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打鬼》作者:千尺度 简介: 半夜我和老婆在讨论生二胎时,被七个月大的女儿听到了,女儿当时的表情,很诡异渗人。 奇怪的老头告诉我,我女儿的腿骨上刻了一个字,非常邪门。 三天之后这个老头死了,在他头七的时候,脏东西找上来了,随后噩梦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第一章 婴灵不散 我叫方言,普通人一枚。大学毕业之后来到苏州一家公司做技术员。既没有走尸圆光的本事,也没有扶乩请仙的家训。老老实实做人,太太平平过日子,可没想到横遭噩运,遇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儿。 这件事儿说出来大伙不信,由喜变丧,是和生二胎有关。 我买的婚房小,一室一厅,七个月大的女儿和我们睡在同一间房。有天晚上,我和老婆说想生二胎,老婆说,“生二胎?你就不怕女儿听了吃醋!” 我笑笑,女儿哪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 第二天早上发生一件怪事,我起床发现家里的房门居然自动开了。第一反应是进贼了。可转了一圈什么都没丢。 老婆问我是不是昨晚忘记关门,我死活想不起来。另外,昨晚我们夫妻行过房,这点基本措施还是有的,我不是那种大意到会开着门做那事儿的人。 一天无话。 到了晚上临睡前,我留了个心眼,临睡前把门牢牢的锁上。为了以防意外,我还特地在床边放了一根棍子。 女儿豆豆半夜哭醒过几次,我跑到客厅检查,都没什么异样。大概四点钟以后,我实在是扛不住了,一觉睡死了过去。 到了七点起床,我吓了一跳,门又开了。 事儿就变得有些令人发怵了,我站在门口发愣。隔壁的老太太买菜回来,还说你们家起的真早,天还没亮,就看见门开了。 我只好尴尬的笑笑。这事儿肯定有蹊跷,没准是哪个孙子恶作剧。 我仔细回忆昨晚的细节,四点之前肯定没什么意外,事儿就是发生在四点到七点之间,这个恶作剧的人究竟想干什么呢? 又到了晚上,我和老婆商量好,她睡卧室,我抱着一床被褥睡客厅。死活今天晚上也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让房门天天早上都开着。 我打开电视,调成静音,然后关灯安静的等着。说实话,就算发生了那么蹊跷的事儿,可我还是困得要死。我白天上班很忙,这个想必上班族都有体会,尤其到了下半夜,这种煎熬简直到了难以坚持的地步。我的眼皮直往下耷,到了后来,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睡着了,还是在清醒状态,只听吱呀一声,我一下子就被惊醒。 电视节目已结束,荧屏上透着微蓝的光,我顺着动静朝卧室看去,觉得整个身体都在向外透着凉气,老婆还在床上安稳的睡着,动静是从婴儿床里传出来。月光下,女儿轻手轻脚的坐了起来,然后顺着婴儿床的栏杆,爬了出来。 她看上去动作非常娴熟。到了地上之后,就看见她小小的身影缓缓的爬了过来,我心里发毛,一声也不敢吭。 女儿爬出了卧室,竟然扶着门站起身。她就从我的眼前走过,虽然她是个孩子的身形,但却佝偻着背,一步一顿,俨然一个乱发苍苍的老太婆的模样。 我吓得毛骨悚然。 女儿慢慢的走到了大门前,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她回过头看着屋里,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又陌生的声音,从她的嘴巴里冒出来,让我差点尿裤子。 “我让你们生二胎!” 这个声音就像一只被掐住脖颈的鸭子发出来的,寒气逼人的传到我的耳朵里。我怀疑是我听错了,熬了一夜产生的幻觉。 可紧接着,女儿的嘴巴里又冒出个咯咯的笑声,阴森恐怖,我整个脑袋都快要炸开。 七个月的孩子只会爬不会走,这是常识。就算会走,也勾不着那个门把,就算勾着了也没力气打开,可她现在全都做到。 并且开口说话了?! 那个曾经逗我玩,逗我开心的小女儿,现在就像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大概是本能上感到恐惧,我不由自主的挪动了一下屁股,就是一丁点动静,惊动了她。女儿突然唰的转过头来,目露凶光的看着我。 我打了个寒战,“豆——豆豆,是,是我啊!” 可她似乎根本听不到,就像望着仇人一样盯着我,并且蹒跚着朝我“走”了过来。 她稚气的脸上,却充满了饱经沧桑的成年人才会有的表情,眉头紧蹙,牢牢泯着嘴唇,眼中的恶意,仿佛我是她的仇人似的。 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也不知道这个小不点一身的怨气是从哪来的。而我竟然被她的气势震慑到了。 “豆,豆豆。”老婆出现在了卧室门口,想必她也是被这动静所惊醒了,被眼前的一切吓得目瞪口呆。 房间里很暗,只有电视机微蓝的荧光,夹杂着惨白的月光,让每一个恐怖的分子都渗透到我们的骨头。 老婆的声音都打颤了,“豆,豆豆,我是妈妈啊!”她想冲上去抱女儿,可挪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老婆心有不甘,缓缓的蹲下身子,张开双手,“豆,豆豆!” 女儿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脸上的凶意,却没有丝毫减退。她转过身子朝着老婆方向挪去。 换了个角度,我仿佛看到有一只无形的手,拉着豆豆的领子,所以才能让她站起来。 而此时,豆豆却加快了脚步,一下子冲到她妈的跟前。她的身上似乎多了一股子难以想象的力量,竟然一把就把我老婆的双手推开,紧接着两只小手狠狠的掐住了我老婆的脖子。 我就像被点了穴似的立定在原地,迈不动脚步,整个脑袋仿佛被掏空了,竟傻傻的只看着。 老婆挣扎起来,照理说,七个月大的婴儿,怎么也不可能是个成年人的对手。可老婆现在却完全处于下风,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现在跟我一样,被超出常理的事情,惊得忘记了反抗。 很快老婆的脸上就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她的双眼上翻,青筋曝露,命悬一线。我这才反应过来,大踏步的走过去,想要扒开豆豆的手。 但她的手臂居然坚硬的像块铁板,手指如同老鹰的爪子,死死的钳住老婆的脖子。 我拉了一会儿拉不动,一巴掌打在女儿的脸上。女儿闷哼一声,脸上随即出现了五个手指印。我一阵心疼,到底这还是个七个月大的孩子。 一边是老婆,一边是亲生,两边都是心头肉,而且豆豆行为古怪,力量巨大,但肉身却还是柔弱的不堪一击。这叫我如何是好。 老婆快要支持不住了,我硬起心肠,高举拳头,准备一拳砸下去,在最后一瞬,脑子里面突然闪过了一个灵感。 一切皆因它而起,试试它会不会管用呢? 我叫了一声,“豆豆,爸爸妈妈不生二胎了!” 时间仿佛被凝固了,也许是这句话起的效,就在说完的一瞬间,豆豆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一看有效,我激动起来,用商量的口吻和气的又说了一遍,“豆豆,爸爸妈妈答应你,再也不提生二胎的事儿了!” 话音未落,豆豆松开了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砰的一声,紧接着,房间里传来7个月大的婴儿,应有的哭喊声。 惊愕的状态起码保持了有一个小时。整个过程,女儿一直躺在地上哭。可我和老婆,却谁也不敢上去抱她。到了太阳冒出来,我才算缓过神。阳光稍稍冲淡了一点恐惧感,起码我能够站起来了。 豆豆大概是哭累了,现在正躺在地上安静的睡着,她的小嘴微嘟,脸色红润,只是因为脸上的泪痕没有擦干净,显得有些脏,其他和正常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 我和老婆面面相觑,这样下去总不是事儿。老婆应该是被吓得不轻,死活不肯再去抱女儿,这个工作只好我来做。刚抱起孩子就发现她的后脑勺被摔出了一个大包。 包不大,但却很明显,鼓出来一块。 老婆一下子又心疼了,眼泪刷刷的往下流。 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还算好,没出血。” 我把豆豆平放在婴儿床里。 “怎么会这样?”老婆轻声抽泣着。 我哪里知道。 “会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粘上了!”她又说。 我知道老婆说的是什么,可是类似的玩意儿我是从来没有去想过。不是不敬畏,而是“鬼上身、鬼打墙”之类的东西,实在离我太远。我从小受的就是唯物主义的教育,看上街上那些算命的,看字的,第一反应就是骗钱,——而且我连恐怖片都不看。 “那,那接下来该怎么办?”老婆擦着眼泪问。 说实话,我又不认识什么神婆神棍,而且祖上也没人信仰这个,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找组织。 什么组织呢?就是医院,起码女儿摔了一个包,于情于理都要去看看。 第二章 医院遭遇 此言一出,老婆也觉得合适,于是我们草草洗漱了一番,就抱着孩子去儿童医院了。 医院里人满为患,我们站在大堂里不知所措,想想这应该挂哪个科呢!老婆说,女儿脑袋摔了一个包,就挂外科吧,起码要照个片子,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CT室的门口也要排队。我们刚到,就看见一个瘦得如同纸片的老头被推了出来。他微张着嘴,头上的毛已经掉光了,蜡黄的脸上全是老人斑,眼神无光,一眨不眨,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推着他的大概是他的儿子,一边跑,一边喊着,“我爹好像没气儿了。” 周边有人被这句话突然逗笑了起来。死亡看的多了,多少有点麻木。 我和老婆抱着豆豆安静的坐在长廊椅子上,等了一会儿,轮到了我们。 很难形容一对刚当爸妈的人,看着自己还不会说话的孩子,被推进那个巨大的仪器中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豆豆那么小,送进那么大个仪器。我很害怕她会被嚼成骨头,才送出来。 我们没法进入那个房间,只能隔着玻璃窗张望。豆豆会发生什么一无所知。走廊的隔壁,便是CT室,两个年轻的医生,坐在电脑屏幕前观察着。我也只能通过他们的表情,来猜测到底豆豆的身上有何异样。 年轻医生的背后还站着一个老头,看上去是他们的导师,时不时的会在屏幕上指指点点。 我的心是悬在嗓子口的,他们一旦做出瞠目结舌的表情来,这就意味着情况不妙。整个CT的过程,持续了差不多有五分钟,我也紧张了五分钟。但似乎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那几个医生的表情很淡定。 就在豆豆快要出来的一瞬间,突然发生了一件事儿。 年轻医生还很平静,身后的那个老头突然俯下身子,推起眼镜眯着眼看着屏幕。 我心里一抽,接下来却更奇怪。老头迅速站直了身子,尽管时间很短,但我还是捕捉到他这背后的含义。 老头肯定看到了什么,但是他立马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现。他正在掩饰,然后视线透过玻璃窗,开始寻找起走廊里的人。 当我们视线接触的那一瞬间,他立即就把头转过去了。 我没有刻意观察,可我知道他一直在偷瞄我。 “我女儿有什么问题吗?”出来后,我假装问着他。 “去问医生吧。”他回答的很平静,“这样——,孩子还小,别耽误了治疗,我现在把片子取出来,你们带上去给医生。”老头貌似镇定的说道。 我抱着孩子,和老婆出了CT室。 “豆豆,别怕,爸爸妈妈都在呢?”老婆又开始心疼起孩子。豆豆在我的怀里扑腾起来,也许是刚刚从个陌生的环境出来,一见到亲人,立刻就活泼起来。我以为是这样,但却不是,豆豆一个劲儿把脖子往上扬,我终于发现,她的目的是要把视线绕过老婆,看向身后。 我回过头,发现老头一直在CT室的门口看着我们。发现我回头,转身进入办公室,再也没有出来。 “CT上没什么问题,只是一些外伤,抹点药,以后小心点就行了。”外科的医生看着片子说道。 “真的没什么?” “你这个家长很奇怪,难道你偏要我说出些什么问题才甘心吗?”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来,豆豆,跟医生阿姨说谢谢。豆豆,豆豆!” 豆豆趴在我的肩上,不管我怎么叫就是不肯回头。 我们打上了车,我总觉有哪里不对,隔了一会儿,老婆颤颤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豆豆有点奇怪?” “什么?” “她一直盯着同一个方向在看。” 一语点醒梦中人,是的,自从豆豆从CT室出来之后,她就一直盯着我的身后,无论是墙壁,还是我们下楼梯,拐弯,坐上出租车,她的视线就像指南针,一直盯着一个方向。 我打了寒战,无论我们的方位怎么改变,豆豆视野前有什么阻挡物,可就像有块磁铁似的,让豆豆一直盯着CT室的位置,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 晚饭是小区门口的盒饭店打来的盒饭,老婆没扒拉两口,就把筷子丢下了,跑到厨房去冲奶。豆豆平躺在床上,她的头扭向西方,不管怎么调整位置,她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视线扭过去,到了最后没法,我们只能把枕头横放在床的边缘,让她正面对着西方。 去了一趟医院,不仅没治好“病”,反而带了更严重的问题回家,实在让人接受不了。更重要的是,虽然白天还没发生什么,可到了晚上会有什么新的状况出现呢? 天正在一点点的暗下来,很快就要天黑了。 老婆把家里能够打开的灯,都已经开遍了,我没做声,好歹塞进去半碗饭,然后躲进厕所里抽烟。 出来的时候,发现老婆正半跪在床前,一边给豆豆喂奶,一边嘴里哀求着,“豆豆,爸爸妈妈答应你,以后肯定不会生二胎了。” 看的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婆从床边站了起来,手里握着的奶瓶正在打颤。我问怎么了,老婆指指豆豆,脸上又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我立马几步跨过去,豆豆好好的躺在床上,她的脸上甚至还挂着笑容。 “发生什么了?” 老婆后退了一步,“你,你仔细看看。” 乍一看没啥不妥,可慢慢的问题就出现了,豆豆的脑袋似乎缓缓的转动,就像是表针一样,顺着一个弧度,间隔性的转过自己的视线。 “这,这怎么了?”差不多半小时里,豆豆转了有三十度角,以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躺在枕头上。 就在这时,又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说实话,巧合在最紧张的关头出现,总是让人生惧。 我接到一个电话,本以为是公司的,却是个陌生的号码。电话里的声音既陌生又熟悉,他说,“我是儿童医院CT室的医生,你还记得我吗?” 我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了那个老头的模样。 “你,怎么——你有什么事儿吗?” “我在你家楼下的茶室里,希望现在你现在能下来一趟!” “啊,怎么了?” “下来再讲,”老头以不由分说的口吻命令道,“你一个人下来。” “为什么?到底怎么了?” “别问那么多了,这个事关性命,有关你女儿的!” 我怔了一怔,“你,你说你在哪?楼下的茶室。” “就是路口那家。”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声,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我却愣在原地,老婆问我什么事儿。我想了想,没法隐瞒,也只好说了出来。 老婆的嘴张得老大,足以塞进去一个鸡蛋,“那,那我们怎么办。”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似乎到目前为止,我也只能由着那个老头摆布了。 十分钟后,我下了楼。老婆说怕,我把她和豆豆暂时托寄给了隔壁邻居。老婆表情很尴尬和豆豆坐在邻居家的沙发上,保持着距离。 出了单元门,我辨明了方向,然后走出去。刚走了两步,那种电流击过内脏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我停下脚步,看看窗户,又看看小区门口。和那个老头约得茶坊,正在小区斜对面的一个路口上。而它的方位,却和豆豆“调整”后的方向一致。 豆豆看的不是CT室,而是CT室的那个老头?她前面扭动脖子,是因为老头从医院下班,他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豆豆的“千里眼”,穿墙破壁,其实一直死死盯着的,是那个移动中的老头! 第三章 奇怪的老头 我觉得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豆豆和那个老头,正被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牵引着。而一切就是从CT室里开始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那老头在屏幕上看到了什么,他要跟我说什么,为什么当时不说而要等到现在,我一无所知。 就是怀着这样一种忐忑的心情,我走进了那个茶室。 茶室不大,分两层,去年的时候,我和一帮朋友经常来这打牌,倒也算是熟悉里面的格局。现在正是吃晚饭的时间,里面坐了很多晚上准备斗地主的牌友。茶室提供快餐,他们顺带着连晚饭一并解决了。 我在一股鱼香肉丝和回锅肉的味道中,走了一圈,没发现老头的踪影,随即上楼。刚迈上二楼,就看见他对着我招手。原来就坐在二楼楼梯口的一个包厢里。 我在原地顿了顿,最后还是迈了进去。 服务员问我要点什么茶,我还没开口,老头就摆手说不用了。桌子上摆了一壶龙井,还有两个小茶杯。 老头换了便服,边上摆着个小包。这种事业单位工作的老知识分子,几乎都是一个模样。并没有什么值得人注意。 我坐定,服务员刚走,老头就开口问道,“你是哪人?” “嗯?”愣了愣,“你先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此言一出,我就觉得挺傻的,病历表上留着地址和姓名,不用什么功夫他就能摸到。 “快说,这个很重要,你是哪人?”老头探过身子。 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脸色憔悴,好像被很多心事憋着。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个很重要,事关你女儿的性命!” 他又拿这招来将我。放着三天前,我肯定认定这是个骗子,没准还会揍他一顿。可是发生了那么多事儿,我还真是就被这一招给钳住了。 我想了想,然后开始回答他的问题。问题一个接一个,倒也不是很刻薄,都是是些很常规的东西,比方说哪人,家里几口,在哪上的大学,什么时候来到这的,现在在哪工作诸如此类。听上去有点像面试,又像老丈人在询问女婿。 我心中保持谨慎,但有些问题并无大碍,也就一一作答了。 “你跟我说实话,最近发生过什么很奇怪的事情没有。” 茶已经凉了,进来之后我一口水也没喝,现在举杯喝了一口。一边喝一边偷偷瞄着老头,老头视线一直没有从我脸上移开过。 到目前我还是一头雾水,被对方摸了个门清儿,却连他想干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准备生二胎。”放下茶杯的那一刻,我突然打定主意,决定全部说出来。前面就说了,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其实是不知所措,这个老头明显是有备而来,不管他是什么身份,肯定比我更了解内情。 “生二胎?” “嗯?” 我把一连串奇奇怪怪的事儿说了一遍。 只是到医院回来之后,豆豆一直“盯”着他,这件事儿,我却忍住没有说。 说不出原因,我总觉得应该小心一点。 老头脸色凝重,继续端详着我的脸,好像是在判断我有没有撒谎。 我皱皱眉头,现在轮到我了,“应该轮到你了吧,你到底什么意思?” 老头回过神来,“那张CT相片。” 果然说到这个了,“医生不是说没问题吗?” “不是没问题,而是问题很大!”