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十三》   作者:余姗姗   文案:   徐海清看着表舅姜林升这些一个比一个不好惹的养子、养女,又看着他的身体日渐衰败,总是不由自主的脑补日后的夺产大戏。   人人都知道,大佬姜林升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买卖做得大,上岸也很稳,唯一的遗憾就是膝下无子。   在他这些养子、养女里,老二贺铭远最有头脑,老三康尧实力最强,所有人都觉得将来的掌门人,一定会在他二人中产生。   直到有一天,姜林升支开所有人,把徐海清叫到跟前,轻描淡写的把他这辈子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   徐海清手上一用力,刚剥开的橘子滋出水来。   姜林升却瞅着她一脸见鬼的模样,笑道:“选谁不选谁,就看你的了。”   .   简单的说,就是女主刀头舔血、勾心斗角、步步为营、舍我其谁,最终成为boss的故事。   排雷:   1、《寄生谎言》前传,独立成篇,不影响阅读。   2、不v,开始日更,写着玩,别认真,会写完。   内容标签: 强强 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海清 ┃ 配角:康尧,贺铭远,姜林升,罗珺 ┃ 其它:悬疑   一句话简介:香水不正是被自己的气味出卖的?   立意:扫奸除恶 第1章   这是一个寻找正义的故事。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份正义,但它们并不相同。   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每个人都在努力追寻心里那道光。   最终,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这里是历城,它很普通,也很祥和。   它没有省内赫赫有名的江城来得繁荣,也没有江城来得黑暗。   这座城市有点守旧,但好在城市秩序还不错。   当然,这里也发生过一些传奇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角叫徐海清,是历城的商界名人,上达政商,下至三教九流,皆有人脉,处世通权达理,疏财重义,。   不过在十几年前,她还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学生。   那时候徐海清成绩普通,念的大学也普通,好在她并不看重成绩。   她选择走读,每天放学都有车子来接,按时按点,风雨无阻。   她的司机叫老张,只负责开车,从不跟徐海清攀谈。   徐海清也不多话,上车便看书,杂书闲书什么都有,作业只是应付一下。   不过这个周五的下午,司机换人了。   徐海清是上车之后才发现的。   她坐进后座,一抬眼,和驾驶座上转过头的男人对个正着。   徐海清略感意外。   男人一身大牌西装,讲究却不刻板,还带了点匪气。   他将鼻梁上的墨镜扒拉下来,说:“老张病了,正好晚上要去见干爹,换我接你。”   徐海清微笑地唤他:“尧哥。”   随即又补了一个字:“好。”   男人名叫康尧,是徐海清舅舅姜林升的养子之一,据说也是脑子最好使的一个。   这里人人都知道,大佬姜林升摸爬滚打了一辈子,黑白吃得开,上岸也很稳,唯一的遗憾就是膝下无子。   姜林升娶过三个老婆,有没有领证不好说,下面的人都会叫声“大嫂”。   如今三个老婆一个死了,两个疯了,前前后后怀了好几胎,有的胎死腹中,有的不足三岁夭折。   姜林升找人算过,说他八字特殊,加上早年混江湖,身上煞气重,欠了一身的孽债,后半辈子得多做善事才能化解,而且克妻克子,他们替他挡了不少灾,他得下辈子做牛做马才能还。   自那以后,姜林升就没再试图要孩子,不过几年后又找人算了一卦,说他并非没有子女缘,可以收养些孤儿,既能行善积德,还能圆一个心愿。   姜林升便先后收养了八个孩子,三个送出国了,五个留在身边。   康尧就是第三个。   一路上,徐海清和康尧并未交谈,她依然按照自己的习惯翻书。   期间康尧的手机响了几次,全都被他按掉了。   徐海清朝前面看过两眼,康尧仿佛就专心开车,车开得很溜,他也很会找小路钻空子,平时四十分钟才能回到大宅,今天半小时就到了。   大门开了,车子停稳。   徐海清推门下车,就听到隔着一片矮树丛的地方,响起男人的谩骂声。   男人气急败坏,嘴里骂着“赔钱货”。   接着又响起几道巴掌声,随即是女孩的哭声。   徐海清认出这道声音,脚下一转正要去阻止。   康尧却快了她一步。   很快,矮树丛后面就响起男人的哀嚎——“哦”、“啊”。   男人匆忙叫了声“尧哥”,后面就连叫都叫不出来了,他被打趴在地上,只剩下呻|吟。   康尧打上了瘾,一下接一下,颇有节奏,上完手就上脚。   周围和屋里都有人闻声出来,却没有一个阻拦,都隔着一段距离看着。   徐海清等了片刻,绕过矮树丛,站在几步外说了句:“要打死了。”   康尧这才停下来,呼了口气,原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掀了下已经解开扣子的西装外套,蹲下说:“下回想练手,来找我。不然,我就把你送回去,让里面的兄弟招呼你。”   被打的男人也是姜家的手下,蹲了几个月,刚出来没几天。   而他刚才扇巴掌的女孩,是男人的女儿,此时正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徐海清看了眼过去,女孩跟生母一起在姜家帮忙,虽然和徐海清相差不了几岁,但她们平时并无交集。   女孩抹了把眼泪,也看向徐海清。   徐海清一个字都没说,只扬了下下巴,示意女孩进屋去。   女孩点头,转头就跑。   女孩的母亲迎了出来,将女孩搂住。   徐海清经过时目不斜视,待康尧跟上来,她才低声说:“他还会再打她们的,下次会选没人看见的地方。”   康尧意会,回头看了眼,又扫过徐海清:“好办,明儿就找个理由送回去。”   ……   几个小时后,郊区某条大路的十字路口。   天色早就黑了,路边亮着一串路灯,其中有一盏要憋不憋,挣扎着闪了数次。   空气是凉的,干的。   从远处行驶过来一辆私家轿车,开到红绿灯前停了。   后窗降下来,里面的中年男人正要点烟,但火苗刚刚亮起,他便停下动作,想了想,又将烟和火机收了起来。   这时,又从隔壁的路口驶过来一辆货车。   因是绿灯,它没有减速。   它本该穿过路口,直行而去,然而刚压斑马线,车头就向右拐,冲着那两私家轿车撞过去。   事发突然,即便私家轿车的司机已经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却无奈对方车速太快,躲避不及。   “咣”的一声,两车撞到一起。   现场开始冒烟,还发出嘶嘶声。   安静片刻,肇事车辆倒了十几米,遂又踩实油门,二次撞击私家车。   私家车的左边车头已经扁了进去。   趁着肇事车再度倒车时,私家车后座的男人用力踹开车门,滚到地上。   他一阵头晕,在地上如同动物一般四脚着地,爬了几步,再次听到巨响。   司机一动不动的瘫在驾驶座。   肇事车辆也停止撞击。   车门开了,走下来一个人,手里握了个铁棒,步幅很大且无声,朝着正试图站起来的男人走去。   男人一步步往后错,他有些头晕眼花,却没有掉头就跑,快速调整好呼吸,摆出反击的姿势。   而就在这时,自同一条路上又驶过来一辆车。   车子迅速停下,跑下来几个人。   肇事者扫了眼,立刻回到车上,跑了。   那几人奔向路边的男人。   “姜哥!”   “老大!”   有人去搀扶,有人拿出手机。   男人抬手,虽有些狼狈,却很冷静:“送我们去立仁,不要声张。留下两个人,报警。”   ……   同一时间,历城某会所。   贺铭远刚走出办公室,一手拿着夹克外套,另一手还夹着半支烟。   他刚穿过走廊下楼,很快就有个裙摆翩翩的妩媚女人迎上来。   女人有些风尘气,前阵子因为一部电视剧小火了一把。   女人搭上贺铭远的手臂,细声细气道:“远哥这么早就走呀?”   贺铭远停下来,仿佛也不着急了,笑容展现,透出几分风流,夹着烟的手扶住女人的腰背:“家里有人催。”   女人:“你不是没结婚嘛?人家还想跟你聊聊人生呢,就跟上回一样……”   说话间,女人两条胳膊都勾上去。   贺铭远没有拒绝,任由女人在他唇角印下一吻。   贺铭远眯着眼,颇为享受:“改天,我得先回去尽孝道。”   听到这话,女人很快收起刚才的调情,手也跟着放下了:“呦,那你快回吧。”   女人还细心地拿出丝质手绢,给贺铭远擦了擦唇角,遂塞到他的裤兜里。   贺铭远吸了口烟,笑着转身,呼出的同时箭步走向尽头,浓郁柔绵的烟雾自他身后散开,留下一串辛香。   贺铭远走出大门,刚要上车,手机响了。   他边上车边接起来,很快脸色大变。   对了,贺铭远也是姜林升的养子,排行老二。   ……   姜林升出意外了。   车毁,但人没事。   消息很快传回姜家,传到几个养子养女的耳中。   如今姜林升已经送进立仁医院,他只受了点轻伤,有点轻微脑震荡,别无大碍。   但司机受伤严重,正躺在ICU。   姜林升没有对手下提及事情经过,不过据接应他的人说,对方似乎没想要命,看样子像是警告。   事情传到警方那里,很快就引起重视,直接落到刑侦大队手里。   其实姜林升一直是密切关注人物,也有人多次找他谈话,让他管束手下人——既然姜林升前些年就开始做正经生意了,那就活得像个正经人,手里干净,挣的钱也就干净。   等医生给姜林升检查完身体,警方也问了话。   刑侦大队的方队和两名警员走出病房,刚好对上齐刷刷挤在病房门口的一干手下。   站在最前面的三个人,分别是康尧、贺铭远,以及姜林升其中一个养女罗珺。   三人脸色都不太好,一个比一个严肃。   方队扫了三人一眼,带人穿过人群,再回头看,就见人群边靠墙的位置,站着一个穿着宽外套和牛仔裤的年轻女生,约莫二十岁。   因为和姜林升扯上关系,这女生的资料档案也在第一时间落到方队手里。   她叫徐海清,和姜林升半点亲缘关系都没有,但现在却住在姜家,人人都说她是姜林升的外甥女。   徐海清拿著书,低垂着眼睛,事实上什么都没看进去。   就在人群都朝门口簇拥的时候,她的目光也从书页上移开。   医生和护士从里面出来了。   康尧三人上前一步。   “怎么样?”   医生看了三人一眼,说:“姜先生没事,他要见徐海清,她在哪儿?”   三人一起沉默了,神色各异。   徐海清这时开口了:“这儿。”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所有人都盯着她。   徐海清却半点表情没有,走到跟前。   医生让开门:“进去吧,但不要聊太久,姜先生还需要休息。”   徐海清一言未发,推门而入。   病房门合上了,门外一片死寂。   康尧、贺铭远、罗珺看了彼此一眼,各自分开,后面的人群也有序散开,很快分成三拨。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   1、现实悬疑向,隔日更,篇幅不长。徐海清是唯一主角,大女主,无cp。   2、本文是《寄生谎言》前传,时间背景为两千年初,历城是虚构的,请勿对号入座。剧情和同系列三篇没有关联,可独立看待。   3、不礼貌的留言一定会处理。尽量不要提违禁字,审核也会随时清理,请珍惜自己的ID。   其他的想到再补充,比心~ 第2章   刑侦大队方振新就驻足在走廊的另一端,审视着病房门口三拨人。   康尧、贺铭远和罗珺,三人都是“榜上有名”的人物,各自把控着姜林升的一波生意,康尧负责化学制药,贺铭远负责娱乐公司、KTV和夜总会,罗珺则操持着新闻出版公司。   嗯,表面上都合法,都挣钱。   背地里也都有藏污纳垢,经不起查。   但该怎么查,什么时候查,时机和方法很重要。   方振新做了十年的刑警,见多了作奸犯科之辈,他眼睛非常毒,有事儿没事,他打眼一瞧就能分辨一二。   不是他武断,而是姜林升这几个养子、养女,真没一个善茬儿。   不过想来也是,姜林升算是洗心革面了,可这帮崽子到底是他一手养大的,他底下人也都是泥潭滚出来的,这三个要是没点本事,也管不住下面那帮小的。   至于刚才进屋那个小姑娘,这会儿瞧着倒是单纯、干净。   但在这个泥潭里待久了,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好。   ……   刚喜提方队评价单纯干净的徐海清,这会儿已经来到病床前。   她扫了一眼VIP病房里一应俱全的设备,头回见,有点新奇。   姜林升就靠坐在病床前,指了下桌上的橘子:“还没吃完饭吧,先吃个橘子垫垫。”   徐海清放下书,先去洗了手,回来拿橘子的时候,注意到桌上还有一包捏扁的烟和一个打火机。   徐海清挑了个橘子,一边剥皮一边说:“你的肺病不能抽烟。医生说的。”   “我知道,没抽,就闻闻。”姜林升说。   年初的时候,姜林升查出肺里有阴影,本该进一步检查,但他没理会,说就算查出来是什么,也不可能做手术——他还不能倒。   其实这几年,姜林升的身体早就大不如前了。   自那时候开始,徐海清看着他那些一个比一个不好惹的养子、养女,又眼见他的身体日渐衰败,便时不时会脑补一下日后的夺产大戏。   类似的电影徐海清也看过一些,知道这里面的凶险。   除了惊险刺激之外,也不由得感叹人性之深,深不可测,人性之恶,不可估量。   姜林升看着徐海清慢条斯理的动作,问:“要是我哪天不行了,你说我手里的权力,交给谁合适?”   他的语气跟聊闲天一样,徐海清也没接茬儿,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在姜林升这些养子、养女之中,要说头脑,是老二贺铭远最聪明圆滑。   他掌控着娱乐生意,难免要跟台面上和台面下的都打交道,有时候黑和白并不是那么容易分开的,大多都是黑白两掺的灰色。   他的手腕是最灵活的。   老三康尧最有实力,对金钱嗅觉敏感,胆子也大。   他自小喜欢化学,如今发展着化学制药,在未来也是颇有前途的产业,待政策健全完善,有的是商机。   他的钱,应该是最不愁的。   相比之下,罗珺负责的新闻出版,既没势力也没钱。   但这行相对风险小些,也安稳,当初姜林升交给她,兴许也是有意让她远离漩涡的意思。   至于其他养子、养女,两个在外省,赶不回来,三个在国外,也无意归根。   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未来的掌门人,会在贺铭远和康尧之间产生。   姜林升见徐海清不说话,又换了个问题:“知道我为什么单独叫你进来吗?”   徐海清已经剥好一个橘子,递到他手里,又拿起另一个,说:“不想知道。”   姜林升笑了,说了几个字:“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依然是轻描淡写的语气。   徐海清手上一用力,刚剥开的橘子滋出水来,不仅弄了她一手,也溅到姜林升的被子上。   徐海清目光打直,盯着被子上的点点痕迹,耳边正嗡嗡的。   姜林升这时抬起双臂,枕在脑后,补了三个字:“亲生的。”   徐海清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越发衬出眼底的黑,瞅着姜林升的眼神,甚至可以说是怒视。   徐海清安静了好一会儿,蹦出几个字:“还有谁知道。”   姜林升说:“检测是在国外做的,用的假身份,混在一堆样本中间,绝对安全。”   徐海清却不信,只要这件事经过第三者的手,那就有透露的风险。   姜林升问:“你就没有别的要问的?”   徐海清没吭声,现在问什么都没意义,她虽然年纪不大,但还有些常识,这种事一旦传开,哪怕最终证实只是一场误会,对于有些人来说,都会按照“宁错杀不放过”来处理。   更何况,她知道自己不是徐家的女儿。   姜林升扫过她一脸见鬼的模样,半晌,再次笑道:“至于刚才那个问题,选谁不选谁,就看你的了。”   ……   ……   病房外,康尧正靠墙沉思,目光时不时扫过门口。   贺铭远在听电话,一手插兜,站姿倒是一贯的轻松。   罗珺正在听助理小声汇报什么,偶尔会和两人对上一眼。   他们三人是姜林升手下的铁三角,合合分分,有时内斗,有时也会一致对外,对方有什么动作,一个眼神就够了。   而现在,他们三人自小培养出来的默契,刚好一同冒了出来——姜林升为什么要单独见徐海清?   按照姜林升和徐海清的说法,他是她表舅,但这事大家都半信半疑,这么多年也没听说姜林升有什么表妹。   至于徐海清,她是江城人,听说是和家里闹翻了,从家里跑出来的,说轻了是离家出走,说重了是断绝往来。   据说徐海清跑出来之前,她哥徐海震刚考上警察。   这事儿乍一听,徐海震也算是姜林升的旁系亲属啊,而且姜林升还有案底。   后来再一查才知道,徐海清和她哥徐海震根本不是一母所生。   就连徐海清生母和姜林升,都说不清是不是表兄妹。   总之前前后后秘密查了几个月,只知道姜林升和徐海清的生母是一个村里长大的,附近那几个村子家家户户都姓姜,也都沾点关系,但关系有多深,族谱要往上论到第几代,谁也说不清,起码法律上无法认定。   而眼下的疑惑是,徐海清就住在大宅,她有的是机会和姜林升见面,要聊什么不能背着人,偏偏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单独叫她进去。   这是做给谁看的?   用意是什么?   三人又对视一眼,各自别开。   一名手下回来了,小声告知康尧刚和护士打听的消息,说是姜林升病情确实有变。   康尧不免心生疑窦。   就算有变也不是现在就咽气,怎么搞得跟交代遗言似的?   就算要交代,也应该找律师,可是到现在都没见章律师的影子。   康尧又抬了抬眼皮,扫过贺铭远和罗珺,摇了下头。   二人还未表态,这时病房门开了。   出来的是面无表情的徐海清。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她。   徐海清却很平静,看向三人,说:“舅舅让你们进去。”   ……   徐海清走出人群,到拐角的饮水机前接水喝。   方振新跟着过来了:“你叫徐海清?”   徐海清点头,没等发问便说:“我只是个学生,什么都不知道,表舅不会告诉我。他有多少仇家我不知道,这次是谁下的黑手我也不知道,更加没有怀疑的对象。”   方振新审视着徐海清,徐海清就旁若无人地喝水,这几年见多了阵仗,但凡遇见谁都不会慌,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方振新忽然问:“你哥叫徐海震?”   徐海清动作顿住,终于看过来。   她吸了口气,说:“他不是我亲哥,也不在历城。他品学兼优,努力上进,是个好警察。我跟他早就断绝关系了。”   方振新笑了,脸上的纹路也跟着变动,看上去比刚才和善些:“他的事我听说了。”   徐海清又喝了口水,忍住没有问方振新是听谁说的,还听说了些什么,又补充一句:“我也不是姜林升的表侄女,算不上旁系亲属。”   方振新点头:“别紧张,只要你老老实实,别沾不该沾的,就不会影响你哥。听江城那边的同事说,他不仅上进,而且勇气可嘉,运气也不错,这两年参与了几个案子,还立了三等功。”   徐海清却别开眼:“不关我的事。”   面前的玻璃窗反射出两人的倒影。   徐海清纹丝不动,只透过玻璃盯着外面被路灯照亮一角的花园。   不会儿,方振新的倒影离开了。   徐海清又一次举起纸杯,将水喝光。   她的手没有发抖,但很凉。   她现在浑身都觉得冷,从心里一股股往外冒寒气,脑子里跟走马灯似的徘徊着今晚的种种变故。   她绷着脸,盯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面孔。   好一会儿,嘴里才冒出一个字:“操。”   ……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提到的“断绝关系”只是女主口上的说辞,不是法律上的。   血缘关系在法律上不能断绝。 第3章   此时的康尧、贺铭远和罗珺就站在病床前,康尧坐在刚才徐海清坐过的位子上,贺铭远靠窗而立,罗珺则倚靠着墙壁前面的条桌。   窗户开了一道缝,涌进来一阵夜风。   姜林升吃着橘子,全然不在意自己的伤。   康尧声音不高也不低,简单汇报着情况:“已经有人去做事,姓王的要挑衅,我们就回赠几份大礼给他。他有批走私的货还在半道上,刚才消息已经放给线人了。速度够的话,金湾警方就会缴获大鱼。”   姜林升扫了眼康尧:“确定是他动的手?”   回话的是贺铭远:“肇事车辆是他们公司的,刚问过了,说是两天前报失。可能是为了摘清嫌疑故意玩这么一手,也可能是真被人栽赃。但不管怎么说,这事不能这么算了。姓王的推卸不了责任。”   姜林升笑笑,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随即又看向半晌没言语的罗珺。   罗珺这才开口:“媒体方面不是问题,他的小儿子这两年玩得很开,我们的人会二十四小时跟拍,随时都可以举报、曝光。”   姜林升点了下头,问:“你们这是准备宣战了?”   罗珺:“只是尽公民义务,为历城环境建设做贡献。为民除害,人人有责。”   姜林升:“如果不是他,岂不是中计了?”   是有这个可能。   康尧侧身,淡漠的目光先和窗前的贺铭远对了一瞬,又缓慢移向罗珺。   康尧又转回来,问:“那您的意思是……”   姜林升收了笑,眼底多了一丝煞气:“王世川那里,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只关心家里的鬼,一定要给我揪出来。”   ……   有内鬼,这是一定的。   但内鬼最可能藏在谁手下,这才是重点。   必须自查。   但怎么查,是个问题。   是大张旗鼓的查,还是秘而不宣的查?   让谁去查,谁能信任?   还有一点很重要,内鬼,不会就在这间屋子里吧?   姜林升就一句话:“两个月,给我一个结果。”   临出病房前,三人谁都没吭声。   待他们走出门口,一群人围了上来。   三人一言未发,谁也没看谁,却一同走向走廊的另一端。   中间有一块休息区,徐海清刚在这里喝过水,垃圾桶里还有她扔的纸杯子。   三人来到跟前,康尧摆了下手,让跟上来的人往后退。   人退了,四周安静下来。   一时只有风声,树声。   罗珺点了支烟,吸了口,烟雾抚过面颊和头发,略过贺铭远和康尧的鼻息。   罗珺:“别让我查出来是你们两个,一家人也没得商量。”   贺铭远一声轻笑,一脸的风流相:“也许是你呢。”   罗珺扫他,跟着笑了:“是我有什么好处?”   康尧接道:“栽赃给我们俩,你就最有希望啊。”   这话落地,三人又一次眼神交汇,你看我,我看他,他看你。   随即又一起笑了。   气氛比刚才轻松些,但很有限。   这次,是康尧第一个发言:“我先来,如果是我干的,我就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贺铭远吹了声口哨,半真半假没正行道:“那我就得睾|丸摘除。”   罗珺呛了一口。   贺铭远笑着瞄她的胸部。   罗珺瞪了他一眼,嘴上却没给自己留余地:“乳腺癌。”   从小到大,他们都是现在的惯例,先摊牌,再发毒誓。   这倒不是咒自己,而是为了建立信任。   康尧站直了,看了眼手表,说:“晚了,先走一步。”   贺铭远也没久留,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来路,身后立马跟上两拨人。   罗珺却不着急,将手里的烟吸完,这才准备走。   就在这时,她收到了一条信息,写道:“明天来见我。”   是姜林升。   ……   翌日一早,徐海清便来了医院。   她跟学校请了两天假,其实这个学上不上意义也不大。   学校普通,教的知识也普通,靠着这些东西出去找工作,她自觉也没什么奔头。   姜林升一大早就做了几项检查,她又推着他去了一趟ICU,但司机伤势严重,还无法探视。   等回到病房,罗珺来了。   她穿着一身讲究的职业套装,化着整妆,说是刚从一个媒体活动上下来,连水都没喝,就赶过来了。   趁着姜林升去洗手间的功夫,罗珺先和徐海清聊了几句。   其实徐海清早就注意到,罗珺对她的态度,远比对康尧和贺铭远亲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为女性的缘故。   罗珺:“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徐海清:“找份工作。”   罗珺:“上班族?”   徐海清:“不一定,在餐厅打工也可以。”   罗珺笑道:“大材小用了。”   徐海清没接话,只耸了下肩。   罗珺:“爸爸的公司也有很多位置。”   徐海清:“与我无关。”   罗珺问:“因为你是他的外甥女,怕被人比较?”   徐海清没接话。   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姜林升的话——你是我的女儿。   见鬼的女儿。   直到罗珺开口:“有没有考虑离开历城,去外面的天地看看。”   徐海清看向她,忽然说:“或许去做义工吧,福利院,或是养老院。”   罗珺笑道:“你指的是慈善投资。”   徐海清摇头:“我没有钱,只有健康的身体和大把时间。”   “没有钱可以挣。”罗珺建议道:“媒体行业未来会很发达,再多等上十年,会进入黄金期,不如你来跟我一起干,等你到了三十岁……”   徐海清将她打断:“你们都去赚钱了,也该有人干点不赚钱的生意。”   罗珺正欲开口,姜林升从洗手间出来了。   姜林升:“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罗珺立刻上前,扶姜林升坐下来,随即开始汇报工作。   有新楼盘的进展,也有新公司的开张剪彩,还有媒体这边,有几家准备给姜林升做一系列访问,上几本杂志封面。   另外,慈善捐款也已经到位。   姜林升很满意,夸奖了罗珺两句,便扫过站在一旁,不知何时又把书翻开的徐海清。   罗珺也看过去,就听姜林升将方才的问题抛出来:“你倒是说说看,不赚钱的生意有什么可做的?”   徐海清一顿,遂抬起头:“有的是啊,身体力行,助人为乐,帮你积德。”   罗珺脸色变了,却又很快就恢复如常。   姜林升也有些诧异,笑出声:“你倒是有孝心。”   徐海清却没笑。   姜林升话锋一转,又问:“你就没有自己想做的事?”   徐海清:“我想做警察。算吗?”   姜林升瞬间收了笑。   徐海清:“做律师也好,刑辩律师。”   罗珺:“……”   一阵沉默。   姜林升忽然发问:“如果你发现自己的当事人的确杀了人,你还会为他辩护吗?”   徐海清认真思考了两秒,摇头:“不会。”   姜林升又问:“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你的同事被歹徒杀害,你能忍住不动用私刑吗?”   徐海清这次连思考都没有:“不能。”   姜林升继续问:“如果你发现最终因为证据不足,杀人者没有得到法律制裁,你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放过他,一种是借助法外力量,你会怎么选?”   这一次,徐海清没有回答,但她的眼神已经给了答案。   屋里再度陷入沉默。   好一会儿,姜林升说:“它们不适合你。我也不需要你帮我积德。”   徐海清站直了,微微扬起下巴,带着点固执:“可我不想成为你。”   又是几秒的安静。   姜林升说:“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路从来就不是自己选的。”   ……   同一天中午,经线人爆料,警方在高速路上截获了两辆火车,查处大批走私洋货。   当晚,媒体也收到风,第一时间在某夜总会外蹲守。   警方接到举报,突击检查,在夜总会里当场逮捕正在进行卖|淫|嫖|娼活动的一干男女   涉案人员刚被押出门口,就被媒体拍个正着,无论男女皆衣衫不整,行色狼狈。   照片第一时间传到康尧的手里,他拿着照片,直接驱车至郊区的某别墅区。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停在位置最靠里面,最气派的那扇大门前。   康尧进门。   王世川就等在客厅里,他的脸色极其难看,手里还握着电话。   小儿子被警方逮捕的消息,已经先一步传过来。   律师已经赶过去了,但听说是当场抓获,证据确凿,根本没得洗。   而且警方逮得这么准,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   紧接着,王世川就接到康尧的电话。   康尧只有一句:“做笔交易吧。” 第4章   贺铭远整晚都待在酒吧里。   酒吧装修考究,采用的是会员制,客流不大,且入会门槛极高,也是姜林升交给他管理的产业之一。   过去姜林升也常来,许多人都是奔着他的面子。   后面的包房就是用来招待熟客和贵客的。   贺铭远旗下娱乐公司的小明星也会来捧场,他是老板,也是金主,“保媒拉线”的事儿也做。   时日一长,那几个小明星总惦记来,因为能尝着甜头,也清楚自己进这个圈子奔的是什么,还没有谁会又当又立穷矫情。   想赚名利就得付出代价,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而她们与生俱来就拥有的可以拿来交换的东西,就是色。   今晚酒吧比较冷清,没有特别安排,贺铭远就在吧台边混酒喝。   期间手机响了好几次,都是女人打来的,他一个都没接。   罗珺也打来过一次,响了半分钟断了,又发来一条短信问:“晚上去你那儿?”   贺铭远的手指在按键上徘徊着,也不知是犹豫回复内容,还是犹豫够不够力气应酬她。   “介绍的朋友说,这里可以包场,我想进里面看看。”   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道女中音,咬字抑扬顿挫,还带了点醇酒一般的性感。   贺铭远嘴里含着半口酒,听到这声,尾骨连接着脊椎处就酥了一半。   搭在吧台上的手略微用力,屁股下面的吧台凳就转了半圈,目光略过卡座里寥寥几桌客人,精准锁住来人。   女人就站在靠近入口的地方,一身深色洋装,贴身且身姿窈窕,领口处若隐若现,身上只有一对珍珠耳环,大部分头发梳了上去,锁骨上散落着几缕碎发。   她是侧身站的,正在和负责招待的经理对话。   从贺铭远的角度,只能看到女人若隐若现的红唇,挺翘的鼻梁,和浓密的睫毛。   当然,还有经理兴奋的表情。   贺铭远走下吧台凳,在女人身前两步远站定:“这位女士要包场?”   经理立刻停下来,态度恭敬。   女人跟着转头,猝不及防对上贺铭远的目光。   碎发和珍珠耳环一起在耳边晃动,她的眼神不仅坚定,而且妩媚,几乎符合所有男人的期待。   女人:“是的。”   没等经理介绍,那红唇又吐出两个字:“贺老板?”   贺铭远朝经理打了个眼色。   经理离开的同时,贺铭远再度开口:“你认识我。”   女人笑着伸手:“姚写意。”   贺铭远不紧不慢地握住,她的手掌不止柔软还带着点凉意。   姚写意:“不认识,但我知道这里的老板姓贺。而这里就你最像。”   她眼里充满了笑意,还有点调皮,嘴唇一张一合,贺铭远根本舍不得眨眼。   贺铭远笑道:“我现在有时间,亲自带你进去参观,顺便聊聊细节。”   说话间,他侧身让开过道。   姚写意跟着抬脚,与他边走边说:“我今天运气可真好。听说贺总很难约的。”   贺铭远正要接话,这时从走廊里快步走出来一个女人。   女人脚步凌乱,低头掩面,像是在哭,裙子也有些起皱。   经过身边时,女人不慎撞到贺铭远。   贺铭远扶住女人的手肘,女人惊慌站定,对上他,连忙别开脸擦拭眼角。   贺铭远打量女人的穿着和妆容,又看向走廊。   紧接着,从里面一个包厢又跟出来两个男人,一个西装革履,但神色阴沉,另一个孔武有力,且面露凶光。   他们都是这里的客人。   两个男人走了过来。   贺铭远也低声问向女人:“你没事吧?”   女人摇头。   直到两个男人来到跟前,其中一个说:“贺老板,她是我们的朋友。”   贺铭远松开手,又一次问女人:“真是朋友么?”   女人没吭声。   尽管贺铭远也做“拉皮条”一类的事情,但那些都是你情我愿,每一个要踩他这块跳板的女人,他都会问本人意愿。   贺铭远的原则很简单,他只管牵线搭桥,做的是风月买卖,绝不逼良为娼。   眼见贺铭远不放人,女人也不表态,那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有些急了:“我们是这里的会员,是来消费的,你这是什么意思,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贺铭远还有个毛病,喜欢别人跟他客客气气的交流,遇到那些粗鲁蛮横的,他只会更不讲理。   于是他笑了下,将女人扯到一边,说:“你们是谁,我回办公室敲几下电脑就知道了。包括你们刚才在包厢里谈过什么,有没有发生冲突,我也会知道。”   这里的包厢都有监控,但贺铭远不会滥用,更不会轻易惊动警方,阻断财路客源。   这个圈子有这个圈子的规则,台面上的事在台面上聊清楚,台面下的事就在台面下摆平,解决任何问题都有专业人士,有一群人就靠着处理麻烦吃饭。   始终在一旁“观战”的姚写意,这时走到女人身边,仔细审视着。   女人不像是挨过打,露在外面的皮肤也没有红肿淤青。   姚写意问:“需要帮忙么?”   女人有些惊讶,但女人和女人之间更容易拉近距离,她刚才还有些怕,不敢回答,这会儿却开口道:“我没事,谢谢。”   在这样的场所发生什么事都不稀奇,有些有钱人玩得可是无法无天,姚写意也不是头回见了。   姚写意扫过那两个男人,随即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女人:“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事给我打电话。”   女人更惊讶了,犹豫了两秒还是接了过来。   这种事通常没有人会管,有人是懒得管,有人是不敢管。   姚写意是什么来路?   两个女人之间的交流,也引起三个男人的注意。   贺铭远望过来,对姚写意挑了下眉。   姚写意浅笑着越过他,来到那两个男人跟前站定,目光落在穿西装的那个人脸上。   男人的表情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直到将姚写意认出来。   男人态度大变:“姚小姐,原来是你。”   姚写意仍在笑,却比刚才冷了些:“原本是你情我愿的事,没必要弄得这么难堪,你说是么?”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狼狈,应了两声。   姚写意又看向女人。   女人走过来,站到男人旁边,虽然不知道姚写意是谁,却能感受到男人的变化:“给您添麻烦了,我很好,真的没事。”   姚写意便不再多言。   直到贺铭远来到身边,比了个手势。   姚写意越过三人,走向走廊。   贺铭远跟上,又回头扫过三人,算是留了印象。   ……   此时的康尧,正坐在王世川的书房里。   王世川脸色不佳,却不是因为小儿子因为嫖|娼被抓,而是因为康尧的那通电话,以及他刚拍在桌上的那叠照片。   王石川的小儿子玩得很开,黄赌毒没有不沾的,这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王家一向习惯用钱摆平,低调解决。   照片拍得清晰,足以辨认是王世川的小儿子,他先是吸毒,吸high了就压着女人,花样很多。   而在沙发和茶几上还摊了一堆钱。   仅仅是这些东西就足够王家喝一壶的,一旦扬出去,可就低调不了了。   康尧在电话里说,要谈笔生意。   有的谈,那一切就还有转圜余地,王世川还没见过用钱摆不平的人。   王世川只问一句:“你要什么?”   康尧又扔下两张照片,一张是袭击姜林升的肇事车辆照片,另一张是司机的监控抓拍。   这小子戴着口罩,遮了半张脸,只能从身材判断是个年轻人,二十几岁。   康尧:“把人交给我,我保证你儿子继续逍遥快活。”   姜林升遇袭一事王世川当然知道,他们明里暗里斗了五六年,这要是放在以前,王世川一定拍手称快。   王世川:“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是我干的,我要是想弄他,会用自己的人,会留活口?靠,一群猪脑子!”   是的,所有人都这么想。   或者说是所有人都希望是他干的。   不知是谁挑拨离间,谁又能从中得利。   康尧笑道:“就算不是你的人,你也得把人找出来。这笔买卖很简单,你给我人,我放你儿子一条生路。”   王世川:“你在威胁我。”   康尧:“我是在帮你洗清嫌疑。”   安静了几秒。   王世川并未动怒,混了这么多年,台上台下的谈判免不了软硬兼施,好处要给,狠话也要说,钱要够分量,拳头也要够重,每个人都是如此。   然而道儿已经划下来了,他不交人,姜林升的人也能挖地三尺将人找到,到时候如果真的被人栽到头上,他就被动了。   当然,康尧这小王八蛋敢跑到他跟前撒野,这笔账早晚也得算!   于是,王世川沉着脸考虑片刻,终于说道:“给我十天。”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9-09 20:00:00~2022-09-15 2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白引起你的注意了、5905618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9056182 50瓶;深林人不知. 40瓶;扎哈 30瓶;博基亚小姐、V(公司狗) 20瓶;秋月白 10瓶;小白引起你的注意了 3瓶;阿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近来历城的小圈子里有两件大事发生。   一件是春城的姚家来人了,不是路过,是专程。   专程来合作。   只是跟谁合作呢,人人都在猜,不是姜林升就是王世川。   至于另一件事,就是姜林升遇袭。   在这个节骨眼上遭到袭击,所有人都觉得跟王世川脱不了关系。   几天后,姜林升出院了。   虽然他和王世川没有正面刚上,但手下人却一个个蠢蠢欲动,争相立功。   不过姜林升有言在先,时代不同了,做事方法也不同了,以前那套要收敛,要知道遵纪守法,做文明守礼的好公民。   换句话就是,未来比的不再是拳头,而是脑子。   这话等于释放出一个信号——不管是接班人、继承人还是掌门人,怎么称呼都好,下一任是要会动脑子的。   这一局,是智力取胜。   这可让人为难了。   明道明枪的干架,够狠就行了。   可是脑子……这玩意儿谁有?!   ……   姜林升出院后就一直待在宅子里,深入简出,真跟退休似的。   徐海清请了几天假,留在家里陪他。   可她不是为了尽孝道。   她对姜林升有些情分,毕竟她离家出走跑到历城来,姜林升一听她生母的名字,二话不说就收留她,还安排她念书升学。   这些年,她也花了不少姜林升的钱,打算毕业后挣钱还给他。   至于还钱之外的东西……   好吧,有些事她也怀疑过,比如姜林升和她生母的关系。   可每当那个答案将要呼之欲出时,她都会命令自己停止思考,不要去想,不要自己吓自己。   至于她当年离家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那份验血型的报告——她以为的生父徐兴业,根本不可能生得出她。   徐兴业当时已经住院了,身体原本就虚弱,经过这么一惊一气,病情更加反复,气得让她滚出徐家。   她不怪他,这种事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容忍,毕竟被人蒙蔽这么多年,蒙蔽他的女人还去世了,都没处讨说法去。   她不好再去医院看徐兴业,徐兴业也说了出院后不想再见到她。   她没办法,只能走。   那之后,徐兴业还给关系近的亲戚打了几通电话,将这件事说透,并告诫所有人都不要收留她。   但她大哥徐海震还是念及兄妹情分的,给她塞了一些钱。   徐海清还记得生母病故之前,偷偷留给她一个盒子,那里面有姜林升的照片,一张地址,和两串姜林升用过的电话号码。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姓章的律师名片。   生母说,如果有一天在徐家待不下去了,就去历城,找表舅姜林升。   但有一点,一旦她决定去,就要做好一辈子都不回江城的准备。   那时候的徐海清还不是很明白生母的意思,也无暇多想。   可如今回想起来,才隐隐感觉到,或许徐兴业心里也是有数的。执意轰她走,多半是担心连累徐海震的前途?   好在,徐兴业和徐海清生母是半路夫妻,结婚了却没将户口迁到一处,徐海清离开也方便。   这几天,徐海清一直在考虑自己的将来。   她在姜林升这里几年,以旁观者身份瞅着他下面那些养子、养女斗来斗去,看得十分清楚,她不扯进来就是最好的自保方式。   只是不知道姜林升是否也有这层意思,先让她看,等看清楚了再入局?   其实大家都不太相信她是姜林升的外甥女,以为只是她生母年轻时和姜林升好过,姜林升看在旧情的份上,才养她吃几年白饭。   这很符合姜林升讲义气的人设,再加上姜林升膝下并无亲生子女,就拿她当另一个养女来培养,也是合情理的。   不过从罗珺的话茬儿里,徐海清多少能感觉到他们几人的羡慕。   姜林升早年收养这些孩子时,正值杀伐决断的壮年,对他们都是野狼教育,温情极少。   这几年姜林升改走“修身养性”路线,人似乎佛了些,平时笑容也多了,时不时还念叨一个人在家里寂寞,希望孩子多回来陪陪他。   徐海清就在这个时候住了进来,的确是占了便宜。   徐海清自觉,康尧、贺铭远以及罗珺,对她还算客气,也说得上是亲切。   可一旦他们知道她可能是姜林升唯一的亲骨肉,试问这样的亲切还能留下几分?   徐海清失眠了将近一星期,几乎每晚都会在半夜惊醒,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总有一种好日子就快要到头的感觉。   她可以选择离开,但恐怕走不远,就算走了日子也过不踏实。   她也没心思去学校,去了也学不进去,索性就不去。   这几天,她陪姜林升去警局做过一次笔录,其余时间就待在家里。   她也问过姜林升,能不能当做那件事没有发生,她什么都不要,只想睡个好觉。   姜林升笑得老奸巨猾,反问她:“你知不知道,血亲是不能断绝关系的,连法律都不支持。要是什么都没发生,难道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姜林升的说辞,徐海清既不敢信又不敢不信,这是最闹心的。   徐海清:“那证据呢,鉴定报告给我看看。”   姜林升说:“我藏起来了。放心,没人找得到,只要我不说,你不说,就不会有人动你。”   徐海清有一度觉得他疯了:“你为什么非要去验那玩意儿,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姜林升朗声大笑:“起码可以证明,那些算命的都在放屁,我姜林升生得出孩子!”   真是疯子。   ……   吵完架之后,徐海清焦虑的一宿没睡。   姜林升却屁事儿没有。   第二天,姜林升还让章律师的儿子住到大宅里。   他的意思是,徐海清可以生气、赌气,也可以不上学,但不可以虚度光阴。   章律师的儿子名叫章赫,按照章律师的意思学了法律专业,但他自己不好这口,毕业后一年仍是不务正业。   幸而章赫脑子好用,给徐海清补习还是绰绰有余的。   徐海清和章赫并不陌生,几年前她来历城,姜林升的地址早就人去楼空,她就找到了章律师,还在章家住了两个月,和章赫也算是投缘。   徐海清也不迂回,直接问章赫:“如果我希望所有人都知道,我一毕业就会离开这里,保证绝不碰姜林升一毛钱,法律上需要做什么手续?”   章赫提醒道:“不需要手续,你没有继承权。”   徐海清当然不好告诉章赫,她可能还真有。   事实上她也吃不准,章家父子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徐海清:“我是没有,但我怕别人视我为威胁,想给自己上一道保险。”   章赫“哦”了声:“那何必走法律途径呢,有的是办法把意思宣扬出去。但问题是,视你为威胁的人,会相信吗?”   徐海清没接话。   是啊,没有人会相信。   解决竞争对手最直接简单的办法,就是从根上切断。   见徐海清一脸纠结,章赫终于忍不住,说:“站在我的立场不该跟你说这些,其实我是来做说客的。”   徐海清抬眼。   她刚要问什么说客,就忽然明白了。   章赫:“姜先生的意思是,希望你也加入到竞争行列里,而且他认为只要你肯主动,胜出的几率会很高。”   徐海清:“我什么都没有,既没胆子也没势力,我拿什么争,小命吗?”   章赫却笑了:“你还有我们啊——我爸已经答应帮你了。我当然听他的。”   徐海清明白了,章赫不只是来做说客,还是来当军师提供思路的。   这就像姜林升说的一样,路从来不是自己选的。   徐海清一阵气闷,一时半刻还不想认命。   章赫又道:“我知道你现在接受不了,但也不妨先听听我的意见,就当个参考?”   徐海清没理他,却也没走人。   章赫:“你一个人,就算有我们父子帮你,姜先生背后支持你,也难以服众。你面前有两只大老虎,贺铭远和康尧。这两个人都可以先拉拢着,只要让他们认为且相信你没有威胁,而且你还愿意支持他们,就等于多了两道护身符,这比你强调一百句都管用。”   姜林升遇袭那天第一个要求见的就是徐海清,当时所有人都看见了。   这就等于告诉大家,徐海清这一票是有分量的,她更倾向谁,谁的希望就更大。   徐海清忽然想起姜林升那句话——“选谁不选谁,就看你的了。”   换一个没脑子的,理解的就是字面意思。   可徐海清却觉得这话看似明白,实则模糊。   姜林升到底希望她怎么做,明确选出来一个人,还是模棱两可左右摇摆,在两人之中反复横跳,达到一个平衡状态?   姜林升老了,病了。   所有人都知道,待时机成熟,康尧和贺铭远之间必有一“战”。   于是都在站队、押注。   难道她也要先选一边站住,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章赫问:“这里就咱们俩,你先跟我说说,你想选谁?就说你自己的感觉。”   徐海清拧着眉心摇头:“我的感觉,哪个都不想选。”   隔了一秒,她又补充:“但在面上,我必须摆出态度,对么?”   章赫笑着点头:“脑子转的还挺快嘛。也不是真让你选,就做做样子,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懂吗?至于最后你想要得到什么,能得到什么,咱们还可以慢慢玩——但前提是,你得‘活’到最后。”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把女主的前情交代一下,后面除非剧情需要,就不做赘述了。   下章直接剧情~ 第6章   不到三天,袭击姜林升的肇事司机身份证实了。   可惜,人跑路了。   不过这么大的事他一个人办不成,事后还能一路顺畅的跑出历城,肯定有人打通环节。   康尧那边掌握了第一手资料,将肇事司机平时混的比较熟的朋友,包括王世川公司丢失车辆可能都经过谁的手,过程中可能牵扯到的人,全都挖了出来。   但康尧没打算吃独食,也不会笨到因为抓这么几个小角色,就引起贺铭远和罗珺的忌惮。   所以他直接将人带去药品厂的旧仓库,顺便通知二人前来。   