,把沈子成和郭桓架了下去,径直拉到大殿门口。 这些大汉将军也不是傻子,到了殿门口,就左右分开,把沈子成和郭桓远远的隔开。行刑的大汉将军举起板子,对沈子成低声说道:“同知大人,皇命难违,对不住了。” “没事,打吧。”沈子成随口说道。 那几个大汉将军回头看了一眼,偷摸换了个板子,这板子里边也是有学问的,要是往死里打呢?就用实心板子,招招见肉。打得人叫苦连天。要是有人放人一马,就用空心的板子,随随便便打那么几下,也就算了。响声虽然很大,其实并不疼,人也不会受伤。现在打沈子成的,自然是用的空心板子啦。那边要打郭桓的板子,用的就是实心板子,把郭桓打得死去活来,十五板子,差点要了他的命。 “打完了,要把人拖到大殿上去,皇上还有事要问他们。”小太监滴溜溜跑出来说道。大汉将军们一听,更加卖力的打了起来,一五一十的数着。沈子成虽然不觉得多疼,但是听着另一边郭桓已经喊得撕心裂肺了,于是便陪着郭桓也大声喊了几嗓子。表现一下自己的痛苦。两边的呼痛声此起彼伏,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好不容易打完了板子,沈子成和郭桓分别被大汉将军搀扶着,哼哼唧唧的走回到朝堂上。两人都是一脸痛苦难耐的样子,沈子成看起来比郭桓还要痛苦。实在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虽然大家都明白其中的猫腻,可是就是没有人敢说。 朱元璋冷眼打量着两人:“今日的朝会到此为止,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希望诸位爱卿引为教训,记得朝廷的颜面。否则的话,下次就绝对不是打板子这么简单了。” 文武大臣齐刷刷的跪了下来,叩头说道:“臣遵旨。” “沈子成,你留下。”朱元璋指了指沈子成,站了起来,转身朝后宫走去。大臣们面面相觑,终究还是散了。朱棣偷偷看了看沈子成,偷摸挑了一下大拇指,暗示沈子成这次玩的漂亮。殊不知沈子成也是拿准了朱元璋的性子,知道自己绝对没有性命之忧,才冒险这么一搏。果然如此,现在大家都看到朱元璋对自己是天恩浩荡。哪个以后不要命了,还敢来招惹沈子成?而且郭家的案子,朱元璋也不提了,郭桓自然也没胆量去把自己的儿子给要出来。总而言之,这一次,郭桓是吃亏吃大了。 两名小太监一左一右架着沈子成朝后宫慢慢的走去,朱标和朱棣两兄弟不知道说着什么,远远的跟在沈子成的身后。 沈子成默默唧唧的走到御:“启禀皇上,沈子成大人到。” “叫他自己滚进来。”朱元璋这句话并没有带着怒气,只是平淡无比的说道。 沈子成捂着屁股,退开房门,一瘸一拐的走了进去,装模作样的要跪下跟朱元璋见礼。 “行了行了,这里并没有别人,不用装了。当真要打你的话,三十杖,打死你都可以。现在还装什么啊?”朱元璋把手中正在翻看的奏折往桌子上一丢,冷冷的说道:“沈子成,你是存心要给朕添麻烦啊。郭桓掌握户部,他是朝廷大员,你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擅自去动这样的二品大员。朕倒是问问你,你锦衣卫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权力了?” “没有啊?”沈子成一脸无辜的样子,呆呆的看着朱元璋:“皇上,臣只是抓了郭汉而已。郭汉又不是二品大员,抓他应该不算是越级了吧?” “你那点心思,还想瞒得过朕?”朱元璋冷哼一声,指着沈子成道:“不要以为朕信任你,你就肆无忌惮。要知道,朝廷是由大大小小的官员组成的。文官集团,内部可能会有斗争,但是遇到锦衣卫的时候,他们会自然而然的抱成一团。你自己想想,要是三百文官一起联名上书,要朕砍了你的时候,朕是杀还是不杀你?” “皇上肯定不会杀我。”沈子成狡黠的说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要杀谁就杀谁,不想杀谁,谁就死不了。天底下,还有谁能左右皇上的心思……” “朕多日没有见你,马屁功夫是见长了。”朱元璋忍不住笑道:“起来吧,赏你的。” 朱元璋随手把一份折子丢给沈子成。沈子成接过来打开一看,当场差点没晕过去,朱元璋居然是要给锦衣卫这么大的权力?赐锦衣卫一个诏狱,可直接拷掠刑讯,取旨行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三法司均无权过问。这一下,就把锦衣卫本来就十分然的地位,提到更加高大的境地了。 “皇上,这意思是……”沈子成忽然看到给自己这么大的权力,心中隐约有些不好的感觉,天底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朱元璋莫名其妙不可能把这么大的权力无缘无故下放给自己。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你放手去做吧,朕是信得过你的。”朱元璋淡淡的说道:“这个诏狱本来也不是朕的意思,是皇后娘娘赏给你的。锦衣卫既然有了这么大的权力,就要承担起这么大的责任。你明白的。” 沈子成心中一懔,换句话说,有了这份诏狱,除了朱元璋和自己的老婆孩子之外,整个大明王朝,再没有自己不能动的人了。这份权力,想想就知道有多大了。看来,跟郭桓这么一闹,多少还是有好处的。 “听说你跟楚方玉求亲了?”朱元璋忽然换了个话题。 “皇上真是明察秋毫,确有此事。”沈子成老老实实的说道:“楚姑娘还没答应微臣。不过微臣自己觉得,应该有**成的希望吧。” 朱元璋叹了口气:“楚姑娘也的确可怜,父母双亡,又没有什么亲属。要是就这么让她嫁出去,也实在是难为了她。朕和皇后娘娘说过了。皇后娘娘准备收她为义女,朕赐她公主封号……” “皇上,要是这样的话,臣岂不是成了驸马?按照大明惯例,驸马可就是……”沈子成忽然想起来,在明朝,驸马是一个只领俸禄的闲职。不得参与朝政。明朝中期以后规定驸马须从平民或低级官吏家庭中选取,而且子弟被选中的人家,近亲中便不能再出仕为官,即使已经做着官的也得退休回家。 现在历史已经被自己这只小蝴蝶扇动翅膀改变了,谁知道现在的朱元璋会不会突然就把这事儿给提出来。驸马,明朝的驸马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朱元璋轻笑道:“你就惦记着你的官位啊……朕说了,赐她公主封号,良田千顷。其他仪式全部按照公主大婚的礼节来办。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在操心,你倒是着什么急啊?再说了,皇后娘娘有言在先,要是日后你敢欺负了楚姑娘,朕不杀你,她也要你的好看。” 沈子成倒抽一口凉气,这是什么世道啊。不是男尊女卑的旧社会吗?一下子弄得自己老婆的地位比自己高多了。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就算不去考虑楚方玉这个因素吧。现在看起来,楚方玉日后在皇帝皇后的眼中也要比自己得宠多了。得了吧,以后还是走老婆路线,好好的把跟皇宫内的关系走好。 “郭汉的案子,就交给太子去办吧。这一次,你们锦衣卫就不要插手了,太子会同大理寺和刑部一起办理。”朱元璋淡淡的一句话,又给郭汉的命断定了。 “微臣明白!”沈子成施礼道:“只是,山西之行势在必行。臣坦言一句,郭家父子并非是对臣有什么不满,而是十分恐惧锦衣卫这个机构,有了锦衣卫在,他们许多事情都无法顺利的进行下去。想必有这种想法的官员,也不止他们一个两个。皇上虽然给了臣这么大的权力,可也要让臣知道,哪里是臣能触碰的范围吧。” 朱元璋一双眼睛在沈子成身上游走,这个年轻人,他是十分看好的。他也知道,沈子成这个人多少是有点城府的。像这样的话,平时,沈子成是绝对不会直接说出口的。眼下,只怕是因为自己要去山西之后,离开京都太远,会受到很多流言蜚语的攻击。还有就是,锦衣卫干的事情,的确和很多官员的利益冲突,如果不是皇帝在后边撑腰的话,很难把锦衣卫的事情推行下去。 在广东,就算朱元璋赐他见官大一级,依然有水师官兵胆敢在曹家兄弟的带领下,半路伏杀沈子成。权力是一回事,人家豁出命去跟你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朱元璋很明白沈子成的心情,淡淡的叹了口气,山西那里毕竟不是京都,锦衣卫在那里的势力有限。要是有人真的豁出去在山西对锦衣卫用强,最后的结果,只是找些替罪羊出来送死罢了。 “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用想那么多,只管放心去做你的好了。”朱元璋淡淡的说道:“天大的事情,朕给你撑着。去了山西,晋王也就要就藩了。山西许多事务都是他在打理。朕会叮嘱他的,你要做什么,跟晋王商量着办就行了。” “臣明白。”沈子成躬身说道。 “出去吧,太子他们在外边等你。”朱元璋说完这句话,似乎有些累了,无力的摆了摆手:“要成婚就要快点。皇后娘娘认了这个义女之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要按宫里的规矩来办,这些事,朕会派人去教你们的。切莫要失了朝廷的礼仪。” 沈子成老老实实的答应了,退出房间去,反手带上御书房的门,之前扶着他进来的两个小太监,远远的站在那里伺候着。看到沈子成走了出来,两名小太监的脸色恭敬无比。现在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朱元璋对沈子成的圣眷。这边是挨了三十板子照样能走路,那边是被打了十五板子,就差点没死过去。区别实在是太大了。 沈子成朝两个小太监友好的笑了笑,转过脸来看到远处太子朱标正对着自己招手。便慢慢的走了过去。 朱棣看到沈子成走了过来,笑呵呵的一拳打在沈子成的肩膀上,笑道:“你小子,在我们面前还装什么蒜啊,果然打伤你了不成?我这就去把那几个大汉将军拿下,好好审问他们去。看看他们是怎么有这么大胆子的。” 沈子成拍了拍屁股,叹息道:“就算是空心板子,一样是很疼的。” 朱标知道燕王和沈子成的关系不错,见到两人说笑也不见怪,正儿八经的拉着沈子成问道:“那个郭汉,在锦衣卫的大牢里,没有受什么虐待吧?不然的话,把他提到大理寺去,要是伤痕累累,就难看的很了。” “其实郭家那个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来历已经说清楚了,还审郭汉什么呢?”朱棣插口问了一句。 沈子成笑着答道:“先回太子殿下的话,郭汉在锦衣卫大牢里边好吃好睡,养得细皮嫩肉。绝对没有受虐待。再回燕王殿下的话,要审郭汉,就是要穷追猛打。珊瑚翡翠夜明珠宝树是说清楚了,可是他在路上被那么多老百姓打,可见在京都,他也是声名狼藉,恶贯满盈啊。太子殿下主审,主要就是彻查这些事情,还大明王法一个公道。” 朱棣不以为然的笑道:“郭汉虽然欺行霸市,可是郭桓始终是朝廷大员,多少是要给他留面子的。这个案子,要查,证据太多了。可是要判,太子殿下就要头疼很久了,重了吧,只怕郭桓等人联名上书。轻了吧,似乎又不足以平民愤。锦衣卫这么大的动静把人抓去了,要是轻描淡写的就给放了,岂不是让人心寒?” 朱标倒是个老实人,简简单单的说道:“无妨啊,我就照着法例来判就是了。明日会审,大理寺主审,我旁听。锦衣卫要作证。那四弟你来不来?” 朱棣瞥了沈子成一眼,笑道:“这么好玩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去?” 第二百一十章 三司会审 今天整个京都最头疼的肯定不是郭桓,也肯定不是沈子成。而是大明鸿胪寺的官员们,朱元璋一份旨意到了鸿胪寺。前提条件就是说了两件事。一,楚方玉很快就要被马皇后收做义女,所以楚方玉的婚礼一定要按公主的仪式来办。二,沈子成因为身负重任,是锦衣卫的第二号人物。所以,沈子成绝对不能按照驸马的礼仪来办。 “这还不如祈祷他们结不成亲好了。”鸿胪寺少卿愁眉苦脸的看着圣旨,嘟囔着说道。 鸿胪寺卿拿起手里的毛笔,照着少卿的头上就是一下:“不想活了?瞎子都看出来了,皇上这意思是要咱们把这门婚事办的体体面面。一个要当公主,一个不能当驸马。这是多头疼的事儿啊。这个差事肯定得咱们鸿胪寺去办。要是办砸了,哼哼,你就等着下半辈子去边疆种田吧。” 少卿无奈的叹息一声:“那大人您说怎么办吧?” “其实我也愁呢,鸿胪寺向来都是按照皇家的规矩来办事。突然来了这么一手,实话说,我也是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鸿胪寺卿眼前一亮:“我看不如这样,这事儿,就找沈子成,也找楚方玉。让他们俩自己商量着来。将来就算是皇上怪罪下来,起码也有他们两人顶着呀?” “好办法。”少卿忍不住叫好,难怪人家是鸿胪寺卿,自己是少卿呢,脑子就是动的比自己快。当即说道:“好,事不宜迟,这就去找沈同知去。” 鸿胪寺卿看了看外边的天色,无聊的将手中的茶杯举起:“别着急了,现在,沈大人正带着人犯在大理寺跟人吵架呢。三法司会审,太子监审,燕王旁听。这么大的场面。可得他们吵上几个时辰,咱们就慢慢等着吧。” 大理寺内,十余名高官端端正正的坐在上边,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刑部侍郎三位坐在正中。太子朱标在右侧有自己的一张桌子椅子,燕王朱棣带着淡淡的微笑坐在大哥身边。其他还有三法司的官员,分别汇聚一堂。果然是场面十足,气象万千。 大理寺卿左右看看人都到齐了,朝太子朱标点头示意之后,高声叫道:“来人,带人犯郭汉上堂。” 众人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门口,想要看看郭汉现在到底是什么模样,在锦衣卫里待了这么久,只怕身上都已经被打得体无完肤了吧?四名刑部的差人带着郭汉大步走上刑堂,众人这才齐齐出了口气,郭汉除了精神有些委顿之外,身上是丝毫看不到伤痕的。六扇门里边自然有刑名高手,俯身在几位大人物耳边说道:“锦衣卫没有对郭汉公子用刑。” 几位大人物都点了点头,都察院左都御史朗声说道:“锦衣卫人证何在?” “来了,来了!”沈子成笑嘻嘻的大步走了进来,走进刑堂之后,对着太子朱标和燕王朱棣先是一躬身,施礼道:“臣见过两位殿下。”随即朝堂上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刑部侍郎三人施礼道:“下官见过三位大人。” 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刑部侍郎论起官品来,最小的大理寺卿也是正三品,比起沈子成那个从三品是要高半级的。当然也当得起沈子成施礼。不过这几个人都是看着郭桓被沈子成打成那副模样的,知道这个家伙惹不起,身后有朱元璋给他撑腰,那腰杆子不是一般的硬。三位大人居然一起拱手道:“沈大人不必多礼。” 朱标缓缓的说道:“今日开审,之所以把案子到三司会审,就是因为郭汉乃是大臣之子,不久之后还要外放去山西做官的。斯事体大,在京都,许多百姓传言,说郭汉有郭三霸之称,欺行霸市,鱼肉乡里。诸位今日开审,就要仔仔细细把这个案子给办清楚了。若是郭汉清白无辜,大明朝廷决不能冤枉了他。可要是郭汉真的作奸犯科,那少不得也是要按照国法办事的。” 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刑部侍郎一头道:“臣明白。” 郭汉倒是吓得打了个哆嗦,今天为了避嫌,他的父亲,郭桓并没有到场,郭汉平时一直当做靠山的老爹没来,气势就软了半截。可怜兮兮的站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三位大人。这几个人平时和胡惟庸、郭桓的关系都算不错。可是今天是太子和燕王在这里监审。这三个人是不是真的能做主,就难说的很了。 “郭汉。”大理寺卿朗声说道:“根据锦衣卫送来的文案,说有四十七名在京都做生意的老板,联名控诉你,赊账成风,在过去六年时间里。一共拖欠他们钱财,接近七万四千多贯。可有此事?” “七万四千多贯?”郭汉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怎么可能这么多?” 沈子成笑呵呵的从怀里取出一份折子,展开来念道:“这里只有四十七位,本官是锦衣卫的人,不说没有证据的话。只能推测说,也许还有更多的人,没有来状告郭汉公子呢。这里的四十七位,记下了郭公子历来吃饭不给钱的单子,历来去人家古董店拿了古董不给钱的单子。前后历时这么久,一份份单子加起来,我锦衣卫的人,算盘都打断了两个,才算给你算清楚是多少钱。郭公子,不知道你是什么说法?” 郭汉面色一紧,他知道这是沈子成那天抓了他之后,就马上动锦衣卫的人手,在京都里到处找那些对自己心存怨怼的人,联名起来状告自己。郭汉想也不想,马上开口叫道:“这是诬陷,是绝对的诬陷,我没有做过。” 沈子成也不多说话,就淡淡的看了看都察院左都御史,意思是,案子是你们审,怎么判案,那应该是你们来说。左都御史开口说道:“郭汉,你说你从来没有拖欠过别人的钱,这些单据上,有些只是空头白字,有些却真的写了你的名字,有画押,还有私章在上边。统共算一下,光是你有凭证在上边的,就足足有两万多贯了……” “那或许有些是有的,我一时间忘记了。”郭汉耷拉着脑袋说道:“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不可能每一单我都记得吧。只是钱嘛,大不了我就还。” “要只是钱的问题,你的运气就真不错了。”沈子成又取出一份折子,打开了看了看:“有八户女子愿意出告郭公子强占民女。” 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刑部侍郎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无奈,郭汉这个小子,平时也太嚣张了,做了事也不知道要收拾干净,更不知道要把自己给挑出来。现在一件件案子连环扑上来。锦衣卫的沈子成又咬得死死的,太子和燕王坐在一边看着,这下麻烦可大了,想替郭汉洗一下罪名都没法洗。 “我没有,这个真没有。”郭汉就算再笨,也知道抢占民女是大罪,尤其还是八个。其实,算起来,十八个也有了,只是有些女子不好意思出来控告他罢了,要不然告出来的话。郭汉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一直门声不吭气的太子忽然开口道:“诸位大人,我是第一次监审,通常人犯若是不招供。应该怎么办呢?” 刑部侍郎脱口而出:“用刑。” 朱棣赶紧板上钉钉,叫道:“嗯,侍郎大人已经说了,那就用刑吧。” 一说到用刑,郭汉腿都软了,沈子成诧异的看着太子,没想到看起来忠厚老实的朱标,还有这么狡猾的一面。真是看不出来想不到啊。其实是沈子成对朱标不够了解。这位太子,从小就是被朱元璋请了不少知名大儒教导。对朱程理学,十分尊崇。看到这等到处坏人家女子名节的败类,朱标心里就压不住火。在这个年代,通常女子是不会拿自己的清白做代价,去诬告他人,何况还是八个女子之多。 太子都已经话了,刑部侍郎也没了办法,只得取出一根令签,丢在地上,斥道:“准备用刑。” 哗啦啦,几个彪形大汉拿着夹棍就走了上来,刑部的刑具其实是丰富多彩,花样百出的。并不是只有夹棍钉板这些无聊的玩意。只是,刑部也怕在太子面前流下一个残暴的印象,要知道,太子将来是要登基做皇帝的。太子一向是以宽厚仁慈著称,自己用的刑要是太暴虐了,将来在太子面前肯定是讨不好去的。 郭汉战战兢兢的瘫坐在地上,嘶声叫道:“不管我的事,我真的没有做过,不要用刑……千万不要用刑啊……”他一辈子娇生惯养,就算是被人打,也是极为罕见的事情。更何况是大刑伺候,在锦衣卫牢里,郭汉曾经幻想过锦衣卫要用什么样的大刑来伺候自己。没想到,在锦衣卫是好吃好喝,到了刑部,居然要受皮肉之苦了…… 他虽然喊的声嘶力竭,可是刑部侍郎也不敢偏袒他,只得催促道:“用刑。” 几个差人不敢怠慢,抓住郭汉,七手八脚把夹棍一上,只听一声惨叫,郭汉全身上下汗出如浆,喘气如牛,双手无力的抓在地上,嘴唇都已经没了血色,颤抖着声音叫道:“别用刑啊……” 朱标冷眼看着郭汉,随口说道:“刑部的大刑,看起来用处也不是很大嘛,人犯居然还是不招。难不成以后刑部要用刑,还要去跟锦衣卫借人来用吗?” 刑部侍郎肚子里暗骂了好几句,陪着笑脸说道:“太子殿下教训的是,对付那些骨头硬的家伙,用些轻的刑罚,的确是没什么大用。我这就吩咐人换一些重的来。务必叫人犯招了。” 屈打成招啊……这是有悖法律精神的呀。沈子成恶毒的想道,不过,看着郭汉挨打,又是另外一番滋味。这个就算是打,也不算屈打了。一旁刑部的差人看到沈子成站的太久,急忙端了一把大椅子过来,给沈子成坐下。 只听哗啦啦一阵金属撞击之声,众人忍不住一起朝大堂门口看去。这一次,刑部果然是下了本钱了。这是一条鞭子,却是用牛皮条串了铜钱做的鞭子。洪武三年,湘阴县丞刘英用生牛皮条穿铜钱拧制成鞭,长三尺,鞭击时铜钱撕裂肌肤,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后来,刑部和锦衣卫觉这个是十分有效的办法,便分别引人,成为固定的刑罚之一。 这个三尺铜钱鞭一提上堂,都察院左都御史就变了脸色,好歹也是熟人的儿子,真的能这么打得下去手吗?可是大理寺卿跟他换了个眼色,如今是人在大堂上,不挨打都不行。要怪,就怪郭汉自己作孽吧,想要女人,窑子里不少啊。去花钱买人家姑娘回家当丫鬟调戏着玩,也不算个事啊。为什么一定要抢占呢? “我……我……”郭汉吓得战战兢兢的蜷缩在地上,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役猛扑上去,将他四肢分开,手脚分别扣在刑架上。一个人顿时变成了大字型,行刑的侩子手,抖抖那条铜钱鞭子,在地上甩了一甩,哗啦啦的声音令人牙酸。 “打!”朱标怒声喝道。 侩子手一看是太子话,下意识的一鞭子抽了出去,正中郭汉的背上,叮叮当当的铜钱打在郭汉的背上,瞬间就把他的衣服撕烂,带着里边的皮肉,一片血肉模糊。郭汉全身上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张开大嘴批评嘶喊道:“我招,我招。” 大理寺卿急忙扭头看着朱标道:“太子殿下,人犯招了。” 朱标侧过脑袋看着沈子成:“沈大人,你听见了吗?” 沈子成无辜的耸了耸肩膀,一摊手道:“没有,难道是我耳朵不好,没听到人犯说话啊。真是奇怪了。” 朱标笑了笑,转身看着朱棣:“四弟,你可曾听见人犯招供?” 朱棣自然不会跟太子过不去,装模作样的侧耳听了听,不顾那边郭汉正喊的声嘶力竭,淡淡的说道:“大哥,我也没有听见。真是怪哉,为何大理寺卿听见了呢?” “哦……哦……老夫年纪大了,耳朵有些重听,不太好使。”大理寺卿擦了把脸上的汗,指着侩子手叫道:“继续打啊,什么呆呢?” 都察院左都御史和刑部侍郎面面相觑,知道这次是朱标铁了心要打郭汉。 这是一个拼爹游戏啊,沈子成乐呵呵的想道,朱标的爹是朱元璋,你小子郭汉的爹只不过是郭桓而已。差距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朱标要不是死得早,皇帝也差不多是他的。郭汉混一辈子,最多也就爬到二三品官,这还是祖上积德的那种。更要命的是,就算二三品官,皇帝一句话还是给拿下。所以说,拼爹游戏不是那么好玩的。 郭汉渐渐已经没了声音,刑部侍郎愁眉苦脸的看着朱标说道:“太子殿下,人犯似乎吃不住打,已经晕过去了。” “拿水泼醒啊。”朱棣抢着说道:“难道还要太子殿下亲自端水去泼吗?” 衙役们急忙端着水把郭汉泼醒,郭汉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叫道:“我招了,招了,我的确强占过民女……” 朱标恶狠狠的说道:“人犯已经招供了,把状子拿去给他看看,画押吧。” 沈子成忽然有种很惊艳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和朱棣完全不同的。朱标是另一种人,温文尔雅是他的性格,宽厚仁慈是他的特色。可是并不代表着朱标就是一个软弱可欺的人,他有自己的底限,有自己的判断力,对是非对错,他有自己的看法。如果一个人,朱标认定了他必须要死。朱标一定会对他穷追猛打到底。可如果一个人,朱标认为他是冤枉的,也就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他。就像朱元璋当初准备杀宋濂的时候,朱标拼着惹怒朱元璋,一样是为宋濂说话,绝不低头。 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是不是能成为大明朝的皇帝,一旦朱标真的当上了皇帝,那朱棣是不是还有机会? 沈子成愕然的扭头看着朱棣,燕王和朱元璋太像了,相貌,性格,做事的风格,心狠手辣的特性都是一样的。燕王绝对不甘于只是一个王爷,哪怕皇位上坐的是他的大哥。但是假若不是建文帝,而是朱标坐上了皇位,自己再选择朱棣是不是一定是正确的? “沈大人想什么呢?”朱标看沈子成有些呆,便出言提醒道。 “没有,没有,只是看着三司会审,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不免感慨一下,会审的效率就是高啊。”沈子成打趣道。 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刑部侍郎这三位大员无奈的叹了口气,审什么啊,证据没摆,证人也没怎么叫,就是太子说了句,打!然后人家就招了,说到底,太子是牛人啊,谁也得罪不起。 沈子成忽然看着大理寺卿插口道:“既然郭汉已经认罪了,那么这个案子到底应该怎么判呢?还请大理寺卿示下。” 大理寺卿气得牙痒痒,怎么判?他想了想,说道:“按照大明律例,非礼女子者,应当杖责五十,充军三年。郭汉非礼了八个……加上之前的……” 朱标笑了笑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斩了吧!” 他这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可是满堂人,就算是沈子成都大吃一惊,太子爷,您是太狠了吧!一句话就把郭桓的儿子,人头拿掉了?这事儿,您到底和朱元璋商量了没啊?怎么感觉这事儿不像是朱元璋叫这么做的呢?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大婚之日 朱标一个斩字说得十分轻松,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刑部侍郎、燕王连同沈子成一起扭过头来看着朱标。 朱棣抢着话道:“先把人犯给押下去。” 几名刑部的衙役将伤痕累累的郭汉拉了下去,地上还留着斑斑的血迹和破烂的衣服残片。朱棣低声说道:“大哥,郭汉,最好还是不要杀了。” “哦?”朱标面色一冷:“难道不应该按照法例来办事吗?” 三法司的官员想要说话,沈子成急忙站了起来,拱手说道:“诸位大人,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下官有几句话想对太子殿下说。” 朱标点了点头,其他三法司的官员自然也留不下来,一个个鱼贯而出,时不时还回头看看朱标。沈子成看到众人都走了出去,这才对朱标说道:“太子殿下,杀不杀一个郭汉无关大局。他犯的罪,要是按照大明律法来办的话,的确足够斩了。可是,杀了郭汉,就会让郭桓疯。他掌管户部,目前是朝廷最需要钱粮的时候啊。户部要稳,郭汉什么时候杀都可以,先拖他一两年再杀也不迟。就是眼下动不得。” 朱标沉吟道:“难道说,就因为郭桓是户部侍郎,就要放过郭汉吗?那大明的国法,在老百姓的眼中又会成为什么模样?三法司会审,本太子亲自监审,最后只有这么一个虎头蛇尾的结局,岂不是让人心寒?” 朱棣笑道:“怎么会呢?我倒是有个办法。郭汉现在不杀,是为了朝廷的大局。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不是要外放到山西去吗?就抓住这个事头,给他改判到北平去。官我还是让他做,给他个小官。让他在本王的手中捏着,等朝廷的财政平稳下来,什么时候要杀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燕王的手段,朱标也是清楚的,这回只能说是郭汉太倒霉,一不小心触到了朱标的霉头,他的老师都是宋濂这样的名士,凡是朱程理学的那些玩意,看朱标眼中看起来,跟天经地义似的。郭汉啊郭汉,命苦哦。 几人又商议了一番,算是把郭汉的命运给定了,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交给三法司来决断。总之,维持几个原则,其一,给郭桓留些面子,让他不要太难看。其二,郭汉连降三级,一口气降到从八品候用,到北平去。 此事一旦定了,皆大欢喜。沈子成告辞了太子和燕王,带着几个锦衣卫的随从,慢慢悠悠的沿着大街朝回家的路上走去。解决了这件事,沈子成就连看着街上的行人都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好歹是在去山西之前,给自己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这几年就在山西好好呆着,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敢跟自己玩手脚。 “沈大人慢走,等等我……”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吆喝。 沈子成回头一看,却是鸿胪寺卿和少卿两人,快步朝自己走了过来,一边走着还大声喊着:“沈大人请留步。” 这八成是来跟自己说婚事的吧,沈子成施施然的站在街边,冲着两位大人施礼道:“两位大人这么急着来找我,莫非是说我沈家的婚事?” 鸿胪寺卿点了点头,喘了几口气才算是平静了下来,这才说道:“沈大人,皇上之前一封诏书到了鸿胪寺,吩咐我等要将你的婚事大办。可是有些条件却是难办的很啊。一,楚方玉姑娘很快就要被马皇后收做义女,所以楚姑娘的婚礼一定要按公主的仪式来办。二,你沈大人因为身负重任,是锦衣卫的第二号人物。所以,绝对不能按照驸马的礼仪来办。我们是想破了脑袋,怎么都觉得这里外不是人。所以干脆来问问沈大人,到底有什么妙法?” 沈子成一听就笑了,这也难怪,鸿胪寺的人现在愁眉苦脸的不知道该怎么筹办婚事。主要就是因为朱元璋的这番话,也的确是叫人难办的很。沈子成笑道:“两位大人稍安勿躁,这件事,待我和楚姑娘商议一番之后,自己前去禀告皇上,你们看可好?” 鸿胪寺卿一听,如蒙皇恩大赦,连连点头道:“如此是最好了,既然是沈大人的婚事,一定要沈大人自己出出主意的嘛,我们鸿胪寺也就是对礼仪提点一下,只要大的礼仪不出现问题,其他的都是小事情而已。” 少卿也笑嘻嘻的说道:“到时候沈大人成婚之时,在下少不了是要来讨一杯喜酒吃吃的。” “就知道喝酒。”鸿胪寺卿扭过头来,伸出两根手指在他脑袋上一弹,斥道:“都不知道你满脑子想些什么,这些事情回去都给准备好。虽然说沈大人要自己筹办,咱们鸿胪寺也得给出几套方案预备着。明白吗?” 少卿吃了个瘪,就朝沈子成笑了笑,和鸿胪寺卿两人一起告别而去。 既然已经说到了婚事,沈子成索性先不回家,带着随从一起,朝楚方玉家中走去。这儿距离楚家也不算太远。走了一会儿便也到了,到了门口一看,沈子成差点没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排场啊。楚家本来就不算大,现在大门开着,放眼望去,院子里堆积如山的都是礼物。有红纸包着的,有金箔包着的,真的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啊。 “我说,你们是准备改行开商铺呢?”沈子成大步走进院子里,那几个锦衣卫的缇骑十分识趣的守在门口并没有进去。 楚方玉和苏坦妹两个姑娘家正愁眉苦脸的捧着脸蛋,看着满院子的礼物呆。一看沈子成走了进来,二女都是喜形于色。楚方玉站了起来,埋怨道:“还不是因为你,求亲求的这么大动静,整个京都只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每天都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来送礼物。推辞都没法推辞,人家根本就是叫人送来,留下个帖子,难道叫我们姑娘家自己扛着礼物去给人挨家挨户的还回去吗?” 沈子成笑道:“送来这么多东西,也难怪你们愁了,都看了是什么没有?” 楚方玉把礼单丢给沈子成,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少礼物,不过严格来说,还是符合沈子成自己设立的廉政规格的。这也难怪,沈子成和楚方玉都是皇帝眼中的大红人,两位大红人现在要成亲了。上杆子来拍马屁的京官自然不少,送些礼物来也是很正常的。要是给退了回去,反而难看了。 沈子成叫起来一个番役,随口吩咐道:“去找些人来,把这些礼单都给抄录下来,咱们锦衣卫要留一个备份。另外,派人把这些礼物整理一下,这儿实在是放不下了。” 那个番役眨巴着眼睛说道:“大人现在还没有成婚,要是搬去沈府,是不是有些……” “有什么?”沈子成板起脸来批评道:“不要老想着只有结婚了才能怎么样怎么样。那现在都已经放不下来,再来人送礼的话,是不是要两位姑娘没地方住啊?这种事也能办吗?赶紧的,别默默唧唧了。” 那个缇骑被批评了一通,可算开了窍,带着弟兄们开始手忙脚乱的搬礼物去了。沈子成大咧咧的走到楚方玉面前,叹息道:“以后的日子,您可就非同一般了。” “这话怎么说?”楚方玉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皇上告诉我,皇后要收你为义女。赐你公主封号。嘿嘿,沈某人一不小心也成了驸马爷了。”沈子成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楚方玉诧异的说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说,以后我就只能住在公主府里,你成了驸马,我们就是一个月只能相会一次的那种?若是这样的话,我还是不要做什么公主好了。” 看到楚方玉真情流露,沈子成也不免有些小小感动,缓缓的说道:“没事的,皇上说了,只是礼仪按照公主的来办,封号是按公主的封号。仅此而已,你若是想多了,就让人无奈的很了。再说了,那什么驸马爷,其实我也是没兴趣的。搞得跟牛郎织女似的,有什么好处啊,之前鸿胪寺的两位大人来找我,说是不知道婚礼应该怎么办。我已经把这事儿给接下来了。” “哦?那你准备怎么办?”楚方玉饶有兴致的反问道,她还是那副大咧咧的脾气,虽说是自己结婚,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反而兴致勃勃。 沈子成豪情万丈的说道:“当然要大办特办,要让整个京都都知道,本少爷要成亲了。什么公主,什么驸马。我的婚礼,就是要独一份的。” 刚说完,一侧脸看到苏坦妹坐在另一侧,沈子成脸上一红,说的把不住嘴了,忘记这女孩子说不定是听着有心,于是乎又补了一句:“要是本少爷再成亲的话,也得是独一份的。绝不和人雷同了。就像我要娶的女子一样,那都是大明的奇女子。” 苏坦妹本来也就没真的往心里去,听到沈子成这番话,心里多少又舒服了一点,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了。 这几日来,沈子成连日都在鸿胪寺和皇宫中跑来跑去,京都的老百姓也习惯了听到一些茶余饭后的闲谈。率先爆出来的消息是,著名的大明才女楚方玉被马皇后亲自收为义女。楚方玉到了皇宫,受到皇帝朱元璋和马皇后、以及太子朱标夫妇的亲切接见和热烈问候。双方就收为义女之后,维持长远稳定的友好关系做出深刻的探讨,席间气氛十分热烈。 皇帝出手,自然是不同凡响的,朱元璋一口气赐了楚方玉大批金银财宝、古玩书画,良田千顷……好几个正牌公主都有些羡慕了,这宠爱,可不是一般的深啊。 楚方玉却之不恭,只得收下了朱元璋的好意。 跟着第二条劲爆消息传了出来,这次沈子成和楚方玉的婚事……居然不是鸿胪寺来办。 微风阵阵,旭日初升。沈府的花轿就已经出了门口,三书六礼一应事毕,许多人还以为楚方玉要跟着沈子成回到沈府去拜天地去。没想到花轿居然转了个弯,径直奔着秦淮河去了。 十里秦淮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浆声灯影。今日的秦淮河上,所有的船,都被沈府的人给包下了,无数画舫相接满目,沈子成就这么带着楚方玉,一步步走上最大的画舫。 江边摆开了流水席,无论什么人,什么身份,都可以坐在流水席上大吃大喝。有些穷苦人家,也可以和平时无法接触到的人一起,在江边的流水席,整个儿大吃大喝起来。 这边沈子成的婚礼正在如火如荼的办着。那边刑部衙门的大门口,来了一位少女,抓着一根鼓槌,就砰砰砰的敲起升堂鼓来了。 “这什么世道啊。”刑部侍郎郁闷的想道:“还准备早点完事了,去喝一下沈家的喜酒,不管怎么样,沈子成在皇帝面前是得宠的人物。人家结婚,自己去打打关系也是好的。怎么会突然有人来刑部告状?应天府呢?地方衙门都哪里去了? 三班衙役有气无力的走上大堂,叹息道:“威武……” “堂下何人,什么事情要告上刑部?”刑部侍郎一拍惊堂木,怒斥道。 那个少女明眸皓齿,嘴角边两个深深的酒窝,穿着一身紫色的长裙,俏生生的站在刑部大堂,手中高举着一份信函,高声叫道:“小女子今日来刑部告状,是因为应天府和其他衙门受理不了这个案子。” “这么说来,你不是有天大冤情就是要告官了?”刑部侍郎冷冷的看着她。 “是,小女子就是要告官。”那个紫衣少女一点儿也不畏惧,大声说道。 “放肆,朝廷官员也是能随便告的?要是没有真凭实据,本官现在就可以将你打上数十板子,你一个姑娘家可知道轻重厉害?”刑部侍郎大声叫道。三班衙役助威似的将手中的水火棍在地上敲打着。 “小女子当然知道厉害,大人,小女子名叫贺南屏。家父贺永柏乃是前任苏州同知,现在调任太原知府。小女子虽然不懂事务,但是家父是朝廷官员,小女子又怎么敢随便诬告朝廷命官呢?”贺南屏不卑不亢的说道。 “那你要告谁。”刑部侍郎已经忍不住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锦衣卫同知,沈子成。”贺南屏斩钉截铁的说道。 啪……却不是刑部侍郎把惊堂木拍了下来,而是那块惊堂木失手掉在了地上。三班衙役顿时打起了精神,乖乖隆个东,这是爆炸性的消息啊。莫名其妙来了个女的,要告锦衣卫的大红人——沈子成,这下还不叫大家兴奋莫名? 刑部侍郎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你……你区区一个弱女子,跟沈大人有什么瓜葛,为何要状告他?” 贺南屏扬了扬手中的信函,大声说道:“沈子成当年和我贺家有婚约在先,这里是婚书。后来因为沈老爷子被皇上抄家。这门婚事暂且搁置。但是沈家没有来讨还婚书,我贺家也没有把婚书送回。与情与法,这份婚书都是有效的。小女子应该是沈家的正妻原配。怎么沈子成居然能在应天府,又娶了一个女子呢?” 刑部侍郎满头大汗,这个女子啊,你这是找死呢?楚方玉已经被马皇后认作干女儿。朱元璋对沈子成差不多也就像是对自己的干儿子似的。现在人家情投意合,正是**一点就着的时候,结婚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虽然刑部侍郎对于当初沈家、贺家的关系不甚了解,也能猜个七八分,作为一个官宦世家的女儿,肯定不可能在沈家破败之后,还嫁过去的。婚事,一般都是不了了之。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沈子成居然咸鱼翻身,硬生生的在京都打下一块自己的天地。这还了得?而且沈子成接管了锦衣卫之后,贺家更不敢去退回婚书了,这不是给沈子成找难看来对付自己吗? 可是,在今天这个节骨眼上,突然间这个女人跑出来,说自己才应该是沈子成的原配,刑部侍郎并不傻,难道背后有什么人撑腰不成?还是说,人家本来就另有图谋? 刑部侍郎低声说道:“你先把婚书给本官看看,是不是真的。” 贺南屏也不害怕,把婚书递给了身边的衙役,待到刑部侍郎开始翻阅婚书的时候,贺南屏这才淡淡的说道:“侍郎大人,这个案子,刑部若是要接,可要趁快了。不然的话,要是沈子成那边真的拜了天地。这可是大麻烦了……” 刑部侍郎闻言心中一震,贺南屏这话说的倒是,大明律法有规定,倘若男子有妻子或者有婚约在先,依然另娶他人的。若是有功名,当革除功名,永不录用。若是已经做官的,就要贬为平民…… 刑部侍郎忽然觉得自己的手有些颤抖,手中看着的婚书,似乎比千斤巨石还要重。要是判……就要挡着沈子成的婚事,要是不判,看样子,很多人是不会善罢甘休了。沈子成要是起疯来……锦衣卫会做出什么事? 第二百一十二章 再拜天地 “来来来,两位新人,交拜过天地之后,从此以后就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夫妻了。”喜娘呵呵呵的说道,她这次可没从沈府少赚钱,而且能够主持沈府的婚礼,对她的名号也是大大有帮助,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请她呢。 沈子成往前一步,楚方玉饶是平时大胆妄为,今日也难免有些小小的紧张,跟随者沈子成的脚步,两人正要缓缓跪下……喜娘那一句“一拜天地”马上就要出口……无数宾客从各条画舫上已经站了起来,准备亲眼目睹这历史性的一刻…… 忽然一条小船乘风破浪而来,船头一人身着红色官袍,离得老远就大声喊道:“沈大人,暂且不要拜天地……” 哇……整个秦淮河顿时哗然,这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拦住沈子成和楚方玉不叫他们拜天地。不想活了吧?就算事情闹到朱元璋那里去,一时半会也讨不了好啊。依着朱元璋的脾气,今儿个是他义女结婚的大好日子,什么人出来捣乱,统统拿下,等过了良辰吉日,全家杀光光。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小船给吸引过去了,这一看不禁吓了一跳。这位不是刑部侍郎吗?怎么他老人家屁颠屁颠的来坏沈子成的好事了?难道说,真的是因为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不知道轻重厉害,想要跟沈子成过不去? 在场的有不少是朝廷大员,平素也很了解刑部侍郎的为人,知道他不是一个会在这个时节跟大家伙儿闹事的人,既然已经来了,就肯定事出有因。 沈子成的脸色一下子就冰冷下来了,任何人在自己的婚礼上被人打断,心情都可想而知的糟糕。锦衣卫的缇骑们摩拳擦掌,只待沈子成一声令下就要冲上去打人了。别管对面是刑部侍郎还是太师太保什么的,先打了再说。今儿个,京都里边,除了万岁爷,就数沈子成最大了。数百名帮忙端茶递水,维持秩序的锦衣卫,怒目圆睁,跟随着沈子成的目光一齐,死死的盯在刑部侍郎的身上。 要是这个老头子说不出什么三六九万出来,一群锦衣卫可就要真的动手了。 刑部侍郎当然也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但是他更明白,要是不喊这一声,后边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贺南屏敢于孤身一人来京都告状,要说幕后没有黑手撑腰,那是笑话。黑手是谁,刑部侍郎的心里也有数,问题是,有数也不能把自己参合进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事就推给鸿胪寺,反正也是关于礼法的。自己装不了解,谁也无可奈何。 等到刑部侍郎跳上沈子成的大画舫,迎面而来就是沈子成那一双冰冷而又充满愤怒的目光。只听沈子成冷冰冰的说道:“侍郎大人来晚了啊。” 刑部侍郎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小心翼翼的说道:“沈大人,实在是对不住,要打扰了你的好日子。不过,在下也的确是有要紧事要告诉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沈子成斜斜的瞥了他一眼,径直走到船头处。众人识趣的让开一块地方。音乐早就停了下来,那些乐师面面相觑,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还能把这个婚礼的场子给吹打完。 “沈大人……你看看这个。”刑部侍郎从袖子里取出一份信函,用身体挡住其他人的目光,把信函塞在沈子成的手中。 沈子成拆开一看,赫然入目的是当年沈家和贺家的婚书,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沈府三少爷沈子成是要娶贺家小姐贺南屏为正妻的。 怎么这东西还在?又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提出来?沈子成手指渐渐用力,那份信函被他捏的破破烂烂。 刑部侍郎低声说道:“沈大人也不用动气,这一份只是拓本而已。前来告状的是贺家小姐贺南屏。她一个人跑到刑部门口击鼓鸣冤。我身为官员的不能不处理。所以,这份婚书,我一定是要拿给沈大人您来看看的。若是真的……,沈大人您也知道,大明律法有曰,倘若男子有妻子或者有婚约在先,依然另娶他人的。若是有功名,当革除功名,永不录用。若是已经做官的,就要贬为平民……所以,这婚事……” “这份婚书是真的。”沈子成冷静的说道:“我知道了,这件事不怪你。当初,我们沈家是和贺家有婚约在先。后来沈家落魄,贺家就不承认这门婚事。我们沈家都是做大事的人,怎么会犯得着拿着婚书去跟人打官司,要强娶人家女儿。所以事情就不了了之。没想到的是,贺家居然还一直留着这份婚书,现在拿出来的确很让人头疼……” 刑部侍郎也忍不住低声叹了口气。但凡婚约,就算是官府,在双方没有任何一方犯下严重违约罪名的时候,也不能擅自干涉民间的婚事。更何况,牵涉在这起婚事中的三个人,一个是马皇后的义女,一个是锦衣卫的大红人,另一个差了点,也是太原知府大人的千金小姐啊。真是要命! “那现在怎么办?”刑部侍郎眼巴巴的看着沈子成。 楚方玉顶着红盖头走到沈子成的身边,轻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刑部侍郎马上识趣的告退,沈子成一五一十把事情给楚方玉都说了,长叹一声道:“没想到现在这当儿闹出这等事来。就算是要判处婚约无效,也要等到刑部判决之后,今天可就……” “不要紧的,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份上了。”楚方玉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有些人不就想要把事情给闹大吗?想闹得满城风雨吗?行,咱们就陪他闹一闹,你的锦衣卫,我现在多了一对义父母。看看到最后是谁吃亏。” 沈子成咧嘴笑道:“果然不愧是我沈子成的老婆,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之前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可是怕委屈了你。既然你自己都不怕了,来,我们继续拜天地。拜完了再收拾他们去。” “一拜天地。”喜娘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沈子成牵着楚方玉两人缓缓走上前来,拜堂仪式正式开始…… 秦淮河上,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人们在江边吃着流水席,大声呼喝着,似乎要为这喜庆的日子增添几分喧哗。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开始,渐渐的人群已经安静下来了,最后几个还在说话喧哗的人们也闭上了嘴巴。偶尔嘴里嚼着东西声音大了些的人们,还被坐在身侧的人打了下脑袋。 画舫上的吉利钱已经过了,鞭炮也已经放过了,本来拜堂之后就应该送入洞房,但是这对年轻的新婚夫妇,却上演了让整个大明朝许多年之后还津津乐道的一幕。沈子成傲然站在船头,轻轻挑开楚方玉的盖头。安安静静的人群忍不住惊呼一声,凤冠霞帔,烛影摇曳,原本就明艳不可方物的楚方玉更是增添了几分俏丽。 沈子成朗声叫道:“诸位,今日我和楚姑娘拜堂成亲,以后,她就是我沈子成的妻子。无论何时何地,无论生任何事情,都改变不了她的名分。” 楚方玉嫣然一笑,眼波流转看着沈子成,轻声说道:“给我备船,我现在要去入宫面圣。” 画舫上的锦衣卫不敢怠慢,一条小船急忙开到了沈子成所在的大画舫下边,蝶衣和许芝兰一起扶着楚方玉下了船,还有七八名锦衣卫一部的缇骑,已经备了武器,同时吩咐了岸边准备好马车,就要送楚方玉入宫去。 在场的文武百官忽然闻到一丝诡异的味道,不好,沈子成要闹事。这个从来了京都就没有安生过的锦衣卫同知,已经被惹怒了。人生四大喜事啊。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今日是沈子成小登科的好日子,居然被人玩了一手。可想而知,沈子成的心里有多暴怒了。 许多官员看着沈子成渐渐冷下来的脸,已经准备脚底抹油,赶紧溜之大吉。没想到,沈子成抱拳团团一偮,说道:“诸位亲朋好友,同僚乡亲。这儿好吃好喝好玩,就继续热闹吧。想要闹洞房的就别走。稍候,沈某自会回来。” 沈子成这么一话,哪个还敢在这当儿离开?这不是眼瞅着要给沈子成找不开心吗?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原本已经准备好找借口跑路的官员,又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继续愁眉苦脸的吃着喝着。 一条小船又停在画舫下边,沈子成纵身跳了下去,紧跟着唐一鸣和新佑卫门也跳了下来。几名一部缇骑沉默不语等着沈子成号施令。沈子成低声说道:“先上岸,调配人手,我要所有在京都的锦衣卫,不分官职大小,除毛指挥使之外,全部要来见我。” 沈子成抬头看了看天空:“你们分头通知,要是半个时辰之内,锦衣卫全体人员不能在衙门集合,哪个不能到的,以后就不用干了。滚到边境种地去。” 这几名一部的缇骑一听,知道沈子成动了真怒,锦衣卫的这些缇骑们又是从来都不怕事的主儿,一听可以闹事,不知道多兴奋了。立刻摇动船桨,将沈子成等人送上岸,跟着就火分头去通知锦衣卫各部人马去了。 沈子成翻身上了一匹马,唐一鸣和新佑卫门一前一后保护着他,几名锦衣卫在后边,一人一骑,去锦衣卫衙门走的并不算太快。沈子成心里的小算盘也在打着。怒归怒,这事得给算清楚了,不然的话,盲目出手,就是打在棉花里了。 跟自己有仇的官员不算少,文武派系也有几个人,但是有几个敢在自己小登科的日子里公然跟自己开战呢?这样的人,就少的可怜了,沈子成一个巴掌伸出来都能数的完。 先,这个人要有本事查到自己和贺家的关系。其次,贺家会觉得这个人有能力跟自己斗一斗,才会让女儿拿着婚书出来说事。不然的话,以贺永柏那个墙头草随风倒的性格。半路来跟自己通风报信也有可能。再次,这个人应该是在利益上和沈子成有严重的冲突,可能眼下还不至于马上翻脸,将来却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朝廷上有这种实力的,还敢跟自己过不去的,也就是胡惟庸和郭桓这么两位大人了。沈子成心中盘算清楚了,贺永柏本来调任太原,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可是现在女儿拿着婚书出来说事,就是贺家的不对了。当年你们贺家悔婚,我们老沈家可没拿着婚书去吆喝,去告状。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但是贺家这一次甘于当别人的打手,那就怪不得自己不客气了。锦衣卫这次出手,一定要轰动,索性就把京都官场闹个底朝天好了。 过不一会儿,沈子成就到了锦衣卫衙门,他故意走了慢了点,还没到衙门口,就已经看到里边黑压压站的都是人,每一名缇骑都是穿戴整齐,挎着佩刀,按照各自的部门站好。冷然等着沈子成的到来。 沈子成算了算时间,也不过是小半个时辰而已,看来自己走着想着,这些锦衣卫还真给当回事,来的这么快,可算是给自己长脸了啊。 “安静。”不知道是谁看到沈子成从衙门大门走了进来,立刻叫了一声。锦衣卫衙门非同寻常。就说衙门里的大校场好了,至少同时可以容纳四千人在一起。如今整个京都的锦衣卫都在这里,自然是站的满满当当。 沈子成笑呵呵的走上前去,他知道这件事既然早晚要被人知道,不如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才最符合事实。沈子成大声说道:“诸位锦衣卫的兄弟,今日是本官小登科的好日子,本来应该和诸位同乐,不醉无归,再回去抱新娘子的……” 下方的锦衣卫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大人,出了什么事,只管说吧,咱们锦衣卫别的没有,就是汉子多。一句话,刀山火海,咱们都去了。” 沈子成在锦衣卫向来十分护短,对手下的缇骑们也极为不错,打赏舍得给钱,为人也没什么太多的官架子,锦衣卫太多人得了沈子成的好处。今日沈子成受窘的事情,大家也听说了,既然听说了,那就是自己的事,总是要把这口气给出了才行。 沈子成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这才缓缓的说话,他放大了声音,说的很慢,尽量让每个字都能被人听见:“诸位或许有的人还不知道,我沈子成是苏州富商沈万三的儿子。” “沈家在苏州的时候,是富甲一方,所以和官宦人家多有来往。加上我大哥二哥都在朝中为官。和官府走动的更加亲密。那时候,我沈某年纪轻轻,又不懂事。苏州同知贺永柏有一女儿,据说聪明伶俐,娇俏可人。有一日,贺永柏带着媒婆来我家中,跟我爹一说,这门婚事就给我订了。” 沈子成脸上带着嘲讽的味道,看着下边黑压压的锦衣卫,接着说道:“可惜的是,就在我准备大婚的那一天,沈家因为犯事,被抄家了。入狱的入狱,流放的流放。我沈子成成了唯一一个不用被抓起来的。可是,从此,我也一贫如洗了。” 沈子成翻了翻自己的口袋,拽出来说道:“那个时候,我像今天一样,穿着喜服,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我不知道能去哪里。也不知道能找谁援手。大冬天的,我在家门口冻了半夜,终于想到,还有个未来的岳父大人可以投靠。” 沈子成耸了耸肩膀,无奈的一摊手:“我跑了半天,到了贺府,求见贺老爷,你们猜,贺老爷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锦衣卫的情绪已经渐渐被调动了起来。 “他说——不敢当,老夫女儿还未过门,泰山二字可当不起!还说——天幸我女儿没有嫁入你们沈家,想来也是我们贺家祖先庇佑。我是朝廷命官,你们沈家如今都是待罪之身。如此瓜田李下,难免惹人闲话。至于你和南屏的婚事,就此作罢!”沈子成愤怒的说道:“当然,我不怪他。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是人之常情。我真的不怪他。” “贺南屏,就是贺永柏的女儿,我那个未过门的妻子对我说——沈家以前和我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不过现如今沈家犯了国法,我爹爹又是朝廷命官,门不当户不对,之前的婚约自然就做不得数了。” 沈子成淡淡的说道:“这些话,我记得,我记得很清楚。可是奇怪了,我在京都给沈家重新找回了清白,他们不来找我履行婚约,我入职锦衣卫做个镇抚的时候,他们也不来找我。到了今时今日,我要大婚的时候。居然当天,贺南屏跑去刑部衙门告状,说我违反了和她的婚约……”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贺家太欺人太甚了。” “大人,你一句话,咱们这就去把贺家的人全部拿下。” ……………… 锦衣卫的缇骑们越喊越是大声,沈子成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今天回家晚了,写不完了。 请假一天啊。不好意思,贴个马皇后的故事,跟大家同乐乐。明天更1oooo字好吧。 朱元璋投军之初,便被郭子兴收为麾下亲兵;他做过和尚略识文理,水平远非一帮目不识丁的老粗所能比,而且他初次参与战事就非常英勇,表现得完全不象个吃素的和尚,立即就立下战功升为十夫长。朱元璋的表现使得郭子兴一家都对他刮目相看。尤其是郭子兴的媵妾小张夫人,她一见朱元璋就认定他是个“异人”,劝郭子兴进一步招徕。郭子兴采纳了张氏的建议,决定将朱元璋召为女婿。 从有限的记载来看,郭子兴的两个妻妾都姓张,大张夫人生了三个儿子,可惜老大战死了,只剩了老二郭天叙老三郭天爵,小张夫人除了亲生一个女儿之外,还有一个养女。郭子兴经过一番掂量之后,决定将养女嫁给朱元璋。 郭子兴的养女姓马,据说闺名秀英。她不但出身寒微而且身世凄凉。她的父亲马公早年与郭子兴是挚友,大约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而是郭子兴倾家结纳的市井强梁之一,理由很简单,他原本是宿州人氏,却因为在家乡地方杀死人命,不得不亡命天涯。 躲避追捕的马公在定远与郭子兴成了好朋友。据史书的记载,马公的妻子郑氏“早卒”,可能在亡命途中丧于定远,也可能更早,早在丈夫犯下命案之前她就在女儿极幼弱的时候去世了。再强悍的男人也不能忍心不顾自己的孩子,马公逃离故乡时害怕女儿被官府捉去,没有将她留给亲戚,而是带着一起走的。此时他没有家眷更无亲属,又背负着命案,遂将女儿交托给郭子兴的夫人照料。泪眼中父亲止步于郭府内宅门口的那个模糊身影恐怕是小马氏对父亲最后的印象。她再也没有等到父亲接自己回家的那一天。马公此后的经历不见于史书,似乎没多久也死去了。小马氏从此成了郭子兴的养女。 虽有抚养之恩,但总体来看马秀英在郭家仍然是寄人篱下处境艰难的。得出这个推测结果的原因有几条: 第一个理由,传说中马皇后有双大脚。马氏品德众,相貌气度都无懈可击,唯一的“缺陷”,就是她的那双大脚。据说明朝建立以后,曾经就有这样的好事者在灯会上亮出了一道灯谜,谜面是一个怀抱西瓜的大脚女人,谜底是“淮西大脚女人”,暗讽皇后有双大脚。结果此谜语恰恰落在朱元璋的眼里,他在大怒之下竟要将挂着此灯谜的那条街上人家统统抄杀,幸好被马皇后及时劝阻。那条街因此被京城百姓称为“灭街”,又讹为“篾街”,由于这名字实在不吉利,街上又设有糖作坊,最后被改称“糖坊廊”,位置在如今南京中华路至长乐街之间。 中国汉族女人的裹脚风气由来已久,据说始于南唐后主宫妃窅娘,又说在此之前虽不曾明确裹脚,却也自古就认为女人双足纤巧才美观,可以说是早为裹脚埋下伏笔了。到元朝的时候,汉女裹脚已经蔚然成风,世上人看女子美不美,先看的不是面貌风姿,而是看她有没有一双好小脚。不裹脚的女子也是往往嫁不到财势丈夫的。因此但凡是成个规模的人家,都要咬紧牙关让女儿裹脚,淮扬一带风气更盛。郭家做为安徽地方的大富财主,当然家中女子都是要裹脚的。可是他的养女马秀英却偏偏是一双没有缠裹过的“天足”。现代人听说裹脚都觉得太不人道,可是在那个年代不为女儿家裹脚,其严重程度不亚于毁了女孩儿的容貌,完全可以算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当然,马氏没有裹脚还可以有另一种解释:她自幼丧母,父亲根本不知道如何照料女儿,结果就耽误了裹脚的时机。然而她出嫁的年龄和所嫁丈夫的身份,却是另两个理由,也足够让我们明了她的处境。 马秀英出嫁之时已经年满十九(另一说为虚龄二十一),在那时候完全够得上“大龄”老姑娘的标准了。就算她有双大脚不好求配,但能耽搁到这年龄,郭子兴对这养女的上心程度也就有限得很了。除此之外,为她选择的夫婿是朱元璋,更是一个显示出郭家并未厚待养女的重要理由。 当然,光看外表朱元璋配马小姐还是完全绰绰有余的。说到朱元璋的相貌,民间一直传说他长得极其丑陋,而且满脸痘疤麻子,令人望而生畏,还有画像为证。但是在明孝陵里还有另一副画像,像中的朱元璋着实相貌非凡。而在更多的历史记载中,朱元璋形貌伟丽气度非凡,后一幅画像应该才更接近他本人。 关于朱元璋的外表,《明史》称其“姿貌雄杰”。而他投奔郭子兴时生的一件事也可以做为佐证。 据说,当时朱元璋离开皇觉寺来到濠州城,向守门人表明自己前来投奔。然而同去的人都被放了进去,偏偏朱元璋却被所有的门卒一致认定为朝廷派来的间谍,抓起来送到了郭子兴面前。红巾军绝多数都是乡农佣工市井人家出身,大家眼中见过的奇丑人士恐怕远远多于端正漂亮的,朱某人假使当真丑到畸形,恐怕也不过是被门卒们讥笑一番罢了。能被认定是元朝廷所派的间谍,还被径直送去见领,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实在不象个穷困潦倒的丑八怪,而是长着一副百姓心目中“官家人”的好皮囊好派头。(声明,我绝不是歧视劳动人民) 朱元璋的好相貌果然不凡,就连见惯世面的郭子兴都不禁啧啧称奇,亲自为他解开捆绑,还在交谈后立即收做亲兵侍卫。——这时的朱元璋还未曾立下什么战功,郭子兴仅以“奇状貌”的理由就收为亲兵,当然不可能是因为他长得畸形,而是因为他长得仪表堂堂。理由?您在身边瞧瞧,能跟在领导身边的司机警卫秘书,哪个不是长得有模有样的?几时见过领导挑跟班的时候专拣丑的要? 最后,促成联姻的关键人物,是郭子兴的小张夫人。她一见朱元璋,就认定他“异人也”。能使女人留下如此好印象,怎么说也该是美男子,轮不到丑八怪。当然有时女人为逢迎老公,也会说老公的丑部下是个人物。却绝无主动要求招丑八怪为女婿,好让自己以后天天看那张丑脸的冲动。 现在说起来,郭子兴为养女选中的女婿既然一表人材,又是一代开国皇帝,似乎听着格外不同,显得老郭对养女多么多么好似的。但在许嫁那时候,郭子兴可怎么也没有想到朱元璋竟会当上大明皇帝,当时在他的眼中,朱元璋长得再姿貌非凡,再能征善战,也不过是自己一个有些本事的和尚亲兵而已,不但孤身一个,而且穷得叮当响。不过是想要收他做个亲信,自己的女儿舍不得,就拿养女充数。——我这可没冤枉郭子兴。若干年后朱元璋有了相当规模,郭家不禁对当年的婚配深为追悔,势利使然之下,郭子兴的亲生女儿竟做了朱元璋的小妾,就是后来的郭惠妃(另有一位凤阳籍郭氏为宁妃)。若是早知二十年后的事体,郭子兴当日绝对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许嫁,就算年纪幼小也定要先订下婚配,怎么可能轮到养女。 朱元璋赶跑了元顺帝,当上了明朝的开国皇帝。他封自己的结妻子马秀英为皇后。马氏是郭子兴的干女儿,朱元璋正是因为当了郭子兴的干女婿才一步一步的抬高了自己的身价,从一个亲兵爬上了皇帝的宝座,朱元璋因此非常感激妻子马秀英,两人的感情非常好。 朱元璋和马秀英刚结亲时,一看马秀英的一双大脚,还真觉得有点头疼,马秀英看出他的心思了,就说:“我也不嫌你长得象个丑八怪,你也别嫌我大脚。咱们两个两将就吧。”这马皇后是一个没有缠过足的大脚女人。 可别小看这“缠足”,在我国的封建社会里,如果谁家的姑娘不缠足,长出和男人一样大小的脚来,这姑娘即使长得再漂亮,身材再苗条,也会被别人看作丑八怪。当时就流行这么一句话:“姑娘脚大,难找婆家。”姑娘们必须要有一双“三寸金莲”的小脚才算得上漂亮。 马皇后小时侯怎么会不缠足呢?原来,她的父亲马公是郭子兴的好朋友,经常随郭子兴外出打仗,而她的母亲死得特别早,家里没人照顾马姑娘,所以马姑娘的脚也就没有缠。马皇后当姑娘的时候,别人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马大脚”。她当了皇后,别人自然不敢这么叫了,可仍然还有很多人在背地里暗暗叫她“大脚皇后”。 别看马皇后脚长得特别大,心眼儿特别好。她很聪明,又很善良,温柔体贴,为人纯朴,也很有才干。朱元璋并不因为这双大脚就讨厌她,而恰恰相反,朱元璋非常喜欢她。早在朱元璋还在郭子兴帐前听令的时候,这夫妻二人的感情已经非常深厚了。那时,朱元璋深得郭子兴的信任,军营里无论出了什么事儿,郭子兴都喜欢找朱元璋商量商量。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朱元璋受到许多人的嫉妒。 最嫉妒他的要算郭子兴的两个公子郭天叙和郭天爵了。这两个人本来就没有多大本事,但却依仗自己的父亲是个大元帅而横行霸道,他们很害怕父亲将来把兵权交给朱元璋,就想法设法地对朱元璋加以陷害。郭子兴和他父亲郭公一样贪财,如果他的部将把得到的战利品送给他,他就会非常高兴。而相反,如果他得知哪位将军把得来的战利品据为己有,不孝敬他一点,他就会心怀不满,弄不好将官们还会遭到杀身之祸。朱元璋军纪非常严明,不许手下的官员抢劫财物,他自己当然也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孝敬郭大元帅的了。天叙和天爵兄弟俩就在这方面大做文章,经常在父亲的面前说朱元璋的坏话,说朱元璋得了如何如何多的珠宝,但却不献给父帅。时间一长,郭子兴也就信以为真了,对朱元璋也就渐渐冷淡起来。天叙和天爵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这一天,狠毒的兄弟俩竟想除掉朱元璋。他们把朱元璋骗进帅府后面堆柴草的一间小屋里,把门窗都锁了起来,想活活地饿死他。朱元璋饿了想吃东西却没人给他送来,想出又出不去,就这样在小屋里整整饿了三天,滴水未进。一直到了第四天的早上,一个做饭的老军到后院取柴,这才现了被锁在屋里的朱元璋。朱元璋向老军诉说了原由,并请他去给马氏送信儿。马秀英得知了这个消息,急忙来到后院看望丈夫,问他犯了什么罪,竟遭到这样的惩罚。朱元璋虽然明白是那俩个公子搞的鬼,但又不知道这是不是郭大元帅的意思,所以夫妻二人仍然不敢声张出去。就这样马秀英每天偷偷地给丈夫送饭。这一天,马修英又拿着刚刚烙好的大饼去给丈夫送饭,还未走到后院,突然现张夫人带着一群丫鬟在前面游玩。慌得马秀英急忙把热乎乎的大饼塞进了怀里。张夫人看到马秀英神色慌张,怀疑又出了什么事儿,就上前来询问。马秀英垂头不语,只是默默地流泪。这时,张夫人现马秀英怀里冒出一股股热气,急忙上前解开她的衣服。张夫人现了大饼,惊得目瞪口呆。马秀英见事情暴露,只好对张夫人诉说了真情。张夫人不相信丈夫会干出这种事情来,就立刻到前院找丈夫对质。郭子兴听了也大为惊讶,他怒气冲冲找来两位公子,当着众人的面大加训斥,又每人重重的责打二十大板,算是给朱元璋出了一口怨气。但从这以后,马秀英的胸前留下了一块马掌大小的伤疤,这就是被烙饼烫伤留下的,这伤疤也成了他们夫妻之间恩爱的象征。 马秀英是个聪明人,他从义父、义母的交谈中,听出了是义父怀疑朱元璋把得来的财物占为己有,马秀英很了解丈夫,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从来不抢百姓的财物,从战场得来的战利品都分给手下的将士,自己从来不私藏什么珠宝。但她也知道现在过的是寄人篱下的生活,应该委曲求全,于是她便瞒着丈夫,经常把自己的金银饰送给郭大元帅和张夫人,假说是朱元璋让她孝敬大帅夫妻的。这样,朱元璋才得以平安无事。 平定天下以后,马大脚当了皇后,而朱元璋自从当上了皇帝,脾气变得越来越大,动不动就要杀人。马皇后对丈夫很不放心,她经常劝说朱元璋遇事要冷静,不要轻易处罚部下。每逢朱元璋了脾气,在马皇后的劝阻下,不知使多少忠臣得救。 宋濂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他做过太子朱标的教师。年轻的时候曾随朱元璋南征北战,给朱元璋出了不少主意,也算一个有功之臣了。朱元璋真是杀人红了眼,这一天又借口宋濂谋反,要处死宋濂。朱标一听非常难过,就亲自到父亲面前给宋濂求情。朱元璋很不高兴,脸色一沉说:“等你将来当皇帝再赦免他吧!” 朱标见求情不准,又觉得愧对自己的老师,竟去投水自杀。幸亏被一个老太监及时现,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晚饭的时候,朱元璋和马皇后同桌进餐。马皇后脸色抑郁,满脸愁容,朱元璋关心地问他是否身体欠安。马皇后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 “老百姓家请个教师,还要让儿子一辈子尊敬他,更何况我们帝王之家呀?而你却无缘无故地要杀宋濂!我们没有按照教师的礼节来对待他,我感到心里非常难过,因此,这饭也吃不下去。” 马皇后说着说着,两只眼里滚下一串串伤心的泪珠儿。 朱元璋也放下了筷子,沉思了半天,觉得自己这样做确实对不住那些为自己效力的忠臣们。第二天便赦免了宋濂的死罪。 马皇后虽说人在深宫,但却也是整日操劳,日夜为国家大事劳神费心。几年之后,马皇后病倒了,朱元璋和大臣们都心急如焚,四处访名医,求仙药,盼望皇后的玉体能早日康复。但马皇后深知丈夫的缺点,她知道,如果给自己看病的医生不能把自己的病治好,朱元璋一定会重重地惩罚他们,所以,他从来不让任何医生给自己看病,也不吃任何药,无论朱元璋怎样劝说,马皇后就是不听。她宁愿自己病死,也不让一个好人受到冤枉,马皇后的心地是多么善良呀! 马皇后不求医,不吃药,病情很快就恶化了。洪武十五年公元1382年,这位贤惠善良的皇后离开了人间,死时才五十一岁。 马皇后一死,朱元璋和大臣们都很伤心,不少大臣们都得到皇后的恩惠,受到皇后的庇护,他们都为失去了这样一个善良的人而感到难过。朱元璋更是伤心,哭得悲悲切切,他誓以后再也不立皇后了。 大脚皇后马秀英,给后世留下许多佳话,朱元璋建立大明朝,大脚马皇后功不可没。 第二百一十三章 入宫 其实,拿下贺家的人,对于沈子成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贺家能有什么人入得了沈子成的法眼?是去抓贺永柏吗?人家现在不在京都。贺南屏倒是孤身一人来了京都,但是人家身边有人照料着。幕后的老板硬着呢。如果要把事情给闹大,那就闹大好了。 “御史台是风闻办案,但是他们不要忘记了,我们锦衣卫督查风闻司,也是风闻办案。”沈子成冷笑道:“有些人,怕了我们锦衣卫。他们贪赃枉法习惯了,好日子过得舒服了,就想要永远这样生活下去。怕我们锦衣卫碍了他的事了,怕我们早晚有一天查到他们的脑袋上了。想要背后出这些招数,给我们脸上抹黑,拉我们下水,倒是想的挺好啊。” “大人,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鲁振这家伙不愧是在锦衣卫混了这么多年的老油条了,一出口就知道要说什么,适时的给沈子成点上一把火。 “我说怎么办?”沈子成冷冷的说道:“封了户部,查他们的账目。” 锦衣卫大部分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沈子成这次事情做的绝啊,户部的账岂是这么好查的?再说了,锦衣卫的人,查案子是可以,但是没有查账的专业人士啊。账目拿在手中,怎么都看不懂,查了也是白查。而且,户部掌管全国钱财,到时候户部一旦被查封,肯定要惊动朱元璋。上次沈子成才装模作样被打了三十板子,这次难道要玩一次假砍头? “走!”沈子成走了下来,走到自己的马儿旁边,翻身上去,随即大队锦衣卫整整齐齐列好了队伍,跟在沈子成的身后就要出。 说到惹是生非,锦衣卫的缇骑们在京都可没少干这事儿,再说了,这次是老大沈子成带头,怎么可能不做呢?出了事,天大的事儿有老大顶着。到了下边,法不责众,难道说朱元璋能把今天跟过去的锦衣卫都给撤换了不成?那得是多大的动作啊?还有就是,沈子成平时对这些手足兄弟也的确不错,今天沈子成被人削了面子,给大伙儿的感觉就是自己也没了面子,笑话,老大被人打脸了,兄弟们能不上吗? 虽然愤怒,但是沈子成还是谨慎的一道道命令了下去,锦衣卫分成一个个小队,分头去“邀请”户部官员前来“协助调查”。这次,沈子成是下定决心要把郭桓这个大老虎给打掉了。 其余的大队人马还跟着沈子成,整整齐齐的朝户部进。路上的行人看到杀气腾腾的锦衣卫大队人马,纷纷知趣的避开了道路,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士,已经知道沈子成今天大婚,结果在秦淮河被人削了面子。知道这是沈子成要大张旗鼓的跟人干上了。一个个抱着看戏的心情,站在路边闲言闲语。不过沈子成在京都,的确是做了不少好事的,打掉的官儿,都是老百姓深恶痛绝的。所以,街头的舆论,一大半还是站在沈子成这边。 话分两头,楚方玉在蝶衣、许芝兰和一群锦衣卫的护送下,径直来到皇宫,到了皇宫门口,蝶衣她们自然而然就无法再进去了。楚方玉在太监的引导下,一路朝后宫走去。路上的雕栏玉砌,路上的空旷夜景,楚方玉都没有心情去看。 “楚姑娘到。”一位宫女走到里边低声禀告道。只听朱元璋淡淡的说道:“让她进来吧。” 楚方玉还是穿着凤冠霞帔,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十分平静的走了进来,盈盈款款的给朱元璋还有马皇后见了礼。 朱元璋笑道:“你来找朕,只怕是为了秦淮河上的那件事吧?” 楚方玉心中一震,没想到朱元璋居然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由此可见,朱元璋在京都的耳目众多,什么事情都很难瞒得过去朱元璋。其实,楚方玉也是夸大其词了。刑部侍郎为了害怕招惹麻烦,这边接了案子去告诉沈子成,那边就已经派人来通知朱元璋了。刑部侍郎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个案子早晚是要闹到朱元璋那里的。于是等到朱元璋最后一个知道,再来大雷霆,不如自己先说了,还落个好。 不过,楚方玉猜的也没错,朱元璋的确是在京都耳目众多,就算刑部侍郎不去告诉朱元璋,相信用不了多久,朱元璋也能得到消息。不过,就目前而言,朱元璋了解到的情况,还只是限于之前在秦淮河生的一幕,并不知道沈子成已经带了大队人马准备去抄户部了。要是他知道的话……沈子成可就未必抄的成了。 “是的,就是之前秦淮河上的那件事。”楚方玉平静的说道:“女儿想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是怎么看的?” 楚方玉倒不是故意去自称女儿,不过这两个字落在心眼比较多的朱元璋耳朵里,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朱元璋心机十分深沉,便低声说道:“这件事,朕只是听说了一些,知道也不详细。不如你说一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方玉如何不知道朱元璋的心思,静静的说道:“皇上,不知道大明朝选官对人品可有什么标准?” “读圣贤书的,怎么会没有标准呢?”朱元璋故作诧异。马皇后却露出一丝笑容。她身为女子,自然知道楚方玉问这句话的用意。 “当年沈家落魄,贺家就不同意把女儿嫁给沈子成,怎么说也是贺家毁约在先吧?现在,沈子成要成婚了,贺家就拿出当年的婚书来。说沈子成要另娶她人。却不知道,贺家这样的行径,在皇上眼中,是什么样的品行呢?”楚方玉语气虽然不重,但是句句诛心。 “这个……当年的事情,没有证人在场,要是沈子成和贺家各执一词,的确也很难判定。贺家拿得出婚书来,这就是证据。朕总不能凭着皇帝的身份,去强行要求贺家撕毁婚书吧?这样也不符合皇家的体统啊?”朱元璋摇头说道。 开什么玩笑?楚方玉抬起头看了朱元璋一眼,这位皇帝老子,杀人无数,从起兵到现在,什么时候跟别人讲过道理?刀头上见血出来的人,就信奉拳头大是硬道理。现在要讲什么强行要贺家如何如何,岂不是说笑话了? 马皇后缓缓的说道:“这件事的是非曲直,的确很容易看清楚,贺家要是真有心招沈子成这个女婿的话,这么久的时间,为何一直不说呢?为何要一直到沈子成成婚的时候,突然跑来刑部告状?这是有心人在从中捣鬼,皇上明察秋毫,不能被这样的臣子蒙蔽才是。” 朱元璋如何不知道,但是要是撕破脸皮来处罚郭桓等人的话,最后只恐怕是要把一干臣子都给打落凡尘。这样的局面是朱元璋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那你们说,应该如何是好?”朱元璋故意侧过头来看着马皇后。 马皇后微微一笑,她很少在朝政上表什么言论,一心只管打理后宫的事情。但是这一次,马皇后也表现的绝不退缩,淡淡的说道:“楚方玉是我新收的义女,这件事的是非曲直这么清楚,我决不能让义女受了委屈。若是皇上不肯处置的话,这件事,也只有我这个皇后出面来解决了。到时候,大不了就是被大臣们弹劾一番。” 马皇后这番话都已经丢出来了,叫朱元璋怎么也接不下来台啊。一时之间,一国之君,也皱起了眉头,要么就是朝廷里乱一乱,要么就是家里乱一乱,可是哪个乱,都不是朱元璋希望看到的。 “皇后娘娘,您要是这么做的话,会让皇上很为难的。”楚方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先给朱元璋解了围。 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看着马皇后说道:“皇后娘娘,其实这件事也不难办。既然是贺家姑娘想嫁,就让她嫁好了。” 马皇后闻言顿时一愣,这怎么可以?莫不是要自己的义女作妾?那样的话,皇室岂不是更加没有面子?倒是朱元璋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楚方玉接着说道:“她要嫁,可是沈家也未必会娶。婚书放在那里,日子写的是多年之前。又不是现在。她若是要嫁,两家就慢慢扯着嘴皮子官司。拖上个十年八年的,我看贺姑娘也已经变成老姑婆了。再说了,古人说,三妻四妾,有妻,有平妻,留个空位等着贺姑娘吧。看她自己是不是愿意等。” “好毒辣啊!”朱元璋在心中暗赞道,这个楚方玉不简单,要是被她这么一弄,到时候贺家就成了吃哑巴亏,也说不出来了。 马皇后想了想:“若是贺家拒绝怎么办呢?” “那就怪不得我们了。”楚方玉笑呵呵的说道:“她们谈不清楚这结婚的官司,可挡不住别人嫁人,也挡不住皇上的金口玉言啊。何况又不是不给他们留位置。位置都是留好的。就看他们自己要不要了啊。” 朱元璋笑道:“好,朕这就派人去给鸿胪寺传个话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户部风云 沈子成带着大队人马一路招摇过市,威风凛凛的到了户部,如今已经是晚上,户部衙门也不办公,守在门口的八名官兵正闲话家常,忽然看到大队锦衣卫到来,不由得吓了一跳。为的队长颤抖着嗓子叫道:“这里是户部衙门重地,你们锦衣卫为何来这许多人?” 沈子成斜瞥了他一眼,身边自然有锦衣卫朗声答道:“锦衣卫办案需要跟你们交代吗?识相的就靠边站。不要阻碍锦衣卫办事,不然将你等同罪。” 给户部看大门的官兵都是隶属五城兵马司的,乃是京都里最低级别的官兵,如何敢和皇帝亲军锦衣卫斗?但是职责所在,要是问都不问一声,就放人进去的话,回过头来,郭桓一句话,这些官兵一样是得回家讨饭。那个队长认识沈子成的面目,看着他脸色不善,知道今天户部要倒霉,就壮着胆子说道:“敢问这位就是锦衣卫的同知沈大人吗?若是沈大人亲自来查案的话,出示一下腰牌,小的也好跟上边有个交代。” 一旁的锦衣卫都正在替沈子成窝火,听那个五城兵马司的队长说了半天不得要领,早就不耐烦了,上前去几个人随手把那八名官兵推开,冷眼扫着他们,鼻孔都快翘到天上了。那意思是,你们要是再多嘴,行,今天晚上就把你们给揍趴下了。 沈子成的确是心头有火,不过他也懒得去跟几个五城兵马司的人火,便懒懒的说道:“我就是沈子成,我来查户部,行了,你有交代了,一边凉快着去吧。若是谁有不满,叫他直接来找我就是。” 那个队长低了头不敢言语,沈子成现在在京都可是权势滔天的人物,刚刚把郭桓的儿子都斗得乱七八糟,又要娶皇帝的义女。这是何等威风?自己一个小小不入流的队长,能巴结到沈子成就不错了,哪里还敢说?话? 户部的大门打开,锦衣卫举着灯笼火把一拥而入,沈子成抬腿就进了户部大门,迎面居然看到了康名远。 早前沈子成把他的儿子康克坤斗得也算是惨不忍睹。康名远这个老头子虽然只是户部仓官,但是人家好歹也是国家部委的正式公务员,而且还是有品级的那种。康名远居然站在户部大院里,看到沈子成,便施施然的施礼道:“下官户部仓官康名远,见过沈大人。” “嗯。”沈子成看到康名远就觉得有些奇怪,按道理说,户部这么多官员,怎么也轮不到一个七品仓官在这里等自己。郭桓既然已经准备****咬人了,就应该做好准备,自己随时会反扑。留个康名远在这里能够有什么用? “诸位锦衣卫的大人,可是要查户部的账目?”康名远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沈子成笑道:“你倒是识趣,那就有劳你带路了。” “不知道锦衣卫此次前来,可有正式公文或者皇上手谕?”康名远不卑不亢的说道。 沈子成冷笑道:“怕是你不知道吧?如今锦衣卫查案,矫诏查案,明白吗?除非皇上下旨不准锦衣卫查,否则,我们就可以一查到底,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带路吧。不然的话,锦衣卫的大牢,只怕你是坐不住的。” 康名远淡然一笑,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户部的小吏,便转身吩咐他们提着灯笼,在前边带着路。户部衙门的确不小,占地约有十来亩之多。只因户部和其他部门不同,这里还有许多库房在内。平时也有不少兵马把守。锦衣卫的人到了这里,也不去骚扰那些守军,更不去碰库房,只管奔着账房走。 到了账房门口,康名远回头朝沈子成咧嘴一笑:“这里就是一号账房了,沈大人请慢慢查。不要着急。” 说罢,康名远从腰间取下钥匙?他本来就是仓官,管的就是库房账房,有钥匙也不足为奇。打开大门,进去了。康名远就拿着火头,把里边的蜡烛一排排都给点着了。这一点着,顿时叫沈子成倒抽一口凉气。还真是小看了户部! 这里是一号账房,一进门,沈子成估摸这里大约有两百多个平方米。一排排整整齐齐的书架,在房间里排列着,每一排书架之间的间隔约莫只有一米。换言之,沈子成大概推算了一下,这里光是不下十米长的书架,就得有二十个。 康名远狡猾的笑着,指着第一排:“沈大人,容小的跟你介绍一二,一号账房,管的是北直隶的账目。这里第一排,是北直隶的酒税,第二三四五排,是北直隶的地税,六七八……”康名远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脸上带着调侃式的笑容,接着说道:“若是沈大人查完了一号房,二号房里还有京都直属的税务记录。三号房里是广东云贵……十三号房开始,乃是历年国库支出记录,包括水利、修路、长城、边防、官饷……” 康名远说得又快又急,沈子成脸上倒是神色不动,跟在他身边的唐一鸣等人,却是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这账目可怎么查?查哪一部分?要查到什么时候?锦衣卫里边是不是有这样的专门人才,能够看出来郭桓他们在里边动的手脚?户部每天管着国家的钱粮,要是因为锦衣卫查案,导致户部无法办公,耽误了许多事情,南方的洪灾怎么办?北方的旱灾怎么办?边军的粮饷怎么办?到时候,朱元璋怪罪下来,倒霉的是郭桓还是沈子成? 唐一鸣偷看了沈子成一眼,只见沈子成一副淡然自然的样子,不由得自惭形秽。本来自己是来查案子了,没想到看到堆积如山的文案,就已经先行退却了。再看看沈大人那副镇定的模样,这才是栋梁之臣的典范。唐一鸣心头惭愧无边,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平时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学的愚公移山的典故是不是都忘记了?一天查不完,就查一个月,一个月查不完,就查一年,反正天大的事,有沈子成顶着…… “沈大人是不是想好了从哪儿开始查啊?”康名远心中暗笑不已。区区锦衣卫想查户部,你得有那个本事来查才行啊,有吗?没有的话,这不是自己来找丢人的吗? 沈子成回过身来,轻飘飘的伸出右手,看准了康名远的脸上,一巴掌就抽了过去:“消遣我们锦衣卫呢?你胆子不小啊。” 啪的一声,康名远吃惊的捂着脸,惊恐的看着沈子成:“沈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懂?”沈子成笑道:“嗯,那也简单,来,你把你经手的账目,拿一本来给我看。” 康名远虽然仗着后台是郭桓,但是他也知道,要是惹恼了沈子成,随便给自己捏个什么罪名,拉到锦衣卫去,出来不死也已经脱层皮了。看着沈子成的脸色,康名远心里一抖,自己低着头走到书架那里,挑挑拣拣,挑了一本最安全的账目出来,走到沈子成的面前,低头说道:“沈大人,这本账目,是下官亲自经手的。” 沈子成也不接过来,只是随口问道:“说,是什么账目。” “是这样的,前年下官去定州那里勘察地界,划分田地,设定地税……”康名远还准备要唠唠叨叨给说完,沈子成已经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随手把账目接了过来。康名远暗自好笑,这次是典型的任何人都没有从中间捞油水的活儿,沈子成看去吧,能看个什么东西出来?难道他还能拿着一本清白无辜的账目,来冤枉自己吗? 沈子成拿着账目随手翻看了几页,翘起嘴角笑了两声:“账目我是看不太清楚,你既然说没有问题,看来你是懂行的人啊。这就要向您请教了。” 沈子成转过身来,朝着外边的锦衣卫喝道:“一号账房的账本,要全部带回去查。另外,查账目的任务,就交给户部仓官康名远,大家要把康名远大人带回锦衣卫去,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伺候好了。因为咱们锦衣卫看不懂账本啊,就得麻烦康大人这样的专业人士。在锦衣卫衙门里,让康大人慢慢替咱们看账本,什么时候看出问题了,什么时候放人走。明白吗?” 数百名锦衣卫齐声吆喝:“明白!” 康名远吓得两腿一软,差点就顺着墙头溜下去,一哆嗦就拉住了沈子成的袍子:“沈大人,锦衣卫可不能这么办事啊,你们查案子,怎么能叫我去看文案呢?我是户部仓官,是有职司的,我……” “你什么你?账本是你们户部写的,账目是你们编的,我们锦衣卫又看不懂,少不得要跟户部借个人去看看账本。怎么了?叫你去查,你还不乐意?有职司也不用怕,回头我叫人准备一份公文送给户部,就说暂时把你借到锦衣卫去帮忙查案子。想来,郭侍郎也不会小气借个人吧……”沈子成笑嘻嘻的说道:“锦衣卫那里吃得好穿好的。你看看你,仓官的衣服,不怎么样,你看看我手下的缇骑,飞鱼服,多好看,质量又好,冬暖夏凉。吃的就不用说了,锦衣卫好好招待你,至于住的……嘿嘿!” “走了!”沈子成也不说了,大手一挥:“你们把东西搬了,带着康大人回去。要好好的伺候着!”沈子成把“伺候”那两个字咬得很重。 康名远吓得屁滚尿流,死死的抱住屋子里的柱子,一屁股就坐在地上,死活赖着不起来,一个劲的嚷着:“我不去,说什么我也不去!” “去不去只怕是由不得你喽!”鲁振笑呵呵的走到康名远的身边,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笑道:“别这副样子,又不是叫你去十八层地狱?” 怎么不是去十八层地狱?康名远一想起来要去锦衣卫,身上就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进去了还能有命吗?再说了,整个一号账房的账本,要自己看到什么时候?一个月只怕也看不完,在锦衣卫里待一个月?到时候出来的时候,自己是不是还能剩一条命就不好说了。 “我不去,沈大人,我真的不能去啊……家里还有老老小小的等着我回家,我去不得啊……”康名远死乞白赖的连滚带爬到了沈子成的身边,抱着沈子成的小腿,一个劲的摇着:“沈大人,我真的……真的不能去啊……” “为国出力乃是好事,锦衣卫请你帮忙也是看得起你。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沈子成脸色一板:“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啊?” “我不……不吃酒……”康名远已经吓得语无伦次了,沈子成也不理会他,伸脚将他踢开,厉声喝道:“还不动手?” 一群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猛扑上来,将康名远按到在地,其他人大步进去一号账房,将里边的书架上的账目,一叠叠一堆堆按照目录封好。装箱,准备带回锦衣卫去。 沈子成施施然的走到院子里,唐一鸣快步跟了过来,低声在沈子成耳边说道:“大人,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这次咱们锦衣卫可以说是风闻办案,这也算是一个理由,可是要别人问起来的话。难免给人落了滥用职权的话柄,说到底,咱们是在无的放矢。大人,你可曾考虑周全了吗?” 沈子成对这个亲信倒是没有什么会隐瞒的,笑道:“唐一鸣,我知道你的心意,其实我也已经想过了。很多人从表面上看会觉得我们锦衣卫是在公报私仇。人家暗地里摆我一道,我就把事情摆上台面,拿着锦衣卫的特权去打击对手。其实不是这样。你要知道,为什么人家会摆我一道,就是因为锦衣卫已经刺激到他们的痛楚。” “他们贪赃枉法,就怕我们的权力大,自然就要想办法跟我们斗,很快我要去山西,所以必须要在临走之前,给他们好好的上一课。再说了,户部是不是有问题,你可以随便去街上拉住一个老百姓问问,郭桓是个什么样的官儿,胡惟庸是个什么样的官儿。所以,我来查他,绝不是冤枉了他,至于是不是有效果,暂且不说,这件事,要是我忍了下去,整个锦衣卫以后都会蒙羞。” 沈子成笑了笑说道:“不是我给自己长面子,说我就代表着锦衣卫的脸面,而是这一次,人家已经公然踩到我们的脸上了,要是不反击的话,以后怎么面对部下?这一次的事情,就算是担了骂名,我也要做下去了。” “这样是不是值得啊!”唐一鸣不无担忧的说道。 “值得,怎么不值得!”沈子成懒洋洋的笑了笑:“最好是闹到皇上那里去,闹得越大越好,我就看着,如果他们惹出来的火头,被我烧到整个京都官场的话,谁还能撑得住,谁还能继续站在他们这一边。” 唐一鸣分明在沈子成的脸上看到了幸灾乐祸的样子,烧吧,烧吧,让熊熊燃烧的官场之火继续焚烧起来吧。他低头叹了口气,不在说话了。 暂且不说沈子成这边的动静,贺南屏一个人坐在客栈的房间里,对着窗户呆。人生的际遇实在有些奇怪,早些年,贺南屏也觉得,嫁到沈家是一件好事。沈家不说别的,有钱啊。就算是要南洋珍宝,是要北海珍珠,沈家都能弄得到。对于贺南屏来说,有钱,也就有了一切了。 虽然沈子成那个人在苏州城的名声是狼籍了一些,但是贺南屏觉得,男人嘛,有钱的大多数都是这么浪的,不浪才见鬼了。娶了老婆之后,应该能够收心养性了吧?自己去了沈家,也就是少奶奶了,将来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眼瞅要结婚了,沈家忽然被抄家了。 既然已经被抄家了,成了穷光蛋,那还怎么可能配得上贺家的大小姐呢?贺南屏连夜和贺永柏商议,就果断的推掉了这门婚事。 这一年多来,贺南屏也不是没人来说过媒,不过贺永柏觉得自己升官在望,女儿应该还可以嫁得更好,再说了,就算拖一年的话,女儿也不算大啊。这样算起来,应该还是等等比较划算的。 没想到的是,忽然有人来找贺家的人,查问当年和沈子成的婚事,就问婚书是不是还在,贺南屏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只知道贺永柏已经快要做了太原知府的人,看到对方的使者还是客客气气,就像对爷爷似的。就知道对方的来头一定不小。没想到的是,贺永柏居然能从箱子地下找到当年的婚书,实在是让京都来客喜出望外!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也都清楚了,贺南屏带着婚书来告状,她也是出于一种毒辣的心理。哦,这男人以前是老娘的,现在就算老娘不要了,也轮不到你们来要啊!想要,行,过了老娘这关。 尤其,这个男人,现在还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这口气,贺南屏能随随便便咽下去吗? 第二百一十五章 闹沈府 贺南屏正想得出神,眼光遥望着窗外的月牙儿,一小片淡淡的乌云飘过,将月牙儿挡住,在庭院中投下一片阴霾来。 贺家小姐似乎觉得有些寒冷,缩了缩肩膀,将身上的袍子紧了紧,正要吩咐侍女去给自己端些茶来。 这里虽然是客栈,但也是京都最有名的客栈之一,贺南屏作为被京都高官请来的贵客,自然而然的是住在最豪华的天字一号房里。 这个房间虽然叫做一号房,其实并非只有一间房,而是一整个小院落,随行的侍女仆人都有自己的房间可以居住,每天的租金要接近十贯,住在这里的,可以称得上是奢侈了。 贺南屏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见小园子的门被人拍响,侍女轻移莲步过去问了声,扭头道:“小姐,是客栈掌柜的求见。” 贺南屏才懒得跟那些商贾打交道,不过能够在京都开这么大客栈的掌柜,想必幕后的来历也不小,贺南屏不知深浅,也不愿随便得罪了人,便说道:“让他进来吧。” 小园子的门一开,一个提着灯笼的中年人就阔步走了进来,借着灯光一看,此人仪表堂堂,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身上的黑色长袍显然做工十分精巧,贴身剪裁,显得他年纪虽然大了点,却依然是十分精干。 中年人进门便朝贺南屏施礼道:“贺小姐,在下就是这间客栈的掌柜,别人都叫我郑二掌柜。不过,在下并非是二掌柜,而是因为在家排行第二。呵呵!” 他自以为说的风趣,但是贺南屏却没怎么理会他,只是淡淡的问道:“怎么?郑二掌柜这么晚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郑二掌柜低声说道:“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贺南屏看了他两眼,吩咐侍女去煮些茶来,便带着郑二掌柜去了客房里坐下。 一进门,郑二掌柜就陡然变了脸色,没等贺南屏反应过来,郑二掌柜就一把提起贺南屏的脖子,揪住她的衣领子,啪啪两巴掌抽在她的粉腮上。 贺南屏惊慌失措,差点就要叫出声来,却被郑二掌柜一把捂住嘴,冷眼瞪着她道:“你不用害怕,我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就给了两巴掌?贺南屏眨了眨眼睛,死死的闭上嘴巴,郑二掌柜估计她也不会乱叫了,这才松开手,自己走到一边坐下,冷笑道:“好个蠢笨的女人,你既然已经去刑部告状了,现在为何不去沈府去闹?这些事难道还要教你不成?你去了一次衙门,以为就做完了?本来大人还觉得你是个挺聪明乖巧的女子,没想到你居然笨成这个样子。一份状子,一份婚书就能把沈子成扳倒了?那还叫你来干什么?” “你……你……”其实贺南屏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叫她来京都告状的,她问过贺永柏,可是贺永柏也不敢说,只是告诉她,一切按照对方的吩咐去做就是了。眼下不用问了,这个明面上的掌柜,和那些大人们应该也是一路的。 “不用你你我我的。”郑二掌柜低声说道:“我告诉你现在外边生了什么,你去刑部之后,刑部侍郎就去了秦淮河阻止沈子成成婚。跟着,沈子成就带着大队锦衣卫去了户部,把户部的仓官抓走了,顺便把户部衙门也给封了。你以为这事儿闹得小?沈子成的老婆,就是马皇后的义女楚方玉,连夜入宫。人家的动作多快?你这个没头脑的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坐在院子里等着喝茶?” 贺南屏委屈的捂着脸,那大人们又没有说自己应该做什么,自己怎么知道要去闹些什么?可是听郑二掌柜这么一说,事情好像已经开始闹大了,一旦闹到朱元璋那里,后果到底会是怎么样,自己心里一下子全没了底。 “我……那你说,我现在应该做什么?”贺南屏索性问了出来。 郑二掌柜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大人让我告诉你,你现在最好是出去,哪里人多就去哪里,装疯卖傻也好,寻死觅活也好。总之是要让京都的人都知道,沈子成原本是应该有你这个原配夫人,但是他来了京都,认识了皇后的义女,见异思迁,就抛弃了你。