老头严肃的说道。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我有点着急了。 老头不响,弯腰从身边的公文取出了一张CT相片。什么意思?他偷梁换柱了? 老头摇摇脑袋,“医生看到的和这张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肯定不会注意到这一点。”他边说着,边把相片摆上桌子,手指着上面黑白半透明的骨骼,“这是腿骨。” “嗯。” “腿骨上有个小小的凸起看到了吗?” 其实我对医学一窍不通,如果他不说我根本分不清这个芝麻粒大小,毫不起眼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没准我还会以为是沾上一个小污渍。 “这是什么知道吗?”老头问道。 我说“你就别买关子了,赶紧说吧。” 紧接着,老头说了一个几乎诡异的让人根本无法相信的东西。这根本不是常识不常识的问题,当一件事情,完全超乎想象,到了一种你根本不能接受的地步时,你反而开始要反省先前的判断了。 老头顿了顿,然后说,“你女儿的腿骨上有一个刻上去的字!” “啊!”我愣了半晌硬是没反应过来,“字,谁刻的?” 老头继续不响,直愣愣的盯着我,盯着我心头发毛。 慢慢的,寒意从我的脚底板升了起来。我有点反应过来了,这个字的位置位于右腿膝盖以下,那里根本没有伤疤,所以这个字根本不可能是人为的剖开皮肉刻上去。 它是与生俱来的! 我的女儿一出生,她的腿骨上就带着一个字! “你别诳我,就怎么个小黑点,什么都看不出来你凭什么说是一个字。” 老头把脑袋凑了过来,压着嗓子说道,“你觉得我会和你开玩笑吗?” 我的心随即一抽。一紧张反而想到了一个破绽,“我,我凭什么相信你,只是因为那家儿童医院离我家近,我才带着女儿去看病,现在你拿着一张沾有什么狗屁黑点的CT照,告诉我,我女儿腿骨被刻了一个字,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如果医院里遇到的不是你呢?现在被你说的好像天天坐在那等我似的!” 老头嘴一咧竟然笑了,只不过笑的很凄苦,“你相不相信命中注定!” 我的心又是一抽。命中注定,没错,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总是让我们在应该或者不应该的时候,遭遇应该或者不应该的事儿。 “那,那你说,我女儿腿骨上的是个什么字?” 老头沉默了良久,然后叹了气儿,说,“那个字是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接下来你还会遇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因为老头的这个谶言,接下来的两天我都过得杯弓蛇影。生活中每一个细节,都会让我紧张兮兮。比方说,家里的厕所漏水了,电视机会不会无缘无故亮起来,隔壁的老太太身份可疑,楼下草丛里为什么突然多了那么多只猫? 这些平常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细节,都会无限放大。 我没法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就类似于进入了一场噩梦,永远都没有醒来的时候。 在梦中,毫无出路可言,危险就在你的眼前,可你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就算挥拳,也只能抡空。 在战战兢兢中我们度过了四十八个个小时。我和老婆的生活节奏早已经被打乱了,别说上班,就连一天三顿饭也都没法按时吃。 和老头在茶馆分别之后,他让我先回家等着,什么也不要做,等他去想想办法。究竟想什么办法,我也不知道。我实在是没勇气把真相告诉老婆,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我时不时的都会去看看豆豆的小腿,那里的皮肤白皙,没有疤痕,怎么硬生生的会在里面多出一个字呢? 老婆对我反常的行为一直狐疑,但我却有口难辩。她不知道我的煎熬,不知道我快被那个字快要逼疯了。恨不得拿出一把刀,剖开看看,可怎么下得了手。 我在等那个老头回来找来。说起来也是滑稽,那个莫名其妙闯进我生活,至今我都不知道他身份的人,竟然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生活似乎进入了一个万花筒,所有的一切都变形了。唯一不变的,是豆豆,间断性扭动自己的脖子,盯着前方。这起码让我知道,老头移动的方位。 终于到了第三天,老头约定好再次来的时间到了,而所谓的奇怪的事情也接踵而至,确切的说不能算是奇怪,而是可怕。它汹涌而来,让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第四章 头七 第三天,我起了个大早,十点是我和老头约着再次见面的时间。我第一反应就是看豆豆。假设我的猜测果真没错,那么现在真是滑稽了,豆豆就像是个人工的GPS定位系统,能够准确的把老头的方位锁定。在过去的两天,豆豆时不时的会扭动脖子,证明老头没少奔波。而现在,她所张望的方向,并不是茶坊的位置。 到了九点半,我坐不住了,草草的洗漱完之后,就出门来到茶馆门口。茶馆还没开业,我坐在对面的花坛里抽烟。一边抽一边警惕看着四周。 十点不到,开门的服务生到了,我第一个冲进去,抢了个视野最好的位置。 服务生问我点什么茶,我心神不宁的说随便。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他一定认为我昨晚斗地主输了很多钱,所以一大早就约局来翻本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离约定的时间过去差不多半个小时,还是不见老头的踪影。 我强忍着又等了半个小时,实在忍不住给医院打了个电话。电话滴滴两声之后,被接起,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她告诉我CT室的那个老头已经死了。 我两腿一软差点没直接摔倒。 “死了?怎么死的。” “他请假两天没来上班了,我们也刚得到消息,今天早上在西郊骑自行车的时候,出车祸被卡车撞死了!” 老头说要准备两天再来找我,结果等来的却是他的死讯?是因为去“准备”了吗?苏州的西边是太湖,老头骑得是自行车,应该到不了那么远。果然,电话那头报了一个事发地址,是在离木渎不远的一条公路。 “你知道他去干什么?出事儿的时候带了什么东西?有什么遗言吗?” “都说了是突发事故了,怎么可能会有遗言。他要去哪,带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你应该去问问警察。——你是他的哪位?” 还没等他说完话,我就挂了。我没功夫搭理对方,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我跑出茶室,一路向着家的方向奔去。回到家,老婆看见我的表情不好,立刻慌张起来,“怎,怎么了?” 我也没理她,直接走到床边。豆豆依旧愣愣的看着前方,视野的位置落在衣橱上。 我开始翻箱倒柜,老婆越看越慌,“到底怎么了?” “地图呢?我记得家里有张市区地图的。” “在书架上,夹在书里,你看看有没有。” 按照指示,我来到书架前,翻出了那份两年前的苏州地图,打开后寻找老头的事发地址,找到后用笔勾出,再将我家的地址与其连接。我没有猜错,自打今天早上醒来之后,豆豆一直盯着的那个地方,正是老头出事的方位。 这再一次印证了豆豆确实“盯”着他,一直到他死。现在老头死了,难道豆豆的视线就永远盯在事发现场了? 我以为老头的死便是他口中所谓的奇怪的事儿人,我错了,实际上是奇怪的事儿的开始。 然而坏事往往是从“变好”作为伪装的,这次也不例外。 豆豆竟然恢复正常了。 我和老婆站在她的身边,足足有两个小时。正琢磨着。如果她始终盯着同一个方向该怎么办! 可她“哇”的一下哭了起来,吓了我们一跳。紧接着她左右摇动起来,弄得我们不知所措,只能任由豆豆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老婆眼明手快,她突然抱起豆豆,原来她尿了。 老婆马上给豆豆换了尿布,这才止住了豆豆的哭声。女儿似乎很累,舒坦了之后,很快就睡着。 我们哪也不敢去,就在床边傻傻的看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豆豆才醒来。此后她就变“正常”了?! 没错,这不是奇迹,而是真实发生的,豆豆就变成原来可爱的模样,要抱抱,要喝奶,要看五彩的电视。 我怀疑是不是自己高兴的太早。可一连几天,即使我们时刻保持警惕,但诡异的行为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努力认为这是一场梦,就算过去的阴影挥之不去,可我还是愿意相信这就是一场梦,尽管我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又为什么突然一下子问题就解决了。 短暂的安全,让我们松了一口气儿,或者说我们正被假象迷惑。 我和老婆都选择性的忘记前两天发生的事儿,绝口不提,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我甚至准备去上班,老婆也开始买菜回家,时不时的还会给豆豆买回玩具。 这天,老婆提议带着豆豆去公园走走,而我也同意了。 天气极好,花红草绿,天上飘着风筝。我们坐在草坪上,老婆从身后环抱着豆豆,带她学走路。豆豆被逗得咯咯不停的笑着,仿佛又回到了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时代。 到了傍晚我们还特地下了馆子,点了老婆爱吃的鱼,我居然还喝了点酒。 轻松的氛围还在继续。我和老婆却保持着默契,谁也没有提回家。吃完了饭又去麦当劳喝了饮料,再到了城中广场的喷水池,反正哪人多就往哪走。 我知道这是潜意识在作祟,不想回那个家,想在人群中保持这种幸福的错觉。 终于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了,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 我们打车到小区门口。老婆抱着豆豆走在前面。夜已深,人很少,进了单元,铁门咣当一声,似乎预示着情况不妙。 老婆依然在我的身前。Z字型的走廊有声控灯,上2层的时候,灯没有亮,我以为坏了,并没有介意。 可我们走到2楼平台,绕过扶手准备继续向上的时候,楼下的灯却亮了。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2楼亦是如此,等我们上到3楼,灯才亮。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故障。声控灯是延迟的,我们在黑暗中经过,路灯却在我们的身后亮起,仿佛后面始终跟着一个人似的。 我觉得头皮有点发麻。四周的墙壁斑驳,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到了家门口,这一层的灯依然没亮,老婆也意识到了不对,颤颤巍巍的拿出钥匙开门。 我在看楼下,没有人跟上来,佯装镇定的说道,“你怎么还不开门。” 老婆的手在抖,加之黑,怎么也对不上锁眼,她单手抱着豆豆,“老公,你,你看……看豆豆。” 我转过脸,豆豆不知何时又出现僵直的眼神,掉了魂似的盯着楼下。 我咽了口唾沫,“没事的,这,这只是意外,老头已经出车祸死了!” 老婆快哭了,“不是我瞎想,你,你回忆回忆,今天是什么日子?” “啊?” “老头是什,什么时候死的。” 我的两腿在发抖,老头是上周三出车祸的,算日子,今天是他的头七。 我愣在原地,老婆一边说着,一边对着锁眼,吧嗒一声门开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咬紧牙关,“你们先进去,今天无论如何要有个交代。” “你?” “快进去。” 我几乎是把老婆推进门的,然后蹲下身子,强壮着胆看着楼下。就算真的有鬼,今天也要和它较量较量。 灯光昏黄,照着楼道,早就过了时间,却迟迟不肯灭掉。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觉得耳边有轻轻的凉意吹过。我突然意识到,他也许不在楼上,而是已经上来,且就在我的身后。 我深呼一口气,缓缓的回过头,那里——却什么也没有,黑暗中只有一些垃圾袋的轮廓。 “不要自己吓自己!”我对自己说,转过脸继续正面对着楼下。 就在这时,我确定听到一个声音,他伏在我的背上,对着我的耳边轻轻说话。 我的头皮快要炸了。 是老头的声音,他说,“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第五章 多了一个人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往身后看,但就像约好似的,一等我回头,楼下的灯就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看着廊灯太久了,一下子黑暗后什么都看不清。 我本能的挥手过去,什么也没摸到。 我吓得不行,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你说什么?” 紧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我发现我听不到自己说的话,发出的声音就好像被吃掉了。 “喂——”又喊了一声,但是声带也似乎不颤动了,自己只张了张嘴。 我差点没摔倒在地。 这个时间也就是几秒钟,可我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眼睛适应黑暗的时间有点久,到目前为止依然一片漆黑,更重要的是我确定今晚有月亮,就算没有灯,月光从窗户折射进来,起码不会盲视。 如果说这时候我还有一点理性分析的话,那么接下来就超出我的常识了。一种从没有过的经历,正在进行。 首先我感到一股子无比的寒意汹涌而来。 夏末秋初,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更何况南方原本就潮热,根本不可能在这个季节,有这种寒意。我怀疑是不是心理作用,却发现,这股子寒意是有方向的。就像一块形状巨大的冰,我都能想象出它冒出的白气儿。 更要命的是,这块“冰”竟然在移动,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移动迅速,滋溜一下子爬上了天花板。我不敢往上看,生怕有个佝偻的老头,正爬在天花板上。 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突然间我感受到了一股子力量从正前方袭来,猛的把我推到了墙边,然后两边的胳肢窝被架了起来,把我活生生的架上了半空。 我双脚离地,依然发不了声,只能动动嘴。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过于恐惧,而导致失声了。 我的脸上即痒痒又恶心,仿佛有很多脏兮兮的蜘蛛网沾到脸上。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惊悚、憋屈、还有无能为力。我在半空中手脚并用的乱踢乱打,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就算使上劲儿了,也打不着对象,我的面前只有黑暗和空气。 在这一刻,我深深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就在我绝望的快要放弃的时候,那股子力量突然消失了。我从半空贴着墙,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先前因为害怕还毫无知觉,一下子肉体上的伤害就显现出来。 我的后背被粗糙的墙磨得生疼,双腿被震的发麻,一时间又动弹不得。 “操你妈的!”我想用骂人来让自己好受些,当然毫无用处。 我现在一定很狼狈。 一个人在完全处于被动的情况下,反而会冷静。跌落之后。有一段时间,我身上竟然没有再发生事儿。 我侧着耳朵听,四周安静的怕人,就好像被人塞进了一个完全真空的瓶子,感受不到任何东西的存在。 我什么也看不见,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之浓的黑暗。又过了一会儿,还是什么也没发生,我开始尝试着朝前摸索。 这时候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我只能摸着墙,找自己家的门。照理说,我对家门前的环境应该很熟悉才对,可摸了半天,足足走了摸索了二三十米,就是找不到。 我又开始慌了,哪怕有一点盼头也好呢。我到底在哪呢? 这个问题一出,想要迫切知道答案的念头,就愈来愈强烈。我打了个哆嗦,突然想起来口袋里的打火机。 我摸到裤子口袋,它还在。我掏出打火机,鼓足勇气打起火,黑暗中出现了几个火星,然后着了。 “噗”的一声,火机立刻就被吹灭。 我咽了口唾沫,再次点燃,又被吹灭。 那个东西就在我的身边,它看得见我,我却看不见它! 我愤怒起来,“嚓嚓”冒出两个火星,又一次点燃前的瞬间,我灵机一动,迅速移动火机,“噗”的一声吹落空后,我赶忙把火机移动到面前。 瞬间,我整个人都凉透了,好后悔自己的“小聪明”。因为我看见了一张脸,一张白色的死人的脸,被涂满了厚厚的一层粉,这脸就我鼻尖的位置,火焰一闪一闪光暗交错。 我吓傻了,愣在了原地。 我没动,是它先动的。“噗”的一声,那张脸对着火机又吹了一口气,四周再次黑暗下来。 虽说是张死人脸,但我能够感受到它的敌意,或者说被打火机戏弄之后愤怒的脸。 火机一灭,我就小腹受力,嘭的一下被撞击的后退过去。腰部不知道撞在了什么地方,疼痛难忍。我看不见,回手去摸,好像是栏杆,很像家门口楼道里的栏杆。 我想我也许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我琢磨逃跑,但突然发现这是不可能的。那股子力量接踵而至,一下子把我差点撞翻下楼。我蹲下身子保持平衡,两个脚踝立即就被牢牢捁住,一翻就把我翻了下去。 我本能的用手护头,另一只手去撑地,嚓的一记,我都觉得自己骨折了。 还没来得及喊疼,它又赶到了,一下一下撞击我的胸腹。 “谁在那!”我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谁在那,那么晚不睡觉,那么吵。” 我分辨不出来那个声音从哪来的,前后左右似乎都有,但我感觉那个声音,是从一个小洞里钻出来。 “救命啊!”我张开嘴大叫,可声音就是发不出来。 “拳头”又来了,我强忍着,随即身体的每个地方好像都受力了,我怎么抗的过,一下子整个身体离开地面,被猛的抛了出去,瞬间被撞到墙上,失去了知觉。 接下来是昏迷,又或者是在梦中,我不知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竟然还在琢磨一件事儿,那张脸如果是老头的鬼魂,他为什么要害我呢?不是说好想办法解决的吗?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在昏迷我一问一答。感觉周围很热,一会儿又很冷,奇怪的画面纷纷而来,到底是什么东西完全想不起来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死了。但是疼痛感是不会骗人的,我头要裂了,骨头快要散架了,身上唯一能动的地方,只有眼睛了。 天上竟然有星星,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仰卧着。 我躺的地方很潮湿,毛毛糙糙的让人很不舒服,脖子奇痒,感觉有个小虫子正从那爬过去。我想挠来着,手臂根本不听使唤,一时间我都怀疑它们都已经不存在了。 其实撑开眼皮也是一件很费力的事儿。几乎把所有体力都耗尽了。 天上的星星连成一片,否则没准还能观察星象,来确定自己的方位。 宇宙都在我的眼面前,浩瀚美妙的让人吃惊。我忘记了时间,很多好转都是从不经意时开始的。 等我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开始能动了,其实双腿也能弯曲了。 我深深呼了一口气,慢慢的蠕动身体,找到几个支点,一鼓作气让自己坐了起来。 一起身,才发现自己在哪。 