那天的场面一度很乱,被抓去的人一开始全都咬死不认,他们其中有几人都是王世川的手下,虽然不是什么头面人物,但也算王家的“忠狗”。   一个个不止嘴硬,而且还不忘搬出王世川的名号。   康尧的手下也不含糊,先将几人打了一顿,再五花大绑扔在一边。   康尧转头走出仓库,不忘给姜林升去了通电话,询问意思。   事实上康尧也知道,这种事姜林升怎么会出面呢,按照他的脾气,多半只会撂下一句:“你看着办。”   谁知这一次,姜林升听后安静几秒,说:“我叫小清过去。”   撂下电话,康尧便驻足沉思,琢磨着这几个字的含义。   没多会儿,罗珺带人来了。   她一身套装,俨然一副白领精英的模样,脚上踩着双猫跟鞋,身上披着外套,手里还拿着烟,短发梳得利落整齐。   罗珺刚参加了一场媒体见面会,这身行头并不舒服,但为了装逼非穿不可。   虽然他们几个兄弟姐妹如今混得人五人六,但心里都很清楚,骨子里仍是光脚的人。   他们穷怕了,苦怕了,也被人欺负怕了。   而外表的光鲜亮丽,在文明人堆里,就是最好的盔甲。   罗珺来到跟前,给康尧递了根烟,随即问里面的情况。   康尧吸了口,交代几句,说:“看样子是早就串通好了,都不认。”   “消息是谁给你的?”罗珺问,比起里面的人愿不愿意交代,交代多少,她仿佛更关心这个。   康尧不置可否的耸了下肩。   罗珺又道:“不管是谁,小心别让人当枪使,万一这几个是烟雾弹呢,万一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康尧冷笑:“错不了。”   王世川是送了消息过来,但他也不会尽信,手下人同时也在查,收到消息后也多番核实过,基本上八|九不离十。   两人正说着话,药厂大门外停下几辆车,有三辆是一起的,下来的正是贺铭远一行人。   另有一辆从反方向过来,停在对面,定睛一看,却是姜林升的座驾。   贺铭远带人穿过马路,见来人是徐海清和章赫,不由得挑了挑眉。   徐海清看上去和平时一样,只是脸色不佳:“远哥。舅舅让我过来看一眼。”   她的语气里似乎还有点不甘愿和无奈。   贺铭远笑了声,抬手在她头上揉了两下:“跟紧了,丫头。”   话落,便抬脚往前走。   徐海清慢了半步跟着,其他人自觉错开一点距离。   临近大门前,贺铭远侧头看了她一眼,突然问:“平时追星么,要不要来公司玩两天?”   说是玩,其实就是给她安插个虚位的意思,想学东西就学东西,想玩明星就玩明星。   大咖他不能保证,小偶像还能做主,就算不是旗下的,也能组个局,牵个线,资源置换就是了。   瞧瞧,继罗珺表示带徐海清赚钱之后,贺铭远也开始向她示好,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最多过年过节塞个大红包,拿她当孩子打发。   但现在,给予的东西变得实惠起来。   徐海清洞悉他的用意,只摇头说:“我很少看电视,也不认识什么明星。”   贺铭远停下来,等徐海清跟他平行,这才用一种古怪的眼神审视她。   看样子,她是真的没兴趣。   徐海清表现得很平静,也知道他在找什么——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既不喜欢钱,也不喜欢追星和男色,那她喜欢什么?   徐海清眨了下眼,没有故作无辜,也没有躲避,只提醒道:“远哥,我还得念书呢。”   人的欲望是本能,拿学生身份当挡箭牌,贺铭远会相信才有鬼。   但他还来不及说什么,这时就从大门里响起一声口哨。   不远处的仓库门前,贺铭远和罗珺正站在一块儿。   四拨人汇合,但主要是康尧三人聚在一起。   贺铭远从罗珺的烟盒里抽走一支烟,点燃了吸了两口。   其他人都在外围,留了空间给三人说话,地位划分明确。   徐海清没有往上凑,就和章赫就站在另一边,就像是来观摩实习的“小朋友”。   三人谈话期间,贺铭远侧头问了她一句:“姜爸身体怎么样?”   徐海清低声回:“很好。”   三人便又开始交谈,交换着意见和眼神。   章赫这时在徐海清耳边说:“待会儿可能会动手,你想好了要不要参与。但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一旦开头,就回不去了。”   动手?   徐海清:“他们非得用这种土办法么?”   章赫:“办法是很土,但能立威啊。”   徐海清扫过站在不远处的手下,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好像已经忍不了了。   也是,一个不知名的小角色,弄了辆车,一根铁棍,就敢叫板姜林升,还真将人伤着了,这传出去多没面子,下面人得多憋屈?   听说这阵子,他们屡次找王世川底下人麻烦,有的当面挑衅,有的直接打架斗殴,现在仍在拘留。   还是那个问题,虽然姜林升做正当生意了,但当年跟他混出来的人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出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以暴制暴。   也难怪姜林升屡次暗示,他的接班人必须学会动脑子。   ……   很快,三人各自扔掉烟蒂。   康尧第一个转身。   贺铭远和罗珺跟上。   徐海清立刻迎上三人,却没有挡路,只说:“要过节了,见血不吉利。”   康尧没理他,贺铭远和罗珺却同时看了她一眼。   三人一前两后直接走进仓库。   几拨人也相继跟上,只留下徐海清和章赫在原地。   很快,仓库里传出叫骂声,哀嚎声,以及拳头和铁棒打在身上的声音。   人被推到铁板上用力撞击,倒下时又被拳打脚踢。   拳头招呼在脸上,一声接一声。   有人叫嚷着,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   也有人嘴硬的“问候”姜林升,问他死没死,这个“过年大礼包”过不过瘾。   徐海清进去时,其中一个和康尧关系很近的手下,正在痛揍嘴硬的那个,下手很重,对方没几下就声音连都吭不出来了。   徐海清对这人有印象,姓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叫大洪。   这种场面徐海清不是头回见,但像是这种一点余地都不留的打法,真是没必要——难道要把人打死么?   徐海清皱皱眉,看向贺铭远和罗珺,两人就在一旁围观。   她便走到康尧旁边,说:“法制社会,闹出人命难道你要帮他跑路么,跟那个肇事司机一样?”   康尧没看徐海清,却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他上前抓住大洪,将他掀到一边:“行了,歇会儿。”   这时,旁边一个五花大绑的“粽子”开口了:“操,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姓姜的老不死……”   康尧反身就是一脚,踢掉了那人的牙。   血沾到康尧的皮鞋上,他就势在那人身上抹净,接着又是几脚,都踢在肚子上。   贺铭远叹了一声,来到那人身前蹲下:“把人交出来,你们就能走。”   “呸!”那人立刻将脓血啐到他脸上。   贺铭远抹了把脸,直接开揍。   这回是康尧和贺铭远带头,又开始新的一轮|暴揍。   罗珺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了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看。   徐海清站到她旁边:“差不多可以了。”   这话刚落,就有个人栽倒罗珺脚下,她落下抬起的脚,细猫跟直接在那人身上碾压。   罗珺看向徐海清,声音很轻:“既然来了,就不要搞特殊,合群对你有好处。”   徐海清却没动。   是啊,她完全可以找个“软柿子”扇一巴掌,表示自己也出了点力,毕竟这里不止康尧三人,还有很多人都看着呢。   这些人一个个肌肉发达,头脑简单,按照他们的思路,她是姜林升的表外甥女,吃了姜家几年饭,自己的表舅险些遭人暗算,她怎么能袖手旁观?   事实上,在康尧、贺铭远和罗珺心里,能不能问出肇事司机的下落是一回事,当众表态是另外一回事。   他们对姜林升是有情分在的,到了这种时候就更不能含糊,否则以后怎么带人,传出去大家怎么看?   就这样,徐海清一个都没劝动。   她忍了几分钟,眼瞅着其中两个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终于站到台子上,拿出手机拨了三个数字,遂扬声叫道:“再不停手,我就报警了!”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   转眼,徐海清和章赫坐上回程的车。   章赫负责开车,好几次欲言又止,还看了她好几眼。   徐海清原本在发短信,感觉到章赫的目光便问:“你想说什么?”   章赫:“你不会真打算报警吧?”   “不会。”徐海清说:“打110会留报案记录,地方派出所一定要处理,事后还要回访。这很麻烦。”   章赫点头。   谁知徐海清又来了句:“但我有方振新的电话,我可以打给他。”   那天在医院,方振新给她留了张字条,上面就一串号码,也不知道他是看出来她本质不错,不至于学坏,还是打算发展她当线人?   如果是后者那就可笑了,姜林升是有案底,但他现在可比那些看似正经的生意人干净多了。   章赫呛了一声:“谁,方振新?哪儿来的电话,你疯了你。”   徐海清:“我又没说一定会打。”   片刻后,徐海清又问:“他让我来,会不会就是希望我能阻止,以免事态扩大?”   这个“他”指的是姜林升。   章赫:“是有这个可能。不过姜先生的心思一向难猜。”   徐海清“嗯”了声,又来了句:“但有一点不难猜。”   章赫:“?”   徐海清又看了他一眼,笑道:“三个都动手了,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在他眼里,这就是‘没脑子’。”   是,他们三个都不傻,而且很精,只是顾忌太多。   何况还有思维定式,以及形势所迫。   章赫也慢悠悠地笑了:“他们明白的,但人在那个位置上,有些事不得不做。”   随即章赫问:“你搞特殊,还嚷嚷报警,就不怕被孤立?”   徐海清看向窗外,半晌才说:“我倒是觉得,他们应该想想怎么拉拢我了。” 第7章   事实就是,现在还没有任何实据证明暗算姜林升的是被王世川的人,但姜林升的三个儿女却带人暴揍了王世川的手下。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总得有人付出代价。   事情发展到现在,受到影响的已经不只是姜林升,还有公司,圈子里其他人的观感,以及包括以“兄弟”相称,一同建立事业王国的老“兄弟”,李从达和方南生。   说是兄弟,其实是邻村一起玩大的发小,后来一起出来闯荡,一起建立事业王国。   他们都是泥潭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身上都背着一些事儿,如今一个个回归正途,心态上也得有所转变。   虽然关起门来,几人都表示不屑,站在姜林升的角度,也可以把事情压下来,说是包庇也好,护短也罢,他都玩得起。   但这样一来,肇事司机就不好再追究,这次群殴就是一报还一报,而且他们一连伤了王世川好几个人,算是扯平了。   反之,如果姜林升的人不服,还要步步紧逼,以后倘若再生事端,那就是得理不饶人,故意挑衅,那王世川就有了反击的名目。   呵,这件事原本是姜林升站理,现在倒好,成理亏的了。   于是,姜林升跟方南生和李从达商量之后,还是决定推出一个人给个交代,顺便借此考验康尧三人的危机处理能力。   而眼下第一项测验,就是看谁能把事扛下来,还得扛得聪明,别落下一个“鲁莽行事”的罪名。   一旦这口黑锅背上身,跟“掌门人”的位子可就无缘了。   第一个被叫到跟前的就是康尧,毕竟“局”是他攒的。   康尧抽了半支郁闷烟,正琢磨自己是不是被王世川摆了一道,管家便来通知他去书房。   他按掉烟,进去一看,是三堂会审的架势。   坐在中间的是姜林升,左右两边就是李从达、方南生。   康尧被收养的那一年差不多七岁,当时姜林升还不住在这栋大房子里。   他第一次跟两位叔伯照面,他们三人也是这样的排位,手里拿着自制卷烟,谈笑风生时带着一点张狂,一点神秘。   后来康尧再大一点,看了《教父》,他感觉姜林升三人就有点那个味道,但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效仿。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康尧开始惦记姜林升的位置。   他不止一次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他。   所有人都尊称他一声“康先生”。   谁曾想这些年姜林升摇身一变,成了正派人士。   康尧在三人面前站定,双手自然垂落,表情很严肃,一上来便说:“是我没有处理好。我愿意听从处置,去给王世川倒茶认错。”   “靠!”左边的李从达不乐意了,“你是什么牌面,姓王的配吗!你去认错,丢的还不是你爸的脸面吗!”   右边的方南生用手抹了把日渐后移的发际线,叹道:“王世川就是喜欢小题大做。但由你去倒茶也不是事儿啊。你要是王世川,你咽的下去吗?”   他们一边觉得是康尧丢份儿,另一边觉得是用一杯茶抵消几人挨的拳头,王世川肯定不会罢休。   事实上,康尧说要去给王世川端茶认错,已经是“扛事”的表现,但他的出发点却和姜林升三人考虑的不同。   他可以为了底下人担事儿,也不认为一时的低头就意味着失败,谁的人生不是起起伏伏?   他相信失去的都能拿回来,何况这一波还赚足了人心。   姜林升忽然问:“听说那天你不是第一个动手的,你手下有个人下手非常重,他叫什么名字?”   康尧抬眼,却没什么表情,也不接姜林升递过来的梯子:“我不知道您指的是谁,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接话的是李从达:“行了,你把人交出来,事情就解决了。但他是你的人,得由你亲自交给王世川。”   康尧面无表情道:“既然他是我的人,事就应该由我来扛。王世川那里,我一个人去也能处理好,绝不给姜爸丢人。”   康尧是块硬骨头,他始终认为,钱要站着挣,打也可以站着挨。   就是群殴,他也不会吭一声。   姜林升和康尧对视片刻,康尧始终不为所动。   姜林升终于放弃了,给他指了条路:“大洪一定要交出去,你不去,别人也会去。你先在家休息两天,药厂也不用去了,等事情解决了再说。”   康尧没有为自己说一句话,很快走出书房。   他知道自己保不住大洪,却不相信有谁愿意担这种差事——任务是完成了,也别想在这里混了。   说义气是有点老土,但小人也不会有人待见。   很快,贺铭远和罗珺分别去见了姜林升三人。   和康尧预料的一样,他二人也是统一口径,开始并不赞成交出大洪,知道一定要交出后,也都表态说不会做这个“刽子手”。   姜林升没费力气说服两人。   利害关系都摆在面前,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件事固然会得罪康尧,但也是立功的机会。   不过这样的功劳,他们二人并不屑,也不屑于在这件事情上玩脑筋。   这一点他们仨都一样,骨子里是骄傲的。   姜林升丝毫不感意外。   李从达和方南生对视一眼,正商量着强行推出一个,干脆抽签决定。   这时,姜林升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说:“哦,对了,那天小清也去了,让她也表个态。”   就这样,原本在楼上听章赫讲《刑法》的徐海清,也被叫到跟前。   ……   李从达和方南生并不指望徐海清能扛起重担,更不相信她能说出什么微词大义。   他们都有些重男轻女,瞧不上女人的见识,何况还是个小姑娘——只要徐海清能果断表示不出卖自己人,就已经让人高看一眼了。   徐海清坐下后,姜林升的态度却是一视同仁,将一模一样的话摆在桌上。   姜林升还说可以给她几分钟时间考虑,想清楚再说。   谁知徐海清听了,一秒钟都没有犹豫,便问:“那个大洪是一定要交出去,是吗?”   姜林升:“已经决定了。”   徐海清点了下头,算是明白了,随即在三人的注视下说:“冤有头债有主,他下手最狠,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很公平。”   这话倒是让人意外,起码李从达和方南生都没想到。   姜林升反倒笑了:“但他们三个都不同意把人送过去。”   哦,也就是说事情卡在怎么办,由谁来办这一环上。   徐海清想了下三人不同意的理由和动机,而这些顾虑她是没有的:“讲义气的确很热血,但动手的人也应该敢作敢当。如果今天我们包庇大洪,这和包庇肇事司机的人有什么区别,将来还有什么脸去追究他的责任?”   这话落地,就连原本还有些惊讶的李从达、方南生,眼神也不由得微妙起来。   姜林升面上有光,和两人分别交换眼神,彼此心领神会。   徐海清的思路并不清奇,却很清晰,而且她“不合群”,不报团,没有受到上上下下这些人的影响,没有被那些观念洗脑,更不会因为要盲从、迎合,就玩人云亦云那套。   顺着大家的话茬儿说,自然不会得罪人,但也不差她一个。   当老大的不能总顺着下面人的意思,一味顾忌情义情分,连原则都不顾了。   姜林升又一次跟徐海清对上目光。   他很少这样看她。   方南生开口:“这件事一定要有人做。”   徐海清点头道:“不仅要做,还要‘大张旗鼓’的做,决不能遮掩。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现在是法制社会,公司也要讲规章制度,大洪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问题,而且敢作敢当,我们非但不包庇,还会送他去自首,该坐牢坐牢,该赔偿赔偿。”   方南生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徐海清却不慌不忙:“这么做,无非是给王世川打个样儿,将来那个肇事司机被抓到,他也不好意思把人藏起来,得按照同样的‘礼数’办。否则事情传开了,丢人的可是他。”   这一手,就等于把王世川架在中间不上不下,姜林升也算从被动变为主动。   李从达摇头笑了:“自首,有点意思……真有你的。”   所有招儿大家都想了,唯独这条路没有人提。   虽说大家现在都是正经人,但思维和思路还没转换过来,这种事一向是私了,也就只有她敢这么搞。   徐海清却还有下文:“尧哥护短,咱们自己人能理解,但说出去不好听,也很难服众。如果次次都是这样,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一个打人情牌,讲义气就可以糊弄过去的老板,人人都来搞这套,那还有什么规矩可言。所以这次也要给他一点教训,让他明白错在哪里,也让下面人看到后果。”   这番话倒并非徐海清一个人想出来的,而是临来之前,章赫给她出了一招——要自保,就要先分化。   一旦让康尧和贺铭远知道,徐海清将会是他俩的竞争对手,分分钟都会翻脸。   而她根本没有底牌跟他们玩。   所以康尧和贺铭远绝对不能合。   徐海清继续道:“既然尧哥要受罚,也不要逼他送大洪去警局了,这等于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但这件事总要有人做——我们这些小辈,也就远哥分量相当。由他出面,应该是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9-15 20:00:00~2022-09-21 2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也许是鱼blueblue、久之 10瓶;无事小神仙 5瓶;离芷、日光倾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其实到这里,跟徐海清的谈话应该结束了。   但姜林升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说了句:“你知道吗,刚才你的提议,你尧哥、远哥也已经想到了,但他们没有这么做。”   “所以问题出在哪里呢,阻碍他们的是什么?”徐海清很快反问,但这不是章赫的建议,毕竟谁都没有预料到姜林升有此一言。   徐海清开始列举:“形势、胆量、底线、原则?”   而这些顾虑她都没有。   方南生跟着问:“毕业后打算做什么,要不要进公司帮忙?”   徐海清看过去:“原本没有这层打算,但现在有了。我希望能有一个值得我一展所长的位置,我不想从底层做起。”   野心倒是不小。   方南生和李从达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姜林升知道,这并非徐海清本心,她是被逼到这步的。   她走不了,索性就留下来争一争,争的却不是野心,而是生存空间。   只要能力匹配,越往上,她会越有话语权,也意味着更安全。   李从达说:“你想要什么位置都可以,只要你能证明自己。比如刚才这件事,你是提供了方案,但事情只做了一半。你说让贺铭远送大洪去警局,他要是不同意呢?不要高兴得太早。”   徐海清微微笑了:“尧哥喜欢权,喜欢一帮兄弟簇拥着他,而远哥喜欢钱,喜欢谈买卖做生意。这些是优势,也是弱点,听说最近姚家在和公司接触,就是远哥负责接待的。”   的确,贺铭远对此事非常上心,这次的合作项目也不小,任何生意人都能从中嗅到“钱”的味道。   退一万步说,就算前期没谈拢,起码两家企业的关系是建立起来了,以后还可以一起合作搞搞别的,贺铭远可以代表姜家去春城,春城姚家也可以再来历城。   只要有钱,有项目,那就有的是常来常往的机会。   徐海清继续道:“如果让远哥知道他和姚家的接触,会因为不同意送大洪去自首而作罢,他心里得多难受呢?孰重孰轻,他知道怎么选。”   此言一出,书房里安静了许久。   徐海清仍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对面三个男人看她的目光都多了一层新的审视和关注。   随即他们三人又交汇了一下眼神,有些意思已经心照不宣。   徐海清还年轻,就已经有这般城府和头脑,她似乎从天赋上就将“权术”技能点满了,后天也算开窍快,崭露锋芒是早晚的事。   不过这样的人才还是需要加以栽培,璞玉要遇到好工匠,才有机会发光。   其实李从达和方南生对她的身世是有点想法的,只是不肯定。   他们都知道,姜林升和徐海清的生母很早就看对眼了,如果不是姜林升要出来混,生活不稳定,两人早已结婚。   后来徐海清生母嫁人,又有了徐海清,姜林升也不再提她。   多年后,徐海清突然跑来找姜林升,他们三人都很意外,但姜林升一句都没多问,就让徐海清住下来。   再看两人如今的模样,眉宇间确有几分相似……   就在这时,姜林升起身道:“你跟我过来。”   话落,他抬脚走向门口。   徐海清跟上。   等离开书房,又走了几步,姜林升停下来问:“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刚才的话很快就会传出去,他们几个知道你在背后这么算计,你有什么好果子吃。”   徐海清也站住了,盯着他,语气带了一点冷漠,一点愤怒:“就算我什么都不算计,我就有好果子吃么?我要离开这里,你会让我走么。等他们知道我也有资格继承你的财产,我还能置身事外么。是谁逼我这么做的,我有的选么。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先下手为强。反正都是烂果子,起码我要自己选一个啃。”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姜林升眯起眼,像是第一次认识她,又好像是多看到了一点本质。   她骨子里有股狠劲儿,仿佛随时准备鱼死网破,只不过这些东西并不明显,受到刺激才会浮上来。   她是没有底牌,没有本钱,但也没有牵挂,没有弱点。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输得起。   想来也是,当初徐兴业要赶她出家门,换一个人也未必要跑到历城这么远,何况她还在上学,她还有个哥哥徐海震。   徐海震帮她找房子,塞钱给她,这都可以。   可她偏要选择和过去一刀两断,奔向充满未知和危险的历城。   这种釜底抽薪的魄力,不是一般小姑娘有的。   ……   没多会儿,贺铭远被叫回大宅。   这次姜林升三人的说辞完全不同,他们只将决定告知,并且表示愿意替他跟康尧解释一句,这次送走大洪是出于大局考虑,贺铭远也没得选。   正如三人所料,贺铭远一开始还是拒绝的,态度也比较温和,并不如康尧的强硬。。   然而贺铭远并未坚持多久,在听到三人提起和姚家的合作将会换人时,他的脸色有了明显变化。   贺铭远很快又找回笑容,沉默的时间不超过三秒便答应了。   沉默片刻,贺铭远再次找回笑容,答应了。   他离开时脚下轻松,就和来时一样。   然而贺铭远走出书房后却并未离开大宅,脚下一转,去往二楼。   徐海清正坐在二楼拐角的沙发里。   这里空了一块地方,原本是闲置的,之前徐海清让管家搬了一组沙发,和一个小书架。   她喜欢坐在这里看书,耳朵也能随时听到楼下的动静。   贺铭远在跟前站定,看她的眼神透着一点微妙。   徐海清也适时放下手里的法条案例书。   贺铭远瞥了一眼,她近来似乎很沉迷于刑法研究。   他坐下后翘起二郎腿,便笑道:“不好奇我为什么去而复返么?”   徐海清没有半点惊讶,却也不接话。   她对于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没有半点心虚愧疚。   待贺铭远看明白这层意思,不由得感叹:“我猜到是你了,但还是很惊讶。到底是你会藏呢,还是我们太大意?”   徐海清:“我想都不是。”   ——是你们从没把我当回事,被自大、自负所蒙蔽。   两人对视了几秒。   贺铭远仍在笑,但笑容的味道已经变了,变得危险,变得锋利。   换一个人,怕是要顶不住他那蓬勃的男性魅力。   但徐海清却很谨慎。   她看过也听过他的故事,知道他在这方面很有手段。   贺铭远忽然问:“能不能告诉我,推我出去,你会得到什么?”   徐海清想了下,这样描述道:“没完没了的麻烦,无休止的争斗,以及永远失去的清净。”   贺铭远明显不信,这一套糊弄不了他。   他和各种类型的女人打过交道,深知女人的“骗术”有多高明。   贺铭远:“应该还有些实际的东西。钱、权、人?”   无论是什么,一定是三者其一。   徐海清恍然地挑了下眉,也笑了:“我想要一个位置。”   贺铭远:“还没毕业就打算进公司了?”   这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们虽然是野路子出来的,富人圈里的传统和规矩也在跟着学。   他们的下一代,还在高中、大学就被安排进公司实习,成年后就学着独立管理小公司——每个人都想赢在起跑线上。   所以,徐海清是想学着管理公司?   徐海清摇头,半真半假道:“你觉得我做顾问怎么样。顾得上就问,顾不上就不问。”   今天这种情况就属于“顾得上”,因为她提的意见更有效,也恰到好处的解决姜林升三人的问题,她便能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贺铭远明白了。   她要的是分量、地位。   贺铭远:“为什么?”   徐海清:“因为我需要一个机会。”   一个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   贺铭远:“那也未必是现在,未必要卷入这趟浑水。”   徐海清:“那应该是什么时候呢,机会稍纵即逝,我还要等多久?谁能保证下一次就不是浑水了。机会有多大,代价就有多大,水就有多浑。这世界上可没有小量付出,高额回报的便宜事。”   贺铭远又一次笑了:“这是你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   他和康尧都没上过大学,罗珺上了几年,却是三流的。   他们都认为,社会就是最好的大学。   徐海清摇头,却也没有多解释。   这些东西当然不是学校里讲的,老师们都会教育如何做一个正直、诚实、善良的人,守住自己做人的原则和底线,不要违法乱纪,更不要犯罪。   然而现实就是,一群正直、诚实、善良的好学生乖宝宝,会更利于利益既得者摆布,通常还会被用来跟木讷、保守、懦弱进行概念偷换。   贺铭远继续问:“因为这件事你受到重视,所有人都会猜到是你出的主意,以后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你不怕?”   徐海清:“你们呢,不怕么——我以后还会出很多主意。”   贺铭远笑出声。   但他知道这不是文字游戏,更不是耍嘴皮子,权术里的小门道算是让徐海清玩明白了。   她要立威,就不会怕。   她要的是别人怕她,同时因为怕而来靠拢,毕竟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贺铭远意有所指的扫过她手里的那本书:“你这些书可是没白念。”   徐海清眼神里多了一点研究和疑惑:“你好像很开心,好像也不着急去和尧哥通气儿。”   贺铭远这样说道:“我为什么不开心。谢谢你帮了我一把。”   徐海清没有问是什么,她正试图自己动脑子。   贺铭远却先一步揭开谜底:“我是被迫接的任务,我也很痛心,我不仅要对自己人下手,还要被康尧记一笔。我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还得自掏腰包去安抚大洪的家人。不用几天,大家就会知道我是为了顾全大局牺牲小我,把所有事儿都担了。大洪虽然不是我的人,但他和家人都会感激我,因为康尧都没我这么大方。”   这话落地,徐海清的表情有了细微变化。   姜还是老的辣啊。   无论是生意场,还是风月场,贺铭远都没白混。   他不只是走肾,也是走脑子的。   半晌,徐海清吐出几个字:“学到了。” 第9章   不日,姜林升找到康尧。   所有人都以为,姜林升是为了做康尧的工作,安抚为重。   一开始也的确如此。   康尧刚在跟前站定,姜林升便夸奖他一番,不仅说十分欣赏他为人义气,也很喜欢他平日的为人处世,尤其是康尧前几天在大宅门前痛揍家暴女儿的手下。   如今那个人渣还在派出所蹲着。   相比贺铭远,康尧这个人更容易了解,他的底线清晰分明,不会轻易松动原则。   但康尧这样“简单”的人,在这个圈子里待久了,也学会了迂回思考那一套。   他知道今天的谈话不只是安抚,他还从姜林升的用词和语气中嗅到了一点端倪。   康尧索性直接问:“姜爸,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办?”   姜林升笑道:“药厂的职务,你是暂时搁置了,但也正好空出时间——我这里的确有别的事要交给你。”   康尧没有着急问事情的内容,而是说:“我想先问一句,这次的事是谁给的主意,阿远还是小清?”   站在贺铭远的角度,他自然一眼就忍住徐海清,但在康尧的立场,他会认为两人都有可能。   姜林升没打算瞒他:“是小清。这孩子可比我以为得要聪明,也不知道都是哪里学来的。”   康尧表情微变,但心境更为复杂。   得知是徐海清,他有惊讶,但也因此松口气,如果是贺铭远,他会更为担心。   姜林升大约是看出什么,又道:“我总说让你们改换思路,遇事多走走脑子,不要一味蛮干,这回你知道好处了吧?你们三个用的还是老办法,小清另辟蹊径,正好捡漏。无论是家族还是公司,未来都需要她这样的人才。就算她不留在我身边,出去了也是一把好手。当然,我也需要你这样的儿子和帮手,你们二人缺一不可,如果将来能搭配合作,会发挥更大威力。”   言下之意,姜林升也是有意在替徐海清“说情”,希望康尧不要往心里去,而是看得再长远些。   说实话,即便这是为了安抚情绪,康尧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他心里是满足的。   比起利字当头的贺铭远,他将讲义气,够忠诚,有底线,他相信这在姜林升眼中会是更难得可贵的品质。   毕竟重利的贺铭远,既然会为了跟姚家合作而送大洪去自首,将来就有可能为了其他利益出卖身边人。   康尧跟着问:“那我能为姜爸做什么?”   姜林升:“经此一事,我们不好再大张旗鼓的调查肇事司机,之前抓的人也都放了,这条线索已经断了。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康尧意会:“你希望我继续查,不惊动其他人。”   姜林升:“我认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和王世川斗了这么多年,他的风格我很了解,这不像是为了给我一个警告,应该还有别的用意。你去查,只要不过线,别让人抓着你的短处,怎么查都随你。”   这已经是姜林升能给他的最大的权限了,也足以说明信任。   康尧欣然领命,但还不忘为自己争取:“等事情结束,我想要回药厂。”   姜林升笑了:“不只药厂,你会得到更多。”   ……   转眼过了几日,历城的百姓依然过着太平日子,社会上也没发生了不得大事,一切都风平浪静。   如果不提那些看不见的角落的话。   康尧没有再去找王世川谈“生意”,上次的事算是崩了,他被王世川摆了一道。   王世川的手下正在接受治疗。   大洪被贺铭远亲自开车送到警局自首,王世川挨打的手下也统一口径,说是被大洪下了黑手。   大洪对事发过程供认不讳,说是逮着机会给几人下了药,将他们绑起来暴揍,而且进行了案件还原,伤者身上的主要伤口也和描述相符。   双方都坚定自己的口供,拿出来的证据也吻合,警方即便怀疑,一时也很难找到其他嫌犯。   就这样,大洪被刑事拘留。   同样是这几天,徐海清也感受到身边人的一些变化。   她在这件事情里的作用已经在私下里传开,大家对她的态度逐渐不同。   司机老张对她比过去还客气,姜家的佣人对她尤其恭敬,甚至还有点小心翼翼,来姜家的公司主管,会主动叫一声“徐小姐”。   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在变,他们在审视,在思考,也在评估。   徐海清大约也能猜到大家的心思,如果她是这些老油条,眼见过去没放在心上,时而怠慢时而忽略的小丫头,竟然在背后玩了这么阴的一手,怕是也要忌惮几分。   万一不小心得罪了她,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跟姜林升打小报告呢?   徐海清实在觉得好笑,转头跟章赫提了一嘴。   章赫只评价了四个字 “人性如此”,便就跟她分享了另外一件事——王世川下面几个主要管事的,近来接连“出事”。   说是“出事”,其实也不什么大事,不过是失踪个一天半天,被人放回来时身上多了点伤。   徐海清没有问“怎么没有报警”这样的问题,就像姜林升的人不会轻易“麻烦”警方一样,王世川的人也是如此。   徐海清:“知不知道是谁做的?”   章赫摇头:“听说全都咬死不说。”   随即又问:“有没有猜到是谁?”   徐海清思考片刻,说:“我的直觉告诉我,是尧哥——如果我是表舅,肇事司机的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但追查要从表面变成地下,尧哥是最适合的人选。而站在尧哥的立场,药厂被拿走了,他一定很不甘心,他要拿回来的唯一方法就是立功。只是有一点无法解释,王世川的人为什么咬死不说,帮他隐瞒?”   章赫:“也许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徐海清:“哦,那这个把柄一定不小。”   章赫笑道:“王家表面上是洗白了,可他和手下人捞偏门习惯了,想要完全戒除是不可能过的。”   Easy money来得快,就跟狗改不了吃屎一样。   徐海清:“比如呢,都有什么?”   章赫:“你知不知道什么黑钱利润最高?”   徐海清脱口而出:“黄赌毒,应该逃不出这三样。”   章赫没有否认,而是一条一条分析:“搞黄色,需要大量的女人。比较笨的做法是在本地建场所,供客人消遣。如果从做生意的角度思考,聪明的供应链一定是流动性的,而且要让人抓不到证据,找不到受害者本人,这案子就很难定罪。”   难定罪,就意味着风险可以被有效控制。   换做是毒品和赌场,都需要场地,留下大量物证。   徐海清心里过着凉气,意识到人性的黑洞有多深,绝不是她看的那本《刑法》可以囊括的。   《刑法》规定的是边界和底线,超出的部分则需要发挥想象力。   徐海清下意识攥紧手,问:“我只知道表舅坐过牢,但不知道这种事他有没有碰过。”   章赫摇头:“姜先生从不拿女人做生意。”   徐海清心里松了不少。   接着章赫又话锋一转:“如果你要接管他的资产,你最大的障碍就是王世川。你可以不屑他的行为,但一定要知道他的手有多黑,才能知己知彼。”   徐海清跟着点头。   章赫继续道:“做生意一定要考虑风险,从这个角度来说,女人要比毒品安全,不需要技术含量,没有成本,不容易留下证据,而且毒品只能卖出去一次,女人却可以反复卖给客户。最主要的是,在国际上,尤其是一些‘中转站国家’,对它的打击力度是最低的。有些国家的政府也在参与。”   章赫很快提到距离中国最近的几个中转站,均在东南亚。   那些被当做生意进行转卖的女人、儿童,只要有利用价值,就还有一线生机,虽然微乎其微。   可一旦她们之中有些人因为失去利用价值,身患疾病,无法再卖掉,就会被直接摘走器官,掩埋尸体。   器官虽然只能卖一次,但动辄几十万,利润更丰厚。   章赫说:“人到了这种环境,就跟牲口一样。”   徐海清沉默许久。   可她不是因为这些事而震惊得说不出话,而是在思考整个事态。   她不是傻白甜,不代表法律,不是警察,也深知口头上的人性谴责没有实际意义,所以当知道这些事与王世川有关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康尧。   徐海清:“这就是尧哥手握的把柄?”   章赫:“王世川老奸巨猾,康尧也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们都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康尧敢挑衅王世川,王世川却迟迟没有反应,这就已经很有趣了。”   徐海清没接话,她脑子里还徘徊着一个念头,既然大家都知道王世川做了什么,那么警方是否也知道,知道多少,掌握了多少证据,是否还在放长线钓大鱼?   当然,大鱼都是狡猾的。   如果证据比较简单且不够深,首脑很容易就能推出几个喽啰当替死鬼,这或许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王世川依然“活蹦乱跳”。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结尾做了个小改动 第10章   此后几天,姜家风平浪静。   徐海清照常上下学,回到大宅很少说话,经常猫在二楼看书。   她在学校没什么朋友,但在同学眼中不属于内向的女生,反而觉得她有些冷漠。   不过她在这里有点名气,因为有一栋还在建造中的教学楼就是姜林升捐的。   历城的豪门圈很喜欢玩捐赞助这一套,姜林升发家之后也学了起来。   在这个圈子里,比较重视的孩子都会放在身边养,家族并不会特别在意他们毕业于哪所学校,只要过得去就行,他们也不会指望学校教的中庸式教育能运用到“商业实战”中,上大学只是个过场,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学习公司管理上。   徐海清想,或许这一套姜林升也学了起来,还在她这里活学活用。   再说姜林升,他虽然没念过几天书,却很会搞权术平衡。   他这些年生意做得大,早年累积下来的人脉开始发挥作用,其他企业家族遇到难摆平的事,也会找他出面。   徐海清没有细究她和姜林升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她不关心那些,只知道他们之间的亲情薄如纸,就算姜林升是她亲生父亲又如何,她不会因此就牵肠挂肚。   但因为有章赫的提点,徐海清开始认识到自己的问题。过去她多少有些排斥姜林升,始终认为自己是暂时“寄人篱下”,这层排斥反倒成了障碍。   如今她抽离出来,倒是比较客观的审视姜林升的为人处世和手段。   即便是姜林升在家养病,大宅也不乏客人拜访。   徐海清时常坐在二楼的拐角处,这里有遮挡,但不会阻碍听觉,楼下厅里的言谈都能听到一些。   以前她并不太当回事,只觉得是虚伪寒暄、迎来送往,如今大约是看的书多了,加上有章赫的知识灌输,反倒听出不少门道。   无论是政圈还是商圈都有明话、暗话,说出来的是“遮挡”,没说出来的才是“真章”,但这都得品。   至于姜林升那几个养子、养女,其中两个常年在外埠,只在姜林升出院后匆匆赶过来看他一眼,不到一天便回了。   本地的三个徐海清也从旁观察过。   智商方面,似乎能跟上姜林升老奸巨猾的,也就只有贺铭远。   有时候家里来客,贺铭远会被叫过来。   康尧和罗珺通常不会用在这里。   康尧最近行踪神秘,来去匆匆,多半还在为调查肇事司机一事奔波。   罗珺么,媒体方面她比较拿手,无论是多大的公开场合都游刃有余,是个善于统筹管理的公关人才。   隔三差五,贺铭远会主动来一次大宅,汇报和姚家合作的进展。   但徐海清心里一直有个问号。   按理说,这件差事应该是罗珺更擅长,如今却落到贺铭远手里。   哦,是了,好像是因为姚家的姚写意初来乍到,因缘巧合先一步结实贺铭远,姜林升便顺水推舟将事情交给他——这件事罗珺是有过意见的。   不过在徐海清看来,让贺铭远这个“骚包”去招呼姚写意,的确更为高明。   只是那所谓的“因缘巧合”,是否真是巧合,徐海清可不信。   因为这些观察和思考,徐海清的性子越发沉静,这就令大宅里来往的人越发吃不准她的想法,毕竟原来“乖巧”的刻板印象已经被大洪事件彻底颠覆。   徐海清自觉这种让人看不透的感觉还不坏。   不过这样平静自在的日子,很快就被另一场意外打碎。   ……   事发那天,徐海清就和平时一样,放学后不紧不慢地走到校门口上车。   上车后,她就开始翻书。   不过这本书内容有点深,她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看几行,累了就看着窗外放空。   老张的行车路线和过去一样,途中会有一段比较堵车,因为要经过一所小学校和一家幼儿园。   平时这段高峰会错过,但今天徐海清下课早,刚好撞到一起。   小学校门口的街上到处都是孩子和家长,他们也不急着回家,就站在路当间和其他同学家长聊天说笑。   徐海清听到孩子们哇啦哇啦的声音,便放下书,漫无目的地看向路边。   那里临时停了几辆私家车,应该都是家长的,一群戴着小黄帽的小学生在车前追跑打闹。   家长们有站在一旁说话的,也有呵斥孩子的。   这时,迎面的人行道上,有个男人健步穿过。   他一边走一边躲避小黄帽们,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身上没有书包和小黄帽,女孩年纪太小,不像小学生,应该刚从幼儿园接出来。   相比周围溜溜达达的其他人,男人似乎更专注于赶路。   他越走越近,徐海清的视线也跟着转移,快到平行线时,这才看清男人的装束和女孩的模样。   男人一身休闲西装,牌子不便宜。   女孩则穿着深蓝色的棉布裙,外面是一件米白色短外套,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还戴着彩色几何图案的发卡,脚上是一双红色玛丽珍皮鞋。   而女孩就趴在男人肩头熟睡,脸蛋肉圆,嘴巴嘟着。   男人很快越过姜家的车,消失在徐海清的视线里。   她没有转头继续追看,又将手里的书打开,找到刚才读到的段落。   几分钟后,车子终于离开小学校,又来到幼儿园的范围。   幸好已经过了下学高峰,家长走了大半。   这时,老张破天荒地开口了:“小姐。”   徐海清抬眼,刚要问什么事,就见老张侧头朝车子的侧前方抬了下下巴。   徐海清看过去,只见幼儿园门口一辆熟悉的私家车,还有个男人站在车前、   男人神色肃穆,眉头紧张,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插在腰上,一脸火急火燎的模样。   正是康尧。   康尧也看到了他们的车,抬了下手。   老张回了个手势,随即对徐海清说:“好像不太对劲儿。”   徐海清也觉出来了,说:“靠边看看。”   老张依言照办。   徐海清走下车,来到康尧跟前,康尧也刚好放下电话,粗鲁地拨了拨头发。   徐海清问:“怎么了,尧哥。”   康尧语气有些紧绷:“小春……找不着了。”   他在中间停顿了一秒,还抿了下嘴唇,仿佛要说“丢了”,却又改口,显然还没有完全放弃,不想这么快就下定论。   小春就是大洪的女儿。   徐海清皱了下眉,心里跟着生出一点古怪的感觉。   这种事很难说的,可能只是小孩子自己到处乱跑,兴许一会儿就跑回来了,也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如果是前者,早晚都能找到,但如果是后者,就不好说了,也许是遇到人贩子,也许是……   徐海清问:“幼儿园里和街上都找过了么?”   康尧:“幼儿园里没有,街上人太多太杂,我叫了五个人过来,他们正在找。”   很快,老张也开始帮忙找人。   徐海清等在原地,听着康尧继续打电话。   西边的天开始泛红,天色将晚,康尧的情绪越发焦虑。   大洪进局子之后,他的妻子一度情绪不稳,加上正值换季,大概是火急攻心,一下子就病倒了。   康尧自觉这件事他有责任,因为无法护住大洪而愧疚,便让妻子将接送孩子的工作接过来——正好康尧的女儿小雨馨和小春念的是同一个幼儿园。   这时,康尧车子的窗户降了下来,从里面露出一个奶里奶气的小脸,正是小雨馨。   “爸爸。”   康尧来到窗前,又换成一副慈父的面孔。   但小雨馨显然也是担心的,她一直在追问小春的下落。   康尧安抚着她,嘴上说着“没事的”,但徐海清看得出来,他比刚才更慌了。   一个半大不点的小女孩能跑多远呢?   五个人到处找,连影子都没碰见,答案只有一个——有人带她走。   而且这时候,多半已经驱车离开。   康尧又问了一次小雨馨,最后一次见到小春是什么时候,都说过什么。   小雨馨也再一次回答说,小春说今天会有一个跟爸爸关系很好的叔叔来接她,小春还问她要不要一起跟着那个叔叔去玩。   小雨馨有些心动,但没有答应。   等到放学,小春就拉着她要去找那个叔叔。   小雨馨想到今天爸爸会来接她,便拒绝了,还说要小春跟她一起回家。   小春却很快跑走了。   接着,小雨馨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发卡说,这是那个叔叔送给小春的,因为小春见她很喜欢,就送给她一对。   徐海清顺着看过去,刚好看到两片彩色几何图案,很像是教堂里的玻璃窗,衬在黑色的头发上额外醒目。   徐海清眯了眯眼,虽然觉得是自己太多心了,但还是走到车前,笑着问:“那小雨馨还记不记得,她今天穿了什么样的衣服呢,小裙子,还是小裤子?”   小雨馨:“小裙子。”   徐海清又问:“什么颜色呢?”   小雨馨:“蓝色。”   徐海清心里一紧,但很快又想,穿着蓝色裙子的女孩有很多。   康尧注意到徐海清的异状,将她拉到一边,问:“你是不是发现什么?”   