你就是如今的秦香莲,他就是大明的陈世美……明白吗?” 贺南屏吃了一惊,急忙挥舞着双手,连连摆手道:“这可怎么使得?我还没有嫁人呢?一个闺女家的,抛头露面,到大街上去疯疯傻傻的哭诉,岂不是丢死人了?以后我还怎么嫁人啊?我爹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他的颜面有放在哪里啊?” 郑二掌柜冷笑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就你爹那样的,也好意思自称是朝廷命官吗?区区一个知府而已。放在京都的话,给大人提鞋子都不配。大人愿意用你们,那是给你们面子。是你们祖上积德。你自己收拾一下,赶紧出去吧,现在是晚上,京都正是热闹的时候,自己守个地方开闹去。别说我不提醒你啊。沈府家门口是个好地方……” “你……”贺南屏心里一阵委屈,要做坏人也不至于做到这个份上吧?再说了,自己的脸也丢尽了,以后怎么嫁人啊?可是脸上十个手指头印子还在火辣辣的疼呢,心里一阵阵的难受,实在是没法说了。 “要去就尽快!”郑二掌柜搓了搓手,吓得贺南屏又是一阵哆嗦,却见郑二掌柜自己施施然的站了起来,拉开房门。 正好侍女捧着茶走了进来,郑二掌柜转身对贺南屏说道:“贺小姐,小的这就告退了,您早些休息着!” 说罢,郑二掌柜扬长而去。侍女不明就里,捧着茶放在桌子上,低声说道:“小姐,喝茶!” 她一抬头,却看到贺南屏的脸上通红的巴掌印,吓了一跳,惊声叫道:“小姐,你怎地成了这般模样?” 哗啦啦,贺南屏双手一推,将桌子上的茶水一下子全给推到了地上,滚烫的开水从她那娇嫩的手指头上流过,烫的手指红红的。 贺南屏恍然不觉似的,猛然站了起来,抓住侍女的头,噼里啪啦就甩了几个巴掌,厉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本小姐怎么了?” 侍女被打得满脸浮肿,忍着眼泪低声道:“是奴婢看错了,小姐,奴婢眼睛是该瞎了,还求小姐原谅则个。” “一群没用的废物。”贺南屏怒气冲冲的骂了一句,转身走到铜镜面前,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气呼呼的坐了下来,拿出一堆东西准备补妆。 那侍女颤抖着手准备把地上的碎瓷片都给清洗一番,却是被贺南屏骂道:“滚出去。”那侍女吓得不轻,急忙快步跑了出去。 闲话少叙,京都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街上行人络绎不绝,要说京都不愧是如今天底下最繁华的城市,就算是欧洲那些名闻遐迩的大城,跟京都一比,都是根本没得比。街上的行人多多,有晚上出来遛弯的,有出来逛夜市的,也有寻师访友,寻花问柳的。 贺南屏带着两个随从,一路胆战心惊的问着人,走到沈子成家门口。 这里显得静悄悄的,沈府因为是买的王府的老宅子,并不算很大,门口修缮过,也只是多了一对石狮子而已,并非寻常官家那样的气派非凡。 正中的牌匾也只是挂着沈府两个大字。倒是门口有不少红绳,鞭炮什么的,显示出今日是沈府的好日子。 贺南屏酝酿了一下情绪,快步跑到沈府门口,一把扣住门环,想到刚才被郑二掌柜恶狠狠的甩了几巴掌,顿时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嘶哑着嗓子叫道:“沈子成,你这个该天杀的,没良心的,快给我滚出来,你这个大明的陈世美……” 沈府虽然不够气派,可也是在闹市之中,一个女子尖声哭叫,顿时引来不少人闲看,许多人围拢在沈府附近,远远的对着贺南屏指指点点,可是他们也不敢说得太大声,更不敢说得太放肆。要知道沈子成怎么说也是锦衣卫的头儿,这代表着什么?锦衣卫啊,何等的势力?要是惹恼了沈子成,谁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那些平头老百姓还想多活几天呢,远远的看个热闹也就够了…… 贺南屏一看有人来了,心里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到郑二掌柜的威胁,想到自己眼中已经十分了不得的父亲在人家眼里不过是条狗一样的存在。心里一阵哆嗦,扯开嗓子哭喊道:“京都的街坊乡亲们啊……小女子来自苏州,原本也是苏州官宦人家的女儿啊……” 她哭哭啼啼几声,看到围观的人约莫都不下百人之多了,便放开了嗓门继续哭道:“早年,家父做主,将小女子许配给苏州富商的小公子沈子成……可是,沈子成狼心狗肺,他是个什么东西?他沈家落魄的时候,我贺家还留着他的婚书……可是有朝一日,沈子成迹了,便忘了和贺家的婚约,要娶什么楚方玉……” 要知道,丑话一开始是最难开口的,一旦说了出来,也就无所谓了,贺南屏越骂越是顺口,嗓门也是越来越大:“沈子成那个遭天杀的……贪图荣华富贵,一心只想往上爬,这是活生生的陈世美啊……可怜我一个黄花闺女,待字闺中,还含辛茹苦的等他回苏州迎娶,没想到的是,这个没良心的早就是个负心汉了,俗话说,男人靠的住,母猪能上树……” 贺南屏一路骂的痛快,倒也煽动了不少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许多人指指点点,都是说沈子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有人说,看沈家少爷仪表堂堂,也是个斯文人,怎地早就有了婚约也不履行?却要去做那陈世美?便有人接口道,傻么?要是让你选皇后的义女和知府的女儿,你选哪个? 有人说,沈子成在京都做的事情都是大快人心的,应该不是个坏人,这样负心薄幸的事情,不是沈子成能做出来的。便有人反驳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地知道沈子成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他表面上冠冕堂皇,私地下男盗女娼难道要告诉你吗? 贺南屏见有人捧场,心中的羞耻心渐去,骂的也就格外顺口来了,不想忽然沈府大门吱扭一下打开,从里边走出一个小孩子来,这个少年年纪并不大,也就是十来岁,显得略微有些瘦弱。 那少年手中搬着一把椅子,笑嘻嘻的对贺南屏说道:“这位姑娘就是苏州贺小姐是吧?我们家老太爷沈老爷子说了,很久没有听到有人骂人骂的这么精彩了,所以央求贺小姐一定要多骂一会儿,老爷怕您骂累了,吩咐小的给您送一把椅子出来。” 不等贺南屏答话,那少年接着说道:“贺小姐,你看门房里已经备好了茶水和点心,您要是骂的渴了,吩咐一声,我们沈府的人马上把茶水给您送到手上。饿了,点心有各种口味,酸甜苦辣都有。包您吃得满意。” 那少年正是小疙瘩,小疙瘩把话说完,随手把椅子放在贺南屏身后,笑嘻嘻的走到门口,靠着石狮子站着,一副等着贺南屏吩咐的模样。叫贺南屏一肚子火反而不出来了。 她愣了神,呆呆的看着小疙瘩,没想到沈府的人,居然这么办事。 小疙瘩也不理会她,自顾自站着,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骂吧,反正少爷不在家,夫人也没回来呢!” 夫人?贺南屏可算是抓住了话头:“哦,沈子成大婚了吗?没有成婚的话,哪里来的夫人?要说夫人的话,也应该是本小姐才对。你这个不长眼睛的奴才,信不信本小姐大嘴巴子抽你?” “想抽我?简单。”小疙瘩笑嘻嘻的答道:“不过,怎么也要您能进得了沈府的门,才方便抽我啊?不然的话,少爷还不答允呢!” 贺南屏曾几何时见过这样刁蛮的小家仆?气得一双杏眼圆睁,却又是说不出话来。 小疙瘩回头朝门房里看到:“喂,你们都看不到么?贺小姐嗓子哑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老爷知道是要不高兴的。快去端水去。” 贺南屏知道今天的事情肯定没法善了,正准备撒泼,忽然看到围观的人群闪开一条路来,从中间走出一顶小轿子,几个锦衣卫护送着轿子走了出来。轿子里坐的却是依然穿着凤冠霞帔的楚方玉。许芝兰和蝶衣相伴在轿子左右。 轿子到了门口便停了下来,楚方玉自己掀开轿帘,一看,见到贺南屏在门口瘫坐着。再看小疙瘩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她是何等聪明伶俐的姑娘,一想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在,就盈盈款款的走了下来。看着贺南屏道:“这位想必就是贺姑娘了吧?” 贺南屏自负美貌,如今亲眼看到楚方玉也不禁有些暗自不如,论身材,楚方玉比她玲珑圆润,论相貌,楚方玉比她妩媚动人,论气质,饱读诗书,天下才女之的楚方玉,怎能不如区区一个贺南屏? 唯一可以让贺南屏自负一点点的,只怕就是自己要比楚方玉小那么一点年月了。 看着楚方玉那样雍容的大气,贺南屏情不自禁的说道:“我就是……” “妹妹果然生得天姿国色,好生俏丽。”楚方玉就像不知道贺南屏今天故意捣乱了她的婚礼似的,笑盈盈的走上前去,拉住贺南屏的手说道:“妹妹怎么摔倒在地上了,呀,衣服也弄皱了,我们沈府的人还真是失礼……” 贺南屏唯一错愕:“我们沈府?” “呵呵,妹妹还不知道吗?”楚方玉淡然的说道:“今日在秦淮河,我已经和官人拜堂成亲了。以后,沈府,我便是女主人。如何称不起我们沈府?” “你们……”贺南屏顿时起疯来:“沈子成和我们贺家是有婚约的。” “是啊,我没否认你们有婚约啊。”楚方玉笑得就像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小脸红红的说道:“我已经说过了啊,我先和官人拜堂成亲。男子嘛,又不是只能娶一个妻子。反正留个位置给你,妹妹要是什么时候想嫁过来,贺家来个人跟我们沈府商量个日子,便嫁过来好了。我和妹妹平起平坐,我也是无所谓的。” 平起平坐?贺南屏顿时傻了眼,怎么会弄成现在这副模样?好了,沈家倒是一点儿也不吃亏,就是楚方玉这次得便宜了,自己去刑部压根就没伤害到人家,一样是拜堂了,成亲了。沈子成听说还把户部给砸了,这下可好。自己的麻烦也快来了! “妹妹,来来,进来坐啊。”楚方玉轻移莲步朝门口走去,还做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态,招呼着贺南屏:“妹妹不要客气,我们沈府的碧螺春,还是很有名的。” 贺南屏一脸的气愤,脸上的脂粉早就已经花了,她呆呆的看着楚方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小疙瘩惊喜的喊道:“少爷回来了!” p求红票,收藏,打赏。 第二百一十六章 新婚夜 沈子成不是没有想过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遇到贺南屏,却是没有想到过会在自己家门口遇到这个女人。贺南屏披头散,就像个疯婆子似的,在自己家门口嚎叫着,哭喊着,让人看了怎么都觉得有些滑稽不堪。 而现在的沈子成可不同,丰神俊朗,官服笔挺,前呼后拥的回到沈府,身后光是护送的锦衣卫就足足有三十人之多。这么一排人马走了出来,气势非凡,围在一边的老百姓,马上给让开了道路,放沈子成等人过去。 看到贺南屏在门口,沈子成跳下马来,走到贺南屏的身边,低声笑道:“贺小姐,倒是很久没见了,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已经到了我家门口,就进去喝杯茶吧。哦,也不对,今日是我大婚的日子,应该说,请你喝一杯喜酒。” 贺南屏反而冷静了下来,站直了身体,用手当梳子,整了整头,居然还就真的跟着沈子成朝沈府里走去了。楚方玉笑盈盈的站在门口,等着沈子成走过来,他们现在已经夫妻的关系,自然要亲密一些,当先在前领着路,带着贺南屏走了进去。 从院子里走了进去,沈府里的人看到贺南屏进来,脸色都有些古怪。一行人径直走到前厅落座。沈子成和楚方玉并肩坐了上,贺南屏便独自一人坐在下方。 左右众人送上茶水点心之后便退了下去,沈子成脸带笑意,看着贺南屏,缓缓的开口说道:“贺小姐,这是咱们第二次见面,也是第二次说话,不得不说,你很笨。” 这个笨字落入贺南屏的耳朵里,顿时就像惊雷一样炸响,贺南屏猛然站起身子,伸出纤纤玉指指着沈子成的面目,斥道:“沈子成,你不要以为自己做了高官就可以嚣张跋扈。我贺家从来不怕你。” “你错了,我从来就没指望过你贺家怕我。”沈子成微笑着说道:“你要是觉得自己不笨的话,仔细用脚趾头想清楚了。我沈子成现在是什么人?锦衣卫的同知,从三品的官员,在朝中比我大的官儿,管不了我。比我小的官儿,全得被我监督着。这份权力,你说有多大?莫说你爹爹只是个区区知府,就算他是一省布政使,我要查他,也只是一句话的事。他怕某些人,却不怕我沈某,你说怪不怪?” 不等贺南屏答话,沈子成接着说道:“我再提你一个醒,锦衣卫是皇帝亲军,也就是说除了皇上之外,没有人能够干涉锦衣卫的事情,有人想跟我斗。这个好说,但是你们贺家被人拉出来当枪使了,你倒是觉得挺自在的啊,还挺美的,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到底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沈子成翘起二郎腿,笑呵呵的说道:“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沈子成大人有大量,我是懒得去跟你们贺家斗气。至于你们被人拉出来当枪使了的事情,我也不介意。你可以回去了告诉贺永柏一声,他要是不贪赃枉法,不落在我锦衣卫的手中,他只管安安心心做他的官,没人会动他。要是犯了事,我少不得是要公事公办的。” 贺南屏气呼呼的又坐了下来,她今天算是倒霉了,一口气跑去刑部告状不说,回来被郑二掌柜打了一巴掌,又在沈府门口撒泼当野女人。最可笑的是,现在进到沈府来了,人家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回事,反而是当着街边的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似的。 “还有啊,当初我和你们贺家的婚事,谁是谁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这里没有外人,你也不用一口死咬着非说是我沈家在赖你的婚事……”沈子成的话渐渐变得刻薄起来:“人要脸树要皮的,贺家好歹也是官宦人家,有些事,给自己留点面子吧!” 贺南屏再也忍不住了,一天的憋闷都要爆出来,指着沈子成叫道:“好你个沈子成啊,现在也学会教训人了?怎么了?我们贺家有婚书在手,就算把官司打到皇上面前,我贺家也是有理有据,我不怕你。还有,别以为你们锦衣卫就能一手遮天,大明的能耐人多了去了?还轮不到你沈子成在这里装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沈子成怎么会和这样的女子当众吵架呢,他只是微微一笑,就当贺南屏放了个极为响亮的屁。 “我已经和皇上说过了。”楚方玉忽然轻轻的开了口:“皇上已经认同了你们贺家和沈家的婚事。稍候鸿胪寺那边会去和你们贺家谈谈婚事怎么安排。” “什么意思?”贺南屏有些迷茫,这不是莫名其妙吗?忽然之间,楚方玉跑去跟皇帝说,要皇帝承认贺家和沈家的婚事?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人,这么好的事?别说贺南屏不信,就算是沈子成也觉得有些诧异。不过,沈子成到底是对楚方玉和朱元璋都有所了解,隐约也猜到了几分用意。 楚方玉故作诧异的说道:“难道妹妹不是因为想要嫁给我家官人才大老远的一路来京都告状吗?” “我……我没说……”贺南屏迟疑了一下,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要是真的一个不小心被皇帝许配给沈子成,可就算是完了。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强权社会里,再加上沈子成是从三品的官员,自己的爹只不过是个区区知府而已,差距太大了。进了沈府,人家想把自己搓圆捏扁还不是随心所欲? “妹子就不要害羞了。”楚方玉呵呵笑着,对沈子成说道:“你看看,妹子的脸都红了,女孩儿盼嫁,心里自然是要着急一点的。你身为男子,应该要主动一些。” 沈子成现在是彻底听明白了,暗中朝楚方玉翘起大拇指,又对贺南屏叹息道:“唉,南屏妹子,真没有想到,还是我误解了你。我还以为是有人找你们贺家来陷害与我,没想到你年纪小小,对沈某却是一往情深。沈某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担当得起小姐的厚爱。不过,贺小姐都已经亲自来到了京都,这件事,我绝对不能当做没有生过。好吧,那就仔细安排一下,回头叫你们贺家的长辈来几个人,咱们好好谈谈婚事到底应该怎么办。你看如何?” 还没等贺南屏答话,沈子成又嘻嘻笑着一拍脑门:“早就知道妹子脸皮薄,我又怎么能这么问妹子呢?好,这事儿,我做主了,回头我命人去你们家,跟你们长辈谈去。” 楚方玉暗笑不已,沈子成自吹自擂,说的还挺像那回事。这一招,是有名的绝户计。沈子成大可以用这个妻子的名分拖着贺南屏,谈婚事,慢慢谈,先从三书六礼开始谈起。再谈好日子。至于日子,那就难说的很了。算命的先生,你家可以找,我家也可以找,你可以去找五台山的和尚,我也可以去找武当山的道士。你说今年好,我非说今年是寡妇年,你说明年好,我就说明年是断头婚。反正就是一个字——拖! 沈子成是肯定拖得起,官也做了,钱也有了,老婆也娶了。可是贺家拖不起啊。贺永柏对这个女儿信心十足,还指望着这个女儿能够给他长脸,嫁个世家门阀什么的,将来对贺家的仕途也有所帮助呢。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掉进火坑里去? 贺南屏的脸色马上就变了,沈子成看了她一眼,随手端起茶杯,站在门口的小疙瘩尖锐着嗓子叫道:“送客。” 看到贺南屏的身影在夜幕中消失,沈万三缓缓的从厅后走了出来,楚方玉羞涩的说道:“见过公公。” 沈万三呵呵笑道:“果然是我们沈家的好儿媳妇。办事办的滴水不漏。很好,这次的事情,你们处置的不错。不过,子成,有些事我就不太清楚了,你得仔细跟我分说一番。你带人去把户部给封了,这件事,之前你并没有跟皇上打过招呼。户部,就是钱袋子,人没有钱是不行的,国家没有钱更不行。你把户部封了,就等于掐住了所有大臣,所有部门,甚至包括皇亲国戚的钱袋子。这一下,你不怕树敌太多吗?” 沈子成笑道:“爹,你也不要太担心,我心里已经有了分寸。这次虽然是对付户部,但是皇上绝对是不会生气的。” “户部是掌管钱袋子,但是户部有问题,皇上也是心知肚明的。一直以来,就是因为没有人去动,也没有人想过要去动户部。所以户部的问题才一直遗留到了今天。现在有人要去动户部的话,皇上应该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生气呢?”沈子成淡淡的说道。 沈万三不以为然:“你要是查出问题也就罢了,可要是查不出问题呢?户部被动,牵涉的人利益太多,一定是要找个替罪羊出来的。之前你已经把郭汉给拿下了。现在要是再把户部给搞乱了,你离开京都倒是轻松的很,那么多官员在后边要给你背黑锅。你以为他们心中就会心服口服吗?就算是有皇上帮你压着,你就能一定力压群臣吗?” 沈子成看了看大厅外边,拉住沈万三的手说道:“爹,你怎么还不明白啊?我只能做个孤臣。我要是学大哥二哥那样做官的话,咱们沈家的下场,就不是抄家了。而是满门抄斩。” 沈万三猛然醒悟过来,是,沈子成现在做的不是一般的大臣,他是锦衣卫的头头,是皇帝亲军的头目,在朱元璋的眼中,想要看到的,就是沈子成彻彻底底的站在群臣的对立面,而不是和群臣嘻嘻哈哈,打成一片。只有这样,才能保持锦衣卫的独立性和公正性。也可以让朱元璋把手里这把利器用得更加顺手。 “你自己去做吧,一切要小心一些。”沈万三叮嘱了一句,随即笑道:“也不用想的太多,今天怎么说也是你的大好日子。早点去休息吧!” 沈万三这一句话倒是叫楚方玉的脸马上就红了,不过老人家一点儿也不在意,背着手,踏着步离开了大厅,不知道是去院子里看月亮去了,还是去找王德芳下棋去了。沈子成笑嘻嘻的凑到楚方玉身边,低声说道:“**一刻值千金啊!” “值什么?”楚方玉动了一下身体,避开了沈子成咄咄逼人的眼光。 “换句话说,就是现在应该到了我可以理直气壮耍流氓的时候了。”沈子成笑呵呵的拉住了楚方玉的手,在她耳边说道:“今日,我们的婚礼跟整个大明的婚礼都不同,被人砸了场子,晚上也没人闹洞房。不知道你心里是不是有些什么不舒服?” 楚方玉乃是奇女子,又怎么会在乎着一些繁文缛节?其实,没有这些,反而让她觉得更加舒服一点,轻松一点,结婚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要搞得天下间街知巷闻,满大街都在讨论这门婚事。然后还要陪着那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喝酒,还要在一个寒冷的,充满了酒臭味和醉话的房间里等着自己的男人。这种事情,楚方玉一想起来就浑身上下掉鸡皮疙瘩。这种事,她是万万做不来的。 “这么也好,至少是清净了一些。”楚方玉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子成拉着小手朝后院走去。 “干什么?你……你……”楚方玉心里一惊,也不顾院子里是不是有人能看得到,便一个劲的扯着沈子成的胳膊。 绕到卧房门口,沈子成一把踢开门,牵着楚方玉的手就走了进去,顺手打着了火石,点起了蜡烛,转身把门关上。自己举着烛台到处看,连床底下都不放过。 楚方玉吃吃笑道:“你在这里到处找什么啊?” “找什么?”沈子成站了起来,把蜡烛放好,放心的说道:“你是不知道我手底下的锦衣卫有多厉害,告诉你啊,有的人甚至能够把自己塞进一个酒缸里去。我今天晚上成亲,不知道多少人等着偷听本大人的洞房花烛夜。这事,要是被人听去了,我岂不是太丢脸了?” 楚方玉一听,果然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急忙催促沈子成道:“嗯,那就仔细找找,千万不要有漏网之鱼。” 一说到漏网之鱼,沈子成就马上想起一件事来,双手推开窗户,厉声喝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唐一鸣,你小子何在?” 嗖的一声,从屋顶上窜下来一个人,正是学习孔孟大道的唐一鸣,他一脸难为情的看着沈子成,低声解释道:“大人,不是我要来偷听,是锦衣卫里的兄弟们打赌,然后总得有人来做个公证,这份差事,也就轮到我了。不过,大人是怎么现我的?” “你小子!”沈子成翻着眼睛说道:“就你那点小心思,你能瞒得住我?你跟我一起回来的。到了这里,你就没有再出现,就算你要回衙门,也不至于不跟我打声招呼。你既然没说,就是肯定没走。以你的伸手,不走的话,想要做些什么,我可是绝对拦不住的。” “大人明察秋毫。”唐一鸣抱拳道。 “少来这套。”沈子成想了想:“跟我回来的前后有三十个番子,这些家伙呢?是不是都躲起来了?给我找出来?自己去前厅喝酒去。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哪个今天晚上敢偷听我的房,明儿个去了锦衣卫,统统降职去看大门。” 沈子成一句话刚说完,从草丛,花圃,树上,假山之后,一口气窜出一群人影,脚下绝不停留,疯狂的朝外奔跑,隐约还能听到新佑卫门那含糊不清的汉语:“大人,我什么都没听见,没听见。” 沈子成反手关上窗户,走到楚方玉身边笑道:“这下清净了,小兔崽子都被赶走了。” 楚方玉平时无法无天的,如今也软弱了下来,低声道:“还好,要是被人听见了,真是丢人。你,你手怎么放过来了?” 沈子成的大手已经摸到了楚方玉的小腰之上,嘿嘿笑着说道:“今天晚上,应该是我可以理直气壮耍流氓的时候,你却奇怪什么?” “谁给你的权力可以耍流氓?”楚方玉忽然露出刁蛮本色,一把将沈子成推开,自己转身和衣躺在床上,轻笑道:“我说了算,我睡床,你睡地下。我是皇帝义女,是公主身份。要是你敢碰我,我就启奏皇上,砍你的头。” “砍吧!”沈子成猛扑上去,挤到床上,随手拿起床头的茶水,照着蜡烛就泼了过去。然后转身将楚方玉抱在怀里。 “还没喝交杯酒,也没……唔唔唔……”楚方玉话还没有说完,嘴巴就已经被堵上了,半天才喘着气说道:“哪有你这样急色的……唔唔唔……” 沈子成一边动着手,一边淡淡的说道:“以前,我们的接触都是流于表面,不够深入。今天,就是我们深入沟通的好日子嘛。” 楚方玉不明就里,微微一想,才明白了沈子成话里带话的意思,恼羞成怒的捶了他一拳,却被沈子成抓住拳头,按到在床上,寂静中,只听见沈子成似乎说了一句:“你……”跟着便悄无声息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山西秘闻 通常人新婚之夜都不会起得太早,但是沈子成今天是个例外,他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推开房门就走了出去。太阳只是刚刚升起来没有多久,日光还不算刺眼。沈子成抬眼看了看天空,深深的吸了口气,想起一夜癫狂,不免又多回头朝房内看了一眼。 许芝兰住在外厢,听见这边有人走动,就急忙跑了出来,看到沈子成披衣而起,在院子里散步,笑盈盈的走过来说道:“官人早起啊。” “哦,我今天估计会有很多事要办,早饭就不在家里吃了,其他的事情你们看着安排吧。什么敬媳妇茶之类的,你们自己说了算。我先走了!”说罢,沈子成一溜烟的朝门外跑去。差点都忘记了洗脸。 这一夜,沈子成在房内癫狂,整个京都也都在癫狂之中,天色还没亮,上朝的官员就已经在皇宫里把沈子成的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个遍。等到朱元璋上朝,郭桓一马当先,弹劾沈子成封了他的户部,将户部文案给搬走,导致户部无法办公,西北军饷不出去,东南赈灾款无法到位,这个月官员们的俸禄无法结算云云种种,说了半天。然后恳求朱元璋严惩沈子成,以儆效尤。 数十名官员跪在郭桓的屁股后边,一叠连声的跟着叫唤,要朱元璋把沈子成好好的给办一通。朱元璋顺从众意,在朝堂之上,厉声说道:“沈子成也太不象话了,待朕好好斥责他一番。” 郭桓一听这话,身上就忍不住鸡皮疙瘩只掉,什么意思啊?闹了这么大的麻烦出来,皇帝老子就一句要好好斥责?连板子都不打了?合着锦衣卫是亲妈生的,户部就是后娘养的?但是朱元璋已经话了,郭桓就算脑子里进了再多的水,也不敢这当儿去跟朱元璋争论啊。只得咬着牙说道:“皇上,沈子成胆大妄为,锦衣卫本来就是督查百官的机构,权柄非同小可。像沈子成这样的人品心术,在锦衣卫担任职司,绝非好事。恳请皇上罢免沈子成。” 几十名官员跟着郭桓一起喊道:“恳请皇上罢免沈子成。” 朱元璋冷笑道:“那以郭爱卿来看,哪个适合做锦衣卫的同知呢?” 郭桓当然明白着不是朱元璋真的要问他,他是老成精的老狐狸了,低着头说道:“皇上圣明,锦衣卫权柄太大。当然要找稳重的人来打理。毛指挥使一直都做得不错。将来的接班人,只要能像毛指挥使一样就行了。” “锦衣卫是皇帝亲军,任免什么人,是朕说了算。”朱元璋的脸上渐渐难看了起来:“郭爱卿,你的胆子不小啊,手都已经伸到朕的亲军来了。那将来是不是大内总管也要你任命?你觉得哪个合适,哪个才能当大内总管?御林军统领是不是也要你任命?侍卫总管是不是还要你任命?” 郭桓汗流浃背,一个劲的磕着头:“臣不敢,臣不敢啊。” “你敢也没这么大本事。”朱元璋冷哼一声。 郭桓心里就纳闷了,沈子成又不是朱元璋的亲生儿子,现在最多最多也就算是小半个女婿。当年朱元璋杀自己大侄子,杀自己亲女婿的时候,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要是说朱元璋对沈子成有什么亲情,这不扯淡吗?可是事实胜于雄辩,朱元璋就是对沈子成青睐有加。锦衣卫给了他,干女儿也给了他。这圣眷,叫人嫉妒啊。 “这件事,朕会询问沈子成的,没你们什么事了。”朱元璋的语气里带了几分疲累。 郭桓知道不能在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了,便说道:“皇上,臣还有一事启奏。” “说!” 郭桓启奏道:“皇上,眼下诸位藩王很快就要去外地就藩,钱粮一时之间十分紧张,户部本来就难以办事。皇上之前说的要把茶酒盐税务都给执行到地方去,以臣之见,现在用这个办法,应该可以缓解一下财务之急。” “行,你自己去筹划着办吧。”朱元璋显然没了继续上朝的兴致,随便跟大臣们问了几声,就退朝去了。 这边朝廷里闹得不可开交,那边沈子成还在锦衣卫衙门里跟康名远逗着乐。这位康大人自从被抓进来之后,脑子里就天人交战,一会儿想到自己会五马分尸,一会儿想到自己被虐打到死。可怜家属想行贿进来送个饭,还差点被锦衣卫告了行贿罪。其中惨状不一而足啊。 沈子成走到囚房,这儿的条件其实不差,囚室还算干净,里边有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个马桶。床上的被褥,也还算是马马虎虎过得去。当然,指望锦衣卫的那些番役能把囚房的被褥洗的像自家盖的那样,是绝对不可能的。 看到沈子成走了进来,康名远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诉道:“沈大人啊,我知道错了,求你放我出去吧?” “这是怎么一回事?”沈子成傲然站在囚室门口,回头看着跟随自己进来的锦衣卫,淡淡的问道:“你们谁打他了?” “没有啊?”几名锦衣卫把脑袋摇得就像拨浪鼓似的。 沈子成冷哼一声:“那是你们故意不给他饭吃?把他饿着了?我说过,康大人不是犯人,是我们锦衣卫请来帮忙查案子的贵客。你们就这么对待他的吗?” 那几名锦衣卫苦着脸说道:“大人,冤枉啊,其实我们真的没有亏待康大人,康大人吃的用的,都是咱们锦衣卫里最好的了,绝对没有任何人敢对康大人不敬啊。” “这就奇怪了。”沈子成笑眯眯的扶起康名远,说道:“康大人,好吃好喝好睡的,您最多也就是没长胖,怎么能吓得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锦衣卫毒打你了呢。康大人有什么要求就只管提出来嘛,我尽量满足。” 康名远愁眉苦脸的说道:“我想回家。沈大人,求求你,把我放了吧。我只是一个小虾米而已,根本不可能惹得起您啊。这么多的户部账目,您叫我看,我得看到猴年马月也看不完。再说了,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个仓官,别的事,我都管不到。沈大人,求您高抬贵手吧……” 康名远说得凄惨无比,可是沈子成却是无动于衷,懒洋洋的说道:“昨天晚上,康大人您好像不是这般模样啊,我看您那时候嚣张的很呢。对户部里边的账目如数家珍。只怕自己家的私房钱记得都没有这么清楚吧?怎么到了我们锦衣卫就说不记得呢,这话,骗谁呢?” 康名远叹了口气,想要苦苦哀求,但是他也知道沈子成一旦是动了铁石心肠,就算自己哭的喊破了天,也无济于事。他偷眼看了看沈子成身后的锦衣卫,低声说道:“沈大人,可否跟你说几句私密的话。说完了,您看要是值得,就放了我吧。” “行。”沈子成明白他的意思,一挥手说道:“你们都退出去,在门外守着,有什么人来,都给我挡住,暂时不见。” “大人……那您岂不是要一个人跟这个家伙留在这里?”随行的锦衣卫立刻忠心耿耿的叫道。一脸的忠烈之情溢于言表。 沈子成笑道:“少来这一套,康名远一把年纪了,我年轻力壮的,他身上又没有武器,我腰上还有一把秀春刀,身上不知道带了多少家伙。你们想拍马屁,也别这么没水平,安安稳稳的下去吧。对了……” 沈子成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晃了晃,丢给离他最近的一个锦衣卫,说道:“昨天我成婚,这是给弟兄们的红包。自己拿去分了。但凡是百户以上的,人人有分。至于一般的番役……唉,我也没那么多钱给,只能在饷的时候,每个人多给补一点了。” 他说得轻巧,那个锦衣卫打开盒子,一股炫目的金光差点就刺瞎了他的眼睛,小盒子看着不大,可是入手的分量非常重。里边一片片放的都是金叶子。少说也有百十片。拿出来,给百户以上的官员分了,那是刚好。千户分两片吧,镇抚怎么也得五片吧……当然了,金叶子这种东西,真要是说十分值钱,倒也不见得。毕竟很薄。可这是大人的心意。拿在手中的感觉就是不同。那几个锦衣卫欢天喜地的走了出去,口中还一个劲的感谢沈子成呢! 沈子成微微一笑,做官就是这样,对自己的手下,时不时要打赏,要对他们好一点,日子久了,人家才会给你卖命。不然的话,难道就指望天天喊口号吗?每天早上集合起来,跑两圈,然后对着锦衣卫的同知大人沈子成,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拳,朗声叫道,紧密团结在沈子成同知的周围……这样有用?我呸,说到底,任何组织,都是利益的集合体,没有利益,再严密的组织,也会顷刻间土崩瓦解。 看到那些锦衣卫都走了出去,康名远松了口气,低声说道:“大人很快就要去太原任职了,有些消息,我先说与大人知道。” “说罢。”沈子成懒洋洋的说道。 康名远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在山西,因为外出雁门关大同,时常要面对蒙古鞑子的骚扰。边军一直以来都是作战的时间很多。屯田各方面自然就很难跟得上。山西有不少商人,就看准了这个机会,在山西大肆倒卖军用物资。” 沈子成眉毛一挑,这个消息还真是他不知道的,于是问道:“难道说,山西的官府,就不管吗?” 康名远看到沈子成对这个消息有兴趣,知道自己出锦衣卫的希望大增,便急忙说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山西那里,商贾很多。军用物资,在山西的销量十分恐怖,而且因为要打仗。我这么说罢,边军的战士,衣甲其实是不全的,好比说,兵部奏请,要给山西边军配十万棉袄,经过户部的时候,常理是要扣两成的。不会给足了。这两成,兵部要吃,户部也要吃。这是官场的规矩,大人也明白的。” “恩。接着说。”沈子成不说自己是不是明白,有些话,还是不能乱说的。 康名远接着说道:“到了山西,剩下的八万棉袄,假若是晋王就藩的话,晋王也是要吃掉一部分的。山西官府也要拿去一部分。里外里,剩下的就只有五六万棉袄了。可是边军有十万将士等着穿。怎么办呢?就找商人去买廉价的棉袄。户部、兵部、山西……联合起来,扣掉的棉袄,在账面上,每一件大约价值一贯。可是从商人那里买些廉价的,也就是一百文而已。这是九倍的利润,大人,您想想,有多少人动心?” 沈子成不由得想起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马克思曾说过这样一句名言——“如果资本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敢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 现在是百分之九百的利润,那些官员疯都是有可能的。 “刚才小的说的只是棉袄,这里的利润还不算可怕,真正可怕的是粮食和军器。”康名远看了看沈子成的神色,壮着胆子接着说道:“十来倍的利润,在其中太常见了。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的利益链。大人若是去了山西之后,可想而知,锦衣卫势必要介入到这个利益链之中,到时候,大人会得罪多少人?” 康名远迟疑了一下,说道:“有些事,在官场上都是明面的潜规则。大家心知肚明,可是都不说破,一旦扯开了,就断了太多人的财路。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种事,太危险了。大人很快就要去山西,小的只是把山西那边的情况,跟大人说一说,让大人心里有个底。去了之后,可能会遭遇的情况很多很多。若是大人觉得小的这个消息,还算有用的话,求大人把我放了吧。” 沈子成叹了口气:“这些事,就算你不说,我去到山西之后,渐渐也会知道的。不过,你既然已经说出了口。也算是你对锦衣卫有一点点小功劳。我也不再难为你,户部的官儿,本来就不是你区区一个仓官能做什么的。回去吧。” 康名远大喜,没想到沈子成真的答应放他回家,喜出望外之下,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正要朝外走去,沈子成忽然又叫住了他:“康名远,丑话我先跟你说在前头。你那个儿子康克坤,不是也要去山西任职吗?你告诉他识相一点,我懒得去踩他这样的小虾米。可是他要是自己硬往我脚底下钻,那我也没有办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康名远,你的年纪不小了,不想以后没有儿子送终吧?” “大人说得是。”康名远急忙点头作揖,下定决心回家了就把康克坤拉出来好好打一顿,给他长点记性。别以为靠上了什么靠山,就可以和锦衣卫的同知大人沈子成斗了。到时候死无全尸,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还有,你刚才说的是,晋王假如要就藩便会……”沈子成收了口,他知道康名远懂得他的意思。 康名远解释道:“是这样的,之前晋王没有就藩,但是晋王就已经安插了不少人手在山西,许多事情,要是不经过晋王的安排,也很难做的成功。过段时间,晋王就藩之后,人就在太原,想必会把许多事情都亲自捏在手中。听说大人和晋王的关系有所缓和,出使的时候相处的还算融洽,若是为了这等事,翻了脸,可不值得啊!” 康名远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人家晋王朱棡怎么说也是朱元璋的亲生儿子,你只不过是朱元璋的小半个女婿而已。要是翻脸了乱斗,鸡蛋碰石头啊。再说,太原是朱棡的地方,他就藩了,就是地方最高领导人,说句难听的,要是朱棡带着大队人马,把沈子成给杀了,回头一份奏折,写到朝廷上,就说边军哗变,杀了锦衣卫的人,找几个替死鬼砍了头,沈子成去了阴曹地府也不闭眼啊。 “有道理。”沈子成没想到在山西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理,可是这些事没法去跟朱棣说。朱棡已经是这样的了,朱棣身为一个日后百分百要谋反的皇子,在北平那一片地方,说不定比朱棡干得更加热火朝天呢。 而且这事儿也没法去跟朱元璋说,若是说起来的话,只怕朱元璋叫自己一查到底,掀起滔天波浪。自己的要求不算多,并没有打算现在就把郭桓等人彻底斗倒,只是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叫他们明白,自己就算不在京都了,也不是他们随随便便就能欺负的。 “你走吧,若是有事,我会叫人去找你的。”沈子成挥挥手,示意康名远赶紧滚蛋。 待到康名远走了出去,沈子成这才叹了口气,这官儿,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鸿门宴 沈子成转身离开了锦衣卫衙门,跟康名远说了那么多之后,忽然间,沈子成觉得非常疲劳,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破事,自己想干锦衣卫吗?还是不赶鸭子上架,被逼着就上来了?话说,要是自己不掌握着锦衣卫,根本也不可能混得下去,沈家人还不知道得是什么下场呢。 新佑卫门老老实实的捧着长剑,跟随在沈子成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正漫无目的的在京都的大街上走着,忽然迎面过来一个年轻的男子,长得斯斯文文,穿着一身青布长衫,手中还拿着一柄折扇,见到沈子成就径直走到面前,拱手道:“这位是锦衣卫的沈同知大人吧?” “你是哪个?”沈子成死活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年轻人。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在下只是一介无名之辈,沈大人当然不可能认识我,不过说起家父的名讳,沈大人应该是听过的。” “哦?令尊是……”沈子成来了兴趣,追问道。 “家父名讳胡惟庸。”那个年轻人彬彬有礼的说道:“现任大明右相。” 我以为是哪路神仙,搞了半天是胡惟庸这个王八蛋的儿子。沈子成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点也没有减少,笑呵呵的看着胡少爷说道:“哦,原来是胡丞相的公子,难怪看起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左看右看,跟胡大人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胡少爷的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看了,众所周知,胡惟庸长了一张鞋拔子脸,那是出了名的难看,脸上没什么肉,颧骨突出,腮帮子下陷。要多丑是有多丑。这位胡少爷乃是胡惟庸的第七房小妾所生,并非嫡出。但是他长得就和母亲十分相似。偶尔顾影自怜的时候,胡少爷也曾经感叹幸亏自己长得像母亲,要是像胡惟庸的话,这辈子也就不用见人了。听沈子成说他长得跟胡惟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心里一阵不舒服,可是人家抓着那句话呢,虎父无犬子,自己总不能说长得不像亲爹,那不是被人笑话吗? “沈大人,在下名叫胡玉泉。在家中排行十三。”胡玉泉依然是斯文有礼的说道。 沈子成点了点头:“原来是十三少。怎么?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的。”胡玉泉笑道:“家父一直和沈大人难得相聚,听说沈大人要去山西就职。家父特意在醉翁阁准备宴请沈大人。这里是名刺。”胡玉泉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名刺,恭恭敬敬的递到了沈子成的手上。 沈子成皱起眉头说道:“十三少,这可不好意思了,我刚刚成婚,家里的事情本来就很多。再加上快要去山西就职了。事务更加繁忙,去醉翁阁吃饭,唉,令尊的好意我心领了。便是不去了吧。麻烦你替我跟令尊说一声吧。” 胡玉泉不卑不亢的说道:“沈大人,家父牵头请客,到场的可不止是几位朝廷命官。晋王爷是一定会去的。还有其他几位大人,都是跟山西有关的。难道沈大人就真的挤不出一点时间,来去吃个便饭吗?” 沈子成是不想和胡惟庸生太多关系,假若是按照历史的话,现在距离胡惟庸垮台也就不远了。加上郭桓如今正和沈子成斗得死去活来,胡惟庸和郭桓明显是穿着连档裤子的。这顿饭,也没什么好吃的。可是这话,在心里想想可以,要是说出来的话,的确有些伤人了。沈子成正要婉言拒绝,心中一想,又是不对。 胡惟庸忽然宴请山西那边的官员,又叫自己去,只可能有两个原因。要么就是叫沈子成不要坏了他们在山西的财路,有钱大家一起赚。要么就是要利用晋王的势力,狠狠的压沈子成一下,去了山西当个老实人,假装什么都看不到听不见,等到调回京都来当自己的锦衣卫指挥使就行了。 这两种路,可都不是沈子成会去选的。他一想明白,主意也就定了下来,对胡玉泉说道:“哦,既然如此,就算是再忙,我也要挤出一点点时间来。这顿饭,我是一定会去的。” 胡玉泉大喜,说道:“好,今天晚上醉翁阁,二楼全部被家父包下。到时候就静候沈大人到来。” 沈子成含笑点了点头,胡玉泉知道也没什么其他事了,便抱拳告辞。新佑卫门倒是不理解了,扯着沈子成问道:“晚上去吃饭?需要叫弟兄们保护吗?带多少人去?” 沈子成无奈的叹了口气,翻着眼睛看着新佑卫门:“我说新佑卫门啊,你满脑子就知道打打杀杀。我是去吃饭,不是去打架的。带那么多人去干什么?不用带太多了,就你跟着我去就行了。对了,老子都已经成婚了,你跟雅子到底怎么样了?有戏没戏啊?有什么烦恼可以说出来听听。我帮你!” 一说道雅子,新佑卫门顿时就蔫了,嘟囔着说道:“人家是公主殿下,我高攀不上啊。能有什么办法,和她说话,她也是爱理不理。我看,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将来,我还是老老实实找个寻常人家的女儿成亲好了。” 新佑卫门现在的汉语是说得越来越流利了,沈子成哈哈大笑道:“你还真是没点出息。小小挫折等于激励,追女孩,就要胆大心细脸皮厚。你说说,你胆子大吗?小的跟针线包似的,对着犯人就大呼小叫,对着雅子就屁都放不出来一个。你要鼓起勇气,爱谁谁,你给老子眼色看,老子还不拿你当个菜呢!知道不?” 新佑卫门一听,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再想想,别人的话可以不听,沈子成可是一娶老婆就是顶级美女的那种强人。他的经验是一定要吸取的。新佑卫门便老老实实的说道:“哎呀,沈大人说得是。那个心细呢?” “呐,你记清楚了,明天请我吃饭啊,不能白教你。女人嘛,虽然喜欢男人在外边霸气一点,但是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喜欢男人细心一些。我给你说个例子啊。好比说,你和雅子逛街,太阳从南边照着,你就应该走在她的南边,找个什么东西来挡着阳光,你不受罪,她也觉得你挺细心。再比如说,是个女人都喜欢买东西,不信你看看蝶衣,那么小的小屁孩,一说逛街就兴奋的跟什么似的。买东西也要投其所好,雅子是有钱,但是心意她是买不到的。京都这么多小吃,你带她去过吗?天桥那么多杂耍,你带她看过吗?你什么都不干,就等着她嫁给你?做梦吧!” 沈子成说得有些兴奋,接着道:“再说脸皮厚,你要顶得住。要有这种精神——哪怕你嫁人九十九次,第一百次还是得嫁给老子。这就叫脸皮厚了,通常,你的战斗力要是达到这个层次。雅子也就跑不掉了。” 新佑卫门听得目瞪口呆,连连给沈子成使眼色,沈子成不明就里,只见新佑卫门的眼珠子左右乱滚,忽然间醒悟过来,一回头就看到王璨等人站在自己的身后。沈子成吃了一惊,叫道:“你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璨气呼呼的说道:“好你个沈子成,死没良心的,从广州跑了就把我们给忘了。可怜我们那么多人还在广州等着你。事情都已经结了,广州官员几乎换了一个遍,你也没回去。好容易我们自己回来了,原来你已经躲着成亲了。哦,我说怎么就是不回去呢!” 新佑卫门幸灾乐祸的看着沈子成,其实这件事也不能怪沈子成,当时千里跋涉,怎么可能带着王璨这样的女子,一路上凶险万分,还有曹家兄弟准备狙击。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沈子成也是无可奈何嘛。不过,事情一完结,沈子成就用八百里加急通知广州那边的锦衣卫,可以回来了,没想到他们回来的稍微有点慢而已。 看到王璨在那儿生气,沈子成笑嘻嘻的凑了过去,低声说道:“在这里生什么气啊,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多不好看啊。走,咱们回家说去。” 王璨狠狠的拧了沈子成的胳膊一下,她是一进城就听说沈子成成婚了,秦淮河成婚,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心里怎么都不舒服。虽然说,王璨也明白,自己要是跟楚方玉抢的话,怎么都抢不到正妻那个位置,可是输了之后,难免有些难受。 一行人缓缓的朝沈府走去。沈子成这才把这段时间在京都生的事情大概都给王璨说了一番。王璨听得头昏脑胀,只是从广州分开了一段时间,没想到沈子成又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而且他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在朱元璋的面前暴打郭桓。伸脚就踹的那种,真是不给人面子啊。 “那就是说,你接下来要去山西了?”王璨眼巴巴的看着沈子成。 “是啊,山西是肯定要去的,而且要去很久呢。”沈子成当然明白小姑娘的心意,附在她耳边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这次我去山西,你们都去,统统都去。大家都在一起了,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嘛。我去山西,还怕不习惯那里的水土呢,万一吃不好睡不下,没有你这个神医在旁边照看着,我一命呜呼了怎么办?” 王璨急忙斥道:“乱说什么啊,童言无忌,快快快,吐了口水重说。” 沈子成笑道:“在大街上吐口水,太不雅观了,也不卫生。回家慢慢吐。哈哈哈哈”他这么一笑,身边的新佑卫门是彻底服气了,说到哄女人,十个新佑卫门加起来也不如一个沈子成。 一行人说说笑笑就到了沈府门口,进去之后,仆人就急忙接过了王璨的行李,分头伺候去了。王德芳和王夫人看到女儿回来,一直担心的两人才算松了口气,上前拉住女儿的手,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问长问短。 “广州那边是不是很热啊?雨水是不是很多啊?你在那边吃的习惯吗?”王德芳的问题就像是机关枪一样射向王璨,把这个小丫头弄的几乎无法招架。 沈子成看着人家一家重聚,也不多话,自己快步跑去了后堂去找楚方玉去了。一进房间,就看到楚方玉换了一身红色的长裙,梳起了头,靠在窗边拿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书,正默默的看着呢。听到有人推门进来,还没有出声的,楚方玉猜都猜到是沈子成回来了,便放下书本,回头朝他一笑。 沈子成顿时觉得有种满堂生辉的感觉,平时看楚方玉是做少女打扮,如今换做成熟的装扮,倒是显得别又一番风情。沈子成笑嘻嘻的跑过去,一把抱住楚方玉的腰肢,伸嘴就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吓得楚方玉急忙朝窗外看去,两只拳头顶在沈子成的胸口上,叫道:“你疯了啊,被人看见怎么办?” “谁看啊?”沈子成懒洋洋的说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怎么不出去走走?” 楚方玉脸上一红,捏起粉拳给了沈子成一拳头,低声说道:“我倒是想出去走走,走不动啊。你你你……” 沈子成恍然大悟,笑道:“其实今天本少爷的腿,也有一点点小软。难怪你现在走不动了。” 听沈子成这么露骨的话,真是叫楚方玉受不了,她伸手把沈子成给推开,整了整衣服说道:“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锦衣卫衙门里是不是没什么事?” “我回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个事儿。”沈子成原原本本的把康名远说的话,还有在路上遇到胡玉泉的事情,都给楚方玉说了一遍。只见楚方玉的脸色也渐渐沉重起来。沈子成不由得问道:“怎么?你想到了什么?” 楚方玉点了点头:“胡惟庸不可能知道康名远把山西那边的情况告诉了你,只能说,他找你是早就已经策划好的。晋王还有其他的官员,都需要你的锦衣卫在山西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按照去日本的时候,你和晋王的关系,他不至于说要对付你,拉你一起下水的可能性比较大。听康名远说,军用物资的倒卖,利润居然这么高,就可想而知,他们赚的钱,乃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你要是断了他们的财路,这笔钱,足够他们请一千个杀手来对付你。” “没这么严重吧?”沈子成抓了抓头,笑道:“想杀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京都锦衣卫我就要调动五百人过去,在山西锦衣卫虽然没有什么势力,可大小也有些实力。我去了之后再行扩充,难道就这么容易对付?” “可你不是地头蛇,人家才是地头蛇。”楚方玉想了想说道:“假如你去了之后,轰轰烈烈的跟他们大干一场。之后呢?人家的地盘上,可以把黑锅都背在你身上,然后动用军队将你杀死,甚至把你的亲信锦衣卫杀掉一大半。回过头来,说是你倒卖军用物资,激起军队的愤怒,于是,士兵哗变杀死了你。” 沈子成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也想过。” 其实这个是很容易想到的,到了沈子成他们这个阶段,是不是犯罪已经不成为他们会不会垮台的根本,说到底是看实力,看圣眷。实力比圣眷还要重要。手里没有本钱,人家根本就不会当你是个事。为什么沈子成敢把郭桓按在金銮殿上暴打,还不是因为沈子成手里捏着一支皇帝亲军,这就是实力。可是到了山西,那边哪怕是一个总兵,捏的兵马都比沈子成多得多了。自己的实力就消弱不少了。 这只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沈子成也明白,胡惟庸是不是贪官,郭桓是不是贪官,朱元璋能不知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作用,并非说你忠心耿耿,两袖清风,就一定能做好官,就能高升了。错,是看你对皇帝有没有用处。没用的时候,大臣连狗都不如。 “想起来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啊。”沈子成喃喃的说道:“晚上去了醉翁阁,我再看看他们的口风好了。” 楚方玉点了点头,忽然低声说道:“王姑娘来了。” 沈子成回头望去,只见王璨盈盈款款的走到自己的房前,伸手在门上敲了两下,说道:“楚姑娘……哦,不,是沈夫人在吗?” 楚方玉对着沈子成低声笑道:“你这个到处留情的多情种子,唉,可怜我的苏姐姐还没嫁过来呢,还有王姑娘在等着你,这可都是要我来做人呢!” 说着,楚方玉就微笑着迎了上去,牵住王璨的手说道:“咱们都认识那么久了,怎么忽然间这么客气。别看我已经嫁到沈家,心底里还是跟你们一般无异。你啊,私下里还是叫我玉儿姐姐我心里舒服。” 沈子成咳嗽一声,朗声道:“出嫁从夫!” 楚方玉笑道:“所以我说,是私下里嘛。面子里子都给了你,还不成吗?” 王璨看到楚方玉进了沈府,并没有做出一副大夫人的架势,这才宽下心来,不过也已经打定了主意,还是要去找许芝兰再聊聊。学习一下作妾的经验!! 第二百一十九章 醉翁阁 醉翁阁是京都里赫赫有名的大酒楼,达官贵人经常在此宴请客人。能够开这么一家酒楼,老板背后自然是有着复杂的势力。不过,今儿个,这位李老板,却是一脸紧张的走进了醉翁阁的后厨。 “哎呦,大老板,您怎么亲自来后厨了啊?这儿肮脏污秽,您来了,碰脏了衣服怎么办?有什么吩咐,叫小的们出去接着就是了?”大厨子也算是醉翁阁里的亲信,看到大老板亲自走了进来,急忙走上前去拍着马屁。 李老板一脸正经的说道:“今儿个咱们醉翁阁要来贵客……” 他这句话并没有引起厨房里的人注意,哪天醉翁阁不来几个贵客啊?朝中六部的官员,军中的大将,隔三差五就来这儿吃一顿。还不是因为醉翁阁出了名的环境好,酒菜好,歌女好吗?一说今天还要来贵客,大家就当没听见似的,还都笑呵呵的看着李老板呢。 倒是大厨子看出几分不对劲,他是知道李老板的底细,后边有靠山,头顶上有人。能够让李老板这么重视的,朝中官员里也不是很多。大厨子马上喝道:“都他妈老实点,听掌柜的说。” 李老板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心腹,缓缓说道:“我不妨给大家透个底。今天晚上要来的人,有两位,是谁也得罪不起的。第一位就是朝中的右相,胡惟庸大人。第二位,就是如今当时得令的锦衣卫同知沈子成大人。胡大人已经将二楼包圆。订了一桌酒席,没有点菜。只说了句,叫咱们酒楼尽管准备好了拿手好菜给上去。拿手好菜啊,你们可千万别丢我们醉翁阁的脸,要是两位大人吃得不满意,我这楼子是不是还能开得下去,就难说的很了。” 大厨子一听,这事儿非同小可,当即拍着胸脯叫道:“掌柜的放心,就算是天大的事儿,我今天也看着这群厨子把菜给做好了。十八般武艺全给拿出来,保证上边来的大人们满意就是。” “自己多琢磨点,要精挑细选的好菜。”李老板又叮嘱了一句,这才走了出去。一想起来晚上来这么两位大人物,他的心里又难免有些自得。要说京都里有门路的酒楼不少,顶尖的酒楼,在做菜,酒水,歌舞方面的差距也不大。说到底,就是个品牌效应,看看谁家楼子能够拉来的贵客多。哪怕是砸钱赔本,只要能赚到吆喝,就是赚了。 可是今天晚上来的这么两号人物,李老板也有自己的门路,私地下也听说过这两位的关系并非很融洽。听说,胡惟庸身边最为交好的郭桓大人,被沈子成在金銮殿暴揍了一顿。这些神仙打架的事儿,李老板没兴趣去管,知道的越少,对自己的好处就越多。不过,今天晚上两路神仙来自己的店里吃饭,李老板的心情就不同了。万一,两位神仙在自己的店里打起来了。神仙们估计没事,自己的店可就砸了! 怀着患得患失的心情,李老板紧张忐忑的好不容易等到了黄昏,一楼大厅里来了不少客人,这些寻常看起来还算是达官贵人的人,今天晚上在李老板的眼里,只是一群不入流的东西而已。 忽然酒楼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小队锦衣卫手按秀春刀快步跑了过来,到了醉翁阁的门口,左右一分,貌似是要在醉翁阁门前站岗了。而紧跟着,一队穿着黑衣的护卫,也是快步走了过来,看到锦衣卫在门口,那队十来个人的护卫,径直走进了大厅。为的队长左右张望着,也没搭理过来问好的伙计,就走到了柜台前边。 李老板急忙迎了出来,宰相家的门童还是七品官呢,更何况是胡惟庸大人身边的贴身护卫?李老板点头哈腰的说道:“这位爷,可是胡大人要到了?” 那个队长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点了点头,随后才叮嘱道:“二楼已经清场了吗?我要带兄弟们上去检查一番。” 李老板笑着答应了,那个队长吩咐两名手下在楼下看着,带着其他人径直上了楼。在一楼吃饭的有不少人认得这是胡惟庸的护卫。再看看锦衣卫在门口杀气腾腾的站着。许多人就觉得这味道有些不对了。难道说,这是锦衣卫跟胡大人要打仗了?一想到这个可能生的严重问题,不少人就已经掏口袋准备买单走人了。 一顶青花小轿缓缓的抬到了酒楼的门口,胡惟庸从轿子里缓步走了下来,他进了酒楼,看到许多在这里吃饭的官员,并没有朝任何人打招呼,便自己上了二楼。这些官员正在奇怪,就见到几个准备外放的官员也随着胡惟庸走进了酒楼。 过了还没有一炷香的功夫,沈子成穿着一身红袍,就像是去喝喜酒似的,大步走进了醉翁阁。他跟胡惟庸不同,沈子成一进醉翁阁就乐呵呵的到处跟认识的人打着招呼。那些被沈子成打到招呼的人,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的,今天不知道沈子成到底要和胡惟庸谈些什么,天知道两路神仙是不是会在这里打架。要是自己表现的跟沈子成太过于亲密了,岂不是自讨苦吃?将来胡惟庸秋后算账,自己要怎么办啊? 沈子成施施然的走上二楼,他带来的锦衣卫都在门口守着,只带着新佑卫门一起走上去。到了二楼,胡惟庸的贴身护卫都认识沈子成,便恭敬的说道:“沈大人,里边请。胡大人等候多时了。” 沈子成推开房门,一进去就抱拳大声笑道:“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啊,有劳各位久候了。真是对不住,来,我先自罚三杯。” 胡惟庸正要答话,忽然看到桌子上只有茶壶,还没有上酒,一双小小的眼睛顿时瞪向了跟着沈子成上来的李老板。 李老板一看,差点没晕过去,怎么能犯这么严重的错误,开酒楼,就是要预想到客人的一切需要。胡惟庸他们可以不喝酒,但是酒楼怎么能不放酒在这儿呢?沈子成倒是一点也不介意,抓着茶壶道:“没有酒,我就以茶代水,先自罚三杯。” 沈子成翻开三个茶碗,倒了进去,一一喝了个干净。 那几个坐在一旁的官员,见到沈子成来了之后,态度还是十分和谐的,心头也渐渐放宽了,料想自己都是朝廷命官,就算沈子成再大的本事,也不至于同时给这么多人难看啊。 胡惟庸微笑着走到沈子成的身边,从左手起开始介绍道:“沈大人,这几位,我一一给你介绍一下。” 胡惟庸指着坐在左手第一个的中年男子。那个男人面方口阔,长得是仪表堂堂,年约四十岁模样,浓眉大眼,神采奕奕。 “这位便是即将随着晋王一起上任的,山西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江渚客大人。”胡惟庸这么一说。那个男子立刻站了起来,对着沈子成拱手道:“久仰沈大人大名,之前在下一直在江南做事,没有和沈大人见过面,今日见面,觉见面胜似闻名。” 沈子成含笑道:“江大人,你好。”他是知道,食盐一直是官府控制,绝对不允许私人买卖的,但凡买卖私盐,就是典型的黑帮头子。但是那些黑帮头子,也是要和都转运盐使司打好关系,不然的话,没等他们贩卖,就被官府一棍子撂翻了。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是从三品的大员,跟沈子成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胡惟庸笑着拍拍沈子成,指着江渚客身边的男子道:“这位是即将上任的盐课提举司提举冷钺冷大人。” 冷钺虽然姓冷,但是却一点也不冷,他脸上仿佛永远带着笑容似的。盐课提举司并非隶属于都转运盐使司的机构,提举是五品官,可是权力不小。如果说都转运盐使司管理的是整个山西的盐政。那盐课提举司管的就是细碎的杂务。别小看了杂务,具体的买卖,承办的商家,可都是盐课提举司决定的。 沈子成点头示意道:“冷大人,久仰。” 冷钺笑眯眯的说道:“沈大人之名如雷贯耳,听说沈大人不久也要去山西赴任。到时候,咱们在山西还可以再亲近亲近。” 胡惟庸接着介绍道:“这一位乃是市舶提举司提举朱紫衣朱大人。” 市舶提举司差不多相当于后来的海关了,虽然是在内地,可是海关也是少不了的。市舶提举司提举也是五品官。在这个权贵满地走,高官多如狗的京都虽然算不了什么,可是到了地方上,就是一霸。 沈子成笑呵呵的跟朱紫衣打过招呼,便分别坐下了。仔细一想,今天这事儿透着邪门。晋王要去山西就藩,肯定是要换过一批官员,也方便他在山西培植自己的势力。可是晋王挑选的官员,都和胡惟庸走的这么近,就未必是什么好消息了。自己去了山西,要面对的全是胡惟庸一系的官员,想起来都有些头疼,实在是叫人为难的很啊。 胡惟庸自己也坐了下来,朝伺候在一边的李老板说道:“可以开席了,你且下去吧。” 李老板会意,便转身走了出去。过不一会儿,酒水便流水似的送了上来,三名色艺双全的女子,抱着琵琶,抱着长琴走了进来,静静的坐在一边开始弹唱。 胡惟庸夹了一口贵妃醉鸡,津津有味的尝了两口,说道:“沈大人,来尝尝,这里的东西,果然是不错。名不虚传啊。” 沈子成又不怕他在酒席里下毒,便跟着放开了心怀,大吃大喝起来。 几个人听听曲子,说说闲话,渐渐的话题也就放开了,胡惟庸给冷钺使了个眼色。冷钺忽然间放下手中的酒杯,悠悠的叹了口气。 沈子成暗笑不已,小样的,好戏要开锣了吧?正好那三个女子一曲唱罢,胡惟庸便说道:“你们三个先下去吧。”他出手阔绰,丢出三个小金锭子放在桌子上。三个歌女都畏畏缩缩不敢接钱。倒是江渚客斥道:“是胡大人赏赐你们的,还不快快拿了就退下?” 歌女们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拿着那个金锭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格外烫手,一溜烟的便跑了出去。 胡惟庸说着笑话:“沈大人,我这一出手就是三个金锭子,你掌管锦衣卫,该不会以为我是贪污受贿得了金子吧?” 那三名官员都陪着干笑了起来,沈子成摇摇头说道:“胡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赏赐几个金锭子又算得了什么?胡大人别拿我开心了。” 胡惟庸便扭过头看着冷钺说道:“冷大人刚才长吁短叹为何啊?” 冷钺一脸忧愁的说道:“胡大人,沈大人,下官当初是在云南做官的。云南那里并不富裕。穷人很多,就算是官员,也过着极为贫寒的生活。这一顿饭,只怕要吃去好几十贯钱吧?下官一想起在云南的同僚们,心中就是难过的很,一时失态,倒是叫各位大人见笑了。” 江渚客急忙接口道:“我从来没有去过云南呢,难道说云南的官员生活如此清苦吗?冷大人倒是仔细说说。” 冷钺有意无意的看了沈子成一眼:“云南那里啊,不比中原,更不比江南。百姓生活贫苦。官员们的俸禄其实并不多。就说我好了,是个五品官,看起来也挺威风的。但是每个月的俸禄算成钱是十五贯。问题是,这些到手的,未必都是钱啊,拿去一折价,最多也就剩下个十贯多点。到处都是要应酬,要打点。云南的官员苦啊。” “上峰来人了,我那里根本就没有钱去接待,没办法,只能用我自己的俸禄去。一来二去,我已经做官十年,可是手中还是分文积蓄都没有。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看着女儿一天天出落。想起以后要给儿子娶媳妇,要给女儿置嫁妆。我心里就急的很。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冷钺这么一说,朱紫衣便深有同感的说道:“冷大人,你是从云南来的官儿。别说你云南,就说我之前在山东做官好了。那里算是比你们云南富庶多了,可是官员的俸禄是一样的,你是五品,我也是五品。你的苦楚我都知道。衙门里,同僚寿诞,生子,乔迁,纳妾,娶儿媳妇嫁女儿出阁。处处都是人情,都是钱。人家七品官给了一贯,我这一贯就怎么也拿不出手,起码也得三贯吧?遇到一个月要是事情多的话,区区一个月能花掉我半年的俸禄。这也就算了,我在市舶提举司,不知道多少人想走我的门路,我都不敢答应。” 朱紫衣笑着看了看沈子成:“要是我答应了,沈大人岂不是要把我抓去锦衣卫问话?锦衣卫的茶水,可不是那么好喝的。” 沈子成笑道:“锦衣卫的茶水啊,用的都是铁观音,乃是好茶。有机会的话,朱大人可以去尝尝,味道不错的。” 朱紫衣连连摆手:“下官可不敢。” 胡惟庸淡淡的看了沈子成一眼,并没有言语。江渚客接过话头道:“做官现在不比以前了。就说唐宋的时候吧,官员的俸禄高啊,宋朝,一个知县,月俸就是十贯。而且,那时候的钱可比现在值钱。再说唐朝,同样是五品官,唐朝的俸禄差不多是三十两银子。比起我们,他们简直是活得太逍遥了。” 沈子成冷冷的说道:“看起来,江大人的意思是,如今我大明还比不上唐宋了?” 江渚客猛然觉自己说错了话,不过他也是官场上的老油子,照着自己的嘴上轻轻拍了一记:“沈大人多心了,在下绝无此意。如今圣天子在位,朝政清明,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四夷臣服。正是开创大明万世不拔之基业的时候。又岂是无能的唐朝,懦弱的宋朝能比的?” 冷钺岔过话头打着圆场说道:“我在盐课提举司,有时候看到手下的官员实在是过的十分清苦。他们偶尔也会走走边际,拿些油水,只要是无关大局。本官是实在不忍心下手处罚他们啊。” 江渚客连连点头道:“水至清则无鱼,正是这个道理。” 人至贱则无敌呢!沈子成没好气的想道,这几个人一唱一和,渐渐把话题朝自己这身上开始引了。倒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别一个不小心被人套取了话,就不好玩了。 朱紫衣叹息道:“盐课提举司是这样,我那市舶提举司又何尝不是这样?上次,我手下一个从九品吏目,家里老母亲病重,都无钱抓药,正好有个商人又一批从北方来的皮毛,少了一些文件,本来是不允许贩卖的。那个商人便打点了他五十贯。他给人把事办了,收了钱,心里却是难受的很。连夜就找到下官。跟下官坦承了一切。你们说,下官怎么忍心处罚他呢?只是叫他慢慢把那五十贯给吐出来得了。真要是还不上,五十贯而已,又何必毁了一个人的前程呢?” 第二百二十章 肉体消灭 冷钺和江渚客像是感同身受似的,连连点头说道:“朱大人说是也是,一个人寒窗苦读十年不容易,辛辛苦苦得到了功名。要是一句话,因为人家一点小事就给革办了,实在是有些太过于残酷了。” 朱紫衣看了沈子成一眼,壮着胆子说道:“下边的人辛辛苦苦,什么苦活累活都干了,可是好处就没有。钱都不知道哪里去了。辛辛苦苦这是为了什么啊?” “是啊,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手下的那些官员,看不到黄金屋,也看不到颜如玉,难道说,古人都是骗人的吗?其实,从军也好,从政也罢,就算是种地经商,大家还不都是为了混一口饭吃吗?”冷钺跟着就抬高了基调。 江渚客点头道:“是啊,钱财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那么多做什么,够用也就罢了。只要是能正儿八经做事的,就算手指缝里漏*点财,无关大局也就罢了。若是咄咄逼人的话,岂不是叫属下都寒了心?咱们都不是那种低级官员了,手底下多少人看着咱们过活。这都是无奈之举啊。” “所以我一直都是这个态度,只要不碍着正经事,只要不是妨碍了朝廷的运作,就算手底下的人有些什么过失,我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啊。”朱紫衣淡淡的说道。 冷钺跟着便道:“那是自然,辛苦做点事都不容易。我手底下的人,若是一条心能给盐课提举司办事的,就算是漏财,也是他们大家得了点点好处,我是绝对不碰的。” 沈子成心里跟明镜似的,一来二去,说到底,这些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无非就是暗示自己,大家各自有各自的难处,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市舶提举司都不是一个人在捞钱,要捞,是大家都捞,捞得理直气壮,捞得心安理得。为什么?那是朝廷待我们不好,忽悠人的时候就说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等到用上了,就是要两袖清风,清正廉明。那些人还想不通呢,哦,要两袖清风的话,黄金屋怎么来?颜如玉怎么娶?这不是扯淡吗? 而且,人家话里已经透着明白了,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市舶提举司都是成体系的在捞钱,有本事你就碰碰,碰一下,三个衙门一起罢工给你看看。到时候,整个山西的经济一下子就瘫痪了。别的不说,整个山西没有盐卖了,老百姓马上就得起来造反。等到了那个时候,这个黑锅,是都转运盐使司背?还是你沈子成的锦衣卫来背? 沈子成心里明白,但是口头也不说破,只是随口敷衍道:“几位大人说得都挺有道理的。照这么看来,皇上亲自拟定的大明律是假的,被锦衣卫抓的那些人也是假的,只有捞到手的钱财才是真的。呵呵,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我明白的。” 胡惟庸看着三个跟班表演了半天,这才开始做结案陈词了:“沈大人,你误会了,他们并非是这个意思。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市舶提举司都是责任重大的衙门。像这样的衙门,压力大,十分繁忙,说真的,若不是能够从手边擦一点油水的话,同样的俸禄,哪个愿意去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市舶提举司做事?不如自己找个小地方,安安心心的当个七品芝麻官得了。还少了那么多烦心事,你说对不对?” “胡大人说对,那就是对的。”沈子成含笑看着胡惟庸。 胡惟庸看他这一副软硬不吃的态度,心头也有些恼怒,暗想道,今日我算是纡尊降贵,叫你来醉翁阁喝酒。那是给你面子了。大家都有不少财路在山西,包括晋王,山西更加是他的地盘。提前跟你说一声,大家和睦相处。你的锦衣卫在山西爱做什么做什么。只要不犯着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市舶提举司的事儿,就算你把山西闹得地震,都没人管你。但是你动了大家的财路,少不得就要一起来打压你了。 “沈大人,有的时候,做官就像是做人,要懂得变通的。”胡惟庸语气十分平和,但是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这位右相大人,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三个跟班说得嘴皮子都破了,说得头晕眼花,可是沈子成就是软硬不吃。 胡惟庸当初建议把沈子成外放到山西,也是存了两方面的心思。第一,山西那里有许多大家的财路,很多官员在利益上同坐一条船。你沈子成去了山西乱来,就是跟大家过不去。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第二,外放的藩王之中,秦王就不说了,他掌管陕西,是要和蒙古人不断交战的。再说秦王是个花花公子,虽然打仗有一些本事,可他对钱不是太有兴趣,随便自己刮刮地皮就行了。大家的财路在陕西还没有能够连成一片。其次就是燕王,那是跟沈子成穿一条裤子的。把沈子成丢去北平,那是把鱼儿丢在大海里,吓唬谁啊?只有晋王,表面上,晋王和沈子成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但是胡惟庸心里很明白,只要晋王一天还想着皇位,只要沈子成和燕王不决裂,他和晋王就不可能真正的融洽相处。把沈子成丢在山西,没事就要晋王见面,时间长了,两个人肯定要是掐起来的。 这就是胡惟庸打的如意算盘了。 沈子成是一点儿也不知道胡惟庸拐了这么多弯就是要把自己给绕进去。但是沈子成做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则。 听了胡惟庸的话,沈子成笑道:“胡大人,其实你的话,也可以变通一下。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我明白。但是身为官员的。要是一心只想着给自己捞钱,给自己找好处,还有多少心思为皇上办事,还有多少精力处理老百姓的事情?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只要有了一个开头,就很难停止。胡大人说得轻松,皇上成立锦衣卫,就是因为要督查百官。官员的俸禄是少了点,但是朝廷也在慢慢改善。同时,官员的许多用度,都是朝廷给钱。只要自己控制一下排场,又岂是真的不够用呢?人家出一贯,你就要出十贯。这么个攀比法,最后能做官的,都是大富豪了。” 沈子成看到胡惟庸似乎想要说话,就抢着说道:“胡大人,我还没有说完。我做锦衣卫,是皇帝的亲军。只能听着皇上的话来办事。皇上说,要是看到了贪墨,看到了受贿,就要抓人扒皮。那我就得抓人扒皮。就算外边的人都叫我沈扒皮,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问心无愧。” 胡惟庸淡淡的说道:“那沈大人的意思是?” “我说过,零容忍,决不妥协。”沈子成斩钉截铁的丢下一句话,站起来抱拳道:“诸位,不好意思,在下刚刚新婚,家里还有很多事,告辞了。” 说罢,沈子成推开门,走到新佑卫门身边,笑道:“新佑卫门,你站了半天了,是不是饿了啊?” 新佑卫门是个老实人,一听沈子成问话,就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大人要是不说,我还不觉得,一说起来,好像还真的有些饿了。” 沈子成哈哈大笑,拍了拍新佑卫门的肩膀:“其实我在里边也没吃饱,走,我带你去个地方,咱们一人一碗面,包你吃好。今天我请。” 说罢,沈子成也不看那几张已经变了颜色的脸,拉着新佑卫门径直离去。 “胡大人……”江渚客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这么看来,到了山西的话,还是要找个机会,把沈子成彻底铲除掉。这个人留着,对我们是个祸害啊。” 胡惟庸不动声色的反问道:“哦,对于这个人,你们三个都听说过不少事情,到底对他有什么样的评价,说出来听听。我也参详一下。” 冷钺想了想,带头说道:“沈子成这个人有些奇怪,应该说,他这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捉摸不透的味道。要说他清高吧?他不,他和燕王走的那么近。出使日本的时候,又能够和晋王打成一片。而且能够在皇上面前如此得宠,这绝对不是一个清高的所谓清流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可要是说他虚伪吧?还真的没有听说过沈子成拿了不该拿的钱,到目前为止,他沈家赚的钱,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干干净净的。这就叫人诧异的很了。” 朱紫衣听他这么一说,便壮着胆子对胡惟庸说道:“下官倒不是这么看的。沈子成这个人,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野心。大人,您看,沈子成选择了锦衣卫,那么他最多也就是三品官。而且锦衣卫这么独特的机构,除了皇上之外,没有人会容忍他。就算是皇上好了……”朱紫衣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低声说道:“下官说句该死的话,皇上毕竟年事已高,要是有一天,需要传位给太子的时候,皇上自己都会动手,把锦衣卫这个已经展的有些过分强大的机构给砍下去,到时候,当其冲要倒霉的,就是沈子成。看起来,他是风光无限。其实,路途险恶。而且,他做的事情,都是得罪人的。好的时候没人捧他,一旦出了什么事,马上就痛打落水狗,墙倒众人推的局面。所以,这个人不是有野心的人啊!” 胡惟庸含笑不语,又看了看江渚客,淡淡的说道:“那你看呢?” 江渚客想了想,说道:“他桀骜不驯,又骄傲的很。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并非不懂得变通,但是对于官场的一些规矩,却是莫名其妙的带着一种来自骨子里的仇恨。他和燕王走的很近,其实就是把自己压注给燕王,但是同时,他娶了楚方玉,他的另一个女人,天下第一女神医,因为救了太子,和太子和皇后的关系也都不错。里里外外的看,沈子成同时靠着皇上、太子、燕王,他的门路可不算少,一旦有什么事情的话,任何一方都可以保得住他。这个人狡猾的很,不好对付。而且,锦衣卫在他的手中,权力越来越大。对百官都是一种威胁。要是铲除的话,大人,一定要及早铲除。等到他羽翼丰满了,就真的难以对付了。” 胡惟庸点了点头,眼神中杀机陡现。 在官场上,动用到**消灭对手已经到了最后不得不用的招数,一般来说,大家还是喜欢在朝廷上斗一斗,杀人,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到了这一步,什么权力,地位,都挥不了太大的作用,能够彼此成为对手的,实力差距也不大。你敢动手杀人,对方也就敢动手还击。到时候,你杀我,我杀你,杀来杀去的,皇帝想不出面都不行了。 “沈子成,这是你逼我们的。”胡惟庸暗暗的念道,这顿饭,他也没有了吃下去的兴致,站起身来一甩袖子:“走!” 沈子成带着新佑卫门,两个人并肩在街上走着。新佑卫门很奇怪的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看着沈子成就像是中了风似的,在街上打了个转,然后便是哈哈大笑,跟着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叹道:“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啊!” “大人,是不是在酒楼里,有人给你下毒了?”新佑卫门小心翼翼的问道。 “下毒?”沈子成哈哈大笑,笑得捧着肚子弯下腰去,指着新佑卫门的鼻子道:“你这个日本鬼子,哈哈哈,下毒这种事情你也能想得出来。我高兴只是因为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你小子,真能瞎想。” 新佑卫门红了脸,嘟囔道:“我怎么知道你想明白了什么事情,就是看着大人有些不对劲嘛。” 沈子成收敛了笑声:“真的,我觉得很开心,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和胡惟庸等人正面交锋过。但是这一次不同,当我真正面对他们的时候,我才现,原来他们不可怕。他们也在怕我。他们的权势,他们的体系,在面对我的时候。他们很害怕。” 沈子成没有说谎,这也是一种成功的感觉,一直以来,沈子成都明白,胡惟庸这个庞大的官僚,是他最终要碰的。出于对历史的熟知,沈子成一直尽量避免和胡惟庸太早交手。这个人,一手缔造了朱元璋时代的好几次大案。他是朱元璋手中的一柄利器,不知道斩杀了多少功臣大将。 这样的人,沈子成潜意识里不想去碰。但是这一次,在无可避免的情况下,居然还是胡惟庸率先示弱了一步,主动邀请沈子成来面谈。这一下,却是帮助沈子成克服了自己的心魔。对手就算是胡惟庸也没什么可怕的,自己是沈子成,是锦衣卫的头目。有足够的实力去和胡惟庸等人一战。 “新佑卫门!”沈子成收敛起来:“我跟胡惟庸他们已经撕破了脸,所以我要做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新佑卫门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嗯,我不排除他们可能会从**上消灭我。”沈子成又露出他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不过,我也不是他们想消灭就消灭的。至少在京都,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碰我。” “我会加倍小心保护大人的。”新佑卫门挥了武士的传统:“只要我没死,大人就绝对不会有事。” “别没事就说死死的,多没意思。”沈子成举步继续朝前走去:“我要去山西了,你是一定要去的,可是雅子去不去就不好说了。新佑卫门,你说找个什么样的借口,让雅子也不得不跟过去呢?” 一说到雅子,新佑卫门立刻来了精神:“大人,雅子公主,其实是来中原做生意的。但是大人你一直都是带着她东奔西走,那些生意上的事情都没有怎么让她管过……” “切,她管不管都是一样,我跟她老爹做生意。把她要过来是为了便宜你。”沈子成骂道:“木鱼脑袋啊。不过,要去山西的话,我得跟她说,让她跟我的女眷住在一起,虽然芝兰是会几分武艺的。可是她毕竟功夫不是太好。现在多了楚方玉,苏坦妹是一定要带着,王璨也少不了。想起来这么多女人要保护,就头疼的很。” “叫公主殿下负责保护女眷?”在新佑卫门的武士道精神里,这个要求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沈子成简直是有些不拿人当个菜啊。 “嗯,保护女眷是个好借口。”沈子成自言自语道:“到时候,我也可以叫我的老婆们跟她多忽悠几句。替你这个木鱼脑袋多说几句好话。你就好好等着吧。哈哈哈!” 新佑卫门急忙快步跟过去:“大人,这种事情还是让属下亲力亲为吧,叫别人来说,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你能耐了你,来了这么久,你说什么了啊?”沈子成斥道:“看看我,都娶了几个了,你呢?加把劲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两人就这么说说笑笑,消失在京都的大街上! 第二百二十一章 山西锦衣卫 乡野里布满了秋收的气息,成熟的作物在农田里等候着农夫的收割。山西的地方虽然不如江南那么富庶,到了秋收的时候,看起来也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色。 张员外挺着肥嘟嘟的大肚子,迈着小步子,在田埂上走着,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点头哈腰的给他伺候着。 “我说刘老九,你们家的田租是不是该交了啊?”张员外站住了,看着正在田里忙碌的一个老汉说道:“难不成,老爷我不来催催,你们就不记得还少我的田租呢?” 张员外身后的一个跟班马上窜了出去,揪住老汉的脖领子,满口口水喷了老汉一脸,恶狠狠的骂道:“一群泥腿子,每次都得我们张老爷亲自来催租,你们种的是张老爷的地,吃的是张老爷的饭。一点心思都没有,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说罢,狠狠将那老汉推倒在地上,顺势一脚踢在他的大腿上。 那老汉疼的龇牙咧嘴的叫了起来,地里干活的还有他三个儿子,一看老爹被人打,三个儿子拎着锄头就走了过来。 张员外伸出肥肥的手指,指着刘老九骂道:“你们想干吗?还想打老爷我?活的不耐烦了你。” 几个跟班立刻护在张员外的身前,他们不但带着皮鞭,还带着匕短刀之类的武器,又怎么会害怕区区几个农夫?要是打起来的话,正好是在张员外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忠诚的时候,回头少不得还是要分点好处的。这么好的事情,他们还不是抢着做吗? 刘老九忍着疼喊道:“三儿,你们都要干什么啊,不能对张员外无礼……哎呦呦!” 他腿上被踢了一脚,又摔倒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伤了筋骨,看老人家疼的那模样,就差没有抱着腿在地上打滚了。三个儿子见老爹被人打的这么凄惨,急忙叫喊着跑了过来,扶着刘老九,坐了起来。 “张老爷,今年的田租,不是已经交过了吗?”刘老九咬着牙,低声问道。 张员外一口浓痰就吐在刘老九的头上:“我呸,你说交过就交过了?那是上半年的,现在我跟你算算下半年的。秋收马上就要到了,一亩地,你怎么也得给我交出来二百斤粮食。要不然的话,明年这块地你就不用租了。不是,是你马上就可以滚蛋了,多的是人等着种老爷的地。” “二百斤……”刘老九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老爷,这一亩地才产多少斤啊?交了二百斤,我们全家就没法过冬了,都得喝西北风去了,张老爷,求你开开恩,减一些,减一些吧?” “个个泥腿子都是这么说,”张员外取出一块干净的白手帕,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哦,就你们要过冬,老爷我就不用过冬了?就你们要吃饭,老爷我就得喝西北风去了?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你种我张家的地,就得听我张老爷的话,不然的话,有多远滚多远去?你自己说,交还是不交?” “张老爷,这二百斤一亩地,真是交不起了啊。家里一点余粮都没有,我还指望今年收成能好点,过了冬给我儿子说一房媳妇呢。张老爷,您大慈大悲,求求您,少收一点吧!”刘老九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爬了过来,拽着张老爷的裤脚,苦苦哀求道。 张员外看着自己崭新的黑裤子,被刘老汉的手一抓,顿时留下两个黑乎乎的手掌印,心里一阵厌烦,恶狠狠的骂道:“死泥腿子,真***犯贱。”他抬起肥腿,照着刘老九的胸口就是一脚,喝道:“打,给我打。” 几个跟班就要一拥而上,刘老九的三个儿子一看,急忙挡在刘老九的身前,张开手臂,护住老爹,不叫跟班们动手来打。 跟班们顿时和刘老九的儿子撕扯成一团,张员外骂骂咧咧的喝道:“打,往死里打,几个泥腿子,娘的,把老爷的裤子都给弄脏了。打,没事,打死了算我的。” 两边加起来七八个人在地里打来打去,刘老九苦着脸拼命拉架,一个劲的喊着:“求求老爷了,别打了。我儿子不懂事,求你们了……” 张员外正在得意,忽然远远的看到两个男子并肩走了过来,这两个人都穿着官服,腰间挂着刀,远远的走了过来喊道:“哎,那头的是不是张家庄的张富贵?” 张员外虽然有钱,但是不敢招惹官府啊,一看是两位官差走了过来,急忙堆起笑脸迎了上去,说道:“是的,小的就是张富贵,两位官爷来找我什么事啊?怎么来地里了?我家距离这里也不远,要不去我家用杯茶?” “用茶?”左边一个脸上带个痣的官差冷笑道:“不用喝茶了,我们就是从你家里过来,听你家人说你下地了,这才来找你。应该是你去我们锦衣卫镇抚衙门喝茶还差不多。哪,叫你不冤枉,我们锦衣卫接到情报,你张富贵,勾结蒙古鞑子,是蒙古人在山西的内应。走吧,这就走一遭去。” 张富贵吓了一跳,两腿一软顿时瘫坐在地上,一个劲的叫道:“大人,你们搞错了,我张富贵世代良民,从来不敢做贪赃枉法的事啊?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同名同姓的,你们搞错了吧,真的,我一个蒙古人也不认识啊!” 另一个络腮胡子的官差冷哼一声:“个个犯人抓到的时候,都说自己是冤枉的,进了锦衣卫,一顿好打,自然就承认了。老爷们没工夫给你费嘴皮子。你自己跟我们走,免得受皮肉之苦。” 那几个和刘家儿子厮打的跟班早就已经停了手,刚才还忠心耿耿的脸上,已经换成了惶恐不安的神色。锦衣卫说张老爷跟蒙古鞑子勾结?这不是开了天大的玩笑吗?张老爷是什么人,这辈子也没出过山西,不不不,应该这么说,张老爷这辈子可能就没离开过太原。也就是一个地方的土财主,怎么可能跟蒙古鞑子有勾结? 但是锦衣卫说人家有勾结,那就是有勾结,轮不到张富贵抵赖。几个跟班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是锦衣卫准备连自己也带过去的话,二话不说,马上指证张富贵勾结蒙古人。相对于一份跟班的工作,当然是自己的性命来的更加紧要。 张富贵已经吓得连尿都尿出来了,他是土财主一个,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从来都不知道蒙古人是什么东西。现在锦衣卫……锦衣卫可是大明的特务机关啊,他们要是说自己勾结蒙古鞑子,那还得了,进去了锦衣卫衙门,一顿暴打,自己哪里能吃得消,最后还不是屈打成招? “两位爷,我真的没有勾结蒙古鞑子,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我我我,我知道在隔壁村还有个穷鬼叫张富贵的,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两名锦衣卫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的眼神中都带上了一丝无奈,这都是摆明了两个锦衣卫出来打秋风的嘛。只是讹诈土财主几个钱花,这个笨的像猪一样的土财主怎么就是看不出来呢? 无奈之下,络腮胡子只得看着自己的同伙说道:“老吴,我说上个月好像咱们听说晋城那边也有个人,是和蒙古鞑子勾结的吧?” 那个老吴接着便说道:“是,那个老小子一点也不识抬举,咱们锦衣卫的缇骑去带他喝茶,居然不给面子,还敢说自己冤枉?你说,我们锦衣卫要是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能够随便定他们的罪吗?再说了,冤枉不冤枉,拉到牢里去一审,什么都出来了。” 络腮胡子接着便说道:“这样的人,最是让我们锦衣卫头疼,什么玩意啊,个个都说自己是良民,老子当年在街上抓到当街杀人的,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良民呢。遇到这样的,老子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刀,杀了算了,还带回去审什么?浪费锦衣卫的粮食呢。” 老吴笑道:“老哥,这样就不好了,杀了人,就算我们是锦衣卫也有些麻烦的。” “多大的麻烦啊,最多就是被镇抚大人打几棍子。地方官府又管不了我们,镇抚大人从来也不管我们。这样的蒙古鞑子细作,还是杀了踏实,来来回回的审,就算他自己不怕打,我们还嫌烦呢。”络腮胡子不耐烦的说道。 “所以说,晋城那个家伙倒霉啊,他人都进了牢里,家里才想起来到锦衣卫衙门来活络一下,你说,要是当时办案的缇骑,没把人抓到牢里,活动一下或许还能把人放出去。可是人一进了大牢,那就是铁案如山,就算那兄弟想要徇私放人也为难的很。这就没有办法了。”老吴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后来这案子结了,是不是判了斩立决?” “是,侩子手抓住他的头,露出后颈,咔嚓一刀劈了下去,那血喷的叫一个高啊,当时行刑的那兄弟就说了,人要是有冤情,血就喷的老高。看他那喷血的架势,十有**是冤枉了。真是可惜可惜的很。”络腮胡子摇了摇头。 这会儿就算是再笨的人也听明白了,张员外原本紧张的心,这就松了口气,只要是想要钱,那就好办的多了,最怕的就是软硬不吃,也不要钱,这样的人才难对付。只要是要钱的,张家还怕拿不出银子吗? 张员外小心翼翼的说道:“两位官爷,小的真的是冤枉的,不如这样好了。你们再查查,看看是不是弄错了?” 络腮胡子眼睛一瞪:“少跟你官爷废话,是不是还说自己冤枉?”他一边说着,把腰刀给抽出来一半,雪亮的腰刀在日光下这么一闪,刺得张员外眼睛都快花了。 吓得张员外连连摆手:“我不冤枉,不冤枉。啊,不不不,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麻烦请两位官爷再仔细查查,小的知道,查案子,来往行走,上下打点都是要花钱的。小的怎么敢让官爷花钱呢?不管是多少钱都算在小人头上好了。” 老吴冷笑道:“你可知道你说的这话,就是在贿赂我们锦衣卫的缇骑呢。我们锦衣卫抓的就是贪官污吏,杀的就是蒙古鞑子。你这么说话,岂不是侮辱我们锦衣卫?没的说了,我看你啊,是没救了。老老实实跟我们回去锦衣卫,顺便叫你的家人给你准备好后事吧,别等到死了找不到棺材下葬。” 张员外叫苦不迭的说道:“两位官爷,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他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挤到络腮胡子的身边,把腰间的钱袋解了下来:“两位官爷,拜托你们再仔细查查。” 络腮胡子掂量了一下分量,张员外便在耳边接着说道:“这里不是铜钱,是银子。” 络腮胡子笑了笑,上下打量了张员外两眼,说道:“看起来,你长得也算是忠厚老实,怎么会被人告跟蒙古鞑子勾结呢?是不是你平时得罪人太多了?” 一说到这个,张员外就火不打一处来,看到坐在地上的刘老九,又是一脚踹了过去,叫道:“我是一个本分良民,我能得罪什么人?就是这些遭天杀的泥腿子,老爷我要加他们几分租子,就唧唧歪歪没完没了。想想,要是有人告老爷我,也就是这些泥腿子了。娘的,不打死他们我就不姓张。” 张员外一回头看到老吴和络腮胡子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马上醒悟了过来,照着自己的脸上噼里啪啦就抽了几巴掌:“两位官爷,看我这臭嘴,在大人面前怎么敢自称是那什么来着。小的真是该死,该死啊。” 老吴抬头看了看太阳,日头已经偏西了,看着心里也有些烦躁,再不回太原城,晚上城门一关,就算自己是锦衣卫也有些麻烦。山西这里是要和蒙古人打仗的,那些边军悍勇的很,平素也不是很给锦衣卫面子。到时候被边军关在城外,岂不是要露宿一晚?这样的事情,锦衣卫的大爷怎么能吃亏呢? “哎,我说那个张富贵啊,你这么一说的话,附近几个村,有几个叫张富贵的?”老吴赶紧把话题拉回来,提醒自己的同伴,时间不早了,敲诈了钱,就赶紧回去喝花酒吧。 络腮胡子会意,点了点头。张员外急忙说道:“好几个啊,那些穷鬼泥腿子,家里穷的连十个铜子都找不出来,还挺喜欢给自己起名字叫什么富贵啊,吉祥的。就我知道,左边的刘家村,右边的何家村,都有叫张富贵的。大人们还是查查,那些穷鬼,穷疯了心窍。要是蒙古鞑子找到他们,给他们十个铜子,他们就能把官府出卖了。” 络腮胡子沉吟道:“听你这么一说,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只是……”络腮胡子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钱袋,约莫也有十来两银子,拿回去换了钱,两兄弟起码可以乐呵好几天了。