其实我根本没有走远,确切说我就在家门口,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竟然躺在家门口的花坛里。 我眨眨眼,确实不是幻觉,然后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口。记忆中,我应该伤横累累。事实也是如此,我身上全是肿的,尽管找不到伤口,但全是内伤。 我低着头,一道光亮射在我的脸上,我本能的抬起手遮挡。 “谁啊!” 原来是小区门口的保安,平时进进出出的递过烟,虽然他不知打我叫什么,但起码认识。 “你怎么在这?” “现在几点了?”我问。 保安看看表,“11点35!” “啊?”我愣了一愣,我们坐出租车进小区的时候,看过手边,11点20多分,发生了那么多事儿,竟然只过了十几分钟? 我也顾不得保安了,跨过花坛,小跑着往家里跑。楼道里的廊灯恢复了正常。我一下子跑上三楼,疯狂的敲起门来。 老婆马上就开门了! “你去哪了!”老婆脸上全是泪痕。 “你没事儿吧!” “你到底去哪了?” 我刚想回答,话问到一半,就停住了。我总觉得家里的氛围怪怪的,具体在哪又说不上来,就像每天起床后少一双袜子,少一双鞋,不见的牙刷毛巾,单个事件都不会在意,但连在一块儿,细细推敲就觉得瘆人了。 我四周查看。 “你在看什么呢,快说呀,你到底去哪了!” “我——”,字只说出一个,我浑身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我突然发现老婆身后卫生间的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里面没有灯,只有月光照出一个黑色的轮廓。 不知何时起,家里多了一个人。 第六章 外援 我几乎是跳着往那个人的身上扑过去的。十分钟里的经历,足以让我崩溃,我是靠着最后的那点意志力强撑着的。老婆和孩子是最后的港湾,家是唯一可以被信赖的地方。可偏偏连这也出问题了。 我一边冲,一边随手操起桌子上的一个花瓶,不管对方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护老婆孩子。 “老公你在干什么!”老婆尖叫了起来,叫声中充满了恐惧。 我也来不及回应,高高的举起花瓶,正待砸下去,那人也被吓得头仰着往后退了一步,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我手一偏,花瓶砸在了地板上,“哐当”一声。 “二姑,怎么是你!”我喊了一声。 “你,你小子想砸死我啊!”二姑脸色都白了,裤子也没提。 “二姑,你,你怎么来了?怎么也不开灯?” 二姑喘着粗气,贴着墙从我身边溜过去,躲到老婆的身边。 这是我们在苏州唯一的亲戚,我老婆的二姑,在郊区租了几十亩地儿,做蔬菜种植生意。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问道。 老婆和孩子也不回答我。只是默默看着我,就像是在打量一个怪物。我能够感受到他们所透露出来的怀疑、恐惧、无法思议等等诸多错综复杂的情绪。 好像问题是出在我身上似的? “你,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刚刚说什么?”二姑问。 “我说,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我瞥了一眼墙,傻了,“你,你们?” “老公——” “今天11号?”我指了指墙上的日历。 老婆和二姑一起点点头。 也就是说,我不是离开了十分钟,所有发生的事儿,都是在昨天。现在离事发已经有二十四小时零十分钟了。 得出这个结论,很多事情就并不那么突兀了。姑妈来的很合理,过去的二十四小时,老婆肯定急疯了,又不到法定报失踪的时间,警察也不管,所以只好救助于姑妈。 这个问题是解决了,可过去的二十四小时我去哪了,怎么会突然一下出现在花坛里,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了?更严重的问题,一下子就涌现了上来。 “豆豆呢?” “老公,你,你没事吧。”老婆看我就像看豆豆,眼神里透着关心,可又不敢靠近。她指指我身上的伤痕。 我也来不及解释,兀自往卧室里跑。 豆豆就躺在床上,也不看我,而是愣愣的盯着一个方向。 “怎么又变回来了?”我快疯了。 “我也不知道。”老婆说道。 “那,那——”我想不出该说什么,“你们让她躺的舒服一点啊!” 豆豆脖子扭成40度,看上去很不舒服的躺在床上。 “不是我不做,根本来不及!” “啊,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她转的太快了!”老婆指指床,就在我们说话的一瞬间,豆豆又变了方向,现在双眼上翻,看着后方的天花板。 一个七个月大的女婴在床上做出这样的行为,其恐怖不是用词汇可以表述的。 “老公,你到底去哪了,怎么会弄的满身是伤?” “我,我也搞不清!” “豆豆咋又变成这样了呢!” 我又摇摇头。 “那老头不是死了吗,头七今天也过了,她还在看着谁啊?”老婆又问。 堆积的麻烦太多,根本来不及一个个解答,也没法解答。 “我不知道!”我说。 “不会是老头的鬼,飘来飘去,所以豆豆才会转的那么频繁吧。”老婆都开始胡说八道了。 就在我们说话的当口,豆豆努力想要扬起脖子,但她太小,又做不到,就一直这样费劲的使着劲,感觉要爬起来看床边似的。 一直没说话的姑妈开口了,她一说话,就把我深深的拉进冰窖里,“老头不是飘来飘去,看这样子,已经进到房里了!” 老头把我拐出去二十四小时,自己进房来了? “你们没事吧?”我焦急的问。 “没,没什么啊!”老婆颤颤巍巍的回答,转首对姑妈说,“你不要乱猜测!” 姑妈在老家的时候就“神神叨叨“,为此没少受亲戚朋友的数落,“切,你们如果不信的话,咱们可以来做个实验。” “实验?怎么做!” “豆豆不是会盯着那个老头吗,如果我们把豆豆带下来,如果那个老头就是在你们家,那么她一定会盯着家看。”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那还等什么!” 我和老婆立马把豆豆抱入怀中,开门下了楼。 从出门的那一刻起,似乎就印证着姑妈的说法。豆豆一直看着身后的家,虽然她的脑袋还在一直扭动,但幅度变小。 这是一个普通的物理现象,离事发点的半径越长,豆豆应该幅度越小才对。 我们走出单元门,一个劲儿的朝着小区门口跑,我们跑过了马路,站在对面一家饭店的门口,然后抱着豆豆。她就像一个指示器,现在正微微仰着脖子,一动不动看着家的方向。 姑妈说的没错,豆豆一直盯着的东西,现在就在家里面。 “该怎么办啊!”老婆我们的身后,问道。 姑妈挠挠头,“回家是不可能的了,这样,你们先随便找个旅馆,等明天天亮了,我来想想办法。” 小区对面有家168,就算姑妈不说,我想即使打死老婆,她也不肯再回去了。我们开了一间房,4楼,打开窗户正对着家。一进屋,我们就把豆豆放到了床上。稍微交代了几句,姑妈先走了。 我进卫生间洗漱,原本想洗个澡,但是一静下来,就发现身上的伤痕疼的厉害,又肿又红,脱衣服都费劲。 老婆问我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哪里还有这心思,胡乱擦了一把就坐在椅子上抽烟。 老婆又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我也不知从何说起,“你等我先缓一缓,再告诉你吧。——你们今天是怎么过的?” 老婆两眼通红,一看没少哭,而且还没睡过觉。她前言不搭后语的的回答着我的问题,但拼凑加猜测,也能让人听懂个大概,反正和我预想的差不多。 昨晚她一直贴着门听外面的动静,老婆说有过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没动静了。她也吓得不行,等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才壮着胆打开房门。 这时候我已经不见了。老婆一看就慌了,抱着豆豆到楼下满世界的找我,还去了警局。警察问发生什么事儿,老婆望着豆豆,实在是没有勇气说出实情。她语焉不详,加之不过失踪了几个小时,警察敷衍了两句,也就把她打发回家了。 老婆在这个城市里孤身一人,最后想起了姑妈…… 我猛的抽烟,咳嗽连连,让老婆先去洗澡。她脸上全是泪痕,形容枯槁,头发蓬乱,狼狈之极,我们的生活已被搅得一塌糊涂。 老婆洗完澡,我们约好一人睡半夜,我根本还睡得着,老婆也硬生生的扛了一宿,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勉强眯了一会儿。 等待的心情就像是猫挠。即寄希望于姑妈,可担心接下来又会出什么幺蛾子。天一亮,我准备下楼买点早饭,老婆不敢一个人在房里待着。我们干脆一起下楼在油条摊吃豆浆。 豆豆怪异的行为,引得同桌的食客,频频抛过来奇怪的眼神。我懒得解释,甚至懒得掩饰。吃过了饭,我们回到宾馆大堂里坐着。 姑妈说她会想办法,也搞不清楚是什么法子。差不多有八点了吧,姑妈终于来了,她推开宾馆的玻璃转门,我从沙发上站起来,才发现不是一个人,姑妈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 这个男人很瘦长,戴了一副眼镜,年龄大概三十五。他不说话,眼神游离,面容倒还算端正,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很脏很颓废,头发油的发亮,脸上黑一块紫一块的,穿了一件不合时宜的长褂,西裤,还有皱的总让人担心会断掉的皮鞋。 “姑妈,接下来咱们怎么办?”我掏出烟。 四眼摆摆手,“上哪吃去?” “啊?哦,对对对,先吃早饭先吃早饭!” “我不吃早饭。” “啊?” 姑妈把我拉到一边,悄悄的说,“找个饭馆吧。”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没干事儿就先谈要求。但一想这神叨叨的事儿,自然要有神叨叨的人来解决,也就理解了。大概这类人都是不懂人情世故的。 可现在是早上8点,哪有那么早开门的饭店。 我们一行人,在马路边转着圈,四眼突然一停,指了指路边的一家饭馆,说,“就这吧。” 我吓了一跳! 第七章 打鬼很凶险 我一看,好家伙,黄山菜饭馆。 饭店老板刚起床,两只眼都没睁开呢,在那通炉子,“我们还没开张呢,饭都煮上呢!” “我不吃饭,”四眼又摆摆手,“有蹄髈没,来五个,昨天的也行!” 老板愣了愣,侧过身,表情狐疑的把我们让了进去。 刚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子重重的油腥味,桌子黑的发亮,桌上的抹布都可以立起来。泔水桶就放在屋子中间,昨晚剩菜剩饭堆了半桶,都发馊了。 有只黑猫正在边上用嘴滴溜,看见我们进来,蹭的一下就不见影了。 “5个蹄髈?你们一人一个?” “不,全是我的。”四眼对饭馆里的环境视而不见,拉出来个凳子就坐了下来。 “啊!哦,那我先去微波炉里热一热。” “来不及了,先上一个,剩余的你去热。”四眼言简意赅,不容分说。 老板被整晕了,双手在围兜前擦了擦,然后转身进如黑漆漆的厨房。 过了一会儿,他就端了一个红烧蹄髈出来。冷的,结着白花花的油,“你确定不热,这可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四眼根本不回答,单手拿起蹄髈就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吃的满嘴是油。 现在是早晨,我又一晚上没睡觉,连喝碗稀饭的食欲都没有,看见他这个样子,我差点没吐出来。 我很想问姑妈,但琢磨着不是很礼貌,硬生生的给憋回去。 老婆也直皱眉头,“我,我还是先出去透透气吧。” 老婆一出门,我就跟着出来,压低声音说,“你姑妈不会找来个骗子吧?” “怎么可能!”老婆一边回答一边把头偏向了另一边。 我知道她也心生怀疑,但已经到这个地步,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到马路买了一盒烟,回到饭店门口蹲在路边抽。抽了三四根,大概也就是半小时的时间,四眼终于吃完。 他跟在姑妈的身后走出来,刚提拉完鞋,便用手指去扣牙缝里的肉丝,看的我又是一阵恶心。姑妈在掏钱包,我赶忙冲上去,“我来我来,哪能让你付钱。” 钱倒是不多,五个蹄髈100块不到。 “家在哪?”吃了饭,四眼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我在前带路,几个人往回走。开铁门,上楼梯,最后进了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迎面扑过来竟是一阵阴森之气。 “我去——”四眼皱着眉头,在鼻前挥挥手,就像进了没冲水的厕所。 “怎么了?”我赶忙问。 四眼也不作答,“床呢?” “那!”我指指卧室。 四眼径直走了进去,鞋也不脱,砰的一下就躺到了床上。 那一身脏泥!估摸这床单要丢了。 因为我从来没见过类似的场合,也不知道他这算是什么仪式,更不方便问,所以只能静静的等着后文。差不多有十分钟吧,四眼一动不动。 我和老婆面面相觑,实在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姑妈——” 姑妈也是一头雾水,她食指竖在嘴前,看表情意思是说这人有点本事儿的,看看他接下来怎么做。 我们又耐着性子等了五分钟,结果,卧室里竟然他妈的传来了呼噜声。 姑妈的脸色很难看,毕竟人是她叫来的,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问,吃完就睡,“这个——,可能,他们这些人——嗯,没准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嗨,我去把他喊起来。”大概姑妈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了。 反倒是老婆拉着了姑妈,来的都是客,更何况咱还有求于人家。我也不好说什么,也帮忙把姑妈拉到客厅坐下,聊天。 这一聊就是一天,到了傍晚时分,四眼还没醒,我们也不敢叫醒他,趁着这个当口,我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儿好好捋了一遍,因为生二胎,闺女豆豆就像鬼上身一样。带她去医院没查出个好歹,却冒出个照CT的老头。他说豆豆的腿骨上天生有一个字?还没等解答问题,他就出意外死了?自始自终,豆豆的视线就一直盯着他,不管是人是鬼。老头头七那天,又回来找我,找我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二十四小时,而现在老头就在我的家里?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我越想越气,也越想越怕,好端端的一个家被弄的乱七八糟…… 我胡思乱想着,老婆和姑妈在一边轻声说话,时不时的看看手中的表。等我再缓过神的时候,竟然已经十点多钟了。四眼终于睡眼惺忪的起来。 关键时刻已到,尽管四眼看上去不靠谱,可等了一天,也不在乎最后的这点时间。 我们起身,四眼却摆摆手,他指指我,“女人出去,男人留下。” “啊?” “你们到底懂不懂规矩,女人体质阴,而且还有个小孩,不是添乱嘛。”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那么神叨叨的东西,这一下多少让我有点肃然起敬起来。 我冲着老婆点点头,意思是说这事儿就按照他的法子来办吧,随即让老婆姑妈带着孩子出去找地坐会儿。 等人走了之后,四眼吧嗒一下就把灯关了,幸亏今晚的月亮够大,不至于完全盲视,月亮透过窗户,折射着寒光。我打了个哆嗦。四眼的动作迅速麻利起来,和白天判若两人。 我似乎看到了希望。 他从他的裤兜里,取出来一个小塑料袋,里面黑乌乌的装着一颗颗小颗粒,也不知道是什么。紧接着,他打开塑料袋,竟然往里面撒了一泡尿。 房间里顿时充满了骚味儿,我看着他做,也不敢问,生怕打扰到他。 撒完尿,四眼用塑料袋晃了晃,让那些小颗粒充分的和尿液混合,然后啪的一下洒在了地上。 我差点没晕过去,他洒出来不是什么神奇的东西,而是瓜子,那种五块钱一斤的很普通的葵花籽。 “这——” 话音未落,四眼立即把食指竖在嘴前,做了噤声的动作,我们一起蹲了下来。 房间里很安静,又骚气逼人,我突然意识到,他不会是在用这个招鬼吧? 想到这我不禁头皮发麻,一句话也不敢说,也不想去问为什么了,只是静静的看着房间里的变化。 时钟滴答滴答,月光惨白,越看越觉得阴森,就在这时四眼转了身子,拍拍我,然后指了指墙。 我后脊梁都湿透,墙壁上竟然印出来了一个影子,一个人的影子,就像有水渍从墙里面渗出来一样。 四眼往前挪了一步,挡在了我的面前,我大气也不敢呼。过了一会儿,四眼开始对着那个影子说话。 我竖着耳朵听,原本以为会是什么深奥的口诀,没想到四眼就跟唠家常一样,对着影子说话,内容是什么人鬼殊途,走了就不要回来,如果还有未了之事可以说出来,一定帮你满足之类。 我听得云里雾里。这——,这算什么? 说也是奇怪,说着说着,那个影子似乎在动,它变换着形状,看得人浑身发抖,最后那影子,一笔一划,竟然在墙上划出了一个字! 我彻底傻了,眼前的一切不可思议,但却由不得人不信,我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确定不是在做梦。现在,除了毛骨悚然,没有别的感觉。 那是个“危”字。 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在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人都被抽空了。 四眼往后挪了挪,“这算啥,我们也看不懂啊,你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那个字就印在墙上,一动不动,被月亮的寒光照的吓人。 “我说,你要是有什么遗愿,再说的清楚点啊!”四眼等的不耐烦,说道。 我却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字不会就是豆豆腿骨上的那个吧? 我开口要问,墙上却起了变化,一笔一划重新排练组合,又出现了第二个字。 第二个字有点潦草,但还是能够分辨的出,是“走“! 四眼愣了愣,“走?上哪去,还是说你要走了?伙计,你这样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我们哪知道。你也别来为难我,就这么和你说几句话,是犯了天条,要折阳寿的,还是那句话,你先去吧,有什么事儿,咱托梦行吗!” “不能走!”我有点着急,那么多谜题,还没个解答呢。 我刚要往上冲,被四眼一把拉住,硬生生的按在原地,“你不要命了!”他压着嗓子说。 不确定是我们的争吵,还是四眼的“规劝”起了作用,那个字竟然慢慢的在淡化,慢慢的在消失。五分钟之后,墙面彻底恢复了正常。 四眼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对着我就是一巴掌,“你以为谁都可以和他这么说话!” “不是——”我被扇的眼冒金星,“走了?” “走了!” “那,那我还有很多事儿没弄明白呢!” “先保命吧,他肯走已经不错了,有什么问题看以后的缘分吧。”四眼疲惫站起身子,环顾四周,“你先打扫打扫房间。” 我这才意识到,姑妈找来的是个不折不扣的高人。我也顾不得骚臭和那一巴掌了,去找扫帚,按命行事。 “还有一件事儿——”我一边扫地,一边说,无论如何要把来龙去脉告诉四眼,我侧过身,准备继续,却发现墙上的影子模模糊糊的又出现了! “怎,怎么了又回来了?”我指指墙。 “嗯?”四眼转过头,看了看,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操!” “怎么了”看到四眼脸色苍白,我也紧张起来。 四眼一下子顿悟似的,“我明白他先前说那两个字什么意思了,是让我们走——我们走,有危险。操,你们家不止一个脏东西,有两个!这个他妈的才是害人的!” 第八章 鬼屋凶宅 “啊!”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那,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墙上的影子就是一滩,也不成型,时刻都在变化,我还想看看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四眼冲过来一把把我拉住,就往门外跑。刚跑到门口,握上门把,就听“吧嗒”一声,门自动锁上了,怎么开也打不开。 四眼应该是见过“世面”的,我因为也经历过类似的事儿,所以知道接下来肯定不妙。 