徐海清这才说道:“来的路上我看到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小女孩经过,女孩穿着蓝色裙子,也戴了同样的发卡,外套是白色的,身上没有书包。不过那男人看着很自然,穿着也不普通,可能就是小孩家长……”   康尧脸色变了,隔了几秒,说:“小春的确没拿书包,现在还在我车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结尾删掉一小段,放到这里详细写一下,比较重要的事件。 第11章   历城的天彻底黑了,幼儿园门口的家长和孩子早已走光,只留下康尧的几个人在原地守着。   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守在这里也是希望渺茫,但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等。   徐海清已经坐车回大宅,她的脸色很差,心绪也很乱。   事情发生的突然,所有人都没有料到。   她算是直接目睹事发经过的,但自从回来还没有见到姜林升,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就一直关在房间里。   差不多晚上八点,姜林升才从外面回来了。   徐海清走出房间,来到二楼拐角处,就听到姜林升和康尧、贺铭远以及罗珺三人在讲话,他们语气很沉,声音很低,但内容还是听到一点。   康尧很自责,他今天被一点事情耽搁了,没有在幼儿园放学前等在门口,错过了带走小春的男人。   可事实上,即便康尧提前到了也没用,他不常接孩子,对小春没有那么深的印象,他也不知道小春今天穿了什么裙子,就算当场撞见,也未必能确认身份。   何况据小雨馨的描述,小春十分喜欢那个叔叔,她是自愿跟他走的。   听他们三人的意思,现在连贺铭远和罗珺的人也都派出去收消息了。   随即罗珺便问起小春的母亲,也就是大洪的妻子。   康尧只摇了下头,他至今还没跟她说。   大洪的妻子还在病中,这会儿由康尧的妻子照顾着,听她说,人还在昏睡,不好叫醒,更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再者,康尧还想再等等,因为按照徐海清的说法,那男人应该不是人贩子,既然是小春认识的叔叔,此人就很有可能在大洪的关系圈里——如果对方是想勒索钱财,应该很快就会来消息。   这时,贺铭远说:“大洪的社交圈,咱们都知道,好像没有这号人物。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大洪有一些咱们都不认识的朋友。”   别说贺铭远,就连康尧对此都毫无头绪。   大洪为人有些鲁莽,文化水平也不高,身边的狐朋狗友也没有会穿西装的,和带走小春的男人根本不是一个路数。   罗珺接道:“或许大洪的妻子会知道。”   康尧没接话,一说到大洪的妻子,他便沉默了。   这才几天,好好一个家就成了这样,一个进了局子,一个病得昏迷不醒,如今孩子又下落不明。   始终未发一言的姜林升,缓慢扫过三人的神色,遂将章赫叫到跟前,让他去喊徐海清。   章赫很快上了二楼,刚过拐角,就对上和正坐在拐角处脸色不佳的徐海清。   章赫坐下,正欲开口,徐海清却抢先一步:“我觉得事情不太对。”   这很像是一句废话,谁都知道事情不对。   但章赫却听出来了,她理解的角度略有不同。   章赫:“说说你的想法。”   徐海清吸了口气,将刚才在房里梳理的思路一条一条的阐明:“第一,我和他们看法一致,那个穿西装的男人不可能是人贩子,但他也不像是大洪会结交的朋友。他到底是谁,问大洪和他妻子应该会有眉目。”   “第二,这个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大洪出事以后带走孩子,为什么,是巧合,还是故意选这个时机?孩子出事,最着急的就是父母,他这样做,大洪知道以后一定会被激怒,可他出不来,就算再怎么着急生气也没有办法。所以这个人应该不是冲着大洪来的,或者说是不只针对大洪。”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奔着贩卖人口而得利,那图的就是另外一种利益。   章赫问:“你的意思是,他的目标可能另有其人,带走孩子是为了搅乱局面。”   徐海清:“我也只是瞎猜。孩子目标小,但作用大,而且就算大家再怎么防备,也很难想到对方会将脑筋动到小春头上。今天负责接小春的是尧哥,但尧哥因为有事耽搁晚去了几分钟,这难道也是巧合么?”   章赫透过缝隙朝楼下看了眼。   康尧仍在自责,他低着头好像已经六神无主了。   章赫:“你该不是怀疑康尧吧?”   徐海清摇头:“他没有理由这么做。我的意思是,出了这样的事,他是除了小春家人之外最难受的人。”   话音落地,徐海清就若无其事的别开视线,半垂下眼。   她强行压着心里的波动,不让它们浮出来半点。   事实上,她心里也一直很难平静,一阵阵懊恼,甚至堵得慌。   她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反复回溯着当时的场景,那个男人抱着小春,就打从她眼前经过。   尽管她对自己说过,那种时候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多想,不会料到现在的后果。   不,或许她应该多看一眼,或许就会发现问题?   不止如此,就连大洪也是因为她出的那个主意,才被贺铭远送去警局自首。   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无论是在情理上还是法理上,这件事都要有人承担,大洪是下手最重的那个,他不可能推卸掉责任。   她也知道不能反复陷入反刍思维的旋涡,会影响自己的思路,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   章赫这时问:“还有呢?”   徐海清醒过神,又道:“我现在有个怀疑方向,但没有根据。这个人的目的如果是为了报复、打击大洪或是尧哥,那么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人是谁。”   章赫下意识眯起眼:“你指的是王世川。”   徐海清:“他又刚好是做这种黑色产业的,他还有一条非常成熟的链条。”   就在前几天,章赫才将王世川跟贩卖人口的勾当告知她,她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很难不将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   不会儿,徐海清和章赫一起下楼。   康尧三人正在讨论对策,见徐海清来,便让她再将经过描述一遍。   徐海清依言复述,随即问:“如果到明天还是没有消息,是否要去问一下大洪夫妇,他们应该认识那个男人。”   康尧扫过去一眼,只是点头。   徐海清看着他,安静了两秒,又来了这么一句:“尧哥,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康尧明显一愣,他的眼睛里飞快地划过一些东西,但藏在光影中。   徐海清正对着他,这丝异状她看得最清楚,却来不及抓住。   不管怎么说,康尧的反应已经是答案了。   谁知康尧却道:“没有,唯一一次跟人起冲突,是在药厂,那天你们也都在场。”   徐海清心里画了一个问号,嘴上却只是“哦”了声。   罗珺跟着问:“你认为对方是在针对老三?”   徐海清说:“我只是随便猜猜,没有根据,因为你们刚才提到大洪的社交圈,我才联想到的。”   随即徐海清话锋一转,又问:“如果一直找不到人,要不要报警?”   此言一出,康尧三人脸色都变了,神色中不仅有排斥还有忌讳,或者说,是三人心里都有鬼。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似乎正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康尧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很快起身去接。   不会儿,贺铭远和罗珺的电话也相继响起,不约而同的起身,各自走到一边。   徐海清观察着三人的动作和神态,又看向姜林升。   她这才发现姜林升一直注视着她。   姜林升第一次开口:“你也想帮忙找人?”   徐海清老实点头:“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姜林升缓慢摇头:“可是这很难。”   徐海清一时搞不懂,他所谓的“难”指的是她的力量太弱小,判断不够准确,思路不够清晰,还是指这件事的难度。   姜林升便又道:“你想去就去吧,只是切记,身边一定要跟着人。章赫、老张,或是他们三个,都可以。一定不要单独行动。”   徐海清再次点头。   意思她明白,说到“危险”,她也是目标人物。   徐海清再度扫向康尧三人。   康尧已经结束通话,匆匆来到面前,绷着脸地跟姜林升交代一句,转身便走。   他步幅很大,连姜林升的话都来不及听,显然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很重要,应该是提供了关键线索。   康尧离开的背影,和接完电话回来的贺铭远擦肩而过,因康尧冲势很猛,贺铭远还侧身让了他一下。   相比之下,贺铭远的步子就从容得多。   徐海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几乎是跳起来去追康尧。   她连招呼都没有打,所有直觉和动作都凭本能。   姜林升没有阻拦,只是看向章赫。   章赫立刻健步跟上。   贺铭远侧身看向相继跑出大宅的两人,又看回来,说:“姜爸,我要去处理点事情。”   他没提是什么事,更没有透露是否和小春有关。   姜林升只道:“去吧,今晚不用回来了。”   贺铭远离开不久,罗珺也回来了。   她的结果一样,姜林升的反应也一样。   待罗珺也离开大宅,姜林升又独自多了会儿,喝完杯子里的茶,这才走向书房。   他们去做什么,怎么做,姜林升一句都没问,也不需要问。   他是过来人,多浑的道儿都蹚过,自然知道他们三人有自己的人脉,也有各自的办法。   现在距离事发已经过去几个小时,那些人脉已经盘活,三路人马也要开始做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9-21 20:00:00~2022-09-28 2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如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远离断更连载、纯正糖包、21123093、三木、mor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纯正糖包 35瓶;O_o 25瓶;老子再也不熬夜了 15瓶;紫苏 14瓶;DURUI 5瓶;小白引起你的注意了 4瓶;秋月白、沧 3瓶;55217973、日光倾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就在康尧拉开驾驶座车门的同时,徐海清也赶到车前:“尧哥,还说让章赫来开车吧。”   康尧停顿一秒,扫了眼章赫,没有说话,却让开门口。   这时,他的手机又一次响起,他边接起来边拐向副驾驶座。   直到徐海清坐进后座,康尧按住话筒,这才后知后觉地问:“你也去?”   徐海清:“我只是想帮点忙。”   康尧和她对了一眼,便继续讲电话。   电话里隐隐传来女人的声音,那是康尧的妻子。   她说,大洪的妻子刚才醒了,还问她小春在哪里,她回答不上来,也认为不该继续隐瞒,便将实情告知。   大洪的妻子听后情绪极度崩溃,很快又晕了一次,幸好旁边就有医生。   等到大洪的妻子二度醒来,康尧妻子才将带走小春的男人描述给她听。   “她的反应有点古怪,就是好像是……突然没那么激动了。虽然她还是担心,却给了我一种感觉,她好像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   康尧眯了眯眼,右手手肘就架在车窗底缘,脸侧向半开的窗,迎着晚风。   “那她怎么说?”   康尧妻子:“她说,她不确定是不是那个人,只是见大洪跟对方来往过几次,她也劝过大洪,感觉不是一个道上的,对方太精明,大洪玩不转,一定会吃亏。但大洪并没有听她的。”   康尧:“叫什么?谁的人?”   康尧妻子:“只知道姓袁,名字和来历都不清楚。”   不会儿,康尧挂断电话,将情况转述给徐海清和章赫。   徐海清透过后照镜跟章赫对视一眼,又扫向康尧的脸色,他依然是沉重的,但那沉重之中还多了一丝疑惑。   徐海清:“尧哥,我听说大洪和你的关系非常铁,是无话不说的那种。”   康尧“嗯”了声:“我也以为是。”   徐海清:“如果大洪和那个姓袁的谈的是‘好事’,以你们的关系,他不可能隐瞒你。”   这种事绝不可能忘记说,而是故意为之,何况连他妻子都不知道对方身份。   隔了几秒,康尧说:“明天我会和律师去一趟警局,把事情问清楚。”   徐海清接道:“都到这时候了,还不打算报警么?”   康尧没吭声。   徐海清也没有再发问。   她看着窗外,思路逐渐清晰。   一个穿名牌西装的男人,大洪的“朋友”,姓袁。   他们有钱财或生意往来。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大洪的妻子和对方不熟,但小春却很亲近。   而大洪隐瞒康尧,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猜到康尧不赞同,或许是那些生意往来不干净,而对方也不希望他告诉第三人;第二,这个人和康尧有过节。   刚才在大宅,她问康尧是否得罪过人,他明显神色有异——这两件事是否有关?   徐海清正想到这,康尧打破沉默:“小清。待会儿不管有没有事,你都要跟紧我和章赫,不要单独行动知道吗?”   在接完妻子的电话之后,康尧身上的焦虑已经褪去大半,这会儿已经有心情想到她的安危了。   徐海清:“我保证不会乱跑。”   康尧侧头看她:“虽然现在我们都是老老实实做生意,钱也比以前难赚了,但过去结过梁子的对头,并不会因此就不找麻烦。任何时候,你都要多加小心。”   徐海清:“我明白。”   康尧扯出一点微笑,很勉强:“刚才也赖我,不该让你上车。”   徐海清摇头:“因为‘失踪’的是小春,你心里也会乱。人一乱,就容易做错决定,会忽略一些细节。有我在,还能多帮你想想,你会需要我的。”   康尧又看了徐海清一眼。   一个眼神,足以说明很多。   他不再多言,只是坐直了,看向前方被路灯照亮的路。   ……   同一时间,贺铭远和罗珺也各自奔赴目的地。   罗珺负责媒体口,认识不少人,接到消息之后她就让助理去做事,很快让人在幼儿园附近打听。尤其是那些做生意的小贩,或是窗户对着那条街的居民楼,该给钱给钱,能花钱买到线索就不多逼逼。   这不,消息来了。   说来也巧,今天在街角停了一辆豪车,也是来接送孩子的。   车上不只有司机,还有孩子的爸爸,叫郑云。   这会儿,罗珺已经来到郑云的别墅。   他们见过几次,都是在商业酒会上,不过交集不多,只是互相知道一点底细。   就像郑云知道罗珺的出身背景以及是地头蛇一样,罗珺也知道郑云是“外来客”,生在北方,十几岁就去了深圳、香港一代,如今在历城定居不过两年,住着这里最贵的地段最贵的房子,来往都是社交圈有名的美人。   “罗总,请坐。”   郑云一身休闲装,颇有几分老港风,就连口音也是南北腔混合。   郑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呢?”   罗珺:“我想找个人——今天下午,三点来钟,你在成康街接女儿,有人看到你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说了几句话。请郑老板把他的消息给我,我必会重谢。”   郑云点头:“是有这么回事,但我不认识他。准确地说,是我们不熟,只是经人介绍见过一面,我只知道他姓袁。”   罗珺又问:“那介绍人呢,方便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么?”   郑云笑着摇头:“去年过世了,车祸。”   罗珺:“既然不算认识,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郑云仍是笑:“哦,只是基于礼貌互相问候。如果不是下午打了照面,我都不知道他也来了这里。”   罗珺:“他当时是不是还抱着一个小女孩,大概三四岁,也是那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郑云:“那倒没有,当时时间还早,他应该是正准备去那边。”   提供消息的是街边一个小卖部的老板,他看到郑云的豪车,一时忍不住就抓拍了一张,刚好将他也收入镜头。   当时郑云就站在车边抽烟,抽完烟还在小卖部买了瓶水。   姓袁的男人是之后经过,和正穿过马路回来的郑云撞见,可他似乎并不着急,竟然还有心情与郑云闲聊。   也就是说,这个人是步行穿过半条街,又步行离开。   如果有代步工具的话,应该会停靠在街口。   幼儿园所在的成康街,不仅道路狭窄,而且位置也有点偏,还没有装监控。   幼儿园也有些历史,原本是打算明年搬走的,新院区已经落成,姜林升还叫人投过点钱。   很快,郑云开始反问:“罗小姐,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的?”   罗珺:“哦,你的车很显眼,尤其是在老城区。街边有很多小商贩,听他们形容了你的车和你的口音,基本上我就能猜到你的身份了。你也知道,历城的港商并不多。”   “原来如此。”郑云又问:“那么我能不能知道发生什么事?”   罗珺:“那位袁先生从幼儿园接走了一个小女孩,但不是他的孩子。孩子的父亲在姜家做事,现在我们正在帮他找人。”   这件事真是怎么听怎么诡异。   即便是郑云也有丝意外,但他到底见惯了风浪:“我只能说,如果是拐卖小孩,他没必要自己动手,还穿得那样讲究。”   罗珺也不认为这是一次拐卖,这一点在姜家大宅就已经否定了。   罗珺:“郑先生,你是唯一一个在事发前跟他接触过的人,就算那位介绍人已经过世,我还是希望你能有其他途径联系到他。”   郑云却在打太极:“可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罗珺:“条件你来开,只要你愿意帮这个忙。”   郑云笑了:“可我没有什么需要罗小姐帮助的,这笔买卖是谈不成喽。”   罗珺这才逐渐品出一点意思。   郑云是生意人,衡量利弊得失是本能,或许他知道袁先生的身份,但碍于某些原因,不想掺和这件事,或者说他觉得没必要因为这件事得罪对方,而她的“重谢”也不值得他做此牺牲。   罗珺正想到这,郑云话锋一转:“罗小姐这么着急找那个小女孩,应该不是出于同情或怜悯吧。依我看,你还有其他目的。”   罗珺当然有。   而且不止她有,贺铭远也一样有。   这是一次露脸的机会,不只是做给姜林升看,也是做给所有手下看。   小春失踪是意外,却也是引子,他们每个人都要各显神通,看谁有本事先将人找出来。   还有,现在基本已经肯定对方不可能是人贩,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目标是谁,大洪?还是康尧?   不只是徐海清,罗珺也认为康尧的可能性更大。   但是为什么呢?   只要找到那个原因,踩住康尧,博得表现,借此上位。   无论是哪一条,都值得她奔波。   当然这些猫腻大家心照不宣,底下人看到的是他们为了背黑锅的大洪而四处奔波,重情重义,只有像是郑云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才会一眼看到“有利可图”的真实动机。   所以罗珺也不打算遮掩。   而且她现在最大的情绪就是后悔。   上次贺铭远自掏腰包安抚大洪的妻子,收买了一大波人心,而她却错失良机。   这次她一定要抓住。   罗珺起身微笑:“不管怎么说,郑先生已经帮了我大忙。将来有什么事需要小妹效劳,只管开口。”   既然撬不开郑云的嘴,就没必要死磕,再说以后免不了还要打交道,借此拉进距离,也不算白来一趟。   郑云一路将罗珺送到门口,最后说了句:“三四岁的小女孩能跟谁结仇呢,为什么不去问孩子父母——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罗珺转身,再次笑道:“谢谢提醒。” 第13章   贺铭远在途中接到罗珺的电话,这直接令他改变原本要去的目的地。   罗珺的用意,贺铭远心领神会,她这是发出合作信号,有什么消息互通一声,有功劳也别独占。   罗珺说,带走小春的男人姓袁,曾在港深一代经商,和郑云这个级别的商人有过交集。   但郑云没有过多透露袁姓男人的身份,可能是因为不想沾麻烦,也可能是出于忌惮。   巧的是,之前贺铭远找人查过姚写意,发现她每次去深圳,都是由一位叫袁峰的男人负责接待。   袁峰也是商人,前几年在港深一带有点名气。   其实那边姓袁的商人并不少,但年前因出了点事而离开深圳,据说已经来到北方的袁姓商人就他一个。   而且受外来文化影响,港深商人一直有穿西装的习惯,这点也和徐海清的描述吻合。   还有一点,虽然郑云只说是经人介绍认识袁峰,没有透露介绍人是谁,可贺铭远却在资料里翻到一张深圳某商业酒会的宾客名单。   姚写意、郑云、袁峰刚好都在。   会是巧合么?可能。   但万一不是呢?   阴谋的味道越来越重,事情的性质也在发生改变。   再说姚写意。   姚家的女人这五六年名气颇大。   姚家的大家长是男人,但到了第二代却是阴盛阳衰,几房生的孩子都算上,最先崭露头角却都是女儿。   据说姚写意的妹妹如今就在泰国,和当地的华商以及马来西亚的拿督关系不错,什么度假村赌场项目都投了一些。   姚写意常年在国内,也是到处飞,年前听说姚写意看中江城一块地皮,还和当地的地产商顾承文周旋过一阵。   然而这才几个月,她就跑来历城说要投钱做项目,显然和那边并未谈拢。   可她来历城为的又是什么项目了?   贺铭远曾经试探过,却被姚写意一番“东拉西扯”搪塞过去,好像做什么项目并不重要,那就像是一个掩人耳目的由头。   ……   此时的姚写意,正在公寓里招待客人。   这位客人三十岁上下,生着风流相,眼神和言辞也有些暧昧,此时他正试图说服姚写意和他一起参加某个私人酒会。   姚写意的笑容十分温柔,态度却是拒绝的:“你们这里啊气候干,我才来了多久就感冒了,嗓子疼得很,喝不了酒。”   男人坐到她旁边,想要摸她的手:“我可以替你喝啊,你只管照个面,怎么样?酒会上的可都是历城名人……”   只是话还没说完,姚写意的助手就过来了,说是有客人。   男人顿觉不悦:“还有别人?”   姚写意扫了他一眼,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起身说:“我去看看。”   贺铭远已经被请进门,就站在玄关处。   姚写意在跟前站定,笑了:“哪阵风把贺老板吹来了。”   这个时间,这么突然,贺铭远亲自来,显然不是小事。   但即便行色匆忙,贺铭远笑起来时,那对桃花眼仍是迷人多情:“方便么?”   姚写意眯了眯眼,她很喜欢这个男人的皮相,但不只是五官轮廓,还有这身贴合得恰到好处的气质。   姚写意:“找我什么事,公事?”   贺铭远摇头:“咱们好像还没有建立公事。”   姚写意:“可你我之间也没有私事啊。”   说话间,屋里的男人出来了。   “贺铭远,你小子来干嘛?”   男人语气很冲,还带着一点自己的领地被其他雄性动物入侵的敌意。   贺铭远一眼扫过去,扬了下眉。   “呦,小王总。”   这平淡却又阴阳怪气的腔调,令姚写意多瞧了他一眼。   这位小王总,正是王世川的大儿子,和因为嫖|娼被拘留的那个是同父异母。   因姜林升和王世川生过不少龃龉、过节,第二代也互相瞧不顺眼,更何况这会儿是贺铭远故意破坏他的好事,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还不等小王总发难,贺铭远便来了句:“麻烦小王总腾个地儿。”   语气非常不客气。   “操!”小王总上前一步,“该滚的是你。”   贺铭远轻笑,也往前走了一步,凑近才问:“如果让你老子知道,你给你弟弟送女人送毒品,他会怎么想?”   小王总立刻不说话了,方才的嚣张也变成了警惕。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敌意”很快变成“交易”。   小王总又回头看向姚写意。   姚写意依然保持微笑,仿佛并没有听见他们“咬耳朵”。   不到十秒钟,小王总一句废话都没有,抬脚离开。   门板合上。   姚写意扫过贺铭远,转身进屋。   贺铭远跟上。   客厅的桌上摆着一瓶红酒,一支酒杯,是小王总喝过的。   姚写意又拿出一个杯子递给贺铭远,贺铭远给自己倒上酒,喝了口就放下。   他看上去比刚才更为从容,完全没有因为来到陌生地方而生出拘谨。   姚写意观察着这个男人的“品相”,就像是在看待一件艺术品。   贺铭远也在审视她——姚家的女人。   片刻沉默,贺铭远开门见山道:“你每次去深圳,都由一个叫袁峰的负责招待。我想知道他是否也来了历城?”   姚写意“哦”了声:“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和他已经没有联系了。你找他有事?”   贺铭远品着她的话茬儿,说:“听说他年前在那边出了点事,已经离开深圳,他的工作电话也注销了。我想要他的私人联系方式。”   姚写意轻笑,拿起手机翻了翻,遂将一串数字发给他:“这是他的号码,但我猜已经不用了。”   贺铭远只说:“谢谢。”   姚写意又话锋一转:“现在,该你满足我的好奇心了。”   如果只是为了要一个号码,打个电话就是了,何必专程跑来,还赶走王世川的儿子?   直到贺铭远收好便条,描述一遍来龙去脉。   姚写意听后,表情尤其丰富,她不仅觉得可笑,而且有些情绪:“你怎么能肯定那个男人就是他?”   “是不是他,我查了就会知道。”贺铭远说。   姚写意连笑容都消失了,直接点出贺铭远的另一层来意:“你找到我,说明你怀疑这件事可能跟我有关。虽然你也觉得我没理由这么做,但还是需要当面试探我的反应,排除可能——你不觉得这很荒唐么?”   是很荒唐。   但直觉告诉贺铭远,就像姚写意来历城绝不是为了做生意那么简单,小春被人带走也绝不只是冲着大洪去的。   或许是针对康尧,又或许是康尧背后一些人一些事。   比如说,小春“失踪”会直接伤害到谁?   大洪夫妇固然会担心,但康尧才是利益受损最严重的。   大洪自首之后,私底下已有流言传出,说大洪是康尧的亲信,康尧要护住他并不难,只是要做些牺牲,可大洪还是被送去警局,说明和大洪比起来,康尧更在意自己的利益。   就在这时,大洪的女儿小春又在康尧眼皮子底下“走失”。   虽然是小春自己乱跑,而后被人带走,可在他人眼中,事实就是康尧只接到自己的女儿,却弄丢了大洪的——这件事任凭他全身长满嘴都解释不过去。   要摧毁一个人多年辛苦建立的形象,其实很简单。   一旦形象破裂,根基也会动摇。   如果小春真出了什么事,以后谁还敢将信任交给康尧?   看,这就是亲信的下场,不但自己被推出去,还祸及家人。   当然,那个人的动机一定不只是为了摧毁康尧的形象,一定还有别的更为重要的东西。   至于姚写意,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应该和她无关,她和康尧没有交集,也没有理由针对他。   贺铭远解释道:“是有点荒唐,但几件事刚好撞到一起,实在太过巧合。我也不希望你被卷进来。如果冒犯到你,我愿意道歉。”   姚写意冷哼一声,却没有动气,反而还问:“既然你查过我,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姓袁的不再联系?”   贺铭远接道:“听说他不做实业,这些年帮大陆商人和港商搭建桥梁,介绍资源,利用信息差捞钱。按理说,他这样的人应该很吃得开,突然出事,多半是得罪人了。”   贺铭远很聪明,很快就将袁峰离开深圳联想到她身上。   但姚写意只是微笑,并不接招儿。   贺铭远:“那个小女孩的父亲叫大洪,他是康尧的人。但袁峰为什么要针对康尧?”   “我怎么会知道?”姚写意说:“他可真是会惹麻烦,如果不是他,我也不用接受你的‘盘问’。”   “只是随便聊聊。”贺铭远笑问:“他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你?”   哦,多半是一些为了捞钱而不慎触及姚写意底线的事。   姚写意十分坦白:“试图利用我的名义走私、贩毒,被我发现了。”   贺铭远:“谁给他的胆子。”   姚写意:“狗改不了吃屎,他来这里,应该还会用过去那套。”   贺铭远:“我会去查。”   姚写意:“竟然牵扯那么小的孩子,等找到人,要好好教训一顿。”   贺铭远:“大陆和香港不一样,如果贩毒证据确凿,等待他的将是死刑。”   姚写意:“可你们还没有报警。”   贺铭远先是摇头,随即说:“是应该报,这件事早晚要习惯。”   姚写意话锋一转:“听说前段时间因为和王家的冲突,你才送了一个人去自首,就是那个叫大洪的?”   贺铭远:“你的消息也很灵通。”   姚写意:“有没有查过大洪之前都跟什么人来往,包括袁峰么?”   贺铭远:“已经在查了。”   姚写意:“那王家呢?”   贺铭远:“你认为和王世川有关?”   这层怀疑也是合理的,大洪前脚打人,后脚小春就被人带走。而王世川又和人口贩卖这条线有点关系。   如果是王家借机给大洪教训,警告康尧和其他姜家人,也能成立。   贺铭远的眼神里浮现出一点戾色,但很快消失:“如果是,我们不会放过那群王八蛋。”   话落,贺铭远起身往门口走:“谢谢你的帮忙。”   姚写意不紧不慢地跟上:“只是口头表达?”   两人已经来到门前,贺铭远走下台阶,闻言站定,又侧身看她。   姚写意笑容虽淡,但眼神很直接。   一阵沉默。   眼神交流足以传达一切。   贺铭远再开口时,眼里终于多了点温度:“等事情解决了,我会再登门——当面致谢。”   姚写意:“我等你。”   ……   贺铭远回到自己车里,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先拿出手机,拨了姚写意给的号码。   果然,号码已经作废。   随即他又看到徐海清发来的短信。   徐海清:“我在尧哥车上。大洪的妻子说,大洪之前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来往密切,但这件事尧哥不知道。远哥,你有什么消息?”   贺铭远沉默了半分钟。   这条短信他相信徐海清不止发给他,也给了罗珺。   他们三人会斗心眼,但不会对徐海清隐瞒,反而还得拉拢她的信任,抬高印象分,毕竟她受到姜林升重视。   而且要将三人的消息汇总,只能靠她。   至于徐海清说,大洪和那个男人早有来往,贺铭远也不感到意外。   只不过……   走私、贩毒。   大洪、袁峰。   还有康尧、王家。   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将所有东西串联起来了。   贺铭远回道:“我这里查到那个人的身份,但还不能完全肯定。他叫袁峰,在深港一带做掮客,年前离开到北方发展,涉及走私、贩毒。”   短信很快传到徐海清的手机上。   她仔细读了两遍,陷入沉思。   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大洪不告诉妻子那个西装男人的身份?   大洪妻子又为什么要规劝大洪不要和那人来往?她或许不知道详情,但她应该抓到过蛛丝马迹。   还有一点,她身为母亲,在得知女儿被人带走之后却不急着报警。   “他们怎么说?”   这时,康尧开口了。   徐海清醒过神:“哦,已经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了。”   康尧声音一紧:“谁?”   就连负责开车的章赫,也透过后照镜扫来一眼。   徐海清却没立刻转述,思路拐了个弯儿,这样问:“尧哥,大洪和毒贩来往,你真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9-28 20:00:00~2022-10-03 16: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hh 30瓶;隔壁老王家的玉 20瓶;琬懿(滴!大佬催更卡 15瓶;everlasting 10瓶;无事小神仙、艾奴儿、今天你更新了吗 5瓶;JE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康尧:“什么毒贩?”   他的声腔尾音上扬,略带不稳。   徐海清一瞬间生出疑惑,不知道他的紧张是因为意外大洪和毒贩勾结,还是因为怕这件事连累自己,毕竟大洪是他的人。   徐海清:“那个带走小春的男人叫袁峰,他有涉毒嫌疑。大洪的妻子应该猜到一点,所以才会劝大洪不要和他来往。”   说到这,徐海清话锋一转,又提到一件事:“那天在药厂仓库,大洪的穿着是除了你们三个之外最好的。他家里经济状况一直这么好么,还是最近才找到‘财路’?”   隔了几秒,康尧才说:“我前段时间问过他,他说是老家一位长辈去世,他跟着也分到一点财产。”   一位长辈,跟着分到一点?   徐海清:“听你的意思,他应该属于第二顺位继承人,而且他只是其中一个。如果这事是真的,在不打官司的情况下,通常会按照家里商量的分法或是当地的土办法。但这种事是需要本人在场的,大洪这段时间一直在历城吧?”   显然,大洪是在说谎,根本没有什么老家的长辈,就算有,也和他的“暴富”无关。   徐海清想起前几天翻看《刑法》之余,还因为好奇看了几部关于抓捕毒贩的纪录片,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些亡命之徒六亲不认,谎话连篇,亲人朋友都可以出卖,甚至敢杀警察,就只是为了自己能活。   其实他们都知道贩毒被抓,大概率是死刑或者无期,可为什么还要走这条道呢?   是庞大的利益和人性的贪婪在趋势。   一直到目的地,车里都没有人再说话。   气氛不仅诡异,而且紧绷。   徐海清再次感受到康尧的焦虑,她想康尧也一定想到了同一件事。   她虽然还没有出社会,但看过不少工具书和法制类片目,不管是讲究娱乐效果和剧情冲突的电影,还是纯科普的纪录片,都离不开两件重要的犯罪工具——毒品、枪支。   大陆一向是禁枪的,自从九十年代发生过两村群体械斗事件,死伤惨重,枪支管控就越发严格。   但说到底,武器是暴力的延伸,除非是军火贩子,一般的不法之徒不会认为靠它能“发家”,毒品才是用来牟利的主要途径。   生产毒品就需要原材料,这些东西也都在管控名单之列。   不过这几年,从植物中提炼出的一代毒品已经逐渐淡出犯罪舞台,她最近看的片子,几乎都以二代毒品为主。   二代毒品是实验室的产物,比如人们熟知的甲|基|苯|丙|胺,也就是冰|毒,主要原材料就包括麻|黄|碱,而它是药厂所需的原材料之一。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康尧负责的药厂,其中就有生产感冒药和治疗支气管哮喘一类的药物。   也就是说,大洪作为康尧的亲信,且负责一部分原材料进货和生产工作,他要拿到麻|黄|碱非常容易。   徐海清又朝康尧的方向瞥了一眼。   她相信,这里面具体怎么操作,康尧一定比她更清楚,指不定这会儿正在回溯来龙去脉,心里已经开始问候大洪了。   一旦这件事得到证实,康尧也会受牵累,比较好的结果是姜林升将事情按下,但药厂业务一定会收回。   但即便如此,康尧有失察之责,他是别想坐那个位子了。   康尧会甘心么?   不会。   那么他会怎么摆平这件事,只能尽量弥补,将对自己的伤害降到最低——这才是关键。   只不过徐海清的思路刚走到这里,康尧便提示章赫靠边停车。   车子停稳了,徐海清若无其事的下车,在两人前面站定。   康尧又嘱咐徐海清两句,语气很平静。   徐海清并不接话,只是点头。   随即她朝四周看去,这里地处偏僻,脚下还是土路,前面有几个屋子亮着灯,道路两旁都是果树,就着朦胧月色黑压压的簇拥成一片。   康尧没有解释为什么要来这里,很快就从其中一间屋子走出来一人。   等那人快走近了,康尧迎上几步。   对方举着手电筒,照了一下章赫和徐海清,转头问康尧:“他们是谁?”   徐海清听到康尧这样回答:“老大的家人。”   圈内人都知道,姜林升无儿无女,但几年前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不怎么说话的小姑娘,后来才知道是他外甥女,听说很会念书,人也聪明,姜林升就一直带在身边。   对方闻言,又拿手电朝这边照了一下,却没在对着人,而是打在地面上。   徐海清也因此注意到他的眼神,比刚才多了几分谨慎。   徐海清却是面无表情,只觉得对方有点眼熟。   这时,就听章赫附耳低语:“老王八的人。”   老王八是王世川的“外号”,起码姜家这边都这么叫,他们还说王世川的几个儿子都应该叫王八蛋。   徐海清她想起来了,这个人在王世川身边待过,想不到他会住在这种地方,还和康尧有联系。   但问题是,康尧为什么要来跟王世川的人打听消息?   难道袁峰会和王世川有关么?   徐海清靠近两人几步,想听得仔细些。   接着就听到康尧叫那人“晨子”。   章赫只是跟着,却不阻止。   康尧也注意到徐海清靠近,也没有表示,还顺着她的身份告诉晨子:“老大很重视这件事。”   ——你看,姜林升都让外甥女跟过来了。   晨子又看了眼徐海清,对康尧说:“我告诉你的是我听来的消息,要是有什么错漏,可别算我头上。”   康尧:“明白。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里面的兄弟多关照你家人。”   “好,我信你。”晨子吸了口气,仿佛只是为了等这句话,“今天下午三点多不到四点,一男一女两个牙子出现在成康街,车就停在街口,黑色桑塔纳,上车的时候,他们多带了一个小女孩。”   牙子就是联系买卖的中间人,人牙子指的就是人贩子。   有车等在街口,有个男人,带走女孩,还有时间地点,这几处都算吻合,但街上的小贩却没提到什么女人。   不过这也好理解,小朋友面对陌生女人,通常会比陌生男人戒心更低,女人也更知道怎么哄孩子。   徐海清问:“男的穿什么?”   晨子:“这我不知道。我该说的都说了。”   接着晨子又报上一个地址。   直到三人回到车上,章赫又沿着原路将车开上大路。   康尧也就势拨了通电话,简单几句话,叫上人,到晨子提到的地址附近碰面。   徐海清看着外面的乌漆嘛黑,问:“他的消息从哪里来的,可靠吗?”   康尧:“干这行的会出卖消息,但不会出卖消息来源,他们还得靠这个吃饭。”   徐海清:“可是远哥和珺姐都没有提到还有一个女人。”   康尧:“也许两人是分开行动,在旁边照应,人牙子通常不会聚集在一起,还会装成陌生人。”   徐海清:“袁峰穿了西装,晨子的消息却没有提到。”   康尧:“那里虽然是老街区,但小学校和幼儿园都是区重点,家长有的是开好车穿名牌的。穿西装应该是个人习惯,也可能是为了方便混在其中——穿得那么好,有谁会相信他拐带小孩?”   是,穿名牌的人是不少。   徐海清下午经过时也看到一些像是白领或管理阶层的学生家长,也有一些名牌车停靠在路边,但袁峰出现时,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   说他是港深商人,感觉上倒是很符合。   至于电视新闻里那些被曝光出来的人贩子,大多不起眼,不只是着装还是相貌,放在人群里很容易被忽略,他们也绝不会刻意吸引他人注意。   要说和普通有什么不同,应该就是眼神,空洞、麻木、冷漠,像是肉食动物。   徐海清还是觉得有点怪,信息还无法完全对应。   徐海清又问:“尧哥,你是不是怀疑此事和王家有关?”   康尧这么快就找王家的人打听消息,说明他一早就联想到王家的人口贩卖线。   康尧一怔,没想到徐海清会直接提到王家,但很快明白过来,还看了章赫一眼:“那些人牙子只是产业链最底下一环,不会知道大头在王家。”   人口贩卖这条产业牵扯上上下下不少环节,但每个环节都需要做到保密,以免出事挖出萝卜带出泥,这也就是为什么虽然人贩子一直在抓,但全是小虾小鱼。   徐海清:“如果那个男的真是袁峰,那他不仅贩毒,还做贩卖人口的勾当。可我觉得他的带走小春的用意不在此,肯定跟大洪有关。而且如果消息属实,就说明袁峰来历城之后投靠了王世川。”   康尧颇有耐心地解答:“树大好乘凉,投靠王世川也不稀奇。但你要换个思路想,也许袁峰没打算掺和人口贩卖,他是要用小春威胁大洪,王家安排下线只是帮他打掩护,否则他一个人很难成事。”   这样分析也有道理。   徐海清:“但这件事可以直接让人贩子去做,袁峰为什么要亲自出面?”   康尧:“时间来不及。大洪被刑拘虽然是因为打人,但保不齐会因此套出其他东西。袁峰不可能等人贩子踩点行动,再说小春认识他,由他出面是最快的。”   也对,人贩子踩点需要几天,不只是人,附近街道也要观察。   如果在这期间,大洪被盘问出和袁峰以及贩毒相关的信息,袁峰就彻底凉了。   徐海清:“不管怎么说,现在只是传消息,还没有实据,也不能完全肯定大洪涉毒。反正明天你要和律师过去……哦,他的第一反应很重要。”   康尧:“嗯,我明白。”   隔了两秒,又补充:“谢谢你,小清。”   说话间,车子已经来到晨子给的地址,但并没有逼近,只停在不远处的角落。   附近还有几辆车,很快下来十几个人,每个人脚步都很轻,而且动作利落,一起来到车前竟然没多大动静。   康尧下车,和他们小声交代几句。   徐海清也要跟下去,却被章赫制止:“咱们就等在这里,你不能出事。”   徐海清没有坚持,只是默默坐好。   她想了想,又拿出手机按了三个按键。   车里十分安静,章赫不仅听到了按键音,还透过后照镜瞄到了——是110。   紧接着,就见康尧一行人分成三拨,有的从后面绕,有的则从侧面,三拨人同时朝前面不远处的农家院包抄。   农家院亮着微弱的光,徐海清坐在车内,直勾勾地盯住光源。   几分钟后,她看到有人影进去了。   但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预期中本该有的声响,看来这只是临时中转站,连看门狗都没有养。   又过了几分钟,有人出来了。   但这次没有分成三拨,中间还多了两女一男,全都被五花大绑,眼睛蒙着,连嘴里也塞了东西。   待他们走到跟前,徐海清看出去。   等康尧盯着三人上车,被手下看管好,这才回到车里。   徐海清问:“小春和袁峰呢?”   康尧:“有一个同伙半小时前刚走,连孩子也带走了。”   …… 第15章   康尧先一步找到人,还将人带回姜家大宅,贺铭远和罗珺也立刻赶回来,并当着姜林升的面将各自的消息碰头,几乎和他们与徐海清所述一致。   康尧身上沾了点血,半夜才痛揍三人一顿。   如今天色已经亮了,那三人一直绑在椅子上,不让喝水吃饭,不让上厕所,其中那个男的半小时前说自己闹肚子,到现在还在憋着,脸色煞白,一阵阵冒汗。   姜家几人却在用早餐,还在商量怎么盘问出小春的下落。   康尧坚信他们就是拐带小春的下线,急于问出线索,否则小春很可能会被卖去东南亚,那找人就无望了。   如果是卖去无法生育的家庭,那还是比较好的结果,其他的有的会被打成残疾,去街边乞讨,有的是卖到偏远山区老头当童养媳,有的则卖到国内或者国外“妓|院”,被囚禁、强|奸、虐打,甚至逼迫吸毒,直到熬光所有盼头。甚至有些变态,就好雏|妓那口。   在这种情况下,能逃出来的都是奇迹,而小春还太小,她根本没有能力逃跑,她连话都还说不利索,更不知道如何跟人求救。   这些事情禁不起想,这会儿康尧心里正在承受煎熬,尤其是他自己也有个女儿。   相比之下,贺铭远就淡定得多,他擦了嘴,就开始翻看报纸杂志。   姜林升在喝热茶,贺铭远时不时与他聊上几句。   徐海清去了一趟洗手间,洗手时还在想那三个人贩子。   但她并没有康尧这般笃定,她担心的是现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抓回来的三人身上,可万一他们不是拐带小春的经手人呢,那岂不是错过寻找小春的时机?   自从昨晚三人被带回姜家,徐海清就观察了许久,她怎么看都觉得这三人和袁峰不像是一路人。   当然康尧分析说这是王家安排照应袁峰的说法也是有可能,只是在操作上,徐海清始终想像不能。   就好比说,如果当时袁峰出了什么岔子,没有成功带走小春,那这三人如何照应他?跳出来接手?   一个穿西装的,三个穿的就像是普通农民农妇,站在一起不扎眼么?   直到徐海清走出洗手间,遇见在走廊里等候多时的罗珺。   罗珺直截了当地问:“你好像有疑问?”   徐海清抿着嘴唇,不知怎么说。   罗珺又道:“其实我也有。”   她们想到一起去了。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说服康尧相信这里面还有其他可能,康尧已经认定了就是他们三人,要耗到底。   徐海清:“我只是在想,万一不是他们三个呢,或者他们只是烟雾弹,咱们岂不是在浪费时间?”   整件事进行得实在太顺利。   罗珺:“我的人还有一部分在外面打听消息,但这件事我不能明着做,毕竟我的立场摆在这里。而且我相信老二跟我一样。”   这倒是,就算罗珺觉出不对也不能明说,她和康尧有利益、地位之争,难免会被人以为是别有用心。   徐海清点了下头,随即想到,罗珺背着其他人特意告诉她这些,目的又是什么?   哦,她知道了。   徐海清说:“如果舅舅问我的意思,我会照实说的。”   万一这三人真和小春的事无关,姜林升问起来,起码可以证明罗珺有过疑虑,且一直在找人。   至于小春,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可以落一个印象——罗珺是有脑子的。   罗珺多看了徐海清一眼:“聪明。”   她本想再进一步点透,没想到徐海清这么快就猜到。   不会儿,两人一起回到饭厅。   待入座,姜林升问起几人下一步。   康尧率先表态:“我会继续盘问,看是他们嘴硬还是我拳头硬。”   贺铭远接道:“这样也不是办法,昨晚已经打了一顿,结果还是咬死不说。他们心里很清楚,在这里只是挨打,透露上线却是要命。”   罗珺帮腔:“是应该软硬兼施,或者以利诱之。”   康尧反驳道:“熬了这么久,心理防线已经差不多垮了,不让他们吃饭睡觉上厕所,再打一顿,我就不信不招。这就跟熬鹰是一个道理。”   三人意见相左,无法达成共识,这里面既有思路较量,也有地位之争,就算说好软硬兼施,合作起来却互为障碍。   吵了两轮仍是不分高低,姜林升适时敲了敲桌子,三人才消停。   只听姜林升说:“一盘散沙,连三个小虾米都对付不了。”   三人都不说话了。   姜林升扫了半圈,目光最终落在徐海清身上:“不是要当顾问么,你也说说。”   徐海清这才抬眼:“三个人单独关,我来问。”   罗珺:“你?”   贺铭远和康尧也投来一眼。   但康尧是最无异议的,要说合作,他愿意和徐海清一起。   徐海清:“人不能打太狠了,现在的伤就已经很难解释,将来警方问起来,难道要说是我们动用私刑么?人贩子是该死,但要依法办理。”   