不过看着张员外诚惶诚恐的样子,要是不多敲诈几个,心里又不舒服,便说道:“老吴,咱们是来办案的,要是收了这些钱,岂不是成了受贿?” 老吴也一脸为难的样子:“是啊,我们两袖清风,一身正气,要是收了这钱,心里实在难受的很。” 张员外在肚子里骂道——你们就别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了,丢什么人啊?简直是太丢份了。 不过,他肚子里敢骂,脸上还是陪着笑说道:“这怎么能是行贿呢?两位官爷查案,喝完水要钱,走路磨破了鞋也是要换新的,这么大太阳的,晒的也有些难受。这些只是小的拿出来资助大人们办案的。绝对不是贿赂。” 络腮胡子笑道:“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也对啊?” 老吴点点头说道:“嗯,看起来这个张富贵还真是个良民,不是好老百姓,怎么会拿出自己的钱财来给我们锦衣卫办案呢?我们是要仔细查一查,不能冤枉了好人。但是这钱,我心里,始终是有些别扭……” 别扭你娘的脑袋,张员外又在肚子里骂了一句,如今身上也没多少钱了,便咬咬牙,把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笑脸说道:“两位官爷,你们看,我本意是要多资助锦衣卫一些的,无奈我家也不富裕。这块玉,好歹也能当个二十贯钱吧。两位官爷千万别嫌少。这只是草民对锦衣卫大人们的一点心意。” “唉,既然你一番热情对我们锦衣卫,我们也不好冷了热血百姓的心啊。”络腮胡子说着就已经把钱塞进了怀里,又把玉佩对着阳光看了看,这才心满意足的说道:“这个案子,我们早晚能查的水落石出。还你一个清白,你什么都不用怕,就在家里待着吧。” 老吴也跟着说道:“我们锦衣卫从来是不会冤枉任何一个良民的,你就放心好了。这些钱财,拿回去,我们也是要给上官禀告的。” 张员外肚里冷笑,脸上却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这是自然。” 老吴和络腮胡子转身便要离去,忽然看到田埂那边走过一个少女,白衣如雪,长飘飘,出落的简直跟花朵似的。络腮胡子顿时傻了眼,喃喃的说道:“这个一定是蒙古鞑子。” 老吴呆呆的看着那个女子:“不错,她身上一定有里通外国的证据。” 络腮胡子骂道:“那还等什么,上去抓人啊?” 老吴如梦方醒,跟着络腮胡子一起猛扑上去,看那架势,不把那女子给扑倒是决不罢休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蒙古鞑子 话说那络腮胡子和老吴两个人一看到美貌女子就像是苍蝇见了血似的,命都不要,就死命的朝那女的方向跑去。 快要走到近前的时候,络腮胡子拍了拍肚皮,摆出一副威严十足的样子:“那个女子,你过来,老爷有几句话要问问你。” 那个女子没有说话,看到两名锦衣卫走了过来,只是有些错愕。见络腮胡子跟自己说话,那女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示意——是在跟我说话吗? “老吴,这个小娘皮真让人受不了,我快忍不住了。”络腮胡子一脸淫邪的笑道:“老吴,咱们太原城里加起来找不到几个能跟着小娘皮比比相貌的。就算是**阁里的那几个红姐儿,跟她一比,简直就是要饭的。咱们兄弟今天有福了,说好,我先拨头筹,你接力再上。” 老吴摸着下巴说道:“少放屁,凭什么每次都是你先拨头筹?老子不能占一次先吗?不过,这个女人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是个哑巴?” “是哑巴就最好不过了,”络腮胡子口水都快掉出来了:“我管她是不是哑巴,老子要玩的是她的人。” 白衣女子缓缓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看着两人。 “我说你身上可带着什么证件?是外地人?还是本地人?外地人的话,要出示路引,本地人就要拿出户籍。说。”络腮胡子森颜厉色的喝道。 老吴跟着帮腔道:“最近不少蒙古鞑子派来细作,混到我们太原来了。我看这个女子很像是蒙古鞑子。为了稳妥起见,为了保卫我们大明朝的万里河山。你我兄弟还是谨慎一点的好,把这个女人给带回锦衣卫衙门仔细盘查一下吧!” “兄弟说的是,蒙古鞑子无孔不入,小娘皮,别说老爷不给你机会,赶紧把路引户籍都给拿出来,拿不出来的话,老爷我可要搜身了。”络腮胡子一脸兴奋的笑容,两只手握在一起搓来搓去,看样子要是这个女子再不说话,他就要猛扑过去,把她按倒在地上,仔细的“搜查”一遍了。 “纳尼?”白衣女子开口说道:“纳尼?” 络腮胡子一愣,冷哼道:“原来不是个哑巴。老吴,她说什么?是哪地方的方言吗?” 老吴一拍脑门:“我说你怎么傻了,这纳尼两个字就是蒙古话。是骂我们的。***,这小娘皮还真是蒙古奸细,身上只怕带的有武器,老子要上了!” 老吴说着,便朝那女子走了过去,双手猛然探出,一招“双龙戏珠”,直抓那女子丰满的胸部。口中还一个劲的叫道:“胸口鼓鼓囔囔,八成是藏了武器。” 络腮胡子哈哈大笑道:“说不定腿上绑的还有匕呢。来,腿上的就交给我搜查了。”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也不反抗,转身就朝后跑去。这两个锦衣卫如何能够放过到手的美人?欲火中烧之下,两人拔腿就追,沿着田埂一路少说跑出去两里地。络腮胡子愤愤不平的骂道:“我说,老吴,这小娘皮还真他娘的能跑。老子累死了。” 老吴喘着粗气说道:“啊……我也是,他娘的,老子追到她,不把她给来来回回给草死就算老子对不起她。这也太能跑了。” 眼瞅着就要跑出田野,前方有一排树木,绕过小树,便是大路了。络腮胡子和老吴辛辛苦苦的追了半天,始终是和那女子差了几步,看着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就在眼前,可是就是抓不住,别提两人心里就像是猫爪子挠似的了。 络腮胡子喘着粗气大声喊道:“小娘皮,你再跑的话,老子抓住你,就要你的命。” 两人追着那白衣少女绕过小树,眼前就是大路,一片豁然开朗。但是络腮胡子和老吴齐齐停住了脚步,两人的脸色从奔跑的潮红,瞬间一片惨白。在他们面前的大路上,一支人马正停在路边休息。这队人马约有五六百人,车马林立,队伍漫长。 哪怕是在两个人面前出现一支军队,都不会让络腮胡子和老吴吓得成了这般模样,他们看到的是——这几百人,清一色飞鱼服,清一色的秀春刀,清一色的锦衣卫! 络腮胡子低吼一声:“跑啊。”老吴如梦方醒,回头撒腿就跑。 两个人还没跑出去几步,只觉得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十来个锦衣卫快步追了上来,秀春刀出鞘,拦在两人面前。为一个男子,长身玉立,面如冠玉,看起来斯斯文文,腰间却是挂着一柄长剑,伸手一指络腮胡子:“你们是锦衣卫?” 络腮胡子知道跑不掉了,看这个男子就觉得他品级不低,急忙恭恭敬敬的答道:“小的隶属于锦衣卫太原分署。这个是我同伴,我们都是锦衣卫的缇骑。” “自己报上名字。”那男子朗声说道。 “吴有贵。”“张开山。” 名叫张开山的络腮胡子,偷偷抬头看了那男子一眼,却见那男子让到一边,对自己身后的人叫道:“大人。” 我晕,还有大人呢?这一队锦衣卫是什么来头?张开山觉得两腿有些打飘,不知道刚才狂奔之下累的,还是被这群锦衣卫的同僚给吓得。或许这就是做贼心虚吧?张开山正忐忑不安,忽然鼻子里闻到一股尿骚味,侧头一看,老吴那个没出息的,已经吓得尿了裤子。张开山顿觉自己还是勇气百倍,好汉子一条。 闲话少叙,就看一个年轻锦衣卫官员施施然的走到两人身前,他看起来长的也颇为清秀,脸上却带着淡淡的微笑,只是这个笑意,怎么看怎么有些戏谑的意味。他身上没有带武器,身后却站着一个抱着长剑的高大锦衣卫,正怒目看着络腮胡子和老吴。 “参见大人。”络腮胡子还是反应的比较快,拉着老吴就拜了下去。 “哦,你们两个是太原的锦衣卫。刚才为什么要追那个女子呢?”那个年轻锦衣卫官员笑呵呵的问道:“不用怕,实话实说。我们都是锦衣卫嘛。” 络腮胡子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那个白衣女子的身影,胆子顿时就壮了。再一想,这个官儿说的也对,大家都是锦衣卫,关起门来是一家人,没理由不帮自己人,要帮那个女人啊? 络腮胡子大声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最近很多蒙古鞑子派来的细作在山西活动。我们是在路上遇到这个女子,觉得她身份可疑,所以盘查一番。没想到她拔腿就跑,这下错不了,肯定是蒙古鞑子。” “这么说来,两位应该是尽忠职守的锦衣卫缇骑,是应该奖励的啊。”那个年轻官员嘉许的说道,还点了点头。 络腮胡子大喜,笑道:“大人夸奖小的一句,小的就觉得祖上积德了,什么奖励的,倒是不敢去想。” “不过我倒是奇怪一件事。你们说有很多蒙古鞑子在山西活动。可是萧明朗给我写的内参之中,并没有提到有蒙古鞑子肆虐,到底是你们在说谎呢?还是萧明朗在说谎呢?”那个年轻官员笑呵呵的看着这两个倒霉的番子。 络腮胡子吓得屁滚尿流,萧明朗乃是锦衣卫山西镇抚,虽然只是五品官,但是萧明朗统管整个山西的锦衣卫。镇抚大人,是络腮胡子和老吴见都没有见过的人物。他们俩在锦衣卫最多也就是见过千户大人,而且千户还未必认识他们这两个最低级的番役。眼前这个年轻人,轻描淡写的说道,萧明朗要给他写内参,那身份来头……真是非同小可。 “想必是中间有些误会。”老吴壮着胆子说道:“萧大人是肯定不会说谎的。” “哦,既然萧明朗没有说谎,那就是你们在说谎了。”那个年轻官员脸色一板,厉声喝道:“拿下了。” 十来个锦衣卫一拥而上,其实对付着两个菜鸟,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大家都是想在长官面前露露脸而已。可怜络腮胡子和老吴,被人按在地上,脸在地上蹭来蹭去,不知道喝了多少灰尘进肚子里。到底是络腮胡子胆子大,高声叫道:“大人,冤枉啊,那个女人真的是蒙古鞑子,她还会说蒙古话。大人,不要冤枉了小人啊。” “好吧,我就叫你心服口服。”年轻官员朝身后那个抱着长剑的锦衣卫说道:“新佑卫门,叫雅子公主过来。” 新佑卫门?公主?络腮胡子顿时傻了眼,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么恐怖? 那个白衣女子盈盈款款的走到这边来,笑着和那个叫做新佑卫门的锦衣卫说了几句络腮胡子和老吴都听不懂的话。新佑卫门又在那个年轻官员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年轻官员笑道:“你们两个的胆子真是不小。色胆包天啊。” 络腮胡子拼命争辩道:“她说纳尼……” “我教你们一个乖,纳尼,不是什么蒙古话,是日本话。你们两个想要调戏的这个女子,是日本天皇的公主。现在我们和日本人在做生意,这位雅子公主是来跟着我办事的。你说吧,你们两个是不是倒霉,调戏什么人不好,调戏到我身边的人来了。天做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年轻官员摇了摇头,脸上却是笑意盎然。 络腮胡子和老吴互相看了一眼,日本人?不认识啊。 络腮胡子壮着胆子问道:“敢问大人是……” “瞎了你们的狗眼,连锦衣卫同知沈大人都不知道。还敢在这里说什么蒙古鞑子。”一个锦衣卫厉声喝道。 年轻官员缓缓的取出腰牌,在两人面前晃了一晃,上面端端正正的两行字——“大明锦衣卫同知沈子成”。 络腮胡子心思最快,哭喊着就跪了起来:“沈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是瞎子,小人活该啊……大人您有大量,小的知道错了。您是天上星星一般的人物,怎么能和我们这样狗一般贱的人计较?沈大人啊,求你饶过小人一回啊?” 老吴跟着就哭天抢地的叫了起来:“大人啊,这不管我的事情啊,是张开山说那个女人是蒙古鞑子,小人只是跟着他一起追而已。小人真的没有做过什么。要怪都是怪那个该死的张开山。小人是清正廉明的好番子啊。大人,不信你去太原城问问,锦衣卫衙门里提到小的,大家是都说好啊。” 络腮胡子一愣,娘的,老子还没把黑锅扣你脑袋上,你小子就把脏水泼了老子一身,什么玩意啊。这下他也叫喊起来:“沈大人,不要听吴有贵胡说,他才是财迷心窍,在太原锦衣卫里出了名的有个绰号叫做雁过拔毛。他不但拔毛,还受贿,敲诈勒索,欺负良家妇女。小的是被他蒙蔽了,刚才他还一招双龙戏珠,想要抓……抓那个日本女人的胸口,大人,他才是贱人啊,你罚他,重重的罚他……” “狗咬狗一嘴毛。”沈子成脸渐渐拉长了:“锦衣卫的脸被你们两个给丢的干干净净。我们从京都来的锦衣卫,还指望你们这些在山西的同僚可以帮帮手,现在看起来,就你们这样的废物,那是不用指望了。” 络腮胡子和老吴渐渐收了声,知道沈子成现在的心情十分恶劣,怎么也不敢答话,低着头等候落。 沈子成还没说话,就听见远远的有人叫喊:“前方可是京都沈大人的车马?下官山西镇抚萧明朗,前来迎接大人。” 沈子成一甩袖子,说道:“唐一鸣、新佑卫门,跟我来。” 那个俊秀男子和抱着长剑的锦衣卫跟在沈子成的身后朝车队前方走去,远远看到二十来人骑着高头大马绝尘而来,最前方一人远远看到沈子成,就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来,对着沈子成抱拳施礼道:“下官山西锦衣卫镇抚萧明朗,参见大人。” 沈子成口中说道:“萧镇抚不必多礼。”眼睛却在打量着这个锦衣卫在山西的最高领导人。一看之下,萧明朗的年纪约莫三十五六,眉毛又浓又黑,眼睛眯缝成一条线,嘴唇倒是很薄,显得十分精干的模样。他的身材和沈子成差不多高,却显得比较魁梧,配合一张十分方正的国字脸,倒也像是个人物。 “下官听说沈同知要来山西,算着日子也应该到了,这几日都在路上迎接,可算是接到了大人。今晚下官在太原珍味楼设宴,给大人接风洗尘。以后有了大人在山西坐镇,我们山西锦衣卫必然可以迅猛展。”萧明朗一见面就先送上一记十分受用的马屁。 沈子成摇了摇头:“山西锦衣卫是不是能迅猛展,可不好说呢。萧镇抚,你自己过来。” 沈子成带着他走到跪在地上的络腮胡子和老吴面前,指着两人对萧明朗说道:“这两个人,你可认识?” 萧明朗一看络腮胡子和老吴的服色,知道他们是锦衣卫,既然不是沈子成从京都带来的,那就必然是自己的属下,不知道他们惹了什么麻烦,在这里被沈子成罚跪。萧明朗急忙解释道:“沈大人,太原锦衣卫虽然不大,可是大小也有几千号人,遍布山西。下官不是每个人都认识。这两个番子,看起来面生的很。” “哦,是这么回事。你之前给我写的内参里,说了山西的情况,唯独没有提到蒙古鞑子在山西的活动。但是我今日居然在路上遇到这两个人。”沈子成指了指络腮胡子:“他说,最近很多蒙古鞑子派来的细作在山西活动。不知道是不是萧镇抚,给我的内参里边写漏了?还是??” 沈子成悠悠收了口,倒不是他不想处罚这两个缇骑,只是络腮胡子和老吴毕竟是山西锦衣卫的人,自己官职是大,不过他们的该管上司还是萧明朗。有什么事情,让萧明朗自己处理比较好。本来嘛,镇抚在每个地方都算是锦衣卫的最高长官。现在自己来了山西,萧明朗莫名其妙就低了好几头,心里肯定是有些不舒服的。要是自己刚来,就把山西锦衣卫的人给处罚了,那不是让萧明朗觉得更加难过?做官,对下属不光是要敲打,有的时候,也要考虑好下属的心情,不能操之过急。 萧明朗皱起了眉头,喝问道:“你们叫什么,上司是谁?” 络腮胡子说真的还不是特别怕沈子成,毕竟没有打过交道,但是萧明朗是他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而且萧明朗在山西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面对这样的上司,络腮胡子只觉得小腹一阵阵的紧张,眼瞅也快要尿了。 “小的叫张开山(吴有贵),是太原锦衣卫衙门稽查处的番子,该管上司是雷勇百户大人。”络腮胡子老老实实的说道。 “有蒙古鞑子来山西,是雷勇告诉你们的?”萧明朗冷冷的问道。 络腮胡子打了个哆嗦:“是……是……是小人自己猜的。” “大人,让您见笑了。”萧明朗叹了口气,转身对沈子成说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深不可测 “萧镇抚也不用这么说,害群之马,到处都是有的,你们山西锦衣卫也不可能免俗。”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萧镇抚,别太往心里去,这两个人怎么处罚,你自己看着办吧。” 萧明朗单膝朝沈子成跪了下来:“按照锦衣卫的条例,按照大明律法。这两个番子谎报军情,按律当斩,我身为山西锦衣卫的镇抚,御下不严,应该罚俸两个月。” 斩?络腮胡子和老吴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就跳了起来,抱着萧明朗的腿拼命的摇晃:“萧镇抚,咱们都是山西锦衣卫的番子,不可能为了这么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就杀头吧?萧镇抚,你平日对兄弟们是最好的,您法外开恩啊……” 沈子成冷眼看着络腮胡子和老吴,这两个番子杀或者不杀,对大局没有什么影响。关键在于自己以后和萧明朗的关系要怎么处置。自己带着五六百锦衣卫来到太原,本来就是两眼一抹黑,萧明朗是山西地头蛇,很多事情是需要他来办理的。杀了这两个番子,可能一时间痛快了,但是萧明朗的面子也就算是没了,这样是很不利于锦衣卫团结起来工作的局面。 况且,这两个番子的罪行,还是要仔细审理,看他们敢这么对雅子,想必平时也是横行霸道惯了。番子可以杀,但是萧明朗要招呼好了情绪。 沈子成想了想,双手把萧明朗扶了起来,说道:“萧镇抚,你也不用这么自责。这两个番子只是随口一说。他们没有去和兵部禀告,也没有写成文书朝上司报备。也不至于就构成了谎报军情。杀头,就免了。不过我觉得这两个番子,做事很有问题,不应该继续留在锦衣卫衙门里做事。不如这样,把他们两个革职查办,萧镇抚亲自负责这个案子,审问他们是不是还有其他不妥的行为。至于萧镇抚要罚俸,就算了吧。” 沈子成笑了笑接着说道:“与其罚俸,便宜了户部,不如晚上请我吃顿丰盛的,喝几坛子上好的汾酒。你看如何?” 萧明朗朗声说道:“沈大人说得是,下官谨遵吩咐。”络腮胡子和老吴死里逃生,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不过他们还没松口气,就被萧明朗带来的锦衣卫扣住,随手扒了他们身上的官服。 沈子成淡淡的说道:“那咱们就走吧,此去太原也不远了。晚上还可以大吃大喝一顿,想起来,我的肚子都快咕咕叫了。” 萧明朗陪着笑走在沈子成的身侧,心中对这个年轻的同知大人不禁刮目相看。本来萧明朗是十分不满意沈子成到山西来的。这儿的锦衣卫就以萧明朗为最大。突然来了个上司,以后什么事都有人管着,换了谁心里都不爽。 但是这个年轻大人来了之后,第一次见面,处理事情就十分稳妥,手法干净利落,处处给自己留面子。自己手下的人犯了事,也不干涉处理。让萧明朗对这个头儿刮目相看,他本以为沈子成是个弄臣,年纪轻轻,就是靠着拍了朱元璋的马屁才一路坐到了锦衣卫同知大人的宝座。看到沈子成做事的手段,萧明朗这才真的佩服了起来,难怪人家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同知了,这处事之利落,让自己也叹为观止啊。 锦衣卫的车马缓缓进了太原城,沈子成在萧明朗的陪同下,带着一班锦衣卫的亲信,缓步来到了珍味楼。 珍味楼是太原城里数一数二的馆子。今日萧明朗为了迎接沈子成,也下了血本,在二楼包厢里,开了四间雅间。要知道这里的开销可不算低,而且,沈子成在这里,萧明朗也不好意思不给老板钱。就算给打个六折,这一顿饭也要吃掉萧明朗两个月的俸禄。算得上是下了重本,不过,萧明朗是不是还有别的外快收入,就难说的很了。 沈子成带着唐一鸣、新佑卫门、雅子等几个亲信,分主客坐下了。萧明朗低声笑道:“沈大人,今日是锦衣卫给您接风,本来不应该叫外人来的。不过,有一位大人,一直想要跟你见一面。跟下官说了好几次,实在转不开这个面子。如今,他就在外边的包厢等着。若是大人愿意见他,下官就叫他进来。若是大人实在不想见他,那下官还是叫他离去好了。” 沈子成不以为然的说道:“是哪一位大人?” 萧明朗压低了声音:“正是太原新任知府贺永柏大人。” 萧明朗看着沈子成的脸色,关于贺家和沈家闹婚事的事情,他身为消息灵通的锦衣卫镇抚,大概的情况也知道。私下里也曾经暗笑贺家的人不长眼睛,居然跟锦衣卫硬碰硬。就算有后台,也是要吃大亏的。果然不出他所料。现在贺永柏头疼的要死,每日几乎都要去衙门一次,找萧明朗搭路子,定要尽快见到沈子成。 萧明朗也有些奇怪,沈子成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听见贺永柏的名字毫无反应,不由得对这个年轻的同知大人,又多了几分佩服。好歹也是前任未过门的老丈人,大家闹的这么僵,还能如此镇定,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贺永柏啊?”沈子成想了想:“早晚都是要见的,叫他进来好了。” 沈子成是真的无所谓,到了太原怎么可能不和太原知府打交道?既然早晚都是要见个面的,又何必叫人家苦苦等着呢,这不是沈子成的风格。早点见面,把事情解决了也就好了。 过不一会儿,贺永柏便从门外施施然的走了进来,他倒是一脸笑容,看着沈子成说道:“下官太原知府贺永柏,参见沈大人。” “贺大人客气了,请坐。”沈子成指了指座位。 贺永柏坐了下来,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无论是萧明朗还是唐一鸣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要说些什么。贺永柏掩口咳嗽了两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想着话题说道:“当年就知道沈大人少年聪颖,绝非池中之物,果然,前后不到一年时间,沈大人就一飞冲天,如今已经是官居三品,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哦,我是运气好而已,不像贺大人,那是真才实学一步步做官上来的。贺大人才是朝廷的栋梁。”沈子成故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套话。 贺永柏脸色有些难看,随即又堆上了笑容,咬咬牙说道:“沈大人,其实这件事我不应该开口的,但是想想不说又是不行。” 他还没说完,沈子成就懒洋洋的抢着说道:“既然贺大人觉得不应该开口,那就不用开口了。今天是萧镇抚给我接风,大家喝酒听曲,乐得逍遥就行了,没必要说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情。对不对啊,贺大人?” 萧明朗肚子都快笑疼了,可是脸上还得一本正经的模样,看着贺永柏那张黑脸,萧明朗乐不可支,说你个贺永柏啊,傻了吧?跟沈大人还这么拐弯抹角的说话,现在吃了瘪,可没人能帮你的忙了。他这么想着,便叫道:“沈大人之前就已经说饿了,还是叫店家先上菜吧,山西的汾酒是很出名的。这家店里有二十年陈酿,沈大人要好好品尝一番啊。” “二十年陈酿?那是要好好尝尝。”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不过我这个人酒量不太好,就怕喝多了乱说话。要是说错了什么,萧镇抚可不要介意啊。” 萧明朗暗忖道,你就算乱说话,那也是对着贺永柏说的啊,还能对我一个小小镇抚说什么。再说了,你老人家是我的该管上司,就算你指着鼻子骂娘,我这个小镇抚难道还要和你沈同知过不去吗?今天晚上,看样子倒霉的是贺永柏了。 贺永柏也知道沈子成那话是说给他听的,但是沈子成和萧明朗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是不给他插嘴的功夫,贺永柏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沈大人,你莫要见怪。关于小女南屏的事情,我这也是不得已啊。” “哦,南屏啊……”沈子成拍了拍肚子对萧明朗说道:“这珍味楼可有贵妃醉鸡?可有鱼翅泡饭?叫他们先拿上来,我是饿的两只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耳朵都有些不好用了。不然的话,怎么听贺大人说话的声音这么小呢?” “下官知道。”萧明朗忍着笑对门外伺候着的小厮喊道:“吩咐你们家掌柜的,四间包厢的酒菜快点上来。饿着沈大人,你们珍味楼的生意以后还怎么做啊?谁还敢来这里吃饭?快去快去。” 贺永柏无奈,只得提高了声音说道:“沈大人,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们贺家再计较了。我家小女南屏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们沈家谈谈婚事是吗?”沈子成皱紧了眉头:“这件事很难啊,家父远去广东,我在山西上任走不开,难道说,成亲要父亲不在场吗?这还是其一,再则,我特意请了司天监的人给我占卜,哎呀呀,从今年开始,整整五年我都不能娶妻,只能纳妾。你说,这可怎么好。司天监说了,要是我娶妻的话,可能会身染重病啊。想起来也真是愧对你们贺家了。不过,我沈子成别的好处没有,就是从一而终,既然和你们贺家有婚约在前,这个婚约,哪怕十年之后,我也是会履行的。贺大人就放心好了。” 履行个屁啊,贺永柏一肚子火气,谁不知道你们打的主意就是个拖字。一口气把贺南屏给拖到老,姑娘家要是到了十**岁还没有嫁出去,就已经成了老闺女,老姑婆了。再想要嫁个好人家,难比登天。去年南屏是十六岁,今年就已经十七了。按照沈子成的说法,五年都不能成亲,到时候就二十二了,这还是往好里说。看沈子成现在的势头,五年之后,必然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那时候,权势更大,在朝中的根基更深,想要找个什么借口出来继续耽误着贺南屏,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贺永柏本来还指望这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女儿能够嫁个豪门贵胄,给自己的仕途,也算是多一份帮助。现在可好,女儿是掉到坑里了,是不是能爬出来,就完全要看沈子成的心情了。 “这个……小女其实只是蒲柳之姿,怎么能配得上沈大人呢?不如我看这样好了,咱们把婚约给解除了吧?”贺永柏低声试探着说道。 沈子成哈哈大笑:“真是笑话了,婚约也能随意解除?再说了,贺小姐才貌双全,正是绝配。可惜的是,这几年我不能再娶妻,只能先等着。要不然的话,我沈某人恨不得马上就把贺小姐娶回家里去。贺大人不要过谦了。贺小姐这般的品貌才华,要是嫁人的话,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等着,排队能从北平一直排到京都呢。” “小女的真的配不上大人。”贺永柏苦着脸说道:“小女刁蛮任性,再说,当年小女还曾经对大人不敬呢。” 沈子成斥道:“这样才说明贺小姐是性情中人嘛。求妻求淑女,就是这样的女子,才是最好的妻子。这也说明贺大人教育有方,能够把贺小姐教导的知书达理。” 贺永柏傻了眼,现在沈子成的意思就是要摆明了把贺家给吊起来。这也怪自己作茧自缚,当初为何要听别人的话,叫女儿去京都告状?不过,话说回来,得罪了那个人,只怕比得罪沈子成更加恐怖。贺永柏无奈的说道:“其实,小女年纪已经不小了,若是再过几年的话,还如何嫁人啊?岂不是成了大明朝的笑话?”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贺小姐知书识礼,就算三十岁嫁人也是嫁了。哪个敢笑话?贺大人不用担心,这门婚事就连皇上都知道,我又怎么会不认账呢?”沈子成呵呵笑道。 还不就是因为皇帝知道了,现在贺家想耍赖也没法耍嘛。贺永柏愁眉苦脸的看着沈子成,这一次真是亏了大本了,他还没想好到底怎么说,就见沈子成淡淡的说道:“没想到贺小姐也是如此一往情深的人物。当年在苏州,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没想到贺小姐就此对在下情根深种,不能自拔。听说在下要成婚的消息,不远千里,来到京都告状。一心只想嫁给在下。这样情深意重的女子,世间能有多少?虽然我沈某人这几年不能娶贺小姐,但是这样的女人,就算是我八十,她七十九,我也是一定要把她娶回家的。” 贺永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这算什么事嘛,但是人家沈子成说的有道理。人家结婚结的好好的,是你们贺家自己翻出来老账,拿着婚书跑去刑部告状。这还能怪人家沈子成?现在人家也不说不娶,就说命不好,要等几年。能咋办?难道把女儿送到沈家去,没名没分的跟着人厮混着?这算什么事? 看到沈子成在那里自吹自擂,无论是萧明朗还是唐一鸣等人都忍不住好笑。只是在沈子成的面前,他们不敢笑出来而已。 贺永柏下了个决心,忽然推桌而起,走到沈子成的面前,扶着桌子跪了下去,哀求道:“沈大人,是我们贺家不对。当年就是我们贺家对不起你。如今,贺家还做出这么多事叫沈大人为难。我们贺家算是做尽了坏事。但是我那个女儿……老夫我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想看着她孤独终老,我也不想看着她因为官场上的恩恩怨怨,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沈大人,求求你,高抬贵手,放我女儿一放。” 沈子成冷声说道:“贺永柏……当年在苏州,你们贺家如此对我,我可曾嫉恨过你们?我做了锦衣卫这么久,可有找过你的麻烦?我听说你到太原任职,你信不信,我只要一句话,吏部也好,晋王也好,大小都会卖我个面子,叫你来不了太原。但是我做了没有?我没有,我是一个气量狭小的人吗?” “你们贺家逼人太甚了。当初毁了婚约,是你们贺家说的。到了我要成婚的时候,拿着那份已经不算数的婚约出来惹是生非的也是你们贺家的人。你们逼我的时候,可曾想到过后果?还是以为自己幕后有人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我沈子成不是气量狭小的人,但是我沈子成也是有仇必报的人。” “你现在觉得怕了,知道耽误女儿了,早前你干什么去了?”沈子成冷笑道:“你一把年纪了,跪在我面前,你自己心里就踏实吗?你就觉得自己可以打动我吗?笑话,没人把你当成一回事。” 贺永柏重重的磕头道:“沈大人,下官知道错了,沈大人,求求你,放我女儿一放吧。” “我不想和你们为难。”沈子成冷冷的说道:“我要在太原待很久,以后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假如让我看到了你的态度,我可以解除这个婚约。若是你们贺家依然在我背后三心二意,就怪不了我无情了。” “滚!”沈子成一拍桌子喝道:“滚出去。” 贺永柏狼狈不堪的爬起来,快步走了出去。萧明朗却是心里一动,这个一脸坏笑的上司,起怒来的时候,也是十分可怕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深不可测便是说的沈子成这样的人吗?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两大家族 锦衣卫设在太原的衙门并不怎么富丽堂皇,从外边看起来,跟一般的衙门无异。而且,连牌子也不挂。黑洞洞的大门,倒是挺符合锦衣卫一贯的传统,神秘一点。 沈子成一早起来就坐镇在衙门里,山西锦衣卫大大小小的官员都云集一堂,有些人之前在珍味楼吃饭的时候就已经和沈子成见过面了,但是也有很多百户级的官员,根本没有资格见到沈子成。难得锦衣卫目前的二把手,实际的当家人来到山西坐镇,这些小官员自然是要上杆子来拍马屁的。 今天不是一个好天气,一大清早就下起了蒙蒙细雨,沈子成站在大堂的屋檐下,百余名大大小小的锦衣卫官员站在院子里,在萧明朗的带领下,泠然等着沈子成训话。只是这些训话大半都是套话,这些锦衣卫官员心里叫苦连天,脸上还得带着笑容。 “我知道你们在这样的天气里站在这儿,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沈子成笑了笑:“别说是你们,就算是叫我站在雨里,我也不舒服。可是没有办法啊,咱们的衙门小,大堂里坐不下这么许多人。只能叫大伙儿委屈一下了。我也给山西的同僚们带了礼物。” 沈子成一挥手,两名缇骑就扛着两口大箱子走了出来,放在沈子成的脚边,随即把箱子打开。 下方的锦衣卫官员十分镇定,就算里边放的都是炸药,也没有一个人伸头去看。这样的素质还是让沈子成十分欢喜的。沈子成弯腰从箱子里拿出几个小玩意说道:“之前我在京都成婚的时候,每个锦衣卫官员,我都送了一两片金叶子给他们,差点把我送得倾家荡产啊。所以,如今我也小气了一点。这些都是我们沈家在做生意的时候,自己留下的珍贵药材和一些补品,像人参、何乌、熊胆、虎皮之类的东西。这儿,我就全部交给萧明朗镇抚。稍候让他按照级别来分配吧。” 堂下的锦衣卫顿时哄笑起来,谁不知道沈家家底厚实,沈子成就算为官,这一年来,沈家翻身,又重新赚了不少钱。送些金叶子就说要倾家荡产,那是说笑话了。不过新来的同知大人,出手十分阔绰,对下属的态度看起来也挺好。倒是叫不少缇骑都放下心来,乐呵呵的看着沈子成手中的人参盒子。 萧明朗暗自好笑,忖道,你们是没有见过沈同知的手段,要是你们知道了昨天晚上堂堂太原知府被吓成什么样子,就明白为什么沈子成能混到如今的地位了。那可不是靠着拍马屁能够得来的。 “山西靠近蒙古鞑子,边境时常生战乱。咱们锦衣卫成立,一是为了督查百官,二也是为了刺探蒙古鞑子的军情。所以,山西锦衣卫任重而道远。我知道,山西这里有自己的难处。如今本官亲自来山西坐镇,就是要把山西锦衣卫展起来,成为全国上下数一数二的大衙门。哦,不好意思,我说错了,再大,也不能比京都那个大,不然的话,毛指挥使,可是要找我打架的。”沈子成说了个笑话。 但是气氛已经放松了下来,那些锦衣卫的官员只觉得就算是淋着雨,也没那么辛苦了。而且这个同知大人和以前的官儿也不同。当年锦衣卫没有改制以前,大内亲军都督府的头头们来山西视察,开口就是“大家一定要……”“要团结起来……”“不怕牺牲,排除万难……”“要紧密团结在毛大人的周围……”“要为大明服务……”这些屁话空话。而且来一位大人,说不定还要吃喝卡拿不少钱财走人。叫这些低级官员叫苦不迭。如今沈子成倒是好糊弄的很,说话也轻松风趣,叫大家伙儿十分开心。 “以后有什么难处,就直接找萧镇抚去说,要是萧镇抚不在,或者事情特别紧急的话,也可以直接来找我。”沈子成拍着胸脯说道:“关上门,我们锦衣卫就是一家人。外边的人对锦衣卫有些误会,有些不一样的眼光。可是我们自己不能看扁了自己。我来山西的时候,遇到一些不称职的锦衣卫,萧镇抚已经处理过了。以后,大家还是要提点自己的手下,遇到什么问题,要说出来,不要去想歪门邪道的办法解决。” “我有个提议……”沈子成冷眼扫了扫下边的锦衣卫军官:“只是说出来大家参详一下,自由加入,绝不勉强。” “大人请讲。”萧明朗站在最前边,躬身对沈子成施礼道。 沈子成笑道:“我们这些做官员的,有朝廷养着,俸禄也不算太少,自己度日还是可以的。但是底层的番役,日子就过的比较清苦。而且,事无大小,总是要他们去办。就说抓人好了,我们动动嘴皮子,他们就得拿命去拼。但是朝廷现在赋税收取还很困难。大明建国不久,外敌依然虎视眈眈,想要给兄弟们改善一下待遇,也有自己的难处。所以我想,以我们这些官员带头,每个月拿出一部分钱来,不需要很多,几百文也是心意,一两贯也行。” “我不是叫大家捐钱,这些钱,就当是存在锦衣卫里边,有数的,随时想用就可以提出来。只是为了帮助一下生活比较困难的番子。这么说吧,我会专门成立一个财务处,管理这一笔钱。每个存钱进来的人,不但可以存取自由。而且一旦自己遇到了什么事情,可以凭借自己存款的数目,最高跟财务处借二十倍的钱。当然,这笔钱是要分摊在每个月的俸禄里,慢慢扣除的。不过,可以解燃眉之急啊。而且,我们锦衣卫又不是外边那些放贷的,不会跟人收利息的。就当帮帮自己人吧。” 沈子成这个想法,是来自于后世看电视剧,香港的那个警察福利互助社。大致的性质也就差不多是这样。大家可以存钱进去,有一点点微薄的利息,需要借钱的时候,可以跟财务说,以后再慢慢还上。如此一来,就算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也不至于要去跟高利贷借钱了啊,对于底层的番子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当即就有不少官员盘算开了,这也是个好办法,好比说存五百文进去吧,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最多就能借到十贯呢。十贯,就算家里有什么问题,一时半会也可以顶过去了。这个办法是不错。将来慢慢还,也没有利息。对番子们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大人,您这是为了我们底层的番子考虑,我得代表山西的番子缇骑官员们谢谢大人您了。”萧明朗深深的一鞠躬到底。这是他真心实意的给沈子成鞠躬。山西这地方不算很富裕,锦衣卫的番子待遇还算可以,却也不算的高。有的时候真的遇到什么事情,被迫要和钱庄或者跟高利贷借钱,很容易被人拉下水,山西不比内地,这儿是肯定会有一些蒙古人的细作在活动的。一旦番子被拉下水,造成的损失也是十分恐怖的。一直以来,萧明朗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可是他却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如今沈子成一来,一个难题就迎刃而解,叫萧明朗怎么能不感激呢? “那我就抛砖引玉,先带个头,我存十贯进去。”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只存十贯。” 下边的官员不禁暗暗点头,沈子成是这里最高的官员,也是最有钱的人。他只存十贯,就是给自己留下很大的余地。因为,这里的官员,倒是不在乎几贯钱的那种。可沈子成要是砸了一百贯,萧明朗起码也得八十贯吧?千户怎么也得六十贯吧?百户少说也要五十贯吧?这么一来,大家口袋一下子不就空了?但是沈子成掏十贯,其他人随便拿个几贯就行了,又不感到吃力,又不觉得丢面子。 而且,这个财务处,就是为了帮助番子们,说到底,存钱的主力,还是在于番子本身。大人们存点钱进去,压根就没指望再提出来,都是给番子们的福利嘛。 沈子成做的事情,处处让这些山西的官员觉得舒服,就连身上被雨水打湿了也不觉得难受了。闲话少叙。沈子成接着安排了诸多事宜之后,一挥大手:“就这么散了吧,要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和萧镇抚禀告就是。” 沈子成施施然的回到衙门里坐下,萧明朗把以前自己的“办公室”给沈子成让了出来,沈子成跟他客气了半天,也挡不住萧明朗软磨硬泡。还是坐了进去。 窗外的雨下的淅淅沥沥,雨水顺着屋檐流了下来,汇成一道道雨帘。沈子成看着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公文,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随便抽出来一本翻看着。 站在一边的唐一鸣和新佑卫门都知道沈子成不是个勤奋型的官员,看着他愁眉苦脸的面对如山的公文,两人脸上都挂上了淡淡的笑意。 “沈大人,”萧明朗出现在房间门口,躬身禀告道:“稽查处百户雷勇求见。” “哦,叫他进来。”沈子成巴不得有人来跟自己聊聊天,免得看公文这么枯燥,一听有人求见,就乐了,把手里的公文一丢,站了起来。 萧明朗带着一个矮壮的汉子走了进来,那个汉子一进来就施礼道:“卑职锦衣卫太原稽查处百户雷勇,参加沈大人。” “免礼。雷百户找我有什么事情?”沈子成挂上了招牌式的笑容问道。 雷勇的声音轰轰烈烈的,就看那一张嘴掩盖下浓浓的胡须下边一张一合:“卑职管理无方,部下的张开山、吴有贵,真的丢了锦衣卫的脸。卑职身为他们的长官,深感失职,请大人责罚。” “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沈子成淡淡的说道:“过去了就是没事了,萧镇抚不是已经处理过了吗?你就不要旧事重提了,是不是想叫我记着你雷勇不好的印象,以后没事给你穿个小鞋?哈哈哈哈……” 雷勇陪着笑了两声。沈子成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萧镇抚,雷百户,你们在太原这么久了,太原这边,是不是有商人投机倒卖军中物资?你们可曾听说过没有?” 萧明朗和雷勇互相看了一眼,面有难色。想了想,萧明朗还是说道:“沈大人都知道这些事了啊?我们锦衣卫也知道,可是一直没有证据。而且,有本事倒卖军中物资的商人,后台硬的不得了。大人没来之前,我区区一个五品镇抚,有些案子就算是想查,也未必能够下手。为难的很。既然大人要查,下官就把知道的情况都给大人说说。” 沈子成点了点头,对唐一鸣说道:“你好歹也是读书人,笔杆子快,帮忙拿纸笔,给记录下来。” 唐一鸣暗忖道,这就是什么长官动口,部下动手了吧。他也不介意,去桌子上取了纸笔,便坐在一边准备记录。 萧明朗缓缓的说道:“太原自古以来就是雄城,兵家必争之地,所以朝廷在太原驻兵不少,加上在边境防备蒙古鞑子的官军,山西驻军多达十万之众。嗯,如果晋王就藩的话,晋王还可以自己组建三万人的军队。如此一来,太原的军队,每年的开销不是一个小数字啊。” 沈子成点了点头,这是实情,十万人居住在山西,每年都要穿衣吃饭,就算是屯田好了,朝廷该给的粮饷,该给的服装,还有士兵伤亡的抚恤,外加其他开支,比如军中大夫的费用,加起来也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有人伸手从里边捞钱,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萧明朗接着说道:“太原城最有实力的商人,一家是向家……听说大人以前和向家的人也有所接触。第二家是乔家。这两家都是家财万贯的商人,而且幕后都有高官撑腰,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向家主要从军中的粮食入手,本来屯田的粮食可以解决一部分军粮,朝廷再调拨一下也就差不多了,只要不是天天打仗,就没事。不过大人也知道规矩,户部调出来米粮的时候,就已经是扣掉一部分的,这扣出来的,就用很低的价格,卖给向家。而山西这边的米粮就不够了,军中是必须要用的,就得压缩民间的用量,或者提高征粮的价格。向家就把朝廷的米粮用低价买进,再拉到山西来,高价卖给征粮官。里外里,这个差价,就可以让向家赚不少钱。” “其次就是乔家,其实乔家的生意做的比向家更大,他们在太原,有自己的布庄、饭店、客栈、妓院、赌场……乔家算是财源滚滚了,他们的生意遍布山西。而且军中的服装是乔家定制的生意,这个是别人抢不去的。” 萧明朗这么一说,沈子成就大概明白了,雷勇补充道:“大人,军中每年是要一次棉袄,就连我们锦衣卫的服装也是一样。春夏秋冬都是要给新衣服的。为了节约时间和成本,通常都是在当地制作。除了铠甲之外,布衣之类的,都是在本地解决。乔家拿下了这个生意,做的却是有些黑。他们给我们的服装还算可以,但是给边军的,里边大多就是黑心棉了。反正是每年一次,穿一年就扔掉呗。但是乔家报给朝廷的价格可不低啊。一年十来万套棉袄……卑职说的还仅仅是棉袄,一件就可以赚不少钱。另外,军中的其他用度,也被乔家给包圆了。他们在上边是有人的。” 上边有人?沈子成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这很正常,胡惟庸和郭桓把持朝廷和户部,要是说他们不贪墨点钱的话,就是笑话了。 “哦,那为什么乔家能够把持军中用度这么多年呢?”沈子成笑呵呵的问道。 萧明朗说道:“每年,山西布政司都会举行一次投标大会。许多商家都可以报出自己的价格,然后决定哪一家来制作军中的服装。包括军中其他的用度,也都是这么投标出来的。有些商家的价格是比乔家、向家低不少,而且质量也好很多。可是布政司知道这两家是有后台的,就不敢动他们啊。只好用价钱高的向家和乔家了。” 雷勇接着说道:“军**有十一项用度是包给外边的商人的,这其中,向家占了五份,乔家占了六分。大人,这其中有多少钱,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雷勇脱口而出:“卑职猜测,布政司在这中间,也捞了不少油水……” 沈子成皱着眉头看了雷勇一眼,难怪他混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百户,这是明摆着的事情,一环又一环,层层捞油水,这是规矩。不用说,自己也知道布政司在里边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而且,要是朱棡来了之后,就能看出来,晋王在里边也不是什么好鸟,自己要做的,就是把这个黑幕给掀开。 萧明朗当然知道沈子成是为什么不满,便斥道:“多嘴,大人做事,用得着你说吗?” 雷勇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呆呆的退到一边,不敢吭声。沈子成叹了口气,这个雷勇啊,这辈子的前途也就是区区一个百户了,想提拔他都不行。 “那今年的招标是什么时候呢?”沈子成问道。 “哦,今年招的标快要到了,嗯,就是下个月。秋收的时候定下商家,到了冬天到来,棉衣差不多就能做好了。而且米粮也是这样,现在收好了,顺势一起招标免得麻烦。”萧明朗大声说道。 “那就好办了。”沈子成拍了拍手,低声问道:“萧镇抚,我现在要打几头大老虎,不过我觉得自己人生地不熟,有心要找些识途老马带路,不知道萧镇抚是不是认识这样的识途老马?” 萧明朗心中一动,现在就是要自己选,跟着沈子成然后对上胡惟庸等人干了,还是说,自己明哲保身…… 他心思动的快,决定的也快:“大人,老马就在眼前,大人牵了就走……”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只有雷勇在一边摸不着头脑,呆呆的看着他们。 第二百二十五章 苏家商行 太原城本来就有许多家商号,每天都有新的商号开门做生意,每天也都有一些老店关门大吉。在太原居住的百姓早就已经看惯了这样的情景。作为整个山西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再正常不过了。 噼里啪啦,一阵热闹的鞭炮声炸响,红布条幅从牌匾上扯下,斗大的四个金字招牌绽放在众人眼前,街上数以百计的老百姓停下脚步看着一家新店又开张了。不过,这一家新店来头可不小,许多官员前来道贺,车马、官兵、衙役,来的比老百姓还多! “苏家商行”四个斗大的金字,赫赫生光。 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身着红色长裙,笑盈盈的站在店门口。太原城也有些在全国各地走动过的文人墨客,不禁惊呼出声:“这位不是大名鼎鼎的大明才女苏坦妹吗?” 果然就是苏坦妹,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苏坦妹却前赴太原府报备,开了这么一家苏家商行。经营范围是沈子成给她出的主意——“凡是大明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均可经营”,搞了半天,许多人还不知道苏家商行到底是做什么的。 不过,这不要紧,太原知府贺永柏亲自到访,笑呵呵的送上一份贺礼,这位太原城的父母官站在苏坦妹的身侧,就像是小跟班似的。只因他并非是这里最高级的官员,比他大的官儿,多了去了。 沈子成,从三品同知大人,傲然站在苏坦妹的身边,手中拿着一把剪刀,美其名曰——剪彩。 这一下可叫太原城的老百姓都看花了眼,官员们一个比一个多,官兵、衙役、锦衣卫维持着现场的秩序,鞭炮齐鸣,锣鼓喧嚣,热闹非凡。 “苏姑娘,您在太原城开这个商行,日后必然是财源广进,生意兴隆。”贺永柏说着好话,他知道苏坦妹和沈子成的关系也是非同小可,得罪这个女人,是十分不智的。好在苏坦妹目前还没有加入沈家,从表面上的关系来说,苏坦妹也不算是沈子成的人。由苏坦妹来开这个商行,是最合适不过了。就算是御史台想要对沈子成难,也要考虑到两个人如今的关系才能开口。 苏坦妹笑盈盈的说道:“有劳诸位大人前来捧场,请里边用茶。” 一行人跟着苏坦妹进了店里,小伙计送上茶水。左右分主客坐下了。云集的官员不少,山西布政司的布政使大人文昱飞、锦衣卫同知大人沈子成、太原知府贺永柏、锦衣卫太原镇抚萧明朗,其他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来了数十号人,看起来格外热闹。 文昱飞是当年跟随朱元璋的老部下,年纪不小了,约莫有五十来岁,能够爬到一省布政使的地位的确不算容易。在座诸人,也就是文昱飞的级别最高。不过,高虽然是高,文昱飞也知道,在沈子成的眼里,布政使算个屁,广东布政使不是被沈子成一句话拿下了。锦衣卫这个庞大的怪物,能够被他们放在眼里的,还真不多。 苏坦妹坐在主位上,轻描淡写的说道:“其实,我开这个苏家商行,也是因为小女子并没有什么收入。平时都是花钱,从来不知道赚钱,想想人生漫漫,总是要找些事打时间的。每日吟诗作对,日子久了,也就是那一回事。不如向沈家学习,做点小生意,还可以让自己多接触到各个方面的人。” 苏坦妹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又怎么会说个不字呢。一群官员鼓掌赞道,苏才女果然不是一般人,说话做事都格外有分寸,虽然不愁吃喝,也想要做生意……云云种种,马屁十足。 沈子成故意和苏坦妹一唱一和的说道:“苏姑娘,不知道你的苏家商行,近来有什么计划呢?” 苏坦妹妙目看了看在座的官员,轻声说道:“计划可不敢说,就是准备从江南运一些上等好米,上等丝绵,准备投标今年的军用物资。” 这句话一出来,所有的官员都顿时安静了下来。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这门生意一向是向家和乔家包办的。不仅如此,向家还来了一个儿子,向博文,这次亲自坐镇在山西,虎视眈眈,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插手向家的生意。乔家就不必说了,在山西,乔家也是根深蒂固。无论是黑白两道,还是官员军队,都有乔家人的身影。山西的官员有几个没有拿过向家和乔家的钱财?大家的屁股都不干净,现在苏坦妹摆明车马是要抢两家的生意,一般人怎么敢随随便便接口呢? 文昱飞咳嗽一声,缓缓的说道:“苏姑娘既然有意为山西军民出力,我等身为朝廷命官是一定要大力支持的。不知道苏姑娘准备投哪些标底?” 苏坦妹想了想:“这个很难说啊,米粮,我是想投的。军衣,我也想做。若是军中需要的马匹我能拿下来,自然也是最好不过了。我是看着十一个标底,我都有兴趣。最后看看能中几个好了!” 贺永柏翻起眼睛打量了苏坦妹几眼,这个女孩儿长得漂漂亮亮,说话也是斯文有礼,没想到口气这么大,居然要投十一项标底,殊不知,这十一项标底加起来几乎是个天文数字吗? 文昱飞倒是毫不吃惊,笑道:“既然苏姑娘有这样的雄心壮志,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好了。” 沈子成接口说道:“苏家商行虽然刚刚开张,但是苏姑娘并非是唯一的老板,我的妻子,就是皇后娘娘的义女,多少也是投了一些股份进去的。这一点,我要先跟大家伙儿说明一下。别到时候以为我锦衣卫中饱私囊,从中渔利。此外,还有来自日本的雅子公主,也投入了不少钱财。所以,苏家商行的实力是十分雄厚的。这次投标,也是志在必得。只要大家公平的投标,我想,十一项标底,至少也能拿下几个吧。” 文昱飞一听这话,心里就泛起了嘀咕,哪个不知道你沈子成和苏坦妹的关系,说到底,幕后的大老板还是沈大人你吧?话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扣死了公平两个字。换言之,只要是山西官员,这次谁敢假手其中,你沈子成的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大家就拼后台拼本事,一路拼下去吧! 那些官员看沈子成如此说话,都点头道:“沈大人说得是。” “今日为了庆贺苏家商行开业,我沈子成邀请苏姑娘晚上在珍味楼大摆筵席,今日到场的诸位同僚,可一定要给面子啊!”沈子成乐呵呵的说道。 这些官员都不是笨蛋,沈子成要请吃饭,哪个不去才是不给沈子成面子。人家怎么说也是锦衣卫的实际掌门人,深得朱元璋宠信,敢于在金銮殿暴打郭桓的人物。要是想在官位上坐的久一点,就千万不要得罪了沈子成,大家伙儿还是顺着沈大人的意思来好了。 暂且不说沈子成带着众人前去赴宴的种种。今日太原聚朋客栈,入住了一批贵客。说是贵客,那是人家的身家贵重,聚朋客栈在太原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客栈,房间整洁优雅,服务周道,店小二十二个时辰随时待命,客栈里还有四级新鲜蔬果供应。但是上房的价格很高,一天就要五贯,若不是实力雄厚的财阀或者官员,根本就住不起这样的房间。 贵客,当然住得起,不但住得起,而且把甲乙丙丁四间上房全给包圆。一共四位大老板带着二十多名随从保镖住了进来。这几位都是山西知名客商,有山西的大米商饶龙。有晋城的绸布老板周海,有临汾的铁器老板匡如山,有大同的骡马行老板陈贤泰。 四人入住聚朋客栈才不到十二个时辰,还没来得及在太原城走动,饶龙的房门就已经被人叩响了。 “我没有叫小二来啊。什么人?”饶龙在房内叫道。 门外传来小二哥恭敬的声音:“饶掌柜的,小的不敢胡乱打扰掌柜的休息,不过,门外来了一位官爷,指名道姓说是要见饶掌柜。小的是来通报一声的。” 饶龙一愣,官爷?自己在太原认识的那几个官员,都已经提前送了名刺过去,稍候自己会登门拜访,不可能有人主动来聚朋客栈找自己啊? “哦,请那位官爷进来吧!”饶龙想了想,官爷,到底是官,还是不要得罪的好。生意人,和气生财,总不能跟人到处犯气,那生意也不用做了,等着关门大吉好了。 过不一会儿,小二哥便又过来敲门,饶龙打开房门,只见一个长得十分威武的官员站在门口,便说道:“这位爷面生的很,恕小人眼拙,没有认出来。不知道官爷高姓大名?小二哥,快去热一壶碧螺春送来。” 那个官员也不客气,径直走进客房,左右看了看,赞道:“饶掌柜很会享受啊,就算大老远从阳泉来到太原,也住在这么好的客栈里。” 饶龙小心谨慎的答道:“出门在外,做生意的人,随身多少是要带些东西的,住在小客栈怕是不安全。这里在太原大大有名。而且距离太原的几个衙门都近,办事方便,又安全周道,虽然是贵了点,小的也得忍痛花这些钱啊。” 他怕这个官员是来打秋风的,便先堵上对方的口,免得对方狮子大开口,说跟自己要钱什么的,那可就真的出血本了。何况还没有探清对方的来历,又怎么能随随便便把自己的底细给暴露出去呢? “我叫萧明朗!”那个官员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随手从腰间扯下一块腰牌递给饶龙。上边清清楚楚的写着,锦衣卫山西镇抚萧明朗。 我的天……饶龙差点就叫出声来,他走南闯北,见过的官员不少,但是锦衣卫的官员是他从来也没有打过交道的,不为别的,就因为锦衣卫充满了神秘色彩。他们是大明的特务机构,监控着官僚、百姓和敌国。这样的机构并非随随便便是个人就能接触到的。而且饶龙是个生意人,也没必要去和锦衣卫这样的机构打什么交道。不过,神秘感越重的机构,就让人感到越大的压力,饶龙顿时恭敬了许多,双手把腰牌奉上,低声说道:“不知道是萧镇抚大驾光临,小人深感惶恐。” 饶龙知道,镇抚虽然品级不算高,可是锦衣卫最大的官员也不过是三品而已,到了萧明朗这个级别,就可以管理一省锦衣卫,手中的权柄的确不小。这样的官员,能够搭上门路是最好的,就算搭不上,也不能让对方厌烦自己,那不是给自己找不开心吗? 萧明朗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笑呵呵的说道:“饶掌柜不用紧张,我来找你是为了一点小事。” 饶龙心里一个咯噔,什么小事?你是官,是锦衣卫的镇抚,我是商人,除了从我身上揩油之外,估计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了? 萧明朗猜到他的心意,指了指板凳说道:“坐吧,我们随便聊聊。听说这一次饶掌柜的,约了晋城的绸布老板周海,临汾的铁器老板匡如山,大同的骡马行老板陈贤泰一起来到太原。不知道诸位来到太原,是为了什么事情?” 饶龙额头上的汗珠顿时渗了出来,昨天这个时候,四个人差不多一起进了太原城,聚在聚朋客栈,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锦衣卫的官员就已经知道了,还真是无孔不入啊。饶龙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萧镇抚,小人不敢欺骗镇抚。我们四人来到太原,是为了稍后布政使主持的投标大会的。” “哦?”萧明朗淡淡的说道:“年年都是向家和乔家包圆,你们为何还要来投标呢?难道说是你们觉得自己实力雄厚,准备来和向家乔家硬碰硬一次?” 饶龙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不知道萧明朗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锦衣卫现在也变成了向家和乔家的保护伞,萧明朗来见自己就是警告自己不准碰这次投标的?若真的是这样,那还是老老实实回阳泉去算了,难道要把自己的性命给拼在太原吗?锦衣卫随便找个由头,就可以让自己万劫不复了。 他想的出神,居然忘记了回答萧明朗的话。正好门外一声言语:“饶掌柜的,碧螺春送到了。” 饶龙如梦方醒,急忙说道:“哦,那你就进来吧。”小二哥推门走了进来,将茶壶茶杯放在桌子上,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这才恭恭敬敬的垂着手,低头走了出去。 萧明朗笑呵呵的说道:“饶掌柜不要误会,我们锦衣卫是不干涉投标运作的。只要是商人,只要交得起保证金,就可以参加投标。我只是来随便问一下饶掌柜,若是不方便说,那就算了。” 饶掌柜看着萧明朗,眼神闪烁不定,半晌才说道:“萧镇抚,既然你问起,我也就跟你实话实说了吧。” “咱们做生意的人,当然是哪里能够赚钱就去做哪里的生意。对于我们这样有专营的商家来说,有什么能比吃进军中的物资更加赚钱的买卖?没有,根本就没有。所以,我们一直以来很眼红向家乔家能够做军中物资的生意。” “可若是大家公平较量,输了,我们也无话可说。就说去年好了,我投的是米粮,向家投的也是米粮,最后中标的是向家。我以为我出的标底没有人家多。事后通过其他关系才知道,向家投的标底还不到我这边的八成。萧镇抚,你说,是不是不公平?” “别说是我,晋城的绸布老板周海,临汾的铁器老板匡如山,大同的骡马行老板陈贤泰,个个都受过这样的委屈。可是,眼红人家的生意,我们又没人家那么大的门路,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无奈之下,我们只能想出最后一个办法了,今年的投标,我们四家联合出击,分别投四个标底。若是哪一家有希望的话,便集中四家之力,转投那一个标底。争取能够拿下一个来,光是一个标底,就已经让我们吃喝不愁了。萧镇抚,你说,小的这么想,有错吗?” 萧明朗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你这么说,并没有错。只是投标这种事,一直是太原府和山西布政司一起来办。他们中间不少官员,你难道没有打通过门路吗?” “萧镇抚,这话其实不当说,因为你们锦衣卫就是专门查这些的。但是不说,我心里也憋的慌。就说那山西布政司好了,真的是两袖清风,清正廉明吗?不是,他们也收钱。有人收钱,可是到了投标这种事,就绝不收我们其他商家的钱。只能把标底给向家和乔家。我们只能在别的小生意上边,去打通人家的关系。唉,难啊!” 饶龙无奈的叹息道。 萧明朗笑道:“其实你也不用灰心,这么说话,若是今年让你投中几个标底呢?你是不是就会心满意足了?” 饶龙一愣,瞪大了眼睛看着萧明朗。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夜归 看到饶龙这般诧异的表情,萧明朗轻描淡写的笑道:“今年和往常不同,那时候锦衣卫只有我在太原坐镇,虽然知道一些黑幕,但是我也没法动手去处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贪官污吏随心所欲。不过,现在你也应该听说过,锦衣卫同知沈子成大人已经到了太原亲自坐镇。他名为我们锦衣卫的第二把交椅,其实已经是锦衣卫第一号人物。不是夸口的说一句,有沈大人在此,就算是再大的官员,也要给沈大人几分面子,绝对不敢胡乱惹是生非。今年的投标,会公平许多,你们这些商家也是有希望的。” 饶龙大喜,笑呵呵的凑了过来,低头道:“既然萧镇抚都已经这么说的,小人也就放心了,稍候小人就去联络晋城的绸布老板周海,临汾的铁器老板匡如山,大同的骡马行老板陈贤泰。大家凑足了标底的银钱,再做打算。” “不用。”萧明朗一挥手,斩钉截铁的说道:“你这么做也不好,我给你一个机会,这两日,你们四人不要到处乱走,就算出去,也要能和我联络得上。我会安排沈大人和你们见一面。若是运气好的话,沈大人会帮你们选择一个十拿九稳的标底。” “当然!”萧明朗笑道:“这也需要你们有足够的实力,我说过,这一次招标,沈大人的原则是,价高者得。你若是拿不出那许多银钱来,丢了标底,也怪不得任何人。不过我想,你们四大老板一起联手,就算不如乔家向家,要博得一个标底,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饶龙底气十足的说道:“大人莫要小看了我们,虽然我们家底不能和向家乔家相比,他们他们四面出击,各个标底都要抢。一二来去,手里的本钱反而分散了,我们四大家子联手只要一个标底,就不信斗不过他们?” 萧明朗微微一笑:“只要你有这个自信就好,稍候我会给你消息的。” 萧明朗起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转身说道:“饶掌柜的,别说我没提醒你,你们这么多人来到太原城,身边的人是不是都信得过?四位掌柜的就算是没有问题,你们带来的人呢?既然是要做这么大的买卖,总不能用一些让人不放心不踏实的人吧?你们可要仔细小心,不要在自己人的身上出现什么纰漏。” 饶龙连连点头,身上出了一身冷汗,人家到底是锦衣卫出身,有道是锦衣卫无孔不入,说到在别人身边埋下什么暗桩,这是锦衣卫的拿手好戏,若不是如此,锦衣卫也不可能拥有那么多的消息渠道了。 目送着萧明朗走远,饶龙叹息一声,心里不知道是喜欢还是哀愁,是担忧还是紧张,一颗心,患得患失,在房间里坐立不安,等着那三位掌柜的回来。 珍味楼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沈子成也喝了好几杯,头脑有些晕晕沉沉的。苏坦妹见他喝得多了,便说道:“沈大人有些不胜酒力,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就送沈大人回去休息好了。” 沈子成做主要请人吃饭,如今苏坦妹说,要送沈子成回去,别的人还怎么坐得住?便都嘻嘻哈哈的道了别。 苏坦妹扶着沈子成一路走下楼,唐一鸣和新佑卫门护在身后,四个人到了楼下,珍味楼的掌柜一看沈子成走了下来,就陪着笑脸说道:“呦,沈大人下来了,今儿个还吃得满意吗?小店的酒菜还和大人的胃口吧?” 沈子成微笑道:“不错,不错。来人,给我打赏。” 掌柜的笑呵呵的说道:“沈大人您客气了,您能来我们珍味楼吃饭,那是给我们珍味楼面子,怎么还敢收沈大人您的打赏呢?这顿饭,就当是小人请沈大人的好了。” 沈子成翻着眼睛说道:“这可不行,吃东西不给钱,弄得我像郭三霸那样似的,成了个吃霸王餐的。我沈子成可丢不起这样的人,好了,你去算算账,该多少钱,我就给你多少钱,咱们也来个童叟无欺。” 掌柜的不知道是不是平时被那些太原城的恶霸们吃得太多了,听说沈子成真的要给钱,还有些不太习惯,搂着算盘噼里啪啦打了半天,这才低声说道:“沈大人,也就一贯钱的事。” “欺负我没做过生意吗?”沈子成虽然喝多了两杯,但是脑子还是十分清楚的,他也知道,今天晚上这顿饭,无论是菜肴还是酒水都是上上之选,尤其还有陪唱的歌姬,那些也是要花不少钱的。沈子成懒懒的对苏坦妹说道:“我有些头晕,就这样吧,给他结账十贯,多了算他的,少了,我也算不清楚了。” 十贯……掌柜的琢磨着,还真差不多是不够的,不过沈大人已经给钱了,自己还真的接在手里吗?正在犯难,苏坦妹已经把一块银子推在柜台上递给了掌柜的,淡淡的笑道:“掌柜的,你点点看,也差不多了吧。” 说罢,苏坦妹就扶着沈子成走了出去,掌柜的呆呆的看着那块银子,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足足有二十两之多。看来,就算是沈子成喝多了,苏坦妹还是清醒的很。这二十两银子,请客吃饭是足够了,给歌姬的打赏也有了,无论如何是没有占珍味楼的便宜。掌柜的心里莫名一动,看来沈子成和之前的太原官员还真的不太一样。 四个人走出了珍味楼,太原城的街头人影稀少,已经是入夜了,太原的风很大,呼啸而过的夜风从四人的身边吹过,苏坦妹还有些寒冷,扶着沈子成的手臂还能感觉到温暖,便朝沈子成的身边又挤了挤。沈子成有意无意的大手揽着苏坦妹的腰肢,低声说道:“天冷,就多穿一件衣服,来,先把我的袍子披上。” 苏坦妹身子一抖,低声道:“那你怎么办,太原的夜风怎么这么冷啊,要是吹伤了你,岂不是也不好?” “我一个男人有什么不得了的。”沈子成大咧咧的把上身的外袍扯了下来,裹在苏坦妹的身上,两个人靠在一起,缓缓朝前走去。 身后唐一鸣和新佑卫门都觉得有些好笑,苏坦妹也是肯定要进了沈家的人,不过,两个人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显得有些尴尬。或许是因为楚方玉已经进了沈家的缘故吧,就算是再大度的女人,就算是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面对这样情况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的。倒也是情有可原。 两名武功高强的锦衣卫就这么跟着沈子成和苏坦妹的身后,一步步朝前走去,前方的道路有些黑暗,太原风大,就连晚上出来打更的更夫,也少了许多,偶尔才能听到远方传来几乎听不清楚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街道比起京都的街道来说,小的太多了,最窄的地方,只能容纳一辆马车过去。沈子成喝多了酒,走几步觉得头昏脑胀,恨不得一步就走到家里,懒洋洋的抱着老婆好好的睡一觉。 正走着,忽然唐一鸣猛扑上来,同一时间,一泓秋水般的长剑陡然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扑到沈子成和苏坦妹的身前,口中高声叫道:“小心!”长剑挥出,却还是慢了一步。不知道从哪里飞来四支利箭,唐一鸣的反应已经算是极快的了。 可是那四支利箭来自不同的方向,射向不同的部位,隐约中只能看到四道暗黑色的光芒猛然袭来,唐一鸣已经竭尽全力出手,却依然还是慢了那么半拍,只堪堪打落了三支长箭,而第四支,却势如破竹一般,刺入唐一鸣身后的苏坦妹的小腹…… 新佑卫门马上就反应了过来,长剑第一时间拔出剑鞘,护在身前,挡在苏坦妹和沈子成的身后。 唐一鸣和新佑卫门一前一后,护住两人,却是丝毫不敢大意,沈子成被这一惊,酒意顿时清醒了过来,急忙抱住苏坦妹,将她平平的放在地上。苏坦妹忍着疼不愿叫出声,死死的握住沈子成的手,箭头深深的刺入她的腹中,鲜血顺着箭口不停的流出来。 “别怕,你不会有事的。”沈子成手忙脚乱的去捂苏坦妹的伤口,但是鲜血依然顺着沈子成的手掌流了出来。 沈子成急的抱住苏坦妹,一个劲的安抚道:“别怕,有我在,你不能有事。”他急的两行眼泪都已经快掉了出来,苏坦妹低声说道:“我不怕,我没事……你别走开……” “我不走,说什么我也不走。”沈子成咬咬牙,恢复了一点理智,叫道:“唐一鸣,马上放烟火,叫锦衣卫来援。我们不能待着这里当箭靶子,马上换地方。” “可是苏姑娘能动吗?”唐一鸣焦急的问道。 “废话,快点。”沈子成一把将苏坦妹抱了起来,三个男人谨慎小心的顺着墙角一路朝前跑去,前方隐约可以看得到有一口大水缸,这玩意,平时看着没什么用处,但是暂时躲在这里的话,至少还可以帮自己挡挡箭。 唐一鸣从怀里摸出一个烟火出来,打着了火信,一道亮绿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在夜空中极为闪亮,就算是方圆数里的人都可以看得到,火焰冲上半空,随即在空中炸响,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显得十分震撼。 锦衣卫预警,要么是用烟火在夜里,一来是明亮,二来是响亮。要么就是用响箭在白天。如今这道火焰腾空而起,整个太原城的锦衣卫都看得到,是这里出了事,不消一会儿,就有成百的锦衣卫拼了命的赶到这里来。 这是毛骧定下的死规矩,一旦锦衣卫的官员放出求救信号之后,一炷香时间没有同僚赶到救援,当地锦衣卫的头儿,要被砍头示众。虽然说,从来没有沈子成这样级别的官员遇险过,但是在太原,当萧明朗看到这道焰火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抓起腰刀,飞也似的冲了出来,拼命招呼着手下的锦衣卫朝这边赶来。 “你坚持一下。”沈子成抱紧了苏坦妹,看着她渐渐苍白的脸色,悲戚道:“支持住,很快就来人了,你不会有事的,我会去找最好的大夫来治你。不要怕,王璨也在太原呢,有她在,太子那么重的病都没事,你这对于她来说,只是小事一桩而已。支持住啊。” 苏坦妹淡淡的一笑,握住沈子成的手,一双秀目依然明亮,却是直直的看着沈子成,轻声说道:“我不是害怕,我是怕,我就这么死了,我不甘心,我还没有嫁入沈家呢。” “我娶你,你放心,等你养好了伤,我马上就娶你。”沈子成手忙脚乱的掏出手帕,想要包扎在苏坦妹的伤口上,可是手帕一捂上去,转眼就被鲜血染红。 “我要八抬大轿,虽然我不是正房……咳咳……可是我从小就想要是嫁人的时候,一定要八抬大轿,你能给我办到吗?”苏坦妹微微挤出一丝笑容。 “没问题,你信我,等你伤好了,我给你找八抬大轿来,不,十六抬也行,叫我自己去抬也行。”沈子成觉得在自己的手中,苏坦妹的手似乎正在一点点的变冷,一点点的无力下去,似乎要再也握不住自己的手似的,急忙叫道:“坚持住,马上就有人来了。” 唐一鸣低声说道:“大人,不如我冲出去,引他们一番,看看箭手是不是还在?” “不,现在不能拿任何人的生命冒险。”沈子成马上拒绝了唐一鸣这个诱人的提议,虽然苏坦妹已经受了伤,但是沈子成还没有疯狂到要拿唐一鸣的性命去冒险的地步,唐一鸣也是他的兄弟,他的性命,也只有一条,若是可以的话,沈子成甚至愿意自己去死,也不想让任何人受到伤害。 新佑卫门抓起一个草帽,丢了出去,只听弓弦一声清响,草帽又被一箭射飞…… “这些箭手,有些邪门啊……”唐一鸣悠悠的说道。 第二百二十七章 箭 短时间之内,没有人可以威胁到沈子成等人的性命,这位锦衣卫同知大人一腔心事都放在苏坦妹的身上,看着鲜血不断流出来,沈子成冷冷的叫道:“唐一鸣,再通知一次。十息之内没有人赶到,我就叫他们全部人头落地。” 唐一鸣心里一凉,沈子成这次是动了真怒,若是真的没有人来救援的话,说不定这个锦衣卫的同知大人,就真的能把山西锦衣卫给闹个底朝天。唐一鸣正要掏出怀里的烟火,远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队锦衣卫跑得热火朝天,已经快要赶到这边来了。 “别怕,我们的人来了,没事的,没事的。”沈子成捏紧了拳头,抱着苏坦妹一声声的叫道:“就算再想睡,也要撑住,跟我说话,不要停。” “好……”苏坦妹苍白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喃喃的说道:“我本来就不怕,你在我身边,就算是阎罗王来了,你也能把他赶走,对吗?” “对……”沈子成抱紧了苏坦妹,低声叫道:“就算是黑白无常和阎罗王一起来,我也不会叫他们把你带走。” 萧明朗一溜烟跑了过来,左右仔细看了看,看到沈子成等人就躲在路边,急忙走过来,倒转腰刀,拱手道:“大人,属下救援来迟,请责罚。” 沈子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马上安排人手,一人快马加鞭去我府邸找王神医,叫她准备好救治,然后立刻把苏姑娘送去。不得延误。” 萧明朗大吃一惊,这才看到沈子成的怀里,苏坦妹已经受了重伤,正奄奄一息似的。他知道如今这才是沈子成最为关心的事情,立刻下令道:“张二虎,马上去大人府邸通知王神医,十万火急。郭亮,马龙,尤坚,准备软榻送苏姑娘过去,路上不得延误。另外宋百户带三十个兄弟一路护送,有什么事情,唯你们是问。” 那一群锦衣卫凌然从命,急忙安排下去,把苏坦妹也接了过来。张二虎看起来是山西这边锦衣卫里脚步最快的一个,一路狂奔而去,简直就像一匹烈马似的。 沈子成看着手上的血迹,咬紧了牙关:“传我的命令,关闭太原所有城门,严禁任何人出入,大索全城,我要把那些刺客一个不少的抓住。” 他的眼神充满了杀气,冷冷的看着萧明朗:“你在太原城盘踞了这么多年,想必应该十分熟悉。线索,就这么多,有箭,有他们狙击的方位。具体的情况,你可以问问唐一鸣。明天日落之前,要是抓不到刺客,你也不用做镇抚了,我会把你调去北平锦衣卫做个番子。你再慢慢往上熬吧。” 萧明朗脸色一整:“不用大人吩咐,若是一天之内,属下还抓不到刺客,在太原这么多年也就算是白干了。就算大人不责罚,属下也没脸再当这个镇抚。黄昏之前,属下一定会把刺客送到大人的面前。” 沈子成一字一句的说道:“记住你说的话。” 萧明朗立刻吩咐下去,整个太原的锦衣卫已经全部动员起来,就算平时太原的驻军再跋扈,今天看到杀气腾腾的锦衣卫快步来到城门,手持刀枪厉声叫喝要把城门封闭,他们也只能让在一边,不敢去招惹那些已经红了眼的锦衣卫。 锦衣卫们也觉得十分没有面子,这些年来,太原城还算是平安无事,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同知大人来了没几天,就生了遇刺事件,不仅如此,沈子成身边的苏坦妹居然还重伤,现在是不是能活下来都不知道。那些番子们一想到沈子成脸上那快要比万年冰川还要森寒的神色,身上就忍不住一阵冷战。 每个人都不用动员,这次的袭击,不仅仅是伤了沈子成,也是一巴掌重重打在太原锦衣卫的脸上,他们全体出动,每条街道,每个地方都站上了锦衣卫,大队人马全城搜捕。 沈子成带着一队护卫,快步赶回府邸。萧明朗站在原地,拿着那几支箭仔细的看了看,低声嘟囔道:“这些箭不是军中的啊。” “跟我来。”萧明朗朝身边的几个锦衣卫叫道:“走,这事儿要找几个人问清楚了。” 一行人马在太原城的大街小巷里东拐西绕,走了老半天,走到一间漆黑的房子外边。 萧明朗伸手敲了敲门,低声说道:“开门,锦衣卫萧明朗来了。” 里边一阵纷乱的响动,半晌,才出来一个老头儿,拉开了大门,看着萧明朗,低声说道:“萧镇抚,怎么半夜来了?” 萧明朗也不理他,径直走了进去,把手中的几支利箭,朝那老头身边一丢:“这些箭,不是军中的制式。我要你给我看看,这是哪一间兵器房出的。又或者是从哪一个黑市流出来的。看清楚了告诉我。” 老头儿似乎一点也不害怕萧明朗,淡淡的说道:“既然已经出动了镇抚大人,这几支箭的来头想必不小,我要加价。” “加多少?”萧明朗一点还价的意思都没有。 老头儿缓缓的伸出一个手指头:“一百贯。”他长长的吐了口气:“萧镇抚,你既然都亲自来了,这件事的背景,估计深的很,我一个老头儿,是要活下去的,除了钱,别的我什么都信不过。一百贯,并不算贵了。” 萧明朗点了点头:“的确,我给你二百贯,你明日一早住进锦衣卫衙门。这件事不平息,你不要出来。我保护你。” 老头儿眯着皱巴巴的眼帘,笑呵呵的说道:“不枉我这么多年帮你们锦衣卫办了这么多事。你果然是够意思的。老头儿我就帮你看看。” 他拿起箭,凑到灯火地下仔细看了看,又反复摩挲着,仔细将箭羽也拉下来看了看。这才斩钉截铁的说道:“萧镇抚,我听说你们锦衣卫来了大人物在太原。这个案子,你叫他自己去查好了。镇抚大人就算要查案,也要学会明哲保身。不然的话,随时有可能一命呜呼。你要小心。” 萧明朗的神色顿时一变。 p,今天朋友结婚,回家晚了,明天补上啊。 朱棣 乱世婴儿 元末是个战乱年代,大批老百姓流离失所。真是乱世出英雄,朱元璋异军突起,以应天(今南京)为根据地,积极扩充地盘。朱元璋多妻多子,朱棣是他第四子。其中有好几个儿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明朝建立时,朱棣已是一个**岁的儿童。那时全国仍很凋敝,满目疮痍。这一切都在朱棣的幼小心灵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生于乱世 元朝至正二十年(136o年)四月十七日,朱棣出生于当时称作应天府的南京。应天,是顺应天命的意思。4年前(1356年),朱元璋渡江攻下集庆(南京),就将集庆改名为应天。他要,推翻元朝,削平群雄,自己当皇帝。现在他又有了第四个儿子,照理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几乎与朱棣呱呱坠地的同时,前线传来了陈友谅进攻太平(今安徽涂县)的告急文书。陈友谅如果攻陷了太平,并要接着进攻应天。但军情紧急,他甚至对自己的这个儿子都来不及看上一眼,便又到前线指挥打仗去了。至于怎么样为这个孩子取个吉祥名字,他就更没有功夫去琢磨了。 七岁始名 至正二十七年(1367年)旧历年底,朱元璋准备转过年头就要正式登基做皇帝了,看到自己已经有了7个儿子,自然是满心高兴。这时形势已经初安,他决心要为儿子们正式取名了。十二月二十四日。他祭告太庙,把自己渡江后生了7个儿子归因于祖上的阴德:仰承先德,自举兵以来,渡江生子七人。今长子命名曰标,曰棣 这时朱棣已经7周岁,他这才和众兄弟一样有了自己的名字。 生母之谜 朱棣的生母是谁,居然还是个谜,数百年来一直扑朔迷离。中国古代正妻生的儿子称嫡子,非正妻生的儿子称庶子。正妻被称为嫡母,其它的妾被称为庶母。对帝王家来说,嫡子和庶子在名份上有重大差别。按照封建宗法制度,皇帝死了,皇位要由嫡长子继承。即使嫡长子死得早,如果嫡长子有儿子,也要由嫡长子的嫡长子来继承,其它庶子则不得觊觎。 朱棣自称是马皇后所生,自然也就是所谓嫡子了。其实,经历代学者考证,明成祖的生母不是马皇后。成祖的生母问题,不只是关系到他的身世,而且深刻地影响到他一生的行为。 朱棣在宫廷中度过了他的青少年时期。他11岁的时候被封为燕王。又过了1o年,他已成了一个英姿飒爽的青年,便率领护卫就藩北平。这段时期的生活对他以后的道路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编辑本段宫廷生活 在一般人看来,帝王子孙们的宫廷生活一定是非常幸福的。其实不然,除了物质生活富足以外,其它乐趣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枯燥乏味的。 据说明成祖朱棣俊逸不凡参加朝祭 他们要没完没了地参加各种朝见和祭仪,都要一本正经,不能有半点儿戏。除此之外,就是跟随几个大儒一天到晚诵读儒家经典。只是他们偶而到郊外走动时,才能目睹到一些民间生活情趣。每当他的皇帝老子要举行大祭如郊祭、谒庙时,朱棣和他的弟兄们都要去助祭。第一次可能还觉得挺新鲜,但时间一久,其枯燥乏味是可以想见的。 习儒尊孔 另一项主要生活内容就是学习儒家经典了。朱元璋年轻时没机会上学,后来只是在马背上学了点文化,当他亲自撰写诏敕或什么祭文时,语句都是似通非通的。他为徐达墓撰写的碑文,谁也断不开句。朱元璋一生都为自己文化水平低而遗憾。因此,他十分重视对孩子们的教育。 朱元璋称帝的第一年,就在宫中修建了大本堂.作为太子和诸弟学习的场所。堂中藏有大量历代图籍,供他弟兄们观览。征聘各地名儒,轮班授课,教育太子和诸王。师傅都是满腹经纶的大儒,其中如宋濂等。他前后十几年,向太子和诸王讲四书五经,讲封建礼法,一举一动都要合封建礼仪。 教育有方 如何教育这些皇子们,朱元璋对儒臣们提出了他的教育方针:“譬如一块精金,要找高明工匠打造,有一块美玉,也要有好玉匠才能成器。有好子弟,不求名师,岂不是爱子弟还不如爱金玉吗? 我的孩子们将来是要治理国家的,各功臣子弟也要做官办事。教育他们的方法,最要紧的是正心。心一正,万事都能办好;心不正,各种邪欲都来了,这是最要不得的。要教他们切实的学问,用不着像一般文士那样,只是会记诵辞章,没一点好处。”在朱元璋看来,学问重要,德性更重要。 师道尊严 在皇子们的师傅中,有一个叫李希颜的,原是个隐士,因名气高,朱元璋写了亲笔信把他征召入京,让他当皇子们的老师。在古代,私塾的老师手里都有个戒尺,学生不听话就要挨打。他大概已经习惯了这一套,对皇子们依然很严厉。有一次,一个皇子不听话,让他打在脑袋上,肿起个泡。朱元璋见了很心疼,一时大怒,准备治李希颜的罪。马皇后在旁劝解道:“师傅教我们的儿子以圣人之道,哪里还能对师傅怒呢?”朱元璋这才消了气,不久还让李希颜升了官。史书中没记载挨打的是不是朱棣,但他肯定是在这样严肃的气氛中进行学习的。 言传身教 朱棣兄弟们除了接受师傅们的教育外,还要随时接受朱元璋的训诫。洪武元年(1368年)十二月的一天,朱元璋退朝回宫,趁朱棣兄弟们都在跟前,便指着宫中的一片空闲地对他们说:“这里并不是不可以建亭台楼榭,作为游玩场所,只是不忍心多费民财罢了。过去商纣王大造琼宫瑶室,结果使天下人都怨恨他。汉文帝曾想建露台,因怜惜一百两银子的费用,就没有建,所以当时国泰民安。你们以后要经常心存警戒啊!”在这种场合,朱棣兄弟们都要格外恭谨,否则的话,一受惩罚就比师傅们更严厉。 朱棣从他父皇那里接受的完全是封建正统教育。对此,朱元璋曾有一段明确的自白:朕于诸子常切谕之:一、举动戒其轻;二、言笑厌其妄;三、饮食教之节;四、服用教之俭。怨其不知民之饥寒也,尝使之少忍饥寒;怨其不知民之勤劳也,尝使之少服劳事。 可以看出,朱棣弟兄们不只是要学书本,而且平时一言一行都要合乎封建规范。这对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年来说,并不是一件惬意的事。 习武强志 朱元璋不希望他的儿子们成为文弱书生,就让他们经常做些强健筋骨的活动。他当吴王不久,看到7个儿子渐渐长大了,“宜习劳,令内侍制麻履行滕。凡诸子出城稍远,马行十七,步行十三。”所谓麻履,就是麻鞋,行滕是指缠腿。这里是说,让朱棣兄弟7人都穿着麻鞋,裹上缠腿,像士兵那样到城外远足,十分之七的路骑马,十分之三的路要步行。这对长期住在深宫大院中的皇子们来说,虽说劳累点,但还是饶有兴味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还要不时地在演武场上练习武备以健体强志。 体民疾苦 洪武九年(13?),朱棣已是17岁的英俊青年,他的父皇准备让他们到外地去当藩王了,感到有必要让皇子们体验一下民间的生活。就在这一年,朱棣兄弟们一起来到安徽凤阳老家,那时被称为“中都”。这里埋葬着他们的祖父母,也是他们的父皇小时候为大户人们放牛放羊的地方。这里也是“十年倒有九年荒”的穷乡,老百姓的生活都很困苦。在这里,朱棣仿佛看到,他的父皇小时候是怎么样受苦受难,创业是多么的艰难。他在这里住了三四年,民间生活对他的思想意识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朱棣是个有心人,“民间细事,无不究知”。他当皇帝以后,还经常对儿子们说起他这段生活。认为自己能南北征战,不畏塞外风寒,就得益于这段经历。朱棣在凤阳的这段生活可看作是宫廷教育的实习阶段,他回去就要准备到外地去当藩王了。 编辑本段受封燕王 朱棣的长兄朱标,即南京一带所习称的“大头太子”,在朱元璋称吴王时就被立为世子。洪武元年(1368)正月初四日,朱元璋大祭天地于南郊,在郊坛南边正式登极称帝。他连赠祖上四代,册封马氏为皇后,立朱标为皇太子。 早立藩卫 在朱元璋看来,元朝之所以经常生宫廷政变,主要原因就在于没有早立太子,因此他一称帝就要解决这个问题。他还看 《郑和下西洋》中的朱棣唐国强饰演到当元末农民起义四处爆的时候,元王朝在各地缺少强有力的藩卫。有鉴于此,洪武三年(13?)他就作了封藩的安排,即把各个小儿子封到各地当藩王。他为了不使天下人感到他私心太重,在封藩前还特意作了一番表白: 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朕非私其亲,乃遵古先哲王之制,为久安长治之计。 诸子封王 封诸子为王的这件事也就定下来了。对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朱元璋当然要一个正式诏谕: 考诸古昔帝王,既有天下,子居嫡长者必正位储2。若其众子,则皆分茅胙土,封以王爵,盖明长幼之分,固内外之势者。联今有子十人。前岁已立长子为皇太子。爰以今岁四月初七日,封第二子为秦王、第三子为晋王、第四子为燕王、第五子为吴王、第六子为楚王、第七子为齐王、第八子为潭王、第九子为赵王、第十子为鲁王、使孙为靖江王,皆授以册宝,设置相傅官属。凡诸礼典,已有定制。于戏!众建藩辅,所以广盘石之安;大封土疆,所以眷亲支之厚。古今通谊,朕何敢私! 也就在这一天,朱棣便有了燕王的身份。 汉唐旧制 朱元璋分封诸子为藩王,口口声声说是“遵古先哲王之制”,我们不妨简单回顾一下古代帝王是怎样搞分封的,看看朱元璋又作了哪些损益。 汉朝建立后,刘邦也实行分封,起初是同姓王和异姓王并存,后将异姓王渐次削夺,只保留同姓王。这些同姓王在封国内有政治、经济、军事大权,后来终于造成“吴楚七国之乱”,旗号是“清君侧”,实际上是要夺皇位。晋初大封同姓子弟为王,且握有军政实权,后酿成“八王之乱”。唐代虽也封皇室子弟为王,但“有名号而无国邑”,都要住在京城的宅院里,由宦官进行管理。宋代大体沿用了唐代的做法,只是稍作改动。宋代封王只及自身,不得世袭,可以像庶民子弟一样,参加科举考试为官。元代封皇子为王,派往各行中书省,**一方,俨然是地方上的军政领,明显带有民族压迫的色彩。 分封太侈 在朱元璋看来,还是汉代的分封办法比较好,使封国和郡县相间,便于监视。在此基础上,他建立了自己的分封制度。这种制度不仅对朱棣本人,而且对明代的政治都产生了极为重大的影响。 按照明制,皇子封为亲王都授予金册金宝,年食禄米万石。其护卫“少者三千人,多者至万九千人”。但这只是就一般情况而言,像北边防御蒙古的几个藩王,所统兵上都过此数。例如在大宁的宁王“带甲八万,革车六千”。这些藩王的府第、服饰和车旗等,“下天子一等”,公侯大臣见了他们都要“伏而拜谒”。 藩王的嫡长子立为世子,即藩王的未来接班人,1o岁时就授予金册金宝。其它诸子则授予涂金的银册银宝,封为郡王。以后各世子孙都有封爵,自六世孙以下都封为奉国中尉。他们生的时候要向宗人府请名,年龄大了要请婚。但他们不能从事士农工商之类的行当,只是坐糜俸禄。明中期以后,皇室成员的俸禄成了国家沉重的包袱。 拥兵自重 藩王没有行政权,只有军事权。朝廷调地方军队,地方守镇官还要得到当地藩王令旨后才能调动。遇有战事,即使元勋宿将也要听藩王节制。当燕王朱棣率军征讨乃儿不花时,像傅友德那样的大将也要受他调遣。朱元璋感到他这套制度比以往历代都严密,大明江山可以长治久安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刚死,那里就爆了朱棣与建文皇帝争夺皇位的“靖难之役”。 一语成谶 对这种分封的弊端,一些有远见的大臣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很少有人敢公开说。著名的文士解缙率直敢言,他“数上封事,所言分封势重,万一不幸,必有厉长、吴潞濞之虞”。说得最直率的大概就是那个平遥县的训导叶伯巨了。洪武九年(13?年),叶伯巨上书言事,说明太祖“太过者三”,第一条就是“分封太侈”:,诸王各有分地,盖惩宋、元孤立,宗室不竞之弊。而秦、晋、燕、齐、梁、楚、吴、蜀诸国,无不连邑数十,城廓宫室亚于天子之都,优之以甲兵卫士之盛。臣恐数世之后,尾大不掉,然则削其地而夺之权,则必生觖望,甚者缘间而起,防之无及矣。议者曰,诸王皆天子骨肉,分地虽广,立法虽侈,岂有抗衡之理?臣窃以为不然。何不现于汉、晋之事乎?孝景,高帝之孙也,七国诸王,皆景帝之同祖父兄弟子孙也,一削其地,则遽构兵西向。晋之诸王,皆武帝亲子孙也,易世之后,迭相攻伐,遂成刘、石之患。由此言之,分封逾制,祸患立生,援古证今,昭昭然矣。 朱元璋见疏大怒,认为这是离间他们一家骨肉,要亲手射杀他。叶伯巨终于为此事死在狱中。不幸的是,叶伯巨所言果然成了事实。 良助贤佐 朱棣在就藩燕京以前,朱元璋还为他完了婚,妻子就是中山王徐达的长女。朱元璋听说她“贞静,好读书”,被人称为“女诸生”,就把徐达找来说:“你我是布衣之交。古代君臣相契的常结为婚姻,你的长女就嫁给我的四子朱棣吧。”徐达自然是满口答应。徐氏于洪武九年(第二年就成了亲。这时朱棣18岁,徐妃16岁。就是这位看来贤淑贞静的徐妃,后来成了朱棣夺天下、治天下的得力内助。 就藩北平 洪武十三年(138o年)春天,朱棣从凤阳回到南京,受命就藩北平。他的府邸就是元朝的旧宫,其规制如同天子。按照规定,藩王的府邸“亚天子一等”,其它诸王都是如此。为了这件事,朱元璋还曾特地告谕诸王,要他们不要与燕王攀比,因燕王府邸是元朝旧宫,不需要新建,他们新建的府邸则都要按规定办事。不难看出,朱元璋对燕王寄望殊深。 北平是元朝都城,位置险要,燕王的二哥和三哥分别就藩西安和太原,就藩时间还早于燕王两年,都没让他们去北平,而是把北平留给了燕王,其中似乎有“深意存焉”。从朱元璋为诸王选的妃子来看,燕王妃是明王朝第一功臣徐达的长女,而这种婚姻实质上是一种政治行为,在这点上其它诸子也是比不上的。这对朱棣以后的展都是很重要的因素。 新的 这时的燕王已是21岁的英俊青年。他没有留恋风光旖旎的南国春色、而毅然甘冒“雪花大如席”的北国风寒。他出了,率领着数千护卫,浩浩荡荡地奔赴北平,满怀着信心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他知道,这是他一生道路上的一个新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太原参将 “什么意思?”萧明朗谨慎的问道。 老头儿拿着长箭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些箭矢改装的不错。但是在我这样的行家眼里,还是能看得出来,是从军中拿出来的。地方的兵器铺根本制造不出这样的箭矢出来。虽然已经经过改装,但是一些基本的东西还是改不掉的。可以判断,是从军中流出来的箭矢。” 萧明朗顿时明白了这个老头的意思,太原无战事,军中的武器都是有着十分严格的管制。不可能随便流传到地方的。这些箭只有可能是军中的弓箭手自己拿出来,并且经过改装然后来伏击沈子成。如果锦衣卫和边军闹了起来,大打出手的话,最后便宜的是谁,可就不言而喻了。 能够指挥边军伏击锦衣卫的同知大人,这样的身份要捏起一个镇抚,实在就像玩一样轻松。萧明朗跟这个老头儿合作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日子久了,或多或少也有些朋友之义。老头儿这番话一说出来,萧明朗也明白了事态严重,沈子成必须全力以赴,才能对付即将到来的危机。 “那你看看,像是哪一部分的军队流出来的呢?”萧明朗谨慎的问道。 “这个很难说,而且能够调动军马的人,自然是有自己的办法去填补其中的过程。单单从箭矢,很难判断出是哪一部分的人做的。”老头儿悠悠的说道:“不过,你可以回去了据实禀告,你们的头儿有办法去查的。” 萧明朗低声叹道:‘好了,既然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多,没说的,你跟我走吧,锦衣卫会保护你。就算给边军十个胆子,也不敢进锦衣卫衙门抓人。“ 老头儿眯着眼睛,也不多说,随便收拾了两件衣服,跟在萧明朗的身后便走了出去。 锦衣卫衙门里,沈子成的脸色比地狱里的阎罗王还要恐怖的多,家中的女眷都走了出来,蝶衣眼泪汪汪的站在沈子成的身边,拉着楚方玉的手。倒是楚方玉比一般人坚强的多,她一直静静的盯着那间小房间。王璨就在里边给苏坦妹医治。 “换热水,拿剪刀来。”房间里传来了王璨的声音。 守在门口的锦衣卫不敢怠慢,马上就把热水换了进去。为了方便起见,就在院子里架起了火炉,一盆盆热水烧着,一条条绷带洗的干干净净,各种药材琳琅满目,几乎快要把整个院子给放满。 无数锦衣卫将衙门守卫的严严实实,同知大人遇刺,这是何等丢脸的事?就算是锦衣卫的一个镇抚,也不能在太原城的大街上被人行刺而无动于衷。一个个番子都憋足了劲,一定要把行刺大人的人犯给找出来。 太原城的大街小巷,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数以百计的锦衣卫走上街头,到处盘查。 这些只是表面功夫而已,锦衣卫也知道这样的手段不可能找到真凶,但是没有这样的掩饰,私地下的功夫也就无法进行,锦衣卫真正的暗箱力量,正在重点目标的排查之中。 “相公,你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就算你一直等着,苏姐姐也不会突然醒来。既然你已经把她交付给了王姑娘,就应该相信王姑娘的医术。我们在这里看着就好了。相公你应该做你自己要做的事。”楚方玉握了握沈子成的手,严肃的说道。 沈子成长长的呼了口气,摇了摇脖颈,低沉的说道:“好,就听你的。这件事,就这么办了吧。” 锦衣卫明火执仗在太原城大肆搜捕,早已惊动了太原城的各方势力,但是大家一听说是沈子成遇刺,不约而同的选择沉默。没有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要是杀死了沈子成也就算了,偏偏没能杀死他。如今的沈子成就是一个火药桶,随便点一下,就会炸得人粉身碎骨。 沈子成根本没有去管那些锦衣卫辛辛苦苦搜查上来的线索,冷静的思索过之后,沈子成选择了另一个方向。 太原参将杨虎,正一脸哀愁的坐在房间里唉声叹气,他的部下已经告知他,沈子成遇刺的事情。杨虎看着桌子上的蜡烛,似乎那昏黄的烛光只要一跳,他的心,就跟着止不住的狂跳起来。 他是参将,是正三品的武官,可是这个时候去谈论什么官职根本没有意义。虽然杨虎比沈子成的级别更高。但是他能够动用的实力,在这个时候反而还不如沈子成。尤其,沈子成有特旨办案的特权。若是杨虎不配合的话,报到朱元璋那里去,马上就是死路一条。可是,沈子成已经把苗头指向了太原驻军,杨虎怎么可能不作出反应呢? “将军,沈大人来了。”卫兵过来一禀告,杨虎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沈子成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柄断箭,冷冷的丢在杨虎面前:“你是太原参将杨虎大人?下官沈子成见过大人。” 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下官,可是沈子成却没有一点儿下官的意思,比杨虎可气派的太多了。 杨虎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得回道:“啊,本官就是太原参将杨虎,不知道沈大人前来,本官有什么能帮得上大人的?” “我今天被人刺杀,我的部下查到,箭矢是从军中流出去的。