四眼一看苗头不对,又往窗户里的地方跑,一边跑一边指着另一边,“你去那,把窗户打开。” 我也没时间问为什么了,三步并作两步,可一到,就跟设计好的似的,窗把手也“吧嗒”一下锁上了。 一定是这个东西在作祟! “打不开!”我叫着。 “找东西,找东西把窗户砸开!”四眼那边估计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我想操起手边的一把椅子,可椅子滋溜一下滑走了,紧接着整个房间里的那些家具全都移动起来,它们顺时针方向开始打起转。 “这,这怎么回事,该怎么办!” 我转过头去看四眼,就看见一个茶几朝着他冲了过去,四眼双脚起跳,他看上去高瘦,身手并不灵敏,脚跟一带,摔倒在地,疼的哇哇直叫。我还没做出反应,客厅中间的一张桌子,也朝着我撞来。 我伸出腿去挡,未料那桌子劲道十足,竟然逼得我连连往后退。我单脚着地,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危急之下,脚下用力,踩上了桌子,然后一跃而下。没喘上一口气儿呢,两边五斗橱和冰箱,就朝我这边挤过来。 我已经试过这其中的厉害了,赶忙继续往前,只听身后砰的一声,两样东西撞在一起,顶上直冒白烟。 房间里的那些物件,现在就像长了眼一样,灵活有序的朝我们撞来,一看就是想置我们于死地。我东躲西藏,很快就气喘吁吁。 “喂,接下来该怎么办?”抽了个空,我冲着四眼喊道。 四眼也狼狈不堪,鞋都掉了一只,他的腿好像被撞到了,一瘸一拐,“快点,快点把窗户砸破!” “我拿什么砸啊?!”屋里的东西比猫还灵活,根本抓不住。 “你傻啊,不会用拳头嘛!”四眼已经被逼到了角落,饮水机正晃晃悠悠的冲他而去。 是啊,我也是被紧张弄混了头脑,用拳头砸嘛。此时此刻也顾不得疼痛了,我捏紧手掌,绕过桌子,就要把窗户砸破。 窗户上倏的一下出现一个影子,我愣了愣神,影子不见了,在举起拳头的时候,一张脸贴在窗户上。 “老公,救我!” 竟然是老婆,她的怀中还死死的抱着豆豆,此时此刻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硬生生的摁在了窗户的外面。 “快点砸!”四眼还在叫,“不砸就没命了!” “老公千万别,你一砸,我们就掉下去了!”老婆泪流满面。 这我哪里下得了手,我脑子一闪,腰部被重重的撞了一记,顿时疼的坚持不住了。 “快砸,那是幻觉!” 我强撑着站起来,老婆孩子在窗户外的脸如此的逼真,怎么可能是幻觉,这让我如何下得去手。 “你妈的,你个笨蛋!” 四眼破口大骂,此时我的肋骨又被狠命的一击,快要疼的晕死过去了。 “我他妈的怎么下得了手,你没看我老婆孩子都在窗外嘛!” “操!”四眼恶狠狠的骂着脏话,他绕过攻击我,一把把我推开,躲过了一台风扇,然后跃至半空,一拳挥在窗户上。 “啪”的一声。 “不要!”我叫起来。 迎面吹过来一阵风,就看见一股子黑烟,嗖的一下从砸破的窗户吸了出去,与此同时我的老婆孩子掉了下去。 我疯一样的跑过去,打开窗户,楼下却什么也没有,根本不见老婆孩子。 幻觉,果真是幻觉!四眼说的没错,我趴在窗台上上气不接下气,而四眼也是一样,蹲在地上疼的直咧咧…… 屋子里面一片狼藉,这次和过道里的诡异经历还不一样,上次完全不知道在哪,这次却眼睁睁的发生在眼前。 家具差不多都毁了,就好像刚刚被洗劫过一样,我身子上的伤口是实实在在的。四眼更不用说了,拳头砸在窗户上,手上现在淌满了血。 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看四眼的表情,貌似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状况。 过了一会儿,我猛然醒悟过来一件事情——老婆孩子。 我赶忙掏出手机,手机在刚刚的混乱竟然被敲裂了。没法子,只能满房间里的找电话。电话落在地上,我拿起听筒,幸好还通着。 “喂喂!”听筒那边,老婆的语气比我更焦急。 “你们没事吧!” “我们当然没事,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啊,怎么回事儿,那我们现在赶紧回来!”老婆说。 “不不,你们还是先在饭馆待着吧,那里安全。” 四眼撇撇嘴,“没事儿,你还是让她们回来了,现在家里反而是相对安全的。” 十分钟之后,我听到了敲门声。老婆第一个冲了进来,看到家里的情况,完全傻眼了,“怎么会,会这样!” “先别问了,稍微收拾收拾吧!”四眼费劲的躺倒沙发上,“妈的,早知道那么凶险就不来了。” 姑妈抱着豆豆站在门口,嘴张的可以吞下一个鸡蛋。而豆豆的眼睛,穿过窗户,愣愣的望着遥远的地方。 我觉得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崩溃的,或者说,现在就已经崩溃,只不过我自己不知道罢了。 老婆蹲在地上捡拾残片,屋子太乱,她也无法下手。 我想帮她,可实在是没力气了,指指厨房,“那个扫帚,先随便扫扫吧。” 老婆走进厨房,半分钟不到就出来,她的神色很慌张,“老公,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 “怎么了?” “我发现——”老婆的话在发抖,“咱们家的刀都不见了。” 如果不是发生这件事儿,我对自己的婚姻还是很满意的。虽说是相亲认识的,但被没有沾染过多的世俗气。说句酸点的话,我和老婆是一见钟情的。就算不在相亲场合,而是大马路上相见,都属于我会主动上前搭讪的那种。 我们的婚姻并没费什么周折,彼此的家庭都很普通,这反而免去了很多繁枝缛节。和大部分人一样,同居,贷款,买房,生育,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很快会进入轨道,成为促成社会,稳定而又平凡的一份子。 我的工作还行,除了累,所挣的薪水,安稳的过日子应不成问题。老婆工资不高,但稳定。她不虚荣,虽然也会在PRADA的橱窗门口张望,但最终还是会从超市买回新鲜的鱼虾。她喜欢做菜,每天回家吃老婆做的饭,一度是我的期待。她把厨房整理的紧紧有条,甚至到了轻度变态的地步。每一把锅铲,菜刀,砧板,碗碟都会分门别类。所以她说刀都不见了,就一定是不见了。 厨房里的刀都不见了! 老婆头发凌乱,双眼通红,嘴唇上一点血色没有,站在厨房门口发抖,看的我一阵心疼。 “什么,刀没了?”我问。 “嗯!” 我转过头去看四眼,他也一脸茫然。 屋子里静默的吓人,没有人说话,极端的压力感,和对未来的无法预知,折磨着我们每一个人。 “操他妈的!”我站起身来,“不管了,老婆,家里还有没有吃的,咱们先吃饭,日子总得往下过,管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啊?”老婆一下子没缓过神,看我突然爆发,以为我支持不住垮掉了,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我说先弄点东西来吃,饿死了,管它是个什么东西。” 老婆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跑进厨房找吃的。我走到房间边上,把倒在那里的冰箱扶了起来,里面还有鱼肉罐头和蔬菜,我拎起装着西红柿的保鲜袋到厨房,“下面吧,西红柿鸡蛋面。” 20分钟后,我们在瘸了一条腿的桌子上,放满了热腾腾的吃食。姑妈找了张报纸垫在桌子底下,可桌子还是一摇一晃的。 面里放了麻油,很香。一旦放下心理包袱之后,人反而放松了。我也不顾那么多,这几天来就没好好睡过一个觉,好好的吃过一顿饭。我吃的稀里哗啦,吃相很快鼓舞了他们。他们也跟着我一起囫囵吞了起来。 罐头,面条,还有一个炒得土豆丝,被我们扫的一干二净,我打着饱嗝掏出烟来吸。 整个过程没有人说话,大概是怕打破暂时安宁。胃暖了之后,果然人精神了很多,伤口也没那么痛了。 大家还是不说话,只有四眼还在吧嗒吧嗒的吃面条,感觉吃就是他人生当中唯一的大事儿。虽然不说话,可我的脑子却没有停。我瞄了一眼豆豆。现在我自然是更坚信豆豆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倒不是仅仅因为怪事接连不断,而是我觉得老头没必要骗我,而且为此搭上性命,死之后还特地跑来报信。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我和那个“世界”竟然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切的源头是豆豆,她似乎带着什么使命来到这个世界,把我们一起牵扯进来。 为什么生二胎是刺激点呢?在此之前豆豆再正常不过了啊,为什么生二胎就像一把钥匙,瞬间就把魔盒打开,弄得生活一团糟了呢! 我再次看了看豆豆,她依然偏着脑袋,看着窗外无穷的黑夜,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四眼已经吃完了,伸过手来问我要烟。我从皱巴巴的烟盒里取出一支递过去,点上,然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 有些姑妈已经说过了,另一些他还不怎么明白,时不时的打断我询问细节。他的眉头越锁越深,说到豆豆第一次袭击她妈的时候,我自己顿住了。 我突然发现一个很重的事情被忽略了,豆豆开口“说话”的那天晚上,其形态和语气,都像极了一个老太太。我们原本就怀疑过这事鬼上身,那第二个脏东西会不会就是那个老太太呢? 她一直在这间屋子里,看着我们日常起居,吃喝拉撒,所以我们买下的其实是一座凶宅? 第九章 分析 这一念头刚冒出来,我又觉得不对,当年的房主或者中介不提这事儿可以理解,但我们在这住了起码也有三年了,隔壁邻居都熟,如果真是凶宅多少应该听到点风声。 我仔细回忆过去三年里的细节,和邻居聊天;和附近的人一块打羽毛球、玩扑克;甚至和门口的保安还一块喝过酒。这其中不乏在此生活多年的老居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任何不妥的地方啊。 会不会隐瞒的深,连周围的人也不知道呢? 可能性似乎也不大,这个小区的房龄有差不多二十多年,在此之前是毛纺厂的职工楼,住在这里的大都是厂里的职工,彼此都认识了不少年头。但凡有点风言风语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儿,如果他是个犯罪分子呢? 没被抓到之前,当然不会有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电视里也说过,很多变态杀手,看上去都是文质彬彬的。 一琢磨到这,我又要开始脑补了。莫非前一任房主是个杀人犯,在这个房间里杀人,肢解,又或者尸体的残渣埋在墙里? 我感觉有点冷,忍不住开始四处查看起来。这房子进来后,我翻修过一次,因为我保持的新,所以看上去还不那么陈旧,我再度调动回忆细胞,想想当年找装修工人进来时,有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情。 想着想着,我就把烟掐进烟缸,跑到五斗橱前翻起来。老婆问我在干什么,我问咱家的房产证呢? 老婆的思路还没跟上我,对我的问题一头雾水,“好像,好像在结婚证那一格,你再往下翻翻。” 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我记得装房产证的那个塑料袋里,装有买卖合同,上面有上一任房主的信息。 翻了一会儿,我找到了。打开塑料袋,把里面的资料全部抖到桌面上,一张张翻看,终于翻到了有用的资料。 卖给我房子的房主姓刘,是个四十多岁的单身男人,上面还留有他的手机号。我想都没想,直接拿起电话就打,却被提示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开通来电提醒业务。我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已经深夜2点多钟了。 “怎么了?”四眼站起身。 我把我的想法说了说,他也觉得靠谱,然后拍拍我的肩膀,皱着眉头说,“你也不看看时间,现在这个时间点估摸着已经睡了把。更况且——”四眼说,“你有没有想过,真如你所猜测的那样,上一任房主有问题,你冒冒然上去,他会跟你说实话?” 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四眼毕竟是“这行”混的人,不像我,只是一个工厂里的技术员。我把一些没用的资料重新塞回塑料袋,问道,“那怎么办?” 四眼说,“反正现在是半夜,想干什么也干不成,还不如趁着功夫养养伤好好睡一觉,准备体力明天再说。” “啊?这怎么还来得及。” 四眼没好气的说,“你倒讲讲看现在你准备怎么做?” 这句话把我噎住了。我愣了一会儿没缓过神,四眼已经转身。我恍然大悟,黑灯瞎火的,我又没有上任房主的地址,除了等待,确实也没别的法子了。 四眼走到客厅顶头,扑腾一下坐到沙发上,“喂,你们家有没有纱布酒精之类的。 “有的!”老婆在一旁插话道,“老公,你要不要也擦擦。” 先前不觉得,被这么一提醒,我才感觉到疼,刚刚那一出折腾的不轻,旧伤未了,又添新伤,是要好好疗疗。 我和四眼并排坐在沙发上,一坐下就感到无限的疲惫和虚弱。毕竟这种事儿,不是谁都会经历的,就算经历了,一生也不会有几次。 我们大概花了一个多小时整理伤口。不整不知道,一整吓一跳,身上的肿块更密集了。又黑又紫还成了一个个大包。老婆边给我擦药,边流眼泪,酒精碰到伤口生疼,我倒吸着凉气拼命抽烟。 擦完药后,老婆给我倒了杯热水,我被烟呛得直咳嗽,赶紧端起茶杯压一压。痛疼感似乎消失了一点了。 稍微好点了之后,我开始顺着手臂摸自己的骨头,上半身完了,下半身。生怕哪里骨折或者断掉那就麻烦了。一圈摸下来。似乎除了皮外伤,没伤到骨头。我又用力咳嗽,感觉胸腔里有点闷痛,内脏有没有受伤现在也不知道。 就在这段时间,四眼竟然已经睡着了,躺在沙发上鼾声四起。他的裤脚管卷起,腿上的血渍还在,边上还有条很长的血痂。 我招手让老婆过来,轻声问她家里还有多少现金,老婆翻了翻,说大概还有三千多吧。我说你自己留200,剩下的找个信封包起来。我用嘴奴了奴四眼,老婆立马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困的不行,心情一放松,很快感觉到生理上已经到了极限,如果不睡觉的话,肯定得垮。反正什么都做不了,干脆美美的睡一觉得了。我找个枕头,让老婆带着孩子和姑妈到床上睡,自己则在客厅的空地躺了下来。 我怀疑我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睡得毫无知觉。原本还琢磨着那个老头会不会托梦,结果屁都没发生。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缓了缓,回到现实中,去看墙上的钟表,只不过睡了三个小时而已。 我躺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伤口又隐隐作疼了。睡也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去厕所洗脸。 镜子里的自己让我吓了一跳,憔悴的毫无血色,头发蓬乱,脸上还有黑漆漆的血渍。 大概是洗脸的动静,惊动了大家,等我回到客厅,他们都已经起来了。 四眼发现了口袋里的信封,“什么意思?” “先将就着收着,回头我再去银行取点。”我说。 “这钱我可不能要!”四眼把信封又塞到了我的手里。 “不是——” 四眼斜着看我,“你可别以为我不收钱,我没那么高尚,但我有原则,事儿搞定了再收钱,再说你这活儿我接还是不接,还没准呢,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又被这话呛到了,“你——,”我几乎是哀求的说着,“讲实话,如果你不帮我们,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四眼摆摆手,“先别讲这些,如果我能做,自然会负责到底的。” 从昨晚起,四眼的表现就和初见时截然不同,让我真正明白了什么才叫真人不露相。四眼现在在我心目中基本的信任感肯定是有的。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四眼想了想,“还是先打电话把上一任房主叫出来,毕竟他才是最了解情况的人,看看他能提供什么线索。对了,咱们先得想个理由,把那小子诓出来。” 我一听便觉得有道理,拿起电话开始拨号。可电话还是接不通,始终处于来电提醒的状态,也不知道对方是换手机了,还是其它什么原因。 我有点担心,毕竟时间过得挺长了,如果换了号,再从其它的途径去寻找,难免要绕圈子。更何况我已经准备好了一通说辞,现在根本没有用上。 正在我愁眉苦脸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老婆从外面回来了,她的手里拎着豆浆和油条。我吓了一跳,刚开始都没发现她没在家。 从昨天到现在,在四眼身上学到的最多的本事儿,就是想明白了一点,当什么事儿都干不了的时候,那就停下来,好好休整休整。 我招呼着四眼吃早饭,大伙围坐在桌子前。老婆把豆豆也抱了出来,在给她喂豆浆。四眼尽挑肉包,好像每一顿都不能少了肉似的。 吃完饭我又尝试了拨打了两次,情况还是照旧。窗户的太阳慢慢照进屋子,顿时让人放心了不少。起码白天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我间隔一段时间打一次,打通之前,也只能傻傻的等着了。到了十点钟的左右,我觉得前房主换了手机的可能性很大,不禁有点沮丧。我正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儿来。 第十章 找到你 一想起这事儿来,我就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到柜子前。拿出了昨晚房产本的袋子。我前后翻,终于在一个本子的夹层里,翻到一张绿色的小纸片。 那是一张收据,上面写有当年负责买卖房屋的中介的名字和地址。 我把收据给四眼看,说道,“这家中介还在,要不咱们去问问,没准当年的那个房产知道点什么?” 四眼擦擦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同意我的建议,“反正闲着也没事,去碰碰运气,也是不错的选择。” 说走就走,我让老婆和姑妈在家收拾收拾,拉着四眼出门。刚出门电话响了,我一阵激动,却是公司打来的。 电话那头是我师傅,“压着嗓子说,今天大老板来大陆,下午要开例会,整个技术部门都要参加,你小子是不是不想干了,这些天,连声音都没有。” 我曾经打过电话回去请假,才想起来今天假又到期了。其实我已经做好了辞职的准备,但想想实在是对不起那帮兄弟。倒不是我业务能力有多强,而是这个项目我从头跟到尾,很多细节只有我清楚,并且短时间内还不容易交接,所以导致那边现在一团乱。 按照我师傅的说法,没想到最信任的环节出幺蛾子了。 这话说的我很不好意思,但我也实在是抽不开身,遭遇的这些还不宜外传,只好再打着马虎眼。 师傅在电话那头叹息,“你是不是遇上难事了!” “别问了,反正挺严重的,等过了这段,我指定摆酒赔罪。” 总算把工作上的事儿交代了,我和四眼继续前往房产中介。其实不用地址,凭着印象也能找到,就在路口。 这是本地名为“捷家”的连锁中介,门头上贴着大大的标语,“选择捷家,放心全家!”看上起很眼熟,但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过。 门口站了几个穿着便宜西装,打领带的年轻人。皮鞋很旧,但被擦的锃亮,他们正跨在助动车上边聊天,边啃着煎饼。看见我们走过去,立马热情的打起招呼,“看房啊!” 我点头又摇头,“不是,来打听一个人!” “谁啊?” “三年前我在你们这买了一套房,我想找到当年的那个中介。”我不想兜圈子,直接表明来意。 那几个小子,神色顿时警惕起来,上下打量我和四眼,“三年前?那时候我们还没来呢,你去问问经理吧。”有人指指屋内。 我也不和他们客气,大踏步的走了进去。最里面有个中年男人正在看电脑,发现我们立刻脸上堆起了笑,“看房啊!” 我把先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那男人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消失了,“这我哪还记得!” “你们不是有存根吗?”我冷冷的说,我没打算说好话哄着求着。 那男人又仔细看看我们,我和四眼都是满身的伤,青面獠牙一脸狰狞,愣了愣,“我帮你查查,电脑隔段时间就会清空,我不知道还有没存档。”