康尧又皱了皱眉:“你要报警。”   徐海清:“只是尽市民的责任,检举不法行为。就算他们供出小春的下落,也不能放了,否则以后还会有其他小朋友受害。这些人就应该去坐牢,里面的人自会教他们做人。”   这次康尧没吭声。   姜林升问:“你有把握么?”   徐海清点头:“他们不会对我有防范,我还需要章赫帮我。”   姜林升:“他是你的人,你随便用。”   此言一出,三人又不约而同转向姜林升。   章家父子一向是姜林升的左右手,竟这么轻易就将章赫给了徐海清?   这不仅是撑腰,也是一种认可。   看来不管以后谁坐上姜林升的位子,徐海清都会占据重要席位。   然而就在几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康尧的人回来了,是他昨晚留在农家院里的。   他们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带回来一箱子东西,不仅有男孩女孩的玩具、衣服,还有婴儿用品以及十几岁女孩的作业本等,甚至连时尚品牌的内衣裤都有,显然从那个院子里被转手出去的起码有十几个人。   康尧立刻上前查看箱子里的物品,翻了几下,他一眼就看到一枚卡子彩色几何图案的发卡。   他神色一紧,将它拿出来放在桌上。   徐海清捡起来仔细观察,的确和小雨馨头上的一模一样,中间还有一行烫金Logo。   康尧说:“这下可以肯定了,就是他们。”   徐海清虽有迟疑,却缓慢点头。   或许真是她想多了。   昨晚回来以后,她就上网查过,这枚卡子不是普通地摊货,虽然只是亚克力材质,却是某国际品牌发售的春夏新品,单独一个就要八百块。   徐海清只说:“我可以开始了。”   ……   很快,三个人贩子被换去其他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就是别墅的地下室,下面阴冷,只有简单的摆设,除了姜林升在二楼的书房外,这里也设置了一个监控室,但姜林升极少用。   如今姜林升和康尧三人就待在监控室,徐海清独自走进其中一间屋,章赫则等在门外。   这间屋关的是年纪较大的女人,人称张姨,四十来岁,脸已经被扇肿,身材微胖,是很实心的那种,显得很粗壮,皮肤也有些粗糙。   见到进来的是个小姑娘,张姨明显放松不少,还跟她求饶:“求求你行行好,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然而说是求,脸上却半点眼泪都没有,表情也很麻木。   徐海清将插着吸管的一次性纸杯放在她面前,里面是装了半杯水:“伤口疼么?”   张姨没说话。   徐海清坐下,开门见山:“拐卖儿童妇女,就算不是首要分子,情节特别严重的也会处以死刑——以你们的程度应该够了。就算你运气好判了无期,后半辈子也会在牢里度过,你知道等待你的是什么吗?”   张姨依旧不说话,但看表情是有点数的。   徐海清进一步描述,语气比刚才轻些:“囚犯也讲三六九等,无论男女,人贩子都是食物链最底层。其他犯人或有妻子或有子女,他们对于人贩子绝不会手软。你们做过的事,会用另外一种方式回报到自己身上……哦,我听说有人直接被打成神经病。”   张姨瞪了过来,她显然是不怕徐海清的,这个年纪的女孩她拐卖过好几个。   徐海清在张姨眼里看到了轻蔑,又听她说:“你们要是报警早就报了,少吓唬我。”   “报警之前我们总要问清楚啊。”徐海清笑了下,“那个男的说,你是这里的老大,他们都听你的。其实他们已经不想干了,怕遭报应,可你威胁他们说谁也跑不掉,要么继续干,要么下一个就轮到他们。如果是真的,将来你会死得最惨。”   张姨想不到同伙这么快就开始反咬,先是骂了两句土话,跟着叫道:“他才是下手最狠的!遇到不听话又长的水灵的小姑娘,他都是自己先搞!”   那个男人姓房,张姨叫他老房。   张姨还说,就因为老房的臭毛病,还引起过买家的不满,而张姨就是负责接单以及联系买家。   就为了给老房擦屁股,她受了不少气,有一次生意人刚卖到地方,不到半个月就有了,买卖直接搅黄。   说到这,张姨又骂骂咧咧几句。   徐海清扬了扬下巴,表情比刚才淡些:“你对他挺有意见啊,那怎么还一起干呢,是不是因为他愿意听你的话?”   张姨:“他连我们都打,咋会听我的!”   徐海清不禁冷笑,从兜里拿出那枚发卡放在桌上:“这是昨天被你们拐带小女孩的东西。”   张姨看了眼发卡:“我不记得了。”   徐海清:“是从你们的屋里搜出来的,我相信里面还有很多女人和小孩留下的痕迹,警方会证实的。对了,除此之外,我们还找到一些麻|黄。”   张姨愣了:“啥麻|黄?”   徐海清:“一种植物,也是制作毒品的原材料,可以提取出麻|黄|碱,服用之后会使人兴奋,而且作用持久。你们是自己用还是倒卖?”   张姨不是法盲,也有点知识基础,尤其听到毒品,脸上已逐渐浮现恐惧:“我不知道那东西,我没碰过!”   徐海清:“出现在你们的屋子里,你说不知道?你觉得警方会相信吗?你需不需要找律师,我倒可以安排,不过要在报警之后。”   张姨激动地叫起来,这次不是演的。   徐海清却越发轻松:“就算我相信你,律师相信你,那东西又是谁的呢?其实我也觉得那东西不像是你用的。听说吸食过后不仅精神亢奋,还会提升□□,不思饮食,甚至会一些暴力行为,而且身上会有一种很恶心的气味儿。”   事实上,搜出麻|黄一事是徐海清瞎编的,她之所以提到,正是因为这几条症状和张姨对老房的描述吻合。   人带回来之后,徐海清也从老房身上闻到一股味儿,却和吸毒无关,是那种不经常清洁所产生的油垢味,加上土烟、煤油所产生的混合气味,而且味道极重。   张姨恍然片刻,喃喃道:“肯定是老房的,我就知道他有鬼……”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那篇完结了,准备番外,容我休整几天,这边就可以日更了~ 第16章   徐海清心里很清楚,她编造麻|黄的事撑不了多久,待张姨冷静下来就会怀疑。   她便趁热打铁:“哦,原来是老房的。你确定和你无关?”   张姨再次否认,比刚才更激动。   徐海清抓准时机:“那老房的东西是哪里来的?”   张姨张了下嘴,险些脱口而出,但又及时刹住。   徐海清便给张姨找了个“台阶”下:“我愿意相信你说的,在人口拐卖这件事情上老房才是首要分子,你只是害怕被他打才帮忙的。但麻|黄的事你一定要解释清楚,否则将来上了法庭就是罪加一等。警察和法官也会怀疑,既然老房打你,还把责任推到你身上,你为什么还要帮他隐瞒,会不会那些东西跟你也有关系?你怎么都解释不清。”   说到这,徐海清起身开门,示意门外的章赫进来。   张姨正顺着徐海清的话茬儿想,此时已经有些慌乱,见到西装革履的章赫,顿时懵了。   只听徐海清说:“这位就是章律师,有什么法律意见待会儿你可以问他,但现在你要先说实话。”   章赫坐定,拿出一张名片放在张姨面前。   张姨盯着看了片刻,心里防线终于坍塌:“应该是上头的人给他的……他就是爱抽,烟都是他自个儿做,我也不知道他都往里面卷了嘛。”   徐海清:“上头的人,就是他昨晚把人带走的?”   张姨点头。   徐海清:“给我名字,地址。”   张姨:“我不知道他叫啥,我们都叫他奇哥,他就住在……”   章赫快速将张姨报的地址记录下来,也是个比较偏的地方。   跟着徐海清又追问了两个问题,张姨一一回答,称如果是第二次转移,应该就在今天。   直到徐海清说:“最后一个问题,袁峰在哪里?”   张姨愣住了:“谁是袁峰?”   徐海清:“跟你们一起行动,那个穿西装的男人。”   张姨:“那应该是奇哥,你们见到他了?”   奇哥就是袁峰?   是来历城以后换的名字吗?   徐海清立刻拿起地址往外走。   张姨连忙叫住她,说那个奇哥很凶,还问她“我会不会有事”。   徐海清只说:“再见面应该是在法庭上,你可以当庭指证,为自己争取印象分。”   事实上,即便张姨指证,以她的行为之恶劣也不可能获得轻判。   徐海清面无表情地关上门,康尧也从监控室里出来。   她将地址递给他。   康尧说了句“谢谢”,抬脚便走。   徐海清走进监控室,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坐在笔记本电脑面前,从兜里拿出录音笔,戴上耳麦开始操作。   贺铭远和罗珺看到这一幕,对视一眼,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信息。   几分钟后,徐海清摘掉耳麦,刚起身,就听坐在转椅上,老神在在的姜林升说:“你尧哥已经去救人了。”   言下之意,她的任务已经完成。   徐海清只说:“还不够。”   随即她又走向第二间屋子,那里面关着老房。   刚推开门,屋里就涌出一阵恶臭。   老房之前就说要拉肚子,如今全都拉在了裤|裆里。   徐海清坐下捏着鼻子,坐下说:“张姨已经把你出卖了。”   是人都要脸,就算是老房这么“不要脸”的畜生,也会羞于在一个小姑娘面前暴露自己大便失禁的事实。   可徐海清的话,却令他一时顾不得羞耻。   徐海清按了几下录音笔,放出刚才剪辑好的音频。   “你对他挺有意见啊,那怎么还一起干呢,是不是因为他愿意听你的话?”   “他连我们都打,咋会听我的!”   “对了,除此之外,我们还找到一些麻|黄。”   “啥麻|黄?”   “一种植物,也是制作毒品的原材料。”   “肯定是老房的,我就知道他有鬼……他就是爱抽,烟都是他自个儿做,我也不知道他都往里面卷了啥。”   徐海清按掉录音,说道:“现在张姨已经把所有事情都推在你身上,人口拐卖你是主犯,她是迫于你的暴力威胁才配合。至于你抽的那些烟,你都往里面卷了什么,稍后张姨也会跟警方交代,我手里的录音,包括你们屋子里搜到的麻|黄都可以作为证据。”   老房懵了,人口拐卖他是赖不掉,但其它的……   老房:“我从没打过她,她放屁,都是她负责联系买家,我们都听她的!我也从来不吸毒,什么麻|黄,根本没听说过!”   徐海清:“有没有打过,你们俩可以去警方面前分辨。但你说你没碰过麻|黄,这就奇怪了,那东西是谁放到你屋里的?你抽的那些烟,自己清楚成分吗,又是谁给你的,张姨,还是奇哥?”   老房又一愣了:“你们到底是谁?你们不是警察,凭什么抓我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知不知道我们上头是谁!”   徐海清靠着椅背,坐姿笔直,一手压住鼻翼:“呵,别说是那个奇哥,就是他的老大知道你们在这里,都不会保你们。我劝你老实配合,还能少受点罪。”   老房没接话,但脸色仍是发白。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点数了,昨晚一群人冲到他们屋里,将他们带到这栋房子里,又是打又是骂。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老房见到康尧就知道,对方比他狠,拳头比他硬,那眼神像是要活剥了他们,再看衣着打扮,就知道这些人有钱有势,他们惹不起。   如今又听到眼前这个小姑娘,轻描淡写地提到“奇哥”以及上面的老大,态度有恃无恐,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心里越发没底。   老房比张姨多一点文化,也听说过历城的几家地头蛇,很快就想到是不是不小心得罪了其中一家,会不会跟昨天拐带的小女孩有关。   就在老房七上八下的时候,徐海清又一次开口:“麻|黄的事你根本摘不请,那个屋里只有你抽烟。你脾气暴躁,性|欲旺盛,有暴力倾向,还容易大便失禁,这些都符合吸食毒品的反应。你是不是不抽那种烟就难受?别怪我没提醒你,可能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你的卷烟已经被人做了手脚,用来控制你也说不定。”   自制卷烟原来是穷人的玩法,但发展起来,有些不差钱的人,嫌买来的香烟不够冲,也会这么玩。   有些老烟枪会买已经配好的烟丝,自己再依据个人口感加上各种香料提香,还会加烈酒。   当然,也有一些吸毒分子会将毒品混入其中,自己high还不够,还会将这种烟递给他人,以贩养吸。   卷烟玩法多样,吸毒也是如此,挥霍得起的有钱人,甚至会专门找生物医药的“专家”来调配合成上瘾药物,既能满足瘾头,又没有传统毒品危害那么大。   可说穿了,本质上都“毒”,只不过是将慢性自杀的时间延长。   这部分卷烟冷知识是源自徐海清看过的一个贩毒案例分析,刚好现学现用。   至于吸毒、调毒方面,则来自章赫的科普。   他不止讲了那些东南亚贩卖人口集团如何用注射有毒物质来控制妇孺,也讲到一些所谓外国上流社会人士的“高级”玩法。   再说老房,此时的他心理防线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有些人明明没做过,但因为做贼心虚,加上他人的心理暗示,便开始自我怀疑,结果越招越多。   老房就中了这种心理圈套。   徐海清本打算安静地等老房反省。   对待他和对待张姨不同,时间越长他心里反而越不踏实,她正好可以整理思路。   但这屋子里的味道实在太重。   徐海清等了会儿便忍不了了,起身说:“瘾是不是要犯了,我会让人拿烟给你,不过没加料。至于那个奇哥,将来你该怎么指认,心里最好有个数,他不会承认给你下毒,还会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你身上。”   等走出屋子,徐海清长长地深吸一口气,等章赫出来,便叫他进去。   章赫面带嫌弃,但还是忍着恶心去了。   徐海清转过身,这才发现贺铭远就站在走廊另一端,正瞅着她笑。   贺铭远走近几步,说:“原来你是认真的。”   他指的是要将这三个人送交警方的事,不止要送,还非常配合,连前期审问都做了。   徐海清:“这种事我不会开玩笑。”   贺铭远:“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身上的伤要怎么交代?”   徐海清:“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我相信警方不会本末倒置,揪住这些事情不放。我知道我现在做的是有点画蛇添足,其实送到警局就可以了,但我还是想试试用自己的办法,多提供一点线索。”   或许她的做法欠妥当,在处世为人上也有些天真、幼稚,但这又如何呢?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被卷了进来,不想袖手旁观。   说到这,徐海清倏地笑了下,转身时又道:“远哥,你不如想想以后,不管将来是谁接替我舅舅的位子,王家这个泥潭都需要清理。但以暴制暴难保不会两败俱伤,不如换套思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该放过,兴许抓住这条线会有意外惊喜呢。”   很快,徐海清去了第三间屋子。   贺铭远仍维持原有的站姿,陷入沉思。   或许徐海清是对的,王家不仅是泥潭,更是毒瘤,不只是对历城,也是对姜家。   他没有为民除害的正义感,却不得不考虑自身利益。   姜林升没有做到的事,下一任要继续做。   放任不管,只会被对方吞噬,那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再者,如果经此一事能抓住王家的小辫子,那就不只是功劳一件,还是自证能力的机会。   这一次,康尧已经输了,就输在鲁莽上。   而他还有胜算,如果什么都不作为,岂不是错失良机?   贺铭远正想到这,罗珺出来了。   罗珺:“怎么了?”   贺铭远不答反问:“要不要合作?”   罗珺扬眉,待他提议要借此撼动王家,她才忍不住道:“被她几句话就激到了?这可不像你。”   贺铭远:“她是在激将,但也是事实。你不参与,我就自己来。”   这下是罗珺两难了。   不参与,等于让出机会,参与了却不一定能赢。   罗珺:“失败了怎么办?”   “还没做就怕失败?”贺铭远说:“你有没有看到姜爸对小清的态度,她敢想敢做,既不被局势所累,也不会被人情世故绊住,更不怕失败。相比之下,你觉得姜爸会怎么看咱们?只想赢,不敢输,束手束脚,畏首畏尾。”   是啊,没比较没伤害,现在他们几个都有点被动,徐海清这一套乱拳打死老师傅,着实让人难以招架。   最主要的是,万一真让她做成了,他们还有什么脸去争?   沉默半晌,罗珺终于说:“你说得对,再这样下去,这个位子就成她的了,到时候所有人都得靠边站。”   ……   与此同时,徐海清也在第三件屋子里坐定。   这里关着的女孩相对年轻,和前面两人一样,脸也是肿的。   她还在哭,看上去可怜许多。   徐海清如法炮制摆出一套说辞,女孩很快就动摇了。   女孩自称叫琳琳,不记得姓什么。   她说自己根本不知道父母是谁,其实她也是被拐带的,一直被那个老房和张姨养在身边,小时候还会用她做诱饵,降低同龄孩子的戒心,等她把那些孩子骗到角落里再动手。   如果她不照做,晚上就会挨打。   徐海清没有谴责女孩,也没有质问她有机会单独行动为什么不跑,虽然她也无法体会,却看过一些案例分析,知道像是这种被拐带后没有脱手,放在身边养大的孩子,心理上早就已经斯德哥尔摩,这是一种被驯化的表现。   不过听这个琳琳的描述,她也不算是法盲,多少知道一点干这种事被抓会有什么下场。   徐海清打量着她,随即就在领口露出的脖子皮肤上看到一些淤青和抓痕,不是新伤。   徐海清问:“他碰过你么?”   琳琳身体一抖,垂下头,点了点。   然后,她说:“如果有新的女孩来,我就不用服侍他……”   徐海清皱起眉,心里是止不住的恶心,随即深吸一口气,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等到了警方那里你要如实陈述,撒谎对你的刑期没好处。因为你也是受害者,你还有机会找到自己的父母,但这件事只有警方可以办到,所以你要好好配合,明白吗?”   琳琳又一次哭出来,边哭边点头。   徐海清不打算久留,直到琳琳情绪稳定了,又问了几个关于小春的问题。   但很奇怪,琳琳的描述似乎和小春有些出入,她说刚带回来的小女孩穿的是深绿色的裙子,是张姨和老房一起行动的,她负责望风,人带回来的时候只有他们俩。   徐海清又一次问到“奇哥”,琳琳说自己没见过本人,一直都是张姨或者老房跟他联系,也没听他们说过那个奇哥有什么南方口音,只听说穿衣服挺讲究,之前还送过老房一件他不要的西装外套,老房爱不释手。   徐海清心里再次生出怀疑:“那这个奇哥,跟你们合作多久了?”   琳琳说:“应该有一年多了。”   徐海清过了下脑子,发现自己并不确定袁峰来历城有多久,贺铭远没有提。   于是她离开屋子,打算去找贺铭远问一问——袁峰和这三个人贩子到底是不是一个道上的,她认为还需要进一步证实。   然而等徐海清回到监控室,却发现姜林升三人都不在。   紧接着,她的手机进来一条短信,是罗珺发的:“老三回来了,小春没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03 16:00:00~2022-10-09 16: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夏鸥、ziyoudi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深林人不知. 20瓶;纯正糖包 15瓶;快乐美人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小春的确安然无恙,但康尧带回来的不只是小春,还有另外一个小女孩,叫李青。   徐海清回到楼上,在见到小春和李青的第一瞬间,就注意到李青穿着深绿色裙子,这和琳琳描述一致。   不对,这个事情的走向都不对。   现在可以确定老房和张姨拐带的女孩是李青,后来又被那个叫奇哥的从农家院转移。   而小春就是袁峰带走的,没有其他人参与,这是另外一条线。   但为什么两条线会撞到一起?   此时康尧正在安抚小春,但李青不认识这里的人,她害怕极了,一直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罗珺只好将安抚和问话工作接过来,还让别墅里负责做饭的阿姨帮忙。   等李青情绪稳定,他们会让人把李青送去幼儿园,再由幼儿园老师通知家长。   徐海清将康尧拉到屋外走廊。   徐海清:“尧哥,能不能跟我说说过程?”   康尧的神色已经彻底放松,告知徐海清,说是到了地方之后,那里的确有个男人,应该就是奇哥,也就是袁峰。   他们之间还发生打斗。   但奇哥身手很好,为人狡猾,且熟悉屋子里的地形,康尧和两个手下吃了点暗亏,还要抽出人手去保护小春和李青。   可惜,最后还是被奇哥跑了——他在屋子里设置了机关,比较简陋,但足够争取时间让他遁走。   徐海清又问:“他长什么样?”   不对,她没见过袁峰的长相。   徐海清:“哦,我是说个子多高,穿什么衣服,你们有对话吗,他是哪里口音,还有……”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康尧都耐心回答。   个子不算矮,他们一直在打斗中,他只能凭感觉对方和他差不多,最少在一米七五以上。   那个奇哥也没有出声,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每一拳都很有力。   至于着装,在自己家里穿得比较舒适,就是普通的居家服。   虽然这些描述不能说明奇哥不是袁峰,但徐海清越听越觉得,他们像是两个人。   康尧见状不禁笑道:“小清,我知道你还有怀疑,但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小春找回来了,这件事可以翻篇了。”   显然,康尧不想再追究其它,什么袁峰、奇哥,甚至是……   徐海清问:“那大洪呢,你还打算跟律师去警局么?”   康尧摇头:“只是虚惊一场。”   徐海清:“但还会有下一次,袁峰可能不会罢手。”   康尧:“这段时间我会给她们母女另找住处,等大洪的案子判下来,我会找人帮她们办理新身份,换一个城市或者出国。大洪会同意的,他总要为孩子的安全和前程考虑。”   这倒是。   徐海清没再坚持,主要是坚持也没有用,更没有立场。   康尧不想追究,不仅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意放过大洪一马,也是不希望大洪利用药厂资源与毒贩勾结一事连累到他。   下一步,他会肃清药厂业务,加强管理,这是最息事宁人的做法。   只不过徐海清仍不放心:“我看过一些案子,知道毒贩有多狠。尧哥,虽然是大洪和袁峰暗中勾结,与你无关,但你还是要小心。药厂那里,也要盯紧点。”   药厂是稳定且安全的原材料供应地,就摆在那里,袁峰曾吃到过好处,如今吃不到了,必不会轻易放手,指不定还会收买其他人。   康尧笑着揉揉她的头:“明白,还是你心思细,也是真的关心我。”   徐海清也回了个微笑。   两人没说上几句,就被叫去开小会。   贺铭远和罗珺也在,商量的内容是如何处理地下室那三个。   徐海清的意思始终没变,她要将他们送交警察。   再说就算他们不送,李青的父母应该也已经报警,孩子找回来了,警察一定会问。   康尧持保留态度,没有跟她站在一头,似乎有放人的打算,却也没明说。   至于警察下一步抓不抓人,怎么抓人,只希望不要牵扯姜家和大洪这件事。   贺铭远和罗珺也没有同意徐海清的方案,但不同意放人,还说不只要他们不说,警方就算调查,也不可能跑来姜家要人。   他们最多提供部分线索,但那三个人要留在自己手里慢慢玩,兴许还能问出奇哥下一个窝点,把人找到再进一步顺藤摸瓜。   开小会姜林升不在,徐海清的提议是最快被否决掉的,但她也不感到意外。   事实上,徐海清还有别的打算,凡事做两手准备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等徐海清走出房间,贺铭远过来了,笑着说:“别往心里去,刚才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其实有一点咱们看法一致,人不能放走,否则还会有下一个受害者。但送交警局也非上策,他们上头是王家,由姜家出面把人交出去,就等于跟王家拉仇恨。我们倒不是怕那几个王八,只不过因为几个小角色闹这一出太不划算,除非能钓到更大的鱼。”   徐海清只是点头,仿佛接受了贺铭远的解释。   她心里明白贺铭远是怎么想的,也不亏是商人思路,不做亏本生意,但她没想到贺铭远这么快就说动罗珺跟他一头。   就头脑来说,康尧绝不是贺铭远的对手。   徐海清在他面前也不由得收敛几分锋芒,不想让他看出自己另有想法,便乖巧道:“我明白远哥,你考虑的是对的,是我想少了。”   贺铭远:“你经验浅,以后还有的是机会磨炼。”   徐海清:“嗯。”   直到贺铭远笑着离开,徐海清目送他的背影,眼神才渐渐转变。   章赫在这时来到她身后:“你要听他的?”   徐海清:“当然不。”   章赫顿时来了兴趣。   站在他的立场和角度,也不希望报警,这意味着他还要陪徐海清去警局做笔录,等于将她暴露在明面上,王家知道了会记上一笔。   可是如果就这样被贺铭远几句话压制住,他也觉得没意思。   压制这一次,就还会有下一次,徐海清本就力弱,以后要做什么只会处处掣肘。   章赫说:“那就好,我还以为会妥协。”   徐海清:“他们这样做,无非是要建立一种‘我凡事都只能听话’的局面,即便将来他们发现我也有资格争那个位子,也只能是他们的傀儡。”   姜家就已经是牢笼,她已经很烦了。   现在还有人要在大牢笼里再套一个小牢笼,凭什么?   章赫笑了:“那你打算怎么办,光说没用啊。”   徐海清回头:“我想出去一趟,你陪我。”   ……   章赫怎么都想不到,徐海清出门是为了见方振新——刑侦大队队长。   徐海清是临时打的电话,本来也不确定能约上,正好方振新今天有空。   徐海清没有在电话里细说,只提到要警民合作,她知道一个案件,方振新可能会感兴趣,方振新便来了。   现在的形势徐海清想得很清楚,抽身是不可能了,再进一步也很难,但相比之下还能找到一点突破口。   姜林升是可以给她机会,甚至在关键时刻站在她这边,但她不能总靠这个,遇到机会还要凭自己的本事利用起来,就好比说盘问那三个人贩子,姜林升同意她去,却不可能每一步都帮忙。   而这次的小会,姜林升没出现,这就已经说明了态度,他是让他们自己解决——说服不同意见,为己所用,这也是继承人或掌门人的必要考核。   现在是贺铭远占了上风。   徐海清不会天真地认为,他们都会以她马首是瞻,但反过来,她要做的事,也不会被三言两语说服,除非他们用事实让她明白,她的想法不可行。   事实就是,姜家内部没有人跟她联手,章赫只是辅助,她得找个靠得住的“合作伙伴”。   思来想去,也就是方振新。   幸而方振新看重她的身份,他身为老刑警有着敏锐的嗅觉,可能早在医院照面时,甚至更早,在得知她和江城徐海震的关系时,就已经多留一手,否则也不会把电话给她。   姜家是已经做正当生意,但姜家和王家的“历史问题”是颗地雷,早晚要爆。   方振新大概也是防患于未然,毕竟姜家就在他负责的分局地界上。   两人很快碰面,地方是章赫选的,是个不起眼的咖啡店。   待方振新坐定,徐海清就道明本意。   方振新并不意外徐海清找他,但他没料到她会提到这么一个案子——人口贩卖。   而且徐海清不是单纯的提供线索,她连案件背后的脉络关系也梳理清楚,口述时条例也非常清晰,包括自己觉得还没有解开的疑点一二三。   方振新惊讶之余,不忘追问几个问题。   徐海清一一回答,跟着说:“现在只是我个人怀疑袁峰和奇哥不是同一个人,但也有可能是。或许那天在成康街,是袁峰带走小春,老房和张姨带走李青,然后当晚袁峰又将李青从农家院带走,所以两个孩子才会待在一起。”   方振新问:“康尧救人的过程,你没有亲眼目睹,对么?”   徐海清点头:“我只是听他转述。”   话落,她又敏锐反问:“你有怀疑?”   这一层她倒是没想过。   康尧对小春的担心她是看在眼里的,在得知大洪和袁峰暗中往来时,那惊讶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如果这些都是演戏,那就太可怕了。   徐海清想了下,又补充道:“贩毒这件事,到现在都只是猜测据。大洪和袁峰是有往来,但不能证明他们涉毒。”   说白了还是缺少证据,比如有些案件哪怕已经猜到凶手是谁,只要证据不足,在法律上就很难定罪。   方振新整理完所有思路,问道:“你先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结果,希望我现在就把那三个人押回警局?”   这是正常程序,但是……   徐海清摇头说:“那三个暂时不会有什么威胁,留在姜家也好,我也想知道他们能否顺藤摸瓜找到奇哥。现在我只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你也录音了,将来如果需要警方介入,这些也能作为证据。至于那个袁峰……你们找人会不会更容易些?”   事实上并不会,猫有猫道狗有狗道,要找袁峰这种流动性强的犯罪分子,康尧、贺铭远和罗珺的人反而会更快。   警方人力和消息都有限,而且也不可能只凭徐海清几句话,在没有任何实据的前提下就调派人力行动。   再说到目前为止,徐海清不仅没见过袁峰的长相,比如袁峰涉毒且和大洪有往来这些事,也都是听人转述。   徐海清也知道这很难,不过是问一嘴。   方振新说:“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那三个人带回去审问。再顺着他们提供的线索去找那个叫奇哥的。你要知道,警方办案要按照程序来,如果程序出错,将来定罪也会有障碍。”   徐海清:“我明白,可这样会打草惊蛇,一旦警方出面,上面那些人就该跑了。”   别说是警方,即便是之前康尧行动,已经非常快速且隐秘了,还是没有抓到奇哥。   他们应该有自己的一套消息渠道,嗅觉也非常灵敏。   方振新笑了下:“所以我刚才问你,你要什么结果。如果是让人贩子罪有应得,我现在就可以安排出警。”   徐海清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随即便安静了好一会儿。   两人都在观察对方,也在猜测对方的心思。   直到徐海清问出一连串问题:“方队,那你又想要什么结果呢?如果能钓到大鱼,要不要跟我合作。那三个小虾米可以交给你,我的本意也是如此,但要不要现在就把人带走呢?你办案经验丰富,我猜你听到我的话茬儿就已经明白了,一旦你带人行动,这条线就会在他们三个手里断掉,对吗?”   方振新眯着眼,收了点笑。   他到现在还记得江城徐海震说过,他这个妹妹不是省油的灯,但她有一点好,就是心地不坏,而且脑子清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要正确引导,就不至于走歪路。   徐海清自然不知道这段小插曲,她将双臂放在桌上,双手交握,直视着方振新:“我没有为民除害的正义感,没有英雄主义,但如果事情撞到我手里,我也不怕事。方队,我可以作为警方的线人,不管最终扯出来的案子有多大,能扯到哪一步都好,我只希望尽我所能,多做一点是一点。”   徐海清眼睛晶亮,而且坚定。   她很有想法,且想法大胆。   这一刻,方振新是认同徐海震的,他这个妹妹的确不是省油的灯。   …… 第18章   严格说起来,线人是会有线人费的,要走手续去申请。   但徐海清说自己不需要钱,手续从简。   方振新还有些犹豫,他知道从徐海清有协助案件侦破的价值,但这件事有些危险,她又没有自保能力。   徐海清见状,便表示不如等她拿到有用的实质证据再说,反正她已经将线索透露给警方,要不要先暗中调查袁峰这条线,他们看着办。   这话摆出来,方振新有些啼笑皆非,好像被将了一军,不查就是他的问题。   徐海清不能久留,连章赫的联系方式也留给方振新便走了。   直到回程路上,徐海清才章赫说:“其实我心里没底,如果到最后什么都查不到,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我既不能离开,留下来也尴尬,还要时刻提心吊胆,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章赫不咸不淡地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徐海清瞪了他一眼,没接茬儿。   她也不指望别人能体会她的心情和处境,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更不会视金钱如粪土,可她真的不想认姜林升,也不想接手姜家的产业,但现在……   她忽然想到那些童话或神话故事里不畏艰难险阻,不惧生死的英雄、勇士,有的去屠龙救公主,有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们的心情又是如何呢,真是自愿去的吗,没有怨言吗?   只不过徐海清的纠结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章赫的车停在姜家大宅附近。   徐海清的意思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们偷偷出去,她便在相隔半条街的位置下车,打算从后门回去。   家里帮佣阿姨的女儿,也就是上次遭到生父毒打,被康尧救下来那个女孩,徐海清跟她说好了,让她把后面的小门打开。   女孩很快来了,徐海清进来便问:“我们离开这么久,家里有事么?”   女孩摇头,说贺铭远和罗珺去见姜林升了,现在还在书房没出来,半个小时前康尧带走了小春和李青,说要将她们送回去。   徐海清松了口气,想着不如待会儿再去地下室看看,那个琳琳应该还能问出点东西。   然而这个想法刚生成,前面就传来一阵动静,像是有细碎的脚步在小跑,还不止一个人,那脚步声有些凌乱,隐约还有人在压着嗓子说话。   “你等等我!”   “快点!”   是一男一女。   徐海清正疑惑着,就见老房和张姨从拐角处钻了出来,两人神色慌乱,一直猫着腰。   很快,他们也看到了徐海清和帮佣女孩,四人大眼瞪小眼。   张姨戳了老房一下:“怎么办?”   老房咬牙切齿:“上!”   小门就在后面不远。   徐海清反应也很快,一把推开女孩,低声叫道:“去喊人!”   小门钥匙在女孩身上,他们要跑。   徐海清情急之下,捡起旁边的石头堵到门口。   她不是家养的娇花,上高中时就没少打架,那时候还没有脱离徐家,经常被徐海震拎着领子拽去警局接受教育。   她虽然知道对方有两个人,而且都已经急眼,但这两个人绝不能放!   老房骂了声脏话,一边动手一边叫她滚开,不然对她不客气。   张姨就去抓那个女孩。   女孩很快发出尖叫,却被张姨推倒在地,压着她抽。   她之前就经常被父亲家暴,被打怕了,一时吓得不敢动弹。   张姨见她老实了,就去摸钥匙。   这边徐海清正在和老房对峙:“你敢动我,姓王的也护不住你。”   老房明显一愣,他似乎知道她指的是谁,知道奇哥上头和谁有联系。   老房权衡利弊之后,张姨也拿了钥匙跑过来。   张姨要动手,老房却说:“那你让开,给我们条活路。我们肯定不动你!”   徐海清看见那串钥匙,又看向两人,遂点了下头,垂下手,小心翼翼的往旁边让。   老房和张姨松了口气,立刻去开门。   钥匙转动的瞬间,就是他们警惕最松懈的时刻。   就是这一刻,徐海清举起手里的石头朝老房头上招呼过去。   石头敲在脑壳上并不清脆,那声音闷闷的,但很吓人。   张姨吓了一跳,钥匙也掉了,老房倚靠着门滑坐下去。   张姨不可置信地瞪向徐海清。   徐海清也盯着她,心里一半发凉一半发狠,她不知道这一下会不会要他的命,但她又觉得这两个人该死一百次。   就在举起手的那一刻,她根本没时间思考。   张姨推不开挡住门的老房,很快扑向徐海清。   徐海清没有她力气大,同样被压在地上,石头滚到一边。   张姨要扇她的脸,这一招大概对过去那些被贩卖的女孩经常用。   徐海清躲不掉,没扇到两下,虽然偏了一半,也够疼够麻了,要是几巴掌连续扇上来,她肯定会头晕目眩。   徐海清叫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女孩:“去叫人,叫人!”   人都去哪里了,他们是怎么跑出来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徐海清就开始反击张姨。   人贩子是很狡猾,但她也不傻,刚才已经解决掉一个,就剩下张姨,不能功亏一篑。   她过去跟徐海震学过不少擒拿术,但在突发情况之下,如果身体没有形成融会贯通的条件反射,根本想不起来那么多。   徐海清就凭着本能,记起来一点是一点,全往张姨身上招呼。   张姨是蛮干型,拐卖的小姑娘都比较弱小,她那套一向惯用,但这次在徐海清这里算是踢到铁板。   徐海清有些技巧,张姨应付不暇,就被徐海清挣脱掉。   但徐海清无法反压,她一旦改用力气就不是个儿。   徐海清就直接下黑手,逮住机会就往张姨的眼睛和鼻梁上挥拳。   张姨气急败坏抓着她的头发,往地上砸。   徐海清强撑着自己,但还是被撞到头,眼前一阵阵黑。   直到徐海清摸向自己的兜,从里面拿出小春的亚克力发卡,她将它攥在手里,就往张姨颈侧用力戳。   这种材质戳不死人,但加上速度和力量,这么脆弱的地方也经不起几下。   张姨很快倒向一旁。   就在这时,从拐角处跑过来几个男人,很快将张姨治住。   徐海清倒在一旁,半阖着眼睛,她已经脱力,而且快要晕倒了。   隐约间,她看到了有人来到跟前,叫她的名字。   有贺铭远,还有罗珺,以及从前门回来的章赫。   昏迷之前,徐海清脑子里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手生了,以后还是要勤加练习。   ……   徐海清在医院睡了小半天。   章赫告诉她,医生已经给她做过检查,说脑子没事,反倒是老房和张姨比较糟糕。   徐海清打老房那下没用多大力气,但老房本来就有血管瘤,这么一打爆了,现在还在做脑手术。   这事瞒不住,姜家也没义务治这个人贩子,姜林升让人报了警,章赫同时联系了方振新。   张姨受了点轻伤,和琳琳一同被方振新带回警局接受调查。   徐海清消化完这段插曲,第一句话便是:“线索会不会断掉啊……”   章赫用手扶额:“你还关心这个啊!”   接着,章赫告诉徐海清,贺铭远和罗珺已经在积极找线索了,一旦确定这条线和王家有关,不仅他们要兴师问罪,还会联合警方一起“为民除害”。   他们变得倒是快。   徐海清笑了。   章赫说:“可不么,这回你成了‘借口’了。”   徐海清却皱着眉头喃喃道:“其实他们不应该有机会的。”   章赫:“你是问,人是怎么出来的?”   徐海清点头:“地下室没有人看着么,我走的时候,他们分明是绑在椅子上的。”   章赫叹了口气,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徐海清意会:“是被人故意放走的?”   章赫说:“负责看守的是康尧的人,贺铭远和罗珺有意放长线钓大鱼,就让人把他们支开,让老房和张姨有时间跑路,然后再让人跟上,看他们会去哪里,顺势把奇哥找出来。不过这件事他们俩已经跟姜先生认过错了,幸好你没出事,而且表现得很勇敢。”他们俩为了弥补过错,也跟姜先生跟前保证,说一定会纠到底。   原来如此。   徐海清又问:“大洪那边呢?”   章赫:“他说不认识袁峰,也不知道带走小春的男人是谁,他没有这号朋友。还有小春,送回去以后就被保护起来,不让外人接触。现在只能等警方的调查结果,或是康尧他们三个的消息。”   徐海清没接话,她虽然身在局内,还是这次意外事件的当事人,但这才多久,她就被迫“置身事外”了。   很快,章赫劝道:“我和我爸的意思一致,都希望你这几天待在医院好好养伤,外面就让他们去折腾。不管有什么样的结果,他们都必须给你个交代,你就等着吃现成的。”   是啊,她现在除了等,还能做什么?   章赫话锋一转,又道:“还有个事,不过和咱们没什么关系。”   徐海清看过来。   就听章赫说:“这阵子姚写意和王家的大儿子频繁往来,有风声传出来,说姚家要跟王家合作开拓东南亚市场。”   东南亚?什么市场?   因为老房、张姨,以及王家那些肮脏勾当,她现在对那边可没什么好印象。   …… 第19章   数日后,警局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将会依法向检察院递交资料,对老房、张姨、琳琳申请起诉。   琳琳的亲生父母仍在寻找,但所需费时,现在还没有下文。   奇哥下落不明,警方按照三人提供的线索信息做了人像图,将奇哥列为通缉对象。   由于DNA资料库建立不久,库中并没有比对到奇哥的DNA,目前只有他在住处的指纹获取。   除了奇哥,老房和张姨那里暂时没有获取其他上线消息,徐海清也没有说,说她曾经对老房提过王家。   仅凭她一句话,老房完全可以抵赖,说没听到,没有这回事,或者不知道什么王家。   后来,徐海清从方振新和章赫的描述中大概得知,像是这种案子,通过警方手段侦破一些犯罪组织,也大多是最底层的小团伙。   越往上越狡猾,线索很容易断,上面的人根本不会留真实信息给下面,按照这几个小喽啰提供的信息去找,基本上就是大海捞针。   更不要说跨国犯罪,一旦人被送到境外,希望渺茫。   没多久,章赫又带来一个消息。   听说最近王家摊上点麻烦,虽然不知道详细内容,只大概知道好像是王世川两个儿子互相斗上了。   章赫:“之前小王八不是进过一次局子吗,因为嫖|娼,这事有可能是他哥做的。”   徐海清却摇头说:“如果是他哥,下手也太轻了点,只是拘留。”   章赫笑问:“你觉得是外人?”   徐海清没说话。   她只是直觉,又没有根据,只不过以王家父子的人品和手段判断,这点小伎俩实在太过温和,就算小儿子因嫖|娼被拘留,对大儿子也没有好处。   他图什么呢,让王世川看看小儿子的嘴脸吗,又不是正经人家,这种事王世川会在乎吗?   章赫这时说:“或许你是对的。”   徐海清:“怎么?”   章赫拿起她桌上的日历,圈了几个日期:“还记不记得这几天都发生过什么?”   徐海清怎么会忘:“这天,舅舅遇到袭击。这天,是药厂打人事件。”   章赫很快又圈出一个日子,说:“小王八蛋就是这天被抓的。有没有联想到什么?”   徐海清安静片刻,这才回想起来一些细节。   比如康尧很快就找到线索,还将跟王家有关系的人揪了出来,贺铭远和罗珺也带人去了,随即发生打人事件。   只是康尧从未说过消息来源,他的动作也是三个人当中最快的。   章赫说:“其实这件事姜先生一直在让我爸找人暗中调查,他们三个,一定有人手脚不干净,或许还不止一个。康尧急于立功,应该用了‘某些’手段去威胁过王世川。”   徐海清没有反驳,只是问:“那这件事跟你说的他两个儿子互斗有什么关系?是尧哥又做了什么么?”   章赫摇头:“暂时还不肯定是他。是这样的,王世川的大儿子被人拍了一些不雅照,黄赌毒都凑齐了,现在照片被人匿名送到姜先生手里。我猜他自己应该也收到一份,否则兄弟俩不会斗得这么狠——他觉得是他弟弟做的。至于姜先生这里,他暂时还没有决定,说是要问你的意思”   她?   徐海清怔住了。   她倒不是没有想法,但这不是小事,玩不好会惹一身腥,她一时也不好拿主意。   徐海清问:“照片呢?”   章赫拿出来三张:“这几张是尺度比较小的,你先有个数。”   这还尺度小?   照片里有五六个人,有男有女,赤身露体,动作夸张,有的刚吸食过某些东西,正在吞云吐雾,有的瘫在沙发上浪笑,桌上还摊了很多筹码、纸牌以及钞票。   但因为灯光昏暗,烟雾缭绕,照片并不清晰,看得出来是匆忙抓拍的,而且是在密闭环境里,拍照的人应该就是屋里某个参与者。   而照片中的主角,王世川的大儿子,可以说是他,也可以说不是。   徐海清扫了一眼就不适地皱起眉。   章赫问:“怎么样,要交给方队吗?”   徐海清边想边说:“我觉得不是王家人,而是有外人要借刀杀人。王家跟谁有这么大仇?这应该是针对王世川去的,但这个人不打算自己出面,似乎只是要搅局,或是挑拨离间。”   王世川父子是太过恶劣,但她也不能不考虑姜家。   一旦由她出面将照片交出去,后续的麻烦不会少,王家狗急跳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章赫很快提到几个可能性,都和王家有过节,而且有能力拿到他两个儿子的私生活照片。   只是这样盲猜根本毫无意义,徐海清并未纠结太久,她将照片留下,又对章赫说:“那些大尺度,帮我送一份给远哥吧。”   章赫有些意外:“贺铭远?”   徐海清:“最近他不是在主导针对王家么,照片刚好可以帮上忙,也是逼他推进进度。题目都拟好了,不做点文章出来就太说不过去了。”   章赫摇头笑了。   徐海清不解:“笑什么,我的想法不对?”   章赫:“不,我只是笑你学得快,别人借姜家的手,你就借贺铭远的手。贺铭远如果做出动静,那也是因为你送的东西,反过来,如果他因为忌惮王家,瞻前顾后,姜先生必然也会看在眼里。”   徐海清也笑了:“我没想这么多,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我只是觉得,如果不是远哥和珺姐故意将人放走,我也不会进医院。幸好我还记得一点招数,否则被打进手术室可能是我。既然他们给我添了这么大麻烦,也应该按照对舅舅跟我的承诺‘回敬’王家,不要说一套做一套。”   章赫:“哦,那怎么不选康尧呢?你好像更亲近他。”   徐海清:“那是以前。经过这两次,他的问题已经开始显露了。私心太多,实在靠不住。”   如今的徐海清已经明白到姜林升的顾虑,康尧、贺铭远和罗珺三人私底下一个比一个会打算盘,遇事却没有义无反顾的念头,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自己的得失。   先考虑自己当然没有错,是人都是自私的,但在争权这件事情上,如果豁不出去,不肯牺牲,那又怎么可能得到高额回报呢?   高回报必然有高风险,可他们每个人都想着“保本”捡大便宜,也难怪姜林升看不上。   ……   不日,照片由章赫亲自递给贺铭远。   章赫还补了一句,说是徐海清特意交代给他的,如果迟迟没有消息,就会交给其他人。   这意思不言而喻。   除此之外,章赫还多长了一个心眼,叫人盯住贺铭远。   结果却发现,他竟去了姚写意的住址。   贺铭远与姚写意有一个“当面致歉”的约定,但姚写意这样的女人不是那么容易讨好的,钱她不缺,生意也有的是,社会地位比贺铭远还高一些。   要说贺铭远有什么是她认为有价值的,也就是这个男人的魅力,或者说是他们对彼此有点兴趣。   贺铭远进门后没多久,姚写意递给他一杯酒,两人便上了床。   事后,姚写意去冲澡,出来见贺铭远点了一支烟。   她也吸了两口,说:“原谅你了。”   贺铭远慢悠悠地笑了,忽然问:“为什么来历城?”   姚写意坐在梳妆台前,边擦护肤品边说:“谈生意。”   隔着一段距离,他们的目光在镜中相会。   贺铭远:“什么样的生意?”   姚写意不答。   直到贺铭远点出重点:“东南亚,王家。”   姚写意停下动作,扬起眉梢。   贺铭远捡起自己的外套,从里面拿出一个纸袋,随即将照片放在她面前。   姚写意只扫了一眼,却并不惊讶她看到的东西。   贺铭远手落在她肩上,低声问:“是你送到姜家的。”   姚写意没有否认,她只是好奇他怎么猜到的:“根据呢?”   贺铭远:“你有个妹妹叫姚思月,她之前一直在东南亚开拓市场,听说项目谈得很顺利,但这段时间好像没动静了……大概是在你来历城之前。”   姚写意为什么来历城?既然说是谈生意,又为什么分别接触姜家、王家之后迟迟没有下文?   这几个问号一直徘徊在贺铭远心里,直到前段时间姚写意和王世川大儿子频繁往来,进一步引起他的怀疑。   