你身为太原参将,应该知道,军中如今划分十分严格,弓箭手是要单独培养出来的,不可能随便一个人就能拿着弓,埋伏在谁家屋顶上射我一箭。太原城现在驻军有五千人。其中有一千弓箭手。这一千人应该都居住在城西大营,对不对?”沈子成每句话都说得很清楚。 杨虎一愣,怎么沈子成对太原的驻军居然这么了解,但是这当儿也不是问沈子成怎么得知的时候,点头答道:“对,就是如此。” “听说杨将军治军严格,士卒出入军营,均有记录。”沈子成伸出手来:“给我看看。” “看什么?”杨虎下意识的反问道。 “今天晚上的记录,凡是不在营中的士卒,我全要带走。”沈子成恶狠狠的说道:“杨将军一定要配合我。”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太原军营 一听沈子成这句话,杨虎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并非是他不想去配合沈子成。但是军方和锦衣卫一直是十分微妙的关系。锦衣卫要说,也算是卫所的编制,可是智能就大不相同。在山西,一直以来,边军都压着锦衣卫一头。就因为这里是边境,出了山西,就是蒙古。蒙古各部在山西之外虎视眈眈,时刻还想着入侵中原。 锦衣卫在山西的职能,变成了配合着边军的行动,刺探蒙古军情,也就是因为如此,边军一直都把锦衣卫看作是自己的情报部门一样,并没有给锦衣卫以足够的尊敬。况且,在山西,最大的官儿不过是五品镇抚萧明朗。比他的大的官员到处都是,想要在这里呼风唤雨实在是太难了。 而如今沈子成一句话就要太原驻军无条件配合锦衣卫的搜查行动,这一来会不会导致驻军的强烈反抗,就很难说了。 “沈大人,还请你三思,太原驻军不同于别个地方。要是强行搜查的话,一旦引起官兵不满,后果可大可小啊。”杨虎走到沈子成的面前,耐心的劝着。 沈子成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的说道:“驻军怎么样?只要不是造反,我锦衣卫就能查。现在不光是我遇刺,我身边的人现在还在接受医治,也许她就会没命。凶手,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找出来,找不出来的话,我不介意用更多人的命去陪葬。” 杨虎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苏坦妹这一伤,是彻底把沈子成给激怒了。杨虎不由得暗暗愤怒起来,不知道是什么人想要杀沈子成,直截了当把他给杀了不就得了。偏偏失手了,失手也就算了,站那儿别走,让沈子成的部下把你抓住不就得了?你们居然还跑。现在可好,祸水一口气蔓延到驻军这里来了,可叫杨虎如何是好? “沈大人,边军到底不同于别的地方,要是你这么做的话……”杨虎低声说着。 沈子成毫不犹豫的打断了杨虎的话头:“我不介意,就算这件事闹到皇上面前,我还是要这么做。杨参将,你就只管带我去就得了。” 杨虎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沈子成走了出去。他是十分的郁闷,这件事,要是他不配合沈子成的话,就莫名其妙的和沈子成结下了深仇大恨,以后想要解开的话,难比上青天。这次刺杀的事情,杨虎是真的一点也不知情,他看沈子成信誓旦旦的说,凶手就是军中的弓箭手,一时间也错愕不已。 杨虎在太原驻军的威信很高,他制定的军规没有人敢不遵守,杨虎说过,若是有人出入军营,必须要登记入册。如果查到某人不在,杀无赦。杨虎也说过,军中的物质一点流出去,就要一查到底,所有的责任人,杀无赦。 杨虎不相信有人敢这么大胆子,把自己的话当做耳边风,居然拿着军中的弓箭去刺杀沈子成。但是看到沈子成那副模样,杨虎又把心中的疑问给压了下去,这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啊,问毛了沈子成,后果也是十分严重的。 “会不会是外边的人,带着军中的弓箭,来到太原城刺杀大人呢?”杨虎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给自己的太原驻军开脱。 沈子成微微摇头,脚下片刻不停,走着说着:“我也曾经这么想过,但是后来想想不对。太原是重地,出入城门都要严查。携带军器入城,更加是犯了太原这样城池的忌讳。杨参将,你应该明白,若是有人能够混着进城,并且携带弓箭的话,会给太原城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吧?再则,如果他们把军器给藏起来的话,就要用别的东西掩饰,这些东西就要躲开盘查。少不得是要给驻军送些钱财活络一下。如此麻烦,还不如从太原的官兵当中直接找人好了。” “他们要杀的是我。”沈子成傲然指着自己的鼻子:“杀我,就要谨慎,能够牵涉到的人越少,对他们自然越好。” 杨虎低声说道:“大人这么说也有道理,但是那些官兵未必会听大人的话,要是到了军营里,那些官兵抱成一团,死活不给大人检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沈子成冷笑道:“果然是好大的胆子,我要查就查,轮到他们说个不字吗?哪个敢冒头的,我就抓哪个。锦衣卫的大狱,想必他们是听说过的,不怕的话,尽管来试试好了。” 两人说着,身后大队官兵和锦衣卫打着火把和灯笼跟随着,一起走到了城西的军营。 这儿住的都是弓箭手,明军因为要和蒙古军对抗,军中多配备了弓箭手和火器。赫赫有名的火器营,在明朝也是风光无限。一千人马看起来是不多。不过拿起武器的话,也十分吓人了。 “今天军营的出入正常吗?”杨虎走到守在门口的官兵身边厉声问道。 那个官兵正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到大队人马来到军营,若非知道是在太原城内,几乎就要叫出声来说是敌袭了。可把他给吓了一跳。一看是参将杨虎,这才冷静下来,朗声答道:“今天军营一切正常,和往日并无异样。” “有多少人出去过?”杨虎抢在沈子成前边来问,到底他是军官,沈子成是锦衣卫的人,有些话,自己来问,不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那个官兵想了想:“约莫也有三四十号人吧?” “我要准确的数字。”杨虎喝道。 那个官兵立刻站直了身体,将挂在门口的出入簿给拿了下来,仔细翻阅起来。 沈子成皱着眉头看了看军营,这才现,太原驻军的军营,在杨虎的管理下,和一般的军营并不相同。这儿四面是从高高的围墙给围起来,墙上载满了铁钉,这铁钉约有三寸来长,就算是把棉被垫在上边,也很难过得去。更要命的是,墙外,是长长的壕沟,沟内是阴森的倒桩。 “大人见笑了,要让他们跑不出去,就得用这样的笨办法。”杨虎叹了口气:“跟大牢似的,我也知道不好,但是大人若是知道以前生过什么,就不难体会我的用心了。” 第二百三十章 入营 “以前生过什么事?”沈子成对这个军营本来就觉得有点诧异,听杨虎这么一说,更是觉得里边透着古怪。 杨虎低低的叹了口气,拉着沈子成的袖子,将他拖到一边,左右看了看,方圆两三丈都没有,这才说道:“本来也不应该跟沈大人说的。都是太原驻军的丑事。不过,还是说出来踏实。以前,这一片军营根本是没有什么围墙的。士卒也可以随意出入。军纪有些散漫。只因为当初和蒙古人打仗打的太多。太原的兵马不断的上前线,而前线的兵马,因为疲劳和伤病的原因,不断的回到太原,就像一个循环似的。” 沈子成点了点头,这个道理他是明白的,太原城本来就是山西的基地,这儿要抵抗蒙古人,什么事情都得从太原开始做起。 杨虎接着说道:“伤兵和打过仗的兵回到太原城,并不那么老实,他们跋扈的很,经常在街上吃了东西不给钱,又或者去戏院听了戏之后,不给打赏。若是老板们拦住他们,便大声吆喝,老子打过仗,不是老子在前边拼死拼活,你们能安安稳稳的坐在太原城吃饭听戏?老子不给钱怎么了?” “十个官兵回来,倒是有七八个是这样的。将官也不好管理,只得由着那些官兵在太原城乱来。后来……末将就上任了。沈大人不知道是否清楚,末将在军中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并且,皇上赶走蒙古人的时候,末将还没有投军呢。” 杨虎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一直有些阴沉的脸上,透出一丝自豪。 沈子成忍不住夸了一句:“算起来,杨参将不过入伍**年的功夫,就一路做到参将。的确是罕见的很啊。在军中,想必是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 杨虎颇为自得的摸了摸下巴,捏住那些并不算浓密的胡须,说道:“虽然我没有参加过皇上对蒙古人的征伐。但是大明立国之后,我就一直在山西,从军中一个小兵开始,一路厮杀,提拔到如今的参将。在山西,论到和蒙古人作战的经验,不是我夸口,没几个人能够比我更强了。” “就因为我是在军中出身,对于那些骄兵悍将的想法十分清楚。跟蒙古人打仗是十分凶险的事情。一场血战下来,往日在一起喝酒吃饭的伙伴,就这么没了。自己能够侥幸活下来,心里也充满了许许多多的想法。他们是需要泄一下的。但是任由他们泄的话,最后就会把太原城给害了。所以,我干脆把这些骄兵悍将都给圈了起来。” “当然,圈起来,也不是让他们坐牢,他们可以出去,但是需要登记,惹了事,要处罚。喝酒听戏吃饭玩女人,军中都有安排。既不亏待了这些在前线拼死拼活的将士,也不让他们骚扰了太原城。”杨虎这么一说,沈子成也深表赞同。 看起来,这就像大牢一样的地方,并非是对太原官兵的虐待,至少,出入还是自由的,只是多了一道登记的手续而已。后世里,出入那些军队营地,还是一样要登记的。杨虎只是把程序给严格了而已。 “两位大人,名单已经拿来了。”一个小兵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将手中的名单递了上来。 杨虎看了看沈子成,并没有伸手去接名单的意思。他知道沈子成现在憋了一肚子火,这个名单,他是一定要自己去看的。沈子成也不客气,便把名单拿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要说起来,杨虎的统计还是不错的,今日因为各种理由离开军营的人,一共有一百三十一个。其中在日落之前就已经回来的,有一百二十七人。还有四个,是在沈子成遇刺之后回来的。根据记录的大概时间来推断的话,这四个人都是有嫌疑的。 沈子成指了指最后的四个人名字,对杨虎问道:“杨参将,你看看,这四个人,弓箭的水平如何?” 杨虎是参将,管的是整个太原的驻军,他怎么可能知道每个弓箭手的实际水平。但是,杨虎也明白,沈子成问的是他,其实就是让他去问别人的意思。杨虎叫过来一个将领,问道:“这四人的弓箭技艺如何?” 那个将领是山西本地人,口音很重,又捏着腔调要说官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参将大人,沈大人,这四个都是军中出色的弓箭手。若是在这个军营里考核的话,这四个人的水准都可以排进前十。” 沈子成眉头皱了一下,太原最出色的几名弓箭手,一起来狙杀自己,刚才的情况还真是凶险万分。唐一鸣打落的是四箭,难道说,就是这四个人一起箭来射杀自己?沈子成的嘴角微微一翘,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杨虎忧心忡忡的说道:“大人,到底你是什么打算,最好还是和我说一下。军营里都是一些骄兵悍将,他们大多是和蒙古人打过仗的,用官阶来压制他们,绝对不是什么好办法。军营里最怕的就是哗变。不是我多口,有一次,一名千户把手下官兵逼得太紧,反而被乱刀杀死,那些官兵也没什么事。既然要进去抓人,还是要有万全之策。” 沈子成摇了摇头:“我就是要大摇大摆的进去抓人。” 杨虎不禁愕然,沈子成这是在斗哪门子气啊?难道不知道进了军营之后,大肆抓捕官兵,会让这些一起战斗过的官兵心生愤慨吗?他们是一起打过仗的。江湖人说,最铁的关系,就是一起蹲过牢,一起打过仗,一起上过床。这些官兵的关系,自然是没的说,战场上守望相助。到了这里,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子成把他们给抓走呢? 要是沈子成出了什么事,最后杨虎也得跟着一起倒霉,想了想,这位参将还是说道:“这样不妥当,沈大人,你锦衣卫来了百多人,我的部下亲兵也只是百多人而已。真要抓人,起码要调动五百人以上的军马,控制住局面吧?” “不用,我们这就进去。”沈子成淡然的说道。 杨虎诧异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个怪物还是疯子。 第二百三十一章 哗变 沈子成没有疯,就算今天晚上被人在大街上刺杀,他也没有失去理智。就算是苏坦妹现在还性命未卜,他也没有疯。沈子成算的很清楚,指望在太原城里找出几个刺客来,那是大海捞针,是很难实现的目标。 既然找人不好找,最好的办法就是要他们自己出来,自己往枪口上撞,这才是最合适的。到军营,是一步险棋,却也是沈子成不得不走的一步棋。 用自己做鱼饵,无论沈子成之前说的多么信誓旦旦,他都很清楚,让那些已经逃走的弓箭手现身,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之所以沈子成义无反顾的把脏水泼在那些军人的头上。其实就是要制造一个险局,一个让那些试图狙杀自己的人,有足够的机会再次出手的险局。 所以,这次这个军营,沈子成无论如何都要进去,绝对没有其他的办法。 沈子成按了按穿在衣服里的软甲,轻轻的出了口气,朝着杨虎挤出一丝微笑:“我们进去吧,麻烦杨参将把军营里的人都给集合起来。顺便……我会让人马上通缉那四个还没有回到军营的人。锦衣卫的人全体出动,只要他们还没有出城,想必走不了太久。” 杨虎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胆量,沈子成年纪轻轻就已经掌握了锦衣卫。以杨虎的眼界,他当然知道沈子成并非是一路靠着拍马屁上来的,沈子成是做了几件实事的。但是杨虎更加清楚的是他手下的军队,手下的兵。一个外来的锦衣卫头目,贸贸然要进入军营去抓人,带来的后果是极为恐怖的。 尤其是,在山西这个地方,边军本来就不是很看得起锦衣卫,觉得他们无非就是帮着边军做事的情报部门,仅此而已。 杨虎踌躇了一下,还是低声说道:“沈大人,再思量一番吧。” “不用了。”沈子成昂朝着军营里走了进去。无数火把正在劈啪作响,已经陷入睡梦中的官兵莫名其妙的从军营里走了出来,紧急集合的命令,显然让这些在后方已经待得很舒服的官兵有些不适应。但是毕竟是从血火之中战斗出来的军人,他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完成了这一次突然至极的紧急集合。 “杨参将,你不要说话,这儿交给我。”沈子成走到点将台,站在高约三米的点将台上,看着下方数以千计的官兵,有些人还朦胧未醒,有些人还在诧异莫名。 沈子成取出腰牌,右手高高举起:“我是锦衣卫同知沈子成,如今外派在山西。今天,我被人行刺。几乎丢了性命。我的一位朋友,如今还生死未卜,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能活下去,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找到凶手。” 就算是再笨的人,也听出了沈子成的火药味,同知这么大的官员居然被人刺杀,然后沈子成就大咧咧的来到军营里,说是要找凶手,难道凶手就在军营之中? “根据我部下的可靠情报,刺杀我的人,应该来自于军中。山西的驻军弓箭手,几乎都在这里。凶手,就在你们中间。”沈子成指着台下密密麻麻的官兵,厉声喝道:“站出来自,我可以给你全尸,否则,是扒皮实草,还是凌迟处死,就由不得你了。” 被沈子成指尖指着的那一片官兵,下意识的避开了沈子成的目光,缓缓的让开一小片空地。但是更多的官兵脸上流露出不满的神色,凭什么你们锦衣卫上下嘴唇一碰,就说是我们弓箭手干的?锦衣卫一句可靠证据就行了?这不是扯淡吗? 杨虎看到部下的官兵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忍不住走到沈子成的身边喝道:“你们忘记军纪了吗?上峰在训话的时候,你们大呼小叫的做什么?都给老子站好了。” 杨虎在这些官兵之中还是极有威信的,他一句话出口,顿时下边的官兵都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的听着沈子成训话。 “我念到名字的,都站出来,跟我们锦衣卫回去调查。”沈子成缓缓的打开了手中的名单,微微看了一眼,念到:“今日凡是出过军营大门的,都要回去,第一个,何林。” 杨虎脸色一变,他不知道沈子成要做什么,但是没有必要把那些没有嫌疑的人也给带回去吧?这不是太乱了?难道说,沈子成是逼着那些官兵起来跟他过不起吗?但是看着沈子成不停口的一个个名字念下去,杨虎想要阻止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跺了跺脚,终于凑到沈子成的身边说道:“沈大人,若是没有什么嫌疑的,就不要带走了,官兵到底是在一起的,都是一条心,逼急了,不好。” “你放心,我有数。”沈子成顿了顿,又高声念道:“马二狗……” “你们锦衣卫就了不得了吗?叫我们走就走啊?我马二狗对得起天地良心,今天我就是出了军营给家里的老婆打个银手镯而已,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天还没黑呢,之后一直在营里没出去,多的是人看到我。老子不跟你走,你们锦衣卫也不是说什么就什么的。这儿是军营,不是你们锦衣卫的衙门。” 那个叫马二狗的汉子,很明显是个粗豪汉子,听他喊话,再看他的模样,约莫三十岁那样子,气愤不已,捏紧了拳头不停的挥舞。 沈子成冷哼一声:“你什么身份,轮到你跟我说话了吗?来人,给我拿下。” 几个锦衣卫的番子应了一声,快步走到马二狗的身边,伸手去抓他的胳膊。没想到马二狗一挥拳,迎面打向一个番子,恶狠狠的骂道:“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也就是个细作的命,还在军爷面前跩起来了。” 马二狗这么一动手,已经被压抑了许久的官兵再也忍不住了,尤其是那些已经被点到名,正觉得委屈的不得了的人,一窝蜂的乱了起来。数百名官兵嚎叫着,嘶喊着,要把锦衣卫赶出去,胆子大的居然朝点将台开始冲,看样子是要把沈子成给抓下来。 杨虎急忙拉住沈子成,朝台下就跑,一个劲的埋怨道:“沈大人,这可如何是好,早说了不要逼的太紧……” 沈子成跟着杨虎的步子跑着,但是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好像还在期盼着什么。 帝国的吏治 去详细阐述这种吏治破坏的过程是费时、费力的、也是复杂的。但我们应该知道吏治的破坏,与所谓的官员道德无关。如果缺乏众多强大的利益群体的推动;那仅凭官员的利益、力量是绝不会导至吏治全面败坏的;因为官员在滥用手中权力谋求私利之时,他所面对的阻力实在太大了。 甚至而言,如果吏治败坏只代表官员与少数利益者的利益;那官员也不敢肆意破坏吏治的;因为他们这样做时,面对的阻力同样还是非常大的。 比如皇帝收取“矿税”,结果是引得“民变”四起:“据初步统计,当时各地生的大小”民变“不下数百起。”注1 而且“民变”通常都是用暴力的手段打杀“税监”及其爪牙。生这一切并不让人最惊讶,最让人惊讶的是这种行为,竟然受到主流社会的认同、赞同、支持。 我们通常认为,之所以会生这种事;完全是因为“税监”们太嚣张了、太变态、太恶劣了。但实际上呢?泪痕以为汉代十常侍张让说得话最有道理了,“都说我们把国家给搞乱了,但所谓的清流有几个是清白的?”我们把这话放在明末,应该也是完全正确的! 泪痕从不否认,“税监”肯定是贪婪、恶劣的,问题是:在明帝国后期,不贪婪、不恶劣的官员、太监、贵族、将领有几多少?一个人如果用暴力手段打击、杀死这些贪婪的、恶劣的家伙们,结果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整个上流社会也会那样积极认同、赞同、支持这种行为吗?显然是不会的! “矿税”之所以会遭受到如此扑天盖地的打击,仅仅是因为他只代表了皇帝与某些太监的利益。以皇帝的权力、以皇帝亲信的太监,在没有得到普遍利益群体支持下,尚且不能随心所欲的侵犯社会利益;那区区芝麻绿豆大的官就更可想而知了。 但是?如果在吏治败坏代表了官员与普遍强势利益群体的利益,那官员自然敢肆意破坏了吏治了。因为他们在破坏吏治时,所面对的阻力将会小到极点!这一切在什么时候会出现呢?只有在土地(社会经济资源)被社会少数人(贵族、官僚、上层太监、大商人、缙绅、庶民地主)占据之时,才会现这种局面。 所以皇帝收矿税,惹得天怒人怨,惹得整个社会反对、反抗、回击之声震耳欲聋,但普遍官员们的贪污、受贿、欺凌弱势群体的行为呢?谁敢在这上面大做文章,并揪住臭名昭著者不放手呢? 得罪皇帝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得罪了整个既得利益集团,那可真是后果太严重了。在这种背景下,帝国吏治遂乱得越来越不可收拾了。 而在这种展中,终于会展到极致;那就是无官不贪、无贪不官! 无官不贪,这好理解;无贪不官呢?就是官员如果不贪污,就无法在官场上混了。因为你处于庞大的贪污网络之中;你实在会身不由己。 最简单的而言,做为一个地方官;韩一良在奏章中说:诸臣谈及蠹民,都归咎于州县官员不廉洁。殊不知州县官员无法廉洁,薪俸原本不多,要应付上司票取,不是借口“无碍官银”,便是借口“未完抵赎”,官员过境又付“书仪”,欲结欢心,还不在此例,顶头上司巡按“荐谢”,动辄五十两、一百两;遇上考满进京朝觐,非三四千两无法过关。这大把大把的银子不是天下掉下来地里长出来的,要州县官员廉洁,可能吗?(以上韩一良奏章内容摘自樊树志《崇祯传》) 官员的贪污,所代表的利益者;绝不是某个人、某几个人;他们只是官僚集团整体掠取利益链条上的一个环节罢了。如果你不愿意成为这个链条中的一个环节,你就将会被排斥在这个链条之外。 而整个官僚集团在掠取这种利益时,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是因为他们这种行为,通常是与社会强势利益群体是一致的。官僚集团贪污、受贿;绝不是只是单纯代表整个官僚集团的利益。如果官僚集团廉洁了,那整个既得利益集团的既得利益,马上就会丧失许多。 官僚集团是帝国整个既得利益集团敛取帝国利益的一个环节;所以他们才敢肆无忌惮,因为他们所代表的利益群体加在一起,实际上已构成一个空前强大的既得利益集团;这个既得利益集团,已占有了帝国绝大部分的经济资源、绝大部分的政治资源;面对他们利益的扩张,是谁也不敢触及的,是谁也无力触及的! 只有吏治的败坏;普遍贵族、上层太监、官僚、缙绅、庶民地主构成的既得利益集团,才可以尽情的扩张自己的利益。如果吏治严明,那他们普遍既得的利益恐怕将会损失大部分。因为这层利益关系,社会才会出现众多利益群体积极推动吏治败坏。 自命英明神武的崇祯皇帝;自命救国救民、忧国忧民的东林党。 他们面对这个既得利益集团,都只有绕着道走;谁敢对这个利益集团报以打击呢?他们只是对着这个利益集团表一通又一通空洞的、慷慨激昂的、忧国忧民的空喊,绝不敢对他们做任何实质性的压抑与打击。所以到了所谓东林“众正盈朝”之时的天启初年、崇祯初年,帝国吏治也没有任何改变。 泪痕常想,做为一个官员贪污、受贿的最大动力是什么呢?最后泪痕惊讶的现,一切竟然不是他们的贪欲;用所谓的贪欲去解释社会中的不正之风,这固然永远也没有错;问题是:如果没有任何阻力,人的贪欲自然会无限膨胀;如果有强大的阻力,那谁的贪欲也会变小的。 官员贪污、受贿的最大动力是:社会上存在着众多拿着钱、想着种种办法去收买官员的利益群体。这种说法,也许有为官员贪污、受贿辩解的嫌疑;但我们必须得弄清楚,一个社会中为什么会出现众多拿着钱、想着种种办法去收买官员的利益群体呢? 一切上层建筑(国家、政治、法律、道德、宗教、思想)无论他表面上多么然,实际上都植根于利益之上的。它们都是调节人与人、群体与群体之间利益关系的,都是在阐述人与人、群体与群体之间利益关系的。 大明帝国的律法;当然也不可能然于这一切之上的。它也是调节当时社会人与人、群体与群体之间利益关系的。认为帝国的律法在保护自己利益的人,自然不会成天想着如何破坏律法(当然也就不会成天拿着钱想着如何收买官员破坏吏治);认为帝国的律法在阻碍自己利益扩张的人,自然会成天想着如何破坏帝国律法(当然他们自然会成天拿着钱想着如何收买官员破坏吏治)。 帝国的官员,只是帝国律法运作的执行者;如果破坏帝国律法会侵害官员之外的所有利益群体,那借官员一百个胆子官员也不敢破坏这律法的运作。 但帝国的律法的破坏,常常是代表着众多个人、众多利益群体的利益,所以他们常常都希望官员去破坏帝国的律法,为此他们不惜用尽种种手段去收买官员。如果这种个人、这种利益群体人数越来越多、势力越来越大,那官员自然都得被纷纷拉下水。 在这种背景下,一个官员如果按律法事;所面对的阻力、压力之大是可想而知的。如果他按律法办事,就等于把无数主动送上门来的利益给推出去(他自己拒绝这种利益没有错,但他要阻挡大家都获得这种利益就会得罪无数人);如果他按章办事,就等于得罪一大批人(他等于阻挡了同事、下属、上司获得主动送上门的利益);更主要的是那些办不成事的人(通常都是盘根错节的、社会上的强势群体的联合体),肯定会认为他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总会想办法清理了他。 如果这一切只是孤立的、个别的;那因此受害的人自然敢对此大呼反对、向上反映;而上级官员也自然可以轻易的去敢去惩治这种行为;但如果这一切是普遍的、众多利益群体卷入的事情,那反对者自然会变得越来越无助、无能;而一个立志为民做事的官员,也会被他逐渐削磨的只有随波逐流了。他最多也只敢保证自己不去贪污、受贿罢,指望他去与这种潮流作对,那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而在明末背景下,真正推动吏治败坏的力量;显然不在底层的利益群体中,因为从普遍意义而言,他们是吏治破坏的最直接受害者;从本能而言,他们反对吏治败坏,那是自真心真意的;但随着他们手中握有的经济资源越来越小,他们阻止吏治全面败坏的力量也越来越小了。 在吏治破坏代表代表了整个既得利益群体共同利益的社会中,一个官员他能要求自己廉洁,已属于难能可贵了;如果他想把这种廉洁强加于整个社会,那实在是让人无可想象的。 清末林则徐到两广,当着所有官员的面说:“你们中间,有谁敢说自己没有贪污、受贿过?”林则徐实在把这些官员们都渺翻了;因为他们真称得上无官不贪;但如果我们不是把历史当童话讲,就应该知道,林则徐曾经管理过的地方,肯定也是这种无官不贪的局面(例外的只是极个别的事)!泪痕相信林则徐是个清官,但如果说他能、敢把这种清廉强加于普遍官员之上,那实在是把政治当童话讲了。 东林党的出现,绝不是代表正义的力量,他们只是代表一种类似在野党的力量。这股力量出现,只是引起明末政府在人事安排上的动荡;总而言之,官职成为大家公开角逐的、肆意争夺的对象。从前那种暗箱操作、相互妥协提拔、选用官员的状态被打破了;代而取之的是大家在社会上大肆积攒自己的政治资本,在朝庭之上针锋相对的、公开角逐、相互排斥的选官制度。 如果从理想的状态去看,这自然有利于优秀人才进入帝国政府;但实际上无论他们上台之前,表现的多么大义凛然、慷慨激昂、忧国忧民;一旦拥有了政治权力后,都也只有默认既得利益集团的既得利益。因为帝国吏治的败坏,绝不是简单的官员道德决定的;这些自我标榜道德高尚的东林党人登上政治舞台后,帝国的吏治也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改变。 东林党的出现,对明帝国政治局势的好转没有任何积极的意义;有的只是把帝国官场搅得越来越乌烟瘴气。 因为在这种党争激烈的背景下,明末官员的官场浮沉;渐渐与他们具体工作表现已没有关系了,一切只看你在政治斗争中有没有站错队。因为在宫庭秘闻的见解上(太子当年被人差点打了一棍子的真相;先皇死时吃药的真相;先皇宠妃有没有垂帘听政的意思)大家吵得天翻地覆,失败的一方通常会被清理出政治舞台!至于他们工作中的表现,对他们官场的浮沉已无足轻重了。 到了崇祯初年,更会因为是不是“阉党”而决定一个官员的政治命运。做为一个帝国官员的官场沉浮,如果只靠这一切决定;它只会加剧官场的混乱。因为官员具体工作的表现已对他的仕途没有任何积极意义了。官员仕途的通畅与否,一切只要看他会不会洞悉政治斗争的方向,更要看他所支持的力量能不能在政治斗争中取胜了。 所以帝国官员,面对帝国的财政危机、军事危机、社会危机,那都是用着官僚的态度去解决;因为这些问题,你真的要去解决,那是注定要触犯、侵害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一个人如果揪住这种问题不放手,很容易会给自己树立太多不必要的敌人。 在这种背景下,所谓的邪党也好、所谓的东林党也好,面对真正的军国大事,那都是多说空话、少干事,那都是多说漂亮话,少干实事;至于在种种宫庭秘闻(比如皇帝到底喜欢哪个儿子,到底想让哪个儿子继承帝位?太子当年被人差点打一闷棍的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先皇宠妃是不是有垂帘听政的意思?先皇临死前吃的那颗药真相到底是什么?)大家都报以了极度的热情、大家都是上窜下跳的争得你死我活,好象这一切解决清楚了,帝国就能中兴了,如果这一切不能争论清楚了,那帝国就将国将不国了。 实际上,这些事没有一个是有真正意义的! 这种争论之中,好象就是“争国本”那件事好象有点意义;但实际也是大家没事扯淡。我们假设,如果万历皇帝废长立幼让小儿子继承了帝位;那明帝国后期的政治是不是就会有本质的改变呢?显然是不会的! 万历哪个儿子能成为皇位继承人,只会影响各自的支持者的利益;却绝不会对明帝国历史构成什么了不起的影响。被众多人所推崇的汉、唐两朝,谁曾遵循过正统的皇位继承准则? 所谓争国本也好、三案之争也好;他对明帝国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他只会使明帝国弥漫一种关注无聊的小事,而全然无视正经军国大事的风气。 东林党的勇气、政治能量,实际上都是指向了一个地方;那就是皇室!他们把皇室内部的种种无聊小事,上升成关系帝国命运的伟大事情去关注、关心。于是围绕所谓的国本、梃击、红丸、移宫等事,闹得帝国一片乌烟瘴气。 这一切最有利于表现他们的忧国忧民、不畏权贵,却又不会真正触犯既得利益集团的根本利益。 东林党在针对皇帝的一系列政治活动之后,终于登上了帝国最高权力中枢,但帝国的军事、财政、社会危机;因为他们登上帝国权力中枢有所好转吗?显然是没有的!因为东林党依然把围绕皇帝的几件无聊小事当成天大的事去处理,比如所谓的红丸、移宫;好象这种事如果解决了,那帝国的局势就可以好转了。 泪痕看历史竟然惊讶的现;在东林党大举进入政坛之后,在东林党通过“红丸”、“移宫”等案表现出自己巨大政治能量之时;他们对当时的辽沈、广宁丢失竟然没有做出过任何积极的、有影响的、有意义的事。这就是所谓的忧国忧民的的东林党人?! 泪痕无意苛责东林党的能力、道德。因为在一个既得利益集团庞大的小农帝国之中,谁也是一样的。在一个既得利益庞大的社会中;让你当个县官吧!你真敢全力办实事吗? 这样会遭到社会中有身份的、有影响的、有地位的缙绅、地主的收买、甚至恐吓;这样会遭到你上司的收买、打击;更会受到你下属的联合抵制,因为你阻止了他们的财路;更会受到你亲朋的抵制,因为人家当官那是拥有权力,你当官却是没事要弄得与整个世界为敌。 你也许会说,你自己当的官太小了;所以无法维护帝国律法的尊严;于是你为了个伟大的目标,就不择手段的向上爬(在众多小问题上大做文章、排斥异己);可等你爬上帝国最高政治舞台之时,你会现一切也是徒然的。 因为那时你就会现一切实在无从下手;你想惩罚贪赃枉法的官员吗?这种官员遍地都是,你如果真敢严惩贪污无非是把自己置于整个官僚集团的对立面。于是你现在这个政治舞台之上,你除了继续玩弄权术、官僚手段之外,实际上已无法继续在混下去了。这也就是韩一良在空喊严惩贪污之后,却最终只能做出小丑一样表演的原因。这也就是东林党人天天忧国忧民,但实际上除了党争之外,什么实事也不干的原因。 第二百三十二章 留个全尸 熟悉沈子成的人都知道,沈子成是一个很怕死的人,他可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同样,沈子成对自己的安保工作是做的十分到位的,锦衣卫里最出类拔萃的高手,唐一鸣、新佑卫门都被沈子成安排在自己的身边,贴身护卫。 在这么混乱的局面下,居然没有看到唐一鸣和新佑卫门出现,不免就有些怪异了。沈子成正跑着,忽然杨虎一把按住沈子成的后背:“沈大人小心。”说时迟那时快,沈子成被杨虎这么一按,就跌跌撞撞的倒在地上,杨虎顺手一抄,一支利箭出现在他的手中。 沈子成心中一惊,果然出手了,这就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一点也没有错。 凶手应该是军营中的人,得到了外边的消息之后,赶出去刺杀沈子成。区区一个围墙就能困得住千余官兵吗?沈子成不相信,就算是后世美国的最顶级监狱,一样出现过越狱的罪犯。更何况,这里只是让千余官兵在这里驻守的地方,要是杨虎的防御力量就能够让千与官兵一个都跑不出去,简直是有些太搞笑了。 沈子成想的很清楚,有人从军营偷偷溜了出去,跟着刺杀不成,又跑了回来,躲在这里。而自己到了军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毫无疑问,这些人看到有机可乘,便会再次出手。就像现在的这一箭,险险命中目标。这个办法,虽然冒险的很,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引蛇出洞,对方又怎么可能现身呢? 这一箭刚刚出手,一直埋伏在人丛中的锦衣卫立刻动,唐一鸣就像一只苍鹰一般凌空跃起,直扑箭手所在。闹哄哄的官兵们不约而同的为之一惊,本来难以控制的场面,就像火上浇油一般更加狂热起来。 大队官兵和锦衣卫手持利刃突入军营之中,杨虎百忙中吩咐几个官兵护着沈子成,自己又跳上点将台,扯开嗓子叫道:“都不要乱来,马上回到各自的队列,哪个不回去的,老子马上就砍了他的狗头。” 不得不说,杨虎在军中还是十分有威信的,本来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官兵,看到数百名杀气腾腾的锦衣卫突入军营,就算是再笨的人此时此刻也已经醒悟了过来,这次,锦衣卫是来真的了,这里的官兵不少,多少也有千把人,可是他们没有武器,面对的却是已经武装到牙齿的锦衣卫和杨虎的禁卫官兵,那寒冷的钢刀似乎在告诉他们,真的要动的话,这些钢刀就会当头劈下。 唐一鸣管不得下边的官兵到底是怎么办,就在一箭射向沈子成的时候,他眼光一转,已经找到了箭手所在,猛然飞跃过去,伸手朝那箭手抓去。 只是一瞬间而已,那个箭手的反应不得说不快,另一支长箭已经搭上弓身,嗖的一箭朝唐一鸣射去。唐一鸣身在半空之中,长剑陡然弹出,重重的在利箭上一磕,将那支利箭磕飞的同时,人已经安安稳稳的落在地上,左手探出,扣住那个箭手的胳膊,随手将他拉了出来。 只是区区一个军中箭手而已,怎么可能是锦衣卫第一高手唐一鸣的对手?更何况,新佑卫门等人只是比唐一鸣晚了一步就已经赶到这里,那个箭手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唐一鸣废了力气,抓在手中。 唐一鸣现在已经不是刚刚出道的菜鸟,一把拉住那个箭手,就马上伸手扣住他的下巴,用力一扯,将他的下巴拽落下来,随即将他两边胳膊给卸了下来,新佑卫门猛扑过来,将那箭手的胳膊就像拧麻花一样,背在身后。 “可算抓住了。”新佑卫门长出了一口气,伸手在那个箭手脸上拍了两下,冷笑道:“你落在我们手上,算你运气不好。” 那个箭手惊恐不定的看着唐一鸣和新佑卫门,本来,他已经拿好了安家费,做足了时刻去死的准备,但是锦衣卫的人出手太快,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把他的准备全部打乱。他的牙齿缝隙之中已经暗藏了毒药包,可是已经来不及去咬破了,就算想要咬舌自尽,现在牙齿也无法合拢,自杀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后果就是要落在锦衣卫的手中忍受那非人的折磨。一想起来关于锦衣卫的种种传说,这个胆大包天,敢于刺杀沈子成的箭手,双腿已经忍不住开始瑟瑟抖起来。 校场上的官兵还在喧哗,但是秩序已经渐渐平静了许多,数百名官兵和锦衣卫拿着武器看准了他们,钢刀长矛,只要他们有任何不对劲的动作,保准那些冷冰冰的钢刀和阴森的长矛会立刻把他们杀死。这些官兵想起刚才的冲动,也不禁后怕起来,军中哗变乃是第一大罪,要是杨虎追究下来,这里的官兵可少不了苦头吃。 “别难为他们!”沈子成已经走到了杨虎的身边,他自信在锦衣卫的监控之下,对方不可能再次对他进行袭击,这里的秩序已经平静下来,就算还有什么人有异心的话,也不可能在这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氛中出手。 杨虎诧异的回头看了看沈子成,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锦衣卫同知居然城府这么深,刚刚被人行刺两回,现在还能沉得住气,不仅如此,还叫自己不要为难那些官兵。看起来,沈子成这个家伙的底气还真的不一般呢。 “所有官兵听令。”杨虎厉声斥道:“你们太让本官失望了,身为大明官军,不听号令,居然敢在军中鼓噪生事。被那些别有用心的小人有机可乘,几乎行刺了本官和沈大人。” 杨虎故意把自己也给扯上,看起来似乎是说得理直气壮的一般,他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扫视着下边的官兵,接着喝道:“若非是沈大人为你们求情,这一次军法论处是怎么也跑不了的。既然沈大人已经开口为你们说话了,本官也就饶你们一次,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个个这个月的粮饷,统统减半。” 这些官兵一个个都放下心来,只是扣半个月的粮饷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想起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箭,他们心里还在抖,本来官兵一生气想要围攻沈子成等人,无非也就是为了讨个说法,并非是要和沈子成等人死命为难。可是居然被人利用,还几乎就把沈子成和杨虎给杀了,这罪名可就太大了。 沈子成若有深意的看了看杨虎,心道这个人倒是可以结交一下。杨虎外表看起来有些粗豪,其实做事也十分精细。他故意把自己也说进被刺杀之中,随后又大声点出,是沈子成为官兵求情,言外之意,其实就是不想沈子成领导下的锦衣卫和官军的关系闹得太僵。这里好歹也是山西,是对抗蒙古人的重地,锦衣卫和官军一向是守望相助,锦衣卫的情报,和官军悍勇的战斗力,缺一不可,哪怕只是少了一个,都无法对蒙古人形成有效的打击。 杨虎唠唠叨叨的把手下的官军给训斥了一通,随即低声对沈子成说道:“沈大人,你看这件事……” 沈子成挤出一丝笑容:“既然杨将军都已经处置完了,我锦衣卫到底是外人,也不方便说什么。杨参将在军中即将变乱的时候,能够一力处置,实在是令本官佩服。将来,上这件事的时候,少不了是要说说杨参将的丰功伟绩的。” 杨虎一听这话,顿时大喜过望,他是参将,虽然品级很高,可是也没什么资格直接跟朱元璋说上话,要是有什么意见,还得先给了兵部,然后由兵部转达上去。但是沈子成就不同,他是可以在朱元璋面前直接说上话的人,要是沈子成在朱元璋面前美言了几句,到时候,自己的官路可就更加畅通无阻了。 沈子成看着杨虎的脸色,也大概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反正只是自己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到时候奏折上边写上杨虎几句好话又不需要本钱。自己要在山西待下去,这样的边军将领,还是多多打好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杨虎笑呵呵的陪着沈子成走了过去,唐一鸣等人已经押着那个倒霉的箭手走了过来。锦衣卫和官兵们给诸位大人留出了一片空地。 杨虎看了看那个箭手,倒是有些面熟,仔细一想,对沈子成说道:“沈大人,此人是我们太原驻军的弓箭手,他叫凌阳,箭术还是十分不错的。” “凌阳?”沈子成俯下身去,抓住了凌阳的领子,恶狠狠的盯着他,冷笑道:“你倒是运气不好,掉在我的手中。有什么秘密,还是赶紧说出来的话,我给你留个全尸。” 杨虎顿时浑身一冷,沈子成这话说得太过于霸道了,人家招了只是给个全尸而已,要是不招的话……那岂不是惨不忍睹? “别指望活下去了,我有办法慢慢炮制你。”沈子成一挥手:“带回衙门去,叫萧明朗准备好刑具,一样样的给他尝尝。要不要全尸,就听他自己的。” 军队中的《皇帝新装》 高第在接管孙承宗的军队后,马上就大呼小叫起来:“在册兵力十一万,实际只有五万军队”。孙承宗对此回应说:“既然你说只有五万人,你以后就按五万人领饷吧”! 高第对此,只有“亲自上书,以妄言引罪”。 高第到底接管了多少军队,恐怕只有上帝知道了。 因为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不论高第接管了多少军队,但这枝军队从前一直也是按十一万人领取军饷的。如果高第一上任,马上就让这枝军队以后按五万军队领取军饷,那高还想活着离开那枝军队吗? 在这种背景下,就算高第真的只接管了五万军队;面对孙承宗的回答,恐怕也只有“亲自上书以妄言引罪”了。因为孙承宗的回答是一种极尽高明的回答。 “既然你说只有五万军队,你以后就按五万人领取军费吧!”面对孙承宗这种极尽高明的回答,高第除了赶快承认自己从前是胡说八道外,还能说什么呢?因为这枝军队实际有多少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枝军队从前一直都按十一万人领取军饷的,如果这枝军队下个月领到的军饷就剩下一小半了;你叫高第如何向这枝军队交待? 在这个过程中,明帝国上上下下与《皇帝新装》中的童话人物没有任何分别! 皇帝也好,大臣们也好,谁也看不到“皇帝的新装”在哪里,但大家都异口同声说看到了;满街的人都看不到“皇帝的新装”在哪里,但大家也异口同声的都说自己看到了。 大明帝**队中到底有多少人?这完全是一件“皇帝的新装”,如果有敢扯着脖子说自己就是没有看到这件新装,那他肯定是不想在帝国政府中混下去了。 军队说自己有十万大军,那帝国政府就得按十万人饷;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所谓的十万大军,水分大到天上去了。但谁就这种问题揪不住放呢? 军队说自己有十万大军,那帝国政府就按十万人饷,即使帝国政府无力全额放,那它也只有在帐面上欠着;帝国政府绝不能说自己给这枝军队足了饷银。 后世郑板桥曾说过“难得糊涂”。在这种问题上上,明帝国政府不糊涂不行啊!如果帝国政府真的去面对这种问题,谁去核实各地军队实际人数呢?如果帝国政府真的去面对这种问题,下个月的军饷应该按什么标准给军队放呢? 稳定压倒一切! 在帝国边防、社会一片动荡之际;如果帝国政府去大力整顿军队,万一把军队给整得炸了窝,到时怎么办呢?如果真出现了这种后果,那可以肯定一件事,谁在这件事上嚷嚷得最凶,谁肯定会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这从刘懋整顿驿站系统可以看出来。 帝国政府的官僚(所谓的邪党、所谓的阉党、所谓的东林党),在这种问题上,大家总能达成共识。面对正经的军国大事,官僚集团们通常都会保持着惊人一致的态度。因为大家无论有着怎样的矛盾,但实质上都是官僚,所以面对正经军国大事,那从来都是英雄所见略同! 在帝国边防、社会一片动荡之际;如果帝国政府去大力整顿军队,万一把军队给整得炸了窝,到时怎么办呢?更主要的问题是,哪个官员敢干这种随时可能把天给捅下来的事? 高第无论接管多少军队;面对孙承宗的回答也都只有“亲自上书以妄言引罪”。因为无论高第接管了多少军队,但这枝军队从前按十一万人领取军费,这是谁也无法否定的事实。如果高第一接任,就让这枝军队以后按五万人领取军费,那高第就是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这枝军队,这枝军队肯定也不会原谅他。 如果说那里在册兵力有十一万,而高第真能接管了十一万军队;那我们又是把政治当童话讲了!在明末军队那种普遍虚报、滥冒的背景下;孙承宗统率的军队就真的免俗吗?泪痕无意否定孙承宗的人格,泪痕只想说,孙承宗不可能有本事让当时军队中普遍存在的集体贪污消失罢了。 林则徐刚到两广,指着两广全体官员说:你们中谁敢说自己没有贪污过?林则徐把那里的官员都渺翻了,因为他们实在称得到无官不贪。 泪痕相信林则徐没有贪污过,但林则徐曾经主管过地方,官员就真的会普遍廉洁吗?如果我们不把政治当童话讲,就应该知道林则徐曾经管理过的地方也是无官不贪的,例外那是极少数。 虚冒军费;绝不是代表着孙承宗的个人利益;孙承宗即使廉洁、能干,但他显然不可能有力量把这廉洁强加给普遍的下属。 吴襄对皇帝说“臣罪万死,臣按册兵力八万。核其实三万余人,非几粮食不足以养一兵,此各边通弊,不自关门始。”“若三万人皆战士,成功何待今日?臣兵不过三千人可用耳。”《绥寇纪略补遗》。 从后来关宁军队的状态去看;高第所说的话,真的是信口开河吗? 再从宁锦之战时,面对满清五六万军队,关宁主力大军都不敢走出城门一步的事实,高第所说的话真的是信口开河吗? 在宁锦之战时“明有关内兵4万,关外兵8万,四上援兵3万,共久有官兵15万。还有数省兵员待命,随时调往关门外。”“后金以五六万精兵围困锦州,明朝军同后金军相比,既占有时间的优势,也战有空间的优势。”(阎崇年所著《袁崇焕传》) 关宁有十一二万足额的军队,还数万援军;面对五六万敌军;主力大军竟然连城门都不敢走出一步。这好理解吗? 真正的原因只能是:关宁军队与明帝国其它军队相比,也无非是五十与一百步之别罢了;也正因为如此,明帝**队在宁锦之战时,所拥有的只是帐面上的兵力优势(这帐面上的十五万军队,实额到底是多少,实在让人一点也不敢乐观了;至于合格的士兵有多少,就更让人不敢乐观了),也正因为如此,明帝国前敌统帅根本不敢率主力出城;因为出城的结果就是随时会全军覆灭。 十五万军队,面对敌五六万军队;主力大军竟然一步城门也不敢走出去。最后敌人撤军了,前敌统帅除了没完没了的向政府大写捷外,主力大军仍然是只敢躲在城里面。这种战役,之所以会被吹嘘空前的大捷,无非是因为在明帝国那种腐烂的军事背景下;一个统帅能打出这种仗也让人以为是奇迹了! 高第到底接管了多少军队,恐怕只有上帝知道了。但高第说在册十一万军队,他只接管了五万人;显然绝不是为了陷害孙承宗而说的。 因为军队到底有多少人,政府随便派个高级官员到前线就可以知道。高第在这种问题上,敢信口开河吗? 所谓高第有魏忠贤支持,所以敢这样肆无忌惮的陷害孙承宗,那更经不起任何推敲。 所谓高第是“阉党”那纯粹没有任何根据,崇祯初年,崇祯皇帝决心要把“阉党”一网打尽;但东林党为的官员却只找了四十多个“阉党”交差;(当然了,这四十多人中肯定没有高第)。崇祯皇帝对此大怒,因为找到了“阉党‘太少了。于是以东林党为的官员又多找了几十个“阉党”交差;(当然了,又加上的这几十个肯定也没有高第)。皇帝对此仍然大怒,因为“阉党”还是太少。于是东林党为的官员咬了咬牙一共抓出近三百个“阉党”,但就是如此也没有把高第给列入“阉党”之中。注第真是所谓的“阉党”,为什么会在这种背景下都没有被列入“阉党”名单之中呢? 难道面对这样丧心病狂禀承“阉党”意志陷害孙承宗的坏人,东林党人还有什么客气的? 事实上,所谓的“阉党”有几个人比高第的罪行更大呢?据说他秉承“阉党”意志大肆破坏帝国边防(如果没有袁崇焕,敌人军队就差一点长驱中原了);当然了,据说他更秉承“阉党”意志陷害孙承宗,而且态度恶劣的让人指;孙承宗明明交给他十一万军队,他却说只见到了五万军队,如果孙承宗真被扣上这种罪行,那孙承宗有几颗脑袋够让人砍的? 高第上述罪行,在当时只要有一种说法被人们认可,那高第就是给主持清查“阉党”的官员一百万两银子,也没有人敢把他剔出“阉党”名单中!因为一个人如果干了这种事都能剔出“阉党”名单中,那崔呈秀还自杀个什么劲呢? 显然后来对高第的这种种说法,只是后人为了美化东“林光辉革命史”编造出来的。因为高第上述罪行如果被人们普遍认可那高第在“阉党”名单中,肯定得列在最前排,肯定马上就会被正法的。 但?只有把高第打成了“阉党”,才可以证明在辽东边防问题上,始终存在着“阉党”与东林党两条路线斗争;在这种背景下,东林党成天不干实事就知道党争,遂也变得非常伟大了。 帝**队普遍贪冒军饷,这代表的绝不是某个将帅的利益、甚至都不只是军队各级将领的利益;甚至都不只是上层利益群体的利益;他所代表的是盘根错节的、普遍人交织在一起的利益。 我们知道,将领可以在这里吃空饷、私役军士;各级官员可以在这里收取将领给的贿赂;而依靠军队混饭吃的底层民众也是非常之多的。如果你针对这个问题去大做文章,那么所得罪的人,肯定是成千上万、人山人海。 这从刘懋清理驿站系统的结果可以看出来。 对于这种利益,是没有人敢触及的;孙承宗在辽东没有引得天翻地覆、举国一片哗然;本身就证明他没有敢大刀阔斧的砍杀这种利益。孙承宗的成功,仅仅是这种利益群体容许范围内做了非常有限的改革。“时,关上兵名七万,顾无纪律,冒饷多。承宗大阅,汰逃将数百人,遣还河南、真定疲兵万余”(《明史、孙承宗传》 高第说军队实际兵力与在册兵力相差很远,也许仅仅是为了推卸自己责任罢了(因为如果他失败了,可以把责任推在这上面);但很可惜他利令智晕,竟然犯了政坛大忌!因为他这样一句话,所得罪的人实在已成千上万了;最简单面对孙承宗那一句话,他马上只有“亲自上书,以妄言引罪”。因为孙承宗那一句话实在震耳欲聋啊!既然你说只有五万人,你以后就按五万人领饷吧。不论这枝军队有几个人,他一直都是按十一万人领饷的,如果你下个月就给拿回五万人的饷银回去,这枝军队恐怕能生吃了你! 高第还算识实务,所以他马上“亲自上书,以妄言引罪”。大家看他如此识实务,所以也就没有追究他这种错误了。在万恶的“阉党”统治时,没有人追究过他这种罪恶;在崇祯初年彻底清算“阉党”罪恶之时,也没有人曾追究过高第这种罪恶。 所以一个叫陆万龄的学生,只因对魏忠贤拍马屁拍的过于离谱(除此这位老兄什么错也没有),于是就被列入“阉党”砍了脑袋。而高第这种禀承“阉党”意志一心破坏帝国边防的恶人,一心往死里整孙承宗的坏人,竟然没有被列入“阉党”,更没有因此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是什么逻辑? 东林党人在查办“阉党”时,就报着这种逻辑? 既然想诬陷高第是“阉党”,就应该把谎编得圆点;一方面说高第是“阉党”,更为他栽了耸人听闻的罪名,在帝国皇帝让东林党主持清查“阉党”之时,却不去把高第清查出来,这叫什么事? 当然了,所谓王化贞是“阉党”也是这种经典的历史谎言。 东林党控制着话语权,所以他们所说的话通常肆无忌殚,当然他们所说的话通常都是破绽百出;但谎话千遍成真理,于是后人常常只能以他们的视角去看历史。 高第与孙承宗这段故事,人们自然会倾向于相信孙承宗代表正义、高第代表邪恶。更以高第“亲自上书、以妄言引罪”,证明高第那是丧心病狂的陷害孙宗宗。 但?这不过是一出中国版的《皇帝新装》。但?这无非是明末政府存在的一个公开的秘密。也正因为如此,高第在史书上虽然是一个丧心病狂的、肆无忌惮的“阉党”小人;但在当时却显然没有人这样认为。 最简单的证据就是:崇祯当皇帝后,清查“阉党”的工作是由东林党主持的;崇祯皇帝更一再逼东林党务必把“阉党”清查干净,而高第却显然没有被列入“阉党”之中;如果高第真如历史上那种形象,那东林党何以在皇帝再三逼迫下,却仍然保护高第在这种清查中逃脱噩运呢?当然了,所谓的王化贞是“阉党”,也是如此的! 孙承宗在这里面所扮演的角色,并不是人们所想象的那样伟大;而高第也绝没有人们所想象的那样邪恶。 孙承宗在这里只是一个洞悉了帝国官场潜规则、并且能在这种恶劣环境下还试图干好自己本职工作的高级官员、统帅;帝**事系统的这种混乱,绝不是孙承宗造就的、也不是孙承宗所能改变的。孙承宗只是一个必须适应、并能适应这种环境,还要尽力干好自己本职工作的高级官员、统帅。 高第则是一个为了推卸自己责任太过心切,而一时忘了帝国官场潜规则的官员、统帅。高第所说的话,可信度应该是非常高的;但这种事实,是帝国公开的秘密、一种代表着众多利益群体的帝国潜规则。所以高第说出这种话之后,马上就得“亲自上书,以妄言引罪”,因为他如果敢坚持自己的观点,恐怕死都不知是怎样死的。而人们也因为高第的“亲自上书,以妄言引罪”,所以并没有因此过份苛责过高第过错,在万恶的“阉党”统治年代里是如此的,在崇祯初年清算“阉党”罪恶之时,也显然没有一个因此过份苛责过高第。 实际上,帝国朝堂之上人们大呼小叫、高谈阔论,都在做着一幕幕类似于此的表演罢了。因为决定帝**事、政治、经济的是永远登不上台面的地、却是无处不在的潜规则;而帝国官员们需要说的话永远是大义凛然的、忧国忧民的、冠冕堂皇的官话。 在这种背景下,我们看到的历史;永远是拥有话语权的东林党的光辉革命史。历史不是童话,他永远也不是正义与邪恶争斗的历史,但我们所看到的历史通常都是这样的。 注1初,逆当死后,上欲因台谏言定「逆案」,大学士韩爌、钱龙锡不欲广搜树怨,仅列四、五十人以请。上不悦,再令尽列以闻;且曰:『皆当重治,轻则削籍』。阁臣复以数十人呈进,上怒,不称旨;命分三等:曰称颂、曰赞导、曰化。且曰:『忠贤一人在内,自非外廷逢迎,何遽至此!其内臣同恶者,亦当入之』。 于是案列甚广,几无遗矣。 三月辛未,廷臣上钦定「逆案」,诏刊布中外——共二百十八人,以七等定罪。(见《崇祯实录》) 第二百三十三章 干脆点 昏暗的囚室之内,萧明朗光着膀子亲自审问这个名叫凌阳的犯人。 凌阳的嘴巴很硬,不过,再硬的嘴巴也没有用,他满口牙齿都已经被打落,身上遍布伤痕,远远看过去,只是一团模糊的血肉而已,真是不知道,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还活着……但是,锦衣卫就是有这样的办法,凌阳真的活着。就算他自己现在想死,都死不了,沈子成没有开口叫他去死,他就只能活着,忍受着无边的剧痛,忍受着撕心裂肺的刑罚,苦苦的活着。 “镇抚大人,还打吗?”一个番子递上手中的钉鞭,这条鞭子是特制的,鞭头钉满了寸许长的铁钉,抽人一鞭,钉子便会深深的刺入皮肉之中,然后鞭子脱落之时,又会狠狠的带下来一大块血肉。 萧明朗接过钉鞭,仔细的端详了一下凌阳,微笑道:“没事,他撑得住的。到底是军中有名的弓箭手,这副身体练的不错,咱们还可以问一会儿。” 按照惯例,萧明朗抖了抖钉鞭,犀利的风声在囚室之中作响,萧明朗大声喝问道:“凌阳,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凌阳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抬起头,却有没有力气,脖子只能台到一半就已经跌落下去:“给我一个痛快吧……”他用几乎都已经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萧明朗皱了皱嘴唇,不屑的说道:“现在想要痛快了?同知大人已经答应了你,要是你痛痛快快招供了,就给你留个全尸。是你自己执迷不悟,到了现在还替那些主使者隐瞒。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刺杀同知大人,我劝你还是痛痛快快的说出来,你以为我熬夜打你,我不累吗?家里有老婆,能吃香喝辣的,我还得在这里陪着你……你招了吧,大家都轻松。” 凌阳苦笑一声,一缕血水顺着他的嘴角落在地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凌阳才算是真正明白了这个道理,他清楚,从他开始接手要刺杀沈子成的任务,就已经猜到了会有这样的局面。但是大把大把的银子,那些他奋斗几辈子也不可能赚到的银子放在面前的时候,凌阳还是忍不住了,只是杀一个人而已,弓弦一响,一条生命就会这么不见了。凌阳很清楚自己的箭下已经杀死了多少人。他有足够的自信狙杀沈子成。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长街伏击,沈子成居然身边有武艺这么好的人能够挡落了三箭,而最后命中的那一箭,却误中副车,没有能够伤到沈子成。弓手没有四个人,只有他一个人,凌阳最拿手的就是连珠箭法,一口气连续四箭出手,在别人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但是对于凌阳来说,只是最简单的功夫,他要的是准头。 等到刺杀失败,凌阳立刻潜伏回了军营,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沈子成居然也到了军营,锦衣卫的动作这么快,而且把堂堂太原驻军搞得几乎快要哗变,这么难得的机会,凌阳不能放过,他趁着混乱,找到弓箭,躲在暗处,这一次,势必是要沈子成的性命。只要杀了沈子成,凭借他对军营的熟悉,还有对太原的熟悉,他可以趁着大乱,在最短时间逃离。 他得到的银子已经不算少了,可是想到刺杀沈子成之后可以拿到更多的银子,凌阳的心里就忍不住火热了起来。他搏命,就是要博沈子成的命。只是,这一次,他依然失败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要刺杀一个朝廷官员,也许是因为上次被人挡了三箭的缘故,凌阳居然有一次失手了,只不过,这次失手,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去放箭了。那个身手好的令人瞠目结舌的锦衣卫,只用了三招两式就彻底把他打垮。 萧明朗悠悠的叹了口气,眼前这个人的确很强硬,吃了这么多苦头也顶住没有招供,这样的人,不多见了。 唰,唰,啪啪……钉鞭带着凌阳的惨叫在囚室中挥舞,似乎要把沉寂的囚室彻底撕开似的。 沈子成缓缓的推开了囚室的大门,低声问道:“招了没有?” 萧明朗一回头看是顶头上司来了,急忙丢下手里的钉鞭,走到沈子成的面前,低着头说道:“硬得很,什么都不说。” 沈子成挥了挥手,示意萧明朗先在一边歇着,大步走到凌阳面前,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道:“凌阳,你是一条汉子,在这么严酷的刑罚下,还能不出卖你的主子,我很欣赏你。像你这样的人的确已经不多了。不过,锦衣卫的刑罚不是人人都能扛得住的。你这么坚持无非就是因为几个原因。” “第一,收买你的人,已经给了你足够的金钱,让你可以把一家老小安顿好。你死了,你的家人还可以继续生活下去。他们衣食无忧,有钱花,有书念……不过,我告诉你,你这个如意算盘可以碎了。按照大明律,刺杀从三品官员,是重罪。你死,你的老婆会被卖入军营当军妓,每天至少会去接二十个客。你的儿子,也会成为龟奴,他年纪不大,只有十二三岁,这一辈子就是一个龟奴,没有前途。我听说,他的书念的不错,将来若是运气好,也许能考个秀才举人什么的。不过,龟奴,这辈子也当不了举人。听说你还有一个女儿,才七岁,嗯,暂时她不会接客,先在窑子里养着,到了十二岁就差不多可以接客了。这辈子算下来,少数也要接一万多客。你这个当爹的就忍心?” 沈子成看到凌阳的手指微微颤抖,拳头已经捏在一起,冷笑一声接着说道:“第二,你觉得你说出主使你的人,你的家人也会遭受灭顶之灾,不如你硬抗到底,给你家人争取一条活路。能够有胆子杀我的人,在朝中必然也是位高权重,哪怕大明律要判你的妻女为妓为奴,那些达官贵人也会保着你的家人的。你打的就是这个如意算盘吧?” 沈子成指了指门外:“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马上来审问你?就是派人去把你的妻子女儿都给抓了来。你不用怨恨大明律,那是皇上制定的,跟我没关系。从我心里想的话,我也不希望你的妻女会变成*人尽可夫的妓女。可是没有办法,你不招,我就只能以律办事。” “另外,你不用报太多的希望,锦衣卫有自己的审查权,无需把你交给其他衙门,更不会把你的妻女交给其他衙门。你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来思考,过了这一个时辰,我不会再跟你废话,你可以等着你的死法。天一亮,我就会把你的妻女送去边军。我可以保证,在你头七没过的时候,你老婆就已经接了五十个客。” 凌阳急促的呼吸着,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子成。那眼神充满了怨毒,但是他也明白,大明律的确是这么说的,刺杀一个从三品的高官,带来的后果,自己已经想到了,只是没有想到的是,沈子成动手这么快,做的这么绝。 正想着,几个锦衣卫已经抬着一口水缸走了进来,里边放的不知道是什么水。沈子成指了指凌阳,那几个锦衣卫就立刻动手,把凌阳从刑架上卸了下来,丢在水缸里。一股刺鼻的味道顿时弥漫在整个囚室里。 “好好享受吧,这是专门为你泡制的药水。”沈子成无悲无喜的说了一句。 这是四部锦衣卫的杰作,这些添加了无数药材的水,把凌阳泡在里边,那是刺骨,从**直到灵魂的疼痛,意志再坚强的人,也无法抵抗这样的剧痛,凌阳哑哑的喊着什么,可是又说不清楚。 已经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凌阳的意志就已经彻底崩溃,他失魂落魄的看着就像无常似的沈子成,呆呆的,含糊不清的问道:“放了我的家人,好吗?” “说吧,一五一十的说,我也许会放了他们并且给你一个痛快。”沈子成冷冷的看着凌阳:“我的耐心不是很好,你要说就快。” “我……”凌阳支支吾吾的把其中的关键都给说了出来,萧明朗是山西地头的万事通,一边听着凌阳的话,一边急促的给沈子成解释着什么。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其实也不简单。京都有人想要沈子成的命,于是就有一个官员打通了门路,透过曲折的关系,最后找到了凌阳。至于这个官员的身份,并不难猜出来,沈子成摇了摇头,胡惟庸这一手玩的太激烈了。大家已经撕破了脸,以后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了。 至于中间的脉络,沿着凌阳的口供,一路顺藤摸瓜,这是锦衣卫的拿手好戏。又怎么会跑得了人呢? “萧镇抚,你怎么看?”沈子成淡淡的说道,有意无意的看着萧明朗的眼睛。 就算是胡惟庸,萧明朗现在只能站在沈子成这一边了,山西镇抚咬了咬牙,冷声说道:“大人,无毒不丈夫。人家做初一,我们锦衣卫就做十五。” “不要牵涉到平民,没有犯罪的,不要骚扰。”沈子成简单的下了批示,指着凌阳道:“放了他的家人,叫他们有多远走多远。杀了他,干脆点。” 第二百三十四章 找场子要干脆 沈子成狠狠地搓了搓自己的脸,手心微疼,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已经生长出了胡渣。 原来时已非往日,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叱咤玩弄兰溪会的小商贾,更不是苏州城里的恶三少。 苏坦妹中了一箭,他尚不知情形如何。 “人家做初一,我们就做十五。”沈子成把自己有些扭曲的面皮抹开,“江渚客,冷钺,朱紫衣。” 锦衣卫要做十五,有的是由头,有的是手段。于深心,还是于面子,这个场子都必须要砸回去。锦衣卫山西镇抚萧明朗早已去做完全准备,剩下的就是沈子成亲自带人去找回这个场子,狠狠地找回来。 山西都转运盐使司衙门里灯火煌煌,却丝毫不见欢娱景象,虽然都转运使江渚客江大人列坐其,众人言谈欢笑,更是自然少不得丝竹管弦,肥红瘦绿。 “江大人,盐课提举司提举冷钺冷大人,市舶提举司提举朱紫衣朱大人稍候便至,我们是稍等片刻,还是……” 江渚客并不甚好女色,也不嗜饮贪杯,管弦靡靡之音在他听来也不过泛泛,然则初到山西地头,说不得要摆上他都指挥使大人的谱儿来。更何况,人但凡是干了一桩令自己也心怀惴惴的大事之后,都需要压惊,压惊就是压制住自己的惊异,这样才能不至于露出迹象来。 所以他挥了挥手:“不必,我们且先乐一阵,待冷大人和朱大人到了,再罚他们迟来的酒。” 江渚客官居从三品,盐课提举司提举和市舶提举司提举都是正五品,是以他这话一出,众人轰然应诺。 转运盐使司不是寻常衙门,所以哪怕是正三品山西布政司布政使大人在此,也得放下自己三品头衔前的正字,何况只是区区太原知府。 太原知府贺永柏这时候理所应当地当起了孙子,在那两位大人未到之前,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江渚客连连举杯,不知是否是想要以醉态掩惊惶。他将手伸向身旁红裳姑娘的襦衫之中,却至始至终不知道究竟掏摸到了什么。 盐课提举司提举冷大人,市舶提举司提举朱大人都在赶来的路上,同样在赶来的路上的还有沈子成。 锦衣卫的番子干惯了黑漆漆底下的事情,此时一遍一遍地想沈子成报告。 “两位提举大人可到了?”沈子成冷着脸,越是近了盐使司衙门,他心头浓浓化不开的坚冰就越冷厉,像是要即刻化成了剑,一道一道地砍杀过去,方才痛快。 “回大人,已经到了。” 沈子成脸上绽开了笑,“贺永柏还在不在?” “他们遣散了所有人,只有江都指挥使和两位提举大人,和贺知府在内。” 沈子成脸色微变,禁不住又问了一句:“文昱飞来了没有?” 回报的人语气不变:“布政使大人没有来。” 沈子成摩挲着自己的手掌,冲着黑暗里挥了挥手,不知从什么地方抽过来一口雪亮的长刀,寒声下令:“走!” 冷提举与朱提举已经到了,作陪的太原府官员酒过三巡,只要有脑子的都知道大抵该是自己等人散场的时候了,于是纷纷起身告辞,表示来日再请三位大人过府宴饮。 贺永柏正要去时,却被江渚客唤了住。 “贺大人急甚么?在京都时,右相大人可是时常夸赞贺大人在地方治政有道,颇有建树,常在皇上面前为大人美言呢。” 贺永柏立即诚惶诚恐,明知道这话纯属扯淡,也不得不接住,连忙抱拳,皇帝老儿在上,再谢过右相大人栽培,下官感激涕零,不知所言云云。 再次坐定,筵席无需重开,贺永柏垂着脑袋继续装孙子,坚决不再说话。江渚客等人也不疑有他,只是一番古怪的沉寂之后,冷钺大人用一杯酒润了润嗓子,方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朱大人,这个姓凌的,是你的人从军营里牵出来的,不知怎么就出了——” 他话未说完,朱紫衣已经吃不住这夹枪带棒的话头,一样毫不客气地阴声反驳:“冷大人,大家一起做的事,何必说这等话来?” 低着头佯装倒酒的贺永柏手一颤,眼底精光一炸,旋即收去。虽然这是用屁股想也能知道的事情,但是此时此刻他就在一旁,这三位开门见山,且不说窝里要反将起来,仅仅是落到了他的耳中,这岂不是把一口明晃晃的刀架到了他贺大人的脖子上? “果然是京都下来的狐狸!”他知道这时候该做什么,适时地手继续更颤了一丝,把酒杯打翻,酒水淋淋漓漓地洒上了衣袍,连忙作惶然状:“下官失手,罪过罪过,且容下官去换一身衣衫……” 江大人摆手道:“哎,这里不是你的知府后衙,哪里来你的官袍换,不过是湿了衣角罢了,来来来,干!” 贺永柏暗骂不已,却也只得重新斟酒举杯。 说话之间,冷钺与朱紫衣已对视一眼,约莫是满意了。 江渚客放下酒杯,弹手击在桌面,道:“这一次事未克成,却是我们忽略了一件事情。” 朱紫衣道:“什么事?” 江大人又冲贺永柏举杯:“太原地面,没有贺知府襄助,岂能成事?” 冷钺与朱紫衣忙都应是。 贺永柏心下叫苦不迭,依旧不得不应承着再次杯到酒干。 “三位大人来到太原地界,一应事宜,但有所需,下官无不照办,无不照办!” 江渚客三人俱都抚掌赞叹,“眼下就有一事,须得知府大人出力,必然马到功成!” 贺永柏脑门已经见汗,江大人已经开始了无形之中的威逼之后的利诱:“右相大人说了,贺知府在地方为政颇有功绩,效绩优良,需择选良底右迁,否则委实是淹没其才,乃是国之遗憾。” 这话任何一个当官的听着都舒坦,何况还是挂在京都那一位的嘴巴底下,若是放在不久之前,纵然明知道都是眼前这位信口胡扯出来的东西,他贺永柏也说不准地跪地叩万死不辞了。 贺大人正想着怎么觎个机会逃之夭夭,只得小心地应着,不敢差池:“不知大人有何事需要下官照办?” 江渚客大人哈哈一笑:“本官久慕锦衣卫同知沈大人曾在京都一唔,略有误会,只是再未曾见,不得亲自致歉,今闻沈大人业已至太原,唯恐沈大人难施金面,故而欲请贺大人出面,置席畅饮,以释嫌隙,不知可否?” 贺永柏心道,果然如此,却不好就拒绝,只得道:“下官与沈大人并无相交,只怕是……” 他话音未落,陡闻一声冷笑:“江大人要见我,几只令箭已经足够,何必再劳烦贺知府?” “咣当!”门前爆响,大门被人生生踹开,门板横飞,直直砸到了酒席之上,顿时杯盘狼藉,四人连忙起身。 “老子要的就是一锅端!”沈子成满脸杀气,当先跨入,随后两侧窜出两条影子。 唐一鸣和新佑卫门动手犀利干脆,杀进了屋中,几个弹身扫遍了几处角落和房梁,啊呀几声惨叫,江渚客三人的脸色就已经变了。 锦衣卫的番子擅于黑暗里的勾当,也向来善于杀人放血,尤其是同知大人的贴身侍卫,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一见如此情形,江渚客就知道事情不妙,但是他和沈子成同为从三品大员,都转运盐使司和锦衣卫差得老远,谁也不占谁的边,这时候沈子成突然杀来,未必就真的有了能扼住他喉咙的证据。 确实,沈子成确实没有能要了他们性命的证据。更何况,朝廷从三品大员当街遭人刺杀,算得上的大案,也不是被刺的官员掉转了头,抓着证据就能亲自去杀人的。 大明王朝没有这个道理,更没有这条律法。 “沈大人!”江渚客脸上表情只是一僵,便即止住,“沈大人深夜至此,不知有何贵干?” “哼哼,”沈子成摆上了一脸的诡异,“江大人不是久慕本官麽,怎么,现在见了本官,倒是这幅表情?” 不容对方说话,沈子成已经凛然暴喝:“抓起来!统统抓起来!” 锦衣卫的番子像下山的猛虎,暴涌进来,如狼似虎也不为过,冲上前去,连贺永柏也不例外,一一按倒,铁索上身,捆得严严实实。 “沈大人!锦衣卫就是这样行事?我乃从三品朝廷命官,山西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奉命巡查山西盐政事务,你怎敢……啊!” 沈子成已经突然暴起,瘦削的身子里不知从何处爆出了巨大的力道,猛地提起了膝头,凶狠一击,撞在了这厮的胸腹之间。 他被锦衣卫的番子死死地按住,这一下撞上,纵然沈子成力弱,也使得他胸腹受创,一口闷气憋住,险些就倒翻了过去。 冷钺与朱紫衣连忙大呼,却也无非是和江渚客差不多的说辞,贺永柏见这情形,赶忙也跟着呼天抢地起来。 沈子成提刀在手,二话不说,一刀背砸在贺永柏后腿弯,使得他惨叫一声跪了下去,随后上前,在冷钺与朱紫衣的脸上,很是畅快地噼里啪啦…… 明晃晃的长刀扇在脸上,似乎随时都能够砍掉脑袋,两人眼前一晃,十分干脆地倒头晕厥。 沈子成撇了撇嘴,阴声说道:“经查,山西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江渚客,盐课提举司提举冷钺,市舶提举司提举朱紫衣,有收受贿赂,以及渎职之嫌,现抓归锦衣卫协查!” 朱洪武时代,贪污受贿是极大的罪行,动辄就抄家灭族,杀头都是轻的,江渚客想不到沈子成这么狠,竟然当头就扣下一顶大帽子,由不得他也白眼一番,晕了过去。 “哼!”沈子成冷笑一声,啪啪啪啪就是一连串的嘴巴子,扇得自己手疼,江渚客嘴角喷血,俯到他耳旁:“敢动老子,京都的那位也保不了你!” 与此同时,锦衣卫山西镇抚萧明朗带着人手,飞奔在太原府的大街上,该抄的抄,该抓的抓! 第二百三十五章 红果果的阴谋和绝望之刑 上至官员,下至平民,锦衣卫都可以查。说句直接的,要查就查,查不出来,栽赃嫁祸也要查,没有证据可以制造证据!谁也拿锦衣卫没有办法,除非是皇上老子亲口说要保谁。不然的话,进了锦衣卫的诏狱,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下来。 当下的大明王朝,还真没有几个敢生猛直接地捋锦衣卫和他沈同知的虎须的。 当然,此时满口喷血的这三位也没有这胆子。不过人要是干点出格的事情,不一定要自己有胆量,这熊心豹子胆固然不是人人都能吃到的,但是有个给了,就又另当别论了。 只是那三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沈子成如此彪悍,报仇不隔夜,抓到了露出来的一截线索,马上就把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都抖了出来,一锅端得干净。这可比他娘的霸王硬上弓要霸气,强悍得多。 沈子成当官不承认自己是好官,经商不介意是奸商,因为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君子,反而更趋于小人。自己心底里有一条准绳,一根底线,谁过了这绳子,踩了这底线,就不得不逼着他做小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复,隔夜也迟! 无论是江渚客三人,还是京都的谁谁谁,一味地将沈子成当作是和自己一样的官场中人,必须要的规矩,那就错了。这就是所谓的不按照常理出牌,往往即使收不到什么奇效,也能够让敌人一下子闷头,变成活脱脱的傻叉。 沈子成这时候满脸笑眯眯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是身旁的锦衣卫番役们却直凛凛地打了一个寒颤,不知道大人这是想起了甚么惨绝人寰骇人听闻的刑罚,要在这些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人身上试手。 一个个番子禁不住摩拳擦掌起来,锦衣卫的手段确实厉害,锦衣卫的诏狱更是令人闻之指的地方,但是堂堂从三品大员落到了锦衣卫手中,人人都想上来试个手。反正沈大人向来都是天塌下来老子顶着的谱儿,这些张扬惯了的爪牙还真没把从三品放在眼里。 “大人,您又有什么新招?尽管说出来,兄弟们保管立马办到,让您看得热血沸腾,满意十足……” 沈子成直想骂一句:“老子看起来像是穷凶极恶的杀人魔王吗?” 他好整以暇地在阴暗的牢房里踱着步子,忽然调转了头,微微一笑:“江大人,你可看过砍头行刑?” 江渚客浑身浴血,浑身衣衫被罢了大半,只留几片布片遮住关键部位,被吊在木架子上,满脸血污,头丝一条一条乱七八糟地纠结着垂在脸上,衬着血污之下的惨白脸色,看起来活像是个将死的痨病鬼。 “你……你……”他你你你了半天,终究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沈子成瞪了一眼佩剑负手,一副书生意气,大侠气派的唐一鸣,暗骂这丫出手还是没个章法,那一剑柄磕下去,难道就不能拿捏着少磕掉几颗牙齿?你看看,现在已经不是掀了门牙走风的事情了,而是根本就说不出半句人话来,必然会大大地影响审案的效率嘛。 萧明朗尚未回来,他也不急,索性重又大马金刀地坐下,嘿嘿一笑,一副好心讲故事的模样,说道:“江大人,冷大人,朱大人,你们或许是见过死人,但是不一定见过杀死人的场面。可惜是在下大概生来就是黑星当头的命,总是和这等劳什子事情避不开,倒是见了不少。要知道,那一刀下去,大好头颅抛起,一腔子热血像喷泉似的从一根管子里冲出来,染得到处都是,三位大人要是有机会,日后可以去菜市口看一看,那叫一个精彩呐!” 众番子不知道大人这是哪跟哪,说到这个,秀春刀上血未干就再次抽出去砍人的他们,还真没觉得有什么可怖之处,就凭这几句话就能唬到这几位? 沈子成冷冷一笑,要是真的能了,那才出了奇了。果然三位阶下囚还在装硬汉子,是打定了住了沈子成绝对不敢真就杀了他们,说不定这时候他们心里还在腹诽着总有一天让你沈大人去一遭菜市口,爷几个去看你腔子里的热血喷泉。 “不过要我说,杀人没什么好看的,我倒是喜欢听杀人的声音,不是钢刀喀嚓了脊柱骨,是血水哗啦哗啦,滴答滴答的声音,动听啊,简直胜过春香院花魁的箫声。你们说是不是?” 番役们不知道他卖的是什么要,只有新佑卫门这位日本武士听了,又见沈子成瞪着他看,把头点了点,算是统一。 沈子成一排大腿:“那就好啊!三位,没说的,本官人证物证俱在,皇上赐锦衣卫以就地执法权,我看三位还是招了,早点和本官一起听听那滴血的美妙声音如何?” 冷钺一样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到底没被磕掉满口大牙,鼓起了胸腔里一口气,猛声喝骂:“沈子成!你血口喷人,我等奉纪守法,廉洁奉公,你哪里来的什么人证物证!你你你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稍候萧镇抚回来了,证据在前,看你怎么闭上你的鸟嘴!” 适时地就有一个番役冲上去,照头就是一通嘴巴,那叫一个响亮。 这冷钺果然骨子里有几分冷气,竟然哇啦吐出一口血水并几颗牙来:“沈子成,你假借皇上名义,擅弄皇上赐予的权柄,暴政杀人,迟早有一天,有人会要了你的命!” 沈子成是多想听到他嘴巴里冒出一个名字来,身旁自然有人记录下来,纵然一时不能拿来和京都里的某一位狠斗上一记,但是掐吧出点水头来想必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惜的是就算打落了牙齿,这三位的嘴巴一样紧得很,一样不漏一丝不该漏的风。 沈子成也不在意,继续坐等,一面招手唤来一个番役,附耳吩咐道:“去准备……” 那番役一脸古怪地去了,而他的眼底却闪现了一丝跃跃欲试的光来。 没过多久,锦衣卫山西镇抚萧明朗已经回来,身后还有一片嚎啕之声。 沈子成一下跃起:“怎么样?” 萧明朗知道这一趟出去,算是真的上了这位同知大人的船了,虽然看着堂堂从三品大员的惨状,仍旧觉得有些玩大了,但是这时候却已经由不得他考虑是不是把屁股摆正确了位置,立即抱拳道:“大人!所有探察清楚的地方,已经全部抄了,该抓的也都抓了来,所有证据都在,这是清单!” 沈子成接过了几张纸,扫了几眼,满脸笑意。 “一鸣,给三位大人念念。” “是,大人!” 唐一鸣又自动充当了大人的师爷,结果了证据清单,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都转运盐使司衙门查出足金十锭,苏绣若干,蜀锦八匹……系于山西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江渚客房中查出,另有窝藏女子两名,经查,为前日太原府报案张乡绅家无故失踪的一对同胞女儿……盐课提举司提举冷钺衙中,查出银锭三百二十两,系当年制盐使司官银,银号查实无误……市舶提举司提举朱紫衣衙中,查出银……与山西船商郑路人协议空报船坞制造经费书信……” 沈子成听一句便冷笑一声,直到哈哈大笑起来。授受金银,布帛财物,掳掠窝藏淫辱良家女子,挪用官银,官*商*勾*结虚报款项中饱私囊,这每一条,在京都那位朱重八皇帝爷的法令中,都是够杀上几次头,扒皮实草也不为过的罪行。 连唐一鸣都万万没有想到沈子成会这么狠,这几条罪状一定下,就不是锦衣卫同知当家遭到弓箭手狙杀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阴谋,这是红果果的阴谋啊! 黄金,官银,布帛,还有一对如花似玉面貌一般无二的孪生姐妹,一沓一沓的书信被呈了上来,沈子成只是看了两眼也就作罢,冷笑一声道:“请贺永柏大人过来!” “是!” 很快,太原知府贺永柏大人就被请了过来,只是这位贺大人显然也是吃了些苦头,沈子成见状,连忙叫人搬了座位,连声劝慰:“贺大人忠君体国,还请贺大人原谅锦衣卫查案办差的难处,因贺大人与这三位奸臣贼子同处一室,就不得已一并请来协助调查,倒是让贺大人受了许多惊吓,罪过罪过。” 贺永柏连哭的心都有了,他的心里苦啊苦啊的,可比萧明朗纠结得多了。 他不但成了沈大人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更是定然成了京都那位眼中的反骨仔。贺永柏心说,大人您这是何苦为难我,您就是让我去当间谍也好啊…… 沈大人抚掌笑道:“怎么着,三位,现在是招还是不招?” “乃乃乃……”江渚客嘴巴三面透风,骂不出口,那冷钺和朱紫衣倒是大骂不迭,早被番子冲上去一同好扇,顿时又有几颗大牙光荣下岗。 沈子成根本就没有准备让他们立时就招,何况对方也不会招认。 “来啊,给这三个贪官蒙上眼睛,绑得紧实些躺下,让他们也听听血流的美妙声音!老子今天让你们开开眼,这个刑罚就叫做‘绝望’!” 沈子成亲自上手,在三个被绑在木架上横躺的家伙双手指间,用尖刀麻利地割破几条口子,顿时血如溪流,涓涓而出。 立即有番役拿来了铜盆接住,血水滴滴答答地滴落下来。 同时,极具黑糊糊的水桶状的东西被搬了上来。 这东西叫做滴漏,上面是个水桶状的容器,下面开以小口,装满水口滴答滴落,一日一夜恰好漏完,是用来作计时所用。 “这声音美妙得紧,噤声,噤声!” 他优哉游哉地坐了回去,敲起二郎腿,只差一支中华了:“死亡,永远是最让人恐惧的东西啊……尤其是,等待死亡时的绝望!” 第二百三十六章 叉出去 江渚客三人的指头只被划破了一点点,稍微喷了一会儿血后也就止住了。只要这三个倒霉蛋里没有人是患了白血病血小板稀少的,就没有问题。 滴漏里的水一点一滴地滴落下来,砸在铜盆之中,啪嗒啪嗒,实在算不上是好听悦耳。 “就这个声音也能比得上春香院姐儿的吹箫?”萧明朗满脑门子的雾水。 但是跟着沈子成一路过来的锦衣卫番子们,却隐隐猜到了点门道。 沈同志还是锦衣卫镇抚的时候,一片白绢一桶水,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水刑”,他们可是记忆犹新啊。 “他***!和的刑罚,要是还没有用,那就出了奇了!”沈子成拿丝绢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还有适才扇人时候留下的血污,“这世界上不怕死的人肯定有,但是不怕等待死亡时候那种绝望的痛苦的人,就不一定有了!” “人体有血五升,若流去三分之一,人就会血脉枯竭,五脏六腑包括心脏脑子慢慢饿死,还有窒息,胸闷,好像巨石压在胸口,狠狠地碾啊碾啊……啧啧,三位大人,你们说这滋味,是不是比滴血的声音更要美妙呢?” 其实,一应证据俱在,锦衣卫完全可以罗列出来,一字一板地写得清楚,至于画押,那再简单不过了。不过沈大人是文明人,锦衣卫虽然刑罚是有那么一点,但是响应同知大人的和谐思想,是绝对不会玩屈打成招这一套的。 当然,沈子成也不会就这么在锦衣卫的牢房里就将这三个人弄死,这中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给敌人以把柄的蠢事,他是绝对不会干的。 沈子成若有深意地嘿笑两声,听着滴漏滴水的声音,还有江渚客三人漏了牙的嘴巴里好似拉风箱一般的呜呀声,神情越地冷了下来。对他沈子成动手也就罢了,但是苏坦妹却实实在在地伤了,他的脸颊禁不住抽了又抽:“这回谁也保不住你们,老子可不是说着玩的!” 每隔几分钟,沈子成就要问上一遍:“江大人,冷大人,朱大人,你们可是愿意招认了?” 整个牢房中寂静得很,除了滴水声,就只有他仿佛魔鬼催命一般的问话,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在江渚客、冷钺与朱紫衣三人听来,就似乎是死亡降至,黑白无常的索命哭号。 他们被绑住了身子,蒙了头面,只留了口鼻,这时候犹自逞强,还有一丝信念在支撑着,只顾呜咽怒骂,坚决不说不该说的话。 沈子成恼羞成怒,厉声喝道:“再补两刀!开大口,放血!放血!” 三人直觉手腕子上一疼,也不知道开了多大的口子,果然那淅沥沥血水滴落的声音越响亮了。 “老子就不信了,还有人不怕死的!还有人能熬得住这等刑罚的!” 这种刑罚,曾经经过美国人用许多死刑犯做试验,很多死刑犯根本就是听着这种声音活生生地恐惧而死,最终尸检得出的结果,死因竟然和正常失血过多死亡的征状一模一样。 足足一刻钟的光景,三人犹然没有动静,沈子成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就在这时,突然有哥番役进来,附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来的真慢啊……”沈子成弹身而起,“你们继续看着,保持安静,让三位大人享受得舒坦了,才好说话。一鸣,老新,我们走!” 说罢出了牢房,换了另一处,一群锦衣卫的番子手按秀春刀,虎视眈眈,中间站着一个中年文士,到了锦衣卫的地盘竟然还老神在在,手扶一柄描金折扇,拉风得一塌糊涂。 沈子成从心眼里讨厌所有比他要拉风的男人,所以也不说话,只顾在上位坐了。 对视须臾,那中年文士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啪的一声收了折扇,抱拳说道:“学生施碚聚,见过沈大人!” 沈子成一听就乐了,也不知道他是杯具还是悲剧,嘴一咧就笑开了,若不是忍着险些就要捧腹大笑了。 “你真的是杯具?”沈子成笑嘻嘻地问道。 施碚聚不明就里,暗道这位锦衣卫的同知大人莫非也认得自己不成?或者是知道自己的名头。 当下这位杯具先生立即自我感觉良好,又是拱手一礼:“学生正是施碚聚,洪武四年进士刻及第,现忝为京都右相府的西席!” “西席?那不就是老师?”沈子成是个尊师重道的人,立即作喜色状,口中笑道:“原来是施进士,本官早就耳闻杯具先生的文名,想不到今日竟然在此见到了。” 施碚聚想不到自己想象中锦衣卫这种阴险恐怖地方的头子就算不青面獠牙,也决计不会是个仰慕文化的人才是,是以略略惊异之后,登时从自我感觉良好升级到了自我感觉优秀,复又把描金折扇一震,一副书生气派,那意思太明显不过,鄙人乃是进士出身,上堂不跪,堂堂右相之家也要礼遇之,到了你锦衣卫还不快些搬了锦椅来坐? 沈子成心中却在暗骂:“胡惟庸啊胡惟庸,你可真是他娘的厉害,什么西席先生,竟然敢把洪武四年的进士招揽回家做幕僚!如果不是幕僚,一个西席先生怎么会敢来锦衣卫的诏狱里要人?” 其实沈子成真是误会了这位杯具先生了,此人确实是右相府的西席,当然更是幕僚。因为祖籍就在山西,是故才顺道向东家告了假,回来看看老娘,因为他是右相府西席兼幕僚的缘故,此刻正在享受死亡妙音的三位大人自然竭力奉承,上等的招待自不必说,酒肉美女一样不少,更是拨了衙门里的差人,一路锣鼓喧天地回了老家,那叫一个光宗耀祖。 不想,施碚聚省亲完毕,回到再回太原府,都转运盐使司衙门竟然被查抄了! 山西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盐课提举司提举,市舶提举司提举都进了锦衣卫的大牢。 这位在右相府混得也就一般,出不了多少大力气,倒是书生气比阴谋气多了不少,要不然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请了家回老家。 他暗忖锦衣卫某位不知道这三位的上头是谁,竟然如此大胆?纵然是皇帝亲军,也不至于去捋右相府的虎须嘛!于是他大摇大摆地来到了锦衣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其所在的,想着就是要不到人,也要和锦衣卫的那位出了名的沈同知别上一别苗头,右相大人面前,也是一桩功劳不是? 可惜他想错了。 沈子成连人都敢抓,明显是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虽然不知道眼前之人的底细,却怎么还会有作为让他坐,只是嘻声笑问:“那么,不知杯具先生此来,却是有何贵干?” 施碚聚一怔,隐隐就有了怒气,愤愤说道:“沈大人,学生乃是进士,就是上了六部大堂,也没有站着的道理,锦衣卫莫非这样大的排场!” 包括沈子成,所有锦衣卫的番役都乐了,感情这位是个二百五,到了锦衣卫的大牢还摆谱讲道理,真真是智商无下限。 “进士?进士算个屁!”沈子成突然冷冷喝骂,他一指身旁的唐一鸣,“本官麾下,胜过进士之才的,不知凡几,你区区一个进士,不为官报国,治理名声,跑去给别人当狗,算个什么东西?!” 施碚聚想不到沈子成突然破口大骂,实在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不由气得浑身指,合了折扇,指向沈子成,你你你的气得说不出话来。 “作死!敢对同知大人无力!”立刻就有番役冲了上去,将施碚聚按倒在地。 说到底,虽然施碚聚有进士的功名,但是去做了右相府的幕僚,就算不得有职在身,不要说是个进士,就算是状元榜眼探花,敢对堂堂朝廷三品大员指手画脚,也是个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下场…… 唐一鸣跟沈子成混久了,越得滑溜了,摇头叹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施碚聚,你真真是妄读了圣贤书,辜负了双亲师长的教诲,竟连……” 沈子成没给他太多胡诌的机会,把手一挥,十分得霸气:“叉出去!” “是!叉出去!” 番役们架起了施碚聚,当真是叉出去,叉开了四肢,就抬了出去。 沈子成自得一笑:“你们看本官可有曹孟德的风范?” 新佑卫门不懂,唐一鸣摇头叹息:“怎么会有曹孟德的风范呢?” “大人,招了,招了!” 萧明朗冲了进来,沈子成大喜,“这么快?!” 萧明朗一脸敬佩地望着沈子成:“大人,没有多久,他们就熬不住了,开始惊恐大喊,好像看见勾魂鬼了一般!下官只是一问,你们招还是不招,朱紫衣就第一个招了,随后我们松了绑,这三个孙子竟然吓得失禁了,浑身软得跟虾米似的,一会儿就全招了!这三个孙子,我们给他们找的罪状还是轻的,那个江渚客看似不好色不贪艳,居然砸京都苏州等地都置了别宅院,抢了人家女儿,养作好几房小蜜!我们的人只要前去一查,立刻就能查出来!” “好!好!好!”沈子成大手一挥,“走!还有,让人盯着那个杯具先生!右相府的幕僚啊……可不能浪费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谈谈情,说说爱 沈子成回到锦衣卫衙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将明。 众人也都一夜未睡,天下第一女神医红着一双眼眶,沈子成抓住她的手,和声说道:“劳累你了。” 王粲一挺娇俏的鼻头:“我是医者,救死扶伤本就是理所当然。” 沈子成拍着她的小手:“当然,我的女神医天下无双,无论是医术还是医德。对了,苏坦妹怎么样了?” “苏姐姐已经没事了,现在自然是在休息。” “哦,”沈子成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这么问真是显得有些傻,不过他还是又问了一句,“玉儿她们呢?” 王粲嗤嗤地笑:“你说呢?” 沈子成嘿嘿一笑:“你也去睡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他话音未落,从外间已经走进来了楚方玉和许芝兰,都只披着小衣。沈子成忙道:“你们怎么就起来了?” “相公回来了,我们怎么能不起来?”楚方玉笑道。 许芝兰道:“我去弄些水和点心了,你洗了用一些快去睡吧,忙了一夜。” 沈子成摆了摆手:“不必了,天还没亮,你们再去睡会儿。还有你,女神医,也去休息,我去看看苏坦妹。” 沈子成几步走进了里间,却见床上的苏坦妹已经睁着眼躺着,他连忙过去,坐在床边扶起她:“你怎么醒了?” “怎么,你想我一直不醒?”苏坦妹的身体显然还很虚弱,语气十分无力,声音细微。 沈子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哪里还好意思解释,毕竟苏坦妹可是因为他才中箭的。 “你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还是我让厨下准备些清粥来?”沈子成关切问道。 他一面说着,一面摆手:“玉儿,你们都去睡吧,我稍候自然去休息,你们不用在这儿守着。” 许芝兰还待说话,楚方玉已经掩嘴轻笑:“走吧,走吧,莫要搅扰了人家才是。” 许芝兰这才反应过来,脸颊红红,牵着楚方玉的手,道:“王家妹妹,我们走吧。” “你们先去吧,我还要收拾一下东西。” 楚方玉和许芝兰都已经走了,只有王粲在一旁收捡药箱器具,他却旁若无人一般,捉住了苏坦妹一只芊芊玉手,可惜已经显得白皙之外的一丝因为失血的惨白颜色。 “苦了你了。” “我直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苏坦妹目光柔润,尽是情人之光,显得苍白的脸上,涌起两抹极淡的红晕,若不是知道人家还是特重病号,也沈某人的品行,这时候只怕早已食指大动,做出点有违圣人教化的举动了。 “怎么会?我沈子成没有答应,谁也带不走你。”沈子成气势十足地说道。 “连阎王也不行?” 沈子成连忙掩住她的双唇:“呸呸,胡说什么。就是那个老东西来了,我沈大人一样拉进了锦衣卫的诏狱里,让他尝尝绝望之刑的厉害!” “嘻嘻。”身后王粲窃窃偷笑,“沈大人可真是厉害呢,连阎王也能拉进锦衣卫的诏狱里。” 沈子成回头笑道:“怎么?你们医者本来就是干得和阎王爷抢人命的勾当,难道你还信他?” 王粲一瞪眼:“怎么不信?冥冥之中,神灵自然是有的!” 作为一名光荣的无产阶级革命斗士,沈子成从上一年级开始到进野鸡大学,就一直坚持唯物主义无神论……可是他现在已经是大明朝的锦衣卫同知,沈家三少,神灵这东西到底有没有,他还真想有机会和那些唯物主义哲学家好好讨论一下。 “行了行了,你快些去找点吃的,然后洗洗睡吧。”他说到“洗洗睡吧”,忽然觉得有点古怪,旋即脸上荡漾起一股异样微笑,“嗯,要洗白白了再睡,我可不想在被窝里闻到点怪味道。” 王粲脸上一红:“呸!谁要跟你……你睡一个被窝!” “咦?”沈子成一脸正经,疑惑问道:“我有说过要和你一起睡一个被窝了麽?唔,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你还是先去洗白白,大人我马上就到!” “你……”朱元璋御笔亲封的“天下第一神医”说到底还只是一个少女,更是黄花大闺女,虽然跟沈子成待了时间长了,脸皮已经厚了不少,但是哪里吃得住这么厚颜无耻的调戏,呸呸了几声,掉头跑了出去。 苏坦妹也脸蛋儿红红,要不是顾忌着她刚刚受了伤,这么水灵灵的大蜜(和谐他大爷)桃子,沈子成真想立刻就扑上去啃上几口。 不过他的手上终究还是情不自禁地不老实了起来,嗯嗯嗯,这么水灵的小白菜,不能拱,少爷我摸上两下,就当是掂量掂量份量,为以后做万全的准备总是可以的吧? 天色大概是已经放亮了,窗子外有丝丝亮光透射进来。苏坦妹难得与沈子成这样独自相处,用沈子成的话说自然就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但是在她看来,此刻的沈子成一脸柔情地看着自己,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浓情蜜意,叫一个年方韶华,情窦已经开得不能再开的少女怎么不情思难抑? “你……” “嗯?”沈子成诧异问道,暗道这么美好的气氛都被打破了,“你累了麽?那赶紧休息吧。” “不是。” “那是什么?” “你……”苏坦妹忽然鼓起了勇气,“玉儿已经嫁给了你,你到底是准备什么时候娶我的?” 苏坦妹嘟起了小嘴儿,终于有了几分血色,沈子成这头牲口终于控制不住了,“少爷我现在就娶你!” 他一个虎扑,但是还是小心翼翼地,不过狼吻已经扑了身躯。 “唔唔唔……你……” 只扭头挣扎了两三下,苏坦妹就不知道是受伤之后没有了力气还是什么缘故,软软地任由沈子成施为。沈大人化身某种双眼里泛着绿光的动物,伸手轻柔地拦住了苏坦妹的螓,啃,舔,翘,探……一条肉舌恁是使出了十八般武艺…… “啊呀!” 沈子成差点被吓得一下子虚了,掉头看去,只见王粲站在门前:“我……我是来拿忘记了的药箱的。” 沈子成一掉头,恍若未知,继续爱情大业。 