他坐下来,在电脑前拨弄着鼠标。 “地址,姓名,你还记得当年是哪个业务员给你办理的手续吗?” “我只记得他是个平头,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都记不清了。” “哇,这真难办了,我们的业务员平头多了去了,况且现在在这干的,没有一个超过三年的,就算我现在给你查到当年的那份单子,经手人是不是还在其它分店做,或者说还在不在苏州都不能确保呢!” 我的心凉了半截,这话倒是不骗人,想想也知道,房产中介的业务员,流动性不比做保险的低。 差不多有十分钟的样子,男人抬起头说没有,全查完了都没找到我这一单的存根,又问我有什么事儿要解决? 我也懒得跟他扯淡,继续问他还有没有别的可能找到当年的业务员。 男人摇摇头,“悬,我这没有,总公司也不会有,都是联网的。” 就在这时,门外进来一个瘦瘦的小子,恰好是平头,说实话我并没有认出他来,反而是中年男人嘴奴了奴,被我不经意的发现了。那显然是个暗号。我越看越像,觉得当年就是他给我办理的业务。 “喂!” “啊?”平头一看跑不掉了,转过身看着我尴尬的笑笑,“你是——?” 这群业务员估摸着以为我们来找事儿的,翻三年前的旧账,他当然不愿牵扯进来。所以无论我怎么威逼利诱,他就是不承认,说根本不记得有这档子事儿。 而我愈发确认他就是。 四眼在一边戳戳我,使了个眼色。我跟着他来到门口,四眼压着嗓子说,“这样下去,他也不会承认,更别说透露信息了,他才不会没事找事儿。” “那怎么办?” “我们先走,我有个办法,能让他乖乖说出来。” 四眼又整的神神叨叨的,不过到这时,我已经完全信任他了。知道他除了爱吃油腻的肉,这点有点吓人,身上还是颇有些本事的。 既然四眼这样说,我也就言听计从,跟着他一块出了房产中介的门,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走出十几米远,我问四眼接下来怎么办,四眼说,“先买点冰糕咱吃着。” 我早已了解他工作的节奏,所以并不稀奇,幸亏那3000块钱他没收,现在正在我荷包里揣着。别说买冰糕,就算买个冰箱也够了。 我们进了一家超市,拿个半打可爱多,四眼还不肯走,在一排货柜前面拿鸡爪、猪蹄、花生米之类的袋装食物,我站在门口吸烟,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状况吧。 反正钱足够,我就随他去了。过了差不多半小时,我们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外加四瓶啤酒走了出来。 四眼吹着口哨走在前面,我都不愿费心思问他去哪,只是跟在身后走就是。四眼带着我返回原路,又走到了房产中介的门口。不过没进去,我们在对面一个隐蔽的小花园里,找了个凉亭坐了下来。 刚坐定,四眼就开始吃了起来。我继续吸我的烟,就这样差不多过了近两个小时,中途,老婆打来过一个电话问状况,我说还没结果呢,她问我们在干吗,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说,在想办法。 四眼的嘴就没停过,嚼完这个嚼那个,啤酒还就着可爱多吃,他那胃就像铁打的一样。以我对他的了解,明白这些东西都是为他自己准备的,根本没有我的份儿,也就没上去和他抢食。 四眼神奇就神奇在这,他头都没抬过,突然说了句差不多了,然后收拾好垃圾,让我躲在凉亭的柱子后面。 不到一分钟,先前的那个平头,果然悠悠然的从门店里走了出来。 平头没骑电动车,在门口和另外一个人打了声招呼,然后朝着西边走去。我和四眼紧随其后。我一直在琢磨四眼能想出什么招来,可他一直没反应,就远远的跟在那平头的身后。 他大概是去吃饭,拐进一个巷子,穿出去就有一排小吃店。四眼动了,加快脚步,靠近上去。我紧随其后,难道四眼抓到他的把柄了? 未料,还离平头四五米的地方,四眼跑了起来,一个飞腿踹在了平头的腰眼上,我傻了。四眼把平头踹倒在地,一边拿脚剁,一边招呼我,“杵那干嘛呢,还不快过来下手。” 我哦了一声,脑袋有点晕,这就是四眼所谓的办法?我还以为是什么高招呢! 四眼看上去瘦,可手脚非常娴熟,一看身上就是有两下子的,看的我血脉喷张。这几天我本来就憋屈,脑子一热,也怪不得我卑鄙了,冲上前去就是对着这平头一顿胖揍。 我们撒了欢的修理那小子。说实话,有时候最简单的办法,往往是最有效的,没过一会儿,平头就求饶了,“哥,别打了别打了,我全说。” 我倒是一愣,听这话果真有隐情。 我们住了手,把平头拎到墙角,平头擦着嘴边的血,“你不是302的叫方言的吗,我记得你!” “那刚才怎么不说?” 平头估计是被打怕了,“这事儿跟我真没关系!” “嗯?一五一十的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原来当年的那个房主确实有问题的,在我们签完了买卖合同之后,他又付了一笔钱给这个房产经纪,竟然是要他监视我和我的老婆,具体监视什么,房主又没说。只是告诉平头,反正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打电话给他就是了。 平头也觉得这事儿蹊跷,但是毕竟有钱不赚白不赚,况且什么叫异常,也没个标准,全凭自己一张口,何乐不为。 那段时间,是我和老婆刚要结婚,日子再正常不过,哪来的什么异常,约莫隔了三个月,房主也就不再给钱了。有了这个插曲,所以平头对我印象深刻。 我想了想,突然觉得不对,一脚踹在平头的肚子上,操,那段时间,我和老婆还处在激情期,经常满屋子的做那事儿,岂不是让人看A片了,“你他妈的,还学人偷窥。” “哥,我错了错了!”平头直拿手捂头。 “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没了,真没了,知道的全说了。” 我们又逼问了几个来回,看样子平头是全说了,而且他也实在是不知道那个房主现在住哪。房产经理倒是没说谎,以往的资料隔一段时间就会清空。 我和四眼使了个眼色。四眼凶神恶煞的对着平头,“这事儿谁也不许说听见没,说出去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办完事,我和四眼往家里走,我说,“看来得花点心思找找那个姓刘的房主了。” 四眼点点头,“可以到派出所想想办法。”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我以为是老婆,却不是。我挠挠头,觉得不可思议,事儿就有那么巧,说曹操曹操到,电话正是上一任房主,老刘回过来的。 第十一章 古怪老宅 把一个人骗出来可以找到各种办法,比方说谎称捡到他的钱包,一个面试,曾经的老同学,或者中了大奖。这种骗术满世界都是,根本不用费劲儿就能找到一个。但就是因为满世界都是,信的人能有几个呢? 我想的法子是,这房子又要出售了,缺点手续,要老刘签个字。这是我在准备好的情况下,打算在电话里说的。 可老刘的电话来的太突然,突然的我都有点不适应。本应该迫不及待接起电话的,可一下子竟然慌了神。 四眼看我的表情不对,问道“谁啊!” 我摆摆手机,“老刘!” “哪个老刘?” “就是上一任的房东!” 四眼皱皱眉,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他也没想到,“接啊!” “说什么呢?” “你不是讲已经想好怎么诓他了嘛!” “哦,对对对。”我慌忙的拿正手机,按下听音键,可是那边居然挂掉了。 “打过去啊,想什么呢!”四眼责备道。 我正准备拨号,老刘的电话又来了。这回我没有犹豫,立刻接了起来。 “喂——!” “谁打我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沉闷的男声。 “我,我是你的买主啊——”我说了家的小区号,“你还记得我吗,是这样的,有个事儿我需要你帮帮忙,有份文件需要你签个字——”我生怕他不耐烦的挂我电话,一气儿说完了编好的说辞,口气中带着恳求。 我紧张的等待着他的回音,可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很担心他不理我,这也合情合理,如果他真对我有什么隐瞒,自然是不愿和我正面接触。如果这样,我们就要多费很多周折。 “喂——,你在听吗?” 又是一阵沉默。 我觉得有点奇怪。 隔了一会儿,电话里终于传来一身叹气声,“我在听,我记得你,你叫方言吧,其实我等你打这个电话,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大吃一惊。虽然是站在大白天的阳光里,可还是觉得一股子寒气逼来。这种感觉很不好,以为给人设了个圈套,其实是钻进了别人的阴谋,而且这个阴谋旷日持久。 “你什么意思?”既然对方那么直接,我觉得也没必要绕弯了。 “咱们约个时间见个面吧。”老刘在电话里说道。 这一刹那,我反而觉得有点懵,缓了三秒才把这句话的字面意思传递到脑海中。 “好的。”我答应了他。 挂了电话,我把结果给四眼说了一遍。其实不用说,他在一边上都听到了,他和我一样,现在都满脸迷茫。 “你怎么看?” 四眼摇摇头,“看样子咱们这条路是走对了。起因就在你上一任房主那。既然他约你,说明他是有备而来,咱们还是要认真对待,切忌莽撞的好。” 这话听得好笑。还让我别莽撞?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急头白脸的就冲上去揍了那个房产经纪一顿。 和老刘约定的地点并不特殊,就在小区门口,这是他提出来。我和四眼到了目的地。不到一小时,开过来一辆出租车,一个脑袋微秃的男人从车里钻出来。 尽管时隔三年,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者便是三年前把房子卖给我的老刘。 老刘下了车便四处张望,我也不响,只远远的冷眼望着他。他四周看了一圈,最终的视线定在了我们身上。 老刘认出了我,左右看车,然后走了过来。 隔了老远我就闻到了一股子酸腐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我上下打量他,衣着还算干净,头发也刚洗过,脚上穿了一双白色旅游鞋,指甲整齐,不像是不爱洗澡的人,也不知道这酸腐味是从哪来的。 “方言吧!”老刘在3米外停住,看到四眼,神色紧张起来。 “我朋友。”我一笔带过的介绍。四眼冲他点点头,迈了两步,到老刘的身后,切断了他逃跑的道路。 “咱们找个僻静点地儿说吧。”老刘看看四周,提议道。 我们沿着小区的围墙绕行,我知道那边有个小公园,现在正是上班时间,人不会多。 一路上我们都保持着沉默,我和四眼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 到了公园的一角,我们仨停了下来,我点了一根烟,驱散老刘身上发出来的怪味,说道,“先讲讲吧。” “你先讲讲,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嗯!”我的火气一下子就蹭了起来,要不是这孙子,我哪会绕进这个大泥潭。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凶神恶煞的说道“别逼我动手——” 话音未落,我就愣住了。那股子刺鼻的酸腐味更重了,是从老刘领子里钻出来的。我揪着他看进去,老刘脖子以下的身上长满了脓包,淌着黄水,把汗衫浸透了。 老刘笑了,笑得很苦,“还是你先说说吧。” 四眼皱着眉过来拍拍我,把我捏紧拳头的手松开,“他也跑不掉,你先说说吧。” 我一肚子憋屈,但看这架势,非得我先开口不可了。每次述说经历,就像一次煎熬,仿佛至亲刚去世,偏偏有人拉着你嘘寒问暖,殊不知当事者最不想的就是揭开伤疤。 我硬着头皮把经过说了一遍,没有丝毫添油加醋,反而是担心老刘听完后会受不了,没想到他的表情始终淡定,临了只说了一句话,“我带你们去个地方吧。” “恩?”我愣了一愣,“别他妈耍花样!” “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还有必要和你耍花样吗?”老刘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这时候跟着老刘走,是个人都知道不合适,但是我实在没法摆脱真相的诱惑,家里还有一大一小,等着我救命呢。 “我带你们去个地方,去了就知道为什么会发生那么多事儿了。”老刘肯定的说。 四眼对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跟着他去,事到如今,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走一遭了。 我们打了一辆车。车往东边走,主干道走到头,就到了郊区的地带。当年老刘把房子卖给我之后,就到农村来发展了? 车窗外的建筑还算熟悉,我记得因为工作的关系来过这里。车越走越偏,路牌上显示的地名儿,慢慢的都超出了我的认知。 老刘在副驾驶指着路,东拐西拐不知道拐到哪了。一开始我还记路,到了后来也就放弃了。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不是和老刘的交谈有问题,而是我心里总有一块石头,总觉得有那个很重要的细节被我忽略掉了。 天渐渐阴了下来,看这样子有下雨的苗头。 车终于停了。停在一条小路的尽头。周围全是田,只有北边四五百米之外才能看到人家。老刘付了钱,把我们往南边带。那是一座小山丘,爬到山丘顶上,才发现山洼里有一座土墙老屋。 这就是老刘要带我们去的地方。 我和四眼紧紧跟随不敢放松。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我们才到了老屋跟前。屋子里漆黑一片,门上挂了一幅残破的对联。 吱呀一声,老刘推开了残破的木头门。 我刚一进去,吓了一跳,院子里蹲了两条大黄狗,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们,也不叫。 “是哑狗。”老刘解释道。 他从裤腰带上悉悉索索的解下一串钥匙,去开门。 四眼在身后悄悄的拉了我一把,轻声说道,“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奇怪?哪奇怪了!” “你看看那两条狗,像不像人?” 我转脸过去,狗还是不动不叫,就跟雕塑似的看着我们。被四眼这么一说,我心里发毛,好像是有点像,狗咧着嘴,仿佛很阴森的在对着我们笑。 “快进来吧!”老刘开了门,站在门口,屋子里黑洞洞什么也看不清。 我犹豫了,本能的退了一步。 “快进来吧!”老刘面无表情的冲着我们招招手,然后转身朝里走去。 我打了个哆嗦,一下子蹦了起来,“操——”我骂道,几步跨上前想要抓住老刘,我知道心里的那块石头是什么了。 “这个人不是老刘!”我边跑边叫。 “啊?”四眼问。 “他只是长得很像老刘,老刘的脖子上有颗黑痣,这孙子没有,我们上当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在这个关头,让我往屋子里面冲。我总感觉如果失去这次机会,那么豆豆就永远也救不了了。 我和四眼前后脚跨进老屋,才看清里面的模样。这是厅堂,中间一张八仙桌,左右各有一间房。 我和四眼分兵两道,我踢开左边的一扇门,里面有张床。角落、床底、视野所及之处,都没有老刘的影子。我退了出来,往四眼那边去。刚进右边的屋,就看见四眼皱着眉头站在一个贡台前。 我走进两步,这屋房里也有一张床,可贡台上却放着一张黑白照片,前面放着一个插香的香炉。 照片上的竟然是老刘! 尽管已经经历了那么多,可我还是两腿发软。四眼脸色很难看,转身推着我出屋,“这地儿太诡异,咱们先出去。” 刚出屋,我就傻了,就听四眼憋着嗓子骂了一句,“娘的,门呢?” 第十二章 灵堂 门不见了,确切的说是那个厅堂不见了。厅堂的两边各是一个房间,可我们出了这屋的门,却直接到了另一个屋,中间的那个大厅堂活生生的消失了。 时隔不超过3分钟,所以不要问会不会记错之类的傻问题,连念头都不要有,肯定又碰到邪乎事儿了。我站在原地直挠头,完全懵掉了。两间屋不大各十五平米的样子,中间隔了一道门,而我们现在就被困在了这三十米不到的空间里。 我的眼中仿佛失去了色彩,感觉一下子进入了黑白影片。放眼望去,两边的床都是黑的,床单是白的,灵台是黑的,上面的相片是白的,完全就是一个灵堂的样子。 这给心理上带来的冲击是不言可喻的,人在这个时候即使不疯,也会歇斯底里起来。我不死心,一连走了三个来回,自然是无果,倒是心情变得无比的急躁起来,我确定自己进入了一个圈套里。这里没有出入口,连窗户都没有。 “怎么办?”这是我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四眼神色凝重的看着四周,也不说话。来回跑了几圈之后,我用头撞墙的心都有,跑到墙边一看,可是夯的跟石头一样的泥巴墙,就算有把铁锹也拿它没法子,更何况我手上什么也没有。 我转了一周,然后来到灵台前。四眼正在那儿望着老刘的遗像照。我也跟着他一起看着老刘,记忆一点点涌上来。没错,三年前卖我房子的那个人,正是照片里的家伙。这才是老刘,那么问题就来了,刚刚那个是谁呢? 仔细一对比,好像比相片里瘦点,眨眨眼之后又觉得没啥区别,似是而非。他是谁?老刘的鬼魂?我不知道,但基本的传闻还是听说过的,不是说鬼魂是没法在太阳底下存在的吗。 况且,我还摸了他,虽说身上一股子酸腐味儿,但毕竟手感和人是一样的啊。 难道是一个长得很像老刘的人?他又是什么身份呢?干嘛在老刘死后和我们来这一出,把我们骗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疑问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我都来不及消化,仔细想想没有一个是可以回答得了的。 “四眼,到底怎么回事?” 四眼还是没回答我,他回头看了一眼,食指竖在嘴前,轻声的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啊?”我用力用鼻子吸了口气。那股熟悉的酸腐味又冒出来了,我不禁后退的两步。 四眼定了定,然后再房间里走动起来。上下左右,一寸一寸,边走边摸,不放过一分一毫。转了之后,他停到了床边。 这是个乌黑的雕花木床,有内外帘,床架上还刻着凤凰、树木、花草之类。 四眼看得发怔,慢慢的皱起眉头,我也搞不清他到底在琢磨什么。我不懂,所以想问也插不上口。四眼看了一会儿,蹲下身子最后趴在地上,朝床底看。 我跟着他一块趴下来,床的底盘很低,只有一尺高,屋里的能见度又差,看不太清,但似乎里面没什么东西。四眼点点头,让我过去帮忙抬床,说是要看看视野盲区里到底是什么。 我们站起身,各走一边,一人扶住一边的床把使劲儿。这种老式的床沉的很,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抬离地面。 四眼说,“我数三个数,咱们一起往外抬。1——2——3.” 奇怪的是,无论怎么使力,这床动也不动,根本搬不走,它被抬着离地,现在竟然像扎根一样,无法往外移动。 我的手生疼,“操!这床底下不会有什么东西拽着床吧。” 此言一出,我脑袋就凉了一下,心里紧张起来。不会被我说中,床下真的有个血呼啦呼的东西死死的拽着床? 四眼不说话,我们傻傻的站在原地浪费体力。四眼说,“要不这样,你在那头抬着,我蹲下来看看。” “啊?那——那你快点,时间长了我坚持不住。” 四眼那边一放手,我感觉整个身子都倾斜了。床的大部分力量压到我的胳膊上。我硬撑着,“太他妈沉了,你快点,我随时可能放手。” 四眼悉悉索索蹲下身子,然后就没了动静。 “喂——,你看到什么了?”我怀疑我的手都被勒出血了,“你到底还有多久?不行不行不行,我支持不住了。”巨大的重量,让床慢慢的开始从我的手中滑去,我根本无力阻止。“四眼,你快点,我不行。” 轰的一声,床跌落在地,我赶忙去看四眼有没有被砸着。但一瞬间我就傻了,房间里哪里还有四眼的踪影。 我像断电似的在原地待了三秒钟,才想起来要去找人。我蹲下身子看床下,床下没有。“四眼!”我叫着,也没有他的回音。我迈开脚步就往隔壁跑。两间房里的布置基本一致,都异常简单,别说是个人,就算是一条狗,也无藏身之地。 我怕的不行,感觉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妈的!四眼,这个时候你可别和我开这种玩笑。” 这是座老的不能再老的老宅,墙皮剥落,四角堆尘,就像一个睁不开眼的老太太,而我就深陷其中。更要命的是屋里还有个灵台,黑白相框里的老刘,就这么阴森森的看着我。 我不禁打了个哆嗦,这种氛围实在是难以忍受。 我在房间里急得双脚直跳,只能两个房间来回折腾,盼望着奇迹发生。可是根本没有用,压根就是在浪费体力。我动着动着就放慢了脚步,最后停住。 这床有问题! 我突然反应过来。 一股子发馊的恐惧感从后脊梁窜了上来。