事实上,自从姚写意初到此处,贺铭远就已经叫人暗中调查,可惜进展缓慢,若不是这几天有风声传出,说姚写意和王家要在东南亚跨境合作,他反倒忽略了这条线。   镜子里的姚写意已经垂下眼睛,她看上去仍是坚强的,且充满了女人味。   但在某个瞬间,她的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焦虑,一丝脆弱。   贺铭远有怜香惜玉之心,当下便收紧环顾她肩膀的手:“我帮你找人,王家那边你不要再联系了。正常社交没问题,可一旦牵扯东南亚,将来若是事发,你也会受到牵累。”   就在前一天,贺铭远刚收到来自东南亚的风声——姚思月失踪了,还是和华人男友一起。   准确地说,是被人绑架。   当地警方就不要指望了,尤其是泰国、马来西亚一带,都是拿钱办事,连贩卖过去的妇孺他们都会抽成,指不定早就知道姚思月在哪儿。   姚写意吸了口气,轻声回应:“谢谢。但我妹妹已经找到了,出卖她的男人也死了。她没有生命危险,刚回家,但……”   她没有说出下文,想也知道姚思月经历过什么。   而且姚思月回家了,姚写意却还留在这里。   贺铭远问:“是王家帮你找的人,还是说,这件事就是他们做的?”   姚写意终于抬起眼,里面一片冰冷:“王家的确有帮我找到人,但我也查到他们从中插了一脚。思月在谈判中挡了一些人的路,其中就有王家,他们把她算计了。这件事王世川不会承认,他自以为摘得干净,还摆出一副帮了我大忙的嘴脸。我也按照事先说好的,在东南亚度假村生意上予以让步,王家会拿到更多股份,姚家退到末位。但这件事,我不会算了。”   贺铭远听明白原委,又问:“既然你有本事拿到这些照片,为什么不……”   姚写意:“几张照片而已,又不是自己的地盘,在这里我斗不过他。”   贺铭远意会:“好,需要我怎么帮你?”   姚写意站起身面向他,靠近他耳边说:“拍照片的人不肯做更多事,他已经怕的躲起来了。光有照片还不够,还要人赃并获。我要先毁掉他的儿子,再动他。可这件事不能牵扯到我,需要有人愿意去冒这个险,还得是男人。”   贺铭远:“男人?”   姚写意笑了:“你不知道么,他的大儿子男女通吃,但最近他更好这口。”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开始日更了,明天见~   ……   DNA资料库两千年初建立,但初期作用不大,后面发展了一些年。   另外,打拐DNA数据库09年建立,在这之前寻找生父母比较有难度,尤其是很多被拐卖的小孩已经忘记家人的重要信息。 第20章   按理说,小春和李青险些被拐卖这件事,到警方介入调查阶段,就已经和徐海清无关了。   后来她听章赫说,警方问过两个小女孩,虽然她们表达能力有限,但口供大体一致,她们是被不同的人从成康街带走,然后当晚在一栋陌生房子里见到彼此。   警方又问小春,是不是住在那栋房子里的男人带走的小春,小春说是。   警方再问,在幼儿园门口为什么要跟那个男人走,他们认识吗?   小春说是自己认错了,以为是爸爸的朋友。   这部分非常不合常理,因为按照康尧女儿小雨馨的说法,小春是之前就和这个叔叔约好的,难道之前一直都认错了?   而且什么样的人贩子,会送大几百的品牌发卡给要拐带的女孩——大洪的妻子解释说,那就是地摊上的假货,用来骗小孩子的。   至于传说中的“袁峰”,以及老房、张姨口中的“奇哥”,大洪夫妇也都表示很费解,说完全不认识这两个人。   但徐海清却认为,这一家三口肯定有人在撒谎。   可惜,相信徐海清的只有章赫一个。   章赫是这样说的:“你的直觉是对的,这件事是有古怪,但没办法,事情到这里只能翻篇。”   章赫还安慰说,等她出社会就懂了,很多事都是这样稀里糊涂揭过去的,不会像学校里教的那些知识点一样清晰明了,答案会准确到标点符号,有些事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就是没有办法,直觉归直觉,真相归真相。   徐海清许久没说话,神情难辨,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章赫明显感觉到经过这两次事件,徐海清成长不少,她是很聪明,也很乐于扩充知识面,但在过去都处于吸收的过程,如今遇到突发事件,才有了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的感受。   她的表现姜林升很满意,说已经超出他的预期,可站在章赫的角度看,她自己好像并不满足,还有点懊恼。   半晌过去,徐海清终于开口:“如果我在舅舅那个位子……不,不需要那么高,哪怕是尧哥他们三个的位置,以我的直觉、思路,我能做到的事会更多,而不是待在自己的屋子里胡思乱想,束手无策。”   说到这,她向章赫,又补了一句:“你看,这就是想到和做到的区别。”   章赫没接话,却很难不惊讶。   而这层惊讶全是来自她的改变。   就在前不久,徐海清还跟他表达过,说人类的思想只要不自我束缚,就不会有边界,可以去任何地方,可一说到动手能力,人类的伟大和渺小就会同时浮现——有人可以征服世界,有人却连家门都迈不出去。   后者,指的就是她自己。   而此时的徐海清,她眼睛深处似乎正闪烁着微光,虽然不强烈,却存在。   她依然是坚定的,固执的,并不会被他人几句话就扭转想法,就像她一直认为袁峰和奇哥并非同一个人,不管旁人怎么论证她都不信。   但这一刻,她除了坚定之外,似乎还多了一些别的东西,虽然还很模糊,但已经有破土之势。   那是什么呢?   野心,还是企图心?   欲望,还是渴望?   事实上不只是姜林升,章赫父子也很想看到徐海清改变离开姜家的念头,留下来和那三个争一争。   章赫笑道:“如果你还是坚持之前的想法,这次的事在未来只会不断重演,你什么都做不到。你是很有想法,但你的想法需要有人去落实,姜先生说让你做顾问,你才有施展的机会,如果换他们三个掌权,不给你这个机会,你的想法就是空想,说破了嘴皮子都没用。还有,你知道一个聪明但手里无权的人,下场会是怎么样么?”   徐海清当然知道。   她的眉头轻轻动了下,又抚平。   然后,她说:“我从一开始就该藏着点。”   章赫笑意渐浓:“大智若愚是要讲究时机和条件的,不是你想藏就能藏。姜先生会允许么?小春被拐一事,你能忍住不帮忙么?你控制不住自己,也没有强大到控制别人,你怎么藏。”   徐海清跟着点头,若有所思:“你说得对。”   章赫:“你就不是个藏拙的人,你要展现,就大大方方的来,又不是丢人的事。”   徐海清再次点头:“没错。”   章赫却道:“你还挺听劝的。”   徐海清:“因为我知道,你是真的为我好,不像他们私心那么重。”   章赫收了点笑,盯着她看了一眼:“也许我也是有私心的,只是我比你更会藏。”   徐海清歪了下头:“是么,那我要找找看了,顺便跟你学习怎么藏拙。”   正说到这,门板被人敲响了。   是管家来叫徐海清,说楼下来了客人,姜先生让她去接待。   ……   见到客人,徐海清不免诧异。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在想,是否是姜林升知道她尚存疑虑,所以故意安排。   来人正是大洪的妻子和小春。   大洪的妻子很快表示说,小春能有惊无险,没有遭罪,这么快就被找到,多亏了姜家帮忙,她心里感激,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就带着小春亲自登门致谢。   徐海清让阿姨送上茶点。   小春开始还有点胆怯拘谨,见到水果点心就渐渐放开了,吃得满嘴都是。   章赫也下楼了,正拿着玩具逗小春玩。   徐海清跟大洪妻子聊了数分钟,目光时不时扫过小春,她是在观察,也是在审视。   无论怎么看,小春都不像是被那件事吓到一样,显然在她的认知中,她并不认为自己是被拐带了。   再者,章赫也是陌生男人,小春却不怕他——不是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么?   徐海清抬了抬眼皮,扫过章赫。   章赫也看过来,眼神交汇的瞬间,他明白了。   不一会儿,章赫就说要带大洪妻子去见姜先生,又找了个借口说,姜先生这几天精神欠佳,小春去了可能会吵,不如就留在厅里。   大洪妻子很快就跟章赫走了。   徐海清静坐了半分钟,快速回了一趟自己房间,这才来到小春身边,跟她细声细气地说话。   其实早在来的路上,大洪妻子就已经跟小春交代过今天会见到谁,让她乖一点,要听话等等。   小春说:“我知道你,妈妈说你帮了我们家很多忙。”   徐海清见她对自己没有防备,便道:“小春的爸爸很能干,小春又这么可爱,帮你们是应该的。”   说起爸爸,小春困惑地问:“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姐姐你知道吗?”   徐海清顺着她的小辫子:“爸爸去了一个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但他会回来的。”   小春:“妈妈也是这样说。”   徐海清扫过她头上的发卡,已经换成布面的。   她拿出那个亚克力材质的彩色发卡,塞到她手里,轻声道:“还记得它吗,这是小春最喜欢的发卡,之前弄丢了,姐姐给你找回来了。”   小春“啊”了一声,眼睛睁大。   她将发卡拿过来,简直爱不释手。   虽然徐海清不想骗小孩子,但还是这样说:“记得将它送给你的叔叔吗,他也很关心你爸爸,他还让我跟你道歉,说那天不该带你走……”   其实这话徐海清心里也吃不准。   直到小春扬起头,对上徐海清的笑脸,又凑近了,一手挡住嘴,小声说:“我不害怕!”   徐海清眯了下眼,学着她的动作,用同样轻的声音道:“还记得你和叔叔的约定吗?”   这一点她也想过,能让一个小孩子为其隐瞒,除了获取小孩子的信任和喜爱之外,这里面一定还有某种约定。   果然,小春左右看看,对徐海清用力点头。   徐海清想了下,决定进一步试探:“袁叔叔说……”   她故意停下来,看小春对“袁”字的反应。   可小春只是睁着大眼看着她。   徐海清这才继续道:“他说,想跟李青小朋友道歉,她不像小春这么勇敢,她真的被吓到了!”   小春再次点头:“她是被那些坏人抓走的,还好袁叔叔救了她!”   就是这句话。   徐海清神色未变,瞳仁深处却有一瞬间的紧缩。   是了,这才是关键!   也是她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但徐海清知道,她不能再继续问了,再说小春还小,即便问得再详细,她也未必能领会。   徐海清只若无其事道:“嗯,卡子收好吧,再吃点水果。”   ……   几分钟后,大洪妻子跟着章赫回来,带小春离开。   小春走几步就回一次头,频频看徐海清,对她笑,还做了一个“捂嘴”的动作。   这是小孩子的约定方式。   徐海清也做了同样的动作,一路将他们送到大门口。   等两人坐的车子开走,徐海清收了笑,对站在身后的章赫说:“帮我查一个人。”   章赫:“谁?”   徐海清侧过头:“袁峰。”   话落,徐海清径自走向书房。   书房里,姜林升正在品茶。   徐海清敲门进去,神色坚定,立在桌前盯着他。   姜林升放下茶杯:“说吧。”   徐海清:“你……相信我的判断?大洪的妻女,是你安排过来的。”   姜林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你进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答案重要吗。”   徐海清摇头,又道:“我想进一步证明我的想法,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姜林升笑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他可以给她力量,但容不得她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   有些东西一旦给出了,大家都看见了,想要收回去可就难了。   一个曾经有过权力,却又失去权力的人,远比一个从来没有得到过权力的人处境更危险。   这层意思她当然懂,而且没有半点冲动。   经过这几天的沉淀,有些事早已深思熟虑。   徐海清只说:“我想得很清楚。”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09 16:00:00~2022-10-16 13: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4363226、无事小神仙 10瓶;纯正糖包 8瓶;行走于世间的妖怪 5瓶;芝士真好吃、年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徐海清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许久,思路也因此梳理清楚。   袁峰带走小春,动机如果指向大洪,前提就是他二人确有接触。   李青被老房、张姨拐带,是另外一条线,这条线指向王家,可能是两件事刚好撞到一起,也可能是袁峰和王家有关,王家让老房和张姨接应袁峰。   不过如果是后者,这就和袁峰后来做的事冲突了——小春说是袁峰救了李青。   袁峰为什么要救李青,这会直接得罪王家。   难道说原本是接应,后来袁峰亲眼见到李青这个小女孩被拐带,于心不忍,所以出手?   徐海清托着腮思考着,一个毒贩,会因为人口拐卖而动恻隐之心吗?   怎么说呢,似乎也不能因为这人涉毒,就否定他喜欢小孩子的事实——起码他令小春喜欢、信任,他还注意到小女孩的喜欢,送了她那几支卡子。   还有,李青那边给警方的口供也没有提到“袁叔叔”三个字,问到关键处时就说自己不记得了,尤其是在奇哥的屋子里。   如果真如小春所说,袁峰救了李青,那李青怎么会不知道?除非当时李青并不在现场,可能被关起来了,可能昏迷了?   最后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康尧说他和奇哥发生打斗,在打斗期间,他的两名手下去保护两个小女孩。   按照这层说法,明显是康尧救了她们,而非袁峰。   难道康尧没见到袁峰?   对了,小春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奇哥的屋子里?   如果是奇哥带走的小春,小春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她还说“那些坏人”,以及“还好袁叔叔救了她”。   是的,是“救了她”,而非“救了我们”。   虽然小春透露不多,但这些信息也足以说明一点,小春和袁峰并没有分开过,袁峰只救了李青。   于是问题又绕了回来,那康尧和奇哥打斗,并将两个女孩从屋子里带走,又是怎么回事?   等徐海清再次见到章赫,她将自己的疑点和盘托出。   章赫沉着眉思考片刻,看向她时,却见她并不没有流露困惑之色,便问:“你是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徐海清点了下头,随即在纸上“唰唰”写下几个关键词,一边写一边说:“两种可能。第一,袁峰确实和王家勾结,但只是毒品生意,奇哥等人是在接应袁峰,但也没耽误自己的人口拐卖生意,双线并行,结果袁峰反水,带小春去奇哥的住处,出其不意救下李青。如果是这条线,奇哥对袁峰是没有防备的,袁峰要得手会很容易。”   徐海清笔尖转到下一行,又道:“第二,袁峰和奇哥是两条线,袁峰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他因为某些原因,得知奇哥几人拐带了李青,于是将她救下。不过这条线可能性不大,奇哥几人很狡猾,他们的消息还是尧哥从王家那个手下嘴里得知的,袁峰又怎么会知道?难不成袁峰一边忙着照顾小春,一边还在关注同一天是否有小朋友被拐带,那他可真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说到这里,基本上已经有“结论”了,不能说肯定、一定,但在概率上前者更贴近事实。   袁峰确和王家有接触,所以才会知道同一天在成康街发生的李青被拐带一事。   徐海清将“袁峰”和“王家”圈了起来,鼻尖在旁边点了两下,又画出一道箭头到旁边,并在箭头的另一端写上“康尧”二字。   随即她抬起眼,目光平定地望向章赫:“尧哥说和奇哥发生打斗,但这件事咱们都没看到。当时在场的还有他两个手下,他们当然会帮他掩饰。现在的事实,我的推导以及直觉告诉我,他应该没有见到奇哥。奇哥是在他们到达之前就已经跑路了,而且是袁峰做的。”   这番话落下,章赫终于有了表情,他先是笑着拍了几下手,表示赞许,随即说道:“那么新的问题产生了,袁峰和康尧有没有对上呢?”   徐海清接道:“如果没有,那就是袁峰将小春和李青留在那里,他一个人离开,或者躲在附近的暗处,在见到康尧几人之后才离开。康尧编造了他和奇哥打斗的事实,但这点我暂时存疑,搞不懂他的动机,难道是为了凸显自己很英勇?而且袁峰是怎么知道会有人来接她们呢,难道他未卜先知?尧哥赶去奇哥的窝点,只有咱们几个知道,而且尧哥没有耽搁,拿到地址就去了。”   说到这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章赫直接点出那层意思:“你怀疑康尧。”   徐海清吸了口气,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坚定地点头:“如果这件事是别人告诉我的,我一百个不相信,但眼前事实俱在,容不得我不信。你之前说舅舅一直在让章叔叔暗中调查他们几个,说他们之中一定有人手脚不干净。他们都是舅舅养大的,是什么样的人品和手段,舅舅最清楚。”   说到这,徐海清看向桌上那几个名字:“以我的推导,袁峰和康尧一定有来往。康尧说是他打跑了奇哥,这是为了掩护袁峰。袁峰知道康尧要将人带回去,所以才将小春和李青交给他。袁峰带走小春,或许是为了威胁大洪,但康尧心中有愧,毕竟孩子是在他手里走失的,所以他一定利用某个时间段和袁峰取得联系。两人在一番谈判之后,达成交易,袁峰拿到他要的东西,康尧带回小春。”   徐海清轻叹道:“至于是什么交易——我想现在药厂的某些原材料,已经在向他敞开了。”   章赫顺着看过去,盯住康尧的名字:“药厂是姜家的,他这么做不仅自己会走上不归路,还会连累药厂上下以及姜家其他人。”   徐海清没接这茬儿,只是问章赫:“对了,袁峰追查到了么?”   章赫摇头:“还没有。”   徐海清却好像并不意外:“已经两天了,你这里还没有下文,但在小春这件事情上,尧哥那么快就能找到袁峰。这说明他们之前就认识了。尧哥得知大洪和袁峰有来往,当时的反应很震惊,我想过,要么就是他演技好,要么就是他并不知道大洪也在暗中接触袁峰。在那个时候,尧哥和袁峰应该还没有谈妥,是小春的失踪推动了整件事。尧哥担心小春的安危,我相信这是真的,但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因素,比如他担心事情拖得太久,会被远哥、珺姐先一步找到袁峰,进而扯出他和药厂。挖出萝卜带出泥,这种风险他不能冒,所以才会在短时间内做出决定。小春回来了,大家就没话说了,对于袁峰的调查也都停止了,现在都把矛头指向王家。这一手烟雾弹可真高明。”   回应徐海清的是章赫的低笑声:“可他还是被你找到破绽,你远哥和珺姐就没这个本事。你比他们都要冷静客观得多。”   徐海清却不认同:“不是我客观,也不是他们不够冷静,他们私心比我多,我又占据一点优势,刚好在街上瞥见袁峰。而且找人过程我全程参与,从一开始我就有个问号,直到事情结束都没有释疑,就因为它的存在,所有人的消息我都不会完全相信。尤其是他们几个私心这么重,转达消息也难免会添油加醋,修饰细节……只有那些没有说出来的话,才值得琢磨。”   那最后一句,徐海清声音很低,仿佛喃喃自语。   章赫却读懂了。   说出来的话可能是谎言,她不仅是在甄别说出来的真伪虚实,也是在探究没有说出来的真相。   章赫笑道:“这一点,你和姜先生真的很像。”   徐海清看过来。   章赫:“我爸说过,姜先生是个很矛盾的人。在事情上,他用人不疑,但在人性上,他抱有敏锐的直觉,他相信人品,但不相信人性。”   这听上去是很矛盾。   徐海清:“你的意思是,人品再好的人,也会面临人性的考验,选择往往在一念之间?”   章赫:“差不多吧。”   随即他又问:“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徐海清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说:“袁峰那里还要拜托你继续找。”   章赫:“放心,人我一定会给你找出来。”   徐海清又道:“还有药厂那里,我想得打出一个突破口。”   这件事她之前就考虑过了,既然现在已经大致肯定药厂不干净,总不能就这样静等暴雷吧,总得做点什么。   就算将来要把事情捅到方振新那里,也得先拿到证据再说。   章赫问:“你打算怎么做?”   徐海清:“药厂里有一些老员工,原来是跟着我舅舅出来的,有些人很有经验,而且做事严谨,底线严格。尧哥就算是负责人,要在原材料上动手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可能会在过程中被一些老人注意到——我想找个眼线。有自己人在里面,会更容易拿到把柄。”   章赫痛快应道:“没问题。”   徐海清又补充说:“至于远哥那里,先给他几天时间,他答应对付王家,也该有结果了。”   说起贺铭远,章赫想起一茬儿:“哦,对了,有件事很有随意,也许会对你的思路有帮助。”   徐海清问:“是什么?”   章赫拿出照片,指给她看:“这是那天我将王世川大儿子的照片交给贺铭远之后拍到的,他开车去了姚写意的别墅,第二天才离开。”   徐海清不由得一怔,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贺铭远为人风流,她一直都知道,但他并非那些精虫上脑,智商堪忧的纨绔子弟,而且也没道理拿到照片就兴致大发,去找姚写意勾勾搭搭。   几秒的安静,徐海清低语:“这些照片跟姚写意有关?”   章赫:“我也这么想。”   徐海清:“可是姚写意和王家不是要在东南亚合作生意么?”   章赫:“两种可能,一,王家不是善茬儿,跟他们合作要留一手,这是姚写意用来牵制王家的手段,二,姚写意根本没打算跟王家合作,她是想借姜家的手清除障碍。至于是不是为了独吞东南亚的生意,还是因为其他什么事,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我已经跟姜先生提过了,会有人在当地调查,过几天就会有消息。”   徐海清点了下头,又安静片刻,忽然来了句:“谢谢你章赫。”   章赫意外道:“谢什么?”   徐海清:“虽然是舅舅让你来帮我的,但你对我的照顾,教我很多东西,帮我分析形势……总之就是很感谢你。”   章赫摇头笑了:“说的我怪不好意思的。行了,就这一次,以后不要再说了。”   徐海清:“哦。”   这声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又一同笑了。   趁着轻松愉快的氛围,章赫又给徐海清讲了两个法律案例。   徐海清认真地听,认真地讨论,直到下午,她送他出门。   章赫却没走成。   有消息忽然传来,说是王世川的大儿子“闹出人命”了,如今已经下落不明。   据说那死者不仅赤身露体,而且还是位男性……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篇幅不算长,一天一小章,不v,应该会在年底前写完,快的话十一月,慢就十二月初。   另外十一月下旬要开新的悬疑文,专栏可见,在这里宣传一下~   《夜阳鸟》   文案:   黎湘、辛念、戚晚三人曾经一同历经磨难,相互扶持。   此后十二年,却形同陌路。   她们有的外表光鲜,有的生活自由,有的精神富足,   唯一的共通点,是她们守护着同一个秘密。   直到有一天,秘密被人挖了出来……   ……   有兴趣的可提前收藏,笔芯~ 第22章   几乎同一时间,贺铭远正在姚写意的别墅里。   天还没黑,他们已经结束一场亲热。   姚写意来历城一段时日,精神始终处于紧绷状态,直到妹妹姚思月平安回家,她才算松懈一半。   至于另一半,她还得留在这里替姚思月讨个说法。   这件事她不能跟这里任何人说,无论她心里多煎熬。   贺铭远是个意外,他查到了,也来问了,而他们互相吸引,于是一切就这样开始了。   或许这段关系会在她解决掉往家返回春城之时结束,她不会在这里常住,贺铭远更不会去春城定居,未来最多就是异地炮友的关系,所以这一刻的温存,就显得尤为珍贵,也很减压。   外面桌上还摆着喝剩下的红酒,房内姚写意轻抚着贺铭远的胸膛,低语着:“我来这里之后一直在失眠,喝酒就是我唯一的发泄方式。不过现在有了你……”   贺铭远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吻:“是因为你妹妹的事?”   “是啊。”姚写意说:“家里人传来消息,说她精神状态很不好,她在那边受了很多折磨——王家人都该死。”   即便是最柔情蜜意的时刻,待说到王家,她眼里还是迸射出一瞬间的狠毒。   贺铭远又去吻她的眉眼:“咱们一定能做到。”   姚写意笑道:“我听说你们都是你姜爸收养的孩子,但在这里就你们三个?”   贺铭远:“嗯,其实一共是八个孩子,三个出国了,两个在外埠。”   姚写意:“怎么没改姓呢?”   贺铭远:“收养的时候我们都懂事了,姜爸说如果以后我们有机会和亲人见面,保留原来的名字更容易相认,虽然我不这样认为。我被遗弃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我不会再认亲生父母。”   说到这,他笑了下,转而又道:“其实姜爸原本是不打算收养我的,我那时候太皮了,也不够讨大人喜欢,按照他的说法,这孩子一看就不是善茬儿。”   姚写意:“哦,那后来怎么改变主意了?”   贺铭远眼神冷了些:“是因为王世川。那时候王家也来福利院挑孩子,就因为我看上去戾气比较重,就挑了我。姜爸知道后就跟王世川谈妥条件,将我换过来。我还是很后来才知道,王家挑选小孩,是为了将来培养成‘恶犬’,替他们顶罪卖命。这些年,他们父子能侥幸过关,除了手里用了钱通权,还因为总有替死鬼自愿当他们的护身符。那些人都是这样从小驯化出来的……”   姚写意搂住他的肩,轻轻拍抚着。   片刻的宁静,贺铭远再度开口:“我一直想找机会报答姜爸,但除了这条命好像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回报。”   姚写意:“或许,他没想过要你的回报。或者,你还可以在其他事情上帮助他。”   “我也以为我可以。”贺铭远平躺着看向天花板,目光深远,“只要我再强大些,无论出什么事,我都可以摆平。但是……”   但是什么?   姚写意耐心地等。   直到贺铭远说:“这两年我发现我变了,变得自私自利,出事第一个考虑的是自己,要自保,要获利,反而忽略了他的处境。”   随即他又看向姚写意:“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这让我开始厌恶自己。大概是现在日子过得太好了,我开始忘恩负义了。”   姚写意却摇头道:“忘恩负义的人是不会这样反省的,他们只会为自己的行为不断找理由开脱。你会这么想,是因为你心里有愧,你想做点什么弥补,但又做不到。”   贺铭远:“的确,我现在有些事的确无能为力……”   姚写意:“不如跟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你想到办法。”   贺铭远:“袁峰的消息是你给我的,这部分和罗珺拿到的消息可以对得上。但后面发生的事很古怪,我总觉得李青被拐带,和袁峰带走小春不是一条线。”   其实这部分姚写意已经大概知情,贺铭远又将后续更为关键的几处转折告知,然后说:“小清从一开始就有怀疑。我的看法和她的直觉其实是吻合的,但碍于康尧,我不便多说,我只能先把事情按下来,再慢慢查。”   姚写意凝眉沉思片刻,顺着贺铭远梳理这里面的关系。   她来自斗争更为激烈的姚家,对于权谋她自小就培养出灵敏的嗅觉,眼下又是旁观者的角度,很快便觉出猫腻。   姚写意:“你怀疑康尧有问题。”   她很清楚地指出重点,而且她知道,贺铭远的怀疑与她不同,他的怀疑是因为对康尧知根知底。   贺铭远:“整件事都很不对劲儿,但我不能明着跟小清联手。我始终认为,问题出在袁峰身上,我甚至觉得他和康尧是认识的。”   其实要想到这一点并不难,袁峰和大洪有来往,大洪又是康尧最信任的手下,那么袁峰和康尧有来往的概率就加大了。   而且康尧的背景是药厂,袁峰又曾经涉毒,连动机都有了。   姚写意:“你虽然怀疑他,却有顾虑。你们是一起长大的,而且你还在明面上,你是最有资格跟他竞争的对手,你的一举一动很有可能被他关注,所以不敢贸然行动。”   贺铭远轻叹一声,没接话。   事实上有一件事他并没有说,就在小春被找回来以后,他曾经和姜林升有过一次单独谈话,是他主动提的。   他将徐海清的怀疑告知姜林升,并且坦言他也认为其中有不合理的地方,就差直接说他怀疑康尧了。   如果时间不是这样紧迫,他相信康尧会想到更妥当完整的办法去掩盖线索,就因为当时所有人都在四处搜集消息,康尧只能跟时间赛跑,先将大的漏洞补上。   小春找回来了,事情就该结束了,所有调查都会停止。   然而调查虽然停止,直觉和疑点却浮出水面。   徐海清的直觉雷达一直开启着,连带贺铭远都忍不住多想了几番,并将始末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认为,徐海清是对的,虽然可能真相并不能完全吻合,但大方向一定没错。   这就像是他小时候在福利院第一次见到王世川的手下时,那个男人来挑选孩子,一眼就看到他。   他也一眼就看到男人,并因此嗅到危险。   自那以后,贺铭远就非常相信自己的第一反应。   如果他觉得一个人不对,无论以后如何相处,改变第一印象,最终都会被现实打脸,证实那个第一印象就不过关的家伙,只是会演戏罢了,早晚都要露出狐狸尾巴。   然而,当他将自己的看法告诉姜林升之后,姜林升却反过来告诉他,不要在人前露出来,并让他以大局为重,按照“贺铭远”本该做的事继续做下去。   姜林升是让他继续扮演“贺铭远”——那个风流却狡猾,遇事游刃有余的他。   姜林升还说,只有贺铭远和罗珺都不相信徐海清,这件事才能继续查下去。   贺铭远当即意会,抓“鬼”是不能明着来的。   贺铭远垂下眼皮,又叹了一声。   姚写意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便在他唇角印上一吻,说:“或许我可以帮你把袁峰找出来。”   贺铭远望着她,最终颔首道:“我相信你。”   话落,他又要回吻过去。   可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   王世川的大儿子王森跑路了,起因是搞出人命。   第一案发现场在王森的私人别墅,但尸体却不是这里发现的。   王森发现搞出人命之后就叫人来处理,自己则第一时间开车逃往异地。   只是帮他的人运气不好,将尸体塞到后备箱,打算运到他处进一步销毁,谁知半路遇到车祸,而且车子当场就被撞得发动不了。   距离最近的交警在五分钟之内赶到,王森的手下却已经逃离现场。   而后交警发现不仅车牌有问题,车子也是失车,甚至在后备箱还藏了一具□□的男性尸体,只用简单的亚麻袋装起来扎紧收口。   虽然现在路上的监控设备安置还不全,但经过后台调取,也能大概拼凑出车子的行驶路线,最终顺藤摸瓜,在别墅区附近街上的某辆车里,找到两个还在醒药的派对参与者。   后来根据参与者透露,才肯定死者是去参加王森派对的男艺人,名叫林辛,才二十出头。   说是艺人,也不能完全算,据说还没有作品播出,尚在培养期。   再去查林辛背景,因此得知签约公司有贺铭远的投资,只是比较隐晦,若非出事,外人根本不会知道。   不过姜家大宅和贺铭远收到的消息,并非来自警方。   贺铭远的人一直在王森别墅附近守着,他们是最早看到王森的车离开的,也是第一个发现另一辆车慌慌张张的来到王森的别墅,然后又将亚麻袋放进后备箱。   贺铭远的手下一路开车跟上,既怕跟丢了,又怕真让他们猜中了——袋子里的可能是林辛。   于是情急之下,两人就在半路撞向前面的车。   事发之后,两人已经第一时间跟贺铭远报告,也知道自己捅了娄子。   ……   林辛出事超出贺铭远的预料,他不认为是自己的手下捅了娄子。   就算真有人要负责任,也应该是王森,以及他自己。   他真不该让林辛去。   很快,贺铭远赶回姜家,并将事情始末告知姜林升。   姜林升神色凝重,再看低头认错,深深陷入懊悔的贺铭远,半晌没说话,直到让人去叫徐海清和章赫。   待徐海清和章赫下楼听说原委,不由得愣在当场。   贺铭远依然垂着头,他脑海中徘徊着林辛的模样,想到的是最后一次见面,他对他的嘱咐,以及他对他的保证。   他只要林辛拿到一些有力证据,比如视频和录音。   可等来的却是林辛的尸体。   …… 第23章   徐海清怎么都想不到,贺铭远说会对付王家的做法,是让旗下男艺人去王森的毒窝取证。   现在别说证据了,连命都搭进去了。   虽然还不知道死因,但听贺铭远那两个手下说,当交警打开后备箱的亚麻袋时,他们也跟着扫了一眼,除了确定死者就是林辛之外,还看到尸体脖颈上有一道红色勒痕,而且有淤血,感觉像是窒息而亡。   再者,尸体口角处还有一些白色痕迹,可能是毒品吸食过量出现吐白沫的反应。   至于王森叫来处理的人,如果不是被跟踪,这一路上多半不会被人发现,王森也不用跑出历城。   他第一时间遁走,很有可能就是他动的手。   书房里,贺铭远已经将事情和盘托出。   是他从姚写意那里得知王森男女通吃,但近来他更倾向于男人。   而姚写意则是因为这段时间和他频繁接触产生的怀疑,进而调查证实自己的猜测。   贺铭远便跟姚写意合作,按照王森近来的喜好,在几家娱乐公司里挑选合适的人。   林辛各方面都吻合,也愿意冒险,事成之后他会得到许多资源,但贺铭远也叮嘱过,要量力而行,不要想着一次就成事,还要注意自己的安危。   事实上,在参加派对的人员之中,有一个是姚写意的熟人,她提前打过招呼,对方也答应了帮忙照顾林辛,想不到还是发生意外。   正好章赫也在,他听完整个过程,很快给出几点意见。   按照现在的进度,警方这几天就会调查到贺铭远头上,毕竟那家娱乐公司有他的投资。   但贺铭远不是公司老板,也没留下让林辛去认识王森的电子证据,警方会根据程序问上几句。   到时候贺铭远需要配合调查,让公司提供林辛的资料。   接下来警方的重点调查方向会放在已经逃逸的王森身上,包括王家,这里面不仅涉及人命,还涉毒,涉黄,涉赌,放在任何一个城市都是大案。   不过这种案件通常会低调处理,不会宣扬到社会层面,官方的考虑是怕引起不良反应,影响城市形象,然而对于王家来说,低调处理就会多出很多操作空间,看能否大事化小。   听到这里,徐海清开口了:“都已经到这种程度了还能大事化小?”   章赫回道:“再小的可能也是存在的,起码他们会尽量周旋,先保住王森的命。”   徐海清没接话,她已经明白章赫的意思。   只要不是死刑,就有斡旋的余地,可以从无期改到二十年,再从二十年继续往下减,这里面的手段多的是,而且低调进行,出来以后改头换面,换一个身份继续无法无天。   ……   同一时间,罗珺正在赶回姜家大宅的路上。   她刚去了某采访节目的录制棚,采访嘉宾就是郑云,上次那个将袁峰消息透露给她的港商。   因为那次交集,两人也算是初步建立合作关系,罗珺安排媒体给郑云做专访宣传,当做对他的回报。   事实上在小春事件中,罗珺也有自己的怀疑,当然这里面也有徐海清的提醒,但罗珺就和贺铭远一样,各有顾虑。   罗珺本来心眼就多,知道不可能明着站在徐海清一头质疑康尧,如果质疑有效,康尧被踢出局,这还是比较好的结果,可万一质疑无效呢,就等于得罪康尧,康尧未来一定会报复。   罗珺不比贺铭远的势力,“自保”是她的第一考虑。   所以康尧的事她很快就“放手”了,只是让自己的眼线暗中盯着药厂动向,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不要记着捅出去,先收集着证据再做打算。   罗珺心里很清楚,这些证据只是工具,就算用对了,那个位子也不会是她的。   姜林升始终有点重男轻女的老思想,而她也没想过要过着高处不胜寒,天天被人算计怎么拉下马的日子。   或许,她会在关键时刻将证据交出去,让贺铭远上位,那她以后的日子会舒服很多。   再说郑云。   罗珺对郑云的回报并非白做,郑云有意在本地竞标一个政府项目,但无论是资源人脉还是名声,都不如王家、姜家来得响亮,政府关系也没完全打通。   罗珺帮郑云安排专访,还是本地知名节目,许多政要名人都会看,这是对郑云有利的。   罗珺作为地头蛇,还给了几点良心建议,比如让郑云先去投资一些慈善项目,尤其是政府主导的,这也算是表示诚意的一种方式。   接下来,罗珺还会安排其他媒体渠道,帮郑云宣传造势。   至于那个政府项目,姜家暂无意向竞标,王家倒是势在必得,其余几家一看就是陪跑的。   按道理说,王家落选的概率很低,郑云即便参加,也没必要搞针对,就当一次试水,趁机将本地人脉养一养,混个脸熟。   没想到罗珺刚给完意见,就接到姜家的电话,让她即刻回家。   ……   此时的徐海清提前一步从书房出来。   她觉得憋闷,不只是氛围憋闷,连事情也憋闷——一条人命,换来的却是王家的暗箱操作。   当然,她知道类似的事一定不止一次,王家恶事做尽,还能逍遥到现在,这里面弯弯绕绕的法子一定多如牛毛。   是她太缺乏想象力。   徐海清走到院子里舒了口气,不会儿便走到车库附近。   司机老张正在洗车,洗的还是贺铭远的车。   车轱辘上沾了一些黄土,像是才去过某些泥泞的土路。   老张见到徐海清,停下来和她打招呼:“小姐。”   徐海清问:“这是远哥的车?怎么这么脏。”   不仅车轱辘上有痕迹,连车身上都飞溅了不少泥点。   老张说:“是啊,听说是刚帮姜先生办完事,姜先生说让我清理一下。”   姜先生说?   办的又是什么事?   放在过去,徐海清不会感到好奇,更不会因此敏感,她连问都不会问。   但现在任何细节,都有可能触动她的嗅觉,她生怕自己知道得不够多。   徐海清接道:“嗯,远哥聪明,遇事反应快,事情交给他舅舅会更放心。”   老张笑道:“巧了,之前贺先生也是这样夸过小姐的。”   徐海清:“我?什么时候。”   老张:“有段时间了吧,好像就是找到小春那天,贺先生刚见完姜先生,说急着用车,我才洗到一半……对了,后来你就回来了,还跟那两个人渣打起来,贺先生听到声响,就立刻去救你。”   “哦。”徐海清眯了下眼,脑子里快速略过当日的时间线。   对于那天的细节,她至今记忆犹新。   可她却不记得姜林升找过贺铭远,只记得小春被带回来后,姜林升就去休息了,康尧、贺铭远和罗珺倒是开了个小会,她当时也参与了,但大家意见不合。   小会之后,她急着出门见方振新,就和章赫走了后门——这么说,在他们离开之后,贺铭远又去见过姜林升?   在那个时间点,他们会谈什么?   谈完之后就急着取车,并在老张面前夸她聪明?   很快,徐海清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   就在这时,罗珺到了。   徐海清和罗珺只匆匆打了照面,告知她去书房开会,姜林升几人在等她。   罗珺立刻赶去,十几分钟后才出来。   罗珺走出大屋,见徐海清就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坐着,仿佛发呆一般盯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罗珺本想和徐海清打个招呼就离开,没想到徐海清却将她叫:“珺姐,谈得怎么样?”   罗珺站住脚:“姜爸的意思是,先观察看看,不要让你远哥牵扯太深。”   果然,和她猜的一样。   徐海清笑了下,又问:“你这会儿忙么?”   罗珺本想说还有事,却在这个瞬间忽然改变了主意:“找我有事?”   徐海清点头:“借一步说话。”   两人很快来到角落,四周没有其他人。   徐海清迎向罗珺:“不说其他人,你有什么看法。”   罗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琢磨这问题背后的用意。   看样子,徐海清并不同意姜林升“先观察”的决定,她要借题发挥。   罗珺也不拐弯抹角,索性把话说透了:“我知道你不喜欢王家。王森出了事,你想做点什么。但是小清,一旦姜家介入,却没能一次性扳倒王家,咱们以后会有很多麻烦。不说别的,要是让王家人知道林辛和你远哥的关系,这就已经很难处理了。这家人的手段有多黑,你还是见得少。”   徐海清很快接话:“道理是没错,但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一次性扳倒王家的契机呢?王家只派了一个小角色,就敢来袭击我舅舅,到现在人还没抓到。老房和张姨这样的人,王家不知道养了多少,可能就在你我说话的时候,又有一个小朋友被拐卖。王森这次跑路,结果可能是回来自首争取量刑,也可能是王家会找人当替死鬼。其实这每一件事都是机会,但每一次都在错过。我想,站在你们的立场和角度,你们只会比我更厌恶王家,但因为顾全大局,你们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妥协退让,直到这样的想法成了惯性思维,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可能有一天,我也会变得跟你们一样,出事了第一个想到的是怎么躲开,只要跟自己无关就好了。”   这番话落下,罗珺久久没有搭腔。   她一直盯着徐海清,而徐海清没有挪开视线。   罗珺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那句话触动到她,或许是“有一天我也会变得跟你们一样”,她只觉得心里有点热,还有一些不适感堵在那里。   徐海清有一点没说错,他们的确已经养成惯性思维,这是在顾全大局,却也是逃避的借口。   而徐海清和他们不一样,她还保留了一些东西,曾经他们也有过,却因为时移世易,正在逐渐消散。   其实罗珺完全可以按下那股冲动,但她还是问了:“那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徐海清眼睛一亮:“王家就是希望官方低调处理,他们好暗箱操作,咱们就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罗珺负责媒体口,这对她来说并不难。   罗珺轻笑:“你要爆料。”   徐海清点头:“还要闹成大新闻。”   一阵沉默。   罗珺再度和徐海清对视。   她是在评估,也是在考虑。   许久过去,罗珺提出自己的条件:“但这件事我不是白做的,你要回报给我。至于是什么我还没想到,不过这个约定你要记得。”   徐海清:“没问题。”   …… 第24章   罗珺离开后不久,贺铭远也从书房出来了。   他的情绪依然很糟糕,一贯挂在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不见了,看到徐海清连招呼都懒得打。   徐海清却将他叫住:“远哥。”   贺铭远转头看她:“我现在没心情说话。”   徐海清:“我知道,但我要说的你应该听听。”   贺铭远叹了口气,来到徐海清跟前:“说吧。”   徐海清与他对视几秒,在贺铭远好奇心被挑起来,以及耐性快要磨光的时候,才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林辛是你害死的。如果你不叫他去,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贺铭远的脸色跟着变了,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无论是姜林升还是章赫,他们都只是安慰他,劝他不要钻牛角尖。   徐海清见他沉了脸,她却没有收敛的意思:“就算我告诉你这不是你的错,你心里就会好受么?你的自我认定已经给这件事定性了。再说,就算今天在王森别墅出事的不是林辛,也会是其他人。一样是一条人命,差别只在于,那个人不是你叫去的,你不用因此感到愧疚。其实你心里的坎儿只是因为你参与了,你后悔做这个决定。”   贺铭远脸色比刚才还要差,却没有迁怒,只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海清:“你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不是林辛,你们会在乎有几个人死在王森手里吗,他们的名字叫什么,多大年纪,是男是女?对你们来说,那只是一条消息,巴掌只有打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但我相信因为有林辛的事,从此以后不管有几条人命,他们对你来说都不只是消息,而是第二个林辛,第三个林辛……”   贺铭远终于明白徐海清的意思,但他没有吭声。   他只是安静地立在原地,虽没有任何表情,任何动作,但在他心里,有些东西正在逐渐发酵。   而林辛的命,就像是催化剂。   徐海清话锋一转:“我知道你和尧哥在争那个位子,珺姐给我的感觉是已经放弃了,她似乎只想做辅助。至于你跟尧哥,我想你心里有数,在自私这件事情上,你们是半斤八两。远哥,小春那件事你就真的没有怀疑过他么?”   这件事徐海清想了许久,在贺铭远和罗珺先后打消她的念头之后,她越想越奇怪,怎么都不相信这里面的猫腻他们看不出来,何况他们和康尧是一起长大的,应该更为了解。   而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自私——因为不愿自己的利益受损,所以选择视而不见。   类似的事,她相信这些年还有不少。   其实他们三个一直互为“帮凶”,彼此都知道对方一些事,却因为同样的原因而选择“放过”,就像他们一次又一次“放过”王家一样。   而真正让徐海清确定判断的,还是因为司机老张那番话。   或许在贺铭远的角度,除了自私之外,这里面还有姜林升的“嘱咐”。   贺铭远这时说道:“小春和林辛是两回事,为什么要混为一谈。小春那件事已经结束了。”   徐海清反问:“真的结束了么?你知道的,那不是真相。”   贺铭远:“揭开真相,需要付出代价。”   徐海清:“你怕付不起?”   贺铭远没接话。   徐海清又道:“还是舅舅发话,让你暂时不要理会?”   贺铭远表情微变,不由得审视起徐海清。   徐海清:“要不要做个交易?”   贺铭远:“什么交易。”   徐海清:“我知道舅舅让你把自己摘出来,不要和王森的事扯上关系,可我也知道你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既然如此,你不如按照自己的意思办,王森那种畜生,放过他这次,还会有下次。万一舅舅知道了,你就推到我身上,说是我扇动的,我绝不否认。”   贺铭远自嘲地笑了,将她后面的用意道出:“你愿意替我揽责任,条件就是我要继续调查康尧。你想知道他那个药厂到底有没有鬼。”   徐海清接道:“王家的确是姜家的威胁,我支持你替林辛讨公道,但反过来,自家的药厂有问题,才是更致命的毒瘤,不是么?”   ……   送走贺铭远,徐海清便回到二楼。   