女神医一下跳了过来,攥起他的后襟就拉住,“你不知道苏姐姐才收了伤麽?” “嗯,你苏姐姐受伤不便,那就你来带过吧!” “你这个……唔唔唔……” 第二百三十八章 要人与讹钱 朱元璋实在是治国平天下的人才,贪污罪罚之重令人咋舌。沈子成拷问出那三人之后就琢磨着将他们送入京都。 功劳什么的就免了,倒是这些人有胆子惹他,他能放过? 这主意打了不到两天,事情就生了变故。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做什么都要趁早的,不过对方是有来头的,不妨陪他玩玩? 有道是胡惟庸他都敢得罪,还有什么权倾一时的人不敢惹? 那人,正是晋王。 山西一带多年来不堪蒙古鞑子之扰,府库亏空不说,差点要跟民不聊生接上点边。 晋王朱惘初到山西就藩,山西这地方穷乡僻壤,临近大同,关外,塞外战事难断,他一直琢磨着捣鼓点钱财,苦于机会不在手边。也就是说,他想找沈子成麻烦已经很久了,从来都想,早前日本一行积累下来的感情,京都醉翁居的一顿饭就全折腾完了,这阵子才终于有空子可钻。 “晋王?晋王来干什么?”沈子成倒真的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大面子,劳烦一地封王前来捧场。 唐一鸣和新佑卫门面面相觑,他们打架是能手,但是揣摩心思这样他们还是不在行。不过晋王这个官说大不大,好歹是老朱的儿子,也不能得罪。 晋王气度雍容,穿着华贵,可惜眉眼之处多了几分狡黠,叫人看着好生不爽。 沈子成心里打着主意,面上还是带着微笑。 “好大的风把晋王都给刮来了!” 晋王淡淡地笑了一下,挑了上位坐着,却闭口不谈正事。 沈子成能到今天这个地位自然不是心浮气躁带来的好处,因此他也专心地等着,瞧晋王不说话到几时。 果然不出盏茶时间,晋王开始有些不安。原想在气势打倒沈子成,没有想到倒是自己先乱了阵脚。 “本王这次前来所为何事,想必沈大人已然猜到了吧?” 沈子成却是不卑不亢地说道:“请王爷明示。” 晋王没有想到沈子成竟然不买他的账,甚至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中。他不禁心生怒气,说话的语气顿时冷淡了很多。 “市舶提举司提举朱紫衣好歹是我们朱家的人,不知道沈大人为何扣押至今日仍不放人!” 沈子成旋即一惊,那个小角色居然……但是他随即怒气横生,难不成他要给人杀了还得感谢人家给了他一刀?他又不是有病! “王爷此言差矣。这朱紫衣虽说是姓朱,却也是要侵害朱姓天下的利益。我们锦衣卫是奉当今皇上之命察惩贪官佞臣,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提举呢。更何况,这帮奸佞之臣还想要小臣的性命!”沈子成眉梢一挑,将理据言明。 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但是这时候不装知道才是蠢货。 晋王没有想到这沈子成讲起话来竟是头头是道,彰显商人本色,看来他这次前来真是小瞧他了。不过不捞到一点好处,他岂不是白来一趟? 叫他堂堂一个王爷又情何以堪? 沈子成不是好惹的主,他尚且有勇气对抗当朝宰相胡惟庸,又何惧一个小小的王爷。纵使他历史再不好,也晓得将来天下是谁的。历史不可更改,他只不过在历史的洪水中捞点财。 “这话说来,你倒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晋王点点头,又说,“看来你也不怕得罪我们朱家的人嘛!” 晋王这话可有些挑衅的意味了,他目中无人犯了沈子成的大忌。从苏州一路辗转而来,他的名声最起码传了几个重要的省份,眼前这个皇子却丝毫不给自己留情面。看来他也没有必要在乎晋王的看法。 “话说最近蒙古鞑子猖狂地厉害,晋王不好好处理政事,又亲自来要一个边角人物是为何?”沈子成这便是明知故问了。 这地方是个人都知道他沈子成是个大款,怎能叫成天动歪心思的晋王不来蹭点油水呢? 既然沈子成将话引入了正题,朱惘也就顺水推舟。 “这仗要是打起来,恐怕我们山西是占不到什么便宜。沈大人着实会为江山社稷着想,不知能否提供一些军需补给?” 晋王这么直接,让沈子成觉得他脸皮还真的不是一般地厚。料想这晋王跟胡惟庸也是一路货色。 山西受鞑子之扰,朝廷并非没有拨款下来,只不过这些银子一层一层下来,都在哪些人的荷包,想必大家心里还是很有数的。 看着沈子成皱着眉头,晋王有些紧张。他今日来要朱紫衣不过是个噱头,主要是想讹点钱。但是沈子成不是傻叉,怎么会任他宰割? 他哈哈一笑:“晋王莫不是在调侃我吧!下官近年虽攒了一些家底,倒还真的与朝廷的拨款无法相比。记得今年的军饷应该是在两月前下放的,该不会晋王初到山西就添购了什么新式武器把银子都用完了吧?” 顿了顿,看看晋王在擦汗,他十分满意,于是接着说。 “山西战事吃紧,皇上即使远在京都,也是很关心的。这饷银下拨必不会少,晋王何苦又拿小臣开玩笑,说要小臣那一点点小私房呢?” 他说话声音清朗,中气十足。眼神坚毅而带着神采。 晋王被他盯得心里有些毛,面色上便有些灰溜溜,心里虽有几分生气,却也不好明讲。 这沈子成四两拨千斤的功夫还是火候很足的,他这样一说,摆明了是晋王将军饷给贪了。若晋王不承认,也不好再伸手问他要钱。 偏偏这晋王脸皮厚的很。 “诚如沈大人所言,蒙古鞑子刁蛮难以对付,兵部正在为军队打造一些上好的兵器,以求在与蒙古鞑子的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山西虽距京都有一些距离,不过唇亡齿寒,难免涉及周边许多省份。到时民不聊生,倒是我们这些子民的罪过了。” 沈子成喝了一口茶,暂时不说话,还等着晋王有什么好的嘴皮子功夫来消磨时间。他只当听说书,他不想出的钱,拿刀架他脖子上也休想让出一分。 晋王见沈子成不搭理,有些尴尬,却仍是硬着头皮说:“沈大人看看,能不能……” 这便是明着要钱了。他沈子成见过不要脸的,没有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伸手要钱都伸到人家衣兜里面去了。 “不能!”沈子成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之强硬,叫晋王等人气结。 “这个……这个……”晋王额上的汗流了下来,他也顾不得擦,只是有些眼巴巴地望着沈子成这块上好的肥肉。 古时候都有些重农轻商,这沈子成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气势,愣是硬生生把他这个晋王给拼了下去。 “大胆刁臣!晋王岂容你这般呼来喝去!”晋王身边的跟班站出来吼了一声。 晋王连忙拦住他,他心里虽不悦,但是还是不能得罪沈子成。沈子成他老子沈万山当年也是风头很劲,天王老子也忌惮他三分。不过那沈万山知道出钱建应天府,这沈子成就不那么好说话了。 他想在军饷上打主意,想要黑沈子成一笔,看来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 他陪笑道:“沈大人切莫放在心上,来日方长,我们还可以就这件事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沈子成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也不好把话说得太死。不过那什么从长计议的可以免了,他从来没有打算过要把钱白白送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所以说,商人在大多数时候是很小气的。并且,要他们的钱差不多跟要他们的命有得一拼。 “小臣这里倒还有两株上好的人参,待会儿还得晋王赏个脸笑纳了。只不过商人不谈政事,如今小臣虽在锦衣卫办事,不过这锦衣卫也不能插手军事。想必番役中的规矩晋王也是略知一二的吧。”沈子成这话很是在理,叫晋王无从反驳。 晋王好歹为一朝皇子,现在已经贵为王爷,对于锦衣卫很是熟悉,自然明白沈子成说的都是真的。 但是商人不谈政事的,恐怕就少了。 现如今沈子成的多重身份就叫他没法做一个单纯的商人,但是不想牵扯到军事倒算是一个比较明智的行为。总之一句话,搭钱进去没得赚的事情他从来都不会去沾的。 可怜这晋王还痴心妄想着从他身上捞油水,真是痴人说梦。 晋王被回绝了,心里很是郁闷。他搞不懂现在有些商人不是特别喜欢勾搭做官的好赚更多的银子么? 何况自古以来官*商*勾*结就不是什么稀奇事,怎么这沈子成偏偏要与他划清界限?他原想着这一捞可是好大一笔。趁战争时期赚钱算不算国难财?大抵这也是沈子成不愿趟这浑水的原因。 “本王这次可不能白来。”晋王暗暗思忖着,原本就是打着要人的旗号来的,若真的要不到钱,这人还是得带回去。要不然威严扫地岂不是叫手下人看笑话。 “那不知,市舶提举司提举朱紫衣本王是否可以带回?”晋王眼下说话都小心翼翼,丝毫没有之前的高傲样子。 “此案恐怕牵扯过多,我等还是将人押解回京都,还请皇上定夺。”沈子成一边摇头一边说道。 他就是存了这个心思,这三人险些要了他的命,他才不管他们是姓猪姓羊呢。 看着晋王灰溜溜地带着手下走了,他心里好比热天吃了一支冰淇淋,爽透了。 转身跟唐一鸣交待了几句,准备不日派人押解三个人犯回京。朱紫衣居然跟朱元璋是一个朱,但是他刑也用了,人犯也招供了,朱家的人他可没傻到真的用皇帝给锦衣卫的权力先斩后奏。 哪怕只是皇帝家的穷亲戚,八竿子打不着的。 看朱元璋如何扒了他们的皮! “啧啧,这么难办的事情,还是让朱老爷操心去吧。” 第二百三十九章 劫囚 夜长必会梦多,更会睡不着觉。抓住那一伙三人不过才两天,晋王就趁着热乎找上门来了。那岂不是再过几天,胡惟庸都亲自找他麻烦来了? 沈子成思量着,越想越觉得赶紧把这烫手山芋给抛了,省的引火烧身,死无葬身之地啊! “唐一鸣,附耳过来。”他大手一招,便把贴身护卫叫到眼巴前,似乎有什么重要秘密告之。 唐一鸣一边听一边点头,一边甚至还按按佩剑。 他说:“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定不负大人所望。” 而沈子成眉眼之处都快笑出皱纹来了,他心里乐得慌,面上却得忍着。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儿。而相较之下,唐一鸣就淡定从容地多了,不愧是书生与剑客的结合体啊! 此行路途遥远,途中艰难险恶难以预测。唐一鸣与雅子是此次押运人犯的主要头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不过显然雅子更期望合作伙伴是新佑卫门…… “这一路要小心,防止有乱党余孽劫囚。”唐一鸣冲着囚车周围的锦衣卫大声喊道,“丢了这三个重犯,我们可能都难保项上人头!” 雅子则是不以为意:“怕什么,这里还有我呢!” 雅子虽是一介女流,可是打架的功夫也非流氓地痞可以匹敌,至少是身上挂了几把刷子的主。自信却有些过了头,但在女子中也属佼佼者。 唐一鸣可思忖着别的事情,他手上拿着不离身的宝剑,身骑高头大马,好不风光!只不过这书生心事重重的样子就显得有些诡异。 别人都只当他是怕有人劫囚,也不作他想。只是每个人都精神集中,以防什么风吹草动。 一路直往京都。前面是一处山林,降降要出了河南地界。 这囚车刚一进入山林,周围便有了异动。 唐一鸣下令停下,派了一小路人周围四处查探。 雅子手中抓着缰绳,也很好奇地四处乱看。 唐一鸣一见她那副悠闲地样子,气不打一出来,冷冷地说道:“管好自己!我们到时候没空照顾你这位公主。” “没人要你们照顾!”雅子生气地嘟嘟嘴,反驳道。 危险临近,唐一鸣感觉汗毛都竖了起来。他飞拔剑,施展轻功飞到了囚车附近。 风很和煦,可正是这样的情境叫人丝毫都不敢放松。唐一鸣身为此行的主将,除了要确保人犯安全押送回京都,也要作为锦衣卫的一个表率。 所以,他很镇定,哪怕那镇定是装的…… “有人劫囚!”雅子率先现了动静,大叫一声。 众人顿时都紧张起来。 大白天,黑衣蒙面人。脚步迅,整齐划一,不出几秒,都现身在众锦衣卫的面前。 锦衣卫们拔刀的拔刀,拔剑的拔剑。唐一鸣更是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先是虚晃了一剑探探这帮来路不明的人的虚实,然后现他们的实力真的不容小觑,便积极应战。 唐一鸣这剑法中带着书生气,看招式,说实话有点娘,可是看力道,又是恰到好处——即虽不至于置你死地,也够好好玩你一阵的。 转换视角看雅子,她却是动了真格。一招一式都直击人要害,而劫囚的人显然不想闹出什么人命,竟然分派了两个人专门对付她。 雅子见对方手法轻盈,似不想伤害自己,不由大怒:“你们中国的男人都是瞧不起我们女人的吗!” 手法更显凌厉,怒气尽在身手中绽放! 雅子随意一瞥,看到唐一鸣状似很有心思地陪那帮黑衣人推来攘去,怒火更是旺了。她快步走到唐一鸣身前,大吼一声:“死书生,你给我让开!” 唐一鸣一愣,倒还是很知趣地退了半个身位,让雅子插足进去。 雅子一边嚷嚷着诸如“到底是不是男人”以及“专门比女人还软弱”之类的话一边还不忘记以一敌多。看情况,游刃有余啊。 唐一鸣见这情形不妙,暗呼糟糕。 原来这帮黑衣人也是锦衣卫内部的人,正是沈子成派来扰乱视听的。而沈三公子打的完美主意么,就是安排自己人劫囚,嫁祸给胡惟庸那干人等,要是顺便将这祸水趟向晋王之类的也不错。 沈子成就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告诉了唐一鸣,唐一鸣也这么执行了。 可惜!这场戏现在看来太不真了。三个黑衣人竟然打不过雅子一介女流。看其他兄弟,似乎也几乎在打架中找到了乐趣——打得不亦乐乎,都像是在切磋武艺了。 唐一鸣急忙大喝一声:“都给我认真打!不要中了他们的拖延战术,说不好后面有多少同党呢!” 被他这么一喊,众人明显认真多了。黑衣人也尽责地装出时不时要劫囚的样子。只是目前为止,仍旧没有什么伤亡。 唐一鸣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照沈子成的说话,他们这场架只要拖个一时三刻,再放出什么风声假装吓走黑衣人,他就功德圆满了。 当然,为了施展一下自己俊美的剑法,他也偶尔上前助阵。大部分时间却是在一旁悠闲地看着,只欠身边一壶茶。 雅子似乎也看出了什么门道,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她这一慢,黑衣人自然也不上前,她疑心大起。 一个闪身,飞扯掉了一个黑衣人的面罩。 黑衣人身形一顿,愣在原地。 众锦衣卫及黑衣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这边。 露馅了! 雅子虽然不晓得眼前这男子叫什么名字,但是光看他的脸就很熟悉,赫然是锦衣卫中的一员! “怎么回事!锦衣卫有叛徒!”雅子机警地大喝一声。 众锦衣卫急忙将刀枪棍棒一应俱全的东西都送上前去,不依不饶地打了起来。 而一干黑衣人,都拜沈三公子所赐成了雅子口中的“叛徒”,一边要小心不伤人,一边还要防止有些狂的锦衣卫们的攻击。 唐一鸣一看都快要成功了,却被雅子搅了局,一时忘记该如何反应——这些因素显然不在他的预料中。 “没有想到胡惟庸的势力都伸到锦衣卫中来了!”雅子一边施展毕生所学一边冷哼。 这大明,看来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太平。 雅子来中国之前,曾潜心研究过大明到目前的历史,于是知道些贪官奸佞的事情。她也不傻,知道将这些都归功于胡惟庸的势力庞大。可惜她猜不到这是沈子成亲自安排的一出好戏! 想到愤怒之处,又恶狠狠地扑上前去。 唐一鸣见自己不出手不行了,急忙将剑扔出去,正好隔开了雅子和黑衣锦衣卫。 “你干嘛!难道你也成了叛徒!”雅子气极,没有想到即使是沈子成身边最亲的人都背叛了他,怒气与悲伤交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家住手听我说!都是自己人!”顺利阻挡了雅子进攻的步骤,唐一鸣顿了顿气,大声说道。 一时之间,大家都愣住了。 半盏茶时间,众人才仿佛意识到了这样一条妙计似乎被毁坏了。都沉默着不出气。 唐一鸣叹了口气:“大人精心布置的嫁祸于胡惟庸的一桩劫囚案,就这么给大伙儿破坏了。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如今我唐一鸣倒也成了不仁不义之人。” 雅子好一会儿才明白一切都是自己误会了,心里有些怯懦,眼巴巴地望着唐一鸣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妙计。 “死书生,对不起啊。那我们现在该什么办?”雅子语带愧疚,咬着嘴唇问道。 唐一鸣眼神一示意,立马有锦衣卫走到囚车边,三个手刀劈下去,那三个奸佞之臣立马昏死过去。 唐一鸣并没有责怪雅子的意思。毕竟这件事是瞒着大家进行,为的就是力求演出的真实效果,谁知黑衣锦衣卫不忍心对同僚们下重手,这才被雅子看出端倪,一时失了手。 “死书生,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可想啊!”雅子有些着急了,这事要是办坏了,沈子成会怪她自是不提,要是让新佑卫门以为自己是的只会拖人后腿的女子那可如何是好啊! 想着想着,她眼圈都不禁红了。 唐一鸣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心想,要不是你,大人这妙计只怕无人能识破。同时又有些佩服她的细心。 “好了,有什么好哭的。”他白了雅子一眼,他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也是成天挂在嘴边,因此什么带脏字的话他是说不出来的,再说,骂女人也不是男人不能成事的泄啊。 他站起身,将一干锦衣卫聚拢而来。 “押送人犯的锦衣卫兄弟在此稍事休息,还要麻烦黑衣锦衣卫兄弟将这出戏重演一遍。地点,就定在前方五里处。”唐一鸣指指地图上的位置。 前方五里还是在山林中,怕是再过去一些就到其他县的地界了。 唐一鸣心想,在这荒郊野外演的这出戏估计也没有什么人看见。朱紫衣那些人倒有可能看到,却也听不出什么。他们受了大刑,成天只顾着坐在车里睡觉养伤,哪里有功夫注意生了什么事情。要是真来了劫囚的,怕他们还更加开心呢。 雅子微微皱了皱眉头:“书生,这个恐怕不行吧。这戏演两出一样的,怕到时被别人看到咱这戏就白演了。” 唐一鸣却摇摇头:“这周围的地形早些时候我们是勘察过的,人烟稀少,很适合劫囚。前方五里之外怕是到其他县的地界,因此我们得重新演一次真一点的。等会儿走的时候把他们三个弄醒,这次要让他们好好做个见证。” 他大手一挥,黑衣锦衣卫便急向前方五里之处奔去。 第二百四十章 劫匪遭遇战 唐一鸣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示意众锦衣卫可以继续押送人犯。 雅子这次不敢再逞能,而是在心里嘀咕,等会儿到底是真的打呢还是装装样子呢?她又没有演过戏,怎么能把握到恰到好处呢。 唐一鸣见雅子絮絮叨叨都已经出声了,不由地踢踢她的马让她注意一些。 雅子一下子醒悟过来,脸都不由得红了。唐一鸣却只是估摸着快要到约定的地点了。 这次是毫无预兆的一拨人猛地冲了出来,这帮人怎么想山野樵夫,连劫囚都不会?唐一鸣不禁皱了皱眉头,觉得大约是刚才演戏太过投入将精力花光了吧…… “众兄弟们!都给我精神点!”唐一鸣转身一挥手。 其实他这话是对两方人马说的,他们已经把朱紫衣他们叫醒了,在人犯面前演戏自然要逼真一些。 朱紫衣一干人等看见劫囚的自是喜出望外,连日来的阴郁一扫而光,个个都挣扎着站起来,斜靠在囚车的栅栏上,盼望着那干人等啥到蹦到自己眼前。 胡惟庸这人果然还是蛮重情义的嘛。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想,思量着出去以后要洗心革面,摒弃内心怀疑胡惟庸的想法,好好为当朝宰相效效犬马之劳。 唐一鸣为了使人犯坚信是自己人来了,提着剑“飞”到一黑衣人面前,冲他微微点头:“认真点打!” 对手这是一愣,随即一把大到横劈上来。 “还真的蛮认真的嘛!”唐一鸣心里一喜,全力使出自己的剑招。 他一个凌空劈下,被黑衣人格挡而开;他再一个转身下扫,黑衣人也是轻松闪过;他又来一个刺向正中,竟然也被黑衣人闪避而过。 三招一过,唐一鸣立马现事情不对劲。且不说这一队人马浑身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气息,仿佛是有预谋而来。而且一招一式丝毫没有初见时的颓靡之气。 唐一鸣立即大吼一声:“留一队人马看守囚车,其他人给我全力进攻!” 雅子辗转到唐一鸣的身边,一边使着招数一边小声问:“书生,这架打打就算了,何必那么认真那!” 唐一鸣却哼了一声:“这回是真的劫囚了!” 雅子一愣,身形一慢,几乎就被刺到了。唐一鸣一把把她推向囚车:“好好看着!” 雅子仍然有些混沌,她也现了这批人和之前的差别。这些黑衣人各个都是身怀绝技,她一个人还几乎应付不过来一个看似普通的人。那些人身上的杀戾之气这时也显现了,雅子突然觉得有些可怕。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引火烧身”、“引狼入室”? 这里离方才所说的五里远似乎还有些距离,雅子打量了一下囚车周围,确定这干将士还能守住囚车时就急忙向远处奔去。 “雅子你做什么!”唐一鸣见雅子类似临阵脱逃,不禁大怒。 雅子眨眨眼睛,掠过他身边时低声说道:“搬救兵。” 众黑衣锦衣卫见雅子独自一人前来甚是惊奇。 纷纷问道:“囚车是不是坏了?” 雅子一边引众人赶去救场,一边将情况简要地阐述了一下。 众人一听情况不妙,更是加快了脚步。 锦衣卫这边,唐一鸣虽是一等一的好手,但是对方的平均实力过己方。唐一鸣怕对方若真的要劫囚,自己可能会全军覆没。因此一边打着,一边对囚车周围的锦衣卫示意他们转移。 黑衣锦衣卫的黑色黑色装束还没有来得及换下,因此赶来时倒叫真劫囚的人一愣。两伙人打了个照面,不由大奇。 有道是劫囚偶尔有,今个特别多。 两队人马混战中…… 唐一鸣有了人数上的优势,得胜之心又急切了起来。他还没有忘记要夸下雅子。 “没有想到你倒是很聪明。” 雅子甜甜一笑,也投身战团中。 那帮黑衣人也不知道什么来路,在他们多人群殴之下仍没有太处于劣势。唐一鸣都不由称奇,原以为能做到锦衣卫的必定是身手了得,不曾想这些人身手个个都跟他和新佑卫门差不多。 他赶紧念叨了一句:“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今日我掺这趟浑水便对不起大人。” 这口头禅已经被他频繁使用到几近疯狂的地步。大约以后吃饭啥的也会学西方人来个饭前祈祷,只不过他的祈祷词是:“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孔爷爷孟爷爷,这小唐让您二老受累了! 唐一鸣不敢多想,此时耍出的剑招真的比刚才要真实地多。旁人虽看不出什么招式,却一扫之前的女里女气,转而刚柔并济起来。 要说他那剑,也是好剑,剑法自然也是不差的,唯一有些奇怪的是他那书生模样与一身的酸腐气还有成天叫人倒胃口的口头禅。真可谓深藏不露,可与现代武侠小说里面的“圣笔书生”相比。 闲话自是不提,且看此小唐拼了命地挡住进攻的人潮。以一敌百他确实做不到,眼巴前不过也就十几个对手,不过拿一两个贼人开开刀也是不错的。 唐一鸣轻功不错,身形有一种说不出的飘逸俊美,他几个闪身,竟然被他虚晃了几招,打倒了一个贼人。 那边的雅子渐感吃力,却又拉不下脸来呼救,只好十分辛苦地继续战斗着,只是身形明显慢了下来。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由于锦衣卫人数众多,只是有几个受了点伤,而贼人那边赫然已经死了一个! 只不过这种拖延战术也不是办法,唐一鸣顿时大感焦急。 他注意到这战团已经向既定的目标慢慢移动,不由计上心来。 这胡惟庸的手下也不是啥好斗的主,不如咱就来个人海战术将他们拖延至死。唐一鸣正是看此地距下个县的地界已不到二里地,想要调动那个县的锦衣卫过来帮忙。 他们已经在人数上占了一定的优势,到时多个群殴一个那岂不是很爽? 唐一鸣主意一定,便一身引着两个黑衣贼人往出林的方向施展轻功而去。 而那帮黑衣人早就看出这小唐乃是这干锦衣卫的头头,现下看他飞得如此之快还以为他想溜走。 擒贼先擒王他们不是不懂啊,因此小唐一动他们就急了,忙追着他一起走了,哪里还顾其中是否有诈。 再说要是有诈早就诈出来了,何必等拖了那么久再将他们一网打尽呢? 唐一鸣一见自己的诱敌之计初见成效,更是卖力地朝地界走去。 一出林子,众人便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而黑衣贼人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更是无所遁形,不由有些慌乱。 唐一鸣一边调整心态一边带动着己方防守与进攻的节奏。 这车轮战术还是十分有效地,唐一鸣心想,得我调动到了更多的锦衣卫,只怕每人一口唾沫都可以把你们淹死。 这显然是完美的,不过这边已经隐约看到了地界。他心里一喜,正要奔过去搬救兵。 “兄弟们,休要恋战,战决!”一个看起来是黑衣贼人头目的人一见情势不好,急忙大吼一声。 “正愁找不到正主呢!”唐一鸣自然也晓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急忙甩开自己身边的几只苍蝇,径直出现在那头目的面前。大有再战三百回合之意。 那头目早就知道唐一鸣是何许人也,因此十分小心地应付着。唐一鸣也是不紧不慢,还抓着空虚晃了几招,直耍得那人团团转,几近怒。 唐一鸣一见时机到来,正要一剑刺中要害,突闻那黑衣头目大喝一声:“奇葩阵!” 然后除了死掉的那个黑衣人是加入不了这样的组合了,其余的人在这一声令下之后都异常迅地聚拢而来,组成了一个怎么看怎么怪异的方阵。 唐一鸣当心其中有诈,怕伤及自己的锦衣卫兄弟,因此命众人退后。只不过这退的方向么,是越来越接近地界了。 怕不消一刻,此地界的锦衣卫便会赶到。 那么现在,只要挨得到那时,便是胜利之时。唐一鸣心想。顺便给了众锦衣卫一个鼓励的眼神。 那怪异的方阵有些像叠罗汉,只不过这罗汉叠得异常稳定,倒像用水泥糊过绝不会倒地。 唐一鸣纵使见识再广,也不曾见过这样的阵势,那帮锦衣卫更是不懂了。雅子来中国不多久,又主要是奔着做生意而来,自然也不明白这些人到底在干啥。 总之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十几秒钟,唐一鸣才以孤身犯险,欲以匹夫之力突破包围圈。 黑衣人黑得十分有性格,手中也是十分统一的长剑,在兵器上与唐一鸣相当,可是人数上便是占了大便宜了。 唐一鸣深知自己此去吉凶未定,不过最近自创出来的新的剑招倒可以试试。 之前这帮黑衣人是一个对战锦衣卫多个,现在是多个围攻他小唐一个,唐一鸣却不觉得有多么恐惧,因为他身板有限,也不够十几人合围一圈啊,所以说,这样大的战团对付处于包围圈的几个人来说是有一定的成效的,但是对于只有一个人的话,那就是杀鸡要用宰牛刀了。这筋骨也分不太清的说。 唐一鸣看他们将自己已经包围了,顿时身形飘逸而起,在半空中转了几圈。 这度是越来越快,期间凡是有剑往他身上送的都,莫名其妙地断了。 众人大惊,急忙退开身去。 唐一鸣也停了下来,得意地看着手中的剑。 那的确是一把宝剑! 第二百四十一章 抢人争功 果然不出唐一鸣所料,正在这个空当里,此地的锦衣卫番役们已经赶到了现场。当他们看清两方人马的服饰后自然是极端果断地选择了自己的阵营。 唐一鸣那边本来还有穿着黑衣的锦衣卫,不过在雅子搬救兵时就很聪明的全部脱掉了,因此辨认起来十分简单。 穿黑衣的肯定不是啥好东西,何况瞅着后头还有三辆囚车——这厮显然是来劫囚的主! 这下全部锦衣卫的人数加起来有黑衣人的三四倍之多。唐一鸣顿时放下心来,安心地退在一旁,思忖着这些人今儿个注定是交不了差了。 他嘴角浮现出一丝隐秘的笑容,此刻竟再也不是书生怯懦的气质了! 雅子经过刚才的激战,体力有些不支,一看到救兵心里可乐了。如今也很放心地在一旁补充水分。 黑衣贼人见情况跟预想中的战决差距很大,心里都在打着算盘该如何是好。 “兄弟们!直接劫囚车!”头目一号令,那些黑衣人有了共同的目标。 唐一鸣暗叫不好! “大家注意了,将囚车包围!防止歹人杀了那三个奸佞之徒!”唐一鸣着实很警惕,连这么隐晦的都能想到,真不可谓不心细。 雅子甩开喝水的皮囊,又想上阵,却被唐一鸣拉住了。 “现在人多,你再去可就是添乱了。”唐一鸣提了提手中的剑,觉得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些。 不过是小小的押送犯人回京都,怎么这一路还要生这么多变故。他显然是把自己家创造的“变故”也算了进去。 当初沈子成也肯定没有想到胡惟庸真的会派人来劫囚,这才想着要嫁祸给他,谁知现在事情就如一团乱麻,越来越难以理清。 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们不需要演戏了,直接将这伙人一网打尽,然后也可以参胡惟庸一本,算是立个小功——沈子成当初不就是这么打算的么? 如眼前这般包围囚车不是什么好主意,刚才他们使出那般怪异的阵法对付唐一鸣一个人是无效的,但是对于眼前这一班功力只有唐一鸣三成的锦衣卫显然是绰绰有余。 唐一鸣急忙赶到后方,将囚车周围只分布四人,其余人等挡在囚车前面,并不十分集中,也正是这样,黑衣人的阵法没有办法使出来。这个包围圈太大,而他们不过才十几人而已。 黑衣人一个接一个传话,似乎并不想被锦衣卫们知道他们的策略。 唐一鸣也不是呆傻的主,趁着他们传话分神的时候他摆了摆手,一小队锦衣卫已经冲了上去。 奇怪的是,这帮黑衣人的身形慢了下来,也许是之前的激战叫众人都体力不支,锦衣卫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唐一鸣这种身体底子算得上不错的人才觉得有些怪异。 黑衣人此时有些团结一心的意味,可是战斗力却不如刚才的分散打斗。锦衣卫越打越欢,大有不肯放手之意,哪里还有刚才那般萎靡的姿态! 打铁要趁热!唐一鸣跟本地的锦衣卫协商了一下,他们也分了一半的人加入战团,情形一时之间对锦衣卫十分有利。 不过更奇怪的是,自本地锦衣卫加入战团以后,那劫囚的正主倒似不敢恋战,步法身形都躲躲闪闪。若说其中有一两人惧怕他们人多势众倒还有情可缘,怪就怪在所有人几乎是商量好的,纷纷作出疲累状。 有几个贼人竟然还溜了。 唐一鸣这一身冷汗才将将去掉,暂且放下心来。眼睛瞟向囚车周围似乎也没有什么异状。 打到后来,锦衣卫凭着这人数优势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顺便抓了几个俘虏。 这个时代可没有啥优待战俘一说,锦衣卫一干人等不少吃了他们的亏,于是推推攘攘中难免踹上几脚解解恨。 唐一鸣倒不怎么在意,谁让这一伙人害他们受惊了!不过他没有忘记说:“大家看看他们口中是否含有毒物!” 一共抓到三个战俘,到跟囚车里那人渣的数量十分吻合。 唐一鸣不敢将这路上的变故隐瞒,于是派了两名锦衣卫作传信官,快马加鞭地将此行至半路的状况简单地写了一封书信,向沈子成汇报是也。 此刻沈子成正在山西太原享受被人伺候的美好时光,压根没有想到自己安排的劫囚的一点都不专业,几乎没有派到什么用场。 而看了书信之后,他不禁开始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如果说是胡惟庸派人劫囚的话,道义上是应该的——毕竟那三人帮了老胡不少地方,再加上唐一鸣信中描述的黑衣人的身手也让沈子成深深相信肯定是老胡的座下才有那么多顶级的精英。 想他沈子成商场官场也有些时日,身边也才唐一鸣与新佑卫门两员可以依托的大将,那十几个黑衣人定是长久积累的结果,而且老胡也不会让保护自己的一干人等倾巢而出啊! 但是,如果真的是胡惟庸做的,那就真的太不可思议了。谁都知道这三人已经被审问出是他指使的,他还傻不拉叽地派人劫囚,真是嫌身上的脏水还不够少。 沈子成在一旁愁眉不展,大病未愈的苏坦妹自然也开心不起来,原想为沈子成分忧,可是在官场奸计上她可真是有心无力,还不如作几诗比较简单。 沈子成沉思了一会儿,提笔回了一封信,命那两个锦衣卫按原路赶到唐一鸣那里。说唐一鸣看到自己的信自然便明白怎么做了。 话说唐一鸣不日便收到了沈子成的信。 信中只一句话:“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唐一鸣愣住了。 他把送信的二人叫来一问,都说沈大人说了,只要他看了,就懂了。 唐一鸣真的恨自己没有多生一个脑袋少长一张嘴,平时有事没事干嘛将孔孟二位爷爷的话挂在嘴边,这下可好,算是惹祸上身了。 他顿时没了主意,急忙派人叫来雅子,让她也给琢磨着这是什么意思。 “沈子成这是要提醒你不要做一个不仁不义之人啊!”雅子拿着信笺,一眼望去,仿佛猜透了这么简短的信是什么意思。 唐一鸣皱着眉头,他要的是引申意啊引申意,这面子上谁不懂啊! “你还是一边玩去吧!”他不满地嘟哝了一声。好歹自己也是个书生,虽然带了些武官的气息倒还不至于忘本。何况,沈子成这番话正是对他说的,自然只有他能琢磨出他的意思——怕只怕等自己琢磨出来了,事情就黄了。 “难道沈大人是让我坚守自己之前对他的诺言?”半天以后,他终于想起自己曾经拍拍胸脯借孔孟爷爷的话向沈子成保证过了。 如果今天把这到手的人质给拱手让给了本地的锦衣卫,他们岂不是白白吃了一个哑巴亏?更何况,如果本地锦衣卫想要插手此事,唐一鸣他们还真不好来强硬地说就不让你们管。 若真的是他想的这样,那沈子成的意思大约是不要在此地久留,反正已经有了认证证明确实有人来劫囚,而劫囚者的一切矛头都指向胡惟庸。 想来胡惟庸身边拿钱办事的主儿还很多,他若逗留在这里,到时弄假成真弄丢了人犯可真的要考虑一下自己的脑袋了。他不自觉地摸摸脖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这时,三个奸臣和三个贼人享受了同样的待遇——蹲县衙大牢里。 只不过那奸臣还好生坐着,贼人却差不多被扒了一层皮。锦衣卫的酷刑大家之前已经接触过了,而这一帮人怕是比沈子成还毒辣上几倍。 唐一鸣抱着一壶好酒,到了县衙大牢。 “兄弟们辛苦了,坐下来喝杯酒暖暖身吧!”唐一鸣对着一名县衙牢头说。 县衙牢头及几个衙役是奉了锦衣卫的命令在此看管人犯以及逼供的,说这夜晚吧,温度还真的比白天低了不是一点。虽然不至于寒冷,但是审问犯人是一件辛苦差事。 牢头看了唐一鸣一眼,脚步却动都没有动。 唐一鸣知道他这是有顾虑,生怕人犯有了什么差池。 “牢头大哥你放心,这酒绝对没有问题。”说着唐一鸣端着酒缸就喝了一口,喝完摸摸嘴,还冲着他们一笑,接着又说,“这几个人都是劫囚的要犯,要不是当地的锦衣卫大哥的帮忙,咱这今天项上人头怕是不保了,因此买些小酒小菜权当感谢。牢头大哥不妨到一旁休憩一番,听听我们审问犯人,也无关看守之责。” 牢头这么一听,还真的有些放心了。他只喝一点酒,又不离开,何况对方又是锦衣卫,想必不会做不要脑袋的事情吧。 他这么一想,带着两三个衙役在旁边开了一桌,小酒小菜的好生吃着喝着。 唐一鸣这番晚上出行只带了等会儿充作打手的人,其余的人都安排在县衙附近的客栈,雅子也显然不在这打手之列。 而他不让牢头和衙役出去也是想要利用他们一番。今天就算是屈打成招也得问出个所以然来,他们期待的答案正是胡惟庸三个字。 只要那三个贼人脱口说出这三个字,他们的性命他唐一鸣就不用去管了,还是尽早进京复命。所以他计划今晚就问出结果,免得夜长梦多将这到手的功劳拱手送了别人。 打定主意,鞭子上手,抽人去也。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大刑伺候 据明史记载,锦衣卫常用的刑具有十八套,比如夹棍,脑箍啥的,还有拦马棍,钉指等等。一般被锦衣卫抓着的人,十八样东东都得体验一下滋味,这一套刑过去,人也就剩下一口气了——却还得苟延残喘地活着,求生,到底是人的本能。 眼前这黑衣人被扒了头巾,长得倒没有歪鼻子少眼睛,眼神也很是坚毅。而且当看到唐一鸣手中的鞭子时,更是冷哼一声。 唐一鸣却想,你再笑啊,等会儿就笑不出来,你以为这鞭子就是鞭子么! 唐一鸣先不抽他,而是将鞭子放置在火盆上像是烧烤一般。奇的是这鞭子丝毫没有事情,不消片刻,鞭子竟然红了!原来这鞭子是铁打的。 这条鞭子制作工艺很是复杂,又要制作到程度跟普通的鞭子柔软度类似,又需要韧性很强,还必须经严寒酷暑考验,方成为唐一鸣手中之物。 一经火烤,要是触及到肉,那可真是完美的了。 黑衣人眼神一凛,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刑具,是以初见时大惊,不过细想一下,也不过和烙铁有同样的功效。忍着痛,还是可以撑过去。 唐一鸣提起滚热到红的铁鞭,提到一个同僚面前,斜睨了黑衣人一眼,淡淡地说:“王兄弟可知道这是何种刑具。” 王兄弟摇摇头:“小人孤陋寡闻,还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唐一鸣得意地一笑:“这可是锻造了三年的铁鞭,近日才打造完成。要知道,这鞭子一旦着火,可是不仅能灼伤肌肤,甚至还能着起火来。” 说着,唐一鸣将铁鞭一甩甩到了旁边搭的绑犯人受刑的木架子上,就那么一瞬间,木头上起了火星,竟然着起小火来。唐一鸣从旁边掬了一捧冷烙铁的水往木架子上这么一摔,刺啦一声,火给扑灭了。 王兄弟暗暗称奇,连那黑衣人都不禁有些好奇,可是一想到这种东西若是用到自己身上,那皮肉伤痛难免,搞不好还伤及骨头。 唐一鸣将铁鞭子放置在一旁,也不去管黑衣人有什么反应。倒是一转手,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根动物羽毛。 这个倒是常见的刑具,专门挠犯人脚底使用,让人哭笑不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乃排名十分靠前的变态刑具。 唐一鸣饶有兴趣地看了黑衣人一眼,黑衣人暗暗瑟索,却想着,若是自己咬咬牙,倒可能撑得过去。 “这个是小角色。”唐一鸣举着羽毛对王兄弟说。 王兄弟点点头,若是这玩意用在他身上,他搞不好连自己小时候很晚还尿床的事情都要说出来了。小归小啊,用处自是妙极,不让人受到皮肉的伤痛,却实在是一种精神的折磨。 “我还有大家伙呢。你们等着啊。”这句话却是对所有人说的。 唐一鸣移步牢门口,对着外面说道:“是时候抬进来了。” 不多时,三口大瓮便被放置在三名黑衣人面前。 “放心,今晚你们不会太痛苦的。”唐一鸣笑笑,又说,“我没有那么毒辣,三种刑具都要你们尝遍,今儿个我不用铁鞭,也不用鹅毛,我就用这三口大瓮。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既然三位着实想做仁义之士,唐某也不敢阻拦,不好挡了三位拜见圣人的道路。” 他一挥手,后面便来了六个锦衣卫。 他们用绳子将三个黑衣人捆扎妥当,然后站在一旁等候唐一鸣号施令。 唐一鸣向前走了两步,摸摸大瓮的边缘,然后抬头直视着其中一个黑衣人,淡淡地说:“不知道‘请君入瓮’这个故事诸位是否听说过。” 他眼神闪过一阵凌厉。 这些黑衣人都是有来头的,据唐一鸣所知,能在胡惟庸身边做事的一般都是文武双全的人。特别是他那一批死士,更是精英中的佼佼者。 所以请君入瓮这个故事,是个胡惟庸帐下的刺客都应该听说过。 千古第一女皇武则天那可是名人啊,这请君入瓮的刑罚追溯起来就不得不提起她。话说武则天旗下有二员大臣,周兴与来俊臣先生,这二厮本身就是以手段残忍出名。 狼狈为奸形容这二人一点都不为过。而每当这两人聚集在一起,无数残酷的刑罚就此诞生。为了试验这些刑罚到底是不是能给人带来某种变态的乐趣,他二人就不断地残害忠良。 忠良有什么办法呢,酷刑之下还不是屈打成招! 唐一鸣为了达到恐吓的效果,还亲自将这故事诉说一番。这个残忍地故事由他书生的嘴说起来还真的有些缓和气氛的作用。 “不过啊这周兴被告密谋反,武皇得知了此事,便派来俊臣前去审理。要知道周来二人素来关系交好,而来俊臣手下的酷刑周兴可是知道地一清二楚,没有什么恐吓意味。于是来俊臣就假意喝酒,问周兴道‘近来犯人对刑具不似以往那般惧怕,老兄可有何新法(囚多不承,当何为法)’?这周兴就说,‘我最近明了一种酷刑,抬一个大瓮,四周堆满烧红的炭火,把犯人置于其内,不怕他不招(此事易耳,取大瓮,以炭四周炙之,令囚入中,何事不承)’。” 唐一鸣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就算没有看过这故事的人都知道他接下来要干嘛了。 黑衣人露出一丝惧意。 “招是不招?”唐一鸣微笑地看着他问。 为的那个黑衣人咬咬牙,说道:“不招,就算你把我放火上烤了我也不招!” “嘴倒是硬,不过你倒是没有猜透本大爷的心理。”唐一鸣撇撇嘴,看来自己还得杀鸡儆猴,不然这帮黑衣人还真的不识好歹。 谁都知道他们是胡惟庸派来的,招一下会死啊!不过他们不招,正好试验一下改良产品。 唐一鸣冲着王兄弟说:“王兄弟,还麻烦你叫人去衙门井边打几桶水来,再出去买一些盐巴。” 众人都以为唐一鸣要用最原始的方法,即鞭子蘸了盐水抽打犯人。这也不过是痛楚而已。但是看到眼前的大瓮,倒有些明白唐一鸣的用意。 黑衣人急了,大叫道:“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不要在这磨叽。大丈夫不怕一刀结果性命!” 唐一鸣说:“是啊,你们是不怕一刀结果,就怕长久折磨,偏偏大爷今儿个找到了新的方法,不怕你们不供。不过若是你们眼下就肯供出主谋,我倒可以做主不让你们受这酷刑。” 黑衣人面面相觑,见其中一人咬咬牙,摇摇头。唐一鸣顿时明白这个算是这三人中的小头目了。 “看来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反正还有心思在这里等着,一时半刻不招没有关系,就怕到时你们忙不迭地要告诉大爷谁是主谋!”唐一鸣冷哼一声,见手下人基本将一切准备妥当,便退开身去。 他退了两步,对着众人指着右侧的黑衣人说:“把他给我抬下来!” 黑衣人现在是被捆绑地跟粽子似的,唐一鸣还要手下人将他的腿弯曲,然后三人合力将他放入大瓮内,只露出一个头来。 他知道,武功高强的人一般不会怕在开水里过一下手指什么的,但是这样从冷水开始煮起,等到人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唐一鸣就是想看看这帮强硬的人到底能挨到哪一步。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立马就送你归西!点火!”唐一鸣一声令下,手下的人便忙碌开了,点火添柴忙得不亦乐乎。 唐一鸣可是时刻注意着这三人脸部的微妙变化,再加上这样残忍地酷刑,就不信今晚真的拿不到证供。 那黑衣人竟然在入瓮之后还表现地如此从容,唐一鸣都不禁佩服起他来。但是为了拿到对己方有利的证供,也只能那么残忍。这个时代,谁软弱,谁就得滚蛋。 再说胡惟庸如此处心积虑得想除掉沈子成,若不是他身边护卫比较能干,都不知道死掉几次了。所以说,身为一个男人,就不能像个娘们一样心软。 由于水比较多,升温还是比较慢的,唐一鸣搬了个板凳就跟瓮里的黑衣人面对面坐着,而且微笑地看着他,看他能撑到几时。 黑衣人很是尴尬,被个大老爷们盯着,要多怪异有多怪异。而且随着水的升温,他又动弹不得,这表情可就非常丰富了。 他想,若是唐一鸣现在问他,他就假装犹豫一下然后回答了算了。谁知唐一鸣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在那等着他自己开口求饶。 周围的人都饶有兴趣地看着这边,连牢头与衙役都直往这边靠拢来。 水温渐渐热了起来,黑衣人额上也出了不少汗。 唐一鸣见时机已到,便说:“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你若再不供出幕后主谋,可别指望着我会放你出来。而且……” 他顿了一下,眼神瞄向仍然被绑在架子上的两人,悠悠地开口:“等会儿,你们可就有上好的汤水享用了。” 那两个黑衣人闻言一愣,十分恐惧。而在瓮中的黑衣人一听说这样急忙挣扎起来,要是真的被活活煮了他还无话可说,可是这唐一鸣竟狠辣到这种地步,竟然要将他分食给他的同僚! 唐一鸣本是一书生,有一身好武艺也不会随意伤人,但是入了锦衣卫以后在耳濡目染之下难免学了一些阴毒的逼供招数。 现在看来,真是卓有成效。 “我招!我招!”黑衣人杀猪般地叫道。 唐一鸣面上一喜,命人将周围的柴火挪开,并将黑衣人从瓮中捞出。这黑衣人已被惊吓得脸色惨白,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惊人证供 他不过是想从这些黑衣贼人口中得到“胡惟庸”三个字而已,却不曾想这还要他想出如此毒计对方才肯招认。该说他们骨头硬还是真的犯贱呢? 唐一鸣又喝了一口茶,其实审问不出来是很心慌的,因此喝了不少茶现下又想出去放水。他回头对王兄弟说了一声:“好生看守着,就先让他歇歇,给他一炷香时间想好怎么说。” 王兄弟点头称是,目送唐一鸣出去。 小唐一出去便松了一口气,这下他不再是不仁不义之人了……汗! 且说大牢内,那两个黑衣人也被吓得不轻,不过看到那主心骨到底是没有受到这样变态的刑罚,还是暗暗有些放心了。 只不过要他们招幕后主谋,他们又不是傻子。本来都可以咬舌自尽,谁知唐一鸣非但检查了他们口中有无毒药,还塞了一团又脏又臭的破布在他们嘴里,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这锦衣卫的手段他们算是见识到了,因此也不敢高兴地太早太过放肆。 唐一鸣徐徐走回了大牢,顺便抛了几个凌厉的眼神过去,又着实将黑衣人吓得不轻,这前戏做了那么多也早就够了,于是他便在大牢里审问起这刚从大瓮中起身的黑衣人。 在审问之前,他给了牢头和衙役几个碎银子,让他们上外头看着。而锦衣卫兄弟们,也只留下了一个王兄弟,其他人都守在牢门口。 话说这三个贼人呆的牢赫然是整个牢房最最阴暗最最潮湿,味道最最怪异之地。唐一鸣一眼挑中了这块地自然是看中了这里风水有够好,不怕他们不招! “想好没!”一切准备就绪,唐一鸣便冷冷地开口问道。 “是,是胡惟庸胡大人。”黑衣人算是见识唐一鸣书生脸下面的恶毒,也不敢作什么隐瞒,急忙说出了幕后黑手。 唐一鸣倒愣了一下,他原以为黑衣人还需要酝酿一番,没有想到答案就在嘴边,他都迫不及待说了出来。 人都是怕死的,就看你能不能找出他怕的什么死法。唐一鸣对症下药,算是找到了门路。不过这黑衣贼人回答得太过爽快,倒好生叫人怀疑。 唐一鸣淡淡道:“哦?可是当朝丞相胡惟庸?” “正是,正是……” “你倒是说说,胡惟庸大人交待了你们什么?”他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想法。 黑衣人额上渗出了一点汗:“这个,这个,小人也不过是胡大人帐下的一名小小的刺客,这一切也不过是我们老大布置的……” “看来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唐一鸣将鞭子甩地直响,不满意他的回答。 黑衣人脸颊惨白,却不肯再说什么。 唐一鸣想,这样一来,倒跟沈大人期待的答案一样,可是再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到底如何在这件事情参胡惟庸一本呢? 仔细一想,还是必须再问出点什么,否则这罪名倒像是自己人给胡乱安的。 “我也不多说什么了,王兄弟,继续烧水。”唐一鸣笔杆子一甩,状似轻松道。 黑衣人立马紧张起来,他以为只要说出了胡惟庸的大名,这锦衣卫的人必不敢拿他怎样,谁知锦衣卫小头目沈子成与当朝奸丞相梁子结得可深了。且不说派人刺杀一事,朝廷特别是皇帝为了安定江山社稷,现在可是对贪官污吏赶尽杀绝啊!沈子成要不是清楚这一点倒还真的不敢叫唐一鸣随意抹黑那胡惟庸。 出来不消半刻,黑衣人又被搬回了大瓮。不仅如此,唐一鸣还命令说另外两口大瓮也不能空着。似乎是要将这三人一同煮了炖汤喝。 这下另外两个被堵住了嘴的同志可是吓到半死,他们可是想说的,奈何口中的破布塞地可严实了,这下不是白白去送死,死得还很冤枉么? 唐一鸣似乎注意到这两人有话要说,便示意王兄弟将其中一人的口中的破布抽了出来。 那人先咳嗽了几声,贪婪地呼吸了几口,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唐一鸣,哀求着说:“这位锦衣卫大哥,饶小人一命吧。” 这身段这姿态,几乎要低到地下去了。 “那要看你有什么表示了。”唐一鸣微微一笑,一副一切好商量的表情。 “小人是奉胡惟庸大人之命前来截获这三个提举。胡大人说务必要将此三人救出,留着以后还有大用。于是便将此任务交付予我们刺客盟,命我等在黑森林中等候,务必将人犯劫出。”那人抖抖索索说道。 唐一鸣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胡惟庸要救这三人并不稀奇,怪就怪在他竟然能预测出锦衣卫一行人会走黑森林这条道。之前研究过地形,至少有三条道路通往京都,而为何胡惟庸如何神机妙算就偏偏知道了? “你们胡大人倒是一个先知嘛,竟然连我等取道何处都是了如指掌。”唐一鸣冷笑道,他便要看看这黑衣人如何自圆其说。 黑衣人这下缓过神来,不紧不慢地说:“胡大人交待我们刺客盟的事情我等从来不敢怠慢,因此盟主特地勘察了地势,取了四条锦衣卫可能会走的道,每处安排十几至二十人不等,以防万一。” 唐一鸣这才明白这胡惟庸可一点都不是吃素的,手下的那些人也必定是领钱做事——还多事送佛送到西的。不然又岂会留下来将主子出卖了呢? 不过四处都安排这么多人的话,就已经有百八十号人了,胡惟庸到底是否有这样的势力作这样的安排呢?而且刺客盟,哼哼,倒是真的没有听说过。唐一鸣转眼间脑子中已经闪过好几个想法。 总之,他对这件事还是持怀疑态度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台容易到手的供认反而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废话!难道刺客骗你还会说,对,我就是这么来骗你这傻子的。这就好比你出去买东西的时候还问店主这东西怎么样。 其实他问这句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一种无意识的重复罢了。虽有几分疑虑,但是会来劫囚的除了自己会做点手脚,几乎就是胡惟庸的人了。 “当然是真的!如果不是以这样的手段对付我们,我们是死都不会说的。”那黑衣人有些着急了,可能是害怕把他也给煮了,急忙争辩。 “出去把锦衣卫兄弟们都叫进来,将这三个绑到囚车上。我们暂且在这里歇息一晚上。”唐一鸣冲着王兄弟命令道。 王兄弟点点头,快步朝外面走去。 不一会儿牢房就显得有些拥挤了。唐一鸣以包围战术对付三个刺客,虽然他们都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但是如果一狠,那些绳子是奈何不了他们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率先一步离开牢房,站在牢门外等着兄弟们把这三人抬了出来。一切看似收拾妥当,他得去找个房间给沈子成写信去鸟。 突然在一个转头见,他看见那三个黑衣人都舒了一口气。这本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不过那小头头的笑容中带着一丝狡诈。唐一鸣顿时疑心大起,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绝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莫非,这是苦肉计? “放下他们!”唐一鸣疾步走过去,大吼一声,命令锦衣卫众兄弟即刻停止。 众人虽是疑惑,却还是乖乖地领命放人。不过这三个贼子命就不怎么好了,反正到他们下去的时候,是横着躺在地上。明显有人公报私仇摔了他们…… “看来大爷我今天还得连夜审你们这几个狡诈之徒!”唐一鸣怒喝,好好地晚上睡觉时间就这么被占用了,良辰美景奈何天! 有些人这就不明白了,刚刚不都审问出来了么?给的答案还十分满意,可是为何这小唐就这么不满了呢? 那三个黑衣人的惊恐状顿时又露了出来。 “再叫你们装!这次非煮了你们不可!”唐一鸣恶狠狠地说,敢骗他大爷,真的活腻歪了! 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刚刚脱离苦海抬出牢笼的几个人,又得回去担惊受怕了。 “我倒没有想到审你们这么麻烦,害我动用这么的刑具倒还是敢骗我。以为苦肉计我就瞧不出了么?”唐一鸣坐着,面前放着一张大张的宣纸,旁边有人给他磨墨。此番光景倒不知是为何。 柴火一堆接一堆地搬了进来,顷刻便堆满了角落。三口大瓮里面也装好了水,除了一口刚刚的温水还没有变冷,其他的可都是刚从井里打来的。这个天气泡井水里,感个冒算是小事,万一感冒了还没有药吃,那搞不好烧肺炎啥的统统来了,这三个人的后半生就很快完蛋了…… 二话不说,唐一鸣指着之前尝过涮火锅滋味的那人说:“把他烹了。” 众人得令合力将那人搬了进去。 那人出杀猪一般的叫声:“不要啊!你要问我们幕后主谋,我们都招了!为何还出尔反尔!” 唐一鸣却不管他在说什么,只是在宣纸上写着什么。 写了几句,又对旁边的人说:“倒盐巴。” 真的要煮了那人……其他两个黑衣人一看自己也快要被煮了,受了惊吓,一下子晕厥过去。 唐一鸣只是笑笑,却不叫手下人停手。 火势渐渐大了起来,水也差不多要翻滚了,那人终于吃不消了,虚弱地说:“是……是燕王……” 唐一鸣手中的狼毫掉了下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推波助澜,将计就计 快马再加三个鞭,鞭鞭催着回山西。 沈子成可谓是望眼欲穿,终于等来唐一鸣审问的结果,不过得到这个结果之后,他显然是愣了。 那黑衣人真的被唐一鸣活活煮熟了,不少在场的人将隔夜的饭都吐了出来。这小唐心狠手辣可见一斑。 沈子成倒无所谓唐一鸣用的什么极刑,反正他要的只是一个结果。只不过这结果,还真的不像是什么结果。 唐一鸣信中说,在那两个黑衣人醒过来以后,他又逼供了一番,证实他们真的是燕王派来的人。而那个什么胡惟庸的刺客盟,却是完全捏造出来的。 这下这前因后果算是清楚了。沈子成自己派人装成胡惟庸的手下劫囚,出了点小岔子,然后押送人犯的车队又遇上了燕王朱棣派来伪装成胡惟庸劫囚的人,然后使了点计谋给他们抓到?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沈子成脑子还在缓慢地运转,不明白朱棣这番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明明答应了他要助他一臂之力的么?为何他还来插手一把自己的事情。 难道朱棣这厮也想要扳倒胡惟庸那贪官? 他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形,却还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苏坦妹大伤未愈,不过现下已能下床走动两步了,于是刚走到堂屋,便看见愁眉不展的沈子成,心里不禁有些慌乱。 “子成,你这是怎么了?”苏坦妹小手轻抚他额头,也没有烧啊,怎么就愣在那边了? 沈子成却还在想,燕王朱棣现在也算是他的好朋友了吧,怎么能出这样的主意坑害他呢?不过一想到朱棣这次是嫁祸给老胡的,他也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抬起头,看见苏坦妹,一惊:“你怎么出来了?你大伤未愈,怎能随意出来走动!” 苏坦妹见沈子成这样关心自己,心里不禁一甜,娇嗔道:“不碍事,只是有些疼痛,并不妨碍走动。我且看你愁眉不展,是所为何事?” 沈子成与苏坦妹的关系已不同往日,迟早会把她收入罗帐中,于是思量着便将这件事告诉了苏坦妹。 虽说女儿家不谈政事,可是苏坦妹今时不同往日,不仅仅只是苏州的一个才女,不仅仅是许多大官之女的手帕之交,现下她可是皇帝的义女啊! “虽说燕王这样意在帮我们找到打击胡惟庸的有力证据,可是现在被唐一鸣这个心细如的人看出了端倪,眼下都已经把燕王的人给烹了,你说接下去该怎么办呢?”沈子成不禁忧虑起来。 “烹了?这是怎么回事!”苏坦妹大惊,用刑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唐一鸣研究出一种新的逼供方法,初试了一下,果然成效很显著。”沈子成也明白这不是炫耀刑具的时候,可是还是忍不住有些自豪,只不过烹错了人有些尴尬罢了。 苏坦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还笑得出来。依我之见,这燕王此番劫囚便是为了嫁祸于胡惟庸,意在帮你的忙。他倒是与你想到一处去了,不过唐一鸣的思虑过多,这才酿成了祸事。” 沈子成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眉头又皱了起来,照如此一说,岂不是这责任就落在了唐一鸣的细心上? 唐一鸣可是他手下第一员大将,当初兰溪会时便得到了唐一鸣的支持,眼下要真的失去他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不如,将计就计? 沈子成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看苏坦妹,淡淡地说:“我想出了一个法子,你听听是否可行。” 苏坦妹应允。 “前几日晋王曾来府上说要市舶提举司提举朱紫衣这个人,我当时态度比较强硬没有交人出去。你看我们这次且将这祸事推往晋王身上可好?”沈子成虽是商量的语气,可是他主意也已经定了下来。他只是将这件事告知苏坦妹,并没有期盼她能提供出什么好的办法。 苏坦妹略一思索,觉得这方法可行,便点了点头。 沈子成见她肯,于是要她进入内堂仍去床上歇着。她也点头喏了。 沈子成急忙写了一封信,使人快马送给正在等候的唐一鸣,信中如此这般,可比上一次内容丰富了许多。 唐一鸣拆信的时候手几乎都有些颤抖,想起上次信里只八个大字就叫人很心慌。 不过这次却是一封很详细的信。沈子成先将其中的利害关系一一讲明,便吓了唐一鸣一跳,不过随后又如此这般地嘱咐。唐一鸣算是明白了沈子成的计谋,微微点着头,之前吓出来的眉头也渐渐散去。 守得云开见月明啊!他心里高兴起来,自然办事更利索了。 远在山西太原的沈子成自然是与唐一鸣同步进行的。他自认为自己的那份策划可谓是古代策划的典范,顺水推舟毫不费力。 这样的污水若是能泼到晋王身上可谓是一举数得,先,不得罪燕王了,然后晋王要倒霉了,最后,幕后黑手还是胡惟庸——果然是没有逃离他们的初衷啊! 先,手下的锦衣卫还有几个比较能干的,先去了山西晋王府上送了拜帖,表明他沈子成将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去找他晋王有事商量。而在拜帖中并未讲明所谈何事。 这不过是留下了一个噱头,但是他知道晋王一定会上钩的,之前他朱棢过来不就是想从他身上捞点好处么。他敢断定,这次晋王还是会这么想。 然后带上参与审问锦衣卫的两个认证,加上新佑卫门在一旁作护卫。沈子成也算有理有据有后台地去找晋王“算账”了。 “小臣参见晋王。”沈子成躬身施礼。 晋王斜睨着眼睛,很是不爽,上次被沈子成摆了一道郁闷地回来莫名其妙就生了一场病,隔了两三天才好的。沈子成送的人参要是派上用场了。 “你又来做什么?”晋王对劫囚的事情一无所知,目前这件事也是在保密当中。 沈子成却故作惊讶:“怎么晋王反倒问起小臣来了?” 晋王一听大事不妙,这沈子成又捣鼓什么花样,他还真的不知情,而且也没有防备。他坐直了身体,态度这才认真起来,说:“愿闻其详。” “话说数天前我们锦衣卫抓的三个人犯在押送途中遭到了劫囚,晋王难道不知此事。”沈子成饶有兴趣地看着晋王的表情,就是呀冤枉他,所以戏么还是做地很彻底的。 以假乱真,只要他说到自己都信了,就不信不能将这污水泼到晋王身上,让他与胡惟庸窝里反啊窝里反! 晋王大惊,劫持人犯可是重罪,何况这人犯还是要送给朱元璋去的,他如何敢劫囚?再说这沈子成又是从哪里听到风声是他做的? “本王倒真的不知此事,不知你为何认为是本王做的?”晋王有些不满。 “小臣并没有说是晋王做的,为何晋王就如何认为?难道这其中还真的有什么隐情?”有语言上的漏洞送过来不抓住的是十足的傻子,沈子成就很得意他连这个都能拿来作文章。 晋王额上渗出了一些汗,这可是天大的冤枉,要知道锦衣卫可是老朱为了天下吏治特意设立的机构,他要是被牵扯上了,将来即使太子朱标不幸身亡,这皇位也跟他朱棢没有什么瓜葛了…… “休得胡说!凡事都讲求一个证据,再说本王在此好好地做我的晋王,去劫囚做什么?本王又不是嫌命长!” 要说这晋王平时只是贪恋一些酒色财气,别的弊病倒没有什么。所以将这些枉法的事情安他头上,他怎么会认。 “证据,小臣手上倒是有一些。犹记得前些日子晋王前去小臣府上,欲命小臣将人犯朱紫衣放出来。敢情晋王还记得此事吧?”沈子成奸笑道。 朱棢一愣,他当时去要朱紫衣只是找个借口额点沈子成的钱,没有想到这便成了沈子成诬陷他的把柄。他又不能明说自己去寻着财路去的…… 于是,他便辩道:“是有此事,朱紫衣算是一个小小的皇亲,本王并不会因此而去劫囚。这等枉法的事情本王是坚决不会做的!” “小臣也信晋王不会作出此等恶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想来晋王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沈子成假意夸赞道。 晋王被沈子成这么一夸,顿时有些飘飘然起来。他特意挺直了身板,好似周围无数人在瞻仰他的容颜。 “不过。”沈子成打了一个转折,看着晋王的脸是否会青一块紫一块,“小臣可是找到了人证。” 在众多皇子中,晋王无疑是非常倒霉的,将来当不成皇帝不说,被封到山西这个连年和蒙古打仗的地方,想克扣一点军饷吧,打仗又不够用了,想讹些沈子成的钱财吧,又被他回绝了。眼下竟然还惹了这一身腥臭,真是天也没有作孽,自己也没有作孽,这孽债就自己找上门了。 沈子成转头冲着新佑卫门说:“将他们二人带进来。” 晋王可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不知道近来得罪了什么人,要把这劫囚的重罪硬安在他身上。 他可不就得罪了沈子成么?虽然没有被他讹去钱财,却也少了两株上好的人参,情何以堪,情何以堪那! 那两人倒也知趣,知道往地上一跪给晋王失礼。晋王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性可以以德报怨,因此也不让他们二人起身。 沈子成仿佛也不在意他对自己手下人的态度,只是对着这二人严苛地说:“把你们路上遇到的一切都给晋王讲一遍。” 于是其中一人便从出开始讲起,讲到黑森林中遭遇劫匪,讲到到了某个地界当地锦衣卫调动人手帮助抓人,又讲到对那几个黑衣人大刑逼供。 这人有会讲故事的功底,将事件描述地惊心动魄,堪比说书先生。 不过这故事的结尾自然是遭到了篡改,沈子成早就跟他们套好到时见了晋王怎么说了。 晋王越听眉头越皱,这污水,他要是想点滴不沾,那便是不可能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罪归原主,即日回京 “晋王,您看这个证据如何?”沈子成奸笑道。 晋王有些哑口无言,话都已经被沈子成抢光了,他说什么现在似乎已经不是重点。这沈子成可谓奸诈狡猾,他现在开口能说什么?难道真的傻到那个地步承认?又不是有病! “难道你真的以为这是本王做的?” “晋王您也听到了,是黑衣人这么说的。这么说吧,他们原本是想将这件事诬陷于胡惟庸胡大人,不过在极刑之下难免讲了真话——这才吐露了晋王您被牵扯其中。您想想,其中一个人已经被活活地烹煮了,他们还敢说假话么?”沈子成淡淡地分析道。 朱棢本来与胡惟庸其实算是一路货色,都不是什么好人,而且这二人无过节。沈子成这么做,也不过是叫晋王得罪了胡惟庸,还是将这一圈兜转到老胡身上。 这招可真是阴毒! “本王看是你们极刑之下他们不得不改口的!至于此事为何会牵扯到本王身上,本王还真是无从得知!”晋王极力否认。 沈子成却说:“那朱紫衣,不是皇室之人么?” “此人不过是父皇故人之子,现下犯了法,与我等有何关联?”晋王这才将自己完全撇除在外。 沈子成见再这样下去晋王难免恼火,自己也讨不到便宜,于是便顺水推舟。 他问道:“那依晋王高见,你看这伙人……” 晋王白了一眼:“你算算其中的利害关系,不就清楚了。何必来问本王——本王又怎么可能知道!” 沈子成见晋王不肯说出胡惟庸的名字,想了想,自己得换个方式问。 于是他又问:“那晋王看,这伙人会不会是胡大人的手下?” “你说是便是吧。” 晋王此时大概急于洗脱自己的嫌疑,也就不管沈子成口中的那位胡大人是如何权倾一时了。 沈子成一喜,作了个揖,大声说道:“多谢晋王提点!” 这次过来也不免带了两支上好的人参,不过这次可丝毫不亏。沈子成一想到若是把晋王也认为是胡惟庸干的这件事情传回京都,还指不定惹起什么风波呢。 唯一肯定的是,他和燕王是这次得利的渔翁! 而这傻不拉叽随便就被自己套了话的晋王,也活该他惹一屁股麻烦——不知道此事之后,胡惟庸的黑名单里是否又多了一个名字。 自然,晋王以后也是对他敬而远之,不然以后再来个什么事儿又指认到他岂不是很亏? 将这件事情处理妥当,沈子成提笔写了封信给唐一鸣,让他按照最初的计划押送人犯回京。这中间的曲折,他自然是叫他要想老朱好好表明,一来邀功,二来看能不能扳倒胡惟庸那个混账东西。 唐一鸣收到了信,便与雅子重新承担起押送人犯的职责。又许诺了当地锦衣卫一些好处,便启程回京了。 三个人犯坐在囚车里到时一路舒坦,可可怜那剩余的两个黑衣人,连日来并没有机会梳洗,并且就一直绑缚在马匹上,到颠簸路的时候,便开始咳嗽,直到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 唐一鸣自是不会去管人犯的死活。这个嫁祸的事件既然已经成功,他便不那么担忧了,一路上到开始与雅子说说笑笑,再不复当初那个迂腐的酸儒了。 “没有想到你们这京都可真算是繁华之地啊!”雅子骑着马一路观赏沿途风景。 实际上朱元璋这时还没有把抑制商人的政策去掉,城里生意人并不多,也算不上如何繁华。但是这天天气很好,街上的人不免多了起来。于是给人一种热闹的错觉。 特别是大家对囚车里的那些个犯人十分感兴趣,虽不清楚是什么来路,犯了什么事情,但还是捡了些烂菜叶坏鸡蛋给扔了上去。 爱看热闹本是人民大众的一般心理,也无可厚非。雅子却对此举甚是惊奇。 “这些人是在做什么?”雅子问道。 唐一鸣浅浅一笑:“这是贼人罪有应得,我们可不必多理。” 雅子撅着嘴,似是对唐一鸣的无可奉告不满。 唐一鸣见她似乎有些生气,便说:“这不过是我们中华大地的一些流传下来的民俗,自是与你家乡有些差别的。因此你也不必见怪。” 唐一鸣“民俗”这一说还真有几分道理,但凡我们看过的古装剧中,大多都有市井小民向囚车中的犯人仍菜叶之类的情节。雅子对于中国的国情还不甚熟悉。 经唐一鸣这一说,雅子便专心看起周围的风景来。明初的京都,有一些别样的风味。朱元璋一心想要治理好国家,于是布了许多的政策,多数实行下来还是比较有效的。虽不至于像书中描述的“夜不闭户”,不过治安之类的在白天倒真的不必担心。 进入了国家的心脏,唐一鸣的戒心便不那么重。一早派人去宫中通报,他们一行人则在驿站暂时安顿下来。 按照当时的官级品制,唐一鸣之流是无缘见到老朱的。他本一介布衣,名利也非那么重要,只是有些功名在身倒让他心生想见皇帝一面的念头。 而远从日本而来的雅子对这泱泱大国的主人很是好奇,掺杂着几丝敬佩,也对朱元璋的面貌十分向往。 宫里暂时没有传来什么消息,雅子便寻思着要出去玩玩。凭她一生武艺,倒没有人奈她如何。只是唐一鸣顾及到她毕竟是初来此地,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对新佑卫门还真是不怎么好交代。 于是,他便成了雅子上街游玩的陪客。 “诶你说你们这里热闹归热闹,可是真正买卖东西的并没有多少人啊。”雅子一边走着,一边问他。 唐一鸣摇摇头:“看来你对我们国家还真的很不了解,自古以来都是重农抑商,商者,奸也。我们的皇上不会容许这样的人太过于繁多,若不是平时自给自足的产物不够的话,也不会在近来放宽了对商人的政策。何况海禁新开,与周边国家商贸往来实在不是很多,这里又是京都重地,自不会如你所想。” 雅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对治国这样的大事件还是摸不到头脑,虽为日本国的公主,但对政事还真的了解不多。 雅子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幼稚,也就闭嘴不再说话。 唐一鸣却突然鸡婆起来,新佑卫门一直单恋雅子,可是雅子却没有什么反应,不如自己帮忙打探一番? “雅子,你长到这般年岁,可有意中人?”他这一问也十分直接。 幸亏雅子是外国来的,根本不在乎这些。 “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还喜欢我?”雅子白了他一眼。 唐一鸣马上涨红了脸,原本是为新佑卫门问的,这下雅子突然问向自己,叫他如何反应。男儿自是先立业再成家,他现在不过是锦衣卫芸芸众生之一员,还没有闯出个名头,自然不会去想这样的事情。 雅子见唐一鸣反应过度,不禁被他逗笑了。 而我们的小唐,却像吃瘪了一样,从此刻开始闭口不再说话,无论雅子问什么他都不回答。这一路好不尴尬! 雅子却很自得其乐,一边调侃唐一鸣,一边还在路边买些包子之类的小吃解解馋。 唐一鸣唯一负责的就是从口袋里面掏钱。 “你说,你们的皇帝长的是什么样子的?”雅子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唐一鸣也没有见过老朱,怎么知道他是圆是扁呢。 不过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我们不方便在外直接谈论皇上的相貌。” “这有什么啊。难不成他多长了一只眼睛?或者耳朵?”雅子嗤嗤地笑了起来,毫无顾忌。 唐一鸣赶紧捂住了她的嘴:“这话不可随意说,当心项上人头!” 这倒也是,现在的朱元璋就跟圣人似的,随意的言论就好像是对他的亵渎,现在锦衣卫成立了可作圣听,他们可不能从内部先反了起来。 雅子白了他一眼:“书生,迂腐。” 唐一鸣又何尝不好奇,只是他这样职位的人怎么可能见到皇帝呢! 其实历史上,据说朱元璋长得尖嘴猴腮,面目极丑。这也只怕是谣传,但是老师说过,他胳膊可长了,据说就这样垂着,可到膝盖。这可不是长臂猿么? 何况,老师还说,历史上有一个规律,当过皇帝的多是臂长之人。我们也好明白为啥长臂猿中还有王的存在,咱人类早就没有这一个职位了。原来,是进化的结果…… 在外头逛了一日,除了感觉京都的治安良好,人民和平,倒没有了别的收获。 晚上回去还要更加小心地看守犯人,这到了京都,虽离老朱很近,不过离胡惟庸算是更近了,万一这真的胡惟庸来一次劫囚,他们这一路可真的是多灾多难。需感慨生不逢时! 那两个黑衣人倒被放了下来,只是还是捆在了驿站内堂的柱子上。任何人到里面去的时候必会对他们二人多投两枚卫生球……自作孽,不可活。 唐一鸣将这一日在京都的作为都记录了下来,准备择日与沈子成寒暄之时可派上用场。 这京都的效率倒也蛮快的,一日过去,宫里就来人要提人犯。顺便带来了一个让唐一鸣振奋的消息——皇帝要召见他们! 雅子也十分想要凑这个热闹,唐一鸣怕海禁才开,老朱对日本人还有顾忌,便要求她换上锦衣卫的服饰。 她一身男装的行头倒也英姿飒爽。 一干人等稍作歇息便准备不日面圣。 第二百四十六章 圣颜之前欲倒胡 南京这个六朝古都(此时应该叫应天),果然是风光无限,虽然在这里的好几个国家灭亡地都挺惨的,可是这个古地名算是定了下来。 唐一鸣有幸面圣,不过是因着沈子成的面子。他威风凛凛地走在众锦衣卫之前,带领这一队人马。 雅子在队伍里面有些不安与兴奋,她不断地想着这明朝的皇帝与日本的天皇有何区别。 经过几座宫殿几座桥,终于到了朱元璋的朝堂。 这次老朱亲自审理此案,却算是半公开半秘密进行的。殿上除了一干人犯与唐一鸣锦衣卫等人,其他大臣均不在场。 胡惟庸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在往宫里赶来。 唐一鸣则是在见识了朱元璋的面貌之后仍能很正常地开口说话。语气中没有慌乱,也没有语无伦次。 朱元璋自是没有像史书中描述地那么恐惧。可是此时面对着十分严肃的事情,他也比较严肃。 “皇上,此三人经过沈大人的亲自审问,已经全部招供。”唐一鸣汇报了他们审问的情况。 朱元璋点点头,眼神威严地看向堂下跪地低低的三人。 “尔等身为一朝之官,食君俸禄,却不能摒除贪婪之弊病。这到底是为何!”他怒喝一声。 自从沈子成提出要增加赋税,多俸禄给官员,这贪污之事已经好转了许多。没有想到就这三个提举还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继续干这种勾当。 朱紫衣仗着姓朱,倒不似刚才那么胆怯,他理理声音说道:“回皇上,我等也实在是穷困潦倒无以为生啊!上级官员下访,还有辖区内若是有了天灾**,这点俸禄倒是真的不够了。” “听汝此言,倒是为了百姓?”朱元璋不信他们这班人有这么高尚,不过还是要看看他们不要脸到什么地步。 朱紫衣闻言一惊,怯懦地说:“这……这……” 其实半毛钱都没有花在一群贱民身上的道理,这便是这三位提举的真实想法。不过现在面对朱元璋的问题,他们真的是没有办法回答。一说话,别人就听出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朱紫衣倒识相,这啥两声憋不出个屁来,也便闭了口。 “你说你们锦衣卫审出了什么东西。”朱元璋转而又看向唐一鸣,态度稍稍缓和了一些。 真是个变色龙! 唐一鸣想要据实以报,不过看看周围闲杂人似乎还是多了一些。特别是旁边的宦官搞不好是要坏事的。 他便说:“此事兹事体大,还望皇上屏退左右。” 朱元璋一挥手,太监宫女就都退下了,锦衣卫也只剩下了唐一鸣和几个看守着人犯的。 唐一鸣上前一步跪下:“回禀皇上,据三人招供,他们贪污乃是证据确凿,其中牵扯范围甚广。甚至,还有朝中权贵!” “哦,倒不知是哪位权贵如此放肆!”朱元璋一脸好奇。 唐一鸣抬头看了朱元璋一眼,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唐一鸣这才低头说道:“正是当朝丞相胡惟庸胡大人!” 唐一鸣略去了之前老胡派杀手的事情,只是将这三人的供词呈给朱元璋看。朱元璋沉吟半晌,表情变换了几次,叫人琢磨不透。 朱元璋突然回到了自己的龙椅上,然后对着朝堂下说:“此三人犯贪污之重罪,按照律法,贪污过六十两即可处以剥皮之刑,这三人理应够了极刑了!” 三人顿显惊慌,几乎都激动地晕了过去。而唐一鸣面上则是十分喜悦,命众锦衣卫按住那激动的三人。唯一的遗憾啊,沈子成想要动摇胡惟庸几乎是不怎么可能了。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不曾想那朱紫衣竟然异常激动,他不由地挣扎着站起来吼道:“皇上,皇上,家父乃皇上儿时的玩伴啊!” 之前晋王去沈子成跟前讨要朱紫衣的时候唐一鸣便晓得这姓朱的与皇家有些关系,没有想到这严肃的朝堂之上他就这样叫了起来。 万一老朱念及旧情的话,那这趟忙活下来岂不是功亏一篑? 他正要说话,却听朱元璋说:“哦,不知你父亲是何人?” 朱紫衣挣脱锦衣卫的压制,跪下来惊喜道:“家父是朱大常啊!” 朱元璋一下子想起来了,那可是一段最不堪回的时光,那时他在地主家放牛,那朱大常时常来找他的麻烦,有次竟害他把小牛弄丢了,害他得了一顿毒打,几乎半个月没法下地。 后来年岁稍微长了一些,他跟朱大常的关系倒好了一些,只不过这朱大常没有什么出息,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丢人事儿,也把他拉去充数壮胆。 “原来是大常。”朱元璋点点头,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 唐一鸣一听天下还真有人叫“猪大肠”这样搞笑的名字,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现在心里也是五味陈杂,不想让自己一路的劳苦就毁在了什么动物内脏上…… 朱紫衣见自己说了话起了点效果,又马上添油加醋:“家父现仍健在,时常提起皇上,甚是怀念儿时时光。他说过他跟皇上从小便是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有一回皇上丢了牛,还是家父给帮忙找了回来。也曾说过皇上的身姿甚是英勇,在去王二狗家偷鸡蛋时身手不凡……” “住口!”朱元璋大怒,他肚量比较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眼前这小子还不知好歹,尽提他儿时糗事,是个人都会生气地。 “皇上!家父最近有想要见皇上一面的想法……” “拖下去,即刻砍了,休得延误!”朱元璋怒了,飙了。眼前这蹄子真太不知好歹了。 不过唐一鸣他们听说了皇帝小时候的丑事,自然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朱紫衣率先被拖了下去,朱元璋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于激动了,于是便缓缓地从龙座上走下朝堂。 他淡定地开口解释道:“这朱紫衣,朕不知何许人也。冒充皇亲国戚欲减免罪行本就是痴人说梦。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只是一介小人!” 看吧,世上有那么些啥子,套套关系就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真怀疑他当时那个提举是怎么做上去的。口才那么差,怎么贪污就这么在行! 唐一鸣他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皇帝都开了金口了,有谁有敢反驳呢? 朱元璋又看着堂下剩下的两人问道:“汝二人可还有何言语可辩驳?” 那二人一看朱紫衣的下场,哪里还敢多言,只求死个痛快。不要再像在沈子成那边受到那样残酷的折磨。 老朱一看这二人一心求死,便下令也推出去择日砍了。 却对胡惟庸闭口不谈半字。 唐一鸣来面圣之前沈子成已经写信叮嘱过了,这胡惟庸在明初可算是一个重臣,轻易动不得,朱元璋必是袒护之。让他不要再三提及这个名字,不然离死期也近了。 朱元璋一下子惩治了三个贪官污吏,心里那个爽啊,也想赏点东西给唐一鸣。于是又问道:“汝等此次功劳显著,不知可有何求?” 唐一鸣哪里敢要什么东西,只求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吧。老朱一下子砍了三个人,眼睛眨都不眨,真是伴君如伴虎,说错一句话写错一个字就等着死。 唐一鸣连忙说:“不敢不敢。” 朱元璋极喜欢谦逊的年轻人,于是便赏赐了黄金百两,另外赐了一幅字画命他带给沈子成。 唐一鸣自然是想飞快谢恩离去。 不过外头这时有个太监过来通报说:“丞相胡惟庸求见。” 这时的胡惟庸吧,可算是重量级人物,堪比清朝康熙年间的鳌拜,只不过这胡惟庸倒还没有鳌拜那么嚣张敢爬到皇帝的头上。 朱元璋很是郁闷,他原本主张把那三人杀了,就暂时不动胡惟庸了,现在他竟然直接找过来了,岂不是要在锦衣卫面前丢自己的脸? 自己包庇大臣已经是罪过了,这胡惟庸真他妈不识好歹。 老朱思索了片刻,还是挥了挥手,示意那太监宣胡惟庸进来。 老朱又想了一下,对着唐一鸣等人说:“尔等可退下。” 唐一鸣这时候倒不急着出去,他还想听听老胡那奸诈的人会怎么狡辩呢。谁知朱元璋并不给这个面子。只好拜了几拜,然后出去了。 迎面碰上的真是老胡,面目倒不可憎,只是心肠恁地歹毒。这一路,劫囚的人竟然都没有胡惟庸的踪影。可见他也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唐一鸣叹了一口气,以沈子成现在的地位只怕是撼动不了胡惟庸。 朱元璋却思量开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胡惟庸贪赃枉法了,前几次他已然留了一个心眼,这次本想,现在并不是动胡惟庸的时候,所以想把这件事情压下去,没有想到这胡惟庸还亲自找上门来,这是浪费了他一片苦心。 他又重新坐回龙椅上,接受匆匆赶来的老胡的朝拜。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胡惟庸一见老朱就急着朝前赶了几步跪倒在地。 “卿家免礼。”朱元璋手缓缓抬起,示意宦官赐张座给这个现在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胡惟庸倒丝毫不跟皇帝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要说从这面目上看胡惟庸是否是一个贪官倒很难说的,他贪是贪,偏偏人不胖。脸上也有了许多皱纹。 “卿家如此匆忙赶来,所为何事?”朱元璋这是明知故问。 胡惟庸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说道:“老臣听闻此次锦衣卫的沈大人抓了几个犯人途中遭到劫囚,却偏偏有人说是我胡惟庸干的!” 朱元璋一愣,刚才也没有细问劫囚的事情,倒是专门针对贪污犯法的去了。据唐一鸣说黑衣人确实是胡惟庸派来的贼人,极刑之下什么都招供了。 原本唐一鸣是想叫他难以姑息胡惟庸,不过他压了下去。若是胡惟庸够聪明,就不该来问这事。 皇帝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胡惟庸又说:“更有甚者,竟然指认我老胡是个贪官,刚刚砍头的那三个人犯也有人污蔑是老臣的帐下!” 朱元璋沉吟了一下,便开口问道:“朕只问卿家一句,传言可真实?” “绝无此事!” “那便罢了。砍了那三人朕已经无心追问其他的事情了。卿家若无别的事情便可退下了。”朱元璋摆明了是要包庇他,他很识相,也就很满意地走了。 看来这皇帝,还是有些不明世事。胡惟庸想。 第二百四十七章 叩边,军饷 “你们这皇帝果然很会装。”雅子一回来便大感慨。朱元璋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可是一流的,连对中国不甚了解雅子都明白了官场上的许多道理。 特别的一点是,日本的天皇这时候还是一个傀儡,就算是个国家代表,主要掌权的却还是幕府将军啥的。所以雅子即使贵为公主,却也只是体现在身份上。 像朱元璋这样掌握了实权还能将一切处理地游刃有余的,日本天皇是要很多很多年以后才有那个本事的。所以说,这小日本啊,展真的是不如咱滴。 唐一鸣一言不,他只是想着老朱为何不趁机将胡惟庸连根拔起。 “诶书生,你什么愣!我们可以回去交差了!”雅子收拾了一下行囊,就想出。 唐一鸣却动也不动,良久他才说:“我还是先写封信给大人,看他怎么说。” “他只是叫你有可能的话扳倒那个胡什么的,又没有讲不能完成就不许回去!”雅子不满地说,离开山西那么久,在京都里事事受到牵制,她很是不满。 唐一鸣还要再说什么,却突然接到了沈子成的信。 山西打仗了。 “这蒙古鞑子已然叩边,虽然一时未至山西,但还是需要小心谨慎,加以防范。”沈子成坐在前厅,最近闲来无事,却突然听闻蒙古人打过来了,还是需要实现打个预防针。 他现在是个官,家里又经商,一旦动乱,势必会牵扯到自家利益。刚来山西,这边的生意还没有做起来,竟然就要给战乱所破坏,自己还想赚尽全国各地的钱呢。看来这个短期内是无法实现的。 其次要考虑的就是这次领兵打仗去的是晋王,虽说这晋王也有些出息,沈子成却不敢亲信。 蒙古鞑子叩边显然是历史遗留问题,打起仗来这些明初的将士们难免要吃亏——蒙古人擅骑射。 晋王却是不负众望,又找上沈子成来了。 沈子成想,他怎么就招惹上这块牛皮糖甩都甩不掉了呢? 晋王朱棢这次前来一丝架子都没有,只是很平静地坐在了沈家府上的上位,淡淡问沈子成:“沈大人近日可安好?” 自从上次劫囚事件以后,沈子成以为他不敢再来招惹自己,没有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又来了,脸皮可堪比城墙。 “托王爷的福,近日闲来无事,更无人随意找小臣麻烦,小臣这日子可算舒坦。”沈子成不卑不亢道,语气中却夹杂了一丝讽刺的意味。 晋王略显尴尬,却还是将自己的来意说明:“那便很好。本王今日前来,还真是有求于你。” 身为一个皇子,身为一个藩王,能说自己有求于人,大约是真的到极端的窘境了。沈子成也不打算嘲笑他,只在心里思量,要是他还是处处寻思着坑钱,他沈子成是绝对不允许的。 晋王见沈子成不搭话,很尴尬地咳了两声,硬着头皮说:“这蒙古鞑子不日便会接近边关,本王是想请你帮个忙,支援本王重修一下太原城,将来战事平定,这恩德,本王绝不敢忘。有本王一日,便有你飞黄腾达一天。” 沈子成本想说,我已经够飞黄腾达了,哪里需要依靠你。不过听他的意思,修太原城绝对不是一件坏事。 “不过这鞑子叩关,晋王不好好去训练将士,只修个城墙又有何用?”沈子成说。 晋王竟有一丝怯懦:“近年来一直坚持练兵,只为了内能抑制叛乱,外能御敌驱强。不过光有好的将士还是不够的,要是有朝一日蒙古人攻了进来,却仅仅因为城墙不够坚固而使我方兵败,那便是本王的罪过了。” 沈子成知道他是要钱的,那么多少他也会支援一点。只不过太多的他担负不起,而且虽然这些年在这个穿越后的国家混得不错,占据了半壁经济的江山,不过家底厚实一些也不会有人嫌多的吧。 转念一想,他今后在山西站稳脚跟还确实需要一个人相助,不然这人生地不熟,做什么生意,没有人罩着那是绝对不行的。他不由地有些心动。 朱棢却不知道他心思已经拐了几个弯儿,还以为他很犹豫。 于是他急忙说:“若是将来大获全胜,本王一定将沈大人的功德上报给父皇,让父皇好好嘉奖大人一番。以后沈大人有什么事情,尽可以来找本王!” “此话当真?”沈子成极喜欢他最后一句话,也就是说,之前的瓜葛可以在这一夕之间全部消弭,自己还能得到不少切实的好处。那么因为燕王而导致的他与晋王的不合,都可以这么算了。 “自然是真的!大人可请今日在场的所有人作为认证,本王将来一定不会违反今日所作承诺,否则沈大人尽可以向父皇状告本王!”朱棢急忙表明自己的立场,信誓旦旦,十分可信。 可是,燕王朱棣并不见得喜欢沈子成与晋王搞到一块儿。毕竟燕王就藩的话,还需要沈子成,若是这时传出沈子成对晋王大力支持的话,只怕事情要坏掉的。 沈子成沉思了一会儿,面上也不露喜色,只是语气极淡地说道:“还请晋王宽限几日,容小臣想个清楚。毕竟小臣初来太原,这财物之事也不是那么易取。且商人重利,还请晋王见谅。” 沈子成倒将自己的立场说了个明白,晋王听说有戏,也就不那么逼得急了。不过这打仗可能就是几秒钟就决定的事情,蒙古人已经在边关徘徊了几日了,说不定这几天仗就打了起来。到时候总不能一边修城墙,一边打仗吧…… 晋王说:“须知这时日着实紧迫,战事一触即,还望大人尽快考虑清楚。” 沈子成想了一下,说:“不如以三日为限,三日后小臣亲自上晋王府上说出决定。绝不食言,还请晋王放心。” 为今之计,也只好一个等字。晋王想了想,到底是点头同意了。 沈子成知道自己三日后必会答应晋王,只是他需要这三天找出一些理由叫朱棣相信他并没有异心。要知道这朱棣可是深得朱元璋的遗传,疑心病重,且暴虐。要是得罪了他,只怕自己明出来的刑罚可就都用到自己身上来了。 这么想着,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急忙提笔疾书,写了封信加急送到了唐一鸣处,叫他分秒不得耽搁,即刻回到太原,商议计谋。 唐一鸣日赶夜赶,也不过一日的功夫就到了太原。一路风尘仆仆,下了马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直接去找沈子成。 “沈大人,这山西会战关你什么事情,又关我们锦衣卫什么事。”唐一鸣聪明是聪明,但是参不透其中的奥妙,这也是为什么沈子成的官位比他大那么一些。 “总之这场战争咱们势必是要出些力的。” “可是,这应该是晋王的地盘。你要是帮了晋王,对燕王又是什么交待呢?”这点他倒是十分地清楚。 沈子成皱皱眉头说:“我这么急着叫你回来就是要商量这件事的。如果咱不事先跟燕王打个招呼,事后很可能被燕王视为反叛。以后就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何况沈子成知道最后还是朱棣做了皇帝,燕王此时也不过和他相当的年纪,不出意外他定可以活到那个时候,万一为了现在这么一点小破事而没命留下来花钱那岂不是亏大了? 唐一鸣叹了一口气:“沈大人,你一向很聪明,这么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事情呢?一个不好,将来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我何尝没有想到这一点,不然要你回来何用!”沈子成有些怒气,他要人想办法,而不是一味地责怪他。 其实唐一鸣倒不敢责怪他,只是他一介书生出生,对官场的那些事儿本来就不甚清楚,想办法这事可就有些麻烦。他是给急的。 晋王在自己府上可是坐立不安。三天,三天可以做很多事情,这沈子成怎么这么会拖呢?要知道时间不等人。 所幸探子来报,这蒙古鞑子只是在关外游走,倒不至于威胁山西的安全。要是给鞑子从山西打开了国门,那不仅仅是个悲剧啊,这大明正处于百态正兴的时代,要是来一场战争回到刚刚打下天下那阵子,这时局,恐怕又是变了一个样了。 “王爷莫要着急,这沈子成不是答应王爷三天必会来府上讲明么?”管家见晋王锁着眉头,不由上去安慰了他一句。 晋王挥挥手:“怎么不急,这他答应不答应还不是定数,又拖了三天。要是这法子不行,他当即告诉本王,本王便可另寻他路。他要是过了三天未至,或者三天他是来了,却告诉本王他无能为力,这又该如何!” 管家转了转眼珠,说道:“我看这沈子成倒是深谙为官之道,既然王爷已经答应了些许好处,他就不会不卖王爷这个面子。况且,这也实属为国出力,他做了自是没有坏事的。” 晋王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可惜他们都不是沈子成肚子里面的蛔虫,还真的不好猜测他的下一步行动。 又过了盏茶时间,晋王越想越不安,竟站了起来走来走去。 管家见眼前这个人转来转去也很心烦,于是想不如找件事情先吸引了这王爷的注意,免得仗还没打,这王府上下都被烦死了。 于是他又走上前去说道:“王爷这时候倒真的是有一个当务之急。” 晋王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期待他说出下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不动声色,便可出击 “若这沈子成真的答应了王爷,敢问王爷,接下来王爷是要做什么?”管家可真谓是循循善诱。 “自是找工匠商量修补太原城事宜。”晋王不耐烦地说。 管家却进一步说道:“正是这个!王爷你想,预期您在此烦恼沈子成到底会如何如何,还不如先去将后续事宜安排妥当。这样一来,沈子成若是答应,王爷便即刻动工,这不省了时间么?要是这沈子成真的不识好歹,王爷也还有时间重新想法子。您说是也不是?” 晋王一拍脑袋:“管家你还真提醒本王了!” 于是气氛变得轻松起来,晋王让管家找来自己的得力助手,商讨一下接下去的事情。 晋王倒真的不清楚沈子成是怎么想的,就连沈子成自己现在都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 唐一鸣提供了几个方案,但是都被他给否决了。 苏坦妹这两日身子又好了许多,于是便出来走动走动,看到沈子成又皱着眉头,像是谁欠了他几百担钱,很是心疼。 “子成,你还是在为晋王的那件事情困扰吗?”苏坦妹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子成抬头看到是自己的心爱之人,面色不禁和悦起来,淡淡说道:“还好吧。唐一鸣在想法子了。倒是你,身体不好不能随意出来走动,之前不都告诉过你了吗?” 苏坦妹心里愉悦,见沈子成又这么关心自己,面色更加红晕起来。沈子成看的心里一动,几乎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就实施狼的行为。 苏坦妹却清清嗓子道:“我倒有一个法子,你听听看是否可行。” 沈子成这才转换了正常的神色,抬起头说:“但说无妨。” 苏坦妹走了两步,这才缓缓说道:“以不变应万变。” 见沈子成面色有些疑惑,苏坦妹这才解释道:“你无非是怕燕王知道你在山西帮着晋王会对你不利。其实晋王找你又不是别的事情,而是谈到山西与蒙元的战争,这可是民族存亡攸关之事。若是这事还需要你事先跟燕王商议的话,一来未免显得你被燕王掣肘太深,二来,本来没有什么事情,被你这么一搅和,也势必会造出一些事端。” 苏坦妹这一分析,一旁的沈子成和唐一鸣都觉得十分有道理。 苏坦妹浅浅一笑:“你们商议具体事宜吧,我再回去好生歇着。若还是有什么麻烦,也可知会我一声。小妹虽不见得有何高见,但多一个人出出主意倒还是不错的。” 说完便转身走了。 沈子成心情豁然开朗,觉得连日来的烦恼一扫而空。看看外面的天色,突然问唐一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唐一鸣一抬头,忙拍着脑袋说:“三日之期到了!” 于是二人收拾了一番,便不紧不慢地朝着晋王府的方向策马而去,一路上还商量着到底要支援些晋王什么物资。 苏坦妹这招着实很厉害。沈子成作为一个穿越人,必不会沉没于历史的洪流中,他不能因为知道将来朱棣要当皇帝而抱着他大腿不放。也许,他还有能力改变历史。 如果一直在燕王的旗下,生死尚且未卜,又何谈将来。 熟读历史的仁兄们都是晓得的,朱棣那家伙实际上跟他老子是一般的,都是暴虐之徒。先说朱元璋,若不是有马皇后出言袒护了不少忠臣,这大明啊,搞不好没有谁可以用了。 而朱棣,真不愧是朱元璋的亲儿子,手段也是十分狠辣。沈子成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事事顾忌到燕王。 这次经苏坦妹一提醒,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观念需要改变一番。 不过眼下还是商量给晋王多少物资妥当。 “我看那,大人你出点银两就算是仁至义尽了,其他的一切晋王都可以自己忙活。”唐一鸣对晋王很是厌恶,也不想被他那样的人得去太多的钱财。 沈子成却摇摇头:“人人都趁战争的时候国难财,我沈子成虽不屑于干这样的事情,却也不能置身事外。这山西打仗,一个不好便会危及太原,我们算是举家迁往了太原。所以这也是危及我们家乡的事情。能支援自是要多出一点,钱财可挡灾,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是年纪轻轻命都没了,那留着钱又有何用。” 唐一鸣听了突觉惭愧,沈子成的形象突然更加高大了起来。这是忧国忧民的一个人啊! 他不说话了,静静听着沈子成怎么说。 “我倒是准备资助晋王一些军需物资。稍后就有得我们忙了,但是锦衣卫是玩玩不可出来经商的,所以这一切都以苏州沈家的名义进行,把我岳父和舅子也叫上。一些军需物资少不了要与山西的一些大商人会商,在边境之处交接的话路程来讲最为便利,不过安全就少了一些保障。” “这个简单,在我们锦衣卫中挑一些好手护送即可。这样既不沾经商之名,也保证了此行的安全。”唐一鸣说道。 沈子成点点头:“我刚刚说的只是其中的一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我们从长计议。也有很多锦衣卫兄弟这次要派到用场,不过,可能会担写风险……” 说到这里,沈子成抬眼看了看唐一鸣的表情。 唐一鸣急忙说:“我虽本是一介书生,但是大人既然提携了我,我必定不会怕担风险。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想必会有不少兄弟愿意参与其中。” 沈子成这才笑了:“那便是更好了。不过须记得,挑一些信得过的,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唐一鸣喏了。 