这小子不会被床吃了吧。在如此环境之中,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我颤颤巍巍的再次俯下身子,四肢贴地,抬着下巴,往床底下张望。床底还是模糊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我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朝着里面摸索。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阴风扑面而来,吹的我头发凌乱,我被生生的吓了一大跳。 这阴风稍纵即逝,我壮着胆子,把头继续往里探,想看得更清楚一点。慢慢的,隐约看见床底有一个点在发光。 这是很奇怪的一种视觉现象,床是靠墙的,深不过2米多,可那个发光点似乎离我很遥远。我眯起眼睛,发光点竟然在向我移动,它的速度很快,从很远的地方快速的向我飞来。 我的心越跳越紧,这点越来越大,慢慢有了形状,可我依然认不太出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屏住呼吸,凝神关注。嗖的一下,它又离我近了不少。我仿佛看清了,是个长方形的东西,可我又不敢确定,或者说不可思议。 我愣了愣,就在闪神的功夫,它已然窜到了眼前。 我一个侧身,它停到了我的鼻尖,我吓得直往后退。眼前东西诡异超出想象。那个发光的白点,居然是张相片——一张裱着相框的老刘遗像照。 “操!”我头皮发麻。遗像照钻出床底,直直的竖在床边上。我斜着身子去看灵台,灵台上哪里还有老刘。不知怎么搞得,他的遗像竟然从床底飞到了我的面前。 我很狼狈的爬起身来,那相片却似长了脚,紧跟着我不放。一边跟,一边升上半空,绕到我的身前。我只得再反转身体,它却又回绕到后方。不管我往哪走,它就死死的黏住我。 房间虽小,可我跑的气喘吁吁。 “操他妈的,你到底什么意思嘛!“眼看跑不掉,我干脆停了下来。相片悬在我正前的半空中,一动不动。相片里的老刘,依旧死气沉沉的板着那张黑白的脸。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讲?” 周围像死一样的寂静,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讲啊?” 第十三章 黑白遗像 氛围极其古怪,在一个黑白的房间里,我和一张悬在半空,裱在黑白相框里的相片对峙着。 我往左,相片往左,我往右,相片也往右,我后退,它也后退,我要上前抓它,它滋溜一下就跑了。相片当然不会说话,尽管事情古怪的不能再古怪,但我想,如果这时候老刘的嘴突然动了,我一定整个头皮都会炸掉。 但是如果他不说,我又怎么知道他想干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没什么异常发生,我渐渐从紧张中恢复过来。情况虽然诡异,但似乎暂时没什么危险。我不敢动,生怕惊了他,脑子却没有停,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想办法。 说实话我也没什么办法,如果面前是台电脑,没准我还能出几个点子,就他娘的这么个鬼玩意儿,我能有什么办法!如果我可以解决,还找四眼来干什么? 我顿了顿,提起四眼,我突然想起来他在家时,用瓜子和童子尿逼着老头在墙上写字的事儿。 事后四眼曾经跟我提起过,之所以这些东西可以把脏东西逼出来,是因为它们都阳气十足,童子尿自不必说,瓜子采自葵花,是成天绕着太阳转的植物。这两样合在一起,就类似拔火罐,把屋里的阴气逼出来。 这其中的包含的内涵,实在是太朴素,原本我觉得无法想象,但后来就想通了。这世界本来万物相生相克,有阴必有阳,有因必有果。对于某些事情,不是难以理解,而是我们把它想得太复杂。黄连素8毛钱一包,治痢疾一吃就灵,要的就是对症下药。 顺着这个思路,我在想自己能琢磨出个什么法子来,我没有瓜子,也不是处男,但尿还是有一点的,不知道管不管用? 起码我也是个壮年男子嘛,阳气到底还是有一点的。 我又琢磨了一会儿,似乎没其它什么法子,于是开口说道,“老刘,不是我对你不敬,实在是因为你在那边儿,我在这边儿,完全不在一个频道里。我在你地盘上撒泡尿,要是管用的话,你给我个暗示,要是不管用,你也别责怪我。” 说着我就解开裤子,想想不对,背过身去对着地上撒尿。我一边撒,一边回头看老刘的动静。说实话,当时我还是很怕的,这法子是逼上绝路逼出来,而且我总觉得有点像胡闹。 整个过程,老刘都没有反应,等我撒好尿,系好裤子,再回头望时,竟然起变化了! 我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墙上没有出现字,其它地方也没有任何线索,可是老刘的相片却又回到灵台上。 我打了个哆嗦,不知道这算是好事儿呢,还是坏事。 “老刘,你怎么回去了?” 差不多有一支烟的功夫,老刘还是没理我,当然,所处的险境也没有好转。我心里没底,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小孩子突然按动了某个机器按钮,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屋里安静的怕人,气氛极其压抑,在这么待下去不用老刘动手,我觉得自己就能把自己逼疯。我看了一眼灵台,上前一步,有点犹豫,最终还是来到了灵台前。 相片前有个香炉,还有剩下的半截香。我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香炉里的剩下的香,虔诚的拜了拜。想想还有点欠缺,赶忙掏出烟,点了两根,自己一根,插了一根。 在别人这随地小便,终归要赔了不是。 我吸着烟镇定情绪,“老刘,咱们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害我呢,哦,不不不,我相信这是个误会,咱们哥俩儿好好说道说道,你把我放了吧,逢年过节我指定给你多烧点纸钱。” 房间里只有我的声音,根本没东西理会我。 又过了一会儿,我站的累了,靠墙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相片,等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香燃到很旺,升起几缕白烟。这种坏境,最适合始胡思乱想,老刘会不会通过烟来写字给我看呢!如果真是这样,可被我歪打正着了。 我摇晃着脑袋,从各个角度观察。烟走的全是曲线,根本不成样儿。我有点失望,可慢慢的,我觉得有点问题。这烟既不是直线往上走,也不是被风吹向一边,而是呈螺旋型缓缓的升上去,在半空中形成一个斗状的漩涡。 这个漩涡越来越大,到了房顶的时候,几乎画了一个和屋子面积差不多大小的圆。 怎么会这样? 我直挠头,想不出这其中的涵义。渐渐地,我被脑海中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吓到了。我站起身,看着漩涡,觉得不可思议,这完全不可能嘛! 但冒出的这个念头,确实会造成这种现象啊。我愣着,其实但凡上过中学的人细心观察,都会冒出这种想法。之所以上升的烟会呈螺旋形,其实涉及到一个物理常识——这个房子正在做圆周运动。 它是在自转,或者绕着某个点公转,亦或两者都有,无论哪种所产生的向心力,都会发生眼下的这种情况……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我立马反驳了自己,刚到的时候,老宅四周的地理环境我是观察过的。虽然偏僻,但还不至于杳无人烟。五里之内必有人家。如果这宅子一直在运动,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呢? 也不竟然! 我的脑细胞在迅速运转,用我工科男的思维来往下发散。如果完全从理论的角度来考虑用并非绝无可能。如果埋一个足够大的地基在地下,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想了一会儿,我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快摸到点什么了。我站起身,来到两件屋子的交接处。那里是一扇门,我顺着门框往下摸,一边摸一边观察。 我心跳又开始迅速加快。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我还是发现,在两间屋子相交的界面,从房顶,到墙角,再加之地面,都有一些不起眼的凹槽。 我蹲下身子,用手指在凹槽里扣了扣,放到鼻子里嗅嗅。想继续往下挖,可是实在是没有工具。 操!我觉得简直无法置信,这间老宅貌似是拼接起来的,简单一点的说,每间房子都是一个小单元,然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机械方式连接在一起。这宅子是个巨大的机关,它正在自己做运动,就像魔方,每次拼接都会有不同的结果。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我们进门之后,转瞬间外面的厅堂就不见了,解释了四眼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了,因为“魔方”在我毫无觉察的情况下转动了。 我站在原地发呆,不只是震惊,压根就是觉得这绝对不可能。我虽然不是学机械专业的,但也知道要完成这样的构造,得要多精密的计算和工艺。 我抖抖索索的抽烟,思维也跟着跳跃,我还想往下分析,啪的一下手掌拍了自己的脑袋,想什么呢,这个根本不是从物理的角度想得通的。物理能让一张相片,长了脚的似的悬在半空?! 可是话又说回来,连相片都能飞起来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 我心有不甘,整个身子伏下,耳朵贴在地上听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传到我耳朵里的,竟然是“咯噔咯噔”的转轴声。 很轻,我不能确定,但我觉得那是齿轮转动的声音。咕噜咕噜声仔细分辨的话还是能够听出一些规律的。总让人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地底下绕行。这地面是水泥的,想要空手刨开根本不可能。绕行的东西,沿着墙角运动到了屋里的中心,然后一拐,朝着床的方向移去,貌似很快就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第十四章 四眼归来 我被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包围着,脑子里尽冒出一个念头: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确实难以让我信服,自己正身处一个缜密的大型机关中,每一个房间都是其中的一部分,它们像魔方一样,会在我毫无觉察的情况下,自由拼接? 这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豆豆鬼附身已经够我受的了,怎么现在还冒出这么个闻所未闻的大机关来? 我他娘的到底是被牵扯进了一个什么样的事情中来了。 我觉得我哭都哭得出来。幻觉——一定是幻觉,我安慰自己。那是鬼嘛,鬼在制造幻象,我看到的一切其实都是假的。我其实在做梦,一个噩梦,没准是因为哪天酒喝多了,所以脑子里竟是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很快我就能醒过来了。 我伸出手臂,狠狠的咬了自己的一口,真切的疼痛感滚滚袭来。这让我万分沮丧。别他娘的自欺欺人了,这就是现实,我们一家都被牵扯进了一个根本想象不到答案的困境中了。 我在原地不知所措,把头再次贴在地面,咔咔声并没有停止。我把头从地面抬起来,揉揉耳朵又贴上去,反复了好几次,根本没有变化。 不知道为什么,猛然间突然一句话跳进了脑海之中,那句话就像一条电影字幕,不停的在我眼前滚动播放,是CT室的那个老头说的一句话。没错,他说过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我立即觉得空气中有股子无形的力量迎面压来,它看不见摸不着,却难以抗拒,这个力量就叫做“命”! 豆豆自打一出生就是与众不同的,所以引来那么多人,那么多古怪的事儿,这还不是简单的鬼附身,而是有一个更大的阴谋等待着我?! 我趴在地方,觉得背后都湿透了,被无尽的寒意包围着。 我不愿继续往下琢磨,可又由不得我不想,突然嘎达一声,地底下的动静停止了。我的思路再次被拉回了现实。 我眯着眼朝着黑洞洞的床底再次看去。眼前的一切让我有种晕眩的感觉,床底慢慢的竟然隆起一块。黑乎乎我看不清,毫无规则,然后蹭的一下钻出来一个毛茸茸的玩意儿。 我心悬到嗓子眼,吓得不敢动,拳头本能的紧握起来。 那玩意儿顿了顿,开始向窗外爬来。我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跳出来了,随手想抓把东西防身。可地上很干净,哪里有什么可以充当武器的。 那玩意儿还在移动,一会儿的功夫,朝我已经爬过来了一大截,它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我挣扎着挣起身体,坐在地上,脚对着它屈起,我在等它慢慢的过来,一到攻击的距离,我就准备一脚踩过去。 就快到了,我做好准备,它动了动,在我面前晃过一道光,我伸到半截的腿硬生生的又收了回来,闪光的是架在鼻子上的一副眼镜。 竟然是四眼。 我愣在原地。 四眼看到了我,喘着气儿说“傻坐着干什么,赶紧拉我出来啊!” 我足足定格了三秒钟,才刚刚反应过来,赶忙伸手去抓他,使劲儿把他拉了出来。 四眼浑身大汗,气喘吁吁,疲惫不堪。 “你,你去哪了?”我想上前扶他,可本能的又缩了回来。这宅子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四眼还是那个四眼吗? 他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儿的说,“妈的,这床底下有个洞。” “啊?” “这房子会转,转一圈,才会露出洞口。” 四眼话音未落,我的心就跌到了谷底。他说这房子会转,竟然被我猜中了?! “到,到底什么意思啊?”我问。 “先别讲那么多了,跟我把他一起扯出来。” “谁啊?” “你说还能有谁?”他指了指身后,然后费劲儿的爬了出来。这时我才发现,四眼的军用皮带正系在脚踝上呢。 皮带被紧撑着,像是拖了一个很沉的东西。我想了想,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弯下腰,和四眼一起用力,拉着皮带往外拖。 床底下竟然又拖出一个人来。那个人被皮带紧紧的勒住脖子,双手抓住皮带,脸被憋得发紫。 这不正是老刘吗? 我吓了一跳,立刻放开了手,“他,他是人是鬼?” 四眼伸展着腿,皮带松了一点。缓过气的“老刘”猛的咳嗽起来,一边咳嗽还一边干呕。 “你说他是人是鬼?”四眼一脚踹过去,正踹在“老刘”的脑袋上。老刘虚弱的连疼都哼不出来了。四眼朝前挪了挪,脚尖把他勾翻了一个身,“老刘”也不反抗,躺在地上直喘气儿。 他的脸上全是伤痕,肿的厉害,显然刚刚挨了揍。我看看四眼,再看看“老刘”,一头雾水。 “你们在搞什么?” “他当然是人,是老刘的哥哥,所以长的像!”四眼回答道。 这总算解决了我的一个问题。 “嗯?老刘哥?” “咱们上当了!”四眼摇摇头,“你问他吧,先让我缓缓!” 我还是不明所以,上当了,上什么当?四眼弯着身子,低头揉着胸口,看来他是被折腾了不轻,我也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掏出一根烟,点上,然后给四眼递了过去,四眼结果嘬了一口,仰头把烟吐出来,然后闭着眼睛调整。 我看一时半会也问不了他了,干脆把注意力放到了老刘——哦,应该是老刘哥的身上。我慢慢的绕着他转圈,老刘哥的胸脯剧烈的一起一伏。突然一下,没有原因的,我的怒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也不知道哪来的怨气,我张开架势就开始猛踢他,“操!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他哥,那老刘是死的,还是活的?” 一阵猛烈的殴打之后,老刘哥终于有动静了,他嘴里直哼哼,“别,别打了——别打了!” “娘的,快点说!” 老刘哥快被我踢断气儿了,“我弟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为什么要把我牵扯进来?你到底把我们带这来干嘛,我女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出腿又要开踢。 老刘哥手无力的张开想挡,“别,别,别打了,我也是受害者,全是因为你现在住的那套房子。” 果然是那套房子! “你也让我缓缓,缓缓我就跟你说说我们哥俩儿的故事。”老刘哥说着说着又猛烈的咳嗽起来,噗嗤一下竟然喷出一口血来。 我往后退了退,暂时不敢再下手了,他如果死了,可真是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我大口吸气镇定情绪,然后冷冷的站在一边。看样子,四眼和老刘哥似乎在洞里折腾的不轻。我的好奇心又被吊了起来,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悉悉索索的摸口袋,又掏出一根烟来自己吸。等我抽完烟,老刘喘的不是那么厉害了,他慢慢的爬到墙边,支撑着墙挣扎着坐起来,巴巴的望着我们。 我把烟丢在地上踩灭,“老老实实的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老刘哥虚弱的点点头,“从哪开始说起呢?” “讲重点!” 老刘哥苦笑,“我知道说出来你也不信,其实我弟弟他早就不是人了,或者说他早就不在人世了。” “什么?”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其实那个三年前卖房给你的家伙,不是我的弟弟,而是披着我弟皮囊的怪物!” 我不禁颤抖了一记,上下打量老刘哥,他脸上的惊恐表情很逼真,“到底怎么回事!” 老刘哥喘着粗气,紧接着,讲了一个恐怖的足以让人坐立不安的故事。 第十五章 哥俩的故事 “我们是本地人,出生在这,也长在这,和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老百姓一样,没有一点区别——”老刘哥咽了口唾沫,“可事情就坏在那套房子上。” 他顿了顿,可怜巴巴的看着我。我等着他往下说,却发现老刘哥的视线一直盯着我脚下的烟头。 我皱皱眉头,取出烟点上,吸了一口,然后丢到他的面前。 老刘哥猛的嘬了起来,感觉要一口把烟全吸干净似的,呛得他咳嗽连连。 “我说你稍微慢点,又没人和你抢。” “嗯嗯,”他很疲惫的点头,“谢谢!”然后缓了一缓,继续道来。 哥俩是亲兄弟,年龄相差四岁,再无别的兄弟姐妹,因为父母早亡,所以彼此相依为命关系不错。那年头,考大学还是奢侈的事情,高中毕业之后,哥俩都选择了工作,唯一不同的是,哥哥学了驾照,开了两年出租之后,到了一家不错的企业,做老板的司机。而弟弟则上了一个厂办技校,毕业后顺利成为了棉纺厂的机修工。 两人挣得不多,但工作都还算稳定,加之并无什么不良嗜好,所以那些来也存了些小钱。饱暖思淫欲,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年纪到了,哥俩都想尽早成家,好有个人暖被窝。 现在唯一的缺的就是婚房。他们的父母是伴随着新中国出生的那一代,没上过学,更没留下什么财富,死时唯一留下的遗产,就是一套不足20平米的平房里。 说实话,原来一家四口,老人去世之后,兄弟俩还觉得宽敞,一前一后用三夹板隔成了两间。但是处对象,一旦涉及到婚房,就完全气短了。 这种条件根本没法往里娶媳妇,虽然年纪再一年一年增长,却也没法,所以只能一直单着。 早些年的时候,房屋还不能自由买卖,唯一的希望就只能寄托于单位的福利分房。那年弟弟所在的棉纺厂集资建房,他正好挤进大龄未婚青年照顾的范围,所以有资格去拿那套一室一厅,因为工龄不足,所以条件是拿原来的平房置换。 兄弟俩因为换房的事儿,第一次闹矛盾。主要是弟弟当时有个对象,急需结婚,所以说平房置换了之后,希望哥哥在外面租个房子,把新房腾出来,做过度婚房。 这要是换成别家,可能就闹翻了。但是这兄弟俩感情笃深,所以矛盾并不深,无非就是彼此埋怨了几句而已。 