她就待在过道的拐角休息区,翻着一本案例书。   可她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章赫说过,无论是学习法律还是研读案例,都应该结合人心和人性去看,保持着高度怀疑和警觉。   人是非常善于撒谎的动物,而且私心极重。   法条是冰冷的,但对抗法律的人是狡猾的。   不说别的,就说康尧和贺铭远。   徐海清记得,在小春出事之后,康尧所表现出来的焦虑、自责、内疚,都是真的。   那样的他和平日不同,他真是有点乱了方寸。   因为他知道,小春是绝对无辜的,她只是一个被大人连累的小孩子。   然而那些复杂情绪,在康尧得知带走小春的人是袁峰之后,开始逐渐消失。   那被唤醒的正向的人性,似乎没有停留太久。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贺铭远身上。   林辛用一条命换来了王森的跑路,警方的调查,以及贺铭远的良知。   就在书房里,她清楚地读到,这些年一直操纵着他的“自私”,正在和逐渐苏醒的东懊悔、惭愧产生对抗。   她相信,他一定产生过不顾一切为林辛讨回公道的想法。   林辛的事与小春不同。   林辛的死无法挽回,小春只是有惊无险。   如果小春被袁峰带走之后,不幸身亡,康尧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   当然,所有人都希望小春平安,没有人会愿意用一个小孩子的命来换取一个成年人的反省。   但这世间的事往往就是如此,没有终身无法弥补的遗憾,就没有回头是岸的觉悟。   想到这里,徐海清的思路被上楼的脚步声打断了。   是章赫。   徐海清的目光迎向他,直到他坐下,她才问:“这一次,舅舅还打算放过王家么?”   书房里的后半段谈话她没有听,但根据前半段的内容也不难想象。   章赫:“嗯。”   徐海清“啪”的一声合上案例书,抬眼间,眼睛里是满满的逆反和不认同:“为什么?”   章赫:“姜先生身体不好,这些年一直都将精力放在正经生意上,他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日子,他还要为你们铺路,不能跟王家结死仇。”   徐海清:“继续放任他们逍遥法外,就是为我们好么?”   章赫:“王家这颗雷迟早会爆,姜先生不希望自己人被误伤。”   徐海清:“如果人人都这样想,人人都不去点引信,那这颗雷就永远都不会爆。”   章赫问:“你想做点引信的人?”   徐海清轻轻点头。   章赫倏地笑了,随即说:“姜先生还有一句话,他说虽然他不赞同贺铭远和罗珺太过激进,会适时劝阻,但如果是你来主导,只要你有本事说服他们听你的,他不仅不会阻止,还会支持。小清,其实姜先生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姜家需要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否则就算没有完在敌人手里,也会毁在自己人手上。”   ……   转眼数日过去。   警方一直在调查林辛命案。   贺铭远接受过一次问话,也按照警方要求交出林辛存放在经纪公司的资料,然而林辛的背景并无特别,他出身平平,和所有签约艺人一样,都有一个明星梦。   或许在警方看来,这就是一个急于成名的男艺人,在试图用身体换取资源的过程中不慎身亡的案子。   林辛没有成名,甚至还不算出道,所以他的死并没有引发到社会层面。   然而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走漏的,历城的几家小媒体忽然间在同一时间接到爆料,纷纷趁机渲染。   此事很快惊动了电视台,几个频道的记者争相访问,就连这几天播出的娱乐新闻和访谈节目,也相继提到此事。   港商郑云更在节目上说道,历城某些风气不好,需要整治。   政府因此高度重视。   就这样,消息就像是病毒一样蔓延开。   同一时间,徐海清又一次见到方振新。   她没有多言,只将一些资料亲手交给他,除了姚写意送到姜家的那叠露骨照片之外,还有两段已经做了处理的录音,也是贺铭远从姚写意那里得到的,来自王森私人派对的某个参与者。   从这个参与者的录音中不难听出,他是因为目睹林辛的死亡过程,受到刺激,接连数日都寝食难安,始终过不去心里那道关,于是决定将自己看到的一幕说出来。   王森当时就当众掐着林辛的脖子,林辛也吸食了一些毒品,无力抵抗,而且是第一次,加上量有些大,已经开始口吐白沫。   但王森已经失去理智,他一时high过头,就只图自己痛快,根本不在乎林辛的死活。   旁边还有其他人试图阻止王森,但大家都已经过劲儿了,浑身乏力。   直到林辛咽气。   参与者回忆道,是王森亲口在派对上亲口说的,他最近迷上一种窒息性|爱,还得是同性,待会儿等人到了,就表演给他们看看——当时派对刚开始,林辛还未到场,大家都还清醒。   参与者还说,王森非常狡猾,他们这些经常去的朋友,都在他那里留下视频证据,所以谁也不敢往外说。   不过那些监控设备,在王森跑路之前就已经被他的人拆掉了,他相信王森会有备份,只是不知道藏在哪里。   事实上,警方到王森名下的私人住宅去搜查过,并未找到任何视频备份,不过像王森这种人,一定是狡兔三窟,只是未必都登记在自己名下。   至于别墅里,的确留有一些设备拆除的痕迹,虽然很细微,藏在不易发现的角落,而且根据痕检分析,这种痕迹通常都是安拆偷拍设备留下的。   显然,做这些善后处理的人,跟运走林辛尸体的是两拨人,因为后者的车在路上发生事故之后,林辛的尸体便因此曝光,警方已经第一时间搜查车辆,并未发现任何电子设备。   方振新拿到照片和录音之后,并未追问徐海清是从哪里得来的。   事实上,当时参与派对的其中几人已经被警方抓获,除了王森之外,还有两人下落不明,方振新已经猜到录音者的身份。   方振新只说:“如果有可能,给这个人带句话,让他尽快自首,还有希望争取量刑。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徐海清:“明白。”   方振新不打算久留,拿着东西就要走。   然而在临走之前,他却忽然问:“外面那些消息,是你们放的?”   他指的是媒体爆料。   徐海清眨了下眼,脸上挂着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应有的懵懂:“什么消息?”   其实方振新已经有答案了。   他摇了下头,说:“别太过火。”   徐海清扬起微笑:“方队慢走。”   …… 第25章   徐海清很快就得到贺铭远送来的消息。   电话里,贺铭远将对方经常出现的地点、时间一并告知,让徐海清和章赫按时去蹲点。   徐海清问:“我还以为你会一起?”   贺铭远说:“我目标大,这两天我的人发现,康尧那边叫人盯着我和罗珺,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引来猜忌。”   原来如此。   徐海清忽然想到自己看过的一些警匪片,不由得笑了:“如果你有什么希望他查到的东西,这是最好的机会。”   贺铭远很快意会,她的意思是,他希望让康尧看到一个怎样的贺铭远——在经历林辛事件之后。   那天林辛出事,康尧虽然在外地赶不回来,但基于多年情分和姜林升的面子,还是拨了一通电话。   如今事情没过几天,贺铭远已经收拾好心情,准备用自己的方式回敬王家。当然,做这个决定也有徐海清的关系。   但无论如何,贺铭远对外仍是消沉的模样,如果此时让康尧发现他在装相,势必会警觉。   徐海清和贺铭远几乎同时挂上电话。   她转头叫上章赫,说要出门。   在开车过去的路上,徐海清还不忘问:“如果要让一个人透露一些对他会造成危险的秘密,或者是他不想说的东西,除了收买他,还能用什么办法?”   章赫轻笑:“如果事情很严重,收买是没用的。再说,你有钱么?”   徐海清是有小金库的:“嗯,我有一百多万。”   那些钱还是因为在姜林升身边,平日他心情好给一点,或是逢年过节给的压岁钱积攒起来的。   其实她后来也想过,这是否也是“测试”、“考验”的一环?   她还没有学习赚钱,又处在定力不足的年纪,面对这样的“财富”,有些人会陷入金钱诱惑,有些人会招上一些毛病或瘾头,但她除了存钱什么都没做。   她甚至反省过自己,会不会就是因为她什么都没做,所以才令姜林升萌生出要扶她上位的念头?   章赫听到数字呛了一声,不禁有点刮目相看。   徐海清又道:“不过暂时动不了,而且就算立刻能取出来也需要时间,这一来一回万一对方反口……哦对了,正常情况下一条消息大概多少钱?”   章赫摇头叹气:“行了,交给我吧,你的钱留好了。”   徐海清接道:“也好,你先帮我垫着,回头我给你报销。”   半小时不到,两人到了地方,是一家门庭冷清的咖啡店。   进门放眼一望,只有一桌客人,店员正坐在柜台里打瞌睡。   徐海清走向店员:“请问秦叔在么?”   秦树海,人称秦叔,药厂的老员工,但身体不太好,又是跟姜林升混出来的,按照姜林升的意思,秦叔就在药厂挂职,回家种花养鱼都随便他,待遇照给。   这几年,秦叔开了这家店,咖啡店虽然听上去洋气些,但这里什么都卖,东西很杂,味道也是五花八门,并不正宗,加上地段原因,生意也就这样了。   店员扫过徐海清,一句话没说,就朝那桌客人的方向抬了下下巴。   徐海清和章赫一起望过去,章赫眯了眯眼,这才认出来那桌“客人”就是秦树海。   他比过去胖了些,苍老了些,这会儿正在吃早午饭,手里还有分报纸。   徐海清和章赫一同来到桌前,没等请就坐下了。   秦树海不认识徐海清,见到章赫有点印象。   章赫:“秦叔,还记得我么,章赫。”   秦树海点头:“老章的儿子。怎么突然来我这了,路过?”   章赫不答,只介绍说:“她是徐海清,姜先生的外甥女。”   秦树海不仅惊讶,还多了几分正色,又一次看向徐海清。   秦树海:“原来不是路过,找我有事?”   仅仅几句交谈,徐海清已经大概摸出秦树海的性格作风,毕竟这几年在姜家大宅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物,连大门都不用出,光听他们说话就能长不少见识。   徐海清开门见山道:“是有事,关于药厂的事。”   这话落地,气氛有一瞬间的紧绷。   但很快,秦树海露出笑容:“这几年我已经基本退休了,药厂的事没再过问。是姜先生叫你来的?”   章赫也有点意外,没想到徐海清这么直接。   徐海清摇头道:“不是,是我有事要问你。”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在章赫介绍她的身份时,秦树海就已经露出一丝警惕。   她知道那是因为姜林升,但问题是,如果秦树海没有鬼,为什么要警惕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的姜林升呢?   秦树海顾左右言它:“吃过饭了吗,要不要给你们叫份餐。”   徐海清却将他打断:“大洪你认识吧?”   秦树海顿时收敛了笑。   徐海清继续发问:“他是康尧最得力的手下,前段时间因为打人进去了。”   秦树海:“听说了。”   徐海清:“他们在药厂做了什么,你知道吗?”   秦树海已经恢复如常:“还能做什么,做药啊。”   徐海清:“什么样的药,会上瘾吗?”   秦树海彻底沉下脸:“徐小姐,我不明白你在问什么。”   徐海清微微倾身,表情不再似刚才那样轻松,反而还多了几分锐气:“你知道我问什么。你是药厂的老人,你熟知化学药理,你也知道什么样的管控材料消耗最快——我只要一句实话。”   秦树海好笑地摇头:“小姑娘,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   但他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章赫便起身坐到他旁边。   因有桌子遮挡,徐海清没有看到章赫的动作,却见他手臂移向秦树海,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秦树海的话音瞬间被掐断,五官扭曲,脸憋得通红。   章赫看上去却很轻松,仿佛他切中的不是命门死穴,就是给秦树海挠痒痒。   章赫跟徐海清对视一眼,对秦树海说:“你这破咖啡馆怎么还没关门,支撑了几年也差不多熬干了吧。康尧怎么不‘帮’你一把?”   这话听上去很平常,徐海清却听出一点弦外之音。   可她来不及细琢磨,秦树海就龇牙咧嘴的回道:“他是提过,但我没答应,我不想晚节不保……”   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龇出来的,痛苦得很。   章赫:“回答她的问题。”   秦树海这才转向徐海清,痛苦道:“我发现药厂的进货有水分,没多久康尧就说我身体不好,让我回家……除了药厂的工资,他每个月还会单独给我一笔钱。”   至于这笔钱的用意,可能是封口费,也可能是安家费,或是用来维系咖啡馆不至于倒闭的一点“心意”。   秦树海已经快受不了了,连忙求饶。   徐海清却不为所动,又追加了一个问题,看秦树海是否知道在外面接应康尧的人是谁。   秦树海说不认识,只知道姓顾。   顾?   不是袁峰么?   徐海清疑惑了一瞬间,再看秦树海,不像在撒谎,便使了个眼色给章赫。   章赫放手,秦树海趴在桌上换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徐海清说道:“今天我们没有来过,康尧给你的钱你照收,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人追究你的后账,但你要做好准备,有一天会需要你亲自到我舅舅跟前坦白。姜家给你的待遇也不会终止,这是我的保证。”   撂下话,徐海清起身就走。   章赫和她前后脚出门,等上车了,徐海清才问:“你刚才那话,是不是怀疑康尧在利用他的咖啡馆洗钱?”   涉毒就一定会涉及黑钱,而黑钱需要漂白。   章赫笑道:“呦,听出来了,反应挺快。”   徐海清:“还好他没答应,这个坑一旦掉进去,谁都保不了他。”   章赫:“你相信他的话?”   徐海清点头:“如果他和康尧有解释不清的来往 ,他不会这么快就说出来,宁可死撑熬过去。”   随即她又喃喃道:“看来背叛我舅舅这件事,远比康尧能给的利益分量更重啊……”   至于是什么样的分量,或许有多年的情义在,或许是因为深知背叛的后果,无论是哪一条,都足以说明姜林升的威慑力。   只不过……   徐海清的思路忽然一跳,想到了一件事,但它闪现的很快,同时被章赫的声音打断:“我还以为你会让他去药厂里找证据。”   徐海清摇头说:“难度大,被发现的可能性太高,而且过于危险,不值得赌。”   秦树海只是发现了一点“水分”,就已经被康尧请回家,说明康尧看得很紧,很难让人钻到空隙。   而几年来连续不断的打钱,就说明康尧从未放松,秦树海但凡有点异动,都有可能把命填进去,毕竟康尧有言在先,秦树海“身体不好”。   再者,一个多年养在家里的老员工,突然回到药厂,比说康尧了,其他人也会奇怪。   章赫笑道:“成长不小啊。”   徐海清:“经一事长一智。”   隔了几秒,徐海清忽然问:“章赫,你有没有觉得……”   然而话说一半却又咽了回去。   她看向章赫的侧脸,正是那一瞬间的念头令她突然打住   章赫:“嗯?觉得什么?”   章赫匆匆看了一眼过来,又继续看路面。   徐海清却说:“没什么,话到嘴边突然忘了。”   章赫不疑有他,又是一笑:“你才多大就这么‘好’记性。”   …… 第26章   后来,章赫问徐海清,有没有想过该怎么拿到药厂的证据。   徐海清说自己毫无头绪。   这话是真的。   虽然贺铭远和罗珺的人都盯着药厂,那也是外面的人,就算能渗透到里面,也未必知道内情,比如秦树海这样,可能刚看出端倪就被踢走了。   至于康尧的亲信,大洪进去了,余下几个不可能出卖他,毕竟这是涉毒,这么大的事出卖了康尧,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其实徐海清对寻找证据并不乐观,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贺铭远、罗珺身上。   但话说回来,假设永远都找不到呢,这件事就要放任么?   不,不能放任。   章赫的建议是,如果不能主动找到把柄,那就将自己放在“被动”的位子上,让对方主动露出马脚。   这倒是一条思路。   徐海清接道:“逼他主动,就一定要有足够的说服力。他不是个冲动的人,在这件事情上他很谨慎。”   通常让一个谨慎的人动手,要么就是损害他的切身利益,还是非常致命的部分,要么就是让他以为自己的秘密有可能被某人知道,逼他做出反应。   但这件事并非一蹴而就,还需要部署。   ……   另一边,正如贺铭远所说,康尧的人一直在盯着他。   照片里,贺铭远和姚写意就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姚写意是迎接他,还是送他出门,他们拥抱接吻,眷恋缠绵。   贺铭远连续三天都去了姚写意处。   照片也陆续送到康尧手里。   康尧便拿着照片,亲临罗珺的新媒体公司。   贺铭远和罗珺的关系,即便没有亲眼目睹,大家也都一清二楚,两人从未在人前挑明,似乎只是以偶尔约炮的关系存在着。   然而在一些关键问题上,这层炮友关系却令他们站在同一战线,经常会出现二对一的局面。   康尧很清楚,其实要打破这种关系,只要因为罗珺的嫉妒便能成功,但贺铭远似乎一直如此风流,跟哪个女人都不会定下来,却又不会因为罗珺而拒绝任何有兴趣的女人——这一点罗珺知情,表现得也丝毫不在意。   不过到底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康尧很早就发现罗珺的小心思,她的“不在意”是因为她很笃定贺铭远是她的,他现在是很风流,但早晚会收心,除了她没有女人能长久留下。   可惜这种笃定,将要破碎了。   康尧的来访很突然,罗珺刚开完会,见到客人是他,愣了一秒,但很快就笑着迎上去。   “三哥。”   康尧只铺垫了几句表示寒暄,就将照片从纸袋中倒出来。   照片撒了一桌,待罗珺看清主角是谁,脸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而且想掩饰都很难。   康尧来到罗珺身边,低声“点醒”她:“连我都看出来你的心思,老二会不知道么?过去你是不介意,但未来呢。那些女人可不是姚写意,她背靠姚家,有了她的助力,老二简直如虎添翼,他绝对不会,也不敢玩玩就算了。”   康尧的意思很明确,道理罗珺都懂,就算她心存侥幸,如今看到照片里两人真情实意的表情,基本上也该清醒了。   贺铭远那迷恋的眼神以前从未见过。   权力是□□,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姚写意本就有着强烈的个人魅力,又有姚家的权力傍身,她的确不是一般女人。   康尧临走之前又撂下一句:“我知道你在帮老二盯着我,但是小珺,三哥劝你一句,你真心为他好我不拦着,可是一定要小心,别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衣。”   康尧离开之后许久,罗珺依然立在桌前一动不动。   但她的脸色正在逐渐恢复,心里虽然疼,却不是经不起打击的小白花。   就在这短短几分钟里,她脑海中飞快地略过过去和贺铭远的种种,发生争执的,你侬我侬的。   要说贺铭远没有动心,纯粹是逢场作戏,她绝不相信。   但那点动心不过是少年时的情愫堆砌,还不够分量,起码不足以让贺铭远为了她改变原则。   反过来也是一样,她心里是很难受,因为贺铭远是特别的,不同的,起码和外面那些男人不能相提并论。   但在一些事情上,她也不会为了他妥协就是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更多的是利益交换,是条件谈判。   罗珺深吸一口气,动了动还有些冰凉的手指,将桌上的照片装回信封,随即放到某个抽屉里。   随即罗珺拨了通电话,只说了这样一句:“把人撤回来,先不要盯康尧了。”   ……   下午,罗珺去了姜家大宅。   临进门之前,她在车里思考了几秒钟,最终还是给贺铭远发了条信息。   “康尧在盯你。”   贺铭远回复很快:“我知道。我还知道你的人已经被他发现了,撤回来吧。”   罗珺:“嗯。”   下车后,罗珺一路到二楼的拐角处。   见到徐海清,罗珺笑着坐下来:“第一次来你的小天地,小时候我们几个常在这里玩。”   姜林升的养子、养女都是在这栋宅子里长大的,他们对此处应该有强烈的熟悉感,只是成年后一个个搬出去,每次回来就是去书房,连二楼都很少上。   徐海清说:“你们的房间一直留着,也有人定期打扫。”   罗珺没接话。   隔了几秒,罗珺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了。”   她指的是王森这件事,媒体大肆渲染,如今是满城风云。   徐海清:“我还欠你一件事。”   罗珺:“我暂时还没想到要什么,我只是来告诉你,以后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一定帮,不计条件。”   这倒是有点意外,徐海清问:“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罗珺倏地笑了,“比起他们,你是更适合的人选。”   徐海清很快意会,却没接话。   如果没有经历小春被拐带事件以及林辛的命案,她或许会明确表示,她对那个位子没有意思,尽管这听在他人耳中,会觉得又当又立,可它是真话。   而如今她选择不表态,不解释,也仅仅是因为她的心意变了。   她不会执着于得到权力,也没有迷恋权势,但她却想走到那个位子上看看。   是好奇心么,应该不止。   难道是野心,的确有一些。   半晌,徐海清补了一句:“谢谢你,珺姐。”   罗珺笑意渐浓:“以后你有的是谢我的机会。”   这话落地,罗珺又话锋一转,将康尧发现她的人在盯梢,以及康尧同时叫人盯着她和贺铭远,全都告诉徐海清。   其实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们三个本来就是竞争关系,互相盯一盯也是合理的。   但怪就怪在这个节骨眼。   罗珺说:“我已经让人查过了,最近盯得更紧了,眼线也变多了。”   徐海清疑惑道:“除了王森那件事情之外,最近还有什么特别,值得他加派人手么?”   罗珺想了下:“我这里唯一的变化,就是和郑云的来往。”   很快,罗珺就将郑云的身份背景,详细的讲给徐海清听。   还有一开始她拿到的袁峰的线索,也是从郑云处得来的。   徐海清喃喃道:“又是袁峰。绕了一圈,又跟他扯上关系。”   罗珺:“不止,贺铭远的消息是从姚写意那里来的,姚写意去深圳那几次,都是袁峰负责招待。”   徐海清没吭声。   她很快想到在小春和李青的事件里,袁峰也是赶在康尧之前先一步摆平奇哥,因此推断出袁峰和王家确有勾结,否则他不可能那么快就找到奇哥的位置。   既然袁峰和王家有勾结,王森又因为吸毒而掐死林辛,那么王森的毒品来源会否也跟袁峰有关?   如果是的话,那么小春、李青被拐带以及林辛命案,这两件看上去毫无关联的事件,背后全都牵扯了同一个人,再加上康尧、大洪,姚写意以及郑云……   这个目前还在“隐身”的袁峰,竟然和每一个人都有牵扯。   难道袁峰真的是个人么,一个人,而不是一群人?   他这么的八面玲珑,上至姚写意、郑云,下至三教九流,也太神了点。   徐海清提出问题:“每件事,每个人都跟他扯上关系,他这么吃得开,怎么可能来了历城之后始终默默无名呢?他要什么,权力还是金钱,该不会只想捞偏门,做‘隐形富豪’吧?”   罗珺:“照目前的形势看,确实如此。但也确实不合理。”   徐海清:“要说历城的地头蛇,我舅舅数一数二。袁峰来历城,怎么没想过结交姜家,这点也很不合理。”   以袁峰结交人脉的路数,应该是个相当聪明狡猾的人,“拜码头”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会不知道?   罗珺:“他不是投靠王家了么,不可能侍二主。”   徐海清:“是不能明着来,但这也不妨碍他暗中示好啊。”   就好比说袁峰分别接触康尧和大洪,以及表面上接受老房、张姨的接应,反过来却又去坏奇哥的事。   这样的行动线,令他看上去像是个尚存良知的人,但又好像有哪里怪怪的,总有一种人设矛盾的感觉。   罗珺:“你认为问题在袁峰身上。”   徐海清:“现在也没有别的解释了,所有事情都跟他有关,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罗珺点头:“这件事我的人一直在查,但还没有消息。”   徐海清问:“有他的照片吗?”   罗珺没回答,很快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合照发给她,站在最左边的男人就是袁峰,拍摄地点在香港。   只是合照并不清晰,是用手机对着已经洗出来的照片进行的二次抓拍,照片纸还有点反光。   不过就算不清晰,徐海清看着袁峰的轮廓,也非常肯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   他看上去很普通,既没有让人印象深刻的长相,气质也不突出,穿着西装,有一点掮客的圆滑,去不像是胸有城府,能玩转这么多人这么多事的人物。   或者这么说,虽然身高身材相仿,但她总觉得和她在成康街见到的男人不是同一个人。   而且这层直觉十分强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16 13:00:00~2022-10-22 1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罗maria 24瓶;星晚、沉舟侧畔 10瓶;秋月白、也许是鱼blueblue 5瓶;35229592 3瓶;糖糖 2瓶;流水人家、芝士真好吃、cecili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贺铭远连续三天留宿在姚写意的别墅。   第四天,他有事外出,晚些时候姚写意也准备出门。   但姚写意刚走出门口,就撞见了康尧。   康尧似乎无意登门,却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   姚写意走下台阶,靠近铁门,问:“康先生有事,要不要进来说话?”   她可不会认为康尧是来找贺铭远的。   康尧微笑道:“姚小姐贵人事忙,我就不打搅了。”   隔着一道铁门,姚写意站定,先是眯了眯眼,随即便又听他问:“我来只是问一声,你在历城的事已经办完了,何时回去?”   姚写意:“康先生希望我走。”   康尧:“历城不太平,我只是希望姚家的人不要蹚浑水。等到来日,我必会去春城致歉。”   姚写意也笑了,品着他的话茬儿。   她在历城逗留,原本不关康尧的事,他也不关心,但她和贺铭远的关系却令他不得不重视。   姚写意:“想不到康先生这么关心我的行程,但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在历城的事还没有完。”   显然,康尧和贺铭远一样,通过调查她的背景,因此得知姚思月在东南亚出了事,之前已经获救。   按理说,她也该回了,可她没走。   自那以后,贺铭远就经常来,他们是什么关系不言而喻。   如果她是个普通女人,康尧必不会重视,但她来自姚家,康尧必会担心贺铭远因此如虎添翼。   康尧又问:“什么样的事,需要我效劳吗?”   姚写意:“铭远可以帮我的。”   康尧摇头笑了:“有些事情就不能和感情混为一谈的,或许我会做的更妥当,比如王森这件事,办得就差点意思。一旦他们查到贺铭远,就会想到你,那你可就回不去了。王家人可不是好惹的。”   姚写意:“原来你是特意来警告我的。”   说是警告,也可以说是威胁,只要康尧将消息透出去,王家即刻便会知道与她有关。   康尧却说:“是好意提醒。”   姚写意并不会被他这两句话说动:“你就像他说的一样,你很聪明,可惜心术不正。”   康尧没有动气:“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姚写意:“其实你很怕他,更怕我帮他。你知道自己左右不了他的意思,知道他不是个轻易上当的人,而且你担心如果做的太多,姜先生会怀疑。你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做赌注,就只能来说服我。”   康尧不说话了,脸色也渐渐改变。   他本没必要跑这一趟,完全可以直接将消息送去王家,现在王世川就跟疯狗一样,一旦知道儿子王森的事和贺铭远、姚写意有关,他才不会管他们的背景身份,先做掉再说。   但康尧还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   姚写意有一点说的没错,他是在担心。   那样做,一定会引起姜林升的怀疑,贺铭远固然会完蛋,他也会永远失去上位的机会。   康尧自己很清楚,如果他足够足够狠,事情也会变得很容易。   姜林升怀疑又如何,他可以连姜林升一起套进去。   可惜……   这是他性格里的问题,而他暂时还无法改掉。   当然,他也有点低估姚写意,她比他想象中要聪明些,这样几句交谈,她就说中他的软肋。   姚写意再次开口:“我就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好了。康先生,我虽然身在历城,但这里的一切,春城都知道。不管我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不会善罢甘休。我留在这里,不只是你以为的那层意思,也因为贺铭远。他很吸引我,他很坏,但他也很善良,这一点和你,和王森都不一样。这样说,够明白么?”   ……   康尧最终无功而返。   姚写意看着他的车离去,笑意渐冷。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康尧被逼急了,还是只是凑巧。   下午,贺铭远就出事了。   姚写意接到消息后,贺铭远已经进了医院,尚处于昏迷中。   据说贺铭远是遭遇伏击,身中数刀,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但还处在危险期。   姚写意赶到医院,姜家几人都已经在了。   姚写意没有靠近,只远远照了个面,直到姜林升让人传了口信过来,将贺铭远的情况告知,并告诫姚写意注意自己的安全,如果有可能,最好尽快离开历城。   姚写意回道:“帮我谢谢姜先生。”   随即她又朝那边扫了一眼,自然也看到了康尧、罗珺,以及姜林升的外甥女徐海清。   姚写意又让那人多带了一句话:“再问问姜先生,晚些时候,方便让我过来探视么。”   那人很快离开。   几分钟后,姚写意接到一条匿名信息,写道:“不便。”   ……   另一边,姜林升和罗珺已经相继离开医院。   徐海清没急着走,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发呆。   章赫给她端了杯热水,徐海清接过喝了两口,双眼持续放空着。   章赫坐下说:“他会挺过来的。”   徐海清拧了下眉头,只有四个字:“太突然了。”   隔了几秒,她又问:“警方那边怎么说?”   章赫:“听方队的意思,动手的应该有两个,他们是想要他的命,但铭远也不是好欺负的,那两个凶徒也受伤了,现在警方正在追捕。”   徐海清转向他:“王家人做的?”   章赫:“目前看是的,应该是王森的事消息走漏了,或是王家人查到铭远头上。”   徐海清喃喃道:“他们的消息倒是快。”   正说到这,康尧过来了。   章赫起身打招呼,随即让到一边。   徐海清叫了声“尧哥”就不再说话。   直到康尧开口了:“你是对的。”   徐海清抬眼。   康尧又道:“对王家,一次又一次的放过,是纵容。”   徐海清没接茬儿。   康尧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但是你看现在,这就是我们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如果不能一击即中,让对方有机会反击,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他指的是,王森在逃,贺铭远却躺在里面。   徐海清又落下眉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康尧坐下继续说:“我知道你担心铭远,但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替他讨回公道。”   徐海清终于开口:“你打算怎么做?”   康尧:“血债血偿,连同上次姜爸被袭击,两件事一起算。”   这话落地,康尧起身便走。   直到康尧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章赫才走过来问:“你相信他?”   徐海清摇头:“我舅舅遇袭,他都没这么亢奋。他只是在借题发挥。”   章赫:“我不是阴谋论,但这次的事,我总觉得和他有关。”   ……   三日后,贺铭远的情况终于稳定,且终于从昏迷中苏醒。   不仅姜家人纷纷探望,警方也过来做第一次询问口供,只是因身体情况特殊,不便问太多。   再者,贺铭远的记忆也轻微受损,一时还不能完全想起始末,只隐约记得对方的样貌。   至于当时的情况,大概是贺铭远正准备去停车场取车,但刚走到车子跟前,身后就钻出来两个男人。   他们身手敏捷,虽然身材不如他高大,却很灵活,而且手握凶器,他一时没防备,就中了几刀。   幸而他的身体已经形成条件反射,即便受伤也立刻做出回击,而且他们刺中的地方偏离要害寸许,这才让他捡回一条命。   另外,停车场的监控设备被人动了手脚,贺铭远遇伏又是在角落,没有目击者,警方已经从他身上提取到歹徒的DNA,但碍于技术尚不发达,DNA数据库建立不久,结果就和之前的案件一样,没有比对到歹徒身份,要靠其他破案手段继续追查。   待方振新出来,徐海清正好来探视。   方振新跟民警交代一声,便和徐海清来到一旁说话。   贺铭远近来和什么人结了仇,或是得罪了谁,家人是否有怀疑对象,这些都是要问的问题,也不是方振新第一次问徐海清。   但徐海清的答案依然是保守的:“所有人都觉得和王世川有关,但我保留意见。”   方振新:“你有其他怀疑对象?”   徐海清的脑海中快速略过康尧的脸,随即摇头:“没有,只是一种感觉。”   方振新看出她有隐瞒:“你只有跟我坦白,对我们破案才会有帮助。”   徐海清却笑道:“那两个人是亡命之徒,就算抓到人也会把责任推出去,兴许主谋已经给过安家费了。”   方振新一阵无奈:“这话不是你该说的。”   徐海清:“那什么是我该说的?这可能是最贴近事实的版本。”   方振新又追问了两个问题,徐海清便去探视贺铭远。   但贺铭远十分疲倦,又睡了过去。   徐海清回到大宅时,姜林升正在小厅里喝茶。   徐海清在跟前坐下,说:“远哥现在的情况还算稳定。”   姜林升:“医院有自己人在,还加派了人手,放心吧。”   徐海清喝了口茶,接道:“这回是真有人想要他的命,和你上次遇袭的事性质不同。会是什么人呢?”   姜林升动作顿住,扫过徐海清意有所指的眼神。   几秒的对视,姜林升开口了:“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徐海清:“我需要更多权限,还想动一个人。”   姜林升缓慢露出笑容:“决定了?”   徐海清:“决定了。”   …… 第28章   姚写意并未离开历城,但为了保障的她的安全,春城也调派来一些人手,不过他们不只是来保护姚写意的,也是来调查贺铭远遇袭一事。   姜林升依然不让姚写意去探视贺铭远,姚写意也没坚持,就留在自己的别墅里等消息。   令姚写意意外的是,这一天别墅突然有客造访,还是身份最“无害”也最“敏感”的那个——徐海清。   是的,无害且敏感。   无论是姜家对王家,还是姚家对王家,徐海清既是局中人,又是局外人。   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忽略她,认为她就是个还没毕业的学生,是姜林升的远亲,无家可归,只是暂住在姜家,动她没有意义,她的分量远没有那几个养子、养女来得重。   事实上,姚写意一开始也选择略过徐海清,她初到春城就调查了姜家和王家几个重要人物,唯独没有查过徐海清。   当然她的背景也没什么可查的,可她这个人却很有意思,起码从贺铭远的描述不难看出,徐海清不仅聪明,而且有点手段。   而徐海清的聪明,她在姜家内部办的那几件事,外人是不会知道的,   或许还因为有姜林升的保护。   就在贺铭远意志消沉的那几天,他们说了很多心里话。   贺铭远告诉姚写意,其实他很看好徐海清,如果他们年龄相当,他们三个恐怕没有一个玩得过她,而且徐海清还占据天然优势,就是姜林升。   他若想要那个位子,就得表现出惊人的能力,要让姜林升看到,他有本事降服康尧和罗珺,令他们对自己马首是瞻。   而这件事他做不到。   非但他做不到,康尧和罗珺也做不到,他们三个人互相掣肘,这种稳固的关系已经持续多年,要想打破,只能二打一。   或者,有第四个人出现。   姚写意问:“你认为那个小姑娘就是第四个人,会不会太高估她了?”   贺铭远笑道:“咬人的狗不叫。等你见到她就会知道,小清的风格真的很像我姜爸。姜爸养过这么多孩子,只有她学到了精髓。”   姚写意:“或许不是学到呢,遗传是很玄妙的。”   她的暗示非常明显,贺铭远却并不惊讶。   直到姚写意问:“你就没有怀疑过么?”   贺铭远这才说:“怀疑又如何,不怀疑又如何,结果会改变么?除非我足够狠,狠到不管她是不是姜爸的亲生女儿,都要让她消失。否则这件事就没有知道的意义。不知道,我反而更省心。”   是啊,如果下不了这个决定,那他去调查这件事做什么,为了给自己惹一身腥么?   贺铭远说:“我猜康尧也是有同样的顾虑,一来小清还没有强大到要清除的地步,二来这件事一旦做了,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姜爸,若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和手段,谁敢动她?”   没想到这段对话还历历在目,转眼贺铭远就出事了。   而现在,徐海清就坐在姚写意别墅的客厅里,她喝着热茶,出奇地安静,直到姚写意在对面落座,徐海清放下杯子,露出笑容。   姚写意打量着徐海清,正试图将眼前这个看似稚嫩的小姑娘,和贺铭远提过的未来不可限量的“小清”联系到一起。   该怎么说呢,她的脸是年轻的,稚嫩的,一看就是年轻女孩,而非那种保养出来的“少女感”。   可她的眼神又流露出一些不该存在这个年纪的世故和智慧。   脸可以骗人,眼睛却骗不了。   姚写意忽然想起姚家的下一代,尤其是她那个安静得像是哑巴一样的小侄女。   小侄女不过才几岁大,既不活泼也不好动,总是安静地待着。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她哥哥,以及家里其他年纪小小就展露优秀特质的孩子身上时,她却总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   有人说,她太小,还不懂这些,再过几年就要学着表现了。   姚写意却不这么看,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很快,徐海清拿出一份诊断报告副本,放在姚写意面前,说:“远哥已经挺过来了,我每天都会去看他,他也提到你。”   姚写意拿起报告快速翻看,从一开始的眉头紧皱,到后面逐渐舒展。   他的伤势是很重,但身体素质好,又获救及时,恢复的也比普通人快。   然而话虽如此,刺中他的那些刀,还是伤到了根本,就算养得再好,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姚写意说了声“谢谢”,又问:“他怎么跟你说的?”   徐海清:“他很想见你,但现在不可以,他怕你会有危险,叫我告诉你身边多放几个人,最好早一点回春城。”   姚写意摇头:“我暂时不会走。”   徐海清:“这一点远哥也说了,他知道你不会听。”   说到这,徐海清又话锋一转:“其实我今天来不止是送报告,我还想问几个问题。”   姚写意:“好,只要我知道。”   徐海清:“远哥遇袭,大概率是王家做的,应该是因为王森和林辛那件事。但王家这次这么有效率,我怀疑是有人通风报信。我想知道,在远哥遇袭之前,有没有跟你提过什么特别的事,或是他自己有没有预感和怀疑呢?”   姚写意想了下,随即说:“有,他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我是老三,我就把林辛的底细透给王家,借刀杀人。然后他又说,不过这样一来就是此地无银,姜家的人都会想到是他干的,而他很在意自己的名声,尤其是下面人对他的看法。”   这倒是,康尧的确很重视这些,或许在他看来,名声也是作为继承人的条件之一,仿佛只要贤名在外,位子就是他的。   姚写意继续道:“还有,在铭远出事之前,康尧来找过我。”   徐海清一怔:“做什么?”   姚写意:“警告、威胁,奉劝。”   徐海清没有问具体内容和细节,心里已经大概有数:“那距离远哥出事有多久?”   姚写意:“他是上午来的,下午铭远就遇袭了。”   这么巧。   若说和康尧无关,恐怕他自己都不相信。   片刻沉默,徐海清再次开口:“按照现在的情况,王森躲不了多久。姜家的意思是,不要自己动手,只要适时将人‘送’给警方就好。”   姚写意点头:“我的人也在找他,但不会乱来。至于王世川,他已经收到‘大礼包’了。”   徐海清:“大礼包?”   只听姚写意说:“王森出事,王世川为什么那么着急,他明明有两个儿子,就是因为小儿子刚被查出感染了AIDS,基本上已经废了。”   当然,王世川正值壮年,只要精子还有活力,就还可以再生儿子,或者采用科技手段。   但无论如何,两个儿子连着出事,他的心态难免会崩,起码要缓和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是王世川最脆弱,最冲动,也最容易做错决定的时候,谁惹了他谁就会沦为炮灰,可反过来,要引他上套,也会比过去容易。   接着,姚写意轻描淡写道:“对了,等你再见到铭远,帮我告诉他,东南亚的生意姚家已经撤出来了,王世川原本要吃独食,但因为他两个儿子相继出事,他现在也没心思打理,当地已经有其他华商介入,相信很快就会踢走他的人。”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仔细一琢磨,却透着不对。   徐海清问:“只是因为两个儿子,连那边的生意都不管了?”   姚写意眯了眯眼睛,遂笑了:“难怪铭远一直在夸你,你很敏锐。”   很快,姚写意便揭晓谜底,王世川放在东南亚的人一向得力,其实就算他自己意愿不强烈,那几个人也是争抢生意的“好手”,看看当初他们是怎么对付姚思月的就知道了。   再者,天高皇帝远,那几人虽然是跟王世川出来的,但一个个野心都不小,且一直远离王家,还真有点地方称霸的意思。   其实他们已经有意摆脱王家的控制,就算王世川手里握着他们的把柄,一旦回国就会被抓,可他们早已断了回国的念头,早就在那边当起土皇帝了。   姚写意始终记着王世川让那几人对姚思月下的黑手,但姚写意并非“非黑即白”的性格,就直接让亲信捎话过去,给他们一个摆脱王家的机会——趁着王家后院着火,王世川焦头烂额,索性就趁他病要他命,连王家在东南亚的生意一起拿过来。当然,表面上看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自此以后,那摊生意不再姓王。   听到这里,徐海清总算将事情联系到一起。   不过她并未追问王世川小儿子被查出AIDS一事,想来也知道多半和姚家,或是东南亚那几个脱不了干系。   但说穿了这种事也怪不得别人,王家那两个儿子“破绽”百出,被人得手也很正常。   姚写意这时说道:“就现在的情形,铭远已经不太可能去和康尧争什么了。”   徐海清看向她,却没吭声。   姚写意说得没错,眼下贺铭远最要紧的事就是养伤复原,他不适合劳累,很多过去非他亲自出马的事务,这段时间姜家也在陆续找人接手——康尧也分到一些。   虽说在熟悉度和效率上,还是贺铭远更得心应手,但如今是整块业务分给几个人,等过了适应期,也会重回正轨。   等贺铭远再回归,起码是几个月甚至半年以后的事,那些给出去的权力想要再收回来,可就难了。   换句话说就是,在实力上贺铭远已经失去了竞争力。   徐海清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姚写意笑道:“不是我打算,而是铭远的打算。其实他之前就跟我说过,觉得整天和康尧争来斗去很没意思,他并不是很想要那个位子,坐上去了也是‘孤家寡人’。我是想,等这里的事都解决干净,让他跟我去春城。”   …… 第29章   听到姚写意的提议,徐海清略有些吃惊,但再仔细一想也是合情理的。   说爱情倒不至于,但贺铭远各方面条件都足够合适,何况姚写意钟意他,再找一个比他更合心意的男人就难了。   找一个帅哥不难,找一个有脑子且有手段的帅哥,难度加大,何况贺铭远在他擅长的领域是个多面手,或许他们私下相处也很和谐。   徐海清说:“这是你和远哥的事,如果他也愿意,姜家不会阻拦。”   姚写意笑了。   徐海清并未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很快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指给姚写意看:“远哥说你接触过袁峰几次,能不能帮我辨认一下?”   姚写意扫过照片,点头:“是他。”   徐海清却皱了皱眉,仿佛有点费解。   姚写意问:“怎么,你是不信我的话,还是有别的疑问?”   徐海清这才说:“小春的事你知道吧,我当时看到一个男人,穿着西装,个子大概这么高,是他带走了小春。虽然所有的线索都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袁峰,可我总觉得和照片上这个不是一个人。”   “觉得。”姚写意注意到她的用词,“你有看到那个人的脸吗?”   徐海清摇头:“没有。”   姚写意:“那你的根据是什么呢?”   徐海清:“就是一种感觉。”   姚写意半晌没言语。   徐海清解释道:“我这样说是有点站不住,但是……”   姚写意去将她打断:“不,感觉这东西有时候是很准的。铭远也跟我说过,你每次感觉到不对,最后都证实了你是对的。”   说到这,姚写意停顿一秒,又道:“其实从铭远的描述来看,带走小春的那个男人,和我认识的袁峰就不太一样。他不是个有爱心的人,对小孩子尤其没耐心,我是亲眼见过的。我真不太相信一个小女孩会对他那样的人产生信赖,自愿跟他走。”   徐海清:“传言袁峰离开深圳之后来了历城,但他在这里并没有明面上的社交活动,珺姐、远哥他们都没见过他,他似乎一直在暗中跟王家往来。”   姚写意这才听出徐海清的话茬儿:“你是怀疑你见到的男人不是深圳那个袁峰,是有人顶替他的名字?”   徐海清点头:“可是为什么呢,他的身份有什么利用价值?”   姚写意说:“原来你不知道。”   徐海清:“什么?”   