看着离晋王府已然不远,前面竟然奔驰而来一辆马车,见到沈子成与唐一鸣,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敢问前面的是否是沈子成沈大人?”一老年男子从马车上下来高声问道。 沈子成一听是找自己的,急忙下马来。 “老人家可是晋王府上的?” “正是晋王府的管家。原来沈大人已经在路上了。晋王正在府上等着大人呢!” 沈子成答应一声,便与唐一鸣骑马疾驰往晋王府。 晋王是着实等地急了,这才派自己的管家出去寻沈子成去,这三日之期已到,要是让沈子成给躲了起来,自己之前做的那些准备工作岂不是白费? 他焦急地踱着步子,眼神还不行瞟向敞开的大门。 马蹄声响了起来,晋王几乎是迎出门去。 “本王望眼欲穿,总算盼来了沈大人!”晋王兴奋地说。 这几日来,他的姿态放得可真够低的。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想来着晋王也真是为了人民着想。 沈子成与唐一鸣下马施了礼,便急急进入堂屋,商量起修城事宜。 沈子成瞧了晋王一眼,尽量不去管他期待的眼神,镇定地开口道:“小臣回去思索了整整三日,作出了一下决断,不知晋王意下如何。” 晋王点点头,示意他讲下去。 “小臣身为锦衣卫督查风闻司同知,断然不可与经商扯上关系。因此此次对晋王乃至山西的资助,全部归于苏州沈家。小臣此次备了粮草二百石,银两八千,外加修城的瓦匠工人二百人。晋王且看如何。” 晋王一听,这手笔真是不小。沈子成果然不是什么小气之人,可是如果再能多得点好处自然是更好。晋王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只是既然这是沈子成最低的筹码,他还可以往上加一些。不加倒成了傻子。 于是朱棢面露难色。 沈子成只当离他的预期少了一些,不禁皱了皱眉头。虽然他准备给晋王讨价还价的余地,不代表晋王可以随意掠夺他人财物。 晋王开口道:“按理说沈大人着实出了血本,本王不该再提什么要求。只是这与蒙古战争,应是长期持久的战争。本王也找了山西其他几个大商家,他们也同意捐助一些,但是跟沈大人比起来自是不值一提。但是……” 晋王顿了一下,抬头看看沈子成的脸色,见他没有多大的变化,才接着说了下去。 “俗话说,大军未至,粮草先行,若是沈家多提供些粮草,本王自是感激不尽。” 晋王这说的也是实话,二百石粮食如果是放在一个普通人家,那也可以支持个年把的。只是给士兵们吃,几千几万人要不了多久就会消耗光了。 沈子成见这晋王倒也注意分寸,也就放宽了心,准备再多出一些。 晋王见嘴唇动了动,以为他不肯,急忙说:“若是沈大人有难处,本王自是不会多麻烦的。沈大人能做到如果,本王已是代表民众感激不尽!” 沈子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晋王将我沈子成想成了何许人也!小臣虽是之前被抄家,全无家底,不过这两年来沈家四处经商,多少有些财物。此时正值国家危难之际,我区区一个锦衣卫督查风闻司的同知,怎么能为了一家之利,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朱棢一听沈子成这么说,大约有戏,很期待地望着他。 沈子成喝了一口茶,这才说:“我愿再加一百石粮草,两千两银子。晋王意下如何?” 如此一来,沈子成便是捐了三百石粮草,一万两白银,外加工人两百个。叫晋王如何能不点头呢? 三百石粮草少是少了点,不过有了银子,什么买不到呢!晋王搓了搓手,之前准备的一切事宜都可以马上进行了。 沈子成突然又说:“押送军需物资的话,我看还需要用到我岳父家的打行,若是晋王应允放心,小臣还能额外助王爷一臂之力。” 晋王只会忙不迭地点头:“如此甚好,甚好!” 第二百四十九章 修筑城防,押送事宜 话说,晋王朱棢在山西就职期间一共做过一件好事,那便是重修了太原城。这不,钱粮才下来,他就效率奇高地将一切职务安排妥当。重修太原城事宜也风风火火地展开了。 沈子成派来的二百工人都是个个精挑细选,手脚快,且修葺质量极高。 晋王方面,则是把这件事交给了一个名叫谢成的人。 要说这谢成,原是朱元璋麾下的一员大将,随朱元璋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等老朱一统天下以后自然不能忘记了他的好处,于是封他为永平侯。也算是一个比较大的官了。 朱棢叫他过来帮忙当然不是让他贪赃枉法来的,而是这谢成十分有本事,对大兴土木之类的又懂得不少。 “永平侯,你且看这太原城该如何修葺?”晋王今日心情极好,便过来亲自过问这修葺之事。 谢成抱拳说道:“回禀晋王,这太原旧城乃是宋朝遗留下来的老旧建筑。面积狭小不说,这砖还是土砖泥墙,对稳固防守十分不利。依老臣拙见,这太原城应是半修半砌。” “哦,永平此言是何意?”晋王对这些事情自然是不懂的,于是疑惑地问。 要说这谢成讲话也实在在理,这太原城要是放到现代,随便来几场暴雨就悲剧了。所以他说的半修半砌其实是指将一些残破地不甚彻底的墙壁修补一番,而一些实在看不过眼的就得重新砌墙了。 谢成讲完,晋王算是明白,却微微皱了眉头。 “与蒙古战争可是一触即,要是本王在此大兴土木,难免会给鞑子可乘之机。如此,不妥。”朱棢摇摇头,算是不怎么赞同。 谢成又说:“要说老臣,早年也是打仗的好手,若是晋王放心,也可叫老臣带兵。” 朱棢这便是绝对不肯了。他别的不行,带兵打仗却算得上是绝活,这个功劳要是再给别人抢了,那在老朱心中更没有什么地位了。 朱元璋原本很是宠爱这个嫡三子,在晋王迁到山西任职时还特别将自己心爱的大厨送给了晋王。谁知这朱棢不识好歹,率性而为,半路就胡乱找借口随便打了那厨师一顿。老朱还亲笔写信将他警告了一番,以后他便不敢再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了。 想起往事,朱棢更是觉得这一仗必须得打个漂亮。 “永平侯只管城防之事,若是修葺完善,又可在抵御外敌时挥至关重要的作用。这可又是大功一件啊!”晋王笑眯眯地说。 谢成一听也是,带兵打仗毕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蒙古人又刁蛮暴戾,他倒不如坐镇太原修葺之事,说不定将来还真的有什么好处。他年事也不复当年之勇,那些战功就留给后生们去争夺吧! 关于太原城得意修建,晋王十分感谢沈子成的鼎力相助,也曾想要在明面上表示感谢。沈子成却说,他身为锦衣卫的一个关,本不该干涉这样的事情。于是他便在暗中帮沈子成谋划了一些好处。比如将山西的一部分生意交给了沈家打理。 “岳父大人,这次押送粮草还要用到振武打行,我希望岳父大人拨几个得力之人用于此行。若是及时完成任务,将来功劳之类的奖赏也是指日可待。”沈子成一边跟许长河聊天一边说。 许长河是知道这些事情的轻重缓急以及附加利益的。 他摸摸胡子笑道:“亏得你找了这样一个好的差事啊!振武打行如能顺利完成此行,也算在山西打出了名气。这样一来,打行的生意更是会扩大。” 许长河笑地合不拢嘴。这些年跟着沈子成辗转而来,沈家抢了全国多少的商机,他们振武打行也便吃了多少好处。 试问,有哪一家的女儿给人家做小妾,女婿却待自己家为父为兄看待?许长河觉得许芝兰嫁给沈子成真是嫁对了人了。 “至于押送粮草的人手,我想,派英武勇武前去便可。” 沈子成却认为不妥:“岳父,振武打行如要在山西开设分行,须得留下得力助手。如今岳父年事渐高,年轻时又忙于辛苦奔波,是时候该享享清福了。不如只派英武大哥去,留勇武大哥在此照看打行的生意。至于要挑选多少人,又要挑选哪些人,小婿以为英武大哥自有主意。” 其实沈子成是想,去边境押送粮草也是一个危险差事。这许长河一共就两个儿子,如果全都派了出去,要是遇上一个意外的话,就断子绝孙啦!要是只一个出去呢,先一个人就会变得格外谨慎,其次呢,就算真的有什么不测,至少还留下一个作为慰藉。 许长河并不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也不是真的狠心要将儿子都送去。只不过此时蒙古还未大举进犯,若是此时能讨个功名的话,也算是光宗耀祖,将来日子也好过地多。 许长河向来不偏袒哪个儿子,于是想要功名便一起。 见许长河眉梢抖了抖,沈子成又添油加醋。 “岳父,这打行的生意也万万不可荒废。兵荒马乱的时候一切信用都难以作数,如振武打行能不惧外敌照常做生意,且保障生意的安全性,想必等战后这生意自然也好做多了。” 沈子成知道蒙古这一战是势必会打起来的,只不过太原城应该能守住。所以在战争的时候他们不寻思国难财已经很客气了。但是要善于利用战争——一切都蕴含着商机,不是么? 许长河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点头应了。对这个女婿则是更加欢喜起来。 沈子成却要叮嘱许英武更多的事情,以免将来运送粮草的时真的那么倒霉。 他摆了一桌小酒小菜,派小疙瘩请了英武勇武二人过来,脸上布满了笑容。 沈子成现在做了锦衣卫的官,许英武兄弟两对他很是尊敬。这倒叫他有些不自在起来。当官已经那么久了,这些世俗的东西怎么跟他们说都没有用。 “两位大哥不要拘束,咱哥几个今天喝点小酒聊聊天。”沈子成一开始便说明了今天小聚的目的。 这两兄弟本也不是那么喜欢礼教的人,于是听了沈子成好言相劝以后便也很大方地坐下来与他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沈子成只是假意沾了一些。锦衣卫难免晚上会有什么事情,他要是沾染了一身酒气,可就说不过去。倒是那兄弟二人喝地甚是爽快。 “想必岳父大人已经对二位哥哥都说了吧。”沈子成话锋一转,意有所指。 许英武一愣:“父亲倒是昨儿个把我们兄弟两叫去了,说是打行有生意要做。让我带些信得过的人出去。而勇武就留在打行,再接一些生意。不过父亲说了,这次生意尤为重要,叫我切莫搞砸。” 许勇武点头称是。看来许长河并没有告诉他们二人真实的情况。沈子成叹了一口气,为啥这岳父大人都这关口了还瞒着?过几天打行就要出了,如果领头人都不清楚真实的情况的话,只怕这事情要糟糕的。 沈子成浅尝了一口小酒,有些神秘地说道:“我只将此事说与你二人听,到时英武大哥倒可转述给打行的人,不过勇武哥哥就不要随口谈及此事了。” 这二人一听还是什么机密,酒立马醒了三分。都凑过头来听听沈子成要说什么。 沈子成清清嗓子,这才说道:“英武大哥这次前去,其实是押送我军与蒙古兵打仗所需的军需物资。并且其中相当一部分还需等英武大哥到了边境之后向山西的大商人购买。” 这下二人有些愣住了。八竿子也想不到那儿去啊! 沈子成见他们愣住了,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这是打行打响在山西名气的大好机会啊!” 兄弟两这才如梦初醒。 沈子成说得十分有道理,这打行的生意没有嫌少的,如果能在山西开设一间分行,且不说他们一年可以多跑多少条线,这其中的钱财,可谓是滚滚而来,叫人难以预料到。 “子成,照你这么说,我们去边境这一趟可真能赚个满钵?”许英武兴奋地问道。 “不尽然。”沈子成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他必须得讲明此行的凶险,不然如有不测,便是他沈子成对不起许家。 “大哥,我不瞒你。此行必定有许多凶险,黑道绿林上的自不必说,想必这点大哥也会打点好。但是一旦到了接近边境的地方,先不提商人的狡诈,如若碰上蒙古鞑子,此行的危机就在于此。”沈子成说。 “若是碰上了蒙古鞑子,难道这仗不算已经打起来了么?” “若是碰上了蒙古鞑子的探子,或是一个小分队。这还不至于引起一场战争,但是兄弟们的安全却是受到了十足的威胁。”沈子成将道理一一讲明。 “难道边境没有士兵防守着么?”许勇武疑惑地问。 沈子成叹了口气,徐徐地说:“这才是此行最为凶险的地方。如果探子能那么容易被士兵现的话,那便不能称之为探子。何况只要有一个小分队的话,许多人的生命便会受到威胁。小弟这次叫大哥过来便是叮嘱一些边防事务。” 三人突然陷入了毫无预兆的沉默。 第二百五十章 矛盾 良久,许英武才抬头说:“子成你便直说,这趟边境我算是去定了,就算是为了咱们打行我都必须走这一趟!” 勇武却说:“大哥,此行甚是危险,不如和父亲商量过后再说吧。” 许英武却否定了:“父亲若是不同意,便根本不会对你我说这件事。之前他没有讲明是怕我们泄露机密,还有就是担心我们的安危。振武打行正在全国各地一步一步壮大,我们为何偏偏不做山西的生意?而且若是连我们打行都不肯跑这一趟,要是传了出去,估计生意都要丢了不少。” 沈子成急忙插嘴说:“这倒是怪我当时没有想清楚,只是想为打行多谋一条路,没想到却是思虑不成熟了。” 许英武摆摆手:“子成你为我们带来这样的机会,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谢你。正因为是一家人你才这么为我们打行着想。我们便更不能浪费者大好的时机!” 许英武顿时站了起来,又猛喝了一口酒:“好男儿总要有机遇实现抱负!此行虽称不上是立业,但也着实是开拓视野的好时机。若是能把我们的打行生意做到关外去,岂不是更好!” 忽听门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顿时警觉起来,高呼一声:“谁在外面!” 打开门一看,却是许芝兰。 她几乎有些泪眼朦胧,心事全都写在了脸上。 沈子成一见是她,急忙走到门口,扶着她有些颤抖的肩膀,柔声问到:“芝兰你可是听到了?” 许芝兰并不作答,只是踉踉跄跄地走到桌子边上坐了下来。手中拿着锦帕不断擦拭忍不住的眼泪。 “小妹你哭什么!”许英武顿时有些怒气。 他们谈的大事,所幸是被许芝兰给听了去,要是别人知晓了,搞不好就要出乱子了。他们兄弟二人也从不曾凶过这个受到百般疼爱的小妹。只是一时喝多了酒,又想到刚才那件事实在不宜传出去,这才了些火。 许芝兰有些错愕,见大哥是真的生气了,不由地又哭出声来。 沈子成对两兄弟说:“大哥二哥也早些去歇息吧。我就劝劝芝兰,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麻烦。二位尽可宽心。” 沈子成对许芝兰有多好是有目共睹的,因此他两也很放心沈子成照顾她。只是许英武之前说了一句重话,此时有些后悔,也不知该如何开口道歉。只好尴尬地扯扯衣袖,然后走了出去。 便不打扰这小两口了。 沈子成将门窗关好锁好,这才坐到了许芝兰身边。 “相公你为何让我大哥以身犯险?你不是明明知道去边境碰上蒙古人便会凶多吉少么?”许芝兰一边抽泣一边质问他。 沈子成叹了一口气:“看来你是没有听到前面的内容,总之我绝不会害你兄长的。这么多日子你难道还不清楚我的心思吗?” 许芝兰抬起头:“我自然知晓相公没有心存坏心,不过此行如此危险,我爹又怎么会答应呢?不行,我得去找爹爹说个明白!” 说着,她便站了起来,想要去找父亲。 沈子成却一把拉住她,重新将她按回座位上。 “芝兰,你看着我。你能先听我把话说完吗?”沈子成直视着她,眼神真诚地仿佛要将她融化。 许芝兰蓦地脸红了,自是不再吵闹。于是沈子成知道了,女人还是该用哄的,应该没有谁喜欢用强的吧。 他拿起一个未用过的酒杯,斟了一杯酒,递给许芝兰,随即也给自己酒杯添满。 “我们也边喝边聊。” 许芝兰毕竟学过一点武艺,女儿家的也喝少许酒,再加上她现在又急又气,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重重地放下。 “打行这门生意之中大有学问,我也是娶了你之后见过岳父才明白这些道理的。”沈子成开始了自己的开场白。 许芝兰闻言心里一动,甚至有些喜悦的感觉,这沈子成竟然是在夸自己家么? “打行改革以后,生意明显多了起来。随着我们沈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振武打行也在不断地展。现在想要在山西生存应该不是难事,但是要站稳脚跟或者打响名气,却绝非易事。”沈子成顿了顿,眼神飘向许芝兰,似是问她懂不懂这个道理。 许芝兰忙说:“这个我懂,但是这有几千几百种方式,又不一定非要为军队押送粮草。这粮草至关重要,要是丢了或是缺了,我大哥的命就保不住了!” “娘子莫急,且听我一一道来。”沈子成柔声安慰她,向她保证会没事的,“我若不是有八成的把握,也不会揽下这个差事。” 许芝兰抬头,一看他,气又来了,放下酒杯转身不去理他。沈子成总是焦急也无可奈何。怎么办?他只好使点奸诈手段了。 他打横抱起许芝兰,把她横放在了床上,低头便去吻他。许芝兰是断然不会想到沈子成竟然还会这一招,顿时娇羞无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被晋王搅和地几天都没有行房事,沈子成顿时心痒难耐,吻着吻着便褪去了许芝兰的衣衫。 许芝兰挣扎着起来,然后嗔怪道:“相公真像色中恶鬼,我还没有沐浴更衣。” “我没那个讲究!”说完便又要把她搬到床上那个好办事的地方。 许芝兰突然想起了自己前一刻还在生气,便板起脸,斥道:“相公只想着占我便宜,却没有关心我哥哥的性命!” 沈子成这便停了下来,他也着实冤枉。其实他不是一直都要解释个中缘由么?只是许芝兰一直使绊子不听他劝。连现在他耍阴招都不能得逞。好是郁闷。 “我若是要你哥哥性命又怎会如此疼惜你!”沈子成大声说道。 许芝兰一愣,她只是气话,没有想到沈子成却当真了。这下谁都有些下不来台。 沈子成走到桌边,将一桌好菜全部掀翻在地,之前三人把酒言欢的豪言壮志都转眼不复存在。许芝兰更是吓得有些傻了。 自古便是出嫁从夫,女子地位甚是低下。而她被丈夫宠信了几天,便变得骄纵起来。这也不是她原有的脾性啊!她低着头,刚刚消失的眼泪又悄悄地找了回来。只不过这回她不敢哭出声,只能暗暗啜泣。 沈子成心情也很不好,揽的这个差事经过解释,老丈人和大舅子都十分满意,偏偏自己的小妾还要刨根问底。而自己一心想解释,那想知道的人却也不听。 怎么做人这么难!做个男人也难,做个好男人更是难上加男。怪不得男子只享受谈恋爱的感觉,却讨厌被婚姻束缚。 女人似乎一旦结婚,担忧的事情便空前多了起来。柴米油盐,现已是无一不缺,她还要限制男人的雄心壮志。 呜呼哀哉! 沈子成可是第一次感觉家室的累赘,甚至在怀疑自己以后是否还要娶妻? 许芝兰自然不知道他转念便想了恁的多,只是默默地站了起来,将桌子扶了起来,并从旁边拿了笤帚打扫一下遍地狼籍。 沈子成斜眼看了看她,觉得这个小妾什么都好,就是太烦了。不可理喻的感觉充斥着整颗心。很是郁闷。 “好了,放这儿吧。明早叫丫环打扫便是,娘子也该早些歇息,我今晚便去客房想想锦衣卫最近的案子。”沈子成淡淡地说了一声,开门欲往外走。 许芝兰急了,把笤帚一扔,也顾不上女儿家的面子,直接往沈子成后背扑去:“子成不要走!” 沈子成脊背僵硬了一下,暂时停住了脚步。 许芝兰一边哭一边任眼泪留在沈子成的衣衫上,还嗫嚅着说:“我只是担心要是大哥出了什么事情,我爹爹自然会受打击。到时难免会责怪你,我怕你在我娘家人面前丢了面子,以后日子不好过啊!” 沈子成不禁有些动容,表情不再那么冷峻,不过他还想听听许芝兰接下去怎么说。 “最近锦衣卫出了那么多事情,晋王还过来找你麻烦。我是白天黑夜都不得安歇,着实为你担心。你为了对抗胡惟庸想了那么多法子,最近人都瘦了,我虽嘴上不说什么,可是我心里真的好疼。要是你有了什么万一,你叫我怎么活呢?”许芝兰越想越怕,哭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沈子成这才知道自己刚才反应确实有些过度,把许芝兰给吓着了。 于是转过身,把她搂在怀中,还拍拍她的背,低声说:“芝兰,刚才是我不好。我只是想,我这一片苦心本来你该最了解我,可是你却不懂。我这才怒了,试想连天天共睡一床的妻子都不明白我在想些什么,这不是很悲哀么?” 许芝兰点点头,声音里还带着一些哭腔:“那却是我误会相公了,相公,你会原谅我吧?” 她抬起梨花带雨的脸颊,哇靠,是个男人都会为之动容。沈子成甚是心疼,觉得自己真不是个男人,跟个女人什么火,而且那女人还是自己的老婆! 在现代的绅士风度都不知怎么的突然消失了。 看着沈子成自责的脸色,许芝兰心里知道他已经不怪自己了,顿时好受了很多。 突然笑了起来:“那相公可放开我,让我收拾一下屋子,再将事情原委告诉于我。如何?” 沈子成见她笑了,心里也舒畅了,点头应了,然后站在一旁看着她忙忙碌碌。 第二百五十一章 释怀,谋划 屋子不一会儿便恢复了原本的敞亮,沈子成心情也好了起来。他拉着许芝兰的手走到床边。 许芝兰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挣脱了他的手,朝门外走去。 “芝兰,你去哪里?”他焦急问道,生怕她还生自己的气。 许芝兰却回眸一笑,娇俏地说道:“我是去厨房弄几个小菜,你看这遍地狼籍倒把我弄得十分尴尬。我得亲自下厨补偿一下你。” 沈子成这才点头,等着安心享用酒菜。 他不禁想,在这一段时间,他连续收了好几个女子,也真的把许芝兰忽视了不少,心里不觉有些愧疚。而让许英武去押送粮草也着实是件危险的事情,许芝兰会如此担心,也实在是有情可缘。 许芝兰用手将门抵开,看到沈子成还在想事情,也认为自己反应有些过度了。他是自己的相公,做什么应该都是为了自己家好。 沈子成看她放下来的小菜,素淡清雅,配着一碟花生米,旁边还放着一壶小酒和两个酒杯。突然手越过桌子握住芝兰的手,温柔地说:“芝兰,我许诺你,以后绝不再收任何女子,在这么多人之中也不会亏欠你!” 许芝兰很是感动。男子在这时三妻四妾本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可是沈子成竟然做出这样的承诺,怎么不叫她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子不心花怒放? 她娇羞地点点头,忙说:“你还是跟我讲讲大哥的这次前往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吧。我也好稍候提醒他。” “恩,本来我们就是讲到那儿,谁知你跑了出来还哭得梨花带雨,直叫我心慌意乱啊。”沈子成调笑道。 许芝兰只是觉着很不好意思,却并不言语。 沈子成这才喝了一口酒,说道:“其实此行并没有你想象地那么危险,否则我也不会把这件差事揽下来给大哥。你想,山西与蒙古尚未开战,一般都是三军未至粮草先行。我们提前这么多就运送粮草,算是未雨绸缪。” “那运送那么多粮草,人手或许会不够,大哥他们岂不是很辛苦?”许芝兰很是疑惑。 “因此我又支援了晋王银子,可以及时添购粮草。带那么多粮草着实不安全,也不方便。于是我叫大哥去边境上找山西大商人购买。这样价钱即使会贵一些,不过权衡下来,倒是省下了不少人手,人也没有那么劳累。”沈子成解释道。 “可是你不是说边境也许会有蒙古探子与小队士兵么?”她还是有些担心。 沈子成却胸有成竹地说:“先,蒙古人尚未大肆开战,难免会有探子潜入。这探子倒是成不了气候。反而我担心的是那小队士兵。要是蒙古派兵过来都是些三脚猫功夫的人那肯定不可能,但是高手的也不会在战前派过来,万一牺牲了对于战争可是得不偿失。” 顿了顿,他又说:“我正是出于这两点考虑才觉得这趟生意可行。蒙古人还不至于敢动我大明的子民。再说大哥也有一身好武艺,自保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娘子你倒可以放心,这点大哥心里有数。” 听他这么一番解释,许芝兰的疑虑才打消了一些,眉头也渐渐舒展开了。不过她心情还是有些堵。 “刚才大哥他冲着我吼,这在以前可从来没有过啊!” “那便是你扰了大哥的雄心壮志,他认为此行可行,已经胜利了一半了,你又出来为他担心。他实际是不想为家人添忧,加上之前岳父大人并没有明说,其实大哥心里也在思量,不想被你打乱了思绪。这才有些火气,你该不会以为大哥他不疼你了吧?” 许芝兰这才彻底地放心了,沈子成将她扶到床边,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 “我原想,做个锦衣卫的官倒也方便做生意,没有想到皇上对商人还是很忌恨。做官的不能从商,我倒少了一个爱好可以念想。倒是我们沈家还可以出现在市面上。我本来的目标就是做山西最大的商人,如果这次与蒙古大战我方得以得胜,想必晋王会在皇上面前提到不少我们家的好处。打行此行倒也有些便利可以图,这样我们的未来岂不是更好了么?” 沈子成有一大家子要养,衣食住行到处都要花钱,虽然这些积攒的钱也确实不少了,可是他那经商的头脑不用实在可惜,爱好不能继续也很遗憾。所以他明着是锦衣卫督查风闻司的同知,暗里也要帮衬着家里的生意。 他为国家做了那么多贡献,想必老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清闲好过的。 两人合衣而眠,相拥而睡,着实幸福而香甜。 第二天一早,许芝兰在沈子成的陪同下向自己的哥哥告了罪,兄妹又重归于好。沈子成便寻思着将一些注意点再仔细交待一下。 有道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许英武做打行也有几年了,商业的头脑也渐渐地被训练了出来,沈子成的目的就是要他更加警惕。丢了粮草已是大罪,要是丢了性命,家里人都可能玩完。万一皇帝一火来个株连连坐之罪,他沈子成也算是倒了八百世的霉,这一世算是白穿了。 许英武经过沈子成昨晚的提点,眼下与他也是十分亲热,本来是舅子与妹婿的关系,现在看起来可是比兄弟还要亲热上几分。 “大哥,我还有事情要嘱托你。麻烦来书房一叙。”沈子成冲许英武挤挤眼,许英武便跟着他进了书房。 “大哥,昨晚的事情,实在是很抱歉。芝兰也不是有意在外偷听,还望大哥谅解。”沈子成先道了个歉。 许英武却摆摆手:“那是自家妹子,难道我真与她生气。何况她也是为了我的安危,我自不会怪她什么。早上她也赔罪了,这不是没事了吗?子成你还是讲讲去边境的该注意的事情吧。” 沈子成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然后也顺势坐了下来,这才开口道:“蒙古军虽为大举来犯,不过我不排除有小队的蒙古兵已经在边境上面徘徊。大哥这次特别需要注意的就是这点。当然,山西的大商人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你们既然要在边境上补充粮草,他就难免会抬高价格。这时,你须得打出晋王的旗号,这相关手续,怕是我还要去晋王那儿跑一趟商榷一下。” “子成,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许英武很是激动。 沈子成却淡淡一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当初我们沈家落难,你们许家也没有见死不救。我这便感激不尽了,如何还要你的谢呢!” 许英武点点头,对这个妹婿的敬佩之意又是多了一分。 沈子成叫来唐一鸣说:“我看我们还得找晋王一次。” 唐一鸣二话不说便去牵了马过来,等到骑上了马才问他是怎么回事。 “有些事情之前我考虑有些欠妥,这次去是要晋王给我们一些支持,否则这一切可能都是白白打算了。”沈子成解释道。 唐一鸣却仍是有些不解:“若是晋王趁机再提别的要求,大人以为又是如何?” “哼,这晋王也不是傻子,我这么帮他,他若是还敢如此不知足不知好歹的话,我想我也不必要这么客气。眼下容着他,是因为他至少也是一位带兵的良才,这场与蒙古的对战,我们应该不会输。要是这晋王真的贪得无厌的话,想必也不能有今天的作为。” 沈子成这倒是实话,晋王是好酒色,不过也是贪之有度。而关于带兵打仗,他的确是一等一的好手。 唐一鸣便不再说话,他认为沈子成既然愿意支援晋王说明晋王还没有腐朽彻底,而且沈子成现在还敢去也是因为料定晋王不敢再提说明要求。 晋王近来有些春风得意,看到沈子成前来也是笑脸相迎,甚至主动与他打招呼。可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沈大人此番前来,可是为了打行运送物资这事?”晋王主动开口问。 沈子成一喜,这晋王倒还蛮聪明的。连忙称是。 晋王笑着说:“大人不必担心,本王精心选拔了二十人作为一个小队供振武打行差遣。这二十人数量是不多,可是个个都是好手,在押送物资方面又有些经验,要是不甚遇到了奸邪之人也好有官府撑腰。” 说着晋王拿出了一样东西交给沈子成:“这是本王座下的玉牌,有了这块玉牌,黑白两道都是要给些面子的。这样一来,打行便轻松了一些。” “王爷想得果然十分周到,小臣今日而来也果然是愁烦此事。没有想到晋王已经早就为小臣思虑妥当了,真是感激不尽!” “沈大人你这说的哪里话,这次若不是大人,这太原城也不太好重修,这仗打起来有也是有些困难的。若是此次对战大胜,本王一定向父皇好好禀告大人的义举!”晋王拍拍胸脯保证道。 其实做官做政客的十有**都是空话套话屁话,总之是先将人骗好了再说。沈子成倒挺相信这晋王一定不会亏待他的,于是笑了笑,心里十分舒坦。 “那小臣这便告辞,不多打扰王爷了。择日打行便可出了。”沈子成拱拱手,示意自己要走了。 唐一鸣忙把马给牵了出来。 这次是真的要走了,打行的生意遍布天下看来也是指日可待! 第二百五十二章 整顿,军需 这天天气晴好,虽不是什么良辰吉日,却也极其便利出行。许英武一早便将粮草队伍整理好,只等晋王拨过来的二十名士兵,便可开拔。 谁知差不多等到晌午,这队士兵才懒散地来了,看似并不把这个差事放在心上。 许英武虽很生气,但是碍于对方是晋王派过来支援自己的,也便不说什么。只是对打行的人了个命令,便开始了行程。 沈子成也是一大早告别了许英武便直奔锦衣卫衙门了,要是他知道晋王口中精心挑选的二十人就是那邋遢样估计当即就要闹到晋王府去的。 不过许英武近来磨平了易怒的性子,只当自己白白添了些人手,聊胜于无。 这从太原城到山西边境的话,还是有一定距离,招平时那么赶路的话,倒是很快就能到达,不过这次多了许多粮草,又加上一队散漫的士兵,许英武真是无语。一个白天才赶了三十多里,打破历史新低了。 三十里,也就是相当于现代的十五千米,平时自行车的话一个小时,就算步行是自行车度的三分之一,再加上粮草啥的,就算度只有它五分之一的话,那么五个小时,看他们走了多少路。 许英武不禁有些怒气。 “停!”他吼了一声,示意自己人都停下来。 这一路走走停停,这样已经好几次,许英武决心一定要把这群当着兵却毫无纪律可言的渣滓整顿一下。 众人都有些疑惑,虽然这一路度真是到了龟爬的境地,不过却是一直走着,没有这么正式地停下来过。 许英武却将这些都聚拢而来,自家打行的人都是为了生计奔波的,自不会偷懒。 他看着那二十个千姿百态仍在不断变换的士兵,眼神盯着众人,声音低沉却叫人听得十分清楚地说道:“我知道有些人却是不服我这个先行官!” 这个“先行官”的名号却是晋王给封的,算是意思一下,方便他管理。士兵们也是因此而出现了抵抗情绪,一个打行出生的人,没带过兵没打过仗,凭什么就做了他们的先行官。 人群中开始出现一些窃窃私语。打行的人却是为许英武自豪,士兵们只是有些抵触的心绪。 “我这个先行官,虽然是一个小小的管粮草的官。不过自古战争时期粮草都是尤为重要的。这点大家不会不知道吧!”许英武边说边往四周环绕地观察了一下众人脸上的表情,那些不屑一顾的人现在还是不屑一顾。 “若是粮草没了,咱的项上人头甭想保住。”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十分用力。 众人这才有些如梦初醒的感觉,这粮草是军队的后备支柱,若是粮草真的有了什么意外,仗也不用打了。许英武的话自然谈不上什么艺术,不过很是在理。 窃窃私语的声音倒是小了,但是许英武并不满足于现状。 “我并不是拿这个官位压你们,实际上,这也算不上什么官。却很重要。就比如锦衣卫,官位最大的,是指挥使大人。而沈子成大人却是督查风闻司的一个三品同知,官位可算不大,但是你们算算,有多少案子是被督查风闻司给破的。” 许英武这是特意拿出沈子成的名头来打压有些不安分的人。他们应该或多或少听说他是沈子成的大舅子。 果然,他一提沈子成的大名,很多人都收敛了许多,之前散漫的表情倒有些不敢表露出来了。 他突然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牌,扬了扬说:“这便是晋王所赐的玉牌,见此玉牌如见晋王。众位若还是有谁不服的直接上前来说,我定你叫心服口服。” 这狠话一说,马上成效就出来。 许英武也不多说话,只是命令继续前进。到傍晚前竟然赶了十里地! 他们这大批粮草也不方便投宿,但是第一天耽搁了许多路程,要是不休息好的话可能会影响第二的行程。许英武便让大家住进一家客栈,留下几人看守着装满粮草的车子。 车子外面都被毡布覆盖着,淋不着与,却也给贼人留下了一个念想。许英武睡到半夜实在不放心,于是也到后院来看守粮草。 果不其然,才到半夜,就有一贼眉鼠眼的人蹑手蹑脚靠近粮草车,还伸手去扯毡布。 “贼人哪里跑!”许英武大喝一声,已有四五个人将那贼人团团围住。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只不过是好奇过来看看东西有没有丢,你们倒好,还把我当成了贼。”那人长得便是一副贼眉鼠眼,却还口口声声狡辩。 “我们这打行的旗子挂得那么大,你不会看不到吧!要是不老实,就送你去见官!”手下一人踹了他一脚,愤恨地说。 才出行第一天就招来了贼人,这叫他们如何放心以后的日子啊!到达边境少说还要七八天的时间,要是每天都出点岔子,撑不到边境,本身的粮草就会损失过半。 就算到时可以补齐,但是打行的损失那可就大了,传了出去,对名声也没有什么好处。 “见……见官……这有这么严重么?”那人怯懦地说。 “哪里像你想的这么轻巧!”许英武生气极了,叫手下人把人手都叫齐了,连夜开拔。 有些士兵刚刚睡得舒服,就要起来了。自然是有些怒气,不过看许英武的脸色不太好,他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夜色有些凄迷,也不见什么月光,但是举着火把,路还是看得清楚地。 渐渐进了荒山,便与城镇隔绝了。 许英武叫人在荒地上搭了一些帐篷,让人轮流去睡觉,留下几个人仍旧看守着粮食。这才有些安稳了,附近一两里来个人,这里都依稀知道。 又渐渐接近天亮,这新的一天总算过来了。 许英武想,这也总不是办法,要是每晚都是睡在荒野,补充水分与干粮可是得不到保障,而且荒野之处,要是下个雨什么的,也找不到什么避雨的地方。粮草倒是有毡布盖着,他们却没有备雨伞蓑衣什么的。 这样困扰了半日,他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 “从今天开始,我将人分成三组。每天白天,两组人抓紧时间休息,而剩下的一组则负责看守粮草。白天视野开阔,看守难度不大。一到晚上,我们就抓紧赶路。这样自会减少不少危险。白天歇息的时候,千万不要挑地势险要,易于居高临下的地方,防止有山贼出没。”许英武又如此叮嘱一番。 暂时也想不起其他的,于是吩咐下去,先照自己的这个计划执行。 三天过去,果然一切都变得有效率地多,本来晚上赶路就须十分小心。而现在白天众人都养精蓄锐,到了晚上就变得兴奋多了。对于周围的风吹草动十分敏感。 这下,一干人等才真正开始有些佩服许英武。 而此时在山西太原的沈子成,日子过得可不怎么舒坦,据说他们沈家插手这个事情已经引起了有关方面的注意,而这有关方面却赫然是那个最应该惧怕的人——燕王朱棣。 唐一鸣这几天都在整理锦衣卫的文书档案,却得到消息说,燕王朱棣貌似晓得了沈子成最近的行为,对此不快。这下清闲的日子顿时变得忙碌,他又变得跟之前想主意对付晋王时的样子了。 “唐一鸣,我们是否是有必要把这件事情向燕王报备清楚?”沈子成开始有些疑惑自己之前的决定。 唐一鸣摇摇头:“我认为这个不妥,若是大人因为听了一些谣传而向燕王承认一些莫须有的事情,那么将来浑身是嘴也是说不清楚的。之前苏姑娘已经说了以不变应万变,我倒是认为这着实是条好的计谋。君子坦荡荡,不怕别人说什么。燕王若是怀疑大人,必会前来问个清楚,大人又在这里担心什么呢?” 沈子成却只是想自己这个官做得越来越大,权力也很好,如果燕王觉得控制他不容易了,估计就不会管他有什么才能,能怎样帮到他。 自从穿越过后,他实在是锋芒太露,也多次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的眼光下。但是,此刻却再也退缩不得。 “我担心的,只是燕王顾忌我的势力,欲铲除我。”沈子成淡淡地说。 “怎么可能!”唐一鸣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实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了什么。 若说沈子成的势力,眼下只是锦衣卫的一个官而已,跟胡惟庸郭桓那些人是不可比拟的。唐一鸣只当他杞人忧天。 沈子成却觉得,若是自己何时不小心透露出自己穿越人的身份,知晓未来,那么朱棣留着他还有什么用处呢!这并不是杞人忧天,而是未雨绸缪。 不过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唐一鸣的话实在很有道理,于是决定按兵不动。却隐隐为远去边境押送粮草的许英武觉得不妥。 那天他从锦衣卫回来之后,听说了那帮士兵姗姗来迟的事情。心想若这许英武不及早立下官威,只怕以后要出大的乱子。于是提笔书信一封,再信中又交待了很多事项。然后派人沿着他们前行的路快马加鞭送了过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奸商 约十日过后,许英武带领着打行的武师与那二十个士兵已经到达边境周围。脚程极快,也让这些习惯于行军打仗的人赞叹不已。 一般情况来说,几乎都是白天赶路,晚上扎营歇息。但是许英武正是看出这几日夜晚时间较长,愣是把休息时间挪到了白天,这才有了这样子的神话。别人没有细究,许英武却也为自己才智的长进欣喜不已。 之前收到沈子成飞马快骑送过来的信件,他便大多留了几个心眼,看看那些士兵当中是否还有人要滋事。不过等他将这一切利害关系都讲明白以后,那些士兵知道此战若是胜利,他们也是功不可没,于是便开心起来。 这边境虽有些荒凉,不过还真的有几家旅馆啥的。甚至真的有专门的粮草行。许英武明白了沈子成叫他来这边补充一些粮草的用意,他们人手不够,看守粮草又是一件危险的任务,不如直接带了钱在身上,要买多少粮草只有钱够就行。 不过一问价钱,许英武又突然明白了沈子成还是要求他装一些粮草过来的原因——这边的商人真是心黑,这粮草的价格竟然翻了三倍不止。 “许大哥,你看现在这是买多少粮草好呢?”手下一个人问道。 许英武说:“等我谈妥了价钱再说,现在这价钱的话,只怕我们带来的银两都不够。看来子成还是有些估算错误。他以为粮草价格将会控制在两倍以内,谁知这儿的价钱却快要到四倍了。这样我们带来的银子就会比预期的少一半,粮草还是成问题。” 他们不是不会算这笔账,只是怕战争会在突然之间爆,那时再准备粮草怕是十分困难了。 “我只拖延一日,只等与那商人谈妥价格,我们便将所有粮草一并运往军营去。” 山西的晋军一直都在边境实力之外扎营,如果战争确定要开始,便会将营地再往外挪,直到靠近蒙古军的地方。蒙古军向来残暴不堪,因此中原人还是有一些惧怕的。 许英武手下人却以为此举不是很妥当,他说道:“若是这一日价钱还谈不拢,势必会影响我们运送粮草的进度。我看倒不如派一部分人先将这批粮草送到营地去。这十里地一天便可走两个来回。也就是说,我们只要整整忙碌一日,便可将这批粮草安全地运送至营地。而大哥你在这一日也尽管谈妥价钱,若是谈不拢,我们也还是有时间耽搁的。” 许英武一听,这个法子倒是不错,算是统筹兼顾,于是便点头同意了。同时把这个人给记了下来,以后要用到他的地方可能会变得多了。 许英武将近来的一些举措都写成了一封信回给沈子成。其中当然也提及了山西大商人故意抬高价格,他们预算地有些亏空。他也不耽搁下来,只是将这件事告诉沈子成,让他知晓。在信中表明自己自会尽心尽力,但是不保证能够将价格降下来。 不得已的时候看来必须要用到晋王给的玉牌,虽然拿官位压商人确实有些不妥,可是这也是权宜之计。 这次前来的人有一大半都被拨到了押送粮草去军营的队伍中。许英武自己只留了七八个人在此,而这次去讨价还价也只带了三个手下。这一行四人事先已经商量好了,若是从白天谈到夜晚还是谈不拢的话,拿只好把做官的架子拿出来。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先行官,不过手中掌握的权力在此刻就可见一斑了。 “汪老板,近来生意好吧!”许英武先礼后兵,照惯例打了个招呼。 那汪老板倒是有些华贵,气度不凡,之不过欠缺的就是身形稍显矮小。只不过看他那精样,应该不是好欺负的主。 许英武一开始就打足了精神。 “我是振武打行的二当家许英武,想向汪老板购买一些粮草。”许英武有些谦逊地说。 “哦?一个打行,要买什么粮草!”汪老板却是斜睨了眼神,有些不屑地看着他。 许英武自然事前想好了说辞,便徐徐说道:“汪老板有所不知,我们打行此行的生意就是关外需要购买粮草,我们为减少人手成本,便寻思着在边境处买一些粮草,也便够了。四处打听了一番,听说汪老板这儿是边境最大的粮草行,于是我就过来了。听说这儿粮草还比别处便宜……” “我这儿粮草可是不便宜!”汪老板一口打断了他的话,丝毫不留余地。这样快地将底牌亮出,我的粮草就是贵,你爱买不买。 许英武他们需要的粮草可不是一星半点,要是在别处买,得十几个地方奔波,而此地只有汪老板处才能一次性购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边境好像就是这汪老板家开的,只有他们家一家规模很大,似乎是这边的龙头企业。 而其他,不过都是些散户。 “那敢问汪老板这儿粮草是多少两一石呢?”许英武皱皱眉头,却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汪老板伸出四根手指:“市价的四倍!” 许英武脸色一变:“昨天过来打听的时候可还只是市价的三倍多,怎么这一转眼就变成了四倍?” “许老板难道不知道,这边境的粮草是一天一个价吗?边境这地根本不缺人买我粮草的,周边的村民自然略过不提,只是这十里外驻扎着军营,若是他们粮草不济,怕是我涨十倍,他们也会买!”汪老板露出奸诈的笑容。 许英武一听,这汪老板简直是专门为了赚国难财而去的,不禁心里有些鄙视。不过想,这价钱是有些高,但是今天就是专门来讨价还价的,只要价钱到了市价两倍左右,他们就可以出手购买了。想来今天的目的明确,还价也还是让这爱财的汪老板有利可图。 于是他又笑着说:“我看这还是有些商量的余地的吧,我们倒不像边境的官兵那么有钱,只不过汪老板若是真对他们抬高价格,万一战争结束,老板你可是要担忧自己的粮草是否还能开下去呢!” 汪老板一听,这人还真的有两把刷子,知道自己是诓他,不禁放缓了语气:“这个嘛,若是在战时,我是绝对不会让价的,不过这些日子还算风平浪静。我看我们还是有商量的余地,不如这位许老板跟我到后堂一议。” 说着便站起来,手指向后堂,示意许英武和他一起进去喝杯茶什么的。 许英武想了想,留下两人在前面看守着马匹,他则是带着自己的心腹随汪老板进了后堂。 汪老板这后堂倒也成了边境的一个奇观了。谁说边境都是些鸟不拉屎的地方,这汪老板的后堂可是有山有水,有花有草,看起来清爽宜人。 许英武不禁在心里赞叹,同时又想:“这汪老板指不定赚了多少黑心钱呢!” 这样的地方若是在京都的有钱人家家里就不足为奇了,显然汪老板也对自己这边的内景十分得意,引了他们二人去湖中心一个小亭子里面议事。 “我看许老板气度不凡,想来你们那‘振武’打行,一定是不小了吧!”汪老板先是一通须溜拍马,故意讨好。 许英武淡淡一笑:“还不错,只不过在京都和徽州等地开了分行。现在也是想在山西开设一间分行——生意是直通关外的。不过目前这分行倒还是没有开起来,第一趟生意倒是找上了门来。还望汪老板行个方便。若是此行顺利,将来定会包一份大礼送到汪老板府上。您且看如何?” 许英武只怕是已经将能想到的好话都说尽了。汪老板只是点点头,眼神却滴溜溜直转,好像还在思考什么东西。 许英武心里虽是焦急,但面上却不表现出来,他觉得一定要沉得住气,不然可能就被这汪老板给摆一道了。他们之前来的时候得到的是错误的行情,于是现在处于下风。所以若是自己先乱了阵脚,那便十分麻烦了。 这汪老板想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道:“不知许老板想以多少价格来购买汪某手中的粮草,又需要购买多少。” 许英武想了一下:“这粮草,我们目前最少是需要八百石,以后还可能追加。不过这价钱么,还怕我说了以后汪老板会翻脸。” 汪老板笑着说:“这那能啊!商人虽是重利,不过这随意翻脸,也不是我们这样的大商人会做的事情。” 许英武这才说道:“我们想以市价的两倍购买汪老板手中的粮草。” 汪老板立马脸色变了,翻脸比女人还快! “许老板这是跟汪某开天大的玩笑呢!”汪老板冷笑一声,“我做了那么多年生意,还真没有见过这样还价的。若是你说按照昨日的价格,八百石我也许松松手就给你了。这次你可是拦腰砍了我一刀啊!” 这汪老板的表情让许英武与他手下都感到很尴尬,原本他们的预算就是按照市价的两倍来的。根本就没有预料到汪老板会把价格提成这样。 “许老板,还恕原谅汪某人,我还真的不做你们这趟生意。这不是要叫我吃老本么!”汪老板怒气冲冲地又说了一句。 许英武与手下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第二百五十四章 粮草,行踪 这汪老板果然是不肯吃亏的主,不过是价钱出了点问题,他就立刻翻脸不认人——虽然这价钱的问题显然是有些大了。 许英武也不是随便的人啊,怎么可以随便让人占去便宜呢?于是两方算是在僵持。可是汪老板的脸上不悦的神色越来越明显,即使他现在一言不,也叫人心里着实心寒。这趟生意,黄了是应该的。 许英武见自己也讨不到便宜,在这里也只能是自讨没趣,于是起身说道:“汪老板,既然这生意算是做不成了,那我也不方便多加打扰。就先告辞了!” 这汪老板虽然不开心,不过也深谙“买卖不成仁义在”的道理,于是点点头,算是下了逐客令。 “大哥,生意怎么样?”在外头守着的两人见老大出来了,便焦急地问道。 许英武却是摇摇头:“没成,我们果然得另外想办法。” 这下大家都是败兴而归,愁眉不展。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这耽搁一日虽是不要紧,不过这成效却没有出得来,那这一日也算是白过了。集思广益,大家正凑在一起商量到底应该如何。 “这汪老板的店是边境最大的粮草行,他如果真的不肯卖给我们,我们也没有法子。不过他定的价格离我们商量的还差好大一截。不但打行的这次生意要黄,对打行的影响也是十分严重。若缺了这么多银子,我回去也不好交待。”许英武皱着眉头说。 这些日子以来,他考虑地突然多了起来,有些出他的预料,一个脑子也明显不够用了。若是换了沈子成,说不定还真能想出什么好的办法,可是现在这对象换成了许英武一介武夫,就困难多了。 “大哥,也莫如此焦急。不是还有两个兄弟出去打探其他的路子么?搞不好还真能找到一些法子。我们大伙儿也凑一起想想,或许,也能想出个什么门道来。”一个武师说道。 许英武点点头,假装比较镇定,其实心里早就乱作一团,没了主意。眼下也只能依赖于外出的那两个人了。 不一会儿,那两人回来了,打探的消息却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大哥,我们打听了一下,边境之处最大的粮草行便是汪老板的粮草行,其余的粮草行根本不够我们打行所需的数目。且不是相差一星半点,我们看是差得很远哩!” 这两人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又断绝了许英武的一线希望。 “若真的不妥当,我们还需折去汪老板那儿,可是那汪老板的嘴脸,我算是不想再见第二次了。奸商啊!为什么打行出来做趟生意也是困难重重啊!”许英武哀叹,心里难受得紧。 偏偏他还没有来得及将这情况告诉沈子成。就算写信,这一来一回便是三五日过去了,那时也过了交粮的最后期限了。罪过很大啊! 许英武一想到其中的利害关系,又急忙说:“这粮草要是到了期限还没有全部押送到营里,就算是我先行官的失职,到时难免会连累众兄弟。我许英武先在这里说声抱歉!这实在是与我们预想的有些出入啊!” 众人面面相觑,原本以为这是趟好差事,没有想到竟可能惹祸上身。不过许英武平时也待他们不薄,他们此时也不好落井下石,只要抓紧时间拼命想办法。 一人说道:“大哥先不要将事情想得那么坏,也许还有转机。不是说此地除了汪老板的粮草行,也有一些小的粮草行么。一家不行,我们就多找几家。我就不信十家八家还凑不齐。实在不行,我们便花些时间赶路折回去些,买些粮草就是了。要是时间拿捏得好,咱们是完全赶得上的。” 许英武仔细品味了这一番话,觉得十分有道理,眼神也渐渐有了光彩,不那么悲哀了。 无奸不商,因此许英武这个外行人是完全斗不过像汪老板那样久混在生意场上的人的。又何况这个边境之地他能一家独大,想必也确实有那么些本事,否则这么大一家店该如何经营? 次日一早,许英武便安排了自己手中的人手分头去各家粮草行购买散户的粮草。一个上午下来,竟然也凑了十分之二了。 许英武擦擦额头上的汗,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大哥,我们这时间应该不会不够。你又为何叹气呢?”手下一人十分不明白他的行为。 许英武却完全居安思危,这第一个上午有这样的战绩也是靠了大家的拼搏,不过这开头容易,以后怕是困难重重了。试问,他们这样忙活,也不过是从好几家粮草行凑的,而粮草行业不会凭空多起来。他怕的正是到最后还是不够。 “这样并不是办法,我觉得我还得去见汪老板一次。我们这一个上午收的粮草只略比市价高一些,这下就有余钱向汪老板买粮草。两边一起进行,想必还会快一点。”许英武说。 手下人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便有两个人自告奋勇想要再陪他去汪老板处。许英武只选了其中的一个,他可不想买卖不成,还被汪老板给笑话了去。 若这汪老板确实不识抬举,他只带一人,到时将官府的身份给亮了起来,怕是这汪老板也得买几分薄面。 这样想着,他心里好受多了。中午吃了一顿饱饭,下午就和随从一起去了汪老板那儿。 “汪老板,振武打行许英武再次前来叨扰。”许英武刚进入粮草行便高声叫道。 汪老板本是一副热脸相迎,结果一看到来人竟然是许英武,不自觉地脸色又落了下来。他也不说请坐,也不看茶,只是在旁边站着,看着许英武还有什么话好说。 许英武见他并不热络,只好陪笑道:“汪老板,我这还是得到您的粮草行里来买粮草啊,您看这价格咱好商量吧?” 汪老板却是白了他一眼,嘀咕道:“买不起就别来,浪费我时间!” 许英武装作没有听见,径直说:“这市价的四倍怕我们是付不起的,但是要是市价的三倍,我们要的数量就多了。” 汪老板这才抬起头来,似乎突然之间感兴趣了。 “不过我可不知道许老板这中间折来折去屎为何。”汪老板意有所指。 许英武当然还没有那么傻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只是稍稍透露了一点消息,打了他,然后才开始谈生意。 汪老板却打着不为人知的主意,他想,这许英武不过才过了一天就将价钱提高了几成,自己若是有意抬高一些价格,看来市价的四倍也并非什么难事。他这算有些贪得无厌了,不过商人哪个不想要多赚一点钱,他又仗着自己有后台,开始漫天要价。 许英武他们只能见机行事,就地还钱。 “刚刚许老板说的价钱的事情,我看我们还是得好好地谈谈啊!”汪老板意味深长地说。 许英武是一听有戏,心里也暂且放松了下来。他哪里想到这奸诈的汪老板是决计不肯吃亏的。要怪只能怪他本来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若说平时打理打行的生意,这价钱什么的都是定好的。打行押送的物品分等级,加上路途之类的,哪里像现在这粮草的浮动那么大。 再加上他们行走江湖的都是实诚人,还真的比不上汪老板十分之一的狡猾。 “这价钱,我记得之前汪老板说若是市价三倍,这便可了。”许英武淡淡地提醒他之前的约定。 汪老板却一皱眉头:“你这说的也算是上次谈的生意了,那生意没成,便不能再讲当时的价格了。” 许英武心里有些不爽,不过一想也确实是自己当时想得太死。他可没有预料到去散户哪里收粮草会便宜许多呢?他又怎么预料到散户哪里的数量真的凑不够呢? “汪老板,帮帮忙。这价钱我们是还可以往上加一些,只要汪老板再让去几分薄利,反正我们还价也不会太过。这三倍再加一二我们还是可以接受的。”许英武好话说尽,只觉得口干舌燥。 这汪老板却饶有兴趣地望着他,笑着问道:“许老板这打行的生意看来很兴旺嘛,宁愿自己亏钱也要做下去。难道关外真的有那么好赚头?” 任许英武再笨,也听出了这话里掺杂着别的意味。他突然开始不安起来。 “据我所知,关外似乎没有什么地方要那么多粮草……”汪老板突然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慢慢踱了起来。 “汪老板何必问这么多呢,这粮草就按市价的四倍,我们照给。还不知汪老板什么时候可以给装车。”许英武急忙打断汪老板的推测,他要是再说下去,一切不就明了了么? 做生意的没有几个是傻子,他编的那些瞎话是经不起推敲的。 “这自然是要等你们把钱付过再说的。”汪老板一听有钱赚,暂时也不去管别的了。不过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这帮人之前小气吧啦恨不得不给钱直接来抢了,这下怎么四倍都肯了? 许英武探手伸入内袋中掏出几张银票放在了桌子上:“这钱我们是早就备好了,汪老板即刻便可吩咐下去了。” “且慢!”汪老板一挥手,说道:“我们这里银票兑银不方便,还是直接拿银子过来吧。” 银票乃是古代大的钱庄子自己印的金银凭据,显然到了边境这几张纸就没有那么大的作用了。 许英武咬咬牙,尽量不让自己的愤怒显露出来,只是大声说道:“明日一早,我定将银子送到,还望汪老板到时多行方便。” “那是自然。”汪老板笑眯眯地点点头。 第二百五十五章 遇劫 汪老板装的本事真的一流的,什么银票不收,什么便宜不卖。典型的奸商嘴脸。 不过许英武确实没有办法,连夜派人兑了银子,第二天一早就往汪老板的粮草行赶。这汪老板倒也不是什么懒人,一大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许英武他们一到,见粮草都捆扎好了,自然也消了心头一点气。于是有遣人买了一些上好的烟草送给汪老板。汪老板现在是笑得和不拢嘴了。 本来汪老板这些粮草是不愁销路的,不过现在有这样的人肯花大价钱大批买进,着实降低了他不少风险。 许英武满意地看着这些粮草,数了一下,现这汪老板还是让掉了几分“薄利”,顿时心里也不那么憋屈。只叫手下人将这些粮草都装车上。不过这一大批粮草暂时也满意地方囤积。而去营地护送粮草的人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便有些奇怪了。不过许英武又转念一想,他是派那二十个士兵中的一些人去的,他们到了军营也自然不会回来了,也不作他想。 倒是汪老板笑了笑,看到他这副样子,主动提议道:“不如我派些人帮忙押送?” 此处离营地也不过十里,许英武自然是回绝了。只说:“这到关外也没有什么危险,想来粮草之类的也无人会劫。多谢汪老板费心了!” 汪老板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这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空气中的水分本来就少,又到了边境这差不多可以算是不毛之地的地方,更是叫人口渴难耐。 离营地很近了,许英武也不怕有什么意外,于是叫他们停下来喝口水。 这大批粮草一停放在路上,场面顿时壮观很多。许英武想,此行虽然亏了一些钱,但果然不负众望,这次的功劳算是捞到手了。想着想着不禁笑了起来。 等他笑完,却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后面不知道怎么来了一小队人马,看样子也不是军营的人,倒像是做生意的。个个骑着马,粗略地数了数,竟然有十来个的样子。 许英武急忙下令:“前面来了人,大家小心点!” 又不能暴露身份,也不能轻举妄动,他们就像是被捆缚的鸡,任人拿捏。 等那群人近了,许英武便在那群人中现了粮草行汪老板的身影。 “他来干什么?”他小声嘀咕了一声,觉得这行人可能是冲他们来的,十分诡异。特别是这见利忘义的汪老板,该不会反悔想将粮草要回去吧? 许英武按了按刀柄,准备随时有一场激战。 可那汪老板却是异常激动地老远就挥手,嘴里好像还嚷着什么。许英武暂时耐下性子,等着马上的汪老板由远及近。 “许老板!大好事啊!”这汪老板眉开眼笑,声如洪钟,一见到许英武就大笑起来。 许英武很是疑惑,这汪老板带着这么多人赶来还说喜事,还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敢问汪老板这喜从何来啊?”许英武打着哈哈,虚应地问道。 “我们粮草行今儿个来了客人,说是从关外来的。他们要的粮草似乎是快要到了,我这一问才知道是一个打行送的,这便想到了你们振武打行。你瞧瞧,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现下你们打行可不必长途跋涉,直接将粮草交给他们就可以啦!”汪老板说。 许英武眉头一皱,汪老板这一搅和可是要坏事的。他们哪里是要送到关外去啊!这下子还得编写瞎话应付过去。 许英武装模作样地惊喜道:“这甚好,还不知这前来的是关外的哪一家?” 汪老板将来人的姓氏报上,许英武顿时表现出了遗憾的神情:“唉,还真的不凑巧啊。我们粮草行押送的根本不是给他们的。” 汪老板也是叹了口气,随即又说:“不过你们此去倒是同路,我去问问,看他们是否方便和你们一起走。” 许英武连忙摇摇手拒绝:“不必不必,我们这打行是向来不与其他生意主顾混淆的。不过这家人要是以后需要我们打行的地方,倒可以留下一个地址,方便联系。” 汪老板却是脸色一变:“莫非许老板这粮草根本不是送到关外?而是送到军营!” 许英武心里起了一个咯噔,这汪老板说得那么大声,还是怕别人听不到咋的! “哪能呢!汪老板还是请回吧。”许英武忍着怒气好声好气地劝说汪老板回去。这汪老板顿时嘴脸都变了。 只见他策马转身,朝着那队人马奔去,一边还大声说道:“他们是送粮草去军营!大家快拦截下他们啊!” 那队人马立马行动起来,团团将他们围住。 谁都没有预料到这个变故,这里离军营也不过才二三里了,依稀都可以看见大军驻扎的地方,他们怎么会想到,就是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有人竟然对他们下此毒手! 而这个毒辣的人,竟是——汪老板! 无奸不商,果然如此。 许英武强作淡定,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谁知这帮人根本不鸟他,只是将他们几个人围拢在一个圈子里。许英武见大势不好,必须立刻破敌出去搬救兵。于是朝自己几个助手使了一个眼色。 须臾,在许英武大吼一声之下,他们的突围开始了! 那骑在马上的几个人显然没有料到他们竟然如此神就想破解这个阵势,马有些受了惊吓。 许英武见情势好转,立刻吩咐他们从几个方向打出去。 不过他们人数只有七八个,跟敌人相比,可是以一敌二,而这些敌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竟然对对战打架很有一套。 一时之间,许英武他们竟然落在了下风。眼看着这样下去自己的人全都得束手就擒,许英武一个晃身到了一个武师身边说:“一会儿我掩护你出去,你骑马到军营搬救兵,越快越好!” 要是骑马去搬救兵,估计只需要三分钟。也就是说,只要许英武他们能够再拖三分钟,就能把这些人都一网打尽。 那武师点点头,寻了个机会就逃了出去。那些人见有人逃走搬救兵,不敢恋战,几个人交头接耳,竟然合力对付许英武一人。 许英武纵使有些本事,也不及这些人的围攻。渐渐有些体力不支,那些人也懂得见好就收,或许更懂得擒贼擒王的道理,只把许英武一人抓住,拖了几车粮草,竟又放了一把火把剩下的粮草给点燃了。 可怜打行的人只知道这些粮草都是军需用品,不得有什么闪失,看到那些人似乎要走了,也管不上许多,只是遍地寻黄沙将那些火给扑灭。 等到他们直起腰来,救兵也到了。 可是,许英武却不见了。 当然,这事直接相关的人便是那个汪老板。你当着汪老板是傻子?捅了那么大的篓子他还敢留在自己的粮草行么? 可怜他偌大的粮草行顷刻间便被军营的人给搬空了。剩下的大房子,更是得到了火红的眷顾——身陷火海之中。 其实这事情并不难猜测,将前因后果串了起来便明白这汪老板是什么货色了——大汉奸一个。可笑的是,这汉奸出现的年代显然远于我们的认知。 武师们现在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而军营的人表情甚是严肃。一切迹象都表明,许英武是给蒙古小鞑子给抓了去。粮草少了将近一半,这些也是贡献给了鞑子了。 此时守营的将军正是一个年轻的将领,名叫严同礼。他带兵打仗很有一套,为人也十分聪明。他权衡了一下,觉得此事不能隐瞒,必须立刻上报。 在边境之乱之前就听说过了沈子成的大名,人家可是锦衣卫的大官,有钱有权有势,又曾出使过日本。这下他舅子被蒙古人抓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沈子成还不跟他们玩命啊! 特别是这次的粮草军需基本都是沈家赞助的,许英武又是经过晋王的授权来押送粮草——何等的荣耀,也体现了这些人在皇权掌握者心目中的地位。 想到此等利害关系,严同礼急忙书信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到太原晋王府,一边又想着法子如何营救许英武。 “看来事情已经十分严重,蒙古鞑子混入城内已经不可思议,那个粮草的老板竟然敢串通了鞑子对付我们军队——这也实在过分!”严同礼念过一些经史子集,因此说起话来还不那么粗俗,其中带着几分斯文。 几个武师也在他的帐中,一起商讨营救大计。 “严将军,我看这时间不等人,与其等到晋王想出办法,不如我们先去试探一下。蒙古鞑子有办法混到我们这里,我们也势必能找到一条出路。”一个人提议道。 严同礼摇摇头:“不妥当,我认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众位不妨想想,这蒙古鞑子只有小队人马,却敢冲着我们大批粮草而来,这是为何?” 大家都很疑惑,等待他揭晓答案。 其实这严同礼他知道个屁啊,他不过是瞎说胡诌一番,好争取一些时间想出一个完全的法子。 与蒙古一战在即,此时贸然出兵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没有行动的话,估计将来想活着回京都享福就难了——沈子成要是没了舅子,肯定会找千千万万个倒霉鬼给他舅子陪葬的! “依我之见,蒙古鞑子这是想要断我们后路!”严同礼说。 第二百五十六章 沈府大乱 严同礼的信自然是快马加鞭送到了晋王府,晋王也及时作出了反应,急忙亲自将这封信转交给沈子成。这件事情十分严重,现在的沈子成帮他不只一点的忙,他要是害人家没了舅子,估计以后的日子也难过了。 “这便是边将严同礼送来的信,信中的情况很是危急啊。本王便是要问问沈大人有什么高见。”晋王这话也说得十分淡定,人家都快没了一个人,他的语气还是很淡。 仿佛在说着与这一帮人不相干的事情。好在沈子成的注意力全部被信件给勾了去,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对付晋王呢! 沈府很是热闹,先是晋王来此表情严肃这个细节被传了出去,然后是说前线传来书信,再是事关许英武。这下许家老小都相拥而来,都站在外头,不敢进去。 倒是许老爷子闻风赶来,也顾不上什么礼节,急冲冲地进了内堂。略略向晋王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敬意,急忙往沈子成看去。 沈子成抬起头来,看到是自己的岳父,也不方便将事情隐瞒,于是轻声说:“大哥出了点事……” 许老爷子本就听到了一些风声,现下顿时有些没了主意,脸色有些泛白。沈子成见他状况不好,急忙让人扶住他,然后向周围人扫了扫眼色。大多数人就识相地退下了。 “把唐一鸣给我叫来!”沈子成这时候可不忘记唐一鸣这个聪明人,虽然有些迂腐,不过在这种时刻显然是可以派上大用的。 唐一鸣与新佑卫门早就在一旁等着了,听到沈子成说叫他,急忙和新佑卫门一起进去。 沈子成刚要说些什么,许芝兰这下也进来了,眼中含着泪光。 “相公,我大哥他……”一瞬间便泣不成声,叫众人心中都是一疼。 女儿家本不便抛头露面,可是许芝兰知晓自己连日来的担心终于成了事实,不免十分惊慌,顿时没了主意,这才找沈子成来了。 沈子成不禁有些怒气,他本就是要急着解决事情的,谁知还有那么多人要来添乱。不过家里的事情也不好在晋王这个外人面前表露什么。 于是沈子成对晋王施了施礼:“让晋王见笑了。晋王公务繁忙,我们府上还不便耽误王爷太久……” 逐客令啊晋王又不是傻子怎么听不懂。 晋王倒也知趣,淡淡地说:“那本王便先走了,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可差人来本王府上,本王必定鼎力相助。” 他能不鼎力相助么?这罪魁祸不还是他?好好地到山西来干嘛,好好地还要跟蒙古小鞑子打仗,好好地还要问他要钱。他也手贱,钱花不完了,给别人送去,眼看还要搭上几条命。 这样一闹,家里的几个女眷都出来了。 楚方玉算是走在了前头,后面跟着王璨苏坦妹,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实际上,这去边境押送军需的人跟他们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不过许芝兰毕竟是跟沈子成最久的人,而且许芝兰对她们都很好,也很安守本分。于是她们作为好姐妹,也来表示一下哀叹。 沈子成第一次觉得自己收了那么多女人是个天大的错误。这世界上最难缠的是什么? 女人! 一群人聚集在一个屋子里,沈子成连想跟唐一鸣商量一下对策都不行,只好示意他们先在一边站着,他得先安抚一下自己的老婆。 “芝兰,过来坐。”沈子成拉开一张凳子,招呼许芝兰过来。 许芝兰见状也慢慢挪着脚步过去,但是悲戚戚的脸色却还是没有什么好转。她从小就是被两个哥哥宠大的,现在大哥出了事情,她心情怎么好得起来? “芝兰,我把大哥的状况告诉你,不过你得答应我先不要激动。” 许芝兰点点头。沈子成示意其他人都坐下来,他这才坐在许芝兰的身边。 “大哥他们原本是很顺利的,不过到了边境还要买些粮草,这倒是怪我之前的疏忽了。我知道这粮草在边境是要涨价的,不过我预算大约是市价的两倍或者稍微多一些。谁知大哥他们买的时候已经涨到了市价的四倍。”沈子成顿了顿,他眼里也充满了自责的神色,这便叫他们看着有些不忍。 众人不言语,这内室里显得有些安静,沈子成便接着说话。 “大哥想去周边的一些小地方将粮草补充齐全,谁知结果还是够不上数。于是他又折回去那个汪老板的粮草行——竟给汪老板看出了端倪。反正眼下看来,这汪老板是蒙古鞑子在山西边境的探子。粮草行只是一个掩护。这便是大哥最近的事情,不过芝兰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大哥出来的!”沈子成信誓旦旦。 许芝兰却皱了眉头,眉宇之间还是一些悲伤地神色。 “相公,可是大哥在蒙古鞑子手了那不是凶多吉少么?”许芝兰十分担忧。 沈子成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你暂时不用担心,大哥或许会受一些皮肉之苦,但是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 沈子成虽是这么安慰许芝兰,可是心里也的确没底。这许英武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押送粮草的官,又不是什么十分聪明的人,要是让蒙古鞑子误以为是什么重要角色那还有救。要是被他们知道了真相,那可就悲剧了…… 许芝兰这才不那么难过,只是心里还有一些疑虑,却不敢再说出来给沈子成添加烦恼了。 “好了,你们几个先退出去吧。我们还要商量如何营救大哥。”沈子成一个眼神示意,楚方玉等人扶着许芝兰退了出去。 唐一鸣心思缜密,将门给关了,然后这三人聚拢来,一起商量着该怎么办。 新佑卫门说:“依我看,我们应该直接去蒙古鞑子营里把他救出来。” 沈子成摇摇头:“这样有些鲁莽,即使这样可行,我们也不知道蒙古人的营地在哪里。不过这也确实不怎么方便从长计议。我怕我们一耽搁,大哥的性命就有危险了。” 唐一鸣却凑上来,似乎是要报告一个新的情况。 “大人,有一件事我们现在是不得不解决的。”唐一鸣很是忧虑。 “什么?”沈子成很是惊讶,他可不希望这个节骨眼上再出点什么事情。光一件事他都难以应付,要是再来一样,他算是白穿越了。 “我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去营救许大哥,要是被燕王知道了,那可大事不妙了。”唐一鸣说。 沈子成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许英武是为晋王押送粮草的,现在被抓了去。自己实在不应该这么大张旗鼓地商讨营救事宜,也不该惊动上层人士。 想必那晋王也不是傻子,事情还未到一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应该不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多事报告给他那个皇帝老爸知道。 可是,燕王的眼线势力只怕与老朱的也差不到哪里去,他想隐瞒一件事情,搞不好真的会给自己带来无法想象的麻烦。这可如何是好? 沈子成真的好烦。他的聪明头脑在于经商,那是专业对口,不过对于打仗什么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且说他那蹩脚的武功都无法防身,这样又如何去营救许英武而不被燕王得知? “大人,我看我们这要是去瞒着燕王倒是不明智之举了。只怕燕王以后都无法信任大人,以后的处境可就危险了。”唐一鸣无不担忧。 沈子成一直都是做着未雨绸缪的事情,经过老爹的悲惨遭遇之后他一不敢功高盖主,二不敢背地里使些什么坏主意。 人不能不救,燕王不可不防。 这样一想,沈子成对着唐一鸣说:“你稍晚些时候到我书房去,咱俩写封信给燕王将这件事说说清楚。想必碍于情面,这个人一定是让我救的。其他的事情我们可以先不必去管。等到救出了大哥,再想别的事情吧。” 说着他又转而对着新佑卫门说:“你跟雅子安排一下营救大哥的人手,要身手好一些,同时要机灵一点。要是有打仗经验的那就更好。” 新佑卫门点点头,唐一鸣也是拱了拱手出去了。 沈子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想一想近来生的一些事情。那些雄心壮志突然有些渐渐飘远。 不一会儿,突然又来了一阵敲门声。沈子成浑然从梦中惊醒,清清嗓子,说道:“进来。” 来人是楚方玉。 “子成,你们商讨出什么结果了吗?”楚方玉身为沈子成的正妻,说话言谈中多了好些底气,最近脾性也渐渐变得霸道起来。现在说话也不那么温柔了。 沈子成可无暇注意她最近的变化,只求这群女人都不要太过分就很好了。 “这些事情,你们女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楚方玉一听有些怒了:“子成你是瞧不起我们女人吗?以前我还当你是与别的男人不同的,怎么眼下就变了一个人!” “变的人是你,方玉,你根本没有耐心听我说完就直接这样反驳我。我知道你心里是什么想法。” 沈子成瞟了她一眼。 为什么女人婚后,便不复当初的可爱? 第二百五十七章 女人的纷争 “我能有什么想法!”楚方玉转转眼珠,矢口否认。 “你们都是我的妻子,如果你家里的人有些什么事情我也会鼎力相助的。何况这次根本是我害大哥入了虎口。”沈子成抬眼看她。 “你这是讽刺我现在无亲无故无靠山吗?”楚方玉很是生气。 沈子成也有些火了,这楚方玉一直通情达理,怎么这一下子就变得无理取闹了? “方玉,我希望你下次说话之前好好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辞。我从来就没有那么想过你。你们是我的手心手背,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是我的妻子,芝兰虽然是我的妾,也是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一直支持我的人。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说的话。” 说完,沈子成便走出了这间屋子,向书房走去。 楚方玉咬了咬嘴唇,也觉得刚才的自己十分不可爱,甚至有些过分。不过这沈子成却一点都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沈子成这人这么有本事这么能干,以后仰慕他的女人会越来越多,如果他就这么一直收一直收,那她的地位如何保证? 她虽然是赐婚的,却也是真心爱着他。如今他倒是为了小妾的兄弟恨不得出生入死,把自己都放在了一边。楚方玉也知道这纯粹是自己一时的小肚鸡肠,不过女人的心思啊,男人果然不懂,也不需要懂…… 沈子成又叹了一口气,心情实在是糟透了。这些女人根本不懂讨个生活有多难,可怜他想赚钱也实在是想疯了。总觉得后世之才若不用来经商就对不起自己这穿越一回。 “大人,别叹了。再叹气,我都想叹气了。”唐一鸣不由得劝阻。 他其实早就来了,却没有敢出声,只是这沈子成一直在叹气,也将他的心情弄得很糟。 “你墨磨好了?”沈子成抬头白了他一眼——这叹气是人在郁闷时的本能——就跟男人总喜欢寻欢作乐一样。这天性怎么抑制。 唐一鸣指指砚台:“只怕砚台都干了。” 沈子成这才走到书桌前,提起毛笔往墨汁里蘸了一下,却突然想起自己的毛笔字很是难看,于是又瞟了唐一鸣一眼。唐一鸣倒是十分识相,将毛笔接了过去。 然后问道:“大人,怎么写?” 沈子成略一沉思,便口述起来。唐一鸣听了也是稍作整理,然后提笔写了下来。 能怎么写,难道他因为要顾及燕王这家伙就得连舅子都舍弃了吗?话说他穿越过来以后待他不薄的人又不是朱棣,反而是抄家后这个许家对自己不离不弃恩重如山。他才想着再为他们讨一份好处,谁知这样也能生出事端。 唐一鸣见沈子成又陷入了沉思,也不方便就这样打断他,便在一旁拿了张宣纸写了一些东西。 “一鸣,把纸撕了。”沈子成突然开口说。 “啊?”唐一鸣一惊,他就开个小差就被沈子成给现了? “我说,给燕王写的信可以撕了。我不准备告诉他什么!”沈子成坚毅的眼神中似乎包含着太多的东西,倒叫唐一鸣一时之间难以读懂。 不过他的命令他也只有照做的份。于是他将毛笔搁置一旁,慢慢地撕了起来。只不过嘴里还念叨着:“好不容易诌出来那么多,这一下子心血又白费了……” 沈子成却说:“难道我去救我舅子还得告诉燕王一声吗?难不成我以后上个茅房睡个觉还要知会他一声?” 唐一鸣一愣,沈子成这语气中竟还夹杂着一些怒气。他却不知道这个缘由。 沈子成又叹了一口气:“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被燕王掣肘。” 唐一鸣突然全都懂了,沈子成之所以什么都不跟燕王说,一来燕王眼线众多要知道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并不算难,二来,要是沈子成真的事事报备,反而显得自己心里有鬼,倒起了反效果。 他算是若有所思,对沈子成一直以来的敬佩又加重了一些。只觉得自己这个书生呆子也该学学这些官场的道理。 一个官,要当地有性格,那是何等的难。偏偏沈子成却做到了,好一个奇迹! 不过他还来不及表什么意见,门外竟有了争吵声。听声音还是女人。唐一鸣望了沈子成一眼——他那个小后宫,越来越麻烦了。 沈子成十分火大,径直走到门口,“哐”地一把拉开门,倒将门外争吵的女人给吓着了。 楚方玉,苏坦妹是一个流派,暂且称为大妇阵营,其余一派,便是许芝兰和王璨自动归类的小妾营了。 许芝兰是个练武之人,原本就比一般的人坚强许多。这次她大哥的事情是真的吓到她了,此时她脸上挂着泪珠,却还写着隐忍。王璨在她旁边整个就是抱不平的角色,她有些怒气,瞪着楚方玉。 等听到了这里的响动,四人齐齐转过头来,见到时沈子成,表情各自都有了变化。 许芝兰跟了沈子成好些年,明白他这个人虽然好色些,却也不喜女人整日在耳边吵闹。白天她已经添了一些麻烦,现在她便是有些瑟索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偏偏王璨还拉着她不让走。 楚方玉白天已经与沈子成吵过一架,心里实在意难平。眼下也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有什么话说。 “孔老夫子至少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沈子成没好气地说。 楚方玉却回答道:“莫不是相公已经没了耐性?” “人的忍耐都是有限的,我真不懂,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值得这样!当初你们四人和和睦睦不知多好,为何一定要在这节骨眼上给我添乱!”沈子成无限怀念当初那般光景,是何等和乐! “物是人非,相公若是怀念过去,又何必娶我!”楚方玉盛气凌人,大有不放过沈子成之意。 她做了沈子成的大老婆,变了很多。处处都显示出自己的身份地位——皇帝的义女。她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因为沈子成,她已经成了老朱的枕边人。 当皇帝的宠妃自然是好,关键是对着一个儿子都比自己大的一个半老头,搞得跟合法包二奶似的。有何况,沈子成对她们几人的宠爱自是不必说,许芝兰也从来没有对她们说过半分重话。如今,形势却急的变了。 沈子成一听楚方玉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眼睛不由瞪大了。他怒气冲冲地说:“我怎么知道女人成亲以后会变成这个鬼样子!我要是知道,就不会有当初那些事!” 他这么一说,苏坦妹突然青了脸,她至今没有什么名分,要是沈子成真的从现在开始不收女人了,那她前途堪忧啊!谁都知道她是跟定沈子成了,她可不想因为楚方玉而搞得连老公都没了。 可是,楚方玉毕竟是她的好姐妹,会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她们始料未及的。她该如何是好? “我早就说过,不管你们谁的家人出了什么事情,我一定不遗余力相救。这是做人的道义问题,也是我对你们的承诺。谁也不能因为心里的不满而阻挠我的仁义。这些并不是嘴上说说的,如果我是那种只会说说的小人,你们还会这样死心塌地地跟着我吗?”沈子成甩甩袖子,好累。 “还有什么事情,拜托一次说清。我还有事要忙。”沈子成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补充了一句。 这下,没有什么人敢多说一个字。只是唐一鸣还傻愣地站在书房的门口。见沈子成拔腿欲走,他也急忙穿越过女人群,朝着外面走去。 不过脸上的神色却是十分尴尬——他以后怕是不太敢娶妻了…… “一鸣,你是在笑话我么?”沈子成慢吞吞地走着,一边问着旁边的唐一鸣。 唐一鸣摇摇头:“这倒不会。我现在才明白,女人真的很麻烦。对于我来说,还是功名利禄比较有吸引力。这娶妻娶妾什么的,我看还是免了。” 沈子成哼地一声,怀念起后世的一夫一妻制:“也许有一天,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妻子,麻烦说不定就少了。” 他只有一份爱,要分给四个女人,且不说以后可能还会更多,光现在就难以应付了。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唐一鸣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这个好!专心对待一个女人,好像也不是难事。我看大人如果只有许氏一人,日子便舒坦多了。” “嗯。”沈子成点点头,突然又说,“我们明日便可启程去边境了,这事情耽搁不得。你看如何?” 唐一鸣立马挺直了腰板:“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大人放心!” 沈子成淡然一笑,之前的郁闷似乎消失了不少,又接着说:“我们此行不能带太多人,所以带的人需要各个是好手。我看,十五人左右差不多。到时候探清楚了具体的方位,便可向边境的军队借调人手了。不过这个方面还是有些麻烦,明儿个一大早,我们先去一趟晋王府。” 唐一鸣点头应允,心想,新佑卫门那边应该也准备地差不多了。只不过此行真的很危险,搞不好还会引一场战争,所以必须得事先做好充足的准备。 明日,又是新的征程。 (此文曾断更一段时间,若文中一些背景不符,还望见谅。) 第二百五十八章 利诱 营帐中飘着马奶羊奶的香味,也十分宽敞明亮。许英武静静地坐着,也不作什么徒劳的反抗。 不是没有反抗过,而是每次他一走到营帐门口,便有几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要是说硬闯,这过一两个人倒也不是难事,只不过营帐外面似乎有千军万马,叫他一人如何能敌? 而且,现在是白天,他自然不会那么傻。看着昼夜交替,已然三日过去了,他心底的戾气和浮躁渐渐被一种祥和的气氛所取代。 营帐突然被掀了开来。一个蒙古人穿着的人走了进来,却不是行军的装扮,只作居家的样子。 许英武猛地站了起来,该来的终于来了…… “不要紧张。”那人笑着说,还挥挥手示意他继续坐在那里。 许英武有些局促,此时有些生死未卜的意味,分秒都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这人汉语说得很是流利。许英武没有接触过外国人,只晓得各地人说话都是不同的,却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说的话他完全能够听懂。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那人说道:“我叫方连,也是一个汉人。有幸得到蒙古将领的赏识,便在这里做个军事。” 许英武点点头,也是一脸不屑,这人在他眼里跟汪老板没有什么差别。 “你也不要那么紧张,我只是代表将军来看你一眼。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你,只要你能给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们不日就会放走你。”方连的策略就是利诱。 许英武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要说他一个小小的押送粮草的先行官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什么最高机密,何解他成了蒙古人探讨秘密的对象? “我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东西。”这可是大实话。 不过方连可不会相信。听那个汪老板说,这个当官的有打行的身份作掩护,此行前来也绝对不是押送粮草那么简单——要不然怎么会花那么大的价钱来边境买贵至天价的东西。 方连到一旁的炉子边提起水壶,自己倒了一杯大约是羊奶的乳汁状饮料,然后便在那边坐下了。 许英武更是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先静下心揣测一下那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还没有准备说实话么?”方连重重地放下水杯,语气顿时变得强烈起来。 许英武自然是说了实话,只不过那些别有心机的人不信罢了。 “你到底要我说什么。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许英武怒了,他一向喜欢直来直去,没有想到遇见一个假蒙古鞑子这么磨叽人。真他娘的是一个悲剧! 方连站了起来,走到许英武的身边,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情,觉得也确实不像说谎。不过转念又觉得如果他不会装的话,上级怎么可能在他身上放什么重要的任务呢? “我就和你直说了吧,这次蒙古与大明朝打仗那是只在朝夕的事情了,你这时候带着一批粮草赶往边境,难道真的是打行送货么?你以为我们都是没有脑子的么?”方连冷笑了一声,讥讽地说道。 许英武却睨起眼睛:“这都是汪老板告诉你的么?” 方连哈哈大笑起来:“什么汪老板!那只是一种蒙蔽你这种笨蛋的手段,你口中的汪老板,可不正是我的生父方达哈么!” “什么方达哈,我只知道你们父子都不是好人!”许英武只当汪老板叛变了革命,没有想到那个身份本来就是假的。正是上阵父子兵,要是大明多一些这样的父子,亡国只是迟早的事情! 方连恢复了沉静的表情,淡淡地说道:“你懂个什么东西,大明朝这点官饷还不够我们塞牙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要是你愿意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们,我们也保你升官财后世无忧。如何?” 许英武叹了一口气,他顿时明白了他们误以为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重大的秘密,这才将自己捉了过来,若是自己坚持说什么都不知道,那肯定是死路一条了。所以这样思索了一会儿,他觉得,还真不能说自己只是一介小官。 “怎么样?想清楚没有?”方连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看许英武的表情,似乎是有些松动了。 许英武点点头:“我还真的知道些什么,不过,我是不会说的。” 许英武明白,一旦自己说出了什么名目,蒙古人一查证便会明白他是在说谎,而要是他什么都不说,自然没有什么价值利用了。像现在这样,欲说还休那是最最勾引人的。 方连可算是气坏了,他压根没有想到许英武竟是这样的一个人。很会卖关子,要是心理承受能力稍微脆弱一些,那就悲剧了。 “难道你不想想,要是你说了,蒙古人会给你多少好处?”方连继续利诱,他以为这招很有用。 许英武本就不是官场里面混的,对好处的概念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知道自己能安分地将打行的生意做下去,这前途也是无可限量的。 “我只知道,要是我得到了鞑子的好处,我在大明便再无安身之地了。”许英武讥诮道。 方连说:“你放心,只要你全部交待清楚,将军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你也不必要再回去大明。你是从山西边境来的,只要我们将山西给取了过来,你的前途就有了保障了。” 他真的当许英武是傻子,许家一家老小,沈家全家都是迁到了山西太原。他要是真那么傻叉,以后肯定没有脸面见祖宗,排位也不能跟祖宗们放在一起…… “这前途,哼!”许英武哼了一声,在一旁坐了下来,然后便闭了口,再也不说半句话。 方连见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不由十分生气。不过将军之前交待过,要礼遇,要礼遇。所以么,他要是私自做了点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自己也是有些郁闷的。 “那你好好地给我待着,我就不信你不开口!”撂下一句狠话,方连甩着营帐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许英武暂时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没有那份精力来应付这些工于心计的汉奸。 问着这些说不上味道的奶香,他只觉得很恶心,他要是有心叛变,只怕也适应不了蒙古这些乱七八糟的食物。这么想着,突然有些想家了。也有些恐惧的感觉。 蒙营,夜晚,篝火堆堆,火把聚集在营帐周围。空气中都是放松的滋味——蒙将最近还不想和大明起正面冲突。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军营戒备。 蒙将托雷斯其实不是很忙,只不过他故意在捉到许英武之后没有马上去找他麻烦。因为如果许英武有很好的身手,他便是一个武将,那么除掉他也便少了一个威胁。 偏偏他那么容易就被他们派的一小队士兵给俘虏了过来,也就是说,他算是一个会点武功的文官。这次仗着粮草作掩护,还不知道其中有什么阴谋呢。 虽然一再交待方连要对那个人礼遇,不过也该是吃了一点苦的。托雷斯奸笑了一声,这样一来,自己手上的筹码又多了一些。 他信步走进许英武所在的营帐,随身带着方连那个狗腿子。他身为蒙将,只是略懂汉语,所以十分需要像方连这样精通两地语言的“人才”在身边。跟一个汉人谈判,打亲情牌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许壮士。”托雷斯操起一口不熟练地汉语,至少算是称呼了许英武。 许英武已经卧躺在软和的皮毛塌子上,并不理睬托雷斯。特别是托雷斯那难听的汉语就跟半夜鸡叫似的,真的很烦。 他们已经打听清楚了许英武的名字,却对于他的官职之类的一概不知,于是便以许壮士相称。 “许英武,你可以起来了。托雷斯将军特地前来看你!”方连语气可不那么客气了。 许英武闻言才坐起身:“自己坐,我就不招呼了。” 许英武这种反客为主的表现真的叫他俩都有些哭笑不得。 托雷斯基本上没有怎么听懂,但是看着方连那诡异的表现,他也有些好笑。 “许英武,之前谈的条件还不满意么?照理说你考虑了那么久,应该也有了个结果了吧。” “结果我早就说了,你不接受而已。”许英武此时就像一个无赖,反正不管方连说什么他都有话应对。以他原本的性格,根本不是会这样开玩笑的人。 不过他想起自己一向风生水起的妹夫,很多时候就是以这样的语气过关的。不过沈子成那痞子样他也学不来,这一不小心,竟成了这样一种效果。 其实他心里何尝不紧张?不过毕竟平时做打行的生意,也逐渐把他的心智打磨平稳了。眼见着眼前的一个蒙古大将,心里真是百感交集。大明就是从鞑子手里取下了江山,现在鞑子又想将江山夺回去。 你说这世界上痴人说梦的事情咋那么多呢?历史上难道还真的有这样的故事吗? 哦不错,印象中只有一个勾践灭吴…… “没有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不屈服的人,我倒是好生佩服,不过接下来的酷刑,就怕你有些受不了了。”方连十分得意地说。 这是托雷斯授权的,如果许英武着实不肯开口的话,必要的时候还是需要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不然时间不等人,他们还没拿到什么情报,这战争,也许就开始了。 滴二百五十九章 夜探蒙营 快马加鞭,一行二十人左右,个个都似传信官那般紧赶慢赶。不出两日,已然到了山西的边境。那个将军严同礼倒也知礼数,早已带着一小队人马候着了。 沈子成风尘仆仆地下了马,开口便问:“查到了什么!” 严同礼没有想到还来不及客套这沈子成便来这一手,暗呼一声惨了,他们虽然差不多查到了蒙古人扎营的地方,但是始终没有行动去救许英武。 眼下这人来寻舅子来了,他们却还没有什么动静。真的是惨了。 “还只查到蒙古鞑子的军营。”严同礼有些怯懦地说。 沈子成怒目圆瞪,问道:“没有组织营救?” 严同礼额上掉了两滴汗下来——他着实有些胆小,何况许英武的身份如此特殊尴尬,他想去救还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呢。 “好大的胆!许英武乃是晋王亲封的粮草先行官,你们竟然就坐视不理?”沈子成很是生气,原本想这群人多少该采取些什么行动,要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危险就越大。 托雷斯先几天没有审问许英武也是因为怕明营有人来袭,所以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御敌上。不过这几日一过,才现明营的人根本没有这个胆子。 当然他也怀疑过这许英武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但是搜到他身上藏着的玉牌之后坚决否定了自己这个天真的想法。 许英武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这玉牌原是晋王为了让他行事方便一点而赠送的。这样一来,倒真的让自己成了什么重要人物似的。不过话说回来,正是这玉牌救了自己的小命——可惜要是再过两日还没有人来救他的话,他的骨灰就得撒在异国他乡了,搞不好连骨灰都没有的说…… 许英武心里那些小九九自然没有人能明白,反正个个都盼着他能吐出点什么。蒙古人也许是急于求成,一时之间忽略了很多要点,总之许英武是大官这件事疑点重重,却几乎没有什么人去探查。 一个营帐中,只沈子成,唐一鸣,新佑卫门及雅子四人。沈子成表情甚是凝重,眉头紧蹙。此时自然无暇顾及内心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寻思着得赶快想出法子把许英武救出来。 “事到如今,我们也只有劫营一个法子。”沈子成说。 众人都快晕倒了,这是他们早就商讨出来的结果,沈子成这时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太过迟钝了? 沈子成却不是这么想的,要是严同礼先派人去救了许英武那便另当别论,可惜那厮也是怕担责任的主,根本别提去救人了。到时别使绊子就行了。 “新佑卫门,你们讨论的方案是怎样的?”沈子成眼神飘向新佑卫门。他记得之前是把这件事交待给他的。 新佑卫门清清嗓子,说道:“既然严将军已经探清了蒙营的所在地,我们前去营救也方便了许多。可是严将军并没有把详细的人员分布情况告诉我们,这也给我们带来了一些麻烦。我们自然不能贸然前去。依我看,我们自己也得去探一次。” 唐一鸣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很在理。 沈子成也知道知己知彼才是上上之策。不过他本人不会武功,但是探营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少掉他?于是想着什么法子让自己也能安全地去,完整地回来。 雅子仿佛看出了沈子成的心思,不禁笑了。 “你笑什么?”沈子成疑惑道。 “大人要是怕自己不会武功的话,那事情还是比较好办的。你让书生随便教你几招,能够应付蒙古人就行了。但是我们前去要是打草惊蛇的话,大人想要救出大舅可就难了。我倒是劝大人三思而行,这个探营又不是去玩,也不是去做生意。我看,您还是安分地呆在这儿吧。” 沈子成不禁脸有些红,心思被一个女人看穿,还被一个女人说没用。真是郁闷到家了…… 唐一鸣他们也是点点头,带上沈子成这个麻烦就不爽了。 沈子成只好说:“那今晚就唐一鸣和新佑卫门你们二人去蒙营,新佑卫门负责清点人数,唐一鸣负责画下他们的分布图。其他的人,我看就留在这里吧。” 雅子一听,这好玩的事情竟然没用自己的份,顿时气鼓着脸颊,很是不爽。而沈子成却公报私仇,开心得很! 唐一鸣和新佑卫门相视一看,不由得笑了。 这一个夜,只听得篝火的声音。甚至连周围的士兵巡逻的声音都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时有两个黑影出现在这一个和谐的画面里,顿时打破了寂静。不过很可惜,就这一点声响,还不足以引起许多人的怀疑。 显然,这两人便是唐一鸣和新佑卫门。唐一鸣擅长轻功,而新佑卫门的忍术则是日本武士中的一流。 唐一鸣给新佑卫门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他提着毛笔蹲在一个角落。刚刚在空中粗粗掠过一圈,对营帐大体的分布有了个比较粗浅的概念。他现在便是要画一个图,剩下的那些详细资料还得靠新佑卫门接下来的摸索。 