天上掉馅饼大概说的就是接下来的这种情况。哥哥的单位搬到南京,长期管住宿。老刘哥想起父母临终时嘱托自己照顾弟弟的遗愿,最后一咬牙就把这套房子让给弟弟结婚用,自己远赴他乡,另起炉灶。 这原本是个兄友弟恭的好榜样,可没想到两个月后,准弟媳儿哭哭滴滴的打来电话,说老刘把他抛弃了。 说实话,哥哥是一万个不相信,因为他了解弟弟,是个再老实不过的本分人,除了喜欢喝点小酒,也无其它不良嗜好,不会——也没能力干出那种朝三暮四的事儿。 “是不是他喝醉了酒打你了,你跟哥说,哥去教训他。”老刘哥问。 准弟媳妇一把鼻涕一把泪,“不是这个,他整个人都变了。” 老刘哥还是个很传统的人,变了?咋了,这小子一拿到新房,就起了花花心思,想换掉现在的女朋友? 这是老刘哥不能接受的。一方面他很认可这个准弟媳,虽然其貌不扬,但很勤快,是个贤妻良母的好坯子;另一方面,弟弟的婚姻,毕竟是建立在哥哥的牺牲上的。 为了这,哥哥连夜从南京赶了回来。一到新房就砰砰砰的敲起了房门。弟弟穿着睡衣开了门,愣愣的看了哥三秒钟,才把他放进屋。 那一刻,老刘哥就觉得弟弟有问题,但问题出在哪又讲不清楚,总觉得他怪怪的。 这种感觉很微妙,毕竟两个人生活了二十几年,稍微有点小变化,会第一时间感受得到。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弟弟以前很温和的,不知为什么短短两个月,他变得异常暴躁。 老刘哥刚开口问起这事儿,他就像点爆的火药开口即骂脏话,呛的老刘哥压根没缓过神来。根本没把他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两人吵了一架,哥哥一气之下回了南京,一个多月没有联系。 但毕竟断骨连着筋,兄弟俩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感情不是说断就断的。一个月,气儿也慢慢消了,正当哥哥准备给弟弟打电话的时候,弟弟的电话却来了。 哥哥理应开心,但是这电话时间来的不对,是在凌晨两三点钟,老刘哥回忆到,电话里弟弟也不说话,只是粗粗的喘气儿,喂了半天都没反应。哥哥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立马驱车赶了回来。 南京到苏州要开2、3个小时,老刘哥花了一个小时出头,就玩命似的赶到了。可一进家,才弟弟好端端的正在睡觉,死活都不承认自己打过那个电话,临了还骂他多管闲事。 哥哥不乐意了,怀疑老刘因为还在气头,所以深更半夜恶作剧。原本要缓和的兄弟关系,就此又停住了。 回到南京之后,哥哥愈想愈气,决定再冷冷老刘。可第二天晚上两三点,电话又响起来了。哥哥白天开车,睡眠很重要,因为这样的恶作剧休息不好容易发生车祸,所以老刘哥勃然大怒,在电话里开口大骂,最后把电话一摔。 可又过了一天,电话照常响起。 一次两次不足为奇,接连不断的来,哥哥就觉得瘆的慌了。试想一下,半夜接到电话,无论这边说什么,那边始终不回应,只有粗粗的喘气儿声,其实还是挺吓人的。再加上弟弟性情大变,老刘哥怀疑弟弟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于是他又从南京赶了过来,这次老刘哥决定心平气和的与弟弟谈谈一次,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而恐怖的一幕就是在这时发生的。老刘哥清晰的记得,那是在傍晚,他决定带弟弟出去吃个饭,好好聊聊。也该着他们倒霉,过马路时,一辆小轿车从身后刮了老刘一下,然后跑了。哥哥问弟弟伤着没。弟弟摇摇头。 但没走两步,哥哥就发现老刘后背被刮出了一条大口子。 那是个夏天,衣服薄,汽车把老刘后背的衣服蹭了一条大口子,里面皮开肉绽。 哥哥吓了一跳,操,这还没事儿,正待说话,但瞬间却愣住了。 弟弟后背皮肤上的口子起码有二十公分长,照理说应该疼痛难忍,血流不止才对。可他竟然没反应,而且衣服上也没有一滴血,哥哥走上前,顺着那口子看进去,差点没晕倒,老刘后背,绽开的皮肤里还有一层好端端的皮。 弟弟居然有两层人皮…… 老刘哥说到这里,话都不利索了,伸出发抖的剪刀手。我怔怔的看着他,脑子还在消化他说的内容,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赶紧又点了一根烟给他递了过去。他死命的嘬,差不多嘬掉半根烟,“我说过,讲出来你也不会信。” 我站在原地,脑子发懵,感觉浑身的皮肤都在发痒,“然,然后呢!” 老刘哥嘬着烟,稍微休息了片刻,继续说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这种发现想必是会让人瞬间崩塌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两层皮?难怪眼前的这个人,和弟弟以往的言行举止相差那么多。 当时,老刘哥站在马路中都不会动了。 弟弟还在往前走,走了两步,似乎发现不对,他转过头来,看见哥哥正傻站在那儿,立马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单手摸到后背,然后用衣服遮住了伤口,面无表情的站在路边冲着老刘哥缓缓的招手。一下一下,就好像要把老刘哥的魂招过去一样。 这事儿就那么邪乎,虽然震惊加恐惧,但老刘哥仿佛中了邪似的乖乖的走了过去。 两人进了一家小饭馆,很诡异的就这样对峙着。老刘哥说那晚上究竟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完全想不起了,周围有没有人坐着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弟弟两只眼充满了血丝,皮肤密致,就好像被绷紧了一样。 故事说到这里,老刘哥再次停了下来,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貌似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画面。 “再然后呢?” 老刘哥不说话。 我有点焦躁,“然后呢,接下来呢,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我的逼问,他竟然捂着头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的哭泣,肩膀一耸一耸,“然后——然后——”老刘哥猛然的抬起头,歇斯底里喊道,“这就是然后——”紧接着老刘哥在我和四眼的面前,做了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第十六章 一条逻辑 在老刘哥做这个动作的一刹那,我本能的往后退,还没跨出一步,已经来不及了。老刘哥把手伸进衣襟里,我原本以为他会掏出什么东西来,对我不利。可事实却不是这样,他猛的一下撕开了自己的衣襟。 我大吃一惊,紧接着一股子强烈的酸腐味扑鼻而来。 把我生生又逼退了两步的,不是什么凶器,而是这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还有他身上的伤口。 确切的说,不能算是伤口,而是满身的浓疮,这些脓疮密密麻麻,看的人有头皮发麻,它们都在往外流着脓水,结成了痂,和衣服粘在一块,一撕,血水也跟着飚了出来。 这还不是重点,更让人吃惊恶心的是,老刘哥胃部以上,身体正中的位置,竟然还并排的三个肉洞,三个从前胸一直穿到后背的洞。 “娘的,这是什么东西!”我揉揉眼睛,确定没看错,那三个肉洞每个都足足有2公分的直径。 老刘哥不说话,很悲壮的坦着胸脯,可很快眼泪就哗哗的从他的脸颊开始往下流。用屁股想想都知道,这些年他过的一定不是人过的日子。 我震惊不已,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慢慢蹲下身子,平行的望过去,居然可以看到身后的墙。 这种视觉刺激不是用语言可以表达的,我愣在原地,一分钟内硬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四眼在一旁冷眼望着,既没有我这样的反应,也不表态。 一分钟后,我脑子才开始重新运转起来。这事儿经不起多推敲,我急急的退了两步,很丢脸的一下子躲到了四眼的身后。 我看看老刘哥,他也看着我。 我问,“这——,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刘哥哀怜的说道,“你觉得我是还算是个人吗?” “嗯?”我的心中在打鼓,莫非,莫非这个老刘哥也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可我偏偏还是人,你根本无法理解我这种生不如死的感受。” 我不说话。 老刘哥哭了,可哭着哭着竟然又笑了,“你不信我还是个人?” 我点点头,马上觉得不对,又摇摇头。 老刘哥继续笑着,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俯下脑袋,手指拨弄着身上的一个脓疮。一咬牙,“嘶”的一声,竟然从上面活生生的剥下了一层皮了,顿时更多鲜血混合着黄脓流了出来,露出了里面一层血红的肌肉,“这样你信了吧。” 我差点没吐出来,再次惊得目瞪口呆,“信,信,我信,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被人种了虫。”一直不说话的四眼终于开口了。 “虫?” “和下蛊差不多!” 我消化着这些内容。貌似懂了,又貌似没懂。蛊这个东西,多少听说过一点。所以说,老刘哥被人“种”了虫,然后受到胁迫了? 这个猜测是很容易得到了。老刘哥不响,看样子是默认了。 “到底是谁干的,他是什么人?”我接着问道。 老刘哥摇摇头,咬牙切齿的回答道,“他不是人!” 那倒也是,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来的,简直就是畜生的行为。 “我的意思你理解错了,”老刘哥接着说,“他根本不是人!” “是啊,就是他娘的一个畜——” “我的意思是说,他根本不是人!”老刘哥再次打断我。 “没错,”看到眼前的一幕,仅从同情的角度而言,我一定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他就是个畜——”话音未落,我顿住了。我这才反应过来,老刘哥不是在骂人,他说的其实是一句陈述句! “那,那它是什么东西?”我颤颤巍巍的看看老刘,再看看四眼,想寻求答案。 老刘摇摇头。 “娘的,到底是什么!” 老刘的脑袋晃得更厉害了。 四眼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别说老刘,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可以肯定的是,你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了!” 我两腿发软,心情难以表述,在我看来,四眼是唯一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并且他这两天所作所为,已然让我看到了希望,可现在连他也这样说,我仿佛从语气中听到的更多的是无能为力。四眼也开始觉得事态远超出他的想象了。 “为什么是我?”我弱弱的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四眼不响,老刘哥也不说话。我盯着他们,“倒是给个回音啊!” 屋子里没有动静,他们还是不说话,像是各自在想问题,又像根本找不到答案所以无言以对。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就像进入了一个没有尽头漩涡。 我祖辈三代贫下中农,祖上连个值得拿出来炫耀的衙役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显赫神秘的家世了。再说老婆,也是普通人家一个,除了她二姑在老家神神叨叨的笃信些神婆道士之类,也别无特别的身世…… 简单一点的讲,我和我老婆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我想要骂娘,又找不到对象,要想挥拳,亦完全没有着力点。憋着一股子的委屈、愤怒没地方发泄。 我掏出烟点上,猛抽,难道真的像CT室里的那个老头所说的,这全是命! 等等——,我停了停,拉回思路。还有件很重要的事儿,竟然忽略了。想起老头,我就想起了那个字,豆豆小腿上那个与生俱来的字。 所有的秘密都应该和那个字戚戚相关? 我抽着烟,让自己冷静,一点点的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 按照老刘哥的讲法,早先的时候,他弟也再正常不过,就是因为住进了我现在的那间房子,才被那个披人皮的怪物盯上的。 所以,所以—— 一条可以被我理解的逻辑线浮了出来。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三年前,卖房子给我们已然不是老刘,而是那个怪物? 仔细回忆,当时我找房子找的头疼,不是太贵就是太远,可毛纺厂的这间302,谈判时可是竟然顺利的让人无法相信,我记得很清楚,“老刘”当时几乎没怎么反对,就答应了我还价三万元的条件。 这样子看,从开始就是个圈套啊,它有意图的选择了我? 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是我呢? 我继续往下分析,越分析,就越觉得浑身发冷,答案有一个,也只有这一个,因为那时候我正是新婚阶段。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对于一对新婚夫妇接下来会做什么呢?自然是生孩子。 所以,所以—— 豆豆腿骨上的那个字,和我与老婆其实都没有关系,根本的原因是因为她出生在这间屋子里。那怪物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偶然选择了我们,选择的原因,是让我们替它生一个腿骨上天生带字的孩子?! 我的心脏像被人在狠狠的揉搓,像被人无耻利用了,照这分析,我和老婆只是工具?!只是替这个怪物代孕的工具! 要承认这一点是很困难的。我看着老婆怀胎十月,肚子一点点鼓起来,然后出生,从一个小不点,睁开了眼,会笑、会爬、会贴着你撒娇。 而现在突然有人告诉我,其实这个从我老婆肚子里冒出来的小孩子,并不是我们的,或者说并不全是我们的。 我有点晕眩,感觉自己都站不住脚了。是的,虽然听上去像天方夜谭,但是联系前后细节,却越想越对,所有的怪事,都是从豆豆身上开始延展出来的! 我站直身子,烟已经抽了差不多了,我丢掉地上踩灭,转身说道,“四眼——”我把我的分析简略的讲了一遍。 他面无表情的听着,听完了之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这回轮到我无话可说了。我默默的等着,等他对这件事儿的看法。 我多希望这是我自己虚妄的设想,根本不成立。 隔了好久,四眼才冒出一句话来,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着老刘哥,“其实,你把我们骗到这来,是被它——胁迫的,目的是为了困住我们?” 老刘哥不敢正眼看我们,但他点了点头。 瞬间,我几乎快要疯了,焦急的心情犹如火里浇了油。显然,四眼也觉得我的分析有道理。他问老刘哥的问题,我亦明白其潜台词。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个披着人皮的那个畜生,其实是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好腾出空来自己去找豆豆! 第十七章 出不去了 一想到这一点,我用脑袋砸墙冲出去的心都有。虽说分析了一大通,知道豆豆“血统不纯正”。但人就是这样的动物,一旦相处过了,就会产生感情。更何况豆豆她本身是无辜的,她哪知道还没出生,就他娘的被坏人盯上了。 那种既害怕又心疼的感觉又回来了。我第一个念头,还是要赶紧出去,赶紧出去救豆豆。而且除了豆豆,还有我老婆和姑妈在家呢。 我屋子里来回转了一圈,直跺脚,然后注意力自然又回到那张床。 洞,床下有一个洞。 按照四眼的说法,这个老宅在做圆周运动,那么床底下的洞口,到了合适的时间一定还会出现。 老刘哥要把我们困在这里,自己总要脱身,他趁着我们不注意钻进洞里,然后四眼又逮回来了,所以那个洞,一定就是通往外面的通道。 想到这,我就安静不下来了,拉着四眼要床底下钻。 四眼看上去还是很疲惫,但估摸着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所以对我的要求也不好说什么。 我们蹲下身子,转身看了眼老刘哥,他坐在地上低着头。 “他怎么办?”我问道。 四眼想了想,“带上一块儿吧,毕竟有什么事儿还是他清楚。等空下来,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他。” 我一听便跑过去把老刘哥揪了起来,他一脸慌张,以为我又要在揍他,我也懒得解释,把他揪到床边上。 我们俯下身子,相互对了对眼,然后在床下匍匐着到了既定的位置。我没概念,这距离完全靠四眼把握。四眼捅捅老刘哥,指指地上,老刘哥点点头。 我想,应该就是这了。 我睁大眼睛看地面,光线很暗,依稀能够分辨出有圈很浅的缝隙,不过不仔细根本识别不了。我用手指敲了敲,果然感觉这块区域的土质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 我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太多的常识,也没法深一步了解。老样子,只好把耳朵贴在地面,听底下的动静,地下又传来了咯噔咯噔声。响声很有规律,不紧不慢。 我有点焦急,可它就像跟我作对似的,迟迟没有变化。 过了一会儿,四眼拍拍我,让我往后一点,就在这时,很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先是感觉到一丝阴风袭来,然后越来越大,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呈现了出来。 我好奇万分,侧着头很想搞明白它到底是根据什么原理运行的,却被四眼打断了。他的意思是洞口很快就会消失,现在没时间耽误工夫。道理倒是也对,反正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也不重要,首当其冲的还是要出去救豆豆。 四眼交代了几句,让我垫后,把老刘哥夹在中间,看这意思,他还是不太信任老刘哥。我们说好顺序,便依次进入。 轮到我的时候,我头朝下,但想想又不对,转了身,把脚探进去,脚尖触着洞壁想找到支点,转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着力点。我继续往深里探,墙壁很光滑,又是个斜面,滋溜一下,我还没来得及叫,就像坐滑梯一样滑了下去。 这洞到底有多深,我判断不出来,反正在黑暗中滑了半分钟是有的。很快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我越滑越紧张,但到了这个时候,紧张也没有用。 半分钟后,我就听见前面嗖嗖的两声,随即突然觉得背后空了,一下子腾空,随即重重的摔落在地。我屁股我不知道压到了谁的脚上,疼的我直叫唤。 “别那么大动静!”四眼说。 看来我压到的不是他,而是老刘哥,这下不轻,他也不叫,竟然硬忍着。 “啊?”这洞我是第一次下来,不像他们“二进宫”,所以只能他们怎么说我怎么做,立马噤声了。 没有人说话,四周就显得很安静,我也搞不清在等什么,过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我压着嗓子喊四眼。 四眼嘴里发出轻轻的嘟声,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好像他的脚好像也有点扭到了,不过问题不大,歇一会就好。我又去喊老刘哥,边上悉悉索索的发出了动静。 一切正常。 周围实在是黑的厉害,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到底到了哪,我一无所知,先前四眼是怎么在里面逮着老刘哥的我也不知道。 我琢摸着是不是我们又到了一个什么小房间,然后等待机关再一次转出新的通道? 就在这时,四眼开口了,他让我把打火机给他。我摸出打火机递过去。