姚写意:“像他们这种做掮客的,手里握着的资源、人脉以及把柄多不胜数,就算他们不在人前露面,背地里也有办法靠卖消息捞金,用假身份是惯用手段,反而不会有人傻得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居所固定下来,万一将来出事,岂不是很容易就抓到?其实我原来就怀疑过,我在深圳接触的那个袁峰不是真名,起码后来这几年姚家用这个名字没有找到他。他躲在历城也刚好可以解释这件事,应该是这里有人将他保护起来,姚家很难渗透。”   徐海清边听边整理思路,最后又问:“我能看到他的照片,其他人也一定能看到,如果带走小春的人不是这个袁峰,那大洪和袁峰的接触又该怎么解释……”   姚写意说:“你不如跳出来看看,有两种解释。”   徐海清看向她,她现在的确卡住了,就卡在到底哪个是袁峰,到底有几个袁峰的节点上。   姚写意:“第一,袁峰不止一个人。第二,的确有人顶替他的身份,但他并没有隐瞒,起码刚才你提到的大洪是知道这件事的。或许王家也知道,不管他是谁都好,王家要用的只是‘袁峰’这个名头,他越是不在人前露面,被拆穿的机会就越小。你看,起码在你问我之前,我就完全不知情——我还是接触过本人的。”   徐海清消化了一会儿,忽然间又想到另外一个人,虽然思路还没整理清楚:“你认识郑云吧?”   姚写意:“认识,但不算熟,我知道他也在历城,我来这么久还没跟他照过面。”   徐海清:“郑云也没见过历城的‘袁峰’。”   姚写意:“哦,这不奇怪,在深圳的时候他们就没什么交集。”   徐海清笑了下,起身说:“谢谢你,我该走了。”   姚写意:“我送你。”   徐海清走得突然。   直到看着她坐的车开远,姚写意才进门。   别墅里不只有她,还有她两个亲信,一男一女。   两人这时从里面的房间出来。   姚写意坐下问:“有什么看法?”   女的说:“她已经开始怀疑了。”   男的说:“我们看法一致,她很敏锐,几句话就抓到破绽。”   姚写意:“破绽早就在了,被人抓到是迟早的事,只不过这点芝麻蒜皮的小事,其他人都懒得理会。我很意外,第一个揪住不放的人会是姜林升的外甥女,她的确值得培养。”   ……   另一边,徐海清回到车上便陷入沉思。   章赫看了她两次,见她神色不对,却又不像是遭受打击,反而像是已经解开困惑,却又因为解开而引发下一个困惑。   章赫忍不住问:“你怎么这种表情,姚写意都说了什么?”   徐海清醒过神,却是不答反问:“章赫,你知道弥勒山谷狼人这个桌游么?”   章赫摇头。   徐海清解释道:“就是一种杀人游戏,狼人是杀手,狼人会撒谎,他们每天晚上都会杀害一个村民,到白天的时候狼人会假扮成村民,用谎言掩饰身份。反过来,一旦他们露出破绽,被村民投票出局,就会失去游戏资格。所以为了在这张桌上一直玩下去,狼人就需要不断撒谎,有时候还会和伙伴之间‘互相出卖’,用来营造自己是村民的形象。”   章赫问:“姚写意撒谎了?”   徐海清笑着摇头:“我的意思是,在整件事情里,有人在撒谎,而且不止一个——他们就是狼人。”   徐海清没有往下说,她很快看向窗外,思路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刚才在和姚写意对话时,她觉得迷雾重重,好像问了姚写意之后,疑点更多了,然而在对话结束之后,她忽然就通了。   人之所以陷入谜团,是因为过分相信自己拿到的线索,毕竟它们是千辛万苦得到的,珍贵的,可以协助揭开谜题的关键。所以身在谜题中心的人,总会有一种对线索的盲目迷信,即便它们自相矛盾,也不会认为是线索出了问题,而是自己没想明白。   这是一种思维误区,而且不管这个人多聪明,都可能会陷入其中。   其实跳出这个误区并不难,只要对每一条线索都持否定怀疑态度,假设它是真的,得出一个结果,再假设它是假的,再得出一个结果。   直到将所有线索都假设完毕,将这些结果放在一起进行辩证,就会得出截然相反的答案。   还有一点更为重要,那就是绝对不能相信交出线索的人,既然连线索都可能是假的,那么交出线索的人也可以说谎。   ……   徐海清回到姜家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傍晚才出来。   晚上,她若无其事的和姜林升、章赫一起吃饭。   等姜林升去书房之前,徐海清才说:“舅舅,我想和你谈谈。”   很快,姜林升和徐海清进了书房,他们谈了很久。   章赫就等在外面。   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章赫只知道,徐海清出来时神色如常,而且还带着笑。   章赫目送她回到楼上,也不知为什么,竟有一种看不明白她的感觉,之前他只以为她是个小姑娘,再聪明又能到哪里去,总得再教几年。   但现在看,她似乎已经先学会了隐藏。   迷惑周围所有人,令大家对她卸下防备,这是一种高阶本能。   但章赫很快就对自己说,这是因为徐海清在年龄和外貌上占了优势。   这时,姜林升出来了。   章赫走上前,就听他说:“你做好准备,帮我办件事。”   章赫正色道:“是。”   姜林升:“至于小清,无论她之后要做什么,怎么做,你都不要干涉,只管照她的意思来。”   章赫意欲追问,却又忍住了。   ……   几天后,在姜家的安排下,姚写意终于见到贺铭远。   她连续几天去看他,也就是在这几天之中,王森落网。   王世川四处找关系周旋,虽然都是暗中进行,却不知为什么,被媒体宣扬出来。   与此同时,还有王世川小儿子染上AIDS一事,也在圈内传开了。   而说到这个病,不管是怎么得的,人的第一感觉都不会往好处想,何况王世川小儿子本就玩得混乱,也不止一个人说过早晚要出事。   又过了数日,连王世川的公司也出了事,虽然外界还不知情,圈里人已经提早收到风,有的急忙抛出股份,有的迅速摘清关系。   树倒猢狲散,这倒不稀奇。   相比之下,姜家却是一派祥和太平。   贺铭远尚不能出院,徐海清和康尧、罗珺轮流去看他。   而在姜家,康尧和罗珺同时回来过两次,陪姜林升吃饭喝茶,有说有笑。   姜林升看上去心情极好,医生来给他检查身体,也说有起色,姜林升还感叹道,等贺铭远出院,他们三个能一起回来,那就好了。   康尧承诺道:“一定会的。”   罗珺接道:“就像小时候一样。”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不只是康尧、贺铭远和罗珺的关系有所缓和,就连徐海清也逐渐融入其中,不再只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态度。   徐海清放学总会经过康尧女儿小雨馨的幼儿园门口,有时候见到了,就会停下来说几句话,有时候康尧夫妇抽不出时间,徐海清就将小雨馨带回姜家,等康尧忙完了过来接。   至于罗珺,她回大宅的次数也变多了,有时候时间太晚,她就住在原来的房间里,而且徐海清也时常坐在一起说话。   姜家大宅的氛围越来越融洽,如果不说,还真以为是一家人。   而在外面,听说王世川正腹背受敌,也不知道是谁抖出来的,他“竟然”会和跨国贩卖人口线扯上关系。   所有收到风的人都表现得很“惊讶”,毕竟在这个圈子里人人都是好演员。   外面风急雨骤,圈内个个事不关己。   很多人都已经预感到,历城将要“变天”了,一旦王家倾颓,势必会有一些人抢占良机。   按理说,这个时候动作最大的应该是姜家,哪怕是趁机吸收一波势力也好。   可姜家却始终是置身事外的模样。   就在这时,姜家出事了。   虽然对外面的人来说,这只是一件与圈子无关的“小事”——小雨馨失踪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要收尾了,这是最后一大翻儿。   不过我要想想,看这里面能写出几个小翻儿。   收尾部分还有一大段,不是结局的意思。 第30章   小雨馨的失踪令人始料未及。   事发的地点就在游乐园,康尧妻子和大洪妻子原本计划带小雨馨和小春去游玩,因为小春强烈要求,徐海清也一同前往。   但因为是假期游乐场人很多,甚至可以说是人山人海,三个大人说话的功夫,一个没注意,小雨馨就不见了。   康尧接到消息赶回姜家,徐海清等人已经一身疲惫,因为此前一直在游乐园找孩子,可惜一无所获。   徐海清倍感愧疚,毕竟她们三个人六双眼睛,都没看住一个小孩子,而且同样的事还让她撞到两次。   康尧并没有责怪徐海清,一上来就对妻子说了几句重话。   康尧妻子早已泪如雨下,她不止内疚,而且整个人都六神无主,身为母亲已经第一时间想到最糟糕的结果。   结果夫妻俩越说越急,还互相推卸责任,说到后面甚至动起手,康尧激动地脖子都红了,康尧妻子更是痛哭大叫,几乎要崩溃晕倒。   小春受到惊吓,就躲在大洪妻子的怀里,一直低着头。   大洪妻子也不敢上前拦架。   直到徐海清叫人先送两人回家,转过头叫人将康尧拉开,又让家里阿姨将康尧妻子带去客房。   徐海清给康尧端了杯热水,一直等他情绪降下来,才说:“尧哥,你就别责怪嫂子了,当时我们三个人都没看住小雨馨,这件事实在很奇怪。但有些话当着嫂子的面我不方便说……”   康尧喝了水,强迫自己定下神:“哪里奇怪?”   徐海清:“如果只是拐带小孩,为什么小春没事,当时她和小雨馨在一起玩。这件事的手法,让我想起上一次,真是惊人的相似。”   康尧半晌没言语,只是紧皱着眉头,顺着徐海清的猜测开始思考。   然后,他问:“你怀疑是有人故意搞针对?”   徐海清点头道:“现在只有这个解释了。但有一点很奇怪,王家最近焦头烂额,应该顾不上搞这种小动作,他们图什么呢,用小雨馨来威胁你,他们又能得到什么?”   徐海清的语气很平常,但内容却意有所指,当然心里没有鬼的人是听不出来的,可但凡有点心虚,都会接收到一层暗示。   康尧虽然垂着眼,但脸色却微有变化。   哪怕是演技派,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加上刚动了肝火,这时候都很难做到毫无漏洞的遮掩,更何况他身为父亲,对女儿的关心会搅乱他的心。   上一次小春被拐带,是康尧亲自将人带回来的,这中间发生了什么,经过了多少周折、谈判,他身为当事人最清楚。   而这一次历史重演,他脑子里过的画面只多不少。   徐海清默默注视着一切,眼底透着冰冷,面上却挂着“焦虑”。   等了半分钟,康尧问道:“你一向聪明,看事通透,我现在实在很乱,你帮我分析一下。”   徐海清坐在康尧旁边,神色凝重道:“尧哥,大洪判刑之后,你跟他聊过么?”   是的,就在前不久,大洪打人的案子判下来了,没有争取到缓刑,但刑期也不算重,还给对方支付了赔偿。   康尧没接话,却身形一顿。   徐海清观察着他的肢体语言,又道:“其实这段时间舅舅一直在让人调查,也查到一点眉目,基本上可以证实大洪利用在药厂的职务便利,向袁峰倒卖麻黄一类的原材料。至于袁峰用来作什么,不用我说你也能想到。不过舅舅的意思是,你与此事无关,药厂是你的心血,他相信以你的为人一定正在做补救,绝不会让药厂因为一颗老鼠屎而毁于一旦。所以我猜,如果这次的事依然和袁峰有关,就说明他已经另寻药厂的其他主事者继续为他行方便,却因为你的干预而失败,他是在报复你。”   说到这,徐海清停下来两秒继续观察,并且注意到康尧的情绪比刚才更稳。   徐海清又话锋一转,知道自己绝不能给康尧思考的机会,因为这里有一个漏洞——上一次小春失踪,是因为她认识袁峰,自愿跟他走。那么这一次呢,难道小雨馨也认识袁峰么?   徐海清:“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王家。我刚才想,王世川连自己家务事都摆不平,应该没有这份闲心,但如果让他查到,他两个儿子以及东南亚的生意相继出世,和你、珺姐,以及姚家有关,他狗急跳墙了,于是实施报复,就像他对付远哥那样。”   此言一出,康尧明显身体紧绷,连脸上的肌肉都抽动了两下。   徐海清继续推波助澜:“我倒是希望是前者,袁峰带走小雨馨,说穿了就是为了利益。有利益就可以谈,起码小雨馨不至于有危险。但如果是后者……”   康尧瞬间闭上眼,调整着呼吸。   不用徐海清过多描述,他已经能脑补出小雨馨的下场——王世川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半晌过去,康尧睁开眼,眼睛里透出无尽的后悔:“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徐海清接道:“这怎么是你的错呢?”   康尧深吸一口气,说:“其实我早就猜到了,是我没有及时阻止大洪,我是帮凶,还连累了自己女儿。”   徐海清眉梢挑了下,语气依然是充满关心的:“尧哥,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你不明白。”康尧摇了摇头,“在大洪进去之前,我就发现他的收入和人际来往有些复杂,有时候他突然不见人影,我出于信任没有找人跟着他,但药厂里有其他人反应,说见到大洪和一个陌生男人在附近碰面,问大洪那人是谁,他就说是问路的。药厂的原材料和进出货的确有问题,我是后来才发现的,姜爸说得没错,我已经在做补救了,但我没想到这件事还是惊动了他……”   徐海清安慰道:“但他并没有怪你。而且舅舅不是突然怀疑,主要还是因为药厂里有人告密,那个人没有提你的名字,只是说这件事,希望引起舅舅的重视。”   康尧很快说道:“应该是秦叔。”   徐海清:“秦叔是谁?”   康尧:“秦树海,药厂的老员工,前几年他因为身体原因回家了,药厂的事就没再管过。但我觉得有点奇怪,还去他家里看望过,他看上去气色不错,不像是有病。前段时间因为小春的事又想起这茬儿,我怀疑当初秦叔所谓的身体原因只是一种说辞,他应该是受到了威胁。”   徐海清:“是大洪?”   康尧缓慢点头:“虽然我不想承认,但的确是他。”   徐海清:“可是,大洪只是一个人,无权无势无背景,他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可即便你再信任器重他,他也不够体量玩得这么大。你说的秦叔,既然能直接递话给舅舅,就说明他是有点分量的,大洪怎么敢威胁他?是什么原因会让他这样有恃无恐?再说,要在药厂的原材料上做手脚,就算大洪权限很高,他一个人就能摆平一切么,来来回回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尧哥,你一定要把其他内鬼都找出来,可能还不止一个。”   康尧:“你说得对,我会继续查。至于大洪的背景,我也是前几天才收到风。”   说到这,康尧转向徐海清:“他和王家已经暗中勾结了。”   徐海清暗暗吸了口气,面上露出明显的惊讶。   很快,她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他胆子这么大,竟然是王家在撑腰。”   康尧颔首:“扯到王家,就不止是牟利这么简单了。”   徐海清跟着说:“你是说,王家是想用药厂涉毒这条理由,给舅舅和你扣上一口黑锅。”   康尧:“是有这种可能,否则为什么偏偏选中姜家的药厂。”   徐海清眯了下眼,又提到另外一件事:“那么大洪打人那件事,也是做戏喽?”   康尧:“怎么讲?”   徐海清:“舅舅遇袭的消息,你是第一个锁定那几个人的,你的消息是怎么来的,我只知道是你的人调查出来的,该不会和大洪有关吧?大洪此地无垠,那天下手就额外重,给王世川一个趁机发难的机会。反正任谁都不会怀疑是大洪配合王世川挑唆矛盾。可是他们并没有想到,咱们内部的决定是送大洪自首,大洪给自己玩进去了,王世川也吃了个哑巴亏。哦对了,袁峰和王家不是有来往么,虽然咱们没有实据,但照这么看,这次似乎又是袁峰和王家的手笔。不过落在袁峰手里,总比被王家带走要好。”   康尧:“也就是说,如果要找到我女儿,就要先找到袁峰,还有王家。”   徐海清:“这两件事都有难度,但我愿意配合你,尽我所能帮你的忙。舅舅那里我会去解释,出了这样的事,他也会同意我随意调派人手。”   康尧缓慢地点了几下头:“谢谢你,小清。”   徐海清浅笑:“说什么谢,都是一家人。”   ……   作者有话要说:   以免有童鞋看不懂,提示一下:   这是女主用狼人的套路,和狼人对话,两人都在撒谎。   高明的谎言就是七分真,三分假。 第31章   在和康尧对话之后,两人很快建立起一层微妙的信任感。   人的心理是非常奇怪有趣的,两个人可以因为有共同的敌人而暂时联手,信任对方,甚至是交心,误以为因此得到挚友,也会因为一个暂时确立的共同目标或利益而捆绑在一起。   对康尧来说,徐海清是他必不可少的“盟友”,他不会傻得与她为敌,他需要她的助力和信任,也需要她继续做这个好骗且富有同情心的姜林升外甥女。   而对徐海清来说,康尧到底将多少事推到大洪身上,这不重要,只要涉毒这一件他沾了,姜家就不能留他。   这颗毒瘤一定要清除。   还有王家,康尧和王家到底是否勾结,勾结的程度有多深,她暂时也没时间去深究,只要确有勾结,这个人同样不能留。   这两层意思,是徐海清那天与姜林升单独谈话时提到的。   姜林升笑着说:“我很高兴你能想明白,这么快就做出决定。”   他欣慰的不只是她脑子转的快,看事情清晰客观,更加欣赏她的果断,不被情感绑架。   其实康尧对徐海清一直不错,比贺铭远、罗珺都要好。   徐海清却摇头说:“所有好都是有原因的。他对我是很照顾,但那是因为你,他指望我在你面前多提起他。他对大洪好也是因为他有利用价值。小春失踪后他表现得着急、焦虑,是因为他怕自己的秘密被揭穿。包括其他人,我发现没有人说过康尧不好,他似乎对身边接触过的人都不错。说穿了,他对所有人都好,就是一种利己主义的表现,他做每件事都在考虑自己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名声,谁会记他的恩,他的目的不是帮人,而是回报。”   就因为徐海清看到了这一点,再回顾过去,康尧的所有行为便有了另一种解释。   到底做好事重要,还是做好事的动机更重要呢?   有人捐款是出于善心,有人却是因为做了亏心事,要弥补自身的罪孽。   在康尧的种种行为中,徐海清考虑最多的就是一件事,动机是什么,再从动机推导,一些想不明白的事,就都有了解释。   但真的令徐海清走出关键性一步的,还是因为贺铭远的遇袭。   警方那边已经有了初步调查结果,那两个凶犯有一个已经被找到,却是尸体。   而这个人生前和王家的人有来往。   不管将他灭口的是王家人,还是谁,徐海清都相信这件事和康尧脱不了干系。   徐海清很快提议说,要跟康尧一起行动。   康尧开始还说接下来会有危险,但徐海清却很坚持,而且这件事姜林升已经同意了。   康尧想了想,便改了主意说:“如果遇到什么事,记得马上跑,或者躲在我身后,知道吗?”   徐海清点头:“我知道尧哥会保护我。”   见徐海清一脸信任,康尧也有点放心。   不带她会比较方便,但带了她会更有便利,起码徐海清会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转述给姜林升,这比他自己解释要管用很多。   徐海清问:“第一步你要去哪里?”   哪里是施展演技的第一舞台呢?   康尧说:“去找王岭。”   王岭就是王世川的小儿子,因检查出世纪绝症,这段时间王岭十分消沉,外面的聚会当然不会再参加,甚至连门都不出,就躲在郊区的私人别墅里。   康尧和徐海清很快驱车前往,章赫也跟着。   王岭的别墅只有两个佣人负责打扫做饭,但不会整日都在。   康尧花了点钱,支走两人,就直接进门。   徐海清跟章赫跟在后面,一路进别墅,却见所有窗帘都关着,屋里只亮着地灯,光线幽暗。   这是一种惧怕外界的表现。   看来王岭整日都处在“怕死”的恐惧中。   事实上相比之下,他那种醉生梦死的“玩法”,可能会更快送掉小命,只不过因为本性张狂,仗着年轻,就自信不会有事。   而AIDS就是明确的宣判,标注了“死期”。   三人上了楼,不会儿就找到王岭的卧室。   他果然在里面,就在床上裹着被子。   床旁边有一些仪器和吊瓶,桌上有很多药,只有床头亮着一盏小灯。   康尧将大灯打开,原本就没有睡着的王岭,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被强光刺得睁不开。   他一手捂住眼睛,虚弱地开口:“关灯,出去。”   半然而半晌都没有动静。   王岭适应了光线,这才看过去,却见两男一女立在床尾。   他一下子惊坐起来。   康尧上前一屁股坐在床边。   王岭叫道:“康……康尧,你们要做什么!”   康尧:“找你聊聊。”   王岭:“聊什么?”   徐海清没等康尧开口,抢先一步:“聊聊你们家的人口贩卖生意。”   王岭:“笑话,你特么的谁啊,什么人口贩卖,你们找错人了!”   王岭会否认本就在预料之中。   徐海清早有准备:“我可以跟你买消息。我知道一种特效药,刚出产,是用来治你的病的,我把名字写给你。还有,你的病是怎么来的,你不觉得奇怪么?当然这件事可能是意外,毕竟你自己作风有问题,但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突然就感染了,你就没想过它可能不是意外么?”   王岭还真的想过,这是一种非常典型的逃避责任的心理,酿成无法挽回的错误时,会先想到推卸给别人,自己一定是被害的。   这会儿经过徐海清的暗示,王岭心里的“怀疑”就开始具象化。   王岭变了脸,很快问:“你到底是谁?”   徐海清:“我来自姜家,只是来跟你谈笔交易,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   说都说了,怎么能当做没说?   王岭问:“你先说说看,是谁害得我?”   徐海清气定神闲道:“你大哥,王森。”   这话别说是王岭了,就连康尧和章赫都不约而同看她一眼。   徐海清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临时起意。   王岭在最初的震惊落下,便开始有几分半信半疑,因他和王森一向不合,时常私底下互相使绊子,而他也怀疑过王森,只不过王森已经落网,他就将这层可能性排除。   再说就算真是王森,他又能做什么,王世川现在还在想办法捞人,争取抱住王森的命,只要是无期,后面就还有周旋的余地。   要是这时候他告诉王世川,是王森害了他,王世川也不会为他出头,毕竟得这个病已成事实,他肯定是“没救”了。   想到这里,王岭一时怒从心中起:“证据呢!”   徐海清朝前走了两步,笑着指出来第一点:“王森是为什么出事,你应该知道吧?他认为是你干的。”   “放屁!”王岭激动道:“你别想糊弄我,那件事是你们姓姜的干的!要不然贺铭远为什么会躺在医院里?”   徐海清眯了下眼:“贺铭远只是替人挡枪,是先有人将王森的吸毒趴照片递到他手里,他才顺水推舟。可那些照片是哪里来的?王森身边安插了你的人,他知道以后就怀疑到你身上。不信你算算你这个病的潜伏期,往前推一个半月,刚好就是王森闹出人命那件事。”   王岭:“这也不能证明就是他。”   徐海清:“哦,可王家不是已经找到你的感染源了吗?她知道自己是带菌者,还是经过你的人牵的线,你的人这么不小心么,还是故意为之?既然你可以收买王森的人,那王森也可以收买你的。你不妨问问自己,害你得病,对谁最有利,难道是我们姜家么。只要你被宣判‘死期’,王世川就只剩下王森一个儿子,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他。反过来,如果你平安无事,即便王森没希望了,王世川还有你这个指望。”   王岭脸色越发难看,此时的他心里已经完全乱了。   其实到底是不是王森针对他已经不重要了,这件事只是徐海清的一个由头,真正诛心的地方是王世川的二选一。   王世川已经对他采取“放手不管”的态度,只叫了两个佣人来照顾,叫他养着自己的身体,别的什么都没说,更别说许诺和指望了。   现在王家所有劲儿都用在王森,以及想办法摘清公司面临的问题,早就将他抛在脑后。   或许在王世川眼中,小儿子未来就是在这栋别墅里等死,或许是一两年,或许是十年。   安静许久,王岭问:“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目的也是为了对付王家,我帮你们能有什么好处?”   徐海清笑着摇了摇头,并不会心存侥幸,以为王岭会因为几句话就拿出他们要的东西,而她要的只是他的动摇。   徐海清转向康尧,说了句:“该你了尧哥。”   康尧意会,一句废话都没说,一把揪住王岭的睡衣领子,将他拖到地上。   王岭猝不及防,而且身体虚弱,根本不是康尧的对手,摔下去就懵了,随即就挨了一顿揍。   但这还不够,康尧从浴室里拎出一条湿毛巾,捂住王岭的口鼻。   王岭挣扎着,眼睛瞪得老大,里面充满了面对死亡的恐惧。   但就在他即将憋过气的时候,康尧松开了毛巾,等王岭缓了两口气,毛巾又捂了上去,如此反复几次,王岭眼前早已一阵阵发黑,连人影都看不清了。   而康尧最后一次松开毛巾,还是因为徐海清走到他身边说:“行了尧哥。”   康尧停下来。   徐海清又问王岭:“尧哥的脾气你应该听说过,我可控制不了他。如果你就这么死了,王世川会为你报仇吗,你大哥王森又会怎么想?”   康尧接道:“何必跟他废这么多话。”   说话间,他又要动手。   王岭再也受不住,连忙求饶:“我说,我愿意说!那件事跟我没关系,全都是我爸和王森做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分给我!”   很快,王岭就供出一个人,一直在为王家办事,尤其是人口贩卖线,直接听命于王家。   徐海清便又追问,知不知道一个叫袁峰的人。   王岭明显愣住:“什么袁峰?”   而他的样子不想装傻。   直到三人回到车上。   趁着赶往下一个目的地的时间,一直保持沉默的章赫忽然发问了:“王岭不认识袁峰,甚至没听过这个名字,不奇怪么。”   这不是疑问句,而且意有所指。   徐海清透过后照镜和他对了一眼,又扫过面无表情的康尧。   接着就听到康尧说:“这也不奇怪,王岭心性不定,一直花天酒地,换我是王世川也不放心将重要生意交给他。”   徐海清跟着说:“可惜没有问到小雨馨的下落,看来只能先去找他说的那个人。”   康尧没接话,只是点头,同时踩实油门。   ……   作者有话要说:   两千年初,这个病应该还属于绝症,现在好像是算在可控的慢性病范围里?   潜伏期这个有长有短,有人十几年,有人半年内,甚至一两个月就会有症状,应该是和身体素质有关,因为它主要是降低免疫力,甚至导致免疫力缺陷。   ps,虽然有这个病,会容易令人产生某种联想,不过生活中也有一些人,比如医护人员,是因为救人而感染。   ……   感谢在2022-10-22 11:00:00~2022-10-28 13: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太阳初夏 50瓶;罗maria 40瓶;25102810 20瓶;喵要吃肉 16瓶;凉生凉生某夏、纯正糖包 10瓶;秋月白、香菜不是菜 5瓶;无事小神仙 4瓶;流水人家 3瓶;滴滴、糖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三人按照王岭给的消息,很快找到王世川某个手下的住处。   但事情并不顺利,意外再次出现。   康尧的意思是,多叫点人来,万一对方有后手,也好有人照顾徐海清。   但等待他们的却是人去楼空,而且对方走得匆忙,连别墅的大门都没锁。   康尧的人搜了一圈不见人影。   徐海清却走进厨房,看了眼灶台上的锅,里面的汤还是温热的。   的确够匆忙。   康尧说:“是王岭通风报信。”   徐海清:“他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康尧没接话。   之后一天,事情陆续发生。   第一件就是警方找到了奇哥的尸体,现场看上去像是意外,但也不排除有人为因素。   期间徐海清跟方振新碰了一面,尽管方振新碍于职务,不便多说,徐海清却从只言片语中脑补出一点东西,应该不是纯意外,更像是在和人发生争执时不慎发生意外。   小雨馨依然下落不明,康尧的情绪和脾气日渐不稳,越发像是无头苍蝇。   徐海清见到康尧,便建议道:“还是报警吧。”   康尧却立刻摇头:“不能报警,惊动警方,雨馨就危险了。”   徐海清问:“可是尧哥,时间耽误的越久,她越有可能被转移,甚至……对了,有袁峰的消息了么?”   康尧恍惚地摇头:“没有。”   “那奇哥……”徐海清将声音放轻,“是你做的么?”   康尧震惊地转过头,两人目光对上,他眼底有一瞬间的颤动,但很快就平静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是否认,而是反问。   其实这已经说明问题了。   徐海清:“雨馨下落不明,你当然会担心。就算是你做的也没什么,那个奇哥本来就该死,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就算雨馨的事和他无关,你也是为小春讨回一个公道。”   康尧叹了口气:“小清,真的不是我。他是王家的人,咱们去找王岭肯定惊动了王世川,是他杀人灭口,怕咱们和警方联手送他一程。”   这层解释倒是很“合理”。   徐海清却说了别具暗示的两个字:“明白。”   第二件事则发生在大洪身上。   章赫按照徐海清的意思去探视大洪,倒是没有特别要说的话,只是要做出这个动作罢了。   结果章赫并未见到大洪,因大洪突然食物中毒,上吐下泻还发高烧,被送进羁留病房。   章赫回来告诉徐海清,并说道:“他急了。”   徐海清却说:“他要捂住所有知情人的嘴,其实最该捂住的是王世川。”   章赫:“他不敢动王世川,现在不止姜家盯着,警方也在密切关注。再说王世川现在也顾不上他,更没心情帮姜家找内鬼。”   徐海清安静了许久。   随即她说了这样一句:“如果我说要约王世川见面,舅舅会答应么?”   章赫愣住了。   ……   又过了一天,袁峰依然不知所踪。   这是真的。   连康尧都联系不到他,袁峰的电话始终关机。   但康尧担心的不只是小雨馨的安危,更担心袁峰会被姜家先一步找到。   袁峰根本不会为他保守秘密。   事实上,康尧也不止一次的回忆过自己露出的破绽。   以前他不会顾忌徐海清,但现在他会了。   徐海清一次又一次的展现自己的聪慧,最主要的是她很客观,不会被任何人的任何话所左右,看得太过清醒。   这很糟糕,因为不能对她洗脑,反而说得越多,她的怀疑会越深,似乎就只能打人情牌,借此蒙蔽她的判断。   时间对康尧来说很重要,时间越久,找到小雨馨的希望越渺茫。   同样,时间越久,姜家越有可能拆穿他的秘密。   他到底还有什么漏掉的呢,还有什么需要补救的?   大洪现在还躺在羁留病房,奇哥已经不能讲话,似乎就差王世川和袁峰了。   然而正如章赫所料,现在的康尧并不会对王世川下手,王世川知道他太多事,别的不说,单单就他和王世川私下来往这一件,就解释不清楚。   康尧沉着脸坐在家中,一边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一边回顾和王世川的交集。   其中一件就是和姜林升遇袭一事有关。   姜林升遇袭之后,康尧、贺铭远和罗珺都在四处追查。   康尧的动作是最快的,他直接将王岭送进拘留所,随即给王世川拨了电话。   待他见到王世川,便直言道:“谈笔生意吧。”   王世川问:“你要什么?”   康尧要王世川交出袭击姜林升的人,他保证不会再对王岭出手。   王世川不怕姓姜的,但没有人会喜欢被人扣黑锅:“我要是想弄他,会用自己的人,会留活口?靠,一群猪脑子!”   康尧笑道:“就算不是你的人,你也得把人找出来。这笔买卖很简单,你给我人,我放你儿子一条生路。”   王世川:“你在威胁我。”   康尧:“我是在帮你洗清嫌疑。”   安静了几秒。   王世川没有动怒,只在心里暗暗记了康尧一笔,以后早晚会跟康尧算。   王世川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一点圈内人都知道。   康尧自然也清楚,他知道总有一天王世川会回报给他,可他无所谓,因为王世川这个人并不难理解,更没有姜林升深沉,王世川的崛起主要是因为心狠手辣。   而且王石川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贪婪”。   只要有生意谈,有钱赚,有利可图,王世川可以与任何人合作,哪怕是敌人。   哪怕是姜林升的养子。   最终,王世川给了他答复:“给我十天。”   康尧满意了,准备起身离开。   王世川却又在这时说了句:“你小心点,要是让姜林升知道你搞得那些小动作,吃不了兜着走。”   康尧又转过身,笑道:“有你在,我怕什么?”   他们之间早有约定,王世川助他一臂之力,待他坐上那个位子,他们之间还可以谈更大的合作,称霸历城商圈。   这之后没多久,王世川就交出几个人。   康尧也留了个心眼,找人调查了几人的底细,意外发现他们确实和袭击姜林升的年轻人有些关系。   也就是说,王世川所谓的不是他做的,根本就是一派胡言,就算不是他下令,那也是王家所为。   回忆走到这里,康尧的手机进来一条短信。   他醒过神,拿起来一看,只是推销的。   康尧又将屏幕按掉,去卧室里看妻子。   这几天她精力憔悴,茶饭不思,醒来就是哭,睡觉也会做噩梦,梦到小雨馨遭遇各种不幸,梦见小雨馨哭着叫爸爸妈妈。   这会儿妻子正在睡觉,却不安稳。   康尧进门时惊动了她。   他在床边坐下,问:“要不要吃点东西,你需要补充体力,不然雨馨回来看到了,会心疼的。”   妻子没有接话,只是一直盯着他看。   直到康尧说:“要是不饿,就再睡会儿。”   妻子这才声音沙哑道:“人要是做了亏心事,是会遭报应的。虽然它不一定会报应到自己身上。”   康尧没吭声,却拧起眉。   妻子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妻子的眼睛又一次红了:“阿尧,你都在外面做了些什么呀,女儿是无辜的,你难道没想过那些人为什么要针对她么,她才多大……就因为她姓康。”   康尧:“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妻子否认:“我没有,你心里清楚。我从来不问,并不代表我不知道。难道雨馨的事,还不能让你回头么?”   康尧挪开眼:“我去给你倒杯水。”   妻子却从床上坐起来,叫道:“要是让你姜爸知道,你就完了!现在还来得及!”   康尧已经起身,背对着她。   安静了几秒,妻子始终瞪着他的背影,仿佛是在等待,或是在期盼什么。   然而待康尧开口,却这样说道:“雨馨会找到的,别的事你不要操心,我会想办法解决。”   ……   翌日,徐海清到康尧家里探望。   康尧当时并不在家,回来时,却见章赫坐在客厅里,而徐海清就在卧室里陪他妻子说话。   康尧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妙,这或许是因为心虚,又或者是因为,在他看来徐海清做每一件事都有含义,她不可能只是单纯探病这么简单。   徐海清从卧室出来,若无其事的对康尧说:“嫂子之前有点发烧,现在好一点了。”   康尧的第一反应就是,徐海清来了多久,她们都聊了什么?   康尧跟着点头:“是我疏忽了。”   徐海清:“你现在忙着找小雨馨,家里的事顾不上,要不我让阿姨过来照顾嫂子吧。”   康尧:“没事,我们自己可以的。”   徐海清没再坚持,又说了两句话便跟章赫一同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康尧后脚就走进卧室,问:“你都跟小清说了什么?”   妻子刚躺下,扫了康尧一眼:“你以为我能说什么。”   康尧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语气不对,又找补:“我的意思是,小清有没有提过我?”   妻子摇头:“没有,我们一直在聊雨馨,她一直在安慰我。”   康尧这才松了口气。   妻子看着他,半晌又道:“阿尧,你这是心病。”   康尧瞬间身体紧绷:“你休息吧。”   妻子却继续说:“你为什么经常失眠,整宿睡不着,为什么要吃药,为什么别人只是表达关心,都会引起你这么大反应?”   康尧却没回话,掉头就走。   …… 第33章   小雨馨失踪已经五天,康尧依然没有报警。   康尧妻子退了烧,人也逐渐振作。   相比之下,康尧却越发焦虑,他的身体虽然没问题,但精神已经极度紧绷,且过于敏感,哪怕妻子说错一个字,都会引起他的反弹。   就在这一天,姜林升同意徐海清约见王世川。   王世川本没打算应酬一个小姑娘,不管是身份、阅历、地位,徐海清都不配。   直到章赫替徐海清带了一句话:“想不想知道是谁在搞你?”   是人都有好奇心,也会怀疑,王世川也不例外。   两个儿子和公司接连出事,他早已算在姜家头上,但与此同时,他也开始怀疑身边人,毕竟要是没有内鬼,姜家也不容易办到,所以他现在对身边几位亲信都抱有怀疑态度,连他们调查回来的消息也表示半信半疑。   当然,王世川也不会相信徐海清,但听一听是无所谓的。   而且他也想知道,姜林升让徐海清来传话的用意——在王石川看来,徐海清只是姜林升的工具。   很快,徐海清和章赫来到王世川的某栋私人住宅。   王世川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姜林升这时候叫你来做什么,就不怕他的外甥女有来无回?”   徐海清坐下后说:“我舅舅的确有些担心,为了让他放心,我已经提前和方振新打了招呼,只要我超过一小时没有出去,方振新就会造访。”   方振新?   即便是王世川也不免一愣:“想不到那老混蛋居然会跟警方合作。呵,你以我会怕?”   徐海清说:“你见惯了大风大浪,当然不怕。但现在王家是关键时期,稍有点风吹草动都会致命,你会额外的谨慎,绝对不希望再有什么把柄落在警方手里。”   这话落地,王世川身边一个亲信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意思是提防徐海清录音。   其实徐海清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却猜到了大概,跟着说:“我没有带任何录音设备,相反,我希望你这里也没有,因为接下来的话,你不会希望被录下来,成为将来对你定罪的证据。当然了,你是不会自己交出去的,但你身边的人呢,你就一双眼睛,防得住多少呢?”   这无疑是诛心。   事实上就在来之前,徐海清已经和姜林升、章赫讨论过。   她不了解王世川的为人,对他的理解都是通过一些消息和他人的侧面描述,但姜林升了解王世川,他的几句点拨就让徐海清摸到了脉络。   至于章赫,他出了不少主意,还提醒她注意细节,有些东西重在临场发挥,而他就算陪着一起去,也不能替她表达,就只能提前嘱咐好,将预料到的每一个环节都点到了。   方才的话,王世川虽然没有丝毫表示,心里的想法却被戳中。   的确,他现在谁都不信。   王世川对亲信说:“你先出去。”   亲信迟疑了一瞬,却还是应了。   随即徐海清也让章赫离开,章赫并不愿意,但还是照办。   来之前他就说过,一定要他在现场,他不放心,但徐海清忽然来了这么一手,仿佛是为了让王世川放心一般。   直到屋里就剩下徐海清和王世川两人,王世川终于重新审视徐海清:“你胆子倒是不小。”   也不知道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还是真的胸有成竹。   徐海清显然并非前者,但她自知还没到胸有成竹的地步,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了,再说她不能事事都让章赫跟着,总得自己面对。   徐海清说:“废话就不说了,你身边有鬼,而我们姜家也有一只鬼,两边的鬼各有所图,里应外合害了你两个儿子。”   一句话就点破了几个重点。   王世川眼皮跳动两下,思路也转得飞快,跟着说:“不要以为你这样说,姓贺的小杂种和姜林升就没关系了。”   徐海清笑了:“我过来不是要替谁洗脱干系,就算我要这么做,你也不会听啊。我只是来告诉你真相。是你叫人袭击贺铭远,这笔账姜家一定会算,但内鬼么我们也要清除。”   王世川:“关我屁事。”   徐海清:“袁峰,不是你的人么?”   此言突然,王世川刚要教训她两句,却忽然顿住,先是惊讶,随即眯起眼睛。   徐海清知道这是关键时刻,连眼睛都不敢眨,将王世川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甚至是肌肉抽动都收入眼底。   王世川和王岭的表现明显不同,王岭是真的不知道袁峰,但王世川不止知道,还认识,并且意外她会点出这个名字。   这下,王世川有几分相信了徐海清的说辞。   徐海清没等他发问,又道:“大洪的女儿小春为什么失踪,袁峰又为什么出尔反尔?明明你是在帮他,他却翻脸不认人,害你那几条狗被警察抓捕。我猜在经过那件事之后,你已经找不到袁峰这个人了。”   半晌过去,王世川终于开口:“难道你知道他在哪儿?”   这话无疑是回答徐海清的疑问,袁峰真是他的人。   徐海清暗暗吸了口气,快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同时也浮现出一点疑问——王家真的涉毒吗?   似乎从“袁峰”这个名字浮现以来,她就没有收到任何王家确实涉毒的消息,而一开始的推断,也是因为袁峰在深圳时有过嫌疑,还险些坑了姚写意一把,袁峰害怕报复,自此遁走。   再来就是袁峰跟康尧、大洪勾结,用药厂的原材料来牟利,而那原材料的用途大概率是指向毒品的。   这些猜测和推断,徐海清从未怀疑,就因为她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但自从上次她看出来姚写意在撒谎之后,就觉得整件事被一层迷雾笼罩起来,而这迷雾中的每个人都在撒谎,就连章赫都变得没那么可信。   如今回想起来,最大的疑虑就来自之前最大的“肯定”,那时候有多肯定王家涉毒,还暗害姜家背黑锅,如今就有多不确定。   其实道理很简单,只是因为太过简单,反而被忽略掉。   如果王家真的涉毒,不管他们做得多隐秘,都不可能瞒得住风声,多少会流露出一些。   然而无论是方振新那里,还是从外面收回来的消息,都没有一条指向这一点,难不成夜场那些帮忙散货的毒虫都忠心耿耿,半点都不透露?   那些人见钱眼开,吸high了就管不住嘴,怎么可能这么严实。   除非答案就是那个她从来没想过,想到也不会相信的可能性——王家涉毒只是烟雾弹,是有人故意制造的假象。   但目的是什么呢,让她误以为这一点图什么?   徐海清还记得上次见方振新,她再次问有没有查到袁峰下落。   方振新也问了,她到底知道什么,为什么总对这个人耿耿于怀,包括涉毒一事,就他们警方的调查,目前没有查到任何线索,但王家和人口贩卖的钩子是脱不掉的。   事实上人口贩卖的利润远比贩毒来得更高,而且它更隐晦,一旦“成交”,人找不到,那就是“死”无对证,尤其是卖或者被骗到海外的。   如果真是涉毒,照警方现在对王家的密切注意来看,或多或少能得到一些信息,甚至找到窝点或仓库一类的地方。   人是活的,但地方是固定的,只要做了,就有被找到的一天。   这倒不是徐海清替王家洗白找说辞,但现在确实没有一点证据指向这一点,所有的推断都是一开始的“误导”。   是的,如果姚写意对贺铭远所说,袁峰在深圳涉毒一事是谎言的话,那么这一切就是误导。   然而话说回来,姚写意为什么要误导?   袁峰如果不涉毒,那他又在跟王家勾结什么?为什么他要利用药厂的原材料牟利,难道自己买来屯着吗?   这些思路快速自脑海中略过,徐海清不动声色地将它们按下,回道:“不知道,但康尧应该知道,你怎么不问他?”   王世川并未上当:“笑话,姓康的小子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徐海清:“这里就你我两人,我的来意你也很清楚,没必要再打哑谜了——康尧是姜家的鬼,而袁峰是你身边的鬼。”   王世川再次沉默。   他的眼部肌肉再次抽动,这是愤怒的表现。   显然,他也怀疑过袁峰。   许久过去,王世川问:“证据呢?”   徐海清:“现在人都找不到了,哪来的证据,除非把他找出来,两家各自清理门户,互不干涉。”   王世川倏地笑了:“姜林升居然让一个小丫头来跟我谈合作。”   徐海清只说:“是谁来谈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事情做成。”   这之后,两人又谈了几分钟。   直到临走之前,徐海清已经起身,却又回头问了一句:“你的两个儿子都有毒瘾,你怎么看?”   王世川未料有此一问,脸上浮现怒色,字都是从牙缝龇出来的:“他们是被人算计了。”   徐海清不禁一怔,只因她从他眼底读到了一丝狠毒,那似乎是冲着她来的。   ……   后来章赫问徐海清都跟王世川聊了什么,徐海清只说,就是按照之前说的部分一五一十的套话。   她没有撒谎,起码大面上是符合的。   他们之前就商量好套话的策略,要拿到袁峰的消息,要套出康尧和袁峰勾结的事实。   徐海清还带了录音笔。   但当她将录音笔交给章赫之后,两人在车里翻了几次,里面那段录音全是杂音。   徐海清,会不会是自己按错了按钮。   章赫说,应该是王世川家里设置了干扰器一类的东西,他早有防范,但不是针对徐海清,而是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人。   这句话算是给徐海清提了个醒。   想来也是,王世川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不仅是因为他比其他人更狠更毒更没底线,也是因为他足够多疑。   他或许没有姜林升深沉,却一定是个谨慎的人。   如果外人要对付他,在他身上很难下手,似乎也就只能针对他两个儿子了。   有一种说法是,顶级毒贩自己不会吸毒。   这种说法并不十分准确,起码不能一概而论,还要看是什么样的顶级毒贩,什么性格,什么环境和做事风格。   不过放到王家,这种说法倒是可以套用一下。   王世川这种人大概率不会碰毒品,尤其是他最后那句话。   如果他不吸毒,不涉毒,又怎么会放任自己两个儿子去碰?如果他根本不在乎儿子的死活,爱吸不吸,他们出事后,他又何必想方设法去补救?   还有他那句,他们是被人算计了。   是谁?   ……   徐海清回到大宅就进了自己房间,许久没有出来,但她并没有休息,只是靠坐在床头回顾这今天的谈话。   章赫先去书房给姜林升回话,包括许海清单独和王世川对话十几分钟一事。   章赫有些担忧,怕徐海清被王世川绕进去。   姜林升听了,半晌却笑道:“小清已经青出于蓝了。你这个当老师的可真大意。”   章赫顿住,跟着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小清是故意的?”   姜林升问:“她之前不是跟你提过一个游戏吗,叫什么来着?”   章赫说:“狼人游戏。意思是狼人可以撒谎,所以在找到狼人之前,村民们要辨别谁是狼人,所有人的话都不能完全相信,但也不能完全不信。”   完全不信,就是王世川那种人。   而完全相信,则是过去的徐海清。   完全不信结果很明显,这不仅会误伤自己人,也会失去人心,没有人敢真心效力。   而完全相信的结果,就是被自己人蒙蔽。   辨别谁是人谁是鬼,是在这个位子上的人,一辈子都不能怠慢的“功课”。   姜林升笑着点醒章赫:“你会被小清骗过去,这里面有你自己的问题,也有我的原因。你是因为她和我的关系,因为她之前给你的印象,所以没想过她会骗你,而且还学得这么快。”   章赫反思一会儿,同时想起之前几个小细节,遂缓慢点头:“的确,有的时候小清是很奇怪,但我没多想,我以为她只是……”   只是什么呢?   说穿了还是被滤镜蒙蔽了。   