新佑卫门则是很迅地消失在夜色中,这样的功夫唐一鸣尚且难以分辨,像蒙古人这样一直比较懂蛮力很少注重技巧的人来说自然不清楚这是什么神功。 唐一鸣微微一笑,很放心地执笔画了起来。 “大营入口处有栅栏围着,入口处有两个岗哨,还有一处隐蔽着两个人。一百步以后,便是士兵的营帐和其他营帐。”唐一鸣将大体的结构回忆了一下,便念叨着画了起来。 这个蒙古大营似乎和大明的军营很不相同,唐一鸣之前没有什么打仗的经验,只不过刚刚才接触了边境的军队。这一来粗略地扫了几眼,也确实布局不甚相同,这也给他画结构图带来了一些麻烦。 而且要分析许英武到底藏在什么地方还真是很郁闷。想必这蒙古人也不是什么蠢货——好歹统治江山一段时间的——应该不会把许英武藏身的地方给标出来吧 再说那新佑卫门,忍术十分了得。原本日本最有名的便是忍术,这忍术可以将人变换成各种物质各种形态,包括隐身之类的像新佑卫门这样的高手更不是什么难事。 因此他小心控制好自己的气息,抓紧时间将这地形以及有多少岗哨之类的都记在了脑子了。还趁着空掀了几个营帐查探许英武是否被藏匿在里面。然而盏茶时间过了,却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 托雷斯此时正在各个岗哨查看士兵们有没有坚守自己的岗位,原本像这样的“粗活”是不需要亲自做的。不过最近蒙古与中原的战争迫在眉睫,又何况许英武这个不明底细的人还在己方营帐里,叫他如何不小心行事? “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托雷斯与士兵的交谈都是用蒙语,而新佑卫门连汉语都不是很好,更不必说蒙语了。就算换了唐一鸣这个秀才过来,也不必一定能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新佑卫门知道自己是听不懂什么的,但是看眼前那个人的官威,那气势,倒是跟沈子成有得一拼,因此不敢那么掉以轻心。他也顺着托雷斯的脚步走遍了几处岗哨。 这托雷斯根本不知道自己这画蛇添足的举动赫然给自己的敌手留下了宝贵的攻营资料。新佑卫门很开心地记着这些具体暗哨的位置,正准备回去将这些都告诉唐一鸣。 谁知那托雷斯向四周鬼祟地看了一眼转身进入了一个营帐。新佑卫门不由起疑,便隐身跟了上去。 这营帐便是许英武的栖身之处。新佑卫门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啥时等救了许英武出去还真得包份大礼好好谢谢他们的草包将军托雷斯的“帮忙”。 托雷斯进去以后,又进来了两个人,端着火盆和一些看似刑具的东西。新佑卫门在锦衣卫呆的时间也不短了,对于用刑这些事也有了一定的概念。看到眼前这些东西,他不由一惊。看来沈大人的舅子要遭殃了。 他有些费力地看看眼前,那赫然是许英武。看他那样子,应该是还没有受什么苦。一块玉牌被放置在桌子上,正是晋王送的那一面。 再加上托雷斯对许英武咬牙切齿的表现,新佑卫门直觉大事不妙。 他也不想再耽搁时间了,摒着起小心翼翼地在众人之间绕了出去,然后就是急忙往唐一鸣那边赶。 “你回来了?快告诉我情况怎么样,我草图已经画好了。”唐一鸣期待地看着焦急赶来的新佑卫门。 新佑卫门急忙将几处重要的岗哨说了出来。唐一鸣也现他的气息有些紊乱,照理说一个忍术高手在施完忍术之后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啊! “你怎么了?”唐一鸣一手拍上他的肩膀。 他缓了一口气,才说:“我找到许英武了!” “啊!真的?”唐一鸣很是惊喜,他急忙站了起来,要是这时能把许英武救出来,就省了许多麻烦了。 “周围岗哨多么?现在去救方便不方便?”唐一鸣拖着他的胳膊就要向前走。 新佑卫门却站在原地,表情很是严肃。半晌,他才说:“我们得马上赶回去告诉大人这个情况。” “什么情况啊!”唐一鸣对于这个小日本说话只说一半很是生气。 “蒙将要对许英武用刑。” 唐一鸣彻底傻眼了。 第二百六十章 且去劫营 “如此大胆!”一张桌子被拍地差点要散架了,这怒的人就是那丢了舅子的男主角沈子成大人。 沈子成很是气愤,他的舅子都被鞑子用刑了,他能开心得起来吗? “不过大人可以宽心,照我所见,许英武今晚只是初次受刑,想必这皮肉之苦不可避免,但是也不会受伤到什么厉害的程度,而且今晚我已经探清楚了具体的方位。只要好好安排,明天的营救可说是万无一失。”新佑卫门说道,有些宽慰他的意思。 唐一鸣只是拼命使着眼色让他不要多言,沈子成却没有责怪谁的意思,只是表情依然很冷峻,叫人难以捉摸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雅子在一旁见气愤着实有些冷场,不免也觉得有些尴尬,却还是强笑着对沈子成说道:“沈大哥,不如我们现在就讨论一下具体的计划以及行动吧?” 沈子成微一点头,算是同意了雅子的说法。他退开半个身位,示意唐一鸣上前说明。唐一鸣毕竟是一介书生,武艺在遇上沈子成之前也只是用作防身。虽然他的武艺已经到了某一种境界,但是头脑育却还不是那么完全,此行又是在外碰上是非。如果只是锦衣卫的那些事,他来应付可说是绰绰有余,不过眼前这场子,他倒是热络不上去…… 他使了个眼色,将这重任交给了新佑卫门。 新佑卫门也不退却,径直走向前开始分配起任务。 “我们劫营适宜选在晚上,那时有夜色的掩护,相较于白天自然要容易一些。只不过晚上的岗哨会增多,若我们去的人多了可能会打草惊蛇。”他顿了一顿,看众人有什么想法。 这次带来的虽然是锦衣卫的精英,毕竟也没有谁在真正的战场上历练过。 “那到底要多少人呢?”终于有一个人问道。 “四个人是足够了。我和唐一鸣负责救人,另选两个灵活的人负责制造一些小的混乱引开鞑子的视线,但是要能保全自身的安全。若是我们营救成功你们却身陷牢笼……”新佑卫门没有再说下去。他只是斜眼看了看他们的头头,却见沈子成那厮却还是一言不。这才知道这沈大人根本就是神游天外了。 雅子见状,又上前推了推沈子成,他才恍若从梦中惊醒。 “有什么结果了吗?”他问道。其实他的失神也是因为内心的天人交战。 穿越以后原本只想经商,却因为做得太大而引起了老朱小朱的注意。以为有个一官半职有利于自己将全国的商业都收入囊中,谁知现在已经偏离了轨道。 新佑卫门只好将自己的结论再说一遍,沈子成边听边点头,一会儿又皱着眉,任谁都无法揣测他内心有何想法。 只见沈子成接过唐一鸣手中的军营分布图,说道:“恐怕还要再添几个人。” 众锦衣卫十分疑惑,新佑卫门已经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说的十分明白,这大人又是要打什么主意?难道他嫌危险系数太低,要寻思着添点麻烦? “据报我们也有几车粮草被烧被劫,我要他们十倍奉还!”沈子成语气凌厉起来。 是夜。最近夜晚活动是多了些,黑灯瞎火好办事嘛。周围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异状。几队蒙古士兵正在交替巡逻。 许英武昨晚是受了刑,不过他觉得暂时还能忍受得住,因此只是趴在床榻上静养。话说托雷斯他们的刑具之类的并不如大明锦衣卫的先进,多是一些皮肉的伤痛。只是这**的创伤岂能比得上心灵的痛苦。 他倒是一个坚强不屈的家伙,最近已经把方连气得都不想做汉奸了——太折磨人了啊!多遇见几个向许英武的家伙,他到底还吃不吃饭了! 一队蒙古兵进了许英武的营帐,许英武只是趴着。对这些人似乎已经免疫了。 “大哥!”一个声音叫道,这声音也太他妈熟悉了吧! 许英武忍着痛爬了起来,现眼前穿着惹人生厌的蒙古人竟然是自己的妹婿——沈子成! “子成!”许英武很是激动,又向他身后望去,那三人是唐一鸣及两个比较眼熟的锦衣卫。 “你们怎么进来的?门口应该有四人把守着!”许英武甚是惊奇他试了很多次都没有突围出去。 沈子成指指唐一鸣他们,十分得意地笑了。然后反复盯着许英武看他受了什么伤。 许英武有些尴尬,忙说:“只是些皮肉伤,你也不必担心。” 沈子成闻言便说:“我们快撤!” 新佑卫门则是另外带了一队人主攻存放粮草的营帐。 新佑卫门会忍术还好一些,其他人就比较辛苦了。既要保证在毁了粮草之后全身而退,又要时刻注意和唐一鸣那边的配合。 天色很暗,偏偏他们一时之间无法确定粮草究竟是放在哪边。 “你们二人,到这个位置。”新佑卫门指指地图上的某个地方对其中两人说道。 而他则是和另外一人到了别处。 这是边境军营里的军师分析得蒙营粮草存放的几处可能,新佑卫门这才将他们四人分成两队分头去寻找。 “无论如何,不要分开。”他不放心得重新叮嘱一番。 那两人点头应了,这才专心且小心翼翼地去寻粮草了。 这粮仓一般是要通风干燥的地方,而且还不能放在一起,否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能会导致所有的粮草都有危险。新佑卫门来之前就已经细细探听过了大明军营粮仓的样子,还跟有打仗经验的人作了交流,因此寻找起来还不十分困难。 但是没有想到蒙古人竟然那么刁钻,几个粮仓分布的位置竟然相差很远。几个人一聚头,新佑卫门便觉得实在很有必要跟沈子成通报这一声。要不然他们的成效不会很大,或者就是暴露自己的藏身地点。 他吩咐那几人先隐藏好,然后施展忍术隐身向沈子成的方向疾驰而去。 “你们几个好兴致啊!”一个眼神犀利的男人嘴角绽放出一丝冷笑。 那人赫然正是蒙将托雷斯,身边跟着那千年不变的狗腿子方连。 沈子成脸色一变,示意唐一鸣将受伤的许英武看住了。然后其余几人保护着他向前方走去。可是看这阵子,怕是出不去了。 托雷斯似乎是早就安排妥当,此时不紧不慢,周围的人群却渐渐围拢了。黑压压的一片人数很是壮观。 “多拿些火把过来。”托雷斯一声令下周围就亮了许多。 蒙古士兵们可谓是装扮十分完整,这半夜都要就寝的时候他们却好像马上要去打仗似的。 沈子成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落在别人手中,眼神越来越冷峻,看着眼前这个蒙将,嘴角却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容。 托雷斯一愣,他对汉语不是很精通,可是表情什么的是世界通用的语言,他自然看出了沈子成对他的态度。 “你是谁!”托雷斯语气有几分恶狠狠,眼神也是残忍地望着被众人簇拥的沈子成。 说他眼神残忍,只是因为他好像恨不得将这群人衣服扒了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这个比喻啥的貌似不是很妥当,不过这个托雷斯猥琐是一定的。 沈子成高傲地抬起头:“大明沈子成!” 他一不说官职二不摆架势,却很有骨气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就好像现代很多人出了国都想坦荡荡地说一声,我是中国人! “大明?我看不见得,总有一天,我们蒙古会重新回到中原的。我看,那一天也不会很远了。”托雷斯的语气中含着美好的期待,也有对沈子成那无知的盲目而感到很可笑。 “哼!”沈子成不由冷笑一声,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历史还会倒退的。蒙古人怎么会那么不要脸呢? “你笑什么!”托雷斯盯着沈子成的脸颊,看这个男人似乎也不懂什么武功,怎么就那么肯定自己不会把他怎么了呢? 沈子成鄙夷地说道:“蒙古鞑子想回中原,想必是做梦做得多了。大明泱泱大国,岂是一个曾经的蒙元能够颠覆的?何况,你们鞑子素来是以残暴闻名的。俗话说,得人心者得天下,你们早就失尽人心,就算做梦时还能回到中原又怎样?我们汉人是不会服气的!” 托雷斯虽然有些恼怒,却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竭力淡淡地说道:“即使你们不服气,还是要受我们的管制。何况,我们蒙古的人会越来越多,汉人死光了也无所谓。我们蒙古人就不能繁衍后代了?” 沈子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可是知道达尔文的进化论以及在血缘上的理论——这蒙古想要近亲结婚,想必将来的孩子都是呆子傻子,要不然就活不下来,就算好不容易活下来又剩下了几个呢?竟还妄想着要多子多孙?还繁衍后代,多多繁衍鬼去吧! 沈子成地很是爽快,一点都没有身在敌营的知觉。他只想着一会儿新佑卫门烧了他们的粮草就好笑了。那时逃脱自然也比较容易些。 这自然是现代人的眼光,不过沈子成那么开心的同时倒忘记了,古代近亲结婚的不少…… 被他这么一笑,托雷斯的心里直毛。只好转换话题:“我倒是还要送你们一个惊喜。一会儿那几个想要烧我们粮草的人估计要一起来陪你们了。” 沈子成顿时愣住。 第二百六十一章 营中戏谑 新佑卫门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一转眼却看见许英武所在的营帐前围着好大一堆人。他一个纵身,果然看见了沈子成等人的身影,那个蒙将也正在和沈子成“攀谈”。 “不好,大人遇险了。”新佑卫门突然觉得整件事不对劲起来。他说怎么今晚过来那么顺利,挫折什么的都没有实在是太顺利了。 而且这粮仓相隔甚远的分布好像就是让他们的计划无法实施。他不敢再小看蒙古鞑子了。正想着此时是去救沈子成他们还是折回去看粮草,却看见两队蒙古士兵押着和他一起负责烧掉粮草其余三人。他心凉了半截。 “沈子成,这名字倒不错。”托雷斯说,“可惜你的运气就差了那么一点点。自从我们抓住了许英武,便一直在布置,却不想这差不多六七天过去,才等来了你们。人数倒不少!” 沈子成吃了一惊,这蒙将也不知道什么来头,没有想到连许英武都抓来了等他们来救。难道他们之中出了奸细,将许英武是他大舅子的事情告诉了这个鞑子? 他向自己身后扫了一眼,众人均是诧异状,没有谁特别有什么差别。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突然现新佑卫门不在,心里顿时一喜。 他自然不会以为这个日本人会是蒙古人的内应,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唯一的合理解释,便是其中有了许多的巧合。 “将他们带入本将的营帐!”托雷斯一声令下,便挥袖离去。 临走时,那方连还很得意地看了许英武一眼。似乎在嘲笑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抵抗,白白受了皮肉之苦,最后还把他的同伴给搭了进来。 许英武却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他们与托雷斯还隔了一段距离,许英武便跟沈子成凑在一块儿,还偷偷告诉他这些蒙古兵几乎没有谁懂汉语的。不过即便如此,他们的交谈还是很小声,怕其中有什么意外。 “大哥,他们为何昨晚才对你用刑,其中有没有什么内应?”沈子成小声问。 许英武摇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反正我这次到了鞑子营全是拜那个粮草行的汪老板所赐,他真名叫方达哈,跟在那将军托雷斯身边的书生便是汪老板的儿子。他们一家都是汉奸。” 沈子成没有说话,他想知道的倒不是这个,而是他怀疑明营的内部似乎也混入了蒙古人。只不过暂时没有什么证据,许英武似乎也不知道什么。 “那大哥你有没有跟他们说过什么?”沈子成这便担心起来,怕许英武将什么都告诉了蒙古人。 “那自然没有,他们好像以为我是大明的什么重要官员,一直问我知道什么重要的秘密。我却是一点都不知道,不过我想要是想保住性命,还真的得装作知道些什么。所以我就骗他们说,我知道,但就是不告诉他们。” 沈子成一听,不由乐了,这许英武竟然学会了他的风格。 这时蒙古兵却好像静止他们再窃窃私语,推搡了他们一把。他们也只好把嘴紧闭。 到了托雷斯的营帐前,沈子成才抓着机会急忙对唐一鸣说:“新佑卫门没有被抓过来,一会儿有什么动静你注意配合他。” 唐一鸣点点头,不时注意着周围的动向。 托雷斯坐在案前,营帐中飘着羊奶的香味。他微笑地坐在那里等候这干很不情愿的人,却还是耐着性子笑着。 开玩笑,这可是大功一件啊!托雷斯似乎已经看见自己回到草原时受到大汉封的“蒙古第一勇士”称号了! 虽然这“蒙古第一勇士”的称号还需要通过比武获得,但是光凭他立了大功这件事,都可以保证这个结果。 沈子成见这个据说叫托雷斯的蒙将似乎开始了无尽的,不由地咳了一声以提醒他这里还有很多外人在。 托雷斯顿时有些清醒,不好意思地清清嗓子。然后注视着这些人。 “你们这,这九人倒还真的来救他了!”托雷斯微微数了一下人数,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便唏嘘道。 沈子成淡淡一笑:“这便是托雷斯将军的待客之道,客人来了连张椅子都没得坐!” 方连却急着说:“你放肆!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一个阶下囚!还好意思要椅子坐。没有叫你跪着已经不错了!” 蒙古人不太兴见面就贵的礼节,所以沈子成他们的膝盖才不要受那个苦。 想来前世的沈子成连自己的老爸老妈都没有跪过,难道还要跪鞑子?真是想得太美了。 托雷斯示意方连退下,站了起来就走向沈子成:“难道你是他们的头儿?” 他见沈子成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众人又处处都维护他,心想,要是这个人也是大官的话,自己这次可是赚翻了。 “不错,便是头儿,且不知,又如何?”沈子成这一番文绉绉的话倒是将托雷斯给为难住了。他虽然大体可以猜测出这意思,却不自觉地望向方连。 方连摇摇头,示意他并没有什么事情,他这才放心了。 这个细节却被沈子成给抓住了,他一向都喜欢逞口舌之欲,讥诮着唇角说道:“想不到堂堂的一个将军竟然还听一个狗汉奸的话。” “你说什么!”托雷斯顿时怒了,蒙古人虽然心思不甚细腻,不过在跟汉人的界限方面画得还是很清的。这关乎血统的高贵与卑微,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是听一个汉人的话呢?而且这一切也显然是那个沈子成胡说了。 “我说的大家都听见了,难道将军耳朵还不好?”沈子成又加上一句。 他敢这么说,是因为他认为新佑卫门已经在他附近,他只消制造一点小小的混乱,就可以比较容易逃出去了。何况他们一个人都没有被绑起来。 蒙古兵大约以为人多就可以将他们团团围住吧,却不想这里有唐一鸣和新佑卫门两大高手。若说刚才有顾忌,是因为还不知道新佑卫门到了哪里,而且唐一鸣还要顾着受伤的许英武,这下双剑合璧应该足够了。 再看唐一鸣,他也是给了沈子成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刚才他的长剑已经被蒙古兵收缴了过去。没有了长剑确实会影响他的挥,可是看看他的脸色,却还是自信满满的样子。 “沈子成,我以礼相待,没有想到你还不知好歹。若是你马上说出你们身上背负的秘密,我也许还可以饶你们的命,或许再帮你们谋个一官半职也说不定。”托雷斯又假笑道。 妈呀!许英武听了这几句话差点要吐了,这五六日以来,每天都是听着这些利诱的话过去的。现在一听浑身就起鸡皮疙瘩——为什么蒙古人就那么点出息,连利诱都编不出新的东西。 沈子成表现出饶有兴趣的样子:“哦?我倒想听听看倒是有哪些好处,究竟好在哪里?” 托雷斯以为沈子成想要妥协,便使了个眼神给方连。 方连上前一步,对着沈子成说:“这好处么,自是很多的。我们将军可以上报大汉请求赐予你蒙人血统,再论功行赏,黄金布匹之类的自不必说。以后功名利禄也会源源而来的。” “这就是你做汉奸图的?也不怎么样嘛!就一个狗屁蒙古血统谁稀罕啊,你这狗腿子还蛮喜欢鞑子血的嘛!”沈子成毫不客气地揶揄起来。 方连和托雷斯的脸色骤变,一个比一个难看。 蒙古兵们虽不知道刚刚沈子成说了什么,但是看看将军的脸色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话,于是便对他们几人推推搡搡起来。 沈子成见时机已到,便大声吼道:“新佑卫门,一鸣,战局交给你们了!” 便火退到一边。 唐一鸣急忙挡在他们几人的身前,眼看蒙古兵的大刀就要砍到他了,突然他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竟然比他原来的长剑还要长上两寸。 他就这么晃了几下亮光便很闪了。又加上他的剑术十分了得,一下子就撂倒了两三人。 此时新佑卫门也不再隐身,加入了战局。 他们两人形成了极大的保护圈,竟然硬生生地将其余的人都给围在了里面,似乎前方的人再多都跟他们没有关系。 沈子成很满意眼前的状况,也明白这是逃跑很好的时机。 他扶着许英武,由其他几人围着转移到营帐门的方向,几个闪身,便都出去了。 沈子成觉得此行绝对不能白来,而且现在走也确实有些危险。于是便小声问道身边的人:“你们刚才谁去粮草仓那边的?我们再去放火烧了那边。” 他们很是不解沈子成这个做法,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他竟然还要浪费时间做傻事。 沈子成却在得知了具体的地点之后带着人就去,由于他们都是蒙古兵的装扮,出了托雷斯的营帐之后还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沈子成放火放得不亦乐乎,听着身后的蒙古兵们不断大叫。顷刻间,几乎所有的粮仓都着了火。他也懂得见好就收,到马棚里牵了几匹马,扶许英武坐了上去。 又不忘记拿了几面盾牌,分给众人,然后驱马到了唐一鸣他们那边,唐一鸣他们眼尖,见到了马匹立马一跃而上。 众人拿着盾牌挡着后背,就这么在两大高手的护卫之下逃出了蒙营! 第二百六十二章 私下交谈 “嘶!”沈子成抽了一口冷气,真他妈疼! “大人忍一下……”旁边帮他上药的小兵有些恐惧。这些士兵们平时受个伤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不过沈子成作为一个穿越人士——现代那么和平,哪里有机会受箭伤。 沈子成也知道自己的表情对于这些人来说是有些夸张了,只好暂时忍着不吭声。 营帐的门帘突然被掀开,赫然是严同礼进来了,他大声且开心地说道:“没有想到沈大人这么简单就将许大人给救了出来,果然是比我们边境的将士强了很多!” 沈子成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我倒想知道你那所谓的简单是什么?” 严同礼这才注意到沈子成的小腿上受了箭伤,脸色顿时有点变了。 “那个……那个是末将想得太过简单了。”严同礼唯唯诺诺地说,恨不得此时就想走。 沈子成也没有空管他,只吩咐其他人说:“把唐一鸣给我找来,我有事跟他谈!” 手下的锦衣卫是知道他的脾性的,因此一点都不敢怠慢,立马把唐一鸣给请了过来。 沈子成皱着眉头,表情不那么友善,又将一切都写在了脸上,任唐一鸣怎么愣都知道不该忤逆他的任何想法。 “大人,我来了。”他站在一旁很小声地说道。 沈子成抬起头,眼神瞟向旁边的一张座位示意他坐下。 “我觉得这边境的战争马上应该就会开始了。”沈子成说出自己的推测,而且他还添上了自己的想法,“我想我们要是继续呆在这里难免会被扯进这场战争里——你该知道这根本不是我本意。所以我在思考,我们应该最近就回去。” “可是大人,你腿上有伤。”唐一鸣劝阻道。 沈子成淡淡地笑了一下:“这倒不碍事,我只怕我们根本就走不开。原本听晋王说,这个严同礼很会打仗,不过我看他的真本事也许不在打仗上面。我们要是在这里,要是山西边境不保,那可就糟了。何况我们是过来救大哥,既然达成了目的,也便可以回去交差了。我怕要是我们真的插手这战争,得罪的人会更多的。” 他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先将朱棣放一边,光晋王可能会怪他抢功或是捣乱。燕王朱棣会以为他已经倒戈向了晋王,而朱元璋应该根本不希望他们锦衣卫除了惩处贪官污吏还插手战争。这些想法带来的后果都是他沈子成没有办法承受的。 不过,他走之前倒是有一件大事可以做,就是接手边境的原本属于汪老板的粮草行。只不过以许英武的名义的话实在是不妥,他们家开的是打行,跟粮草商业扯不上台大的关系。而老朱却早已明令禁止当官的做生意。 他到今天这个地位,实在不能沾边。不过他还是浅浅地笑了,他心里怎么会没有主意呢? 唐一鸣不由地瑟索了一下,沈子成的笑容里面实在包含了太多诡异的东西——他虽聪明,却还是不够参透那么多事情。 “我们还是再拖延两日,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沈子成说道。 可惜他没有等得上两日——倒不是他出了什么意外。而是第二天一早就接到情报说蒙古鞑子已经整装待,似乎是要打仗来了。 那严同礼集合整顿士兵的样子,倒像是真的会打仗的。 沈子成他们十个锦衣卫再加上许英武却被困在了军营了,那个严同礼说了,要是真的打起仗来,他们十几个人单独行动搞不好连骨灰都弄不回去。但是此举虽然迎合沈子成多留两天的心意,倒也限制了他外出的动作。这样留在这里还是徒劳。 “一鸣,你吩咐下去,我们先在这里虚位以待。要是事情有转机,我们便可出营……不对,你等下,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告诉他们的好。我们两个先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去看看营帐周围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人随意走动。”沈子成一瞬间改变了主意。 他从来不做血本无归的生意。 唐一鸣出去查看了一番,没有什么可疑的动静,便又回到沈子成的身边:“大人说的是什么事情。” “这次那个粮草行的老板把大哥害的那么惨,晋王他们却忙着打仗没有什么行动。我觉得有必要去那个粮草行看看,像汪老板那种做奸细的一定会留下的线索的。” “不过听说严同礼将军已经派人把粮草行给烧了。”唐一鸣提醒道。 “那个严同礼是猪脑子吗!现在边境战事吃紧,正是粮草紧张的时候,他要是顺利接收了汪老板的粮草行,这打仗就不愁了,他竟然派人给烧了?”沈子成真是气极了,现在没脑子的人似乎都在增多,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粮草的情况我倒是不清楚,不过我们可以先讨论一下蒙古人攻打这边的事宜。”唐一鸣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你猜到些什么了?”沈子成问道。 唐一鸣喝了一口茶,这才说:“我也不是凭空猜测。昨晚我们烧了蒙古人不少粮草,如果他不趁早攻过来救必须退回草原。如果我们大明的军队乘胜追击的话一定可以获得不小的成就,不过如果是他们打过来,情况就不一定了。先,他们没有多少粮草,也算是破釜沉舟,来势必定凶猛。再者,他们原本就是以残暴著称的。想必我们士兵这文明的打法会吃些亏。” 沈子成点点头:“恩,所以这鞑子这一大早就打了过来。不过他们是在三十里外交战,今日未必可以打完。他们所处的地域都是空旷之地,难守难攻,想必双方都占不了什么便宜。” 唐一鸣又说:“其实我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大人以为如何。” “但说无妨。”沈子成一向很信任唐一鸣这书生的。 “我们可以提供严将军一些战术策略,让他早些对付完那些鞑子。我们也好早些回去。晚回去一刻,这凶险就加了一分。” 沈子成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有他的顾虑。而且既然这严同礼有两把刷子,自己贸然去提什么建议只怕被冤枉插手人家的家务事。 可是唐一鸣的说话也未尝不是一个诱惑,他心里也还想着粮草行的事情,当然想这战争可以尽快结束。要是山西这边境保不住,他那些在太原的亲人们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我看这时间也快接近正午了,此时日光热烈,想必两方都会歇息一会儿。你我就趁这时机赶去前线一趟。”沈子成吩咐道。 唐一鸣皱了皱眉头,指指他的腿:“大人你身上有伤。” 昨晚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可是被锦衣卫的人都看去了,一个怕疼怕成这样的人还能挣扎着去前线吗? “只是有些疼,有些事情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你也不必再劝我,先去备马。最好再找一个懂得蒙古话的人过来,可能会派得上用场。” 唐一鸣应了,让沈子成再好好歇息一会儿。 沈子成却一刻都没有闲着,拼命思索着该用什么方法交严同礼打仗——他真后悔穿越前没有看什么兵法什么的。不过谁也不知道他好死不死就穿越了呀!此时还被送到的战场上。 他挖空了脑子,也只想出一般的办法。看来只好等唐一鸣过来再想想办法。 门帘被掀开,进来的人却不是唐一鸣,而是新佑卫门。 “大人在烦恼什么,我看大人眉头一直皱着。”新佑卫门说道。 一看见新佑卫门,沈子成只觉得自己计上心来,顿时又想起了几个计谋。便问新佑卫门道:“你忍术现在怎么样了?” 新佑卫门笑笑说道:“我倒不敢自夸,只是境界已经不错了。我武功虽比不上唐一鸣那般炉火纯青,但是忍术是我们日本国特有的,如果我在比武的时候使上了人数,估计唐一鸣也不能拿我怎么办。” 沈子成点点头,他想起这忍术中有一种法子可以让自己隐身,他这次的计谋要利用的便是这隐身的便利——到时蒙古人可别怪他奸诈! 沈子成再次露出这诡谲的笑容,只不过这次吓到的不是唐一鸣那家伙,却也是他身边的另外一个得力助手。 反正沈子成只跟他说有事让他去做,却又不告诉他具体是什么。 “等我上了前线和那个严同礼将军商量过以后才能告诉你。不然可能会让你空欢喜一场。”沈子成说道。 新佑卫门点头应了,反正沈子成应该不会做什么害他的事情吧。他想想自从自己从日本跟了过来还真的挥了不少作用,不过这沈子成却也丝毫没有亏待他。还经常那么好声好气跟他说话,甚至还跟他学了几句简单的日语。 他中文已经相当流利了,也是多亏了沈子成和楚方玉。而且来到了中原,接触了明朝的各色人物,他现雅子对待他冷淡的态度似乎也有转变。这些都是叫他十分欣喜的事情,如今也因为这些他才死心塌地地为沈子成卖命。 这时唐一鸣似乎已经将马匹什么的都准备好了,他过来跟沈子成说了一声,看到新佑卫门也在,又急忙出去补了一匹马儿。 “大人,要找个懂蒙古语的通译似乎不那么方便,因为这当兵的都是些为了军资而来的穷人家的儿子,读过书的都很少,更不要说懂得什么蒙语了。”唐一鸣禀告说。 沈子成点点头,那通译暂时还用不着,于是带着唐一鸣和新佑卫门二人赶去了前线。 第二百六十三章 前线献策 烈日炎炎,就算站在外面,一会儿也会吃不消。可是双方的兵将们还穿着战袍在烈日底下激烈地交战着。 那严同礼并没有亲自上阵,只是在阵地上扎了一个小营在里面商讨应敌的计策。这样的天气适合战决,可是蒙古人与大明的兵体质有些差距,这样打下去,吃亏的绝对是自己的士兵。一时之间烦恼的情绪袭上了严同礼的心头。 他一向是以擅于防守而闻名的。以前与晋王在京都时便已很少应对边境的战事。现在晋王到了山西,他作为一个忠诚的将领,自然也跟了过来。不过这仗打得他好想回京都啊! 当一个将军不再一心扑在战争上时,这场战争就变得十分危险。严同礼倒还算克制自己内心的想法,不敢将那些心情表露在脸上,不然回老家就是有生之年的梦想了。 “将军,锦衣卫指挥使沈子成沈大人前来求见。”一个士兵通报道。 “他来干什么?”严同礼很是奇怪,这沈子成腿伤应该还没有好,怎么就找上门来了?而且这边正在打仗,按照常规,这些当官的是不会跟战场沾边的。 沈子成自然没有好心到要让严同礼得到什么伟大的战功,只不过他在为自己谋福利的同时还需要用到这个将军,他好好打仗,也有利于自己好好赚钱。 他在外头等通报的时候已经感受到这里的炎热,真难以想象士兵们已经战了快有一个半时辰了——也就是三个小时。太他妈折磨人了。 沈子成开始感慨自己不是天生生在古代,也不是成长在穷人家,不然这戍边的责任他细皮嫩肉的还真是负担不起。看来这次回去以后得让唐一鸣马上教他武功…… 正在之时,进去通报的士兵出来了,表情恭敬地请他们三人进去。至于为什么不是请他一人而是三人都请,是因为唐一鸣和新佑卫门已经以高的武艺在军营里面树立了一席之地,这些都是沈子成事先没有预料到的。因此根本没费什么唇舌就进了将军指挥战争的营帐。 严同礼站着,还和周围的一些小的将领商量着接下来的打法。这时看到沈子成进了营帐,顿时放下手中的职务,上前说道:“还不知道指挥使大人前来是为何?大人的腿伤没有什么大碍吧?” 沈子成也客套两句:“多亏了将军送的金创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我这次来,却是想了几个法子,不知道将军愿意不愿意听听我的拙见。” 原本沈子成没有必要如此放低自己的身份,不过现在好歹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他也不好太嚣张。现在在打仗,自己的命也是握在他手里,所以还是小心为妙。 严同礼顿时面露喜色,一是因为听说有计策可以用来制敌,二却是因为沈子成之前的官架子消失不见,此时十分平易近人。 晋王早已传书给他说沈子成是这次得意攻打蒙古的一个重要人物,他自是不敢得罪。要是再从沈子成身上得到了什么好处,那便更是好了。 “哪里哪里,大人有什么妙计,我可是求职的不得呢!”严同礼期待地说道。 沈子成淡淡一笑:“我这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法,却是仰仗我的两个手下。还不知道将军的帐中是否有通晓蒙古语的通译。我这里还用得着的。” 严同礼点点头:“这儿有,因为有探子须得去蒙古才能得到一点情报,因此我帐下也有几个人通晓蒙古语。既然大人需要用到,我自然是双手奉上。” 沈子成满意地点点头,转头跟唐一鸣和新佑卫门交待了几句,然后跟严同礼谈一些细节。 严同礼听了沈子成的想法以后,却是皱了眉头。早就听说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是有些本事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升官升成这样,可是为何他提出的建议什么的如此可笑呢? 沈子成在严同礼心目的形象大跌,顷刻间变得毫无自尊可言。 沈子成当然不明白严同礼是什么想法,却一直以为自己这想法真是天上有地下无,给他这么聪明的人给想了出来。 唐一鸣是差点将嘴里含着的一口茶喷了出来,这大人在想什么心思呢?竟然想出了这样的馊主意。 新佑卫门却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然后说:“这件事我可以去做,当然唐一鸣也必须加入其中。以我的忍术,这样的蛊惑不是什么难事。” 沈子成闻言大喜,只有严同礼还在将信将疑。新佑卫门这一番话算是给他挽回了一些面子,不过他的想法,常人是不敢恭维的。 既然新佑卫门都这么说,唐一鸣知道自己今天是推脱不了,只好上前一步,在沈子成耳边说了些什么。沈子成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不过他的想法一点都没有想收回的意思,他以为,这样的成效一定是有的,只不过是成效的大小而已。奸笑又浮上了他的面容,叫人不寒而栗。 “好吧,唐一鸣,新佑卫门,还有那个李通译,我们过来好好商量一下到时到底怎么办。”沈子成提议说。 这个李通译是刚刚过来的,所以他们还得将刚才的话全部重新告诉了那个李通译。李通译倒是很恪守本分,并没有说他觉得这个计划很奇怪。 为了到时的计划顺利完整实行,沈子成安排他们几人先预演了一下,这下子严同礼过来一看,觉得也有些可行了。 激战两个时辰以后,双方的将士都已经有些力竭,不约而同地退回了安全的阵地,谁都不去干扰谁。而严同礼这边粮草十分充足——还算他们聪明,在烧粮草行之前他们将粮草全都搬回了营地。 此时饭香阵阵,沈子成他们却忙碌了起来。 不一会儿,大明这边的营地只有沈子成了,而唐一鸣他们却完全不见踪影。 严同礼心里有些不安,这策略实际上已经有些老套了,不过经过沈子成一改编,的确是多了一些很玄的色彩。但是正是因为这玄,让人心里没有底。 沈子成却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原本他也是觉得有些没底,不过现在新佑卫门和唐一鸣的黄金搭档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的。所以他竟然微微笑了起来。 话说另一边的唐一鸣和新佑卫门却是碰上了一点麻烦。他们是武功高手,但是带上了李通译那一个拖油瓶真的就麻烦多了。于是他们偷了几套蒙古士兵的服装,穿在身上倒跟那些鞑子没有多大的差别。除了李通译有些瘦弱,其余两人却是很标准的蒙古人了。 他们一边在营地里走着,李通译还一边窃听着蒙古兵们聊天的内容。 “我们的粮草被烧了些,估计撑不了几天。因此托雷斯将军才这么着急要我们去攻打明营。”一个蒙古兵说道。 “恩,我也听说了。那个抓来的明朝大官好像被同党给救走了,不然将军不会那么心急的吧。”另外一个蒙古兵又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分享出来。 李通译给唐一鸣他们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他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李通译突然用蒙古语吱哩哇啦说了些什么,那些蒙古兵不置可否。然后李通译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新佑卫门立马使上了忍术隐身在这群人之中,用日文说着大家听不懂的什么,但是听起来极其像在念咒。 突然一个人脖子上出了一道血痕,倒在了围成一圈的蒙古兵中间。可怜那蒙古兵连是被什么伤到的都不知道就送了小命。 这下这边出现了一些混乱。李通译还用蒙古话大声嚷着什么,还作惊慌失措状。 这便是沈子成想出来的计谋,以巫蛊之类的蛊惑人心的东西先在蒙营中散播谣言,说汉人有一种十分厉害的巫术,可以让人毫无预兆地死去。谁知那些蒙古兵原本是不相信的,结果在李通译的示意以后,他们之中果然就有一个人离奇死去。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最恐怖的就是在那个人死的当时,他们确实听到了一些类似于咒语的东西。这下他们四下逃窜了起来。 其实刚才不过是李通译唐一鸣和新佑卫门三人的无间配合,由李通译出可以动手的信号,新佑卫门念一段日文(这可以随便什么都行,念经自然也行),唐一鸣再以剑术杀了其中一个不被注意的蒙古兵。 这边开始逃窜了,别处又生了几件和这边一样的事情,自然把蒙古人搞得人心惶惶。本来他们虽然有些残暴,但好歹还是不信神佛什么的,但是这样被三人组合一吓,真的变得有什么了。 这件事情已经惊动了他们的主将托雷斯将军。将军身边的方连突然害怕起来,他怎么算起来也是一个汉人,从小就是听着鬼神之说长大的。他这么一腿软,立刻给蒙营的人增加了很多可信的理据。 这一次,蒙古人不攻自破,只怕到时候输得裤子都不留了。 而托雷斯虽一时无法控制局面,不过他还是不肯相信这种东西,他冷冽的眼神叫他自己决定一定要尽快查清事情的真相。 “回营!”他一挥手,蒙古兵这一次进攻就这么宣告结束。 第二百六十四章 擒贼擒王 谁都明白那只是一时的蛊惑,虽然李通译与其他二人配合地天衣无缝,不过蒙古人原本就不太信什么鬼神之说。而且这次还要感谢那个方连给了助力,不然肯定收不到这样好的效果。 严同礼见此行成效还不小,便不再鄙视沈子成的想法——或者说,虽然这个指挥使大人没有什么真本事,他手下人倒不是吃干饭的。 “一鸣,新佑,好样的!”沈子成夸赞道,也顾不上腿疼,不由得沾沾自喜。他后来倒没有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好,但是还是很自豪于自己手下有两员大将,着实给他添了不少光彩。 “沈大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啊,赫然是严同礼要过来了嘛。在帐外已经叽叽喳喳了。 沈子成眉梢一挑,挣扎地站了起来,算是迎接他的到来。 “沈大人大伤未愈,怎可随便站立走动!”严同礼见状急忙过来扶住沈子成,将他扶到旁边的椅子上。 沈子成不免还要客套两句:“这伤还不足以影响我的日常生活,将军大可不必担心。” 严同礼点点头,也不拘礼,在一旁的椅子上也坐了下来。表情却渐渐变得有些凝重。 “不知将军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沈子成自然知道他这时候来是要干嘛,不过他也不能失了面子,太过委屈自己。 “不瞒指挥使大人,蒙古鞑子暂时算是退了。不过可能还会反攻,所以我来是向大人讨教这御敌之法。”严同礼虽然是这么说,眼神却瞟向唐一鸣他们。 沈子成立刻猜到了严同礼心里的小九九,却不做声,假装不知道这位将军的真正意图。 “蒙古鞑子此番能够退却,其实与我的法子倒没有多大干系,这些实属巧合。要是将军还要什么法子,恐怕我也是有心无力。”沈子成明明白白地说道。 这也不是什么客套话,一方面他还真的不懂打仗,另一方面么,他实在得收敛一些,总不能什么方面都混得风生水起吧! 严同礼面露难色,但是沈子成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开口。他只好十分惋惜地看了唐一鸣他们一眼,然后借口告辞,出了营帐。 “大人为什么不帮帮严将军呢,这样对我们只有好处啊!”唐一鸣很是疑惑,不禁插嘴道。 沈子成却摇摇头:“你可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唐一鸣一想也是啊,他们是来救人的,人救到了就没有理由再留下去——要不是战争制造了这样一个不知道是机会还是麻烦的东西,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沈子成又提醒他一遍目的,他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而沈子成却是跷这二郎腿,一边养着伤,一边心里也盘算着什么。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朦胧的想法,不过在没有做出决定以前还是不要那么嚣张。 新佑卫门也来到他所在的营帐,虽不言语,却很老实地站在一边等候他的号施令。他眼神示意了唐一鸣一下,唐一鸣这才明白沈子成是要自己跟那个跟木头一般的小日本学学。不过他本来是书生,要是手边没有书,还真的不能陷入沉思。 新佑卫门脑子正在高运转着,他所认识的沈子成根本不是那样一个不深谋远虑的人,现在根本没有什么事情,但是沈子成还是坚持留在这里,这不是很诡异吗?这么想着,他不由把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声。 “大人,你还呆在这里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 沈子成一听眼神一亮,忙问:“何出此言?” 这新佑卫门看起来也不是呆子,假以时日调教的话,应该也会成为像唐一鸣一般的得力助手。沈子成又不是傻子,身边的助手越多那是相当的省力啊。 新佑卫门说道:“这时日也算多了,但是大人却还是留在这里。这里兵荒马乱,实在不适宜养伤或是其他。但是大人似乎对战争表现地饶有兴趣,还愿意帮助严同礼将军。要知道这样做的话,可能会带来诸多的影响,所以我才开始产生了疑惑……” 说到这里,他停止了,沈子成却是两眼放光,十分得意。 “你的疑惑呢,我以后可以解释。不过现在,我们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做。我现在觉得,如果我们真的不帮严同礼的话,我心里的想法很快就会灰飞烟灭了。所以,我们得赶紧想个办法,让严同礼过来找我们,然后再想个办法,将蒙古人制服。”沈子成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既然他说了,他手下的人自然只有照做。 “要我说,跟蒙古人打仗不是什么难事。”唐一鸣笑着说。 沈子成却皱皱眉说:“你可不要小看了蒙古人,蒙古人一直是刁蛮谨慎。我们这次得以蛊惑人心侥幸得胜,其实完全靠的是运气。他们那个托雷斯将军也不是什么吃软饭的,所以我们这次唯有想出别的办法,才可以一招制胜。” 其余两人点点头,似乎也赞同沈子成的想法。不过他们都沉默了半晌。 沈子成喝了几口茶,觉得自己也不能再等下去,先不能管严同礼是否要来再找他帮助。还是先想个法子解决一下蒙古人的问题才是真的。 “我认为,不管如何,我们得先去解决托雷斯那个大麻烦,否则他一旦再兴起什么战争,我们在这边拖得时间还会更长的。”沈子成说。 唐一鸣也只有点头的份,不过他倒是立刻想起了一个办法:“我看这事情也不是很困难,反正我只知道一个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所以这次我们只要紧紧地抓住这个,一定没有问题。” 沈子成点点头:“不过这次这个任务不需要那么多人,我看只要新佑卫门一人前去便可。” 唐一鸣却有些疑惑:“不是多一个人比较安全一些么?” 沈子成说:“其实不尽然。我选新佑卫门去是因为他会忍术,隐身时做事不是很方便么?现在新佑卫门的武功经过历练也不是很差了,足以应付这个问题。而我留你在身边,实际上是有另外的用场。” 两人都点头应了。沈子成也很满意自己做出的安排。 严同礼倒是没有再来找他,但是他却很主动地将新佑卫门送了过去,新佑卫门连夜赶路,终于摸到了托雷斯的地方。 不过最近蒙营的守卫增强了不少,新佑卫门用隐身法时需要集中精力屏气凝神,但是在人这么多的地方就增加了一些难度。所以他必须得想办法调开这周围的人潮,唯一的办法,也许还得照搬上次在蒙营里的做法。 他先离开稍远的一些地方,找到一个人比较少的地方。然后又念起日文,开始杀人。 他来之前预想到可能会有这样的一幕出现,于是他也事先向唐一鸣借了他腰间的软剑。 “啊!那个咒语又来了!” 这样慌乱的声音响成一片,新佑卫门虽然听不懂他们在叫什么,不过也明白一定是自己故技重施而导致的慌乱后果。 果然将军的营帐里面也起了一些混乱。那个托雷斯倒是十分镇静地走了出来,周围的人群倒还是没有散去。 新佑卫门见自己的目的并没有达到,心里回想一下沈子成曾经交待他的话。 “我说新佑卫门啊,这蒙古人一直以为自己的血统有多么珍贵,所以他们一定很重视自己的性命。特别是那个什么狗屁将军托雷斯,如果你再去制造什么事端,搞不好还是不能接近他的身边。” “那我该如何?”新佑卫门实在不懂这些人世的争斗可以那么复杂恐怖。 “当然是激将法了!”沈子成奸笑道。 新佑卫门也笑了一下,不知为什么,他的笑声在这样气氛的夜里特别恐怖。突然之间周围的嘈杂声都消失不见了。 新佑卫门很辛苦地施展着忍术,一边还要大笑和说话。 “哈哈,想不到蒙古将军竟然是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人,身边有那么多人保护着,真是特别胆小啊!”新佑卫门倒是真的有备而来,他以汉语说了一声,又以新学的蒙语再次说了一声。 这下好了,周围算是一片哗然。托雷斯倒也是一个聪明的人物,他不受到新佑卫门言语的诱惑,却是上前一步,说道:“不知道来者何人,可否露面。” 新佑卫门倒也不是什么傻子,他也懂得先去掉自己身上附加的忍术,然后才现身在托雷斯的面前。 “你是什么人?”托雷斯自然不会以为他是蒙古人,所以以汉语问他。 新佑卫门可是没有这个心思透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只是眼神瞟向他,并不怎么回答,看起来像是上下打量,若有所思。 “难道我身上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么?”托雷斯一边说这话,一边又吩咐周围的人将新佑卫门这个家伙团团围住。 “怪异?也并没有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不太适合做一个将领!”新佑卫门十分大方地笑了起来,表情真挚,让周围的人都觉得十分好笑。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也不以为他在说什么不好的事情。 托雷斯倒是给气着了,他大声吼道:“我哪里不合适,不如我们比试一场!” 托雷斯他上了大当,新佑卫门很开心。 擒贼擒王,他今晚终于可以交差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乔家小姐 远在山西太原的沈家也不是那么太平,自从那几个女子之间闹过了一些矛盾以后,好像大家之间的隔阂突然多了起来。沈家的女眷们明显得分成了两个派别:楚方玉派和许芝兰派,两派还分别有两个重量级人物,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这次沈子成远去边境虽然充满了许多危险,但总好过整天在女人的争斗里面过活。 没有沈子成的日子大家显得没有那么剑拔弩张,几个女人也还算十分安分地呆在家里。 四人正坐在前院聊着天,忽听下人前来通报说:“太原乔府乔子涵小姐前来求见夫人与苏姑娘。” 说着还送上了那人的拜帖。 四人都觉得有些惊奇,她们才来这里没有多久,家里又生了那么多事情。所以还没有什么时间去周围看看都有什么人物。倒有人先找上门来了。 “请他进来吧。”楚方玉接过拜帖,上面写明了是这位名叫乔子涵的小姐仰慕楚方玉和苏坦妹的才名已久,所以才前来拜见。楚方玉觉得把人家拒之门外有些不妥,于是吩咐下人将她请进来,好歹要喝喝茶什么的。 许芝兰听说来人是找楚方玉和苏坦妹二人,心想自己见客也不方便,于是和王璨二人想退回内堂去。楚方玉看她站起身,却说道:“妹妹坐在这儿无妨,也可结识些山西有头有脸的人物,倒是为相公做了一件好事。” 楚方玉都这么说了,许芝兰她们只好重新坐了下来。其实她们对那个乔小姐有些好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物。 楚方玉整整自己的衣襟,处处注意自己的行为穿着是否得体,这才安心等着乔子涵小姐的到来。 这时一个女子的人小步款款走进了前院。说身形穿着是女子,是因为她头上戴了遮面的轻纱。虽看得十分模糊,但是唇角那娇媚的形状还是让几个女人很是感慨。 那乔子涵并不走进门去,而是站在门口略略一施礼:“小女子乃是太原乔家长女乔子涵,因崇羡才女楚方玉与苏坦妹二人已久,因此今日特拜帖前来求见。” 楚方玉见此人说话行为十分得体,看得不由有些欢喜,何况对方又是自己的崇拜者,自然是觉得不可怠慢人家。于是站起身,微笑着说道:“乔家妹妹快点儿进来吧,外面着实有些晒人。” 乔子涵一听正是求之不得,于是快步走了进去,在楚方玉面前又施了一个礼:“楚姑娘,哦,不对……夫人,谢夫人款待。” 她也是走了进来才注意到楚方玉妇人的型,这才在仓促之间改了口。本来也是打听清楚了,这楚方玉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的正妻,刚才也是由于激动才一时之间忘记了这个。 楚方玉一向有大量,况且乔子涵好话也说了几箩筐,她也没有什么理由好生气的,于是笑笑带着她走到了一边的座位上说:“妹妹坐。” 又转身对着下人说:“奉茶。” 下人却是早就将茶备在了一边,他将茶端了上来就施礼退下了。 乔子涵这才将面巾给拿了下来,几女一看顿时抽了一口气,这美貌与她们相比有过之无不及,单单看那嘴唇意识娇艳欲滴。一双波光粼粼的大眼,看得她们都甚是爱怜。身段虽略显瘦小一些,但是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乔子涵见大家都盯着自己,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却也眨巴着大眼睛盯着这几个女人。 有意思!楚方玉不禁在心里暗暗称奇,对这乔子涵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几位沈夫人,你们个个都是貌美如花,又文采斐然,真是叫小女子好生欢喜啊!”乔子涵沉吟了半晌,终于也开口说话。只不过那开场白倒是千年不变的客套。 她这个“文采斐然”那可是用错了,虽然楚方玉和苏坦妹是标准的才女,但是若是许芝兰听到这话,心里便也爽快不得。楚方玉倒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盈盈的。倒是苏坦妹见了这个小姐十分欢喜,她们初到此地,几个女人之间就已经弄得关系紧张,难得有个外人过来甚是意外的惊喜。 “乔小姐过奖了。我瞧小姐言语不俗,想必也是读着经史子集长大的!”苏坦妹夸赞道。 乔子涵不好意思地笑笑:“女儿家读的。我听说过几位的大名,也知道兰溪会的名头。只不过我一介女子,家教甚严,不方便抛头露面,也一直没有机会去兰溪见识一番。这次听说指挥使大人协几位夫人都来到了太原,没有及早前来拜访,已经是子涵的不是了。” 她俨然对眼前几个女子都不设防,也开始以闺名示人。 “这倒是无妨,若是妹妹喜爱读书讨论诗书,也可以常来我们府上。我们府中的女眷也好多个伴儿。”楚方玉开口道,也把这乔子涵当成了座上宾。 乔子涵自然是喜不自胜,急忙问道:“我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女孩子家的秉性倒是表露无遗,如天然的一股清泉,浇灌着众人的心灵。众女子只觉得对她既是羡慕又是嫉妒,恨得自己没有她那么天真率性。 看着几个女子都是连连点头,她嘴都笑得和不拢了。 不过看看外面的天色,她脸色有些变了,本来这次就是偷偷出来的,现在在外面逗留了很久了,怕是回家晚了爹爹是要骂的。 她站起身,又施了一个礼,然后庄重地说道:“这天色也不早了,还请众位姐姐恕子涵要告辞了。” “妹妹怎么这么着急赶着回去?”许芝兰见终于有自己插嘴的时机,急忙问道。 苏坦妹却说:“这乔小姐可是大家闺秀,家教甚严,想必早早回去是没有错的。那么如果乔小姐下次什么时候想要过来的话,可以知会下人一声,也好早早在门口迎接乔小姐。” 乔子涵将面纱带上,却还是遮掩不住明媚的笑容,她笑着点点头,然后出了门坐着自己家的马车回去了。 “倒是没有听说这乔家是什么人物。”楚方玉念念有词,对这个乔子涵很是好奇。 许芝兰又说:“我们振武打行倒跟这乔家做过两次生意。这乔家好像是太原第一大商户,在整个北方都是赫赫有名的。不过相公初来此地,又被锦衣卫的事务所困扰,想必暂时没有时间去拜会的。这番乔家小姐前来,倒是我们拉拢乔家的一个好时机。” 楚方玉惊疑地看着许芝兰,一方面她很佩服许芝兰暗地里查了那么多,另一方面她着实非常嫉妒她有这个能力。 于是她板着脸说道:“女人家管什么打行的事情,还是好好顾着家里。相公管理锦衣卫已经那么辛苦,我们做他妻妾的自然是要在家里好好服侍他,哪里管得那么多的闲事。” 许芝兰一听,还不如不告诉她呢!就闭了嘴不再说话,跟王璨相携进入了内堂。 楚方玉虽然是将许芝兰说了一通,却把她之前说的那些个资料全部熟记在心,准备等沈子成回来以后就跟他说。 苏坦妹现在也在疑惑自己该帮哪一方。她要是想做沈子成的妻妾的话,一定是得跟这里所有的女人打交道的,但是这一切恐怖地她都想放弃这个打算了。何况将来要是真的成了沈家人,搞不好楚方玉还会反过来针对她。 此时暂且不提,先说许芝兰与王璨进了内堂,又去了王璨的房间闲话家常。 王璨倒了一杯茶给许芝兰,许芝兰也拢了拢自己的衣服,黯然地坐了下来。 王璨十分善解人意地说:“姐姐不必心烦,子成去边境之前已经说过大夫人了。像她那样善妒的,子成是可以以七出之罪休了她的。不过她是皇上的义女,子成自然不能做得那么绝,但是要是被他知道大夫人如此不听劝,只怕以后也不会宠爱她的。姐姐实在是应该宽心才对。” 许芝兰却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这个楚方玉近来做事真的过分了一些,我暂且倒还能忍受,却还是不知相公具体有什么想法。但是相公答应我,以后屋里应该不会再添人了……” “啊?那苏姑娘怎么办?她跟了子成这么久,清誉在外人看来是早就没有的,现在也不过只是差一个名分。要真是这样,还真不好跟苏姑娘交待。” “璨儿你想哪里去了,这苏姑娘我是一直没有当她是外人,相公的意思也绝对不会不要苏姑娘的。只怕这次从边境回来,这事儿应该就可以办了。只不过,不知道相公他现况如何……这时日也挺长的了。还有我大哥……”她说着说着,声音暗了下来。 王璨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法子,只好劝她喝茶。许芝兰今天受了一些气,还好有王璨的安慰,心里觉得好些了。看看这天色也快到了晚膳的时间,她有些没胃口。 王璨却说:“姐姐,不如咱俩就在我屋里吃。然后你再跟我讲讲那乔子涵小姐的事情吧。我刚刚听得正在兴头上,谁知大夫人就不许你说了。” 许芝兰欣然同意,注意力被转移了,心情自然也开阔了许多。 第二百六十六章 山西大商 晚膳很是丰盛,王璨见许芝兰心情不好,特意嘱咐大厨烧了几个特色小菜,还加了不少甜点。也不知道她从什么地方知道,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些甜点对身体有好处。 她想得十分周到,还交代大厨一会儿将两盅药膳端到她房里。 将这一切打点妥当,她才坐下来和许芝兰两人欢快地聊天。 “姐姐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关于商人的事情啊。打行接触的各式各样的人,也不乏其他行业的人。我看姐姐是对商人特别上心。”王璨娇笑道。 许芝兰点点头说:“相公的志向就是经商,我能帮他一点是一点。平时帮忙办理一些打行的事情,也稍微懂一些。这次来了山西,跟乔家也有两次生意往来。本来也没有什么,只不过这乔家出手十分阔绰,我才多留了几个心眼——不过夫人说了,我们女人还是多顾一些家里。” 王璨却是摇摇头:“姐姐此言差矣!那楚方玉自己何尝没有野心,只是怕姐姐你太能干在子成面前抢了她的风头而已。我看姐姐才是真心为子成好,这件事在我看来根本没有做错。姐姐自不必以为是自己做错。想必子成知道了姐姐的心意定会更加欢喜。” 许芝兰听了也觉得十分有道理,心里渐渐开阔起来。也便开始说到那乔家小姐的事情。 “这太原乔家还真是一个不能小看的主儿。山西很多商行都是乔家旗下的,涉及的产业也是乎我们普通人的想象。听说这乔家还有一件奇事,说是这乔老爷虽有好几房妻妾,却只有乔子涵小姐一个子女。说来也真的奇怪,本来也有其他儿子女儿,但是不是胎死腹中就是早年夭折。真是可怜。而且听说,这乔小姐生下来之后,乔家的生意便越做越好,不久就垄断了山西的大部分生意。”许芝兰将自己知道都说了出来。 王璨本也是有见识的人,不过听许芝兰这么一说,却不禁有些呆住了。这样的奇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那或许还没有什么,偏偏这乔家已经很有名气了。真的很是奇怪。 “那有没有关于这乔家小姐的什么说法?” “这我便不知道了。因为我原本也只是关心跟商业有关的,知道乔家是做大买卖的,所以才知道这么些。不过我今日看那乔小姐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啊。”许芝兰叹道。像她这样的小家碧玉果然跟人家是比不上的。 “恩,是不简单。我怕子成回来之后要是知道有这样一号人物存在的话,可能又会喜欢上了。”王璨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她们的命运,注定要和许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许芝兰却窃喜说道:“这不可能的,之前不都跟你说过了吗?相公答应的事情我想他不会反悔的。” 王璨却很不乐观,她哀怨地说:“我不是不信子成的为人,可是你想想,我们做人妻妾的,本来就没有权力干涉他要娶几房。何况,男人的劣根性我们做女人的还不清楚吗?我看了那乔小姐尚且喜欢得紧,子成又怎么能抗拒呢?” 许芝兰这下也沉默了,她只是得到了沈子成口头的一句承诺,根本算不得什么。他要是再要娶十个八个自己不能奈他何。这样一想,只专心吃着眼前的小菜,不再去想这些琐事。 楚方玉和苏坦妹自然也没有闲着,男人不在家,女人乱嚼舌。她们二人在楚方玉的院子里的圆桌上吃着一些小点心,一边还赏着一轮新月。 “我光瞧着这月牙儿就很欢喜呢。今儿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晚膳就用了许多,现在又喜欢上了吃甜点了。”楚方玉拈起一块糯米糕,直往自己嘴里送。 苏坦妹却掩嘴不住笑道:“姐姐想必是想子成了,这才胃口大开,我看姐姐最近都累得瘦了。” 楚方玉娇嗔得否认:“你瞎说什么呢,全都是这大厨做地太好了!” 苏坦妹见她不肯承认,也就不再调侃她,却是转换话题说道:“你且瞧今天前来的那乔子涵小姐如何?” 楚方玉正色道:“这乔小姐一看就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姑娘,而且似乎对经史子集也很有研究。又是冲着我们两人来的,这个对手不简单啊!不过我却更愿意将她看做一个朋友。我看她面善,又天真纯良,实在很适合跟我们在一起啊!这乔子涵,也一定是一个才女!” “乔小姐是不错,不过小妹却觉得她有些迂腐了。虽然女子不方面抛头露面,可是她还恪守时辰回家。家教严成这样,想必她活着很不容易。却还是表现出来天真烂漫,小妹便觉得其中有些怪异了。”苏坦妹直言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楚方玉一听确实有些道理,又不懂这乔子涵跟她们装什么装。 “我觉得吧,她可能是冲着子成过来的。”苏坦妹无疑是扔了一个炸弹,炸乱了楚方玉平静的心湖。 “这怎么可能!”楚方玉激动地都站了起来。 苏坦妹却没有心情逗她,也是面色有些凝重,不太开心。 “姐姐你想,我们全家来山西也有些时日了。子成贵为锦衣卫指挥使,只怕这全山西没有一个不知道的。何况姐姐与小妹的大名也是天下人尽知的。若是那乔子涵有心结识我们两个,她早可以光明正大地到这里来了。又何必趁子成不在的时候特地来拜访呢?何况我看她也不过是见见我们几个女人,就写了拜帖那么正式。我心里真不知道该怎么去想她。”苏坦妹是越说越有些后怕,好像一不小心那乔子涵就使诈害了自己。 “小妹,你不要把她说得那么恐怖好不好。我看她面色和善,一个小姑娘岂会有那么多心机。”楚方玉不想反驳自己的第一直觉,于是为乔子涵辩护道。 这有什么!苏坦妹内心大声说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楚方玉以前是怎样的人,自从嫁给了子成以后,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连我的姐妹你尚且都可以变得可怕,其他人又有什么惊奇的呢。 不过她还没有傻到把这些都说出来。只是眉头紧紧皱着,心里越加难受了。 楚方玉见苏坦妹不说话,知道是自己与她意见相左。其实她也很好奇那乔子涵到底是怎样的人物。只不过今天许芝兰都没有说完就被她给打断了。难道现在去问许芝兰那个乔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吗? 这样有**份和面子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做的。一生气,她又坐了下来,拼命吃甜食。 苏坦妹见话不投机,便起身施了施礼,然后退出了楚方玉的院子。不过她也没有心情睡觉什么的。心想不如去许芝兰那边探听一些消息。 “苏姑娘你怎么过来了?”许芝兰的伺候丫环在房里收拾东西,见苏坦妹走了过来有礼地问道。 苏坦妹朝房里望了一眼,现许芝兰并不在,便问道:“如夫人不在么?” “回苏姑娘,夫人说她去璨儿夫人那处用膳,或许要晚些时候再回来。” 苏坦妹表示知道,心想既然自己都已经出来了不如再到王璨那儿弯一会儿。 “两位姐姐自个儿好酒好菜吃着喝着怎么就忘记了小妹呢?”苏坦妹巧笑嫣兮,款款走到圆桌前,也不觉得生疏便自己坐了下来。 王璨和许芝兰正在无语,这时加入了一个人,心情突然开朗起来。吩咐下人再添了一个酒杯。 苏坦妹倒也不客气,夹了一块红豆酥尝了尝:“恩,这红豆酥好甜啊!姐姐房里的甜点都很好吃呢?” “妹妹要是喜欢吃就多吃一些。”王璨又给她夹了一块莲蓉金丝糕,她也欢快地吃了。 半晌,她才有些怯懦地问道:“其实我来,倒是想要向如夫人打听一些这乔家小姐的事情。” 许芝兰和王璨相视一笑,看来今天那个不之客给她们女眷带来了很好的话题呢。 许芝兰也不急,边喝了两口桂花酒,边不急不慢地说:“这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是白天时夫人没有让我说完。我想,妹妹还是需要知道这个,免得以后有什么危险。” “这也会危险?”苏坦妹睁大了眼睛,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反正刚才我们二人合计了一下,觉得这乔子涵对我们来说是个危险,要是被相公看中了,那我们岂不是地位又要被瓜分了?”许芝兰愤恨地说。 苏坦妹一听,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和楚姐姐也觉得这乔小姐没有那么简单,想来她那单纯也是装出来的。因此我心里想想也有些后怕。不过听姐姐说了乔家的事情,我心里大抵也有些明白了。恐怕这乔小姐真的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那我们以后该如何应付她呢?来者都是客,我们不好怎么说的。” 王璨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她眼珠转了一下,说道:“妹妹也没有必要担心,要是她是真的来和妹妹还有大夫人谈论诗词歌赋的话,我们倒不必要防着她。且先看看她有何动作再说吧。不知姐姐你觉得如何?” 她转头望向许芝兰。许芝兰点点头,又喝了一口酒,指着桌上的菜说:“快夹菜吃吧,那炖小蹄髈都要凉了,凉了就不那么好吃了。” 几个女子举箸吃得很是愉快。 第二百六十七章 边境商业 将在外,很是忙碌哇。沈子成忙到天昏地暗,心里还不能不爽。他现在只有一个目的,将边境的商业全部垄断! 话说那日新佑卫门正是使用他提供的诱敌之策才取得了最终的胜利。本来是个简单的道理,其中是要靠新佑卫门的特殊能力和蒙将托雷斯的掉以轻心。 ——那厮怎么会知道新佑卫门会使用忍术呢。加上他腰间别着从唐一鸣那儿借来的长软剑。到时只要隐身就能够伺机将那个托雷斯给杀死了。 果然正是如此。 “来,今晚我很高兴。我们要多喝几杯!”严同礼满面红光,端着酒杯,向着众人举杯。 这是严同礼为了这次不战而胜而特地设的宴席,邀请了沈子成等人参加。沈子成倒也不客气,他帮了这个将军那么大的忙,自然是要讨些利益回来的,不然岂不是太亏了?一点都不符合他商人的本性。 新佑卫门俨然成了这次的主角,严同礼不断感谢他,还拼命敬酒。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在沈子成的示意下,他倒是放开了胆子,也回应了一会儿。 “当然这次最最要感谢的还是指挥使沈大人!”严同礼站了起来,对着周围的将士说道,又将酒杯举到沈子成面前说,“大人您一定要给面子干了这一杯!” 沈子成却之不恭,很爽快地将酒喝了,又说了一些客套话:“哪里哪里,要不是严将军肯听取一些好的主意,想必也没有那么快破敌。外界说严将军任人唯贤的确是没有说错。将山西边境这个至关重要的地方交给严将军,晋王着实可以睡个安稳的好觉。” 严同礼被这两句夸赞弄得有些飘飘然,但是在官阶比自己高好几级的人面前还是有所收敛。 沈子成话锋一转,立马就扯到了粮草行上面去:“倒不知严将军对于那个所谓的汪老板留下来的粮草行有什么看法?” “粮草行?我早就派人烧掉了。难道大人以为有什么不妥吗?”严同礼夹了一口菜,有些不以为意。 沈子成笑了一声,就是晓得你派人烧掉才问的,难道还要我那么直接地说,好吧,你马上把粮草行交给我算了。他脸皮还没有那么厚呢。 唐一鸣咳嗽了一声,这大人主意打得似乎有些早了,又是刚刚跟蒙古人打赢了胜仗。他以为在这时候提这样的事情扫兴不说,还会引起严同礼对他的怀疑。这严同礼可是晋王朱棡的心腹爱将,本来就是有义务将他们在军营里的一举一动都告诉自己的上司。现在节外生枝实在不是一件聪明的事情。 而沈子成却丝毫不理会唐一鸣的眼色,他一直嚣张惯了,而且抱着打铁就要趁热的理念,否则这指挥使的头衔怎么会落到他头上呢? 记得当初从京都到了山西这鸟地方,心里很是郁闷,不过老朱倒是很体贴地将他叫了过去。 话说当日沈子成刚刚接到旨意说让自己去山西,虽然早就心里有了底,但是知道和真的要走的心情是不一样的。而且他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却还只是锦衣卫的一个同知,这叫谁心里会爽呢? 所以他整整自己的衣襟,急急忙忙往宫里赶,看老朱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说法。 朱元璋正在御书房批阅折子,最近实在是很忙。折子没日没夜批也批不完。本来他也分担了一部分给太子朱标,不过朱标身体一向不好,所以也帮不上什么忙。 “启禀皇上,锦衣卫同知沈子成到了,正在御书房外候着。”朱元璋身边的李公公通报道。 朱元璋一挥手,李公公便走了出去把沈子成叫了进来。 “参见皇上。”沈子成以大礼跪拜在地,等着老朱叫他起来。 老朱倒也不为难他,又示意李公公给他端了一张凳子。沈子成很谨慎地坐在了凳子上听皇帝训话。 朱元璋倒是懂得迂回曲折之法,淡淡地问道:“你跟方玉新婚,这日子自应该过得不错。那么,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吗?” 沈子成皱了皱眉,难道嫁了女儿给他就叫他不要赚钱养活家里了?他向来都不是吃女人软饭的,现在跟楚方玉是新婚,不过老朱似乎一直记恨自己收了她。所以这话到底是真心的祝福还是淡淡的讽刺也无法确定。 他低着头,并不说话。以前的伶牙俐齿这时候突然就不见了。 朱元璋嗤地一笑,安慰他说:“子成啊,朕倒是第一次看到你紧张。朕只是随便问问,你又何必如此拘礼呢?好歹你现在也是朕的女婿,朕不会为难你的。朕自然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放心,朕不会亏待你的!” 沈子成这才抬起头说道:“小臣倒是不敢要求什么,只是想跟皇上说,小臣这一家老小还是要靠小臣养活的。现在小臣在锦衣卫为官,又不能像以前一样从商,因此这家里的收入来源倒成了一些问题。现下皇上又颁了圣旨调小臣去山西,小臣既是喜悦又是忧心。很是伤神啊!不过我知道皇上自然是有皇上的用意的,我也不怕皇上会亏待我。” 他这番话倒不矫揉造作,说的十分真诚。朱元璋听了以后也直感慨这沈子成平时很会说话,现在也很真诚。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你身为锦衣卫同知,朕自然是不能破例让你再经商。不过你做了官不能经商,并不代表你的家人也不能啊!到时到了山西,你也可以为家里出出主意找些生意做做。这倒是不违反怎么规定。而且,我叫你来,还有一件事要知会你一声。”朱元璋神秘地笑笑。 沈子成听了前半句已经是十分喜悦了。老朱这就是默认自己还可以插手家里的商业,只要不做的太明显就可以的。不过他说了后半句话以后,沈子成激动地几乎心要跳了出来。虽然这是猜测,但是也未尝不可。要真是事实的话,那可是赚大了。 “圣旨。”朱元璋对着李公公说道。 李公公笑盈盈地拿着圣旨,打开宣读了。 沈子成还是不由得想起了那一天,当李公公说完那个锦衣卫指挥使给他当了之后他是怎样的状态。虽然在朱元璋面前还是需要装叉一下,不过到了家里,几乎跟那几个女人喝酒喝到半夜。第二天即使头痛不已,也还是欣喜若狂。 所以说,正是他在对的时刻提出了一些不算过分的要求,才能有今天的成就。现在他还想回归到经商的那一方面,只有先从边境这个不太受关注的地方做起。 “难道那粮草行就这样任它烧了了事么?将军难道没有什么别的打算?”沈子成又问。 严同礼惊疑道:“我只是一介武夫,对于粮草行什么的本来就不怎么清楚。而且听说那粮草行是一个奸细开的,我想以后是不能再用了。省的再想这次差点惹得先行官丢了性命。这些事情,我想我们还是不需要去管的。” “那将军难道没有想过,要是这粮草行还能用,那会给边境的将士们带来多少好处吗?” 严同礼一愣,这还真的没有想过。 沈子成见自己提的问题有人放在心上了,也便接着说:“将军之前担忧的也不过是这粮草行再经过一个奸人之手,可能就没有这次这么幸运了。但是将军没有想到,若是我们启用自己的人来管理这个粮草行,不单能筹措一些军饷。要是跟蒙古人还有什么仗要打,也算是有一个坚实的后盾。” 严同礼微微点头,算是有些明白,不过这个商业方面的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要他们当兵的还特地找出一些人来管理粮草行他却是十分不看好。这当兵就是他们的职业,怎么还能干兼职呢? 沈子成自然知道严同礼那简单的脑子在想什么,他就是要等他将问题说出来,自己才好顺理成章地说要接收这粮草行。最好是还不要被朱棡那些不相干的人知道才好。 “那大人你说该怎么办呢?我们这里都是当兵的,也没有什么人懂什么商行粮草行之类的啊!听说大人以前家里是经商的,不知大人有什么建议可以提供给我们呢?”严同礼擦了擦额上的一把汗,很困扰地问。 沈子成故作镇定,缓缓举起酒杯,先喝了一口酒,才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若是将军同意,我倒可以将我家的一些懂这方面的人给抽调过来,也算是助将军的一臂之力。将军你看如何?” 严同礼这下郁闷了,他原先根本不知道这指挥使打的是这个主意,他该怎么办。话说当年这指挥使还不是指挥使的时候就有能力把户部的头头郭桓给拉了下水,这几年似乎这指挥使有意针对宰相胡惟庸老头。这样的人物他严同礼是根本没法对付的,要应付好夜很困难。但是就这样把这粮草行交给了沈家,于理不合,要是被上面查出来,他岂不是很无语? “其实别的,将军无需担心。”沈子成说道,“将军原本是将这粮草行一把火给烧了,想必对将军也没有什么助益。我要是就这样拿去了,也没有人可以说什么。不过我是有心想帮将军的,以后军饷粮草都不用愁,将军还看如何?” 沈子成这番可算是威逼加利诱了。他意思是,我要拿早就拿了,何必还经过你同意?本来就是你不要的东西,我拿了也只算是路上捡的,你还想怎样? 严同礼还能怎么说呢。他只好点点头,不再说话。 沈子成却是十分得意地奸笑,奸计得逞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单身公害 严同礼虽然默认了沈子成的提议,不过还是很聪明的写了一封信将最近的大捷之事报告了晋王,其中稍微带了一些那个粮草行的事情,不过寥寥数笔,晋王自然不会在意。 朱棡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不过看到严同礼信中说多亏了沈子成的主意和锦衣卫的人,才能这么快解决这场棘手的战争,他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有些堵。你想啊,那沈子成原本只是去救自己舅子的,却莫名其妙破解了这场战争。这就让朱棡很郁闷。 而有了沈子成他们的帮忙,大大缩减了军饷什么的,胜利又来得这么快这么彻底,还能不让他欣喜? 他最近在斟酌到底该这么写折子给老爸,要是把事情照实都写进了折子里面未免让沈子成太出了风头,老爸没有看到自己的优点却觉得女婿很厉害那可如何是好?但是一笔不提,显然又不够道义,想那沈子成也帮了自己不少,舅子差点也没有了性命。自己岂能这样忘恩负义。 要说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也是早在去日本那时了。自己好歹是个藩王,大人有大量,就稍微写写吧。 那管家给朱棡磨着墨,看他纠结到要死,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老管家,你怎么叹气了?”朱棡是难得心情好,这才关心起下人来。何况这管家也为自己做了不少事情了。 “回晋王,老奴在想,晋王何必如此烦恼,这指挥使大人的一言一行晋王都看在眼里。想必那指挥使大人也不是好大喜功的人,晋王如何写这折子又何必要考虑他呢?”管家说道。 “管家此言差矣。这沈子成到底是个人才,之前就很受父皇的赏识。要说这次他完全没有出力的话,连我都知道这是瞎话,又怎么能骗过父皇呢?而且沈子成却是帮了本王很大的忙,这太原城要不是沈子成出钱,想必也不能这么快得到修缮。再加上边境的粮草什么的,他实在是很有用的。” “不过那太原乔家也出钱,也买了粮草。为何晋王不在折子中提上一笔呢?”管家有些疑惑。照理说晋王不会这么偏爱一个人,而且那人先前差不多是己方的仇人。 “管家有所不知,本王这次的折子主要是想告诉告诉父皇边关大捷。这其中必定牵扯了许多人的功劳。比如严同礼,比如沈子成,但是你想想这山西终究是归我管的。我写这折子是什么用意管家还要我明说吗?既然是为本王自己考虑,又何必提起乔家呢?何况这乔家也不见得多大方。那沈子成初到山西尚且能如此支持本王,而乔家却只是略略有些表示,本王心里也不怎么舒服啊!”朱棡将自己内心的一番话说了出来,此时很是舒坦。写起折子来也快了许多。 沈子成派人将烧得很惨的粮草行给整修了一番,现在已经能见人了。他也做了短期的设想,将其中的一部分告知了严同礼。又跟他说好了自己不久以后就会派人管理粮草行,还需要严同礼的多多支持云云之类的客套话。 “严将军,我想不过十来日我派的人便会到了这里。到时倒还真的需要将军的多多关照。我们这时候便快要告辞了。十分感谢将军这些时日以来对我们的照顾,以后有什么机会还能合作。”沈子成不知不觉便带出了不少客套话,场面话。 严同礼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头,好生送走了这位尊贵的大人。 一行人经历了此劫,倒也不急着赶路。骑着马儿在路上缓缓前行,沈子成有些想念自己那个家了。也想念几个老婆,几日不见,隔了十几个秋,恨不得就插了翅膀到了家里。但是转念又一想,要是那几个女人还吵架该怎么办!真是好生困扰。 唐一鸣却是把玩着自己的长剑,这次与蒙古鞑子的战争他似乎没有挥多大的作用,还是有些觉得可惜。身上两把剑却是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有些时候都觉得,要是娶不到老婆,有几柄剑陪着自己,这日子倒也不孤单寂寞。 新佑卫门可不会这么想,他老婆唯一的候选人就在自己眼前——雅子公主。他却终究得不到这爱情,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时日以来跟她的相处,倒觉得她不像刚刚认识那事那般刁蛮。可是他心里欢喜又有什么用呢?襄王有梦神女无情啊…… 沈子成见那新佑卫门最近叹气的次数成倍增加,又见他看雅子的表情,顿时明白这小子在频繁地思春了。有心想要帮他们一把,却看看身边的唐一鸣一眼,内心说道,兄弟,哥们只好先对不起你了。 “雅子,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沈子成朝着后面招招手,把雅子给呼了过来。 雅子策马到了沈子成的边上,以为沈子成要派什么人物给她。她对经商十分感兴趣,倒是想要留在边境处理那粮草行的事情。要是再可以开个饭店什么的那是更好了。 “雅子你也老大不小了,也不想想找个依托么?”沈子成开玩笑似的问道。 雅子嗔怪着看了他一眼:“沈大哥你瞎说什么呢!我跟你到中原来一是想见识一下大明的风光,二是想要跟你学着做生意的。你怎么关心起我的私事来了呢?” “这也不算是私事了。你看我们这锦衣卫可是人才济济,要是新佑卫门你不满意,我还有别的人选呢?” “这新佑卫门关我什么事啊!”也许是雅子这话说得有些大声了,新佑卫门一听见自己的名字就马上朝这边看过来。雅子却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可以不关你事啊。不过嘛,我觉得你要是真的不满意他,我觉得唐一鸣还不错。”沈子成笑着指指正在把玩剑的唐一鸣。 唐一鸣一听沈子成这话,差点手里的剑就要掉下去了。 “大人你在乱点什么鸳鸯谱呢?”唐一鸣白了他一眼,这大人,怎么不做什么好事! 雅子也是很气愤,她说不要新佑卫门,又不代表要别人。要是真的要把唐一鸣塞给她,她觉得还不如新佑卫门呢。好歹两人是老乡,平时说个悄悄话什么的也没有谁能听懂。要是跟了唐一鸣,来个什么三妻四妾的,还真的不能接受呢。光看看沈子成家里女人多得不像话就有些郁闷,她将来找个人肯定是只能娶她一个。好歹也有个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呢! “我也不是乱点鸳鸯谱,我只是见不得有人明明不喜欢那个谁还霸占着他的人和心。简直就是旧时代的单身公害啊!”沈子成顾作哀叹状。 “单身公害?”这两人确实对这个新的名词很是好奇。 沈子成一拍脑袋,自己不经意之间就将现代的那些话给说了出来,也不知道说了他们能不能听懂。要是再过来一个穿越同仁,那岂不是悲剧? 见沈子成闭口不谈,这两人都有些急了,急忙催他:“大人你快给我们解释一下什么是单身公害!这到底是形容什么的?” 见他们的好奇心实在是很重,他叹了一口气,好奇心害死猫啊!不过还是禁不住他们在自己耳边轮番轰炸,只好说道:“这单身公害呢,是专门指人一个人生活,却吸引了很多异性的目光,而让异性对他产生了些许好感。但是他却一直不选择一个对象,祸害了很多人。要是个女子呢,就可能是貌美如花人见人爱,但是却一直都不肯选一个相公。就比如雅子这样——这就是单身公害了。” 雅子一听这单身公害根本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差点气地肺都要炸了。她驱马到了新佑卫门边上,嘟囔着嘴说:“那个混蛋沈大哥,竟然说我是单身公害!你怎么看!” 可怜的新佑卫门根本不知道这名词是啥玩意,但是见雅子那么生气,可见不是什么好词。于是唯唯诺诺地说:“大人肯定是看错了,雅子你怎么可能是单身公害呢。你这样貌美如花,人见人爱的女子,怎么会是单身公害呢!” 雅子一听,差点从马上翻下去。新佑卫门这两个形容词根本是跟沈子成口中的话没差,看来沈子成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她又气又急,瞪了新佑卫门两眼,夹着马肚子,刻意放慢了度,走在了队伍的最后。 新佑卫门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说错了,急忙追到了沈子成问他这个问题。 沈子成神秘一笑:“你自己问唐一鸣去!” 唐一鸣也是一脸好笑,大家都卖着关子。新佑卫门见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资料。只好掉转马头,又到了雅子身边。低声下气说道:“雅子对不起,我刚刚说错了。你是单身公害!” 雅子一听更火,一鞭子抽在了新佑卫门的马上,那马剧痛,载着新佑卫门胡乱狂奔起来。 大家都笑作一团,这个回家的路上真是十分快乐啊!连日来郁闷的心情突然一扫而空。 沈子成看看远方的景色,顿时心旷神怡,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遥远。而这次回去,他便是要逐步将山西的商业都纳入自己的囊中!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回家鸟 从晋王哪里得到消息说边军打了一个大胜仗,沈子成他们在其中又挥了很重要的作用。沈家所有的人都十分兴奋,计算着日子,沈子成也该在这两日回到家里了。楚方玉特地命厨房这几日都准备了好酒好菜,只等沈子成回来能够一洗风尘。 许芝兰她们也是望眼欲穿,心心念念的人终于要回家了,怎么能不兴奋呢? “姐姐,你大可放心。既然晋王派人传话说打了一个胜仗,那子成他们自也不会有事的。不然晋王怎么会好意思将这个消息告诉我们呢?”王璨十分体贴地安慰许芝兰。 许芝兰半是期待,半是不确定,只小声说:“那晋王为何不直接将相公的情况告诉我们呢?我心里还真是担忧。特别是我大哥,他被鞑子抓了过去那么久,我真怕他有什么闪失。” 说了才不过两句话,差点又要哭了起来。 王璨笑笑,急忙继续宽慰她:“姐姐真是多虑了,一直都没有许大哥受伤还是怎样的消息传来,想必自是不会有事的。不然子成也肯定不知道怎么跟姐姐交待。反正有子成在许大哥身边,你就不要那么担心了。要是因为这件事耽误或者影响了你对子成的感情,那便是不好了。” 这时,前厅突然有仆人冲到女眷居住的院落,大声呼道:“大人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王璨急忙扶着许芝兰走到门外,正好看到听到动静的楚方玉和苏坦妹二人。苏坦妹与她们二人相视一笑,不紧不慢地跟着楚方玉先朝前头走去。 几个女子都是思夫心切,也顾不上许多礼节,迈着碎步只知道往前赶。到了前厅,这才松了口气。沈子成在她们热烈的视线中走了进来。 “相公,你可算回来了!”楚方玉向前走了几步,几乎要哭出声来。这百转千回,这一段时间的分隔,几乎要叫人肝肠寸断。 沈子成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却并不拥抱她或是其他,而是将视线越过楚方玉,投向她身后的许芝兰。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许芝兰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却无暇用帕子去擦,只是呆呆地看着沈子成,唇角嗫嚅,根本不知该如何说话。 沈子成转过身子向身后一招手,然后对着许芝兰笑着说:“你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可不正是许英武么! 许芝兰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抱住自己的大哥,一边啜泣问道:“大哥你没事吧!你受苦了!我真恨我自己没有早些阻止大哥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也没有去救你!大哥,对不起!” 许英武拍拍她的肩膀,宠溺地笑着说:“傻妹妹,你说什么呢。哥哥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只了受了些皮肉之苦。而且子成赶去地早,及时救了我。所以我连皮肉苦都没有多吃呢!倒是子成,他救我回去的时候腿上中了一箭……” 几女一听,急忙围在了沈子成身边问东问西。 许芝兰一愣,放开了许英武,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正在与众女嬉笑的沈子成,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自己之前还怪他偏让自己大哥以身犯险,谁知他会为了救大哥而不顾性命。 沈子成像是感受到许芝兰异样的视线,也停止与楚方玉等人交谈,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许芝兰身上。笑盈盈地望着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人。 “子成!”许芝兰一下子扑到了沈子成的怀里,除了哭什么都不知道。紧紧地抱着他,以为下一秒就再也摸不着了。 沈子成很开心,许芝兰一直都是叫他“相公”,即使自己劝了几次她都不肯改口。这下她主动愿意叫他为“子成”,说明内心已经把他摆在了很重要的位置。有这样的一个女人对自己好,他还有什么别的渴求呢? 王璨看他们两人卿卿我我一点也不觉得气闷,相反却对沈子成的感情又深了一点。他连自己的舅子都当作亲兄弟一般卖命,又怎么会其他人不好呢。嫁给他只有更幸福才是。 苏坦妹之前跟许芝兰她们聊天时渐渐产生了许多好感,因此也不会吃醋。倒是那楚方玉,见自己身为大夫人,竟然连独占自己相公的机会都没有。心里不禁有些生气。不过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倒是不好将这一切表现在脸上。 半晌,楚方玉觉得他们也亲热够了,这才出声说:“我叫厨房备了好酒好菜,此番子成顺利归来,实在需要好好庆祝。也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我们还是去饭厅准备一下用膳吧。” 众人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相携一起到了饭厅。 楚方玉与许芝兰分坐沈子成两边,争相问着沈子成此行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沈子成便讲述了装神弄鬼偷袭入蒙营的情况,又将新佑卫门孤身一人刺杀了蒙将托雷斯的事情说给她们听。她们又是好奇又是恐惧,还有一些说不出的感觉。 “相公,要说这新佑卫门还真是有些本事。不过感觉上唐一鸣的武艺更高强些,为何你不派唐一鸣去呢?”楚方玉有些疑惑。虽然这新佑卫门是有些本事,但是毕竟不如唐一鸣,再加上唐一鸣在他身边跟着有些时候了,何解会单独派新佑卫门前去,而不叫唐一鸣跑这一趟。 沈子成却是神秘地笑笑,反问道:“夫人以为如何呢?” 苏坦妹见楚方玉皱着眉头一时想不出来,便放下了碗筷,优雅而从容地说道:“我是这么想的,这新佑卫门虽然武艺不是十分高强,但是他的忍术在这里十分有用。加上唐一鸣还有更重要的用处。不知道我说的是也不是?” 沈子成眼前一亮,拍手称赞道:“果然厉害!全中!你越来越聪明了。” 苏坦妹得了一句夸赞,这才重新拾起碗筷继续用膳。其实她的想法也是一半一半的,她知道新佑卫门会忍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唐一鸣没有去。所以便推说他另外有事,谁知竟猜中了。 “倒不知这忍术是如何了得,看来有机会要看看新佑卫门的实力啊!”许芝兰说。 王璨也是笑着点头称是。沈子成见大家都这么要求,便许诺等到何时空闲便叫新佑卫门耍两下给她们瞧瞧,也好开开眼界。 午膳用毕,楚方玉很细心地伴在沈子成左右陪他回房。自然是一步一步走到了楚方玉所在的院落。其他几个女子也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沈子成笑盈盈地搂着美人走鸟。 楚方玉细心地掩好门,为已经坐在凳子上的沈子成倒了一杯茶。 沈子成接过来喝了一口便放下了,望着楚方玉淡淡地问道:“家里没有再生什么事情吧?” 楚方玉一愣。她已经明显感觉到沈子成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从一心维护着许芝兰开始就已经转变了。她很是委屈,身为沈子成的几个老婆,她们个个都是真心对沈子成好。只不过女子的天性使然,叫她完全不嫉妒不吃醋也是不可能的。 可是谁知道这回来才一顿饭的功夫,他又跟自己较劲了呢! “相公,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在家里只会兴风作浪么?”楚方玉有些委屈,却仍然讥讽着说。 曾经她的雷厉风行和咄咄逼人是多么诱人欢喜呀,可是现在怎么看都有些跟泼妇相像。沈子成自然不会这么想自己的老婆,只好安慰道:“方玉,你想得太多了。我只是简单的一个问句,你怎么会曲解我这意思呢?我只是关心你一个人管家辛苦不辛苦,你却……唉” 沈子成故作悲哀叹了一口气,楚方玉一听他这是在关心自己,一瞬间又喜笑颜开了。 “相公,也许是最近有些忙碌,心里有些累,这才曲解了你的意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 “哦,最近家里有什么事情?还是锦衣卫出事了?”沈子成有些紧张,自己去边境救人这件事明里只有晋王这一个大人物知道,但是暗地里那燕王朱棣,还有老朱皇帝,肯定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自己想否认只怕也否认不来,要是在自己消失的这一段时间里生了什么事情,那该怎么办啊! 楚方玉娇声一笑:“瞧相公你紧张的,锦衣卫自然是不会出事的。只不过最近家里的访客有些多了起来,我们几个女人也便忙碌了一些。相公不必胡思乱想。” “都有些什么人。若是不重要的话,就都推了吧。你们忙碌,我也心疼。” 楚方玉急忙摆摆手:“不碍事。跟这些人打好交道也对相公做这个指挥使有好处。这些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啊!其中有一个人,想必相公一定会有兴趣。” “什么人。”沈子成抬起眉梢,这年头他感兴趣的人多了去了,哪里知道从哪个旮旯里面再冒出一些出来呢。 楚方玉翘了翘食指:“正是这太原乔家的大小姐乔子涵!” “乔家?乔子涵?”沈子成一来山西上任便忙得焦头烂额,还没有空调查一下这边的重要人物呢。所以楚方玉这一说,他也没有什么印象。 “我派人查了一下,说是这乔家垄断了山西的商行,全国都是有名的。我也记得以前在京都时,便隐隐听说这里有个大人物。现在一想,不正是这太原乔家么?” 沈子成听着听着这眼神渐渐亮了起来!这不是一个明朝版的《乔家大院》么?一样是大商,一样的权势。只不过有些时差,还不知道那乔家老爷经商的手段与那乔致庸相比如何! “相公知道他家老爷叫做乔致庸?”楚方玉奇道。 不会那么巧吧!沈子成拍了拍脑袋。真是穿越的奇事一堆,之前碰上一休,现在碰到经商天才。这趟穿越真是没有白来! 第二百七十章 乔家大院 自然,这穿越之明朝版的乔家与那乔家大院的乔家根本不是一码事,只不过刚好男主人都叫乔致庸罢了。不过这经商都是好手,沈子成不得不佩服。 晚上他已经思索开了,听楚方玉说,这乔家可是山西第一大家,他要是跟乔家达成了什么协议,岂不是等于把这生意做到了山西? 不过这山西的地方保护主义十分盛行,他要是一心想将山西这个钱袋子收入囊中,应该不是那么方便。想了想,最近的事情又多了起来,不由得叹了口气。 睡在沈子成身边的楚方玉听到他的一声叹息,突然就被惊醒了。她侧着身体趴在沈子成的胸膛上问道:“相公,为何事而叹气呢?” 沈子成想起这乔家的事情还是楚方玉告诉自己的,于是搂着楚方玉问道:“方玉,你对这乔家有什么看法?白天时你提到的那位乔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楚方玉说道:“这乔小姐是相公回家几日前找来的,说是要与我和小妹讨论诗词歌赋。我只知道她是乔家的大小姐,其余的事情倒还是真的不很清楚……” 楚方玉顿了一下,沈子成觉得有异,追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楚方玉其实是在犹豫自己该不该把她知道的这些资料都是许芝兰说的告诉沈子成,本来她急着告诉沈子成乔家的事情就是想要他对自己印象变得好一些。可是现在自己三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实在有违自己大家闺秀的风范,因此她才犹豫了。可是想想,这事沈子成早晚都会知道的,还不如自己先说出来,免得将来尴尬。现在说还可以让沈子成明白她并不是什么善妒的女人。 于是楚方玉淡淡地说:“其实这乔家的事情我还是听如夫人说的,她提到振武打行与乔家的商行似乎有一两次往来。我这才记在了心上,心想这应该对相公是有用的。现在看看相公对乔家的事情确实很感兴趣,那方玉也便没有做错。” “原来是芝兰啊,打行倒与乔家有联系。这样倒不错,那我得择日拜会一下那个乔致庸老爷,看看有没有什么生意可以做。”沈子成自己已经思索开了,并不去管楚方玉还在嘀咕什么。 楚方玉很是无奈,怎么女人在生意面前就对沈子成完全没有吸引力了呢!她真恨不得变成一个十分懂得从商的女人,像这样光懂得诗词歌赋又有什么用呢?真是郁闷! 沈子成正想回锦衣卫办事处看看最近的情况,谁知家仆就前来通报说:“乔家大小姐乔子涵求见。” 由于之前一次已经递过拜帖了,所以这次也算是熟稔了。楚方玉正在为沈子成出行前整整衣襟,听到乔子涵来了,面露喜色。直接越过沈子成的级别,说:“快请她进来。” 