章赫又叹了一声:“的确是我大意了,辜负了姜先生。”   姜先生:“说辜负就严重了,接下来所有事你都不要插手,就听她的意思来,这可是她第一次登上‘舞台’。”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人口贩卖这个事,大家熟知的就是卖到国内偏远山区,但在国际上,不止会涉及一些皮肉生意,器官买卖,赌场生意,杀猪盘,电信诈骗,还有很多骇人听闻的“买卖”。   这篇文的背景在新媒体还没发展起来的两千年初,那些杀猪盘,网络赌博之类的都是后来发展起来的,被操纵的很多都是从国内骗或者卖到东南亚的。我前段时间还在网上看到一个泰国当地的消息,就八九月吧好像,有个女孩到泰国会友第二天就失踪了,她的友人很快就去了新加坡。   之前也有新闻爆过,那边做这些生意其中一个华商,今年已经落网且被引渡回国。   关于人口贩卖的利润,我有查过一些数据资料,也问过一些朋友,利润的确高得吓人,有数据表示是世界上最高的,比军火和毒品都高,但是怎么比较呢,怎么得出的,这个说不好,总不能以小比大。   事实就是,它存在这么多年,一定是有暴利,而且风险相对小。而且你看,它不只是贩卖这么简单,还引出这么多条线的产业,而得利者是不用付出成本的。   我记得今年还有个新闻是说,多明戈陷入国际人口贩卖丑闻吗?   讲真,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他也就只是一个“中间商”而已,是他陷入丑闻,背后大老板有什么损失?   好了废话就到这里,前面两天因为身体原因更新不勤,这两天会多更点字数补上,笔芯! 第34章   章赫从书房出来,姜林升的话依然徘徊在耳边。   ——这可是她第一次登上舞台。   是的,舞台。   台上正在上演一出大戏,有策划整出剧目的导演,也有跑前跑后的幕后工作人员,当然还有登台表演的主角。   毫无疑问,徐海清就是主角。   可事实上,她原本只是这出剧目的小配角,或者说是一个工具人。   她是凭自己的能力和执行力,一步步拿到最主要的戏份,并且改变了剧目原本的意志,改变了剧情走向。   这令人震惊,但也很有意思。   在认识到徐海清并非他以为的那么信赖他之后,他有些失落,因为不管怎么说,他是真心实意的要教她东西。   只不过这种失落很快就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满足感。   她算是他半个学生,他的教导和指引,就像是开启宝盒的条件之一,当然前提是这个盒子里本身就装着宝物。   徐海清的确青出于蓝,现在连他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前些日子他还十分仔细笃定,能看得明白她,相信她相信自己的每一句说辞。   然而转了一圈才发现,他是被自己的“相信”欺骗了。   再次见到徐海清时,她已经从房间出来,来到二楼角落的休息处。   章赫坐在这里有几分钟了,他还在愣神,同时收拾着心情。   徐海清只捕捉到他有一丝恍惚,很快便消失不见。   章赫的疑惑解开,并且接受了事实,甚至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他在教徐海清的时候,徐海清也用自身行动给他上了一课。   章赫坦然问:“下面你打算怎么做?”   徐海清自然不知道章赫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过程,她只觉得章赫和之前不太一样,但这种变化她并不排斥。   徐海清说:“什么都不做,看康尧怎么做。”   哦是了,今天她大张旗鼓的去找王世川,消息必然会传到康尧那里。   之前康尧已经越发急迫,因急迫而露出更多马脚,如今得知她和王世川单独聊了十几分钟,心里有鬼的人怎么会踏实呢?   王世川可是知道康尧秘密的人啊。   这一次情急之下,康尧又会犯什么错呢?   ……   徐海清的等待没有白费。   康尧因药厂某项合作的关系,出差去了外埠。   徐海清本没有在意出差地点,只想着他出差的用意。   直到她从章赫那里得知,康尧去了江城。   徐海清愣住了。   江城,那是她的出生地,她一直在那里生活到十六岁。   徐海震,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现在已经进入了刑警队,虽然在队里是新人,却已经立了功。   有人说他是运气好,事实上他是能力不俗。   有些消息还是方振新带给她的,说是那边刑侦大队的队长亲口告诉他的,徐海震是天生当刑警的料,他有敏锐的直觉,和对细节非常过人的观察力,别人忽略掉的东西,往往被他抓住不放,成为破案关键。   徐海清表面上什么都不说话,心里却有些骄傲。   她哥哥的本事她能不知道吗,连教她擒拿术都透着许多心眼,还叫她怎么找时机,怎么制造敌人的漏洞,怎么逼得对手自乱阵脚。   只要对手乱了,自己就有机会。   话说回来,徐海清也知道这些消息是江城那边故意带给她的,以徐海震的角度,他希望她能坚守本心,不要误入歧途。   而站在方振新的立场,他一定不希望姜家能给警方省点心。   姜林升这些年十分约束手下,在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帮忙”维护治安。   反过来如果姜家也跟王家一样胡作非为,一来这不是警方愿意看到的,二来姜家的下场早晚也会跟王家一样,逍遥得了一时,那是因为证据不足以及时机不成熟,一旦走向末路,那就是树倒猢狲散,无论是警力还是圈子里的劲敌,都不会放过姜家。   这样生动的课程,不只是王家以身试法,亲自演绎,也多亏了章赫的科普。   为什么一些“地方势力”会做大,难道官方看不见么?   有的是看见了,但因为各种利益纠葛,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或是事情闹大了,惊动督导组再说。   还有的是要放长线钓大鱼,证据不足,动的就是虾兵蟹将,要撼动幕后boss非得有点耐心和整套部署。   再说回康尧去江城出差一事。   徐海清是这样问章赫的:“江城有人接应他么?”   章赫说:“听说是姓顾。”   顾?   徐海清说:“能接应康尧的,一定是那边有头有脸的人物。康尧最要面子,他不会跟比自己低阶的人混。”   章赫:“虽然还没有确切消息,但江城确实有位姓顾的商人,这几年起来很快,是做房地产发家的。”   九十年代执行房改新政策之后,便有一批人下海经商,专攻房地产投资,江城姓顾的商人就是其中之一。   徐海清:“既然是做房地产,怎么会和康尧有牵扯?”   章赫:“应该是对药厂生意感兴趣。”   徐海清不禁冷笑:“是对原材料感兴趣吧。”   但无论如何,这并不关她的事,她懒得多费心,再说江城太远,她的手也伸不过去,还是先把眼前姜家的事处理妥当。   章赫问:“江城应该是他安排的退路,如果能用上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是放,还是留。   徐海清安静片刻,说:“我个人的意思,不能放虎归山,他最好的归宿应该是法律的制裁,但这件事我说了也不算……”   这话倒是不假,姜家的人她是可以差遣,包括已经逐渐复原,如今正在休养身体的贺铭远,以及在台前忙碌媒体工作,对王家的“黑历史”进行推波助澜的罗珺,他们也会听她的。   但这种“听”全是建立在姜林升的授意上,他们都是他养大的,只要他一句话,他们就不会动康尧。   当然,除了姜家还有姚家。   康尧将消息出卖给王世川,因此导致贺铭远遇袭,归根究底康尧也有份。   但姚写意并不会听她的建议去对康尧出手,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再说姚写意来历城的主要目的是对付王家,如今事情算是完成了七八成。   想到此处,徐海清的思路顿住了。   她又一次想到了那个疑点,那个多次出现,每次都是一闪而过的疑点。   而第一次闪现则是因为被她看出来姚写意在撒谎。   徐海清忽然问:“你还记不记得姚写意一开始为什么来历城?”   章赫不疑有他:“记得,来谈生意。”   徐海清又问:“谈什么生意,跟谁谈?”   章赫:“东南亚生意,跟王家谈。”   徐海清:“但这件事已经证实了,她是为了她妹妹姚思月被绑架一事,来跟王世川谈条件的。”   结果条件谈拢了,姚思月也在王世川的“帮助”之下被营救出来,回到姚家。   徐海清:“也就是说,姚思月失踪在前,姚写意计划来历城再后,表面上她是来谈合作的,事实上却是为了对付王家,这是大前提。”   章赫点头:“确实如此,你想说什么?”   徐海清却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确认一下。”   接着她又问:“还有那个郑云,就是近来跟珺姐走得很近的港商,他又为什么来历城?”   章赫:“听说是定居,也有意投资北方几个城市。”   徐海清:“可是过去两年他好像没什么动作,直到前阵子珺姐安排他上媒体节目,他才算在政府面前露了几次脸。和王家一同竞标政府项目,好像也是最近的事。”   这部分不只是徐海清,章赫也有疑惑,只不过郑云对他们现在接触的事情来说,实在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他并未多想。   然而徐海清的思路却和章赫相反,既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那为什么又会在这件事里“出镜”?   郑云不仅出镜了,还提供了非常关键的线索——罗珺一开始得到袁峰的消息,就是因为郑云。   尽管郑云还做了隐瞒,没有透露袁峰的全名,听罗珺的意思是,郑云并不想牵扯姜家的事,再说透露的再多对他也没好处。   然而就是因为这恰到好处的隐瞒,令郑云的透露听上去非常真。   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怀疑,甚至表示要再找其他渠道证实一次。   其实徐海清几乎都要忘记郑云是谁了。   要不是他频频出现在历城几个主要的访谈节目中,她的记忆也不会被再三唤醒。   或者这样说,当第一个猜测和疑点浮现,它后面引发的就是多米诺骨牌效应,第一个推动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以此类推,所有疑点都会逐渐暴露。   小春失踪制后,康尧、贺铭远、罗珺三人,就分别从康尧妻子、姚写意、郑云处得知关于袁峰的消息。   现在徐海清已经完全肯定姚写意有隐瞒,并且在关键点上撒谎,那么余下的两个消息透露者呢?   一个谎言,很容易被拆穿——假设康尧妻子和郑云都说了真话,那么姚写意撒谎根本立不住。   可她立住了,那就说明另外两人的消息也有问题,三个人的消息在互相帮忙,这才令整件事看上去那样真。   可是……   可是康尧妻子怎么会撒谎呢,她有什么动机这样做?   哦,是了。   徐海清仔细回想一下那天在车里的情景,似乎是康尧妻子透过电话跟康尧提供的消息,而那些消息并非她亲眼所见,而是她从大洪妻子的口中得知的。   也就是说,大洪妻子也有问题。   ……   徐海清忽然说要出门,而且没有隐瞒章赫,还说让章赫开车送她去。   只是一直到目的地之前,徐海清都没说自己要见谁,只说约了个人。   章赫没有多问,如果是和姜林升谈话之前,他可能要刨根问底,再多嘱咐几句。   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徐海清一肚子心眼,她是胆子很大,但也非常心细,她不是莽撞的人,不会在毫无把握的前提下去冒险。   章赫也很期待,他想知道徐海清到底“看”到了什么,是他忽略掉的。   要说智商,他不低。   但人性就是如此,总会被自己自信、笃定的优点所懵逼,“聪明”是把双刃剑,会引导人走出困局,也会令人陷入迷雾。   第一个拨开迷雾走出去的人,往往不是那个最聪明的,而是那个从不自诩聪明,自认能力不足,足够虚心,反复反省,主动回头检查漏洞的人。   而打开迷雾的钥匙,通常都藏在漏洞中。   直到章赫按照徐海清报出的地址,将车停在目的地的路边。   他亲眼看到徐海清走进一家咖啡馆,在窗口位置已经有人等候了,而那个女人正是大洪妻子。   章赫脚下停了两秒,一瞬间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开启了。   他顿时觉得身上泛起战栗,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随即他又看向徐海清的背影,不由得心生佩服。   也是在这一刻,他又一次想到了姜林升的话。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姜林升要求他去教导徐海清,那不只是因为徐海清不像康尧三人心存私心,因小误大,也是因为她的观察力。   而另一边,徐海清也已经来到大洪妻子面前。   大洪妻子只和徐海清对了一眼就垂下,她有些拘谨,也有点紧张,明明前段时间她们还一起带小春、小雨馨去游乐园玩,相处融洽,现在却一身防备。   徐海清并不打算浪费时间客套,她坐下后便说:“你既然知道大洪和袁峰来往频繁,你还劝过他和这个人保持距离,却对自己女儿和袁峰的来往毫不知情。小春明明对你很依赖,却完全没有跟你提过‘袁叔叔’,这不奇怪么。”   这么显而易见且小到不值得一提的的漏洞,恰恰被所有人都忽略掉了。   …… 第35章   等章赫走近徐海清和大洪妻子时,刚好听到大洪妻子说了这样一句:“我有自己的苦衷。”   徐海清回道:“我知道。”   徐海清没有继续纠缠,很快又问:“最近去看过大洪吗,他怎么样?”   大洪妻子说:“身体已经恢复了,人还有些虚弱,他现在话很少,基本上都是我在说。他最后问了一下小春,得知女儿健健康康才露出笑容。”   徐海清又问:“以后你们有什么打算,我记得之前的计划是等时机成熟,会有人安排你们离开江城定居。现在呢,还走么?”   大洪妻子摇了下头:“小春不想走,再说我也要时常去看我丈夫。”   徐海清笑道:“我和小春很投缘,要是她想来大宅玩,姜家随时欢迎。”   大洪妻子有些惊讶:“小春的确很喜欢你……之前的事,我真的很过意不去,对不起。”   徐海清站起身:“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该道歉的不是你。”   话落,徐海清抬脚就走。   章赫跟上。   等回到车里,章赫才问:“你们都聊了什么,她为什么道歉?”   徐海清说:“因为她撒了个谎。”   章赫看了一眼过来:“袁峰?”   徐海清“嗯”了声,随即将她和小春在大宅里的约定的“秘密”描述给章赫听,并且说道:“小春是真的喜欢那个袁叔叔,她妈妈不会不知道这件事。那么问题来了,她为什么要一边劝自己的丈夫少和袁峰来往,一边却没有劝阻女儿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在劝阻丈夫这件事情上撒了谎。”   章赫问:“意思我明白,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海清:“因为她不能过多透露袁峰的消息,她不能让人知道她其实很熟悉袁峰,所以她只能说,不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只知道姓袁,是大洪在生意上的朋友。一旦将关系推到大洪那里,她就不用被追问了。”   于是问题又来了,为什么大洪妻子要逃避这件事?   从刚才她的表现,以及过去和她的相处不难看出来,她不是个会撒谎的女人,她一紧张就会小动作频频,将心虚挂在脸上。   她自己应该知道这个毛病。   其实徐海清在来之前就已经有了答案,但有些事还是想亲眼证实,亲口问清楚。   她会质疑那些消息的真实,但在这一刻,她相信大洪妻子的坦白是真的。   徐海清转而问章赫:“康尧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章赫:“订了明天的机票。”   ……   下午,徐海清去姚写意的别墅探望贺铭远,姚写意刚好不在。   前几年,贺铭远搬出姜家大宅之后就租了一层高级公寓,并未置办房产,很多人都觉得奇怪,他有那么多钱,却不买房,就算不住哪怕投资也好啊。   贺铭远的观念就是这样,他没有根,没有父母,他宁可当一辈子浪子,也没有丝毫安家落户的想法。   但这次遇袭令贺铭远改变了许多,他虽然嘴上没说,却也没有反对姚写意将他接回去照顾。   不止如此,贺铭远的性情也有些变化,他现在天天在家当懒人,有佣人和阿姨以及家庭助理围着他转,每天定时做复建,其余时间就是休息,偶尔也会看看影片和书打发时间,再也不过问姜家的生意。   贺铭远的态度已经说明退出战场。   他只对徐海清说:“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徐海清问:“听说姚写意希望你跟她回春城。那里虽然是姚家的地盘,但人情复杂。你人生地不熟,真要去么?”   贺铭远没接话,只是微笑。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徐海清又换了个话题:“我想这几天,事情就会有个眉目。远哥,伤害你的人会受到惩罚,你相信我。”   贺铭远扫过来,眼神微动,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隔了几秒,贺铭远才开口:“你指的是表面那个,还是背后那个。”   徐海清:“都一样。”   贺铭远点头:“好,我等着。”   随即他又话锋一转:“小清,就算我远在春城,你这里有任何需要,我都义不容辞。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徐海清也笑了:“谢谢。”   ……   徐海清没想到有些事竟会被自己一语成谶。   该说是乌鸦嘴吗?   就在翌日,康尧返回历城的路上,王世川在自己的私人住处食物中毒进了医院。   一直在密切观察王家动向的方振新,也带人去了医院。   听医生的意思,王世川中的不是一般的毒,而是某种化合物,成分复杂,现在还在化验分析,而且毒性很强,如果迟迟无法解毒,王世川性命堪忧。   当然,这件事与徐海清无关,但按规矩,警方还是要找徐海清问几个问题,因他们在王世川住处附近的看监控里看到章赫的车,徐海清就坐在副驾驶座,虽然时间已经相隔几天。   徐海清也老老实实告诉方振新,她找王世川是去谈判的。   方振新很是无奈:“你去谈判什么?”   徐海清:“我舅舅和远哥先后遇袭,他王家脱不了干系。”   方振新头疼道:“我们已经在调查了,很快会有结果。”   “我知道。”徐海清说:“我没有催促你们的意思,就算结果很快出来,有些事我们姜家也要自己解决。方队,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没有法律万万不能,但法律不是万能的,很多事情它管不到,起到的也只是约束底线的作用,而且还要看人是否善用。”   方振新不免多看了徐海清两眼。   她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尤其是和姜林升刚出事时相比。   方振新:“你现在的口吻和姜林升一样。”   徐海清却笑道:“我不会走他的老路,违法乱纪的事我不干,但如果有人拿姜家做文章,法律管不到的地方我一定会管——用我自己的方式。”   说到这,徐海清又将话题引向王世川:“王世川中毒,跟我们无关,如果我没有猜错,近来应该有一些可疑人从江城过来,而且还接触过王家的人。”   事实上,根据刑侦大队的调查,王世川住处的佣人以及他身边的一个助手的确形迹可疑,其中也确实有人刚刚接待过来自江城的朋友。   方振新:“你知道什么,有线索要第一时间提供给警方。”   徐海清却说:“我没有任何线索,一切都只是瞎猜,就像我之前跟你提过的袁峰一样。说实话,我个人并不在乎你们能不能抓到下毒者,我只希望王世川可以顺利度过这关,他不该被毒死,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   ……   数日之后,王世川在医院苏醒。   他的毒虽然已经解了,但器官受损严重,尤其是肝肾功能,要不是年轻时底子好,恐怕早就折在病床上。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因为王世川的不省人事,王家的暗中运作中断,无论是警方还是省里派下来的专案小组,都在积极调查以王家为首的人口贩卖集团。   现在别说帮王森操作量刑,就连王石川都自身难保,偏偏他还躺在病床上,什么都不能做,底下人也是走的走,散的散。   反倒是徐海清找时间去医院看过他一次,却不是为了探病。   两人有几分钟简短的对话,不日,就有一份东西送到徐海清手里。   而这份东西,直接指向康尧。   徐海清没有交给任何人,她去医院的行踪,相信康尧已经知晓,她很想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如果他真能做到心狠手辣,一定会是最终“赢家”。   可只要她出事,警方就会盯上他。   事实上,就在徐海清接到东西之后,她就让章赫给方振新递了一句话:“如果我有事,调查康尧一定没错。”   然而左等右等,都迟迟等不来康尧的动作。   或许他也正在摇摆不定当中。   现在是比耐心的时候,看谁更沉不住气。   可无论康尧多么有耐心,无论他怎么选,选项都只有坏和更坏。   徐海清手握着康尧勾结王世川的证据,在康尧看来,这件事一定已经惊动了姜林升。   姜林升和徐海清不同,他知道却不动作,他心里只会更不踏实,他宁可姜林升将他叫到跟前打他一顿,也好过现在这样。   康尧心里越发不安,持续多日的失眠,加上偶尔睡着也会被噩梦惊醒,已经令他的精神处于随时都要崩坏的阶段。   而就在这时,姜林升在家中晕倒的消息,忽然传来。   原本在学校上课的徐海清急忙往姜家大宅赶,当然还有正在操持媒体会的罗珺,和过着退休生活的贺铭远。   贺铭远和罗珺先一步抵达,他们的车就停在院子里。   随后赶来的是徐海清。   徐海清走下车,却没急着往里走,反而转身看向院门外的道路一角。   司机老张问徐海清看什么,徐海清没说话,依然盯着那边。   然后她走出院门,不紧不慢的走过去。   老张叫了徐海清两声,她没答应。   直到停在角落里的车缓慢朝这边行驶过来。   车窗摇下来,露出了康尧的脸。   他脸色有些发灰,神态阴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欠了一屁股债。   这是一种大限将至的面相。   徐海清将他的“失败”、“失落”看在眼里,若无其事地问:“尧哥怎么不进去,舅舅病了,他一定很想看到你。”   他们都知道姜林升的身体日渐衰败,日子是数得出来的。   康尧没有看徐海清,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半晌才道:“你知道是为什么。”   徐海清问:“所以你要一直这么逃避下去。”   他们心里都有一种预感,这或许是康尧最后一次踏进这个门口,也是最后一次见姜林升,而他只要不进去,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既不能绝决到底,便只好选择逃避。   又是几秒的沉默,康尧深吸口气,终于看过来:“给我个机会。”   他的语气很诚恳,也透着无尽的后悔。   可一切都晚了。   徐海清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说:“姜家我说了什么,你要问舅舅啊。”   康尧又垂下眼,咬紧了牙关,下颌线浮现出两道筋。   徐海清将声音放轻:“你一向是敢作敢当的人,怎么现在有胆子背叛,没胆子面对么?”   …… 第36章   康尧犹豫了半分钟,最终还是选择下车。   徐海清走在前面,没有回头,似乎一直在给他反悔的机会。   康尧走的虽然慢,但还是迈进姜家大宅,一路跟着徐海清进了主屋。   大宅里意外的冷清,没有半点声响。   章赫、贺铭远以及罗珺也不在。   管家很快过来说,姜林升在楼上休息,刚吃过药。   徐海清说:“尧哥来了,舅舅方便见他么?”   这话刚落,二楼楼梯上就传来一阵咳嗽声。   几人往上一看,正是姜林升。   姜林升脸色不佳,看上去有些虚弱,身上还披着厚外套。   康尧登时愣住。   徐海清想要过去搀扶他,他却摆摆手,自己扶着楼梯一步步走下来。   姜林升来到康尧面前,身上虽带着病气,目光一如既往地深沉,半晌说了句:“你能回来,说明心里还惦记我的身体,我很欣慰。”   康尧低下头,垂着身侧的手缓慢握拳,不过几秒,他的膝盖逐渐跪了下去,双手撑在膝盖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垮了。   姜林升简单的一句话便道破了所有,康尧终于不再心存侥幸。   而徐海清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直到姜林升转身去书房,她和康尧一前一后跟上。   书房门关上了,康尧就站在书桌前,依然低着头。   姜林升坐在桌子后面那个他一直渴望的,幻想坐上去的位子。   徐海清给姜林升倒了杯热水,随即就听姜林升说:“这应该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   这话自然是对康尧说的。   徐海清也看向康尧。   安静许久,康尧这样说道:“我和王世川确实有来往,但我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他的话不能信。”   他指的是王世川在苏醒之后,交给徐海清的那些所谓“证据”。   徐海清笑了下,接道:“王世川的确交给我一些录音,但我没有交给舅舅。”   康尧惊讶地看过来。   徐海清又收了笑,说:“尧哥,你是被自己心里的鬼吓到的。”   康尧愣了几秒,遂又看向姜林升:“那……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姜林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姜家不能再留你,但我还是给你安排了退路,只要你愿意放弃现在的一切,听我一句忠告,你会平安无事。”   “放弃一切?”康尧喃喃重复这四个字。   显然他非常不舍,也从没想过这两个字。   说起来简单,又有几个人做得到呢?   徐海清有些看不下去,规劝道:“尧哥,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你以前也是一无所有,人只有活着,才有来日。你看远哥,他现在什么都放下了……”   康尧又一次垂下眼,缓慢点头:“你说得对。”   随即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姜林升:“我相信您的安排对我是最好的选择。”   姜林升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深深看了他许久,仿佛要将这个自小养大的儿子的模样,永远印刻在脑海中。   因书房里光线昏黄,站在徐海清的角度其实她看得并不清楚,像是隐约看到姜林升眼角泛红,又好像只是阴影。   直到姜林升开口:“那你出去吧,他们就等在外面。”   康尧却依然站在原地,许久才吐出三个字:“您……保重。”   康尧转身离开,脚下没有犹豫和停留。   而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书房门合上了,姜林升看向徐海清,虽然有点笑容,却带着苦涩。   姜林升说:“你应该也有问题要问我。”   徐海清点了下头,又摇头,说:“原本有很多问题,大部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还有几个关键点我没想通,但就在刚才,我明白了一切。”   姜林升的苦涩少了些,笑意也浓了些:“就算没有疑问,也可以聊聊,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这话落地,姜林升就拿起桌上的座机按下内线。   不会儿,章赫进来了。   徐海清和章赫对视一眼,转向姜林升说:“其实我心里的第一个疑问,就是章赫为什么要帮我。”   姜林升笑道:“是我的意思,你应该知道。”   徐海清:“我知道,但你的意思不代表章赫自己的意思,他可以阳奉阴违,也可以说一套做一套。以他的能力,他要敷衍我也是容易的,没必要这么尽心。”   姜林升:“哦,那是为什么呢?”   徐海清:“因为你的许诺,令他看到给我做老师的回报率,而我的表现,也令他看到物超所值的未来。”   这听上去就像是一场交易。   然而话说回来,人生的大多数选择不都是交易,或者说是交换吗?   如果没有回报,谁会愿意付出呢。   哪怕是投资自己,也是为了收获。   “当然……”徐海清话锋一转,又一次看向章赫,说:“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他非常不赞同他们几个的做法。如果一开始你让章赫去辅佐他们,他一定不会心甘情愿。”   这一点,也是徐海清愿意听章赫意见的关键,他有自己的坚持。   章赫终于开口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徐海清对他笑了下,接着便对姜林升说:“我的第二个疑问,是来自他们三个。他们对我都很好,我也知道这种好有前提有条件,又不是血亲,哪有无缘无故的好呢。这我倒是不介意,但我不喜欢有人故意做给我看。”   很快,徐海清就提到帮佣的女儿被父亲当面家暴一事,是康尧出面阻止,还将那个人又一次送去派出所。   徐海清说:“就因为这件事,我对他的印象因此提升一大截。我想这个人不管再怎么自私,底线还是有的。直到远哥出事,我才开始觉得奇怪,连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都可以出卖,却会为了家里阿姨的女儿出头。后来我就找阿姨聊过一次天,我发现那个人渣原本是不用回来姜家的,那天是有人安排事情给他,让他特意来一次大宅。那么巧,尧哥接我回家,那么巧,家暴现场就在门口。”   “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刚遇袭,但我们还没收到消息,你也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我单独叫进病房。按理说我应该还没有什么存在感,康尧却在这个时候想到在我这里刷好感,可见他心思细腻,也不难明白为什么远哥更为圆滑,但姜家上上下下对康尧的印象却更好。他一直在刻意经营自己的人缘,这也说明他是个虚伪的人。就因为这件事,我就推翻了此前所有看法。当一切都被我假设成是做戏之后,他的破绽就逐一浮现。”   姜林升笑着点头:“开窍很快,那第三个疑问是什么。”   徐海清直勾勾盯住他,定了两秒:“是你。”   姜林升眯了下眼,却没有明显地情绪反应。   章赫下意识看向徐海清。   徐海清:“你遇袭那场戏,几乎骗了所有人。”   姜林升淡定极了:“可你还是看出来了。”   徐海清摇头:“我不是看出来的,我原本没有怀疑过,就和其他人一样相信是王世川找人动的手,直到远哥遇袭给我提了醒。王世川的人对远哥下那么重的手,对付你却只派了一个人,甚至没有碰到你。王世川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警告?这段时间姜家和王家并没有摩擦,他要警告什么呢?还有,你的司机当时进了ICU,听说生命垂危,可是后来我去医院探望远哥,顺便问过医生,医生说他早就康复了。”   “我当时就在想,这么明显的漏洞,你居然提前没有预防。会不会是你故意不预防,看谁会想到去问?就因为这点好奇,我就多问了一个问题,结果得知在我找医生之前,远哥也珺姐也问过医生同样的问题。可他们却选择装作不知道。我猜,他们也想到这是一个局,一个用来引蛇出洞的局。”   说到这,徐海清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应该很早之前就知道康尧在做什么,他与王家勾结,他在药厂私相授受,还动原材料的主意,将这些东西卖给有涉毒嫌疑的袁峰。但说穿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想坐你的位子。如果只是靠个人能力,他自知没本事坐上去,于是就想到了歪门邪道。可你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你不拆穿,也不阻止,你只是冷眼旁观,在幕后操盘一切。恐怕直到刚才康尧离开,他都不知道是上了你的套。”   说到这,徐海清想起来康尧刚才给姜林升跪下那一幕。   就在那个瞬间她还在想,康尧会否也想到了这是个局,但很快就推翻了。   不,康尧应该还身在迷雾之中,他太过当局者迷,太把输赢和个人得失当回事,所以才会走错这么多步。   一步错满盘皆落索。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在进入大门之前,康尧就已经预料到自己的下场。   他选择进来,是因为姜林升病重,他身为养子,情分尚在,他要来见他最后一面,也是送自己一程。   可如果他选择不进来,或许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日,再做计较。   大概就是因为康尧选择了来,姜林升才会给他留后路。   这是康尧用最后一点父子情份换来的。   但……   徐海清话锋一转:“我觉得他不会服从你的安排,就算那是最好的。”   姜林升发出一声轻叹,跟着咳嗽两声:“这是最后的机会,但选不选在他。”   徐海清没接话。   她看得出来,姜林升是希望康尧迷途知返,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康尧去江城,就是为了给自己安排另一条退路,那也是一条不归路。   …… 第37章   书房里,两人话音刚落,很快就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罗珺。   罗珺神态严肃,只有一句话:“他跑了,有人接应。”   果然。   徐海清看向姜林升。   姜林升先是怔了一瞬,遂闭上眼,沉沉地叹了口气。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很清楚之后等待康尧的是什么。   他是要一条道走到黑,却因为心里不服输,心存侥幸,还想搏一搏,看能否撕开一道口子。   毫无疑问的是,接应康尧的是来自江城的势力。   只是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投身江城,势必要拿出诚意,而他能贡献的无非是他在化学方面的天赋和能力。   到了那边,他就是寄人篱下,很多事由不得自己选,何况他本来就……   想到此处,徐海清开口道:“其实他没必要跑得这么快,他应该多问一句。”   这话落下,所有人看过来。   徐海清又道:“抛开别的事,单只说药厂,康尧以为自己涉毒。以他的行为,就算定性罪名也属于非法买卖制毒原材料,情节不算严重,最多判刑三年。可实际上呢,他在主观上以为自己犯罪了,事实中却不好说。”   “什么意思?”罗珺问。   徐海清示意姜林升:“因为袁峰根本没有制毒、贩毒,对吗?”   如果袁峰没有,那么康尧又怎么会涉毒呢?   只不过这种康尧的主观认为,和事实的判断依据,最终到了司法机关该怎么判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或许还会以犯罪论处,但情节可能会减轻。   罗珺再次发问:“我不明白。姜爸,这是怎么回事?”   迟疑了两秒,罗珺又仿佛想到了什么,语气透着不确定:“袁峰……是你的人?”   姜林升没有回答,而是将问题抛给徐海清:“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徐海清:“也就是前阵子吧。但怀疑袁峰是从一开始。这个局是很有欺骗性,可就因为我在成康街见过那人一面,虽然没看到正脸,却也能从身体形态和气质判断有个基本判断,那个人绝不是照片里的袁峰。还有,康尧、珺姐和远哥的消息也都有漏洞。”   罗珺皱了皱眉,这次没有发问,而是顺着徐海清的思路想,随即说道:“郑云跟您有协议?”   姜林升回应道:“这两年他在历城发展不顺利,大部分原因是因为王世川。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便选择跟我合作。帮我布这个局,传递一个假消息,他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   罗珺半晌没言语,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和郑云的接触,看似有些阻碍,但整体过程都是顺利的。   如果过于顺利,反而会令她怀疑,正是因为有些小的阻碍,才令她毫无疑问的相信郑云的消息。   最主要的是,她完全想不出来,郑云有什么理由传递假消息,因他表现得不情不愿,似乎并不想过多掺和,这就令消息多了几分真实性。   罗珺接着说:“康尧的消息来自他大洪的妻子,铭远的来自姚写意,这么说,他们也都参与了?”   别说是罗珺,就连章赫都不免怔住,整件事他略知一二,却不知道这么详细。   姜林升这时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怀疑袁峰,那么其他人呢,你是怎么想到的?”   他问的是徐海清。   就听徐海清说:“我跟姚写意谈过一次,她露出一点破绽,被我看出来她在撒谎。可她没有撒谎的理由,她在隐瞒什么,为什么要隐瞒呢?她在这件事情里的作用,就是给尧哥提供袁峰的消息。而她来历城的目的,是为了对付王家。既然要对付王家,又怎么可能真的推进东南亚的项目,这一切都是烟雾弹。姚思月得救之后,她迟迟没有回春城,就是为了留下来送王世川一程。其实我也是从结果推导的,有了这层认识之后,我就往前想,以姚家的作风她不可能毫无计划只身前来,就跟郑云一样,要扳倒王家,非得和历城的其他地头蛇合作不可。除了您,还有谁呢?”   当这层假设逐步浮现之后,徐海清便又一次想到了袁峰。   是巧合么,就在罗珺从郑云处得到袁峰消息的同时,贺铭远也从姚写意口中问出同样的事。   既然姚写意可能撒谎,那么郑云也可能,反过来推导也是一样。   那么问题来了,两个人是说好的吗,为什么不约而同的在袁峰这件事情上撒谎,内容还惊人的一致?   正是因为他们提供的消息完全吻合,就令袁峰的存在变得更加真实,仿佛袁峰真的来了历城,也真的涉毒。   事实上,这个存在于每一条消息中的关键人物,到现在都没现身过。   “可是……”罗珺提出疑问:“袁峰确实和王家勾结,他和康尧的接触也都是真的。”   徐海清回道:“那个人根本不是深圳的袁峰,是冒名顶替。”   或者说,历城的袁峰只是一颗棋子,一个用来引蛇出洞的诱饵。   徐海清问姜林升:“他到底是谁?”   姜林升笑道:“现在还重要吗?”   徐海清没接话。   是啊,不重要,一个“无名无姓”的人,完成这件事之后,他应该会离开历城。   姜林升问:“你刚才分析的只是你的怀疑,我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确定的。”   徐海清说:“三件事。”   章赫跟着问:“哪三件?”   徐海清:“第一,我和方振新一直有联系,这件事章赫应该跟您说了。我问过方振新两次,他也回答过我两次,一次告诉我他们查不到袁峰来历城的消息,另一次他回答我,没有任何线索和证据显示王家涉毒。我想过了,除非方振新被王家收买,否则他没有任何理由这么说。但如果他真的被收买,那他应该会在人口贩卖这条线上继续为王家开脱。可他没这么做,他说的话是真的。”   “第二,是因为前段时间,我和大洪的妻子以及小春经常接触,有时候我放学还会顺便接她们。我们经常聊天,我也问过小春一些问题,她的回答令我发现原来在大洪在坐牢之前,他就很少回家,忙于药厂的工作,小春跟大洪接触并不多。既然如此,小春又怎么会和大洪的朋友‘袁叔叔’那么亲密呢?再加上大洪妻子的刻意隐瞒,令我开始怀疑,这个假袁峰会不会是通过她接触的小春——他们应该有私情。”   “当然,大洪确实和假袁峰接触过,但我相信他不会让有涉毒嫌疑的男人来接触自己的女儿,哪怕他在不顾家,当得知小春被拐带之后,他依然表现出身为父亲的焦虑和后悔。”   话音落地,姜林升笑出声:“漂亮。”   不只是他,罗珺也这样认为。   虽然她没有表示,却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姜林升器重徐海清的用意。   徐海清是因为这个局才崭露头角,但她的能力却不是这时候才显露的,姜林升必然早就看在眼里,早有培养之意。   或许在姜林升的计划中,他不应该这么早就布局,这么早就扶植徐海清,或者说袁峰这条线还不算成熟,不必太早收网。   然而现实却容不得姜林升一步步来。   姚思月出事,康尧“涉毒”,再加上姜林升身体每况愈下,这每一件事都在督促计划的提早推进。   姜林升说:“‘袁峰’是我两年前埋下的线,原本只是用来针对王世川。当时南方有消息传来,说真正的袁峰已经离开深圳。事实上,他已经死了,只是消息没有曝光。”   徐海清不由得一顿。   可她没有追问袁峰是怎么死的,是否和姚写意有关。   姜林升继续道:“于是,我就让他以袁峰的身份去接近王家。王世川当然知道他是假的,但无所谓,王家手下不乏顶着假身份的‘帮手’,也不差他一个。王世川恰恰认为可以利用这个假袁峰接触康尧,他的本意是培养康尧做内鬼,一步步接替我的位子……”   徐海清:“可王世川没想到,袁峰就是你安插的人,袁峰的确依照王世川的授意接触康尧,也确实将康尧的消息出卖给王家,用来取信王世川。但同时,袁峰也发现康尧和江城某些人暗中来往,你就将计就计,利用袁峰在深圳涉毒的小道消息做文章,让袁峰以此来引康尧上钩。”   如果康尧拒绝假袁峰,恐怕姜林升今天的决定会大不一样,起码不至于将康尧赶出姜家。   徐海清继续道:“然而无论多么周密的布局,只要是假的,就会有漏洞。假袁峰的最大漏洞就是姚写意,她知道他是假的。”   姜林升:“她的确知道,但她没理由来过问历城的是非。所以这两年都相安无事。”   徐海清:“……直到她妹妹出事。”   姜林升:“有姚家参与,令这件事变得更加顺利。”   话音落下,屋里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章赫打破沉默:“还有第三呢?”   徐海清和他的目光对上,这才想起来话说到一半:“第三,是因为你。”   章赫:“我?”   他快速回想了一番,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有哪里露出破绽,要说有那么一瞬间生出奇异的感觉,还是因为那天去见秦树海之后,徐海清回到车里表现出的异常。   她当时有一句话没说完:“你有没有觉得……”   当他问觉得什么时,她却说话到嘴边,忘了。   这时,徐海清回答了他的疑问:“跟秦树海谈过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他和舅舅是有老交情在的,康尧在药厂干这么多勾当,他居然会因为惧怕康尧,半点都没有对舅舅透露?当然他可能是因为怕死,或者因为贪每个月那点小钱。既然如此,又怎么会轻易告诉我呢?他的嘴并不严实,甚至让我觉得是在故意放水。反过来,既然连我都能拿到消息,舅舅怎么会毫不知情,还是说他早就知道,只是装不知道?”   “同样的道理,既然秦树海可能是在放水,那么被舅舅派来教我法律知识的你,就是最大的送分题。我人力有限,大部分消息都是来自你,真真假假只能我自己来判断。我就以秦树海、姚写意、大洪妻子等人的消息为依据,再来分辨你给我的消息,很快就得出结论。”   章赫低下头自嘲的笑了:“原来如此。”   到这一刻,章赫忽然想起姜林升跟他的单独对话。   章赫问姜林升,他真的看好徐海清吗?   姜林升说,徐海清不是姜家的孩子中最聪明的那个,也不是手段最狠,心眼最多的那个,却是最适合的人选,因为她最清醒,最拎得清得失。   康尧聪明有心机,但在关键问题上太过“糊涂”。   贺铭远有手腕够够圆滑,可他软肋太多,容易心软。   罗珺足够八面玲珑,台面上的事都能摆平,但她心性不定,似乎也没有强大的野心。   只有徐海清,她和他们都不一样,和姜家的其他孩子也都不一样。   这一点,章赫还是从小春被拐带那件事情中看出来的。   徐海清的选择和思路,真可以说是别出心裁。   并且她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表现自己,她本来就是那么想的,便去那么做了,而不像其他人行为和想法不一致,因为种种顾忌和私利,明明可以干涉,却选择袖手旁观,一个个就像是演员,无所不用其极的展现自身演技,以争取姜林升的分数。   如果说这个局就是一场戏,姜林升便是导演。   几个主演全都因为自己的优点,同时也是缺点,而与那个位子失之交臂。   徐海清原本只是个小配角,却走到最后。   当然,这只是一场戏。   以后还会有第二场,第三场……无数场。   徐海清羽翼未丰,但总有那么一天,她会成为另一个“姜林升”,甚至青出于蓝。   而这条路还很漫长。   ……   后话   数日后,贺铭远和姚写意一同回到春城。   临行之前,与王森有关的林辛命案开庭一审。   而与王世川有关的人口贩卖线也相继浮出水面,公安机关迅速展开行动,将王世川拘留审问。   罗珺仍留在姜家,按照姜林升的意思,仍负责媒体口,同时和章赫一样,作为徐海清的左膀右臂。   姜家局势逐渐改变,徐海清走到台前。   这之后还有新的考验等着她,但那已经是另一个故事了。   至于康尧,他逃到江城之后就隐姓埋名,多年后因为涉嫌制毒被捕,于江城伏法。   又过了数年,康尧的女儿康雨馨走了他的老路,与江城各路势力周旋,最终被判处死刑。   而徐海清的哥哥徐海震,在四十几岁时因一起特大制毒案被害。   同年,徐海震的儿子徐烁投靠徐海清,并在历城生活十年,而后返回江城为父报仇。   ……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局解密了,就意味着这个前传短篇完结了。   女主以后还会有一些故事,包括姜的其他考验,但已经和本故事无关了。   如果我以后还能想到,就再开单独短篇。   这次尝试还是比较顺的,以后应该会时不时写个短篇福利文,都不v。能凑个系列就更好了~   至于本文,要是有什么没交代的我会到前面补充,或者你们想到告诉我。   江城故事三篇可看同系列三本《寄生谎言》、《刑事技术档案》、《灯下黑》这是阅读顺序。背景是周、许、霍、顾四家大佬,最后也都咎由自取,有的恶有恶报,有的受到法律制裁。   不过篇幅很长,看眼缘入吧~   另外,11月22日开新文夜阳鸟,文案专栏可见,故事背景在春城,这也是春城三篇的第一篇,比心!   文案:   黎湘、辛念、戚晚三人曾经一同历经磨难,相互扶持。   此后十二年,却形同陌路。   她们有的外表光鲜,有的生活自由,有的精神富足,   唯一的共通点,是她们守护着同一个秘密。   直到有一天,秘密被人挖了出来……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