沈子成却甚是奇怪:“你跟她很熟吗?” “我昨儿个不是说之前乔家小姐过来找我和小妹谈论诗词歌赋吗?怎么相公过了一个晚上就给忘记了?”楚方玉掩嘴笑道,又跑到门口等着乔子涵过来。 突然,楚方玉眼前又是一亮,她挥手道:“乔家妹妹,快过来!” 一个穿着鹅黄色纱织外衣的女子映入沈子成眼帘,那鹅黄与乳白色交织在一起,很是明媚。再往上看,却是面纱蒙住了大半张脸。这次乔子涵不像上次将脸颊全部遮住,只是把眼部以下给挡住了。可是光这样就已经显得******无边了。那明媚的大眼泛着水灵的光泽,睫毛很是长翘。那双眼皮将眼睛衬得很大,看起来很舒服。 若不是这是在明朝,沈子成几乎都要怀疑那女子不单贴了假睫毛,还刷了睫毛膏。或者,她的整张脸都经过细致的刻画,不过看上去那一切都好像是浑然天成。 “楚姐姐。”乔子涵乖巧地施了一个礼,眼睛又瞥到沈子成,急忙又转向他的方向,又是施了一个礼,“见过指挥使大人!” 沈子成眉开眼笑,立刻说:“你便是乔家小姐了?” 乔子涵颔道:“正是乔氏子涵。” 这乔子涵倒也一点都不避讳,将自己的闺名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不过这不拘礼看出来倒还真的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这小家碧玉的脸配上大家闺秀的气质,立马把沈子成给迷得七荤八素,差点找不着北。 “乔小姐可是来找方玉小妹谈论诗词歌赋?”沈子成这时倒很有闲情逸致,竟跟一个小女孩闲话家常起来。 乔子涵点点头,却不再说话。似乎对沈子成有些害怕。 这乔子涵才将将十五,对男女之事还不到了解的年龄,因此觉得这指挥使大人看他的眼光似乎有些奇怪。这就是沈家少爷的不对了,他内心要怎么那是他自己的事,可是竟然把心事写在了脸上,摆明就说:“啊!小萝莉,叔叔对你有兴趣!” 不知怎的,这楚方玉见沈子成看着乔子涵的表情却一点也不吃醋,还掩嘴偷笑。画面十分诡异啊。不过这时苏坦妹从后院走到了前厅,看到乔子涵在这里,也十分欢喜。 她径直走到乔子涵面前,拉着她的手:“妹妹可是在诗词上有不解之处?” 这欢喜不是装的,但是要她喜欢却是不可能的。那天跟许芝兰她们聊得够清楚了,明明就知道这乔子涵是来打沈子成主意的。她就偏偏要给她这个机会,看这个小孩子怎么在她的眼前勾引别人的男人。不过她一眼淡淡扫向楚方玉,却见楚方玉丝毫没有不开心的意思。这真是很诡异了。 “不然,其实子涵过来是想邀请几位姐姐上乔府坐坐。上次鲁莽前来被爹爹知道,爹爹直怪子涵不懂礼数。这指挥使大人来太原上任,我本不便来打扰。而且爹爹说也不能一直叨扰各位姐姐。因此才命子涵请姐姐上我家品品香茗,聊聊经史子集。”乔子涵微微欠身,又接着说道。 楚方玉抬眼一看,见沈子成使了个眼色,便说:“那是甚好。还不知何时去府上方便些。” 乔子涵一听楚方玉愿意去,急忙说:“这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家里还闲着,刚好可以款待各位姐姐。” 沈子成觉得此行自己算是没戏了,于是多递了几个眼色给楚方玉,要她好好探听一下乔府的事情。楚方玉自是点头应了,便和苏坦妹回后院梳妆打扮一番。也派了下人到许芝兰与王璨的院子了知会她们一声。 沈子成怕自己在这里这乔子涵会不自在。而且古代人都认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妥。便对着乔子涵说:“乔家小姐,恕我不奉陪了。这锦衣卫衙门还有许多事情要我做,若是嫌无聊,可以前院后院随便转转。” 说完他就走了。之前那色狼的眼神也消失不见。似乎对这个乔子涵也不怎么留恋。 乔子涵觉得十分惊奇,为什么这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前后判若两人呢?还是之前是热情却被她给误解了?这一切都无从得知,她知道自己是个外人不方便在别人家里到处乱转,便一直留在前厅,等候楚方玉她们。 三乘马车向乔府的方向驶去。最前一辆自然是乔子涵乘坐的。第二辆里是楚方玉和苏坦妹,两人备了不少见面礼。沈家也在做着生意,虽然这生意还没有涉及山西,但是家底毕竟还是有些的。拿出几支人参什么的当作见面礼倒也不显寒酸。 许芝兰与王璨却是坐在最后一辆马车中,两人对那乔小姐都没有什么好感,因此觉得此行还不知道是凶是吉。这倒是她们多想了,就算是什么鸿门宴,也得等熟了再说的。她们最多这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而且两家暂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一刻钟以后马车渐渐停稳了。等到楚方玉掀了帘子,那乔子涵已经站在自己马车边了。 “楚姐姐,这便是我们乔府了。” 楚方玉往她身后望去,那“乔府”二字的匾额很是古朴,隐约带着几分书香气。不过那刷了金漆的门柱,却让人有些俗气了。 仿佛是看穿了楚方玉心里的想法,乔子涵特意说:“那门柱的金漆是保我们乔家的商行不受贼**事之扰,这是迁府时风水先生说的。说这俗气可以克制着一些外来的灾难,因此我爹爹就照做了。” 听她这么一说,楚方玉也为自己没有问清楚就瞎揣测感到不好意思。 王璨却在后面小声说:“真是俗到家了。” 这乔府一进门便是一个直直的院落,可以看到前厅的门。周围假山林立,花花草草种类繁多,还有一些叫不上名的东西。 “这里别的没有什么,只是花草多些。像这个,叫珊瑚礁,听说是长在海底很有年份的一种植物。再看这个,这是萱草,其中的缘由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母亲大人很是喜欢,便种在这里。”乔子涵见几女对自己家的盆栽也很感兴趣,便一一介绍道。 她们家这些花草倒还是新奇事物,几女都没有机会见识。只有楚方玉曾经有幸在御花园中游玩,不过也只瞧见过一些花中的珍稀品种,像这些连名儿都叫不上的真是没有怎么接触。 “那边,便是我们家前厅了。”乔子涵指着迎着大门的那间房说。 几女真的被雷到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山西锦衣卫 若说刚才的门柱还没有什么的话,这前厅真的叫人吃惊。 前厅正对着门的地方有一张长案,上面有很多说不上名来的东西。看得人眼花缭乱。而且大部分都是晃眼的金色。 几女黄金也是见过的,不过这些个叫不上名来的金器,还真的勾起了她们的好奇心。 “请问乔小姐,这是什么东西呢?”许芝兰指着一个长长方放,上面写着字符的金色盒子说道。 乔子涵嫣然一笑:“哦,这个啊。这个是金钟,是报时的。这金钟是家父在广州做生意的时候收到洋人的礼物。金钟就跟敲更一样,不过这个钟每半个时辰就报一次时刻。这上面是阿拉伯数字,也就是我们的一二三四,一直到十二。这长针短针也是有不同的含义。” “这金钟如何报时,难道也有人说话?”这次是王璨问道。 乔子涵看了一眼钟,说道:“姐姐们再等上一小会儿,便能看到这金钟是如何报时的了。” 没有几秒钟,就到了整时的时候,这金钟上面有一扇小窗突然打开了,里面钻出一只金鸟,还叫着。原来,这便是报时了。 要是沈子成来这里的话,一定不会觉得很惊奇,因为现代报时的钟表花样繁多,就这一种老式的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现在手机什么的都可以看时间,何况是钟呢?要说有什么吸引人的话,就是这玩意是金的! 几个女子却被这新奇的玩意给吸引住,还站在那儿等着那窗子里的鸟儿出来。 乔子涵这便娇嗔道:“各位姐姐莫急,再过半个时辰,还能看到此情此景。不如我们先去后院的亭子里喝茶聊天,半个时辰以后再过来看这个,如何?” 几女点头应了,便从前厅跟着那乔子涵绕到后面去了。 沈子成回到锦衣卫衙门,视察了一番。现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这锦衣卫还算没有出什么乱子。只不过自己从京都带来的锦衣卫们明显跟山西当地的锦衣卫有了分歧。剑拔弩张,甚是吓人。 沈子成是什么人他们都是清楚的,所以不敢当着这厮的面有什么不良举动。 话说沈子成心里有些郁闷,这锦衣卫指挥使的名头算是给他了,但是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似乎跟他的头衔有些不相称。一般锦衣卫指挥使都是呆在京都的,他却倒霉地要到山西这个地方。才来没有多久,又给老猪的儿子敲了一笔竹杠,心里本就不爽。可是这山西的锦衣卫似乎还有些对他不服气的说。 他能怎么办?好不容易将京都的锦衣卫整顿了,现在还要管理这边的锦衣卫。 可是这些琐事,也不该他去做了呀!于是他想起了现代很多老总后面总是有很多助理,他便兴起了要学一下的念头。而且现代的那些竞争上岗也完全可以照搬一下,这样不但调动了锦衣卫的积极性,自己以后处理什么事情也不必要亲力亲为了。 一举两得的事情,他放下茶杯,差人召集了所有的锦衣卫。打算来一次正式的训话。 原本的锦衣卫被他分成了四个部分,行动的效率自然是非常快的,只不过山西本地的锦衣卫也许是没有得到很好的编排,也就显得有些懒散。这改造锦衣卫可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啊! “大人,这山西的锦衣卫跟京都带过来的人没法比啊!这可如何是好!”唐一鸣叹了一口气,对这些人的素质很失望。 沈子成点点头:“也确实出乎我的意料。这各地的锦衣卫我原本就没有打算他们是一样的,不过相差那么多我也的确没有想到。所以这次要开始一次大刀阔斧的改造工程了。” “改造?”这个词还是十分新鲜的,唐一鸣不怎么理解也完全正常。 沈子成也懒得解释,看看人来得差不多了,就开始了训话。 “本人正是新任锦衣卫指挥使沈子成。之前便已经到了太原上任来了,不过锦衣卫有很多编排事务,这才耽搁与众位沟通的时间。今天我来,便是要和锦衣卫的番子们共同进退,真正做到为朝廷效力!不知道在我来之前锦衣卫的镇抚是哪个?” 一个看起来年轻有为的人站出来说:“正是在下秦志宇。” 看此人浓眉大眼,一脸正气。沈子成几乎是心里一喜,小说不都那么写的么,好人都长得俊朗无比,坏人都是贼眉鼠眼。他有个预感,此人以后说不定会成为他的第三只手——第一第二只手自然是唐一鸣与新佑卫门了。 “秦志宇,说说你们太原锦衣卫的情况。”沈子成一边点头一边说。 那秦志宇虽然不知道这指挥使点头干嘛,还是照实将这里锦衣卫的人数,编制等等情况都说了出来。沈子成见他说的不紧不慢,井井有条,心里更加欢喜了。 “照秦镇抚所说,这太原锦衣卫军纪严明,可是我看这锦衣卫之间怎么也不如此和谐?”沈子成是意有所指,他指的就是太原的锦衣卫和京都的锦衣卫格格不入。两方人马像处在对立面,随时都有可能要开战似的。 秦志宇眉梢挑了一下,声音仍旧清朗,浑然不觉己方有什么错:“回禀大人,这锦衣卫也有地域之分。也许是京都的锦衣卫瞧不起我们山西的,抑或京都锦衣卫还不习惯山西的编制。这些许小矛盾又何足挂齿!” 此乃人才!他口口声声将山西锦衣卫与京都锦衣卫分隔开来,已经表明了地域的差别直接导致了身份地位的差别,又将矛头都指向那所谓的京都锦衣卫。典型的地方保护主义啊!沈子成有些觉得悲哀了,自己这个指挥使的名头一旦离开了京都那还是不太好用啊! 再说人家多年来承认的老大似乎是姓毛不姓沈啊! 沈子成瞬间眼神变得冷冽了,他厉声说道:“锦衣卫的职责是什么,难道秦镇抚忘记了么?为名请命,做皇上的第三只眼睛。为何秦镇抚要将锦衣卫分成山西的与京都的呢?你难道不知道天下锦衣卫是一家,都是皇上的人么?你这样说又是有何居心!” 这秦志宇倒也不害怕,淡淡地回应道:“这也不是小臣能够左右的。实在是锦衣卫这连日来界限十分分明。自京都跟随指挥使大人而来的锦衣卫兄弟们根本是对我们不屑一顾,爱理不理!那我们山西锦衣卫如何去搭话?难道要被人说我们巴结不成?” “巴结?秦镇抚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刚刚还说锦衣卫一直都是一家,何来巴结之说?再说京都的锦衣卫为何会对你们不屑一顾?我在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生,这段时间我虽然不在,但是给他们胆子也不敢如此。你们先开口又是如何?难道不要尽一下地主之谊么?这群锦衣卫兄弟本来从京都来到山西就是人生地不熟,你们当地的锦衣卫理所应当要引导一下他们。你们现在可好,把这样的重任给忽略了,又捏造了一些莫须有的东西!看来你们还是不想我来管你们!”沈子成这番话说的声音十分洪亮,中气十足,理据讲明。 那秦志宇会说黑,他也会颠倒黑白,一切都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而且他在官场混迹已经有了一些时间,要说这些场面话,他怎么不会说呢?又不是小白一个! 不过沈子成这番狠话说了下来,秦志宇倒是有些后怕。沈子成现在已经是鼎鼎有名的锦衣卫指挥使,自己这样冲撞他,以后可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沈子成见秦志宇并不说话,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也不想深入追究。他今天本来就是要整顿一下这些混合队伍的。可不能在训话上花费太多的时间。虽然这秦志宇打乱了他的步伐,不过时间算起来也算够,还不至于手忙脚乱。 他便清清嗓子说:“今儿个我来,也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不过经历了刚才的事情,我怕我提出什么都会有人反对的。” 他眼珠子四处瞟了一下,见众多锦衣卫并不说话,都是低着头。也许他们觉得刚才自己的镇抚得罪了指挥使,以后怕是没有好日子过。眼下忍气吞声,希望以后的际遇不会太悲惨。 唐一鸣将一些宣纸拿了出来,看了看正在得意的沈子成,咳了一声,提醒他到时间宣布了。 沈子成这才徐徐说:“锦衣卫改制这件事想必大家也是听过的,不过之前这改制只生在京都。各个地区的锦衣卫还没有来得及实施。这次我想太原的锦衣卫也有这个必要改制,这并不是对太原地区的锦衣卫的歧视。而是现在京都的一部分锦衣卫也编入到你们当中去。所以这规矩必须统一。要是有什么不满的话,也可以直接找我来说。”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极淡,但是光这么听就知道他一定还没法忘记刚才的事情。这是难免的,官做得越大,就越讨厌有人忤逆自己。何况他现在已经是个指挥使了。 唐一鸣接过他的话头,照例将全部的锦衣卫分成了四组,但是提出了一个考核期的问题。因为沈子成乃至唐一鸣新佑卫门他们对于这批良莠不齐的人实在不怎么了解,所以也只能过一段时间才考虑这样的问题。 沈子成觉得唐一鸣把自己的意思表述地十分透彻,不由得连连点头。再分心看看那秦志宇,再也没有刚才嚣张的气焰了。不过还不清楚这到底是他的表面功夫还是真实想法。 总之,要更加小心了。沈子成暗暗地想。 第二百七十二章 找麻烦的 等到唐一鸣将那些要求讲完的时候,有些锦衣卫已经按捺不住了,纷纷开始了讨论。沈子成对此感觉很是满意,要是只是一味地接受他下达的命令,也真是呆子一群。但是自己似乎还是要用美国西点军校的那一套教教他们。 有时候么,有些命令是该绝对服从的,而不是去问什么为什么,干什么。其实沈子成自己对西点军校什么的也是一知半解,就是觉得对待锦衣卫既不能太宠溺,也自然不能太放纵。 果然有人提出了问题:“那我们这四组人岂不是有的人很清闲,有的人很繁琐么?” 唐一鸣则摇摇头道:“这可是根据大多数人的特质而拟定出来的几个方案。差不多就是这些了,至于清闲还是繁琐,那可要看一定时期内生的事情。不过这俸禄,却是看你们是否尽心,是否忠于锦衣卫,是否时刻为我们锦衣卫着想。” 下面的人又开始了悉悉索索,似乎对于这样的分配方式有些不满。 “这岂不是将我们锦衣卫也分成了三六九等?那之前说的京都的锦衣卫与太原锦衣卫之间的矛盾也要分化成四个部分了!”有人叫嚷道。 沈子成皱了一下眉,吼道:“谁在危言耸听!” 台下顿时鸦雀无声,他这一吼功力尚浅,不过怒气十足,将愤怒表达了十成十。这样不就表明他沈子成是一个十分拥护锦衣卫的人么?干一行爱一行,怎么这些人这么没有专业操守,竟然还说自己会内讧,岂不是为了生事找借口么? “若是你认为这样就把锦衣卫跟分等了那也行。不过我还没有说哪个部门最低等,所以这也得看你们之间的竞争。有些无能纯粹是自己惹出来的是非,到时可别说我对谁偏心。而且,你们这队锦衣卫是有重用的。虽然山西暂时没有现什么贪官污吏,但是体察民间疾苦,也是我们锦衣卫该做的事情。各位尽好自己的本分,本指挥使自然是赏罚分明,若是被我知晓哪些人在此造谣生事,必定不会轻饶!” 这一番训话下来,沈子成不得不多喝几口茶。心里已经没有那么郁闷,面色也不那么沉重了。对唐一鸣他们自然也是更好了些。好吃的好玩的,都不会忘记分他们一份。 与唐一鸣在锦衣卫的一个办事处的房间讨论着这改制还需要进一步进行下去。突然这山西的驿馆里送来了一封信。沈子成一直苦于自己对繁体字古体字不甚了解,于是看也不看,直接将信扔给了唐一鸣。再加上自从他升上锦衣卫之后,又有不少人堆他示好。写些什么煽情的信笺夸赞他啥的。直看得很倒胃口。 唐一鸣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看了一会儿之后脸色有些惨白了,竟呢喃出声:“是燕王……” 朱棣!沈子成心里的那根弦突然被揪了起来。最近过得风生水起太得意,竟然把这小蹄子给忘记了。这人,总是在自己最得意的时候泼些冷水过来,可是偏偏,他得罪不起。 “说了些什么!”沈子成将信抢了过来,一边还问道。 唐一鸣有些郁闷地说:“讨伐大人的。” 沈子成算是看出了些门道,这朱棣开场白还是客套的,可是开场白之后真的就是唐一鸣所说的讨伐的了。 从他只愿晋王粮草钱财说起,一直说到他帮晋王打仗出主意。当然,最最责怪他的就是这一切行动,他从未知会过朱棣一声。 “妈的,当我傻子。要是告诉你,你他妈会让我做吗?”沈子成一时生气,竟说了些脏话出来。他现在心里有些狂野,自己也以为自己定是匹骏马,将来的前途还是不可限量。要是在这个时候就扒着朱棣的大腿不放,未免也显得自己太胆小了。 不过胆小还是其次,关键是现在跟了朱棣也没有什么好事。等到朱标死了以后朱允炆还要当一段时间的皇帝呢。不过这也是几年以后的事情了,现在那朱允炆才三岁多一些,虽然能说话作诗啥的,但是距离治理国家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唐一鸣跟沈子成自然没有想到一处去,他并不清楚历史展的轨迹,所以他想的也只是燕王若是怒的话那该如何如何。 “大人,若是你将信笺看完,会现燕王不就就要到山西来了……”唐一鸣提醒他说。 “嘎!”沈子成这次是真的呆了,藩王就藩的时候是不能随便离开封地的,不然很可能会被视为叛国篡权什么的。这燕王难道会为了他一个小小的指挥使而冒着这样的危险前来?而且前来也只是追究他之前那些不算过失的错误? 他赶紧看看后面几行,含义有些模糊,反正大概是他可能会来,也可能派谁谁过来。这燕王到底是毛意思啊!对于给沈子成带来麻烦的人,他算是不遗余力地将他给骂了半死。虽然当事人根本不知情,但是我们由此可知,这沈子成的怨愤已经到了一种境界了。 “不过我总觉得燕王应该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来找大人的……”唐一鸣喋喋不休,一边还在深入猜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已经提出了五六种设想,当然其中没有哪个猜想是向好的方面展的。 朱棣自然不是傻子,要是事情真的紧急,怕是早在边境的时候就找上了自己。沈子成这么一想,心里好受了一些。转念又是一想,这件事连燕王都知道了,他老子肯定比他要先知道的。但是这事要是摆在朱元璋那儿说的话,他并没有错,搞不好还能得到些许嘉奖。所以眼前这个大麻烦就是燕王。很是棘手啊! “唉……”沈子成长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很烦,刚刚才训完了锦衣卫,稍微将这些人作了编排,现在又出了别的事情,怎么这地球好像没他就要不转了啊! 唐一鸣将沈子成的茶杯换了一杯热的:“大人还没有想好应对的法子么?” 沈子成闻言抬头:“你难道这么快就想出主意了?” 唐一鸣有些尴尬,稍候又摇头说:“这倒没有,不过这事情玄得很。既然燕王知道这事,大人便没有必要隐瞒——自然,大人原本就没有打算隐瞒。不过燕王可能会有两种想法,我现在还猜不透他着重的是哪一种。” “你说的那两种想法我又何尝不知!”沈子成点点头,“只不过我们千万不能将事情想得太好了。这燕王又不蠢笨,我要是会错了意,以后就没有那么好过了。要是他真的是本着体谅我的想法,想必我以后帮他做事也更会尽心。不过他要是真的责怪下来,就跟我们的初衷相违背了。当时没有向他报备一是因为这是家里的私事,不方便跟他说,二来要是事事请示他的想法,未免显得我太巴结他。但是这事怎么好死不死牵扯了晋王!” 要说将来的王位之争,并不是人人都像沈子成一样知道结局,所以这候选人眼前看来朱家三少晋王与四少燕王是重头戏。他这次间接帮了晋王,肯定会跟燕王造成某种隔阂。 “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事情总是有个解决的办法,我们现在再怎么惊慌也没有用。不如先把锦衣卫的事情做好,免得给人家挑了毛病。”沈子成转换了一下心思,又交待了唐一鸣几句,让他多帮忙照看一下锦衣卫。 唐一鸣点头应允,又提出了疑问:“不过这锦衣卫要是分成四部还需要些时日,我们这儿管事的也实在有些欠缺了。我看锦衣卫中不乏有些人才,这次锦衣卫人数大大增加,着实需要几个有才干的。” “先把那个镇抚秦志宇提上来,其他的人我稍候会查看档案的。”沈子成想起那个有些桀骜不驯的秦志宇,要是把他给收服了,说不定自己座下又会多一批死忠。他到处办事还真的需要很多人才。 唐一鸣皱了皱眉头:“大人,这并不合适吧。这秦志宇刚才还出言不逊来着,看起来是难以驯服的家伙。要是真的将他给提拔了上来,对大人反而成了一种威胁了。” “一鸣啊,有些人要是做敌人太危险,那就想办法把他变成自己人。我要一个只会听话的人干嘛,这太有主见是不好,不过凡事都可以改的。当然,我还要把这个大任交给你。以后他可以做你的左右手,这样你做事不就方便多了么?” 唐一鸣一想,沈子成倒还是为他考虑的呢,他要是再反对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便应承了下来。反正对那个秦志宇到底该是怎样的态度,以后就是他的事情了。 沈子成仿佛看出了唐一鸣的想法,淡淡地说道:“你要是不怕累也可以放任自流,不过我想看到人才挥他真正的效用。一个真正的将才往往是会为己方着想的,有时候话难听些也不一定就是反对当前的政策。这秦志宇也只不过心里有些不满,以为京都和山西有什么不同。但是我以为,既来之则安之。有些没用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你现在对锦衣卫专注些,我可得防着燕王了。” 唐一鸣点了一下头,这下没话可说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商量对策 楚方玉她们自从乔府回来以后话就没有停过,说来说去都是乔府的新鲜事物。沈子成听了两句,不由得也有些赞叹,他之前记得那些钟表之类的却是从广州先流行起来的,但是那也是要在清朝康熙年间才有的呀,怎么历史跟他知道的有些不同了? “子成,那金钟里面竟然还有一只鸟儿出来叫唤。乔小姐这跟敲更是一样的,只不过那个金钟每半个时辰便会报时一次。”今儿个从楚方玉嘴里竟也蹦出了些许新鲜的词语。 沈子成不禁哑然失笑,就这么简单的东西就让几个女人好生羡慕,要知道在现代这些东西可别提有多泛滥了。不过想想也是,古代的女人多是养在深闺的,虽然他有幸碰到的几个女子大多是见识过些世面的,不过对于那些外国流传过来的东西还真的不怎么了解。 何况以前的计时器只有沙漏和日晷,所以这些新奇的玩意还真引起了几个女人的主意。 “若是喜欢,我也想办法去买一个回来。”沈子成哄着几个女人说道。 楚方玉却摇摇头:“那乔小姐说就这个金钟还是乔老爷在广州做生意时洋人送的。这可上哪里买去啊?虽然咱们曾在广州呆过一段时间,即使有些人脉,但是若是要买个金钟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何况,这玩意想必不怎么便宜。” 其他几个女子虽然心里有些渴求,不过听楚方玉这么一说,也纷纷点头,让沈子成不必费心。沈子成原本就是打算将来和乔致庸做生意的,那么到时候跟他讨个钟什么的应该不怎么麻烦。 不过那洋人送他钟,他怎么就要了?送钟,送终啊!这古人不是都很迷信的么?沈子成这么一想不禁笑了起来。 “子成,你笑什么?难道今儿个锦衣卫里生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么?”王璨见他这样,不禁好奇地问道。 沈子成也不否认,而是接过话头:“要说锦衣卫嘛,倒真还有几件事。不过想必不出十天半月,这些事情都能处理好了。倒是咱今儿个碰上一些麻烦了。” 他说的便是燕王那事,他回家还没有机会开口,不过眼下她们问起,他就顺便给说了。虽然他并不想在这样的事情上让他的老婆小蜜们担忧,不过有些事情还要楚方玉苏坦妹她们帮忙的。隐瞒并没有什么好处,而且以后要是唐一鸣不小心说漏嘴了,他还要浪费唇舌解释一番呢。 “什么麻烦?”楚方玉有些紧张,以为锦衣卫里面出了什么乱子。这沈子成毕竟之前中了一箭,暂时还不能乱动。 苏坦妹却眼珠转了一下说:“难道是燕王?” 沈子成点点头:“正是。” 众女子沉默了,这燕王会来找麻烦她们不是没有想过,不过最近几日过的还算开心,倒有些将这茬给忘记了。现在又将这个摆到了桌面上来说,许芝兰便明显有些不安了。 “这事我不需要你们想太多,也不要担忧。”沈子成特地看了许芝兰一眼,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又转头向着苏坦妹说:“小妹,你跟我到书房来一下,有些事情还要与你商量一番。” 说着又叮嘱了王璨一番,叫她好生安慰一下许芝兰。 “小妹,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沈子成淡淡地问道。 苏坦妹略一沉吟,然后缓缓地说:“之前我们便是放下一切将燕王放置在一旁。记得这以不变应万变的主意还是我给出的。眼下燕王会找你还是正常的,如果你做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反而无动于衷那可就危险了。那便是说,燕王眼里你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不过现在看来,这燕王还是在乎你的。对于你的一举一动还很关心。” “不过,我担心这也不是什么好事。也许燕王这次要来也是来兴师问罪的。” “什么!燕王要过来?”苏坦妹眼里闪过一抹惊疑地神色,她自然知道藩王就藩不能离开当地的,所以对这个消息很是惊奇,还充满着不信。 沈子成却点点头:“还不一定,不知道他是要亲自过来还是派人过来。反正其中的那点事情叫我很焦心。而且这是要是被皇上知道了,那便糟糕了。我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所以才找你过来商量一下对策。” 苏坦妹与燕王妃徐妙云是手帕之交,而燕王又很宠爱自己的妃子,因此只要苏坦妹在徐妙云那边琢磨清楚朱棣的心意,那事情就好办一些了。 “你是要我去北平一次?”苏坦妹到底是聪明人,她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沈子成点点头,看了她一眼:“之前我们都没有理睬过燕王,所以这次一定要化被动为主动。而且我揣测了他信里的意思,也是要我去一次。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他怎么会为了我冒这个险呢?这显然是一种暗示。但是我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亲自去的话,那便不妥当了。皇上有很多只眼睛,自从我做了锦衣卫指挥使之后,又多了许多只眼睛盯着我了。所以,我觉得此行是非去不可,但是我绝对不能亲自前去。因此只能委屈你了。” 苏坦妹明白他的苦衷,笑着点点头:“这何谈委屈?我能为你做些事情总好过只会呆在家里吃饭吧?” “确实委屈你了,自从我将方玉娶进了门,你便有些郁郁寡欢。我知道于情于理都该是你先进门,不过当时的情况真是非常紧急……” 沈子成还没有说完,便被苏坦妹的小手捂住了嘴:“子成,我不怪你……” 这沈家称楚方玉为大夫人,称许芝兰为如夫人,称王璨为璨儿夫人,但是却对苏坦妹一直是以“苏姑娘”相称。这到底让苏坦妹心里有些委屈,想那王璨和她一样都未过门,却惟独对她太过礼貌了。要是外人看,免不得知道其中有所差别。 “这次等你回来,我就准备一下迎娶你的事情了,好说娶方玉也差不多过了半年。之前是在乎方玉与皇上的感受,所以才委屈了你。你放心,我不会再忽视你了。”沈子成深情地说。 他对苏坦妹的感情一直是深藏不露,虽然有时候在行动上不怎么规矩,但是还是命家里人以苏姑娘称她,为的就是在迎娶她之前不埋没她的才名。而且他们之间的感情深厚,差不多可以与许芝兰相提并论。 苏坦妹闻言自是很惊喜,但是她不想因为这个名头而为自己赢得这样的好事——这感觉就好像是等价交换似的。于是她抬起头直视着沈子成的双眼,轻声说:“子成,你若是要迎娶我也行,但是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沈子成自然是点头应允:“别说一件,哪怕是百件千件,只要我能,我就全部做到。” “这事不难,我希望你一起迎娶我和璨儿。璨儿对你也是一片痴心,我不想让她心里不平衡。”苏坦妹很是体贴,这样的人儿又到哪里去找呢? 沈子成一喜,开心地说道:“我本来就有此意,又怕你心里不开心,于是便说先迎娶你了。没有想到你如此大度能容,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子成,你不该顾忌我的。你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不是么?”苏坦妹神采奕奕,轻笑着说。 两人从商量对策开始又温存了一番,书房里******旖旎,羡煞一堆看官…… 有情人终成眷属,有些眷侣必定是经历了波折才走到一起。但是他们都未改初衷,一如既往地将对方放在心里,直到一些重要的关头,这份情感就体现出来了。 燕王是个极难摆平的人物,人家都可以直接地说,看,我多重视你,我连命都不要从北平赶来看你,你有啥表示?其中却迂回婉转地表达了其他的意思,在沈子成看来就是要他自己过去一趟,难道还真的要堂堂一个王爷看一个小兵?于理不合啊! 亏得沈子成倒也是个聪明人,参透了那封信的含义。但是他要是真的自己去了,那又引出了许多层含义,不过朱棣要命,难道他沈子成就不要?现在这天下还是朱元璋的,他可不能在老朱眼皮底下做些什么违规违法的事情,但是这天下终究还是朱家,所以他得派一个很重要的人,但又不至于引起老朱足够的重视,再以一个十分正常的缘由,这样才去北平会会燕王。 苏坦妹无疑是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从外表看来,她算与沈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楚方玉的手帕交,从内在看来,她爱着沈子成很久了,势必会为他卖命的。若是换一个人,比如楚方玉,那可就有些危险了。许芝兰或者王璨跟徐妙云都不熟,所以看来看去,还是苏坦妹最合适。 而这苏坦妹也是一个极具胆识的人物,要知道此行的危险系数不低啊。能不能回来也说不定呢,沈子成这简直就是拿自己心爱的人往火堆里送,但是苏坦妹是不会在乎的。她在乎的,只是沈子成的爱。以及他那个十分诱人又出自真心的承诺。 稍事准备,看来不久就该去北平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前去北平 “此行一定要小心,若是燕王有什么行为让你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话,记得要马上赶回来!”沈子成在苏坦妹临行前小心叮嘱,将一些该注意的都细细道来。 苏坦妹宛然一笑:“你还真是将我当作三岁小孩了,我们不是商量好了一些对策了吗?再说要是真的有什么事情,我身边好歹还有一个唐一鸣。只不过现在你身边只剩下新佑卫门一个高手了,我担心的倒是你的安危。” 沈子成点点头说:“我没事的,初到山西的锦衣卫衙门是有些事情,不过还比不上你此行的危险。记住谈事情的时候要坚持唐一鸣也在附近,他是自己人,不需要避讳他。” 转头又对唐一鸣叮嘱了几句。唐一鸣不敢怠慢,均是一一应了。 一辆简朴的马车,一个车夫,一个护卫,再加上坐在马车内的一个美人。此行是去北平——也就是燕王所在的封地。对外只说是去看旧友的。 沈家的几个女人心里有数苏坦妹是干嘛去的,但是嘴上还是把持住不把这件事四处乱讲。特别是最近认识的那个乔子涵,许芝兰与王璨很是防她,对楚方玉赞赏乔子涵的做法很是不屑,所以她们也顺便透露了一个意思给她,说是这是家务事,还是别在谈天的时候泄露了出去。 楚方玉也不是笨蛋,她也分得清出轻重缓急,对外自然也是守口如瓶。 苏坦妹知此行必然危险,但是既然知道了燕王的意图,如何能假装不知道?何况她也想好了该如何对燕王说了。特别是她跟徐妙云的关系不错,虽然不足以让徐妙云为了一个手帕之交而不顾丈夫的利益,但是至少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过就算是这样,沈子成也明白这一点,却还是将身边的第一高手拨过来特别照顾她,这点她就已经很感动了。 “苏姑娘,你坐好了,这一路想必一直都是赶路的!”唐一鸣隔着门帘对着马车里面的人说。 苏坦妹轻轻“恩”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唐一鸣坐在车夫旁边,抱着一卷书正在看着,显然他并不知道在动荡的车上看,与其在到达北平之前瞎担心,还不如找些事情来做暂时排遣心中的害怕与恐惧。 苏坦妹启程去北平之前已经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往北平的燕王府,指名是送给燕王妃的。因此当她到了燕王府时,徐妙云已经站在王府门口等候了。 唐一鸣一个纵身跃下马车,掀开门帘,先将苏坦妹给扶了下来。然后去给徐妙云施礼。 苏坦妹与徐妙云极为熟稔,只是笑着叫了一声:“见过王妃。” 然后微微福了福身,便被那徐妙云拉着小手进入了内堂。 “收到妹妹的信后我便作好了准备,谁知妹妹竟比我想象地早来了两日。”徐妙云笑着说,那笑容是说不出的妖娆,更显出了成熟的风韵。 苏坦妹则是点了点头:“小妹也是着实想见见王妃了,这便叫那车夫马不停蹄地赶路,才提前了一些时候。希望没有惹得王妃措手不及。” “小妹你这就生分了,我看到你来也是喜出望外,怎么会不耐烦呢?” 这两人客套寒暄了一会儿,而唐一鸣则是离苏坦妹五丈开外,既不会离她们太近,又可以听到她们在说什么。最主要的是这样很方便保护苏坦妹。 苏坦妹也没有说什么,因为临行前沈子成已经说过了这唐一鸣可算是自己人,根本不需要避讳。但是那燕王妃徐妙云可不会这么想,她瞅着那唐一鸣跟来跟去也烦了,便假装怒了说了一声:“我们姐妹要说些体己话,一个大老爷们跟来跟去像什么话!” 唐一鸣愣了一下,他可是把“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一直挂在嘴边,沈子成要他做的事情他可不敢不听。 苏坦妹只好眼神示意了他一下,他这才退出门外,不再跟着。 徐妙云差下人给唐一鸣搬了一张凳子,唐一鸣也不客气,径直坐在那儿,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这唐一鸣可是一点都没有变,还是书生气很浓啊!”徐妙云也被这场景给逗笑了,苏坦妹随声附和了两句。 徐妙云将苏坦妹扶着坐了下来,这才进入了正题。 “这沈子成也着实不笨,想必将来不会亏待了妹妹。”徐妙云说道。她意思不正是沈子成看懂了信笺的意思,这才派苏坦妹过来了么,“不过没有想到这次却是妹妹前来,那沈子成不过刚刚上任,应该不会那么忙吧?” 徐妙云是明里暗里打听这沈子成怎么没有亲自过来。 苏坦妹听了说道:“子成近几日忙碌山西锦衣卫改制的事情,说是若现在不将这些事情处理妥善,以后想要管住他们可就难了。这锦衣卫可算是皇上的耳朵与眼睛,子成他自是不敢怠慢。他也托我问燕王与燕王妃好。” 徐妙云点点头,但是眉间的神色不怎么妙。苏坦妹知是这徐妙云还是看不惯这沈子成不将燕王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于是接着说了下去:“何况眼下那晋王对战蒙古鞑子打了一个胜仗,又不知怎的扯上了子成。子成现在只能呆在山西什么都不做,免得皇上会以为子成亲近哪个皇子。要是真是这样,想必对燕王也是极为不利的。” 经苏坦妹这一润色,沈子成不来北平的理由显得顺理成章。要是来了的话倒是显得没有脑子了。 徐妙云见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苏坦妹都给说了出来,语气也不那么咄咄逼人了,和蔼地笑着说:“我为妹妹准备了筵席,只等燕王回来用午膳便可开席了。” 苏坦妹站起来福了福身表达了下谢意便推说自己想去北平的街上随便逛逛。徐妙云本想亲自陪伴她,但是苏坦妹却以徐妙云身为王妃很忙的理由给推了。只叫唐一鸣跟着自己的身边。 “唐一鸣,我觉得此行有些不大妙。我们还是及早回去吧,只要把这些说清楚了就好了。但是要是耽搁了些时日,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脱身了。”苏坦妹借故上街原来只是要和唐一鸣商量一下进一步的计划。 唐一鸣眉梢一挑:“就怕燕王他不放行。我看北平现在也没有事情,但是因为知道是苏姑娘而不是大人前来,燕王就只叫王妃接待你。我看其中也有些说不清的缘由。” “燕王只是要知晓子成是不是在帮晋王做事,现下我都解释清楚了,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了吧……”苏坦妹不确定地说。 唐一鸣摇摇头:“不然,苏姑娘你还是将燕王想得有些简单。若是燕王只要知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可以让大人书信一封,解释清楚不就完结了。可是他偏要大人过来……” 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唐一鸣有些愣住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苏坦妹也觉得唐一鸣的话还没有说完,转头一看,这唐一鸣的脸色已经变了。 唐一鸣的脸颊越来越像晴雨表,他的脸色如何便叫人知道生了多大的事情。看他现在的反应,这事情似乎真的不那么简单了。苏坦妹兀自猜测着,猜想了一会儿不禁脸色也给变掉了。 “难道燕王早就料到子成他不会来?”苏坦妹脸色有些苍白,声音颤抖地说出自己的猜测。却越来越觉得这个猜测十分接近现在的境况。 唐一鸣退了一个身位,低声对着前面的苏坦妹说:“你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断后。一会儿你找着机会就自己先回去吧。” 苏坦妹闻言却转过头:“不能。就算燕王确实要将我扣押在这里,我也只能呆在这里。不然燕王必会以为子成正在图谋什么。我不能让燕王对子成有丝毫猜疑,我必须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而且我之前写信时便声称我是来看燕王妃的。要是这看了一两日就走了,也根本说不过去。” 她突然叹了一口气,有点怨恨沈子成的多情。如果不是这沈子成对女人十分看重,又怎会让燕王有机会以她作为筹码防着沈子成?之前沈子成为了区区一个楚方玉恨不得与皇帝都闹起脾气。苏坦妹不是不明白沈子成对自己深厚的感情,此时却宁愿和他陌路。 唐一鸣很是佩服眼前这个娇小却充满胆量的女人,觉得她的影子跟一个很熟悉的人有些重叠了起来——那人可不正是沈子成么? 接下来苏坦妹也就装作是真的要逛街的样子,买了一些女孩子家常用的胭脂水粉,又买了一些价值不菲的饰准备送给徐妙云。 看看时间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苏坦妹便与唐一鸣赶了回去。 不一会儿,燕王也回来了,两人施了大礼,然后便开始用膳。 “这唐一鸣也不是外人,也一起来用膳吧。”朱棣笑着说道。唐一鸣闻言也很大方地端起饭碗专心吃饭。 这奇怪的却是,朱棣在吃饭期间虽与苏坦妹也说些家常,却闭口不问沈子成为何自己不来。苏坦妹见他没问,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这徐妙云有午休的习惯,吃过午饭以后便对苏坦妹说:“妹妹难得来一次,这次必定要住上几日。我已经为妹妹备好了一间上房,待会儿妹妹便可前去歇息了。至于唐一鸣,下人也会带你去房间的。这午后有些闷热,我看大家还是都歇息一会儿吧。” 苏坦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在这里住下了。 可怜的沈子成,还在等她回去结婚的说。这下子看来,这结婚的事情啊,还是得人在身边的时候就赶紧给办了。现在他们的婚期,又是遥遥无期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大消息 这几日过去,锦衣卫改制的事情开始初步进行了,不过沈子成怎么盼,那苏坦妹与唐一鸣还是音讯无踪。在苏坦妹走之前就说好了,若是有什么事情,由苏坦妹主动写信回去,而沈子成却不占主动——这样做自然是怕那燕王拦截了信笺,然后又生什么是非。 但是现在人照理说也该回来了,信也没有等到。沈子成心里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身边又少了唐一鸣这个聪明人,很多事情只能自己去想。那新佑卫门虽然担起了保护他的责任,但是有些事情根本就无法沟通嘛。这新佑卫门对做官什么的是一窍不通,所以给不了他任何建议。叫他可是好生郁闷! “相公整天皱着眉头,想必是为小妹的事情心烦吧?”楚方玉端来一杯茶,放在沈子成的面前。语气很是关切。 沈子成也丝毫不遮掩:“小妹去了已经有好几日了,现在却是杳无音讯。燕王的想法我倒也能估摸些出来,不过近来我都变得有些唯唯诺诺了,处处要被掣肘。这样不但违背我做官的初衷,也丝毫找不到任何乐趣。” “相公还是喜欢从商?不过皇上似乎对商人还是有些抑制,既然相公做了锦衣卫的指挥使,便万万不可再想经商之事。现在锦衣卫十分重要,要是皇上追究起相公的责任来,那就有些危险了。”楚方玉提醒道。 沈子成却苦笑了一下,他早就暗地里管起商业来了,从当初将广州的昆仑奴变成官方合法的买卖开始锦衣卫的产业已经到了商业了。而他这次从边境回来也是接手了那边的粮草行。所以说要是追究他的责任,估计已经触犯了刑法了。 正在家里聊着,突然外面传来一些嘈杂声。 “少爷,皇上身边的王公公亲自过来了!”一个家仆在门外就喊了起来。 沈子成一听,顿时有些愣住,这老朱果然派人找来了! 楚方玉却是很淡定,她朝着那家仆说道:“你去请王公公坐一会儿尝尝新茶,就说大人正在更衣。过些时候我与大人自然会去的。” 家仆应了又屁颠屁颠地跑到前厅去了。 “你这是做什么?王公公要是过来,必定是皇上有事找我。我这又要摆什么架子呢?”沈子成有些不解,对于楚方玉的做法有些不赞同。 楚方玉却淡淡一笑:“相公也不是不知,这王公公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此番他亲自过来只是找相公有要事。虽然这事情是好是坏咱们还是无从得知,不过这重视的程度还得体现出来。我刚刚叫下人说一声你在更衣,以新衣待人便是很高的礼节了。这样王公公自然会很高兴,要是真有什么事情也能帮衬一些。” 沈子成却不觉得就那么一身衣裳有什么要紧,但是还是把楚方玉从柜子里拿出的新衣给换在了身上。这样一瞧,人果然又帅气精神了许多。沈子成整整脸颊上的表情,换上和煦的笑容,这才大步朝着前厅走去。楚方玉是皇帝的义女,这次皇帝派人过来算是娘家人,她也有必要去见见,便换了一身崭新的轻纱罗裙伴在沈子成左右。 “王公公!我这是怠慢你了,叫你久等了!”沈子成迎了上去,先说了两句抱歉的话。 王公公微微施了个礼,说道:“不碍事不碍事。” 不过他那表情却是有些奇怪,像是想笑又笑不出来,有话说但是却还得憋着。 楚方玉早就现不对劲了,她急忙上前说道:“王公公,真是好些时日没有见到你了,最近过得还好吧?不知皇上皇后身体可算安康?” “郡主,皇上和皇后近来很好。皇上最近还有心思要微服出巡……”他顿了顿说,“我此次前来说的就是这事。” 沈子成眯了眯眼:“王公公的意思是,皇上要来山西?” 王公公点了点头:“正是。” 沈子成终于明白这王公公的脸色为何如此奇怪,因为朱元璋这次到山西来实在是太诡异了,一般的人根本想不到朱元璋为何会做这样的决定。而且依王公公所说,皇上这次微服出巡是专门来找他的。不然他儿子朱棡也在太原,他怎么不去他那儿住着呢? 既然明确了朱元璋是来找他,一切就有些明了了。沈子成一下子想出了几种可能的猜测。 先,就是东窗事,老朱跑来是来警告他表再管商业的——甚至有可能不仅仅是一种警告,而是直接威胁他了。他抢了毛骧的锦衣卫指挥使已经是老朱给的面子了,他却恃宠而骄?当然,这是最坏的猜测了。 第二,便是这次山西蒙古之战他在其中的尴尬身份。老朱一定会问他到底去干啥的,而且他还得保证自己将理由说出来老朱会信。 第三,就是苏坦妹去了燕王家……这就是他自己胡诌的理由了。 但是能劳烦朱元璋亲自过来的绝对不是什么小事,他得预防一下自己功高盖主,落得跟老爸一样的下场,不过沈子成在这方面还比较宽心。虽然沈万三被抄家这件事情难免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些不好的想法,但是还不至于有什么后遗症。这沈万三不过是自己的便宜老爹,就凭自己的本事,也不怕闯不出一片天地。 楚方玉在旁边踱来踱去,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而很焦心。沈子成被她这么一弄,心里也有些烦躁,便出声问道:“方玉,就算皇上要来,你也不必如此焦急。照王公公的说法,皇上还没有那么快过来的。只不过王公公要在这里住上些时日,你又为何这样呢?” 楚方玉有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低声说道:“相公,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可是又怕你责骂我……” 沈子成斜睨着眼睛:“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害怕?难道是你最近去乔府去得有些频繁惹上了什么麻烦?这些事情你都不要去想,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迎接皇上。我最近肯定是还要忙着锦衣卫改制的事情,家里的大小事务你得多帮衬着些。要是嫌忙不过来,可以叫芝兰璨儿她们帮帮忙就是了。” 楚方玉摇摇头:“不是这个……如果我说,这皇上我给招来的,相公会生气么?” 沈子成吃了一惊,啥叫老朱是她招来的?她到底在背地里做了些什么? 这么想着,他竟上前一步抓住楚方玉的手腕说道:“你对皇上说了什么,你又是什么时候联系皇上的!” 楚方玉手腕有些吃痛,却不好大声呼叫,只好先将沈子成的问题给回答完全:“上次相公你从边境回来,我见相公你受了伤,而边境那些奸商也无人监管。我便写了一封信派人送给了皇后娘娘,只不过倒了一些苦水。谁知皇上竟要过来了!本来皇后娘娘是不会干预政事的,不过我在信中请求她向皇上提一下。免得相公你太委屈了……” “愚蠢的女人!”沈子成低喝一声并且甩开了楚方玉的胳膊,他这边忙着竭力避开朱元璋的注意,又不小心将苏坦妹送入了朱棣的虎口,没有想到身边这个最亲的女人却尽给自己添乱! 楚方玉很是委屈,她本来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她自己也是一个聪明人,只不过看到沈子成受伤很是心疼。又加上沈子成回来后又抱怨过这边境的士兵和商人都不是啥好东西。她原想,要是能在马皇后那边稍微说个两句,说不定皇后将此事向皇上一提,便有些措施下来。要么是惩处一些边境的将士,要么是对沈子成再多加褒奖。这样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证明沈子成在皇帝心目中是很有地位的。 可惜,在这个时候,燕王了信笺过来。正好差不多算撞在了枪口上。如此,沈子成才会那么生气,现在苏坦妹和唐一鸣能不能安全回来还是个问题,眼下他都要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上了。 女人结婚以后还有比这样更笨的吗!虽然这是出于对他的爱,但是这样有欠妥当的行为还是叫沈子成很生气。 楚方玉见沈子成根本不理睬自己,顿时眼眶泛红,心里委屈得紧。她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谁知有些弄巧成拙了…… “子成,我知道错了……你别那么生气好不好?”她声音里带着哭腔,赔罪道。 沈子成哼了一声:“你现在知道错了?当初你写信时为何不多考虑一些?以前你是何等的聪明,为何现在尽做些傻事呢?” 被沈子成这么一批判,楚方玉顿时没有话说了。也不好站在这里那么尴尬,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沉默了半晌,她突然甩了甩袖子朝着门外冲了出去。 沈子成抬头看她是往自己院子的方向去的,也便不那么担心。不过他心里的恼怒还是一时之间无法说清。他语气是重了些,这也是因为连日来根本没有什么好事。 “子成,我可以进来么?”一个穿着乳白色轻纱裙的女子正在扣着门扉。 沈子成一喜,忙说:“璨儿,快进来!” 那人赫然正是王璨,她原本是想过来问问这王公公来到底所为何事,不过才到门外就听见沈子成与楚方玉二人的争执。原本想进去为楚方玉说两句好话,谁知里面竟没有了动静。一会儿才见楚方玉从里面奔了出来。她便站在门口,也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进来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皇帝驾到 “你刚刚说姐姐,语气确实有些重了。”王璨一坐下来便开门见山道。 这王璨平时并不工于心计,可以说是一个十分单纯的小姑娘,沈子成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对她的心直口快并没有什么不爽的意思。 沈子成却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我也不想,不过她的自作聪明实在让我受够了!我娶个老婆不是回来给我添乱的,谁知她添乱还不止,还在背地里做些我不知道的事情。这叫我成天在外处理锦衣卫的事情该如何放心?” 王璨却笑着摇了摇头:“要是没有燕王这回事,你认为姐姐这做法还是错的吗?在我看来,要是燕王暂时不想着要制住你,想必这次皇上过来你是可以讨到不少好处呢。” 沈子成点点头:“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这次山西蒙古之战,晋王必不会忘记我。不过我本来也无意争这个功。我愿意来山西,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要在这里大兴商业。凑巧遇上了战争,我只是想以后与晋王不那么争锋相对。在山西做起生意来也有些好处。现在被皇上知道了,我得重新想法子了……” 王璨若有所思,半晌才说:“我看你有必要参某些人一本。” “什么意思?无缘无故我为什么要参别人一本。再说你这某些人到底指的是谁呢?”沈子成很疑惑,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如今王璨却如是说,他倒是真的起了一些好奇心。 “我说的便是这山西大商乔致庸!”王璨说道,她表情变得严峻起来,不过声音中从容透着坚定。想必这个想法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来的。 “我与这乔致庸毫无瓜葛,为何参他。我又以何种理由参他呢?”沈子成到底还是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他现在可是非常恐惧,害怕身边的所有女人都跟楚方玉一样乱出主意。 且先不说沈子成提的这个问题,要说参乔致庸一本的好处是很明显的,而且长期有效。王璨说来也是为了沈家女人的私心。她和苏坦妹还未过门,眼瞅着沈子成对那个乔家的乔子涵小萝莉很感兴趣,自然心里难受。又因为这乔家是山西第一大商,沈子成想要当怪叔叔诱骗小萝莉还是很有困难的——甚至就是不可能的。 沈子成虽然贵为锦衣卫指挥使,不过那乔子涵是乔家唯一的一个女儿,也是将来的掌门人,想来那乔子涵便不可能做沈子成的二房三房什么的。再说沈家已经有了那么多个女人,那乔致庸更不会放心自己女人嫁个色鬼。 王璨抱着这样的心思,但是除了楚方玉,谁又不是这样想的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是这次参他确实是有重要理据的。山西与蒙古打仗,光这件事就可以狠狠参他一本。”王璨说话时越加娇俏,沈子成看的不禁心境荡漾。 被王璨这么一提点,他立马就想到了个中缘由,心里顿时来了主意。 上位坐着一个面貌严肃却带着一丝和蔼的中年男子,旁边是一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笑容满面的中年女子。正是朱元璋与元配夫人马秀英! 沈子成带着家里的女眷跪了一地,甚至恭敬。 “好了好了,都不是外人,快起来吧!”还是马娘娘特别疼爱小辈们,见他们一个个很是乖巧心里也很欢喜,便站了起来上前去扶楚方玉等几个女子。 几人站起身又施了个礼,这才不像刚才那么拘谨了。 客套过后,皇后对着朱元璋说:“皇上,我与方玉很久未见,这便去内堂说些私房话。” 说着就带着楚方玉等一干女子都进入了内堂。沈子成自然明白这是留个宽敞的地方给朱元璋质问他来着。 还未说话,沈子成倒先跪拜在朱元璋之前。 “沈卿家这是何意?皇后刚刚不是免了你们的礼了吗?你为何又跪下了?”朱元璋声音浑厚,中气十足,却一连都是疑问。 “小臣向皇上请罪!望皇上治小臣的罪!”这便是沈子成装叉的开始了,他在老朱来之前便想了很多套方案,最后盘算来盘算去还是装叉最合算,也是可以搞到好处最多的。 朱元璋却转眼就笑眯眯地:“沈爱卿的意思朕不是很懂啊!” 所以说古代官场上都是以退为进的装叉高手,沈子成在里边不过是九牛那一毛啊!从上到下,从老到小,都会时不时装叉一下,以显示自己的谦虚或者假装一下愚钝——从而捞好处去! 沈子成皱着眉头:“小臣所说的正是之前山西与蒙古的大捷,小臣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因此特地向皇上请罪!” 他抬头看了朱元璋一眼,之间朱元璋摸摸自己的胡须,表情却还是淡淡的没有什么变化,看样子,这朱元璋几乎知道他要讲哪些内容,但是朱元璋却不知道他巧妙地调整了一下顺序。能说的事情不就那么几件——捐钱给朱棡,许英武押送军姿,锦衣卫劫营,打了胜仗么。不过既然朱元璋正在等待他的下文,他也比较老实地交代一下。 “小臣不该擅离职守,带着一干锦衣卫去边境——这实在是有违锦衣卫的规矩。还请皇上降罪!”沈子成大声说道,将这一些说的都是自己的错,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犯傻去边境。 朱元璋笑笑,觉得这沈子成倒是很有意思,还很聪明。这许久不见,竟然又长进了不少。当然,既然沈子成这么说,他也得配合一下走个形式。 “不如沈爱卿先将各种缘由说说清楚,不然朕也不知道该降何罪啊!” 沈子成点头,接着说道:“晋王慧眼识才,挑中了振武打行的许英武也就是我大舅子作为押送粮草的先行官,谁知在边境的时候竟被蒙古鞑子给劫了去,连粮草都差不多丢了一半。小臣着实担心,又很气愤,这才领着一干锦衣卫去将许英武给救了出来。但是小臣此行确实是冲动所致,事先并没有考虑事情的严重后果!这是小臣的不是!” 瞧沈子成那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由他主持在开别人的批斗大会,却丝毫不关自己的事情。这就是沈子成的高招了,他将其中的那些事情掐头去尾剔骨头,这朱元璋要是聪明的话自然会问那些缺了的东西啊!只要朱元璋一问,就一只脚踏进了陷阱,然后一切咱小沈的不是就全部转移了,这方法不知多好用啊! “爱卿这也着实有些冲动了,既然那许英武被封为先行官,那自然就归军营里管了。军营里的将士们难道都不会去救他么?这粮草的事情也是要紧事啊,想必晋王手下的人不会那么不理会全军将士的死活吧?”朱元璋一下子就把这个抬高到全军将士的高度。 他想说什么?难道说他儿子手下无庸才么?沈子成有些郁闷,为什么这皇帝会盲目自信到涉及到子孙几代呢? “可惜,小臣率锦衣卫到军营时离事情生已经过去了六七日,不过那边境的严同礼将军却才将将探清了鞑子营在何处。小臣真觉得不可思议,思前想后,想必是这将军不肯为了一个区区先行官而主动开战。”沈子成声音变得有些冷了。 这简直就是在打老朱的脸颊,你说大明的一个将军竟然会怕蒙古鞑子,即便这是实情,也决计不能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不然朱元璋肯定想找条地缝钻下去。沈子成这便是在小小地施压,不然朱元璋不会念想到他的好,也不会在乎他有什么感受。 “放肆!爱卿难道是说我们堂堂大明的一个将领,竟会不敢去鞑子营救一个官员?”朱元璋赫然有些怒了,眼前这个沈子成惹毛了他。 沈子成见风使舵,急忙说:“这并不怪严将军,我们去了鞑子营,才现有严将军事先给我们探好了路,这才方便了许多。幸好鞑子误以为许英武不仅是一个押送粮草的官员那么简单。等到我们赶到时才用了一天的刑。” 沈子成这话就叫人不知道如何接口了,什么叫才用了一天的刑?可笑的是,朱元璋根本听不出来这是他无心的一句话,还是讽刺。 “小臣还要参边境的商人一本!”沈子成转换了话题,度之快令人咋舌。而且不等朱元璋反应过来又马上接着说,“许英武行至边境购买粮草,才知当时的粮草已经到了市价的四倍。但是军营急需粮草,他便在粮草行购买了,谁知那粮草的汪老板竟是蒙古鞑子的奸细!小臣回来之后已经查探清楚了,这汪老板本名方达哈,也是山西的一个大商人,他的粮草行里所有购买的粮草都是在山西第一大商乔致庸初购买。由于乔致庸卖给他时已经将粮草价格提高过了市价,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所以,小臣更加要参这山西大商乔致庸一本!” 朱元璋有些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一个人不喘气还能说那么久的话,他更惊奇的是,这沈子成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想到参山西第一大商一本——不过,这些都是自己赋予他们锦衣卫的权力,不是么? 一个朝代,一个国家,经济都是根本。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因此不管朱元璋明初是如何抑制商人,却还是阻挡不了商人如雨后春笋一般长势喜人。更何况这有钱了,国家自然就强盛了。朱元璋暗地里还是不怎么讨厌商业的持续展的。 沈子成现在出了一个难题。 第二百七十七章 西商的油水 朱元璋知道沈子成是商人出生,上一代也是商人,因此这商业头脑自是不必说。这也印证了那句老话,无奸不商。所以他现在出了的难题真的很恼人。 如果不是到了用晚膳的时辰,想必这场僵持还要接着进行下去。 朱元璋没有给什么答案,沈子成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一切只有等吃过饭以后再说了…… 马皇后是个聪明人,她一上饭桌便察觉自己老公与那沈子成的表情都没有好到哪里去,虽然嘴里说着客套寒暄的话,不过那神色之间难掩的便是不满的情绪。不过看看老朱,似乎脸色还要比沈子成好一些。 沈子成其实只是在担心自己刚刚的话说得有些过头,虽然说之前断定朱元璋不会将自己如何,不过现在他倒有些后怕了。 晚膳自然比不上宫里头的菜色,但是楚方玉为这一顿饭可是费了好几日的功夫。据说她还亲自下厨做了几样点心。 “菜色不多,还请皇上皇后不要介意啊!”楚方玉淡淡地笑着,顺手为马皇后夹了一块鸡脯肉。 马皇后也是笑着,嘴上不说话,光看表情就明白她已经很满意了。毕竟朱元璋当上皇帝之前也是从苦日子过来的,那时没有锦衣玉食也能过过来,现在多了那么多菜自然是很开心的。而且看着桌上还有好几样家常菜,马皇后便暗自赞叹了一下楚方玉细腻的心思。 饭桌上没有谈到正事,沈子成倒也十分知趣,直到饭后也没有再开口。而是亲自送着皇帝和皇后去就寝。其实朱元璋平时都要批阅折子,怎么可能这么早睡觉呢,因此他提出说要去书房。然后留下了沈子成。 沈子成小心掩上门,在朱元璋的示意下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沈爱卿的话,朕会郑重考虑的。还请沈卿家稍安勿躁,日后朕必当会给沈卿家一个满意地答复。”朱元璋有些巧妙地说,因为他根本没有说这日后是三五天以后还是三五年以后,他只说要给他解决的,但是要是真的晾着他,他也没有办法啊! 沈子成很是明白这老朱的拖延战术,但是想自己也不好逼得太急,否则这效果应该会适得其反,于是小声说:“小臣遵旨。” 朱元璋突然笑了起来:“不过爱卿心里也不必不满,朕对于山西边境与蒙古一战很是欣赏,因此朕就这件事还是要好好嘉奖爱卿一下的!” 沈子成连忙跪下来摆摆手说:“启禀皇上,这是小臣应该做的。皇上没有治小臣擅离职守的罪小臣已经感激不尽了!” “爱卿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在晋王递上来的折子中,他已经明明白白写清楚了爱卿的功勋,难道晋王还会为沈卿家添砖加瓦不成?据我所知,以往爱卿与晋王之间可不是那么愉快啊!晋王是怎样的人朕心里是十分清楚的,若不是你真正帮到了他,想必他也不会这样为你说话。因此朕决定要奖励你们一干人等。” 沈子成一愣,难道不是奖励他一人么?皇帝老儿还要奖励谁? “振武打行的许英武,听说在敌营也是顽强抵抗,并没有丢我们大明朝的脸面,因此朕也要上次许英武。身为粮草先行官,他算是尽忠职守,不仅尽了本分,也为咱大明挣了面子,因此这朕是不得不赏的。至于你,功大于过,朕决定不追究你了,你要是还有什么要求,也可现在提出来。”朱元璋这番话说得很是诚恳,叫沈子成放心不少。 而朱元璋说他还能得到赏赐!这也叫他欣喜不少,但是赏赐什么的他倒暂时想不起来,倒是说什么好呢?突然,他脑子中光芒一闪,想起那一茬事情,虽然不知道此时提起合适不合适,但是这是朱元璋自己叫他随便说的,只要与之前说的参谁谁一本的混话无关就可以了。 这样的注意一打,他低头道:“小臣还有一事要向皇上禀告,也请求皇上恕罪!” 朱元璋不禁皱了眉头,这沈子成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好像一直在跟他唱反调?他需要的虽不是只会唯唯诺诺的官员,但是这样太有主见的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臣子也显然不是他喜欢的对象。不过他之前已经夸下了海口,随便沈子成要求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就答应他。现在可是如何是好? 沈子成一抬头,见朱元璋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形,觉得自己不说可能会导致老朱的误解了,于是马上大声说道:“此去边境,严同礼将军已经派人将粮草行给付之一炬了。小臣觉得十分可惜,于是在临行前跟严将军商量了一番,将那粮草行作为边境粮草的仓库,同时也可贩卖粮草。这样既免除了战争的后顾之忧,又为边境的将士赢得了军饷——这本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我也告知严将军将此事写信告诉了晋王——不过不知道晋王是否因为打了胜仗太过欢喜而忘记了向皇上提这件事……” 朱元璋一听,原来并没有什么大的事情,一切都是自己在吓自己。虽然当官的不能从商,不过沈子成这也不算太逾矩,何况以他的商人出生来说,会做这样的事情一点都不稀奇。 “既然这是一件好事,爱卿又何必向朕请罪呢?”朱元璋恢复了正常的脸色,笑眯眯地说道。 沈子成心里着实为自己好好捏了一把汗,现在听朱元璋这么说也暂且放下心来。但是这罪还是要请的,这叉也是一定要装的。 “小臣从边境回来以后,从沈家的商行挑选了一些精通粮草方面的人才送往边境。小臣一直记得皇上十分讨厌做官的经商,而小臣这种做法也正好触犯了皇上的禁忌,因此小臣的心里一直很忐忑。” 他还没有说,他以为老朱过来是知道他这一切了…… “爱卿何必这样说。朕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大明的江山,朕甚是满意。爱卿无需忐忑了。其实这次朕亲自前往山西,主要也不是来这儿追究你这个责任那个责任的。以爱卿这般聪明的人,能不能猜出朕这次前来所为何事呢?”朱元璋是话锋一转,似乎想从沈子成口中知道些什么。 沈子成一想,自己身边所熟知的资料,除了锦衣卫就是跟商业有关的了。但是皇帝一向很放心他管理锦衣卫,应该不是为这个而来的。那么就是商业了,这山西的第一大商赫然正是自己要参上一本的乔致庸,难不成皇帝对这个感兴趣? 这么想着,他低声猜测说:“难道皇上是查看山西的经商情况的?” “爱卿果然是个聪明人!”朱元璋一喜,这沈子成是越来越惹他的喜爱了,简直就是他肚子里面的蛔虫,虽然有时候不太安分,但是在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大碍。 朱元璋一直是重农抑商的人,这次突然对商业感兴趣,而且还是对山西的商业感兴趣,这个情况不简单啊!沈子成禁不住开始了乱七八糟的猜测,想想其中最可能的就是想要一锅端掉山西最大的商人。不过再转念一想,这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朱元璋真的要乔致庸生意做不下去,那么自己之前参的一本不是正好有用?这老朱真是老谋深算,叫他无法猜测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朱元璋却不等他问,就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俨然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其实朕这次来,是想知道有多少人再打军饷的主意的!这山西跟蒙古鞑子的仗很不好打,这鞑子的心狠手辣我们中原人都有目共睹。因此在山西这个地方防着鞑子必须要有良好的武器,还必须很充足。不过据朕耳闻,这山西有不少人打着军需的主意。像之前粮草的事情不过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表现。”朱元璋说到这些事情,眉头又开始皱了起来,仿佛来个熨斗都烫不平他心里的烦乱。 对于兵家争夺之地会有玩弄军饷的事情生,沈子成就算以前是个现代人,但是凭他的聪明劲,这猜也可以猜到了,而且算是一种必然。朱元璋烦恼这事,根本缘由也不过是国库不很充足。不过老朱自然不会直接说出来的,难道要他说,我家很穷啊,你好歹也是我手下一个小兵,你就贡献点钱呗! 沈万三的下场大家都是知道的,沈子成也不会那么盲目露富。这次战争他捐献的粮草和白银已经是他的底限了,再多的话是没有的。也亏得他这个度拿捏地很准,不然难免又会被弹劾。那好久没有惹事的胡惟庸搞不好也在等着揪他的小辫子呢! “这西商中有多少人做这样的买卖,又有多少人捞到了多少油水。这便是朕这次前来需要知道的,既然爱卿现在在山西,倒也省了朕不少事情。朕现在将此事托付于你,希望爱卿届时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不如爱卿认为如何?” 沈子成急忙满口答应,老朱这样一说,等于将山西的商业往他手里送,即使没有那么直接,但是他们锦衣卫现在也可以直接插手商业了。这对于沈家将生意继续扩大是十分有好处的,他也觉得这种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为什么不要呢? 于是他欢送走了老朱,心里也很得瑟,自己从商的梦想终于又可以在山西这个地方接着开始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燕王那茬事 老朱悄悄地走了,正如他悄悄地来,他悄悄地离去,不带走一砖半瓦,徒留一个艰巨的人物给咱男主——沈子成! 沈子成丝毫不敢怠慢,但是这时唐一鸣不在,连个可以商量的得力助手都没有。跟那新佑卫门说简直又是鸡同鸭讲,于是他主意便打在了雅子的身上——此女子好歹是是官场里面混过的。这世界上各个国家的风土人情都各不相同,唯有那政界的一套是非常类似的。因此沈子成觉得雅子现在很可能成为他除了唐一鸣意外的得力助手。 “大人,你叫雅子是为了什么事情。”雅子性格十分爽朗,开门见山问道。 沈子成也不隐瞒,这日本人就算要泄露什么消息,也找不到什么人呢。于是他说:“你应该知道之前我们大明的皇帝来过山西了吧?” 这件事本来只有新佑卫门知道,但是在沈子成的授意下,新佑卫门又将此事告知了雅子。雅子点点头,也猜到沈子成要他干什么了。 “大人是不是要让我办这件事呢?”雅子嫣然一笑,问道。 沈子成也是笑着颔:“你还真是聪明呢!不过这件事情我想主要交给你和新佑卫门两人,你们两人再找一些可靠的人开始着手调查。这些人必须从我们在京都带过来的人里面挑选,唐一鸣之前应该跟你们说过哪些人是比较能重用的。” “大人,这不行!”雅子惊呼,“新佑卫门一定是要跟在你的身边保护你的,唐一鸣那书生已经不在这里了,大人身边要是没有一个人看护着,要是有了什么危险就不妥了!” 沈子成却神秘一笑:“我自有我的事情做,不需要担心我!” 一辆马车,一个车夫,车厢是空的。 那车夫便是咱的男主沈子成,他只身一人赶车去北平,不但是要为了见心爱的人一面确保她的平安,还有就是跟燕王解决他们之间尚未解决的事情! 他之前没有打招呼,也没有透露风声。对锦衣卫也只是称病在家,只有家里几个女人知道他的行踪。本来许芝兰是坚决要跟他一起来的,因为她还有些武功,可以保护沈子成。但是沈子成却认为自己孤身一人上路没有什么障碍,而且一切通关文件锦衣卫都有的,章他手里也有,一个人反而方便一些。何况他去是和燕王喝茶聊聊,万一这一喝也跟苏坦妹一样回不来了就悲剧了。何苦还要搭上另外一个人呢? 苏坦妹这几日算是被禁足了,唐一鸣自然也是一天到晚跟在她的身后,怕她有什么不测。话说这也奇怪,这几日竟连徐妙云过来的时间都少了几分。苏坦妹觉得自己一直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想到沈子成还指不定怎么为自己担心呢,心里就更加着急了些。 唐一鸣也是个急性子,但是他还算克制自己。他是清楚燕王的想法的,燕王也许是想长久地拘禁苏坦妹,以防止沈子成做了锦衣卫指挥使翻脸不认人。但是对他这个唐一鸣却丝毫没有防范,似乎是他爱来便来,爱走也可以。一句话,他还够不上资格当人质呢!但是只要他一出门,走到了那个驿站,就现自己被监视了。看来燕王是不希望他们传信给沈子成。 午后的气压有些低,天气也是闷闷的。苏坦妹见这了破天,心情自然也好不起来。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这官场什么的,还真的很不适合我……” 唐一鸣见她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怕她有个什么闪失自己回去不好交待,于是急忙说道:“你就当在这里游玩来的,每天好吃好喝不要想太多了。你要是瘦了回去,大人一定不会轻饶我!” 苏坦妹一听,被他逗笑了:“就你会说话,那也要我能回去再说啊!”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似乎又变得不开心了些。 唐一鸣见自己的话算是白说了,还有适得其反的作用,心里也不禁郁闷起来。 苏坦妹也不说话,趴在池塘边亭子的栏杆上,出神地望着池子里面的金鱼,思绪万千。徒增悲伤。这天气似乎也很愿意衬她现在的心情,过了一会儿就开始飘起了绵绵的小雨。苏坦妹却一点都不想回到屋子了,她多想马上就回到山西的沈府啊!哪里有她熟悉的一切,以及临行前的那个婚约…… “小妹!小妹!你瞧着是谁来了!”徐妙云的声音跨过了半个连廊,很急切地叫着苏坦妹的名字。 苏坦妹一个转头,便愣住了。 沈子成的满脸疲惫,却带着淡淡的笑容。那胡茬似乎是几天都没有刮了,那头也略微显得有些散乱,他昔日的风采不知道消失在了哪个旮旯里面,但是苏坦妹却觉得,这沈子成这时候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比唐一鸣清秀一百倍,比燕王更有男子气概。仿佛这天地之间,却只有他们二人,相视望着对方。 苏坦妹忘记了礼节,忘记了此时身在何地,忘记了一切的一切,忘情地朝着沈子成奔了过去。沈子成稳稳地接住了她向前扑来的身子,也紧紧地抱住她。 朱棣没有想到这沈子成竟会亲自过来,仅仅是为了一个苏坦妹。原本自己把苏坦妹留着只不过当作一个万一非用时候的筹码。没有想到这个筹码在沈子成的心里是那么有重量,不过这也在反面说明,沈子成也确实没有做什么背叛他的事情。 沈子成原本就非归属于燕王,只不过一直处于交好的情况。而之前山西蒙古之战引出了很多事端,这也难免让远在北平的朱棣心里不安。沈子成这样一个人才,如果不能笼络到自己的帐下,那只有除掉他,否则让自己的对手得到了,对他是万万没有好处的。 “还请燕王恕罪,小臣最近一直在忙锦衣卫的事情,这才让小妹先行拜会。这几日我一处理完锦衣卫的事情,就马不停蹄赶来了,希望燕王不要责怪我晚了太多。”沈子成彬彬有礼地说道。 这沈子成经过一番梳洗,已经恢复了之前俊朗飘逸的形象。他的理由虽然算不上充分,但是到底有几分是真的。燕王见他都亲自来了,心里也不再那么计较了。不过有些事情不说说清楚,心里还真是有些疙瘩的。 饭桌上,燕王遣退了左右,沈子成却示意唐一鸣可以在场。于是一行五人一边吃饭一边说着事情。其中虽然有些是话话家常,不过燕王不一会儿就提起了山西战争的那件事情。 “山西之站晋王大捷,听说父皇给了三哥不少赏赐啊!”朱棣装作无意地对徐妙云说,其实饭桌上那么些人都听得很清楚。 沈子成闻言放下饭碗淡淡一笑:“这晋王虽然平时行为有些乖张暴戾,不过若说指挥打仗什么的,也不会比燕王差得太多。到底是一母兄弟,还是有些相像的。” 沈子成这话说得甚是得体,谁也不得罪。 朱棣却瞟了沈子成一眼:“听说沈指挥使在其中也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啊!难道父皇也不赏赐些什么给指挥使大人么?还听说沈指挥使的大舅子许英武是担任押送粮草的先行官的,可算勇猛。” 沈子成真想说啊,这朱棣听说的事情还真不好,还样样都跟事实相差无几。不过他脸上还是带着笑容,淡淡应答。 “这便是晋王的抬举了,晋王认为往边境运送粮食这件事情十分危险,而打行又是专门做这种生意的,晋王便将这件事交给振武打行,也是晋王抬爱了。谁知那蒙古鞑子也着实猖獗,竟然将我舅子给捉了去。我这人一向十分看重手足,一时冲动便去营救了,其他也都是误打误撞,算不得我的功劳。皇上是否赏赐并不重要,我只求皇上不要追究我鲁莽的过失就好。” 可不正是这个理么?沈子成当初没有告知燕王这回事原本就是这样想的,他救个兄弟还要经过别人的同意也未免有些太没有男子气概了。何况时间不等人,等他汇报请示完毕,人早就给蒙古人做成烤肉片了。时候他也没有跟燕王说过,因为这是一件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一件需要考虑是否能做的事情。 燕王显然有些哑口无言,几乎争辩不过沈子成。 “不过晋王应该不是那样小气的人吧?他打赢了仗,难道没有跟父皇说一声沈指挥使的功劳么?”朱棣又转了个方向讽刺道。 沈子成应道:“燕王这一口一个‘指挥使’倒显得生疏了。燕王直接唤我子成便可,子成这次前来,是将小妹接回去的。我跟小妹的婚事一拖再拖,再拖下去年华都虚度了。若是燕王与王妃愿意喝杯喜酒,那便是再好不过。” 他这就是直接要人了,而且理由更是十分充分——他要结婚了,不过新娘子却被人家扣押了。俗话说宁拆百张桥,不毁一桩婚。想必这燕王夫妇就是脸皮厚一些,也无法跟城墙比拟吧? 朱棣与徐妙云对视了一眼,徐妙云便接过话头说:“小妹要出嫁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很是欢喜。不过燕王在北平就藩,不宜去外地,恐怕这喜酒是喝不成了。不过这贺礼倒是不会少。” 徐妙云从手上拿了一个镯子下来给苏坦妹带上,又说了两句恭喜的话。 苏坦妹深深望了沈子成一眼,嫁给他,今生无悔! 第二百七十九章 双喜临门 “少爷回来了,苏姑娘回来了!”又是家仆前来告知这个消息。 虽然沈子成他们很低调,但是他们回来的这件事至少沈府的家仆是知道的。而家仆又不是外人,自然知道指挥使不在锦衣卫衙门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因此沈子成连日来称病也没有被现。 风景秀丽比不上人的满面春风。沈子成几乎是拥着苏坦妹进来的,两人之间的亲密样子似乎是谁都无法插足的。连唐一鸣都很尴尬地跟在一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多余的。 “小妹!相公!你们终于回来了!”楚方玉急忙迎了上去,能再次见到他们感觉十分不容易,原来害怕燕王会为难他们两人,但是现在看来,确实毫无伤。楚方玉倒是自内心的真正欢喜,只不过见沈子成对苏坦妹那么好,有些醋意。 许芝兰王璨也是上前关切了一番了。沈子成见这有些来势汹汹的样子,不禁笑着说道:“小妹连日赶路,想必也是累了。你们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好了,或者等她休息好了再找她。不过这之前,我还要宣布一件事情。” 沈子成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认真,苏坦妹却像知道什么似的,脸上赫然添了几分红晕。还时不时将目光投向沈子成,柔情无限。 “经历了这件事情以后我才现,有些事情如果没有趁着有能力的时候就做了的话,以后也许是会后悔的。璨儿,到我身边来。”说着他拉着苏坦妹与王璨的小手又接着说,“我认识你们两个也很久了,却一直都没有能给你们一个交待。之前是与方玉大婚,后来又匆忙迁到了山西,对于你们两个的婚事我也一直亏欠着。我现在觉得,这事不能再拖了。因此我决定,找个吉日,咱把这个亲给成了,来个双喜临门。你们看如何?” 几女一下子明白了沈子成的意思,感情他是要在同一天迎娶两个美人啊!许芝兰很是开心,虽然丈夫再娶肯定会影响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过她平时就与王璨十分交好,看苏坦妹也不讨厌,沈子成要娶这两个人总比在外面找些来路不明的女人好吧。而且她也是以沈子成为中心的,只要他开心,她也不会说什么的。 楚方玉自是明白这二女进沈家的门只是早晚的事情,所以也没有感觉很懊恼郁闷,只是脸色上的笑容有些像是装的,嘴里却说着:“相公放心,这事我一定给办得风风光光的。必不会亏待两位妹妹!” 唐一鸣也及时凑了上去恭喜他。沈子成可谓是春风得意,双喜临门。 饱餐了一顿之后,他又把四女都叫到了院子里,一边吃些瓜果零嘴一边聊天,说说这几日的见闻。苏坦妹也说说自己被软禁在燕王家的日子。他们时而大笑,时而沉默,话题多得很呢! 沈子成见大家相处十分愉快,心里那不安的念头也渐渐打消了,又表情严肃地说:“我倒是还有一件事情要说予你们听。” 他说这话时又特别看了楚方玉一眼,使她心里有些毛,不太舒服。 “我马上又要迎娶小妹与璨儿了,但是你们之间的关系我想我还是要事先说明一下,我希望你们几个之间能够和睦相处。即使以前有什么不愉快,现在也必须把这些给忘记了。我成天在锦衣卫里忙活,自然是有时候会忽略你们。这时候你们该要相互扶持,而不是到处给我惹是生非。管理好家里的事情就算是帮了我最大的忙了。”沈子成说的很是认真,几个女子也纷纷点头。 楚方玉点点头,柔声回应:“相公且放下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沈子成抚摸上楚方玉的柔软小手,眼神深深凝望着她:“之前有些事情是我做得有得过分,还请娘子见谅!我定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一片心意,我也一定让你们过上幸福的生活。” 楚方玉心中不由一动,之前所受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似乎什么都没有了,她重重地点着头,欣喜无比。她认为沈子成既然愿意跟她低头认错,说明她的地位还是很巩固的。以后无论多少女子进门,沈子成最在乎的还是她!这真的是一件好事呀! 然而还不等她笑容持续半分钟,又因为沈子成的一句话将这亮丽的笑容凝结在了脸颊上。 “小妹与璨儿进了门,我想你们就无需分什么大小了。小妹与璨儿毕竟是新进门的,因此要称芝兰与方玉一声姐姐。但是我会跟下人说清楚,你们四人是平起平坐的,不分先后。这家里的大小事务还是由方玉与芝兰掌管。其余的事情我也会像管家吩咐,你们且看如何?”沈子成将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这无疑是扔了好大一块石头进了女人堆里,引起惊叫无数啊! 她们几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朝着楚方玉望去,这沈子成刚刚才对楚方玉表现了他的深情,转眼又将她大妇的地位给取缔了。连许芝兰这个小妾都可以跟她平起平坐,她肺都要气炸了!沈子成自然知道自己这样的一个决定会引起多大的波澜,但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以后现,这个家完全交给楚方玉他很是不放心,又怕楚方玉会做错什么事情。 他这样的一个决定不过是想打压一下楚方玉的风头,让她收敛一些自己的傲气,这样做也并无害处。但是沈子成到底是以一种现代人的眼光看问题的,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古时候女子的尊卑从称谓和在家里的地位上可以看出来。现在显然是他偏袒别的女子多一些,而将她这个正妻放在旁处。 沈子成眼看着楚方玉的脸色由青变紫,由紫变黑,却硬撑着什么话都不说。心里也渐渐有些不忍,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有些过分了。 于是下一秒钟又改了主意,却没有再对几个女子说。 楚方玉虽然心里不爽,不过这办事倒还是很尽力。也是啊,她总不能失了沈家的面子吧!虽然以后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没有那么高了,但是沈家要在地方上立足,是要树立声威的。 她站在门口迎接着客人——这客人也无非就是锦衣卫一干人等,还请山西巡抚之类的官员。至于本家的亲戚,也早就失去联系许久了,因此这次的婚礼虽然是很风光的,但是来观礼的有关系的人不是很多。沈子成怕场面不够热闹怠慢了两个新妇,又告知下人让他们也请些街坊邻居来免费喝酒吃糖。这下人一下子多了许多。 客人们十分佩服楚方玉的为人,丈夫要娶新娘子,她还很开心地在门口迎客,这果然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听说这沈夫人是当朝郡主,怪不得如此大度呢!皇家出来的人毕竟是不一样的!指挥使大人定会更加宠爱大夫人!”客人们私下里都是这么讨论的。 整个沈府呈现出一片忙碌的景象,到处是大红的“囍”字,将整个院落映衬地一片喜气。每个人脸上也是挂着笑容,沈子成平时都待他们不薄,两个新夫人都是在沈府住了许久的人,脾性什么的也都摸清楚了。有这么好的主子,特别今天大喜日子打赏也是也别丰厚。叫他们怎么能不喜笑颜开呢? “听说沈大人是要照着苏州的风俗迎娶两个新娘子啊!所以这两个新娘子人在驿站里呆着呢!”客人们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今儿个大婚,楚方玉主沈府各项事宜,而许芝兰却是几日前就在驿站陪着两个女子等着新婚这一天的到来。 驿站一个不算小的房间里坐着两个穿戴着凤冠霞帔容颜十分艳丽的女子,可不正是王璨与那苏家小妹么?许芝兰还指挥着喜娘为她们上妆。果然女人结婚这一天是一生最美丽的日子,两个女子就像清晨含苞待放的玫瑰,还带着露珠,却是娇艳无比,清脆欲滴。 这房间里海整齐地码放着数十个个箱子,都是这两个姑娘的嫁妆。这两个姑娘都是大户人家出生,当初跟着沈子成出来就是准备好了要嫁给他的,因此这嫁妆可是十分地丰厚。这些嫁妆也都是楚方玉与许芝兰以过来人的经验帮着两位妹妹置办的。可是相当体面。 许芝兰眼瞅着时辰差不多了,急忙说道:“喜娘将红盖头给新娘子盖上,要是误了吉时那就不好了!” 两人的娇艳的容颜都被藏在了鲜红的盖头后面,心里又是雀跃不已。 许芝兰交待她们二人一声:“你们在这里安分地坐着,切莫乱动将脸上的妆给弄花了,我还要与喜娘出去看看那花轿准备妥当了没有,再过一会儿可就到了吉时了。” 两人均不应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许芝兰便带着喜娘退出了门去,只留下两个准新娘在这间陌生却要在这里出嫁的房间里。又是惊又是怕,又是羞又是喜。这感情真的难以说清。 “璨儿姐姐,我有些害怕……”苏坦妹还是禁不住说出了声。 结果王璨的声音却是比她更颤抖:“我……我也是……” 苏坦妹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璨儿姐姐你也紧张着呢!” 第二百八十章 洞房花烛 王璨紧紧地绞着手中的手帕,几乎要将这帕子给拧断了。书友整~理提~供她在沈府时日已久,虽然沈府上下都以“璨儿夫人”称她,不过今天她是真的要嫁给沈子成了,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苏坦妹又何尝不是这样,她与沈子成经历了多少风雨多少波折。从最初的心生爱慕到两情相悦,这一切都是那么不容易。连楚方玉这个后来者都嫁给了沈子成,她才是真正着急了,但是她一直相信沈子成绝对不会辜负她。直到今天,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诶两个姑奶奶诶!你们怎么说起话来了!喜娘赶紧看看她们脸上的妆糊掉没!赶紧给补上,新娘子就该漂漂亮亮的。要是为了说话将脸上的妆弄花了像什么样子!”许芝兰十分着急,急忙吩咐喜娘们动手。 两人脸上厚厚的妆果然破掉了一些,于是喜娘连忙再次拿来胭脂水粉再给她们上妆。她们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懂对方的意思。不由幸福地笑了。 许芝兰见她二人的幸福样,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婚礼。那时的沈子成简直就是个混蛋,新婚夜就混到妓院去了。不过想着沈子成现在宛然是另外一个人了,她心里又开心了起来。此时看到王璨和苏坦妹与沈子成要结婚了,就好像是自己再次出嫁了一般,也是十分兴奋。 “吉时到了,喜娘们小心扶着两位新娘子,可以上花轿了!”许芝兰看看时辰已经到了,连忙催喜娘的动作快一些。 这些喜娘倒也一点都不拖沓,很快就将两个新妇扶到了轿子那边。许芝兰又将代表吉祥如意的玉如意分别塞到了两个女子的手中。她们握得很紧,因为这手中不紧只是玉如意而已,里面还有她们未来的幸福! “吉时已到,起轿!”喜官在一旁叫道。 两顶轿子便往沈指挥使所在的沈府出了。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大人小孩都是十分开心的叫嚷起来。 沈子成闻声从大厅里走到门口,摩拳擦掌迎接两个美人。远远地就看见花轿来了,一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吹吹打打十分热闹。人们脸上都带着喜气。 看到花轿由远及近,沈子成心里感慨万千,这要是在现代,自己早就犯了重婚罪了,还非法同居啥的一并犯法犯了去。但是穿越过来以后,得到了诸多女子的青睐,自己也一个个将那些人都收入自己的囊中。他只穿着长袍也有许多女子拜倒,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也笑得跟朵花似的,心中急切地盼望着自己的又两个老婆及早进入自己的视线。 花轿停了下来,并排放在沈府的门口。按照风俗,新郎是要去踢轿门的。沈子成喜形于色,分别左右各踢了一脚。喜娘就将两位新娘子给扶了出来。 要说这个年代一男同时娶两个女子这件事是比较少的。因为这不光在婚礼当天加倍忙碌,新婚夜也叫新郎无法分配呀!难道要学现代某些不堪的人玩?这可是要被和谐的! 沈子成却不在乎这些有些世俗的眼光,这也是出于对两个女子都很好的考量。住在沈府的几个女子差不多都是以姐妹相称的,如果自己对谁特别偏心,想必另外一个都会不开心的。虽然说自己答应了苏坦妹在前,不过王璨毕竟也跟了他许久,再不给人家一个名分,怕自己的良心都不会过意得去。 这世上也只是皇帝才一天娶了好多妻妾,他沈子成虽然不敢与皇帝争什么。但是自己需要付出的感情那是一样的。人生有四喜,这洞房花烛他之前可是没有机会没有敢好好体验,今天终于让他等来了。这样的幸运,这样的幸福又岂是常人能媲美的? 两位新娘子不分先后跨过了火盆,沈子成左右各牵着红色丝绸,领着两个女子前去拜堂。 苏坦妹与王璨的家人远在他乡,而近半年内却只有今天一个好日子,于是她们的家人自然是无法赶来了。因此沈家的长辈也承担了作为这两个女子的家人的责任。她们跪拜完高堂以后自然就是要跪拜沈子成在她们之前所娶的夫人了。 一个是忙碌了一天的大夫人楚方玉,另外一个自然是陪伴了她们一日的如夫人许芝兰。这两个女子十分满意且开心地接受了她们的跪拜。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暖洋洋的笑意,沈子成显然对这一片和睦的景象十分满意,不禁笑了出来。 这礼行完之后原本是该入洞房了,不过礼官却好像满意什么反应,原来这竟是沈子成的授意。之间沈子成将手中的大红绸带放在一旁,上前一步抱拳向众人说道:“今儿个是沈某人的大好日子,大家尽可以吃喝!希望大家吃好喝好玩好,若是沈府有何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大家见谅!” 说完他也不忘记与山西巡抚,太原知府之类的官员寒暄一番。然后后面说的话才似乎是他今天不先入洞房的正题。之间他两手一举一放示意大家都安静下来。 他这才将刚才还是和煦春风的脸稍微整得严肃了一些,沉静地说道:“大家都清楚,我沈某人已有一妻一妾,而今日所娶的两个女子也自然是沈某人需要宠爱一生的女人!我希望大家尊重我的同时,也尊重我的四位妻子。” 在沈子成的示意下,楚方玉与许芝兰也走向前来。沈子成神情地望着她们四人——苏坦妹与王璨却无从得知,她们的整张脸都埋在了红色的盖头下面了。不过听沈子成说话的语气她们已经很开心了。 “从今天开始,我必会好好对待她们四人,无论是病是灾是福是祸,我沈子成誓绝对不会辜负她们其中任何一人!” 众人均是一愣,古代都是男尊女卑,可是沈子成公然在礼堂上说要所有人尊重他的老婆跟尊重他一样,他还誓要一辈子好好呵护她们。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这本来不过是现代西洋婚礼的一个形式,沈子成却别出心裁地用到了自己的身上,而且觉得这样果然十分有效果。 愣神以后,众人竟然不约而同地爆出了掌声。其中不乏一些对自己妻子小妾不怎么样的人,现在都差不多以沈子成为榜样要好好学习了。 沈子成淡淡地笑着,又接着说:“以后沈府就有四位夫人了,关于她们的称谓问题,我也想在今晚说说清楚,免得以后有什么不长眼的下人惊着了我的夫人。大夫人楚方玉,如夫人许芝兰,夫人苏坦妹,璨儿夫人王璨。” 沈子成说完,那一般十分有眼色的下人就前来见礼了。 “见过大夫人,见过如夫人,见过夫人,见过璨儿夫人!” 其中最最惊讶地要数楚方玉了,记得之前沈子成早就说过了要她们四个女子平起平坐,她很担心今儿个下人见礼时她会出糗。结果没有想到沈子成却还是十分体贴,保全了她的脸面。她的心中自是十分感激,也不再像以往那么爱抱怨了。甚至此时若是沈子成再多娶几个女子想必她都不会说什么的。 接下来宾客们都好吃好喝着,划拳拼酒十分开心。一干锦衣卫自然是聚集在了一起。经过这次喜事,这京都的锦衣卫与山西的锦衣卫似乎也开始相互融合了。这可算是沈子成的一件大功。 而我们的男主,此时就去他的洞房花烛了。 由于有上一次结婚的经验,在挑完喜帕与喝完交杯酒之后沈子成并不急着洞房,而是观察一下四周围有没有谁闹洞房的。记得上一次便是唐一鸣与一干锦衣卫身藏各处,差点将他的房事儿给听了去。这次他检查地份外仔细,着实没有现什么异常才放心地坐在了床沿上。 他简直太幸福了!左拥右抱,世上恐怕也只有他才有这样好的福气娶到了如此绝色吧!一个是姑苏才女,一个是美女神医,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才换来的一次穿越,他的运气也着实好到家了。 “两位娘子,咱们早些歇息吧!”沈子成奸笑道。 苏坦妹立马翻脸:“相公这成何体统!虽然几女共事一夫,却没有同时伺候相公的道理!相公何必猴急呢?我这便回去我自己的院子!” 说着她便站起身似是要走。其实王璨也接受不了这样的洞房,也站起来摇摇头,意思是这样的话自己也不干。 沈子成可是郁闷了,大约这就是同一天娶两个老婆的坏处吧!再说这的先河也确实很猥琐,绝对不能由他来开啊!可惜,不能同时抱着两个美人入怀,还是有些可惜。 于是他便走到王璨的面前,抓着她的小手,望着她异常动人的脸颊,低声说:“璨儿,我亏欠你苏姐姐实在太多了,明儿个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王璨小脸通红,还是不太好意思直接讨论这样的事情,便急忙点点头,带着一个大红脸出了门,由一名喜娘陪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新娘子第一天不圆房,也是有这样子的事情的,所以王璨这样也算不上丢脸什么的。 苏坦妹却突然局促不安起来。以前也曾与沈子成呆在同一间屋子里,那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还与他亲亲小嘴,摸摸小手什么的。真正到了结婚了,却现自己好像很紧张,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冲击。昨儿个许芝兰说与她和王璨这夫妻之间的那些事儿,她听着虽有些害羞,但是眼下就真的要行夫妻之礼了,该怎么办! 看着苏坦妹因为害羞而红了的脸,沈子成不觉心境荡漾,心底的色涌了上来,现在可以合法非礼自己的妻子了! “你什么都不需要懂,一切有我呢!”沈子成低声在她耳边呢喃,一直将她抱着到了床上。 室内,春光旖旎,新婚的喜烛烧着烧着就被吹了。黑灯瞎火好办事啊!(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