这个情形,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前天,我在楼道里的那一幕。 这回打开火机,不会又是一张死人脸在面前吧。 “嚓嚓”两下,打火机打我的心砰砰乱跳。火光亮了,我绷住呼吸,看着四眼把火机四周晃了一圈,发现这果然是个正方形的小房间,可里面什么都没有。 四眼蹲下来,照着墙角,我这才看到原来还有一个半米高的小洞,不知道通向哪里。 四眼舒了口气,说了声还在,然后转过头去看老刘哥,老刘哥点点头,像是在确定什么。 四眼把火机给灭了,吩咐道,“还是一样,我第一个,方言垫后。” 我们在黑暗中相互摸索,找到了彼此,手搭着肩,凭着印象,摸到了那个洞,然后弯下腰钻了进去。 进去才发现,那个小洞其实狭窄,只能跪着往前爬,更转不了身,头稍微扬起来就会碰到墙。我心中又疑问,但也没问。我想四眼终归还是靠谱的,肯定是往出去的路在走。 我们就像长条玻璃试管里金鱼,一个接着一个顺着这条道一直往前挪。 我没有幽闭恐惧症,但在这样的环境底下,就算胆子再大的人也会发怵。爬了一会儿,我问四眼到底还要多久。 四眼回了一句,“快到了。是不是?” “嗯!”老刘哥回答道。 他所谓的“快到”了,还真是他娘的长。以这种姿势往前爬,其实是很费体力的,没多久,我就气喘吁吁了。 我说,“咱们歇会成不,我好像坚持不住了。” 四眼“嘶”了一下,“好像是有点长,刚刚下来,好像没爬那么久。”他又问老刘哥,“你觉得呢,咱不会走错吧!” 老刘哥很肯定的说,“你也看到了,就这么一个通道,以前我就是这么来回的。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我稍稍停了一下,喘着粗气,刚要说话,就在这时,我的屁股突然被个脑袋撞了一下,“操,你就不能慢——”话音未落,顿时我就傻了。 “什么?”老刘哥问。 我紧张的不敢说话,我后面怎么还有个人?怎么会这样? “等等!停一下。”四眼口气也有些不对的说道。 我更紧张了,难道四眼也意识到了不对,有个人正悄无声息的一直跟着我们? 我趴在原地不敢动,不敢确定是不是幻觉,更不敢说话,生怕惊动了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四眼突然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我抬起右脚,轻轻的向后蹬去,踢到一个软软的实物,那东西猛的一抖,我也触电似抽回脚。后面肯定有一个人!我吓得魂都散了,赶紧往前爬,一头就撞上了老刘哥。 “四、四眼后面有一个人。”我喊道。 四眼没反应,老刘哥被我盯得只往前冲。这洞窄,我根本不可能超越过去,只能堵在原地。 “娘的,快爬啊,我后面还有个人!” 四眼终于回答了,可他的回答更糟,“别吵,前面也有一个人。” “啊,什么?” “我说我前面也有一个人!” 我有一种非真实的错觉,从钻进来的那一刻起,我们就被一前一后包夹了? 第十八章 前后夹击 “你,你什么意思啊!” “嘘——”四眼又发出了声响。我听的心虚,从他的语气中,我竟然听出了慌张,那说明事情真的很严峻。这地方本来就妖异,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来这么一下,原本就脆弱的心脏,更加难以承受了。 这时候,一直不发言的老刘哥也说话了,“怎,怎么办,堵在我们前后很有可能不是人。” 操他娘的,又来了,这次我立马理解了他的意思,同时也毛骨悚然起来。 我们停滞在这黑的连轮廓都分辨不出来洞里,一动不敢动。而它们很有可能把我们看的一清二楚。 它们在等什么呢?像猫玩老鼠一样,把我们玩累了,再一招拿下?我又要开始脑补了,想象着身后到底是什么东西。 洞里不通风,但竟然感觉不到闷热,阴森的直让人寒意四起。老刘哥身上的那股酸腐味,此时好像更浓了。 “你后面怎么样?”过了一会儿,四眼问道。 “啊?我怎么知道,它没攻击我。” “你看看它还在不在?” “娘的,我哪看得到。” 四眼又说道,“你傻呀,就不会用脚去试探试探。” 我一听就头皮发麻,开什么玩笑,没准它正张着大嘴,等着我送过去,好家伙,直接送个火腿过去。 四眼的语气不容分说,“让你试,你就试,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我心里继续骂着娘,觉得四眼分明就是拿我试水,但到了这个时候,犟在这是没有意义的。死就死吧,我想着,然后伸出脚往后摆了两下,什么也没有碰到,赶紧缩了回来。 “没啥动静,但我能感觉得到,它就在我的身后,你呢,你前面呢?” 四眼没做声。 说也奇怪了,一旦我们停下来,他们似乎也没了动作,好像就一前一后耗着我们似的。 往前还是往后,这是个问题。四眼想了一会儿,“等在这不是事儿,我数一二三,咱们先慢慢的往后退。” “啥?操,怎么又从我这走,我后面那玩意儿怎么办!” 四眼没好气的回答道,“别说了,你以为我不想往前走,我已经挨了两下了,前面的东西更凶险,后面那玩意儿起码现在还没攻击你。” 我打了个冷战,搞不清这所谓的凶险到底意味着什么。看这架势,又只能听四眼的指挥了,毕竟最有本事的还是他。 我缩紧肌肉不敢大意。这后面的东西到底是个啥,就是那个专门剥人皮,披人皮的畜生?我越想越怕,每当紧张恐怖到极致的时候,就越是会思维发散,我在想,我的屁股撅得老高,操他娘的,不会这玩意儿从我的菊花里钻进去吧。 我正胡思乱想着,四眼已经开始数数了,我刚想喊等等,可他已经数完了。3字一落,我只得硬着头皮朝后退去。我慢慢的往后靠,很谨慎,生怕一脚就踩进个血盆大口去。 “别急!”我嘱咐前面,一边说,一边先伸出腿来触碰。刚刚还在的东西,现在貌似没碰到,我又往后挪了挪,还是不在。 我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四眼让我往后退还是有点道理了,难道真的被四眼蒙对,它已经不在了? 我慢慢的加快速度。这时候其实是没什么其它杂念的,说白了就是逃兵心理。我越来越快,那东西竟然一直没有出现,一旦感觉后面的这条路是通的,也就顾不得其它了。所有的念头,都集中在一条,赶紧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四肢并用,老刘哥在前面也是拼命的想跑,大屁股就顶在我的脸上,“娘的,别急,倒车也没那么快!”话虽这么说,但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我想,我们现在一定样子很滑稽,三个老爷们,撅着屁股不停的往后爬去。 没料到速度一快,就出事了。就在我稍一放松的时候,脚底板砰的一下,踩到一个东西,那玩意儿抖了一下,“操,它还在呢!”老刘哥还没停下来,逼着我继续往后,“别动了!”我喊着,根本来不及思考,本能用足力,就一脚猛的往后蹬去。 就听身后“啊”的一声,我蹬到了它,借着反作用里,赶紧拱住老刘哥,把他往前推。一边退,一边听身后的动静,后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它大概是被踢恼了,快速的爬了过来。 我感觉浑身都在发毛,又没法越过老刘,活生生的堵在原地。我两脚拼命往后蹬,蹬的那玩意儿又叫唤起来,而这个时候,四眼也急了,“别往前,别往前,前面的东西也逼过来了!” 娘的,它们开始发动攻击了。 我们一前一后,背腹受敌,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慌乱不堪,就像打乒乓一样,来来回回的前后折腾。我不敢大意,精神高度紧张,不停的踢出后蹬腿。 比较庆幸的是,一直是我在踢它,到目前为止它就只有挨揍的份儿——果然,四眼前面的东西更凶险。 慢慢的,我的胆子也就大了一点,这种不均衡的力量,让我们其实还是在一点点往后退。我不知道后面的家伙,什么时候会恼怒,现在只能踢一脚算一脚。 “四眼,往后,往后,后面是薄弱环节!”我大声喊着给自己壮胆,踢一脚往后退一步,踢一脚往后退一步,到了后来我都踢红眼了。咬咬牙,双手用力,两腿离地,一个蛤蟆跳,就使劲向后蹬去。 既然后面的东西没什么用,无论如何也要打破这个僵局。 这一下势大力沉,轰的一下击中它,我也随即扑倒在地。 “踢中了,踢中了!”我兴奋的叫了起来。可乐极生悲,还没等我来得及爬起来,突然感觉腿脖子一凉,有个爪子,抓住了脚踝。 我一愣,刚刚的豪气转瞬即逝,哭的心都有了,“不好!” “怎么了?” “快往前,快往前,我被他抓住了!” “再坚持下,我也抓住前面的东西了!”四眼叫道。 “坚持个屁啊!”一边蹬,想要摆脱那个爪子,一边拱着身子朝前爬,可那个爪子就是不放手。 四眼叫了一声,“等等!” “怎么了?” “我让你先停下来来!” “停你娘啊,它就在我后边要抓我呢!” “我让你停你就停,”四眼怒声喊道,“你是不是没穿袜子?” 我火气蹭的就上来了,“啊?和穿没穿袜子有什么关系!” 它抓的我更紧了,嗖的一下,又一只爪子抓了上来,死死的抓住我的脚踝。我心脏都快跳出来,感觉脚踝上有了动静。 “你那什么反应?”四眼又问。 “还能有什么反应,它正在啃我的腿呢!” “不是,你冷静点,仔细分辨下!” “都说了,再啃——”我觉得有点不对,脚上并没有利齿咬破皮肤的痛感,而是觉得再给我——给我一个信号。 好像是在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我三下。 四眼在前面问道,“怎么样?” “它,它在敲我的腿。” “然后呢?” “娘的,它又敲了我三下!” 四眼倒吸一口凉气,“那个是我敲的!” 我头皮一麻,“什么?” 四眼咽了口唾沫,“你后面的那个人是我!” 我快晕了“等等,你什么意思?” 四眼没回答我,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我愣了一会儿。 四眼叹了一口气,说的话冷静的让人可怕,“他妈的,这儿真的是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是的,我的身前有个四眼,身后也有一个四眼。我后面的那个被踢到人是四眼,而四眼前面的那个踢他的人,其实是我! 第十九章 生死难辨 有些事情是容不得细想的,越想越恐怖,恐怖的让人绝望,连死的心都有。虽然是在一片漆黑中,但是我能够非常确定,我们是在走直线的,三个人是一字排开的,断不可能绕成一个圈。如果四眼分析的没错,那么这个狭窄的洞里,生生的多出来一个我,一个四眼,并且按照这思路想下去,没准还多出个老刘哥。 我有过会发生不可思议的事儿的心理准备,但是不可思议的如此离谱,是我完全没想到的,更要命的是,我们被困在这个洞里,前进不得,后退不得。 对死亡的恐惧,在这一时刻到了极致,我有很不好的预感,感觉自己很有可能会死在这。 没有人说话,只有人粗粗的喘气声。仿佛除了本能的生理反应,其它都已经凝滞了。 我们就这样子沉默了很久,一言不发,都被吓得不轻。这种滋味实在是难熬,像进入了一片看不到头的海洋,周围连根稻草都没有。 绝望到了头反而冷静下来,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喂,四眼你还在吗?” 四眼不响。 “喂,打火机是不是在你手上,你给个亮,看看你前面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四眼还是没动静,一时间我怀疑他是不是已经遭遇不测了。就在此时,我听见了悉悉索索掏裤袋的声音,紧接着“嚓嚓”的打火声响了起来,嘭的一下,火光照亮了不大的一块区域。 我侧着头看过去,心存侥幸的看着四眼的前方。多希望什么都没有,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屁股,正撅在四眼的面前。 那个屁股套着蓝色的牛仔裤,后裤兜鼓出来烟盒的形状。我准确无误的看到了自己的屁股,正出现在离我三米的地方! 火光噗的一下灭了,也把我的心彻底拉入了冰窖。周围再次暗了下来,我听见四眼“嘶”了一声,不出意外是被烫着了。 我没功夫去安慰他,猜想是猜想,可现在眼见为实。竟然真的有两个“我”出现在这个通道里。 “这是怎么回事!” 四眼沉默的像块石头,我问了半天,他竟然毫无反应。等了一会儿,他自己开口了,“继续往前爬?” “什么?”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仔细回忆下,当时你是怎么碰到‘我’的,我又是怎么碰到‘你’的?” 我闭着眼睛想,渐渐的,大概有点明白四眼的意思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有一个事实摆在眼前—— 第一次是四眼和老刘哥还在往前爬,我停下了,所以屁股挨了一记;紧接着第二次,是往后退时,我加快速度,踩到了四眼的脑袋,也就是说,当我们匀速前进时,并不会碰到彼此,但只要一脱离这个节奏,问题就出现了、四眼说的貌似有道理。 “可,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不确定——”四眼回答,“你们先按照我的方法试试!” 我又问老刘哥,毕竟这个地形他比我们熟悉的多,未料他也回答,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想想实在是没有其它招了,只能先按照四眼的方法试试。 “我数123,咱们继续慢慢的往前!” 我和老刘哥完全认同,随着四眼的一记口令,我们开始动了起来。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洞里其实有两个我,两个四眼,两个老刘,我们彼此正在“防备”着彼此,而且正在为了同一个目标前进着。 这个目标就是“出去”。 我咬牙坚持着。前面就说了,按照这样的姿势运动,其实是很费体力的。到了最后不是意志品质的问题,而是生理上接受不了了。 我问道,“四眼你刚刚不是说快要到了吗,怎么爬了那么久还没有到头?还有老刘,你好好分辨分辨,我们到底有没有做错路。” 老刘哥连连说他真的就只走过这一条路,为什么会这样他也一头雾水。 四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数123一起停下来。” “怎么了?” “1、2、3!” 我们刚停下,四眼就语气很沮丧说道,“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现在很有可能是在做无用功,我们或许永远都出不去了!” 我的情绪跌到了谷底,感觉整个身体就在变冷,这样的话不亚于一场地震。四眼是我找来的,他的话具有绝对的权威性。如果连他都认为出不去,那咱们很有可能真的出不去了。 “什么意思?” 四眼叹了口气,“大意了,我没想到它那么厉害!” “什么乱七八糟的?” 四眼对我们说道,“我没开玩笑,这东西我怕讲出来你们会受不了!” “啊?” “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我挠挠头,这个问题还真无聊,隔着半个月前打死我也不信,现在你就算把我打死了,我还是信,“你这不是废话吗?” “可是你们听说过笼皮鬼吗?” “笼皮鬼?那是什么东西?”这么“专业”的知识,我怎么可能了解,“你就别买关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越说越急,本来信息就少,现在还陷入绝境,脑子被越弄越乱,“四眼,你倒是说说清楚啊,就算死你也得让我死的明白吧。” “我不敢确定,先前还没想到,可现在前后已联系,我觉得就是。”四眼又叹了一口气。 我被吊得心烦,“你就先别感叹了行不行。” 四眼回答道,“这么说吧,人分好坏,鬼也有恶善,而且形成的原因有很多种,比方说旧时斩首的无头鬼,淹死的落尸鬼,难产而死的血糊鬼,话多的人死后的唠子鬼,它们或冤死或枉死,积着深深的怨气,它们各有各的害人方式,又各有各的防范办法。然而这笼皮鬼——”四眼咽了口唾沫,“旧时遭凌迟的犯人,或者现在被车马碾碎的人,体无完肤、死无全尸厉化成的鬼,此鬼怨力十足,最喜剥人皮,套在自己的身上迷惑人心。” “啊!”我的鸡皮疙瘩落了一地,“所以,卖我房的老刘就是这种东西?” “对,咱们遇上吹魂离体了!” “吹魂离体,这他娘的又是什么东西?” “这么说吧,这笼皮鬼就在我们的附近,把我们的魂魄吹出身体,来取我们的人皮!” 我实在是难以想象这到底是一种什么的场景,鬼——笼皮鬼,就和我们一起存在于这个黑的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洞里?它趴在我们的头顶,潜伏在我们的身边,蹲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我们傻叉一样的爬来爬去,就这样和我们擦肩而过? 更要命的是,它们还在对着我们吹气,把我们的魂魄吹出体内? 说实话,我还是没明白四眼说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们正处在一个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状况中。 “然后呢?” “所以我们的一前一后,还有另外的‘我们’存在,其实我们碰到的,看到到的是我们魂魄!” “啥!”我实在是理解不了了,“啊,我——这个,实在——娘的,”我语无伦次,“魂魄怎么会以实体出现?我的身后可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你啊,而且魂魄离体?小孩都知道,如果离体了我们还能算活着吗?” 四眼冷冷的说道,“你说的没错!” “啊!”我浑身抖了一抖。 四眼接着说的话,又让我几乎崩溃,“我们是介于生和死的之间,或者说,我们现在其实已经死了。” 第二十章 还魂 这绝对是个爆炸性的新闻,我已经死了,或者说我们已经死了?这不就是跟说笑话一样嘛。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去咬自己的手臂,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我竟然没有感觉到疼痛感。我吓了一跳,就算现在还活着,也会被生生吓死。 这,这怎么可能?! 我撩开袖子,再一次用力咬下去,深深的疼痛感,猛的一下袭来。 “疼疼,我感觉疼了!”我叫着,想要来证明我还活着,还有知觉。就在我叫的当口,第二次痛感再次传来。 四眼问了一句,“有什么用?” “什么没什么用,死人怎么可能会有疼痛感。” 四眼冷冷的说道,“你没有发现,你所有的感觉都是延迟的!” “啊,你别在那扯淡,人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怎么可能介于生死之间——”话说到一半,我就懵了。四眼说的确实没错啊,当我咬下自己第一口的时候,并没有感觉,而是到了第二下,手臂上的疼痛的知觉才缓缓而来。 “究,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开始语无伦次了。 四眼回答道,“这就说明你的魂魄正在离开你的身体。” “啊?”这是第二个爆炸性的新闻,我满肚子的疑问想要问,但一张口,却不知道该问什么。“娘的——,这个,或者说,我们死了?太滑稽了吧!” 我干脆不说话了,因为突然间无话可说,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四眼在轻声的咳嗽,老刘哥喘着粗气儿,一切细节都那么真实,可我们怎么可能死了呢? 安静了一会儿,四眼挠挠头,开口说话了,“我解释不太清楚,但大致了解这个意思,举个例子,你有没有看见过电视里的特技,用高速摄影机录下人的运动,然后慢镜头播放出来,你会看见人的身后,还有一个个影子慢慢的才会消失,就像流星背后的一道光迹。吹魂离体,就是类似于这样的东西,它会在不知不觉的当中,让魂魄离开我们的身体。”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没有人说话,一度让我有空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错觉。说实话,他的举个例子我是听懂了,很形象,可我还是无法理解,人的魂魄怎么在这里和高速摄影机混为一谈呢。 “我说——” “你先别说,你让我回忆回忆,怎么对付?” 我长吸一口气,四眼的话,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我以为死亡是不可逆的,但他的口吻,似乎还是有回旋余地的。这两天的经历,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知道这个世界,比看到的要复杂的多。 “是是,没错,你还有什么东西是随身带的,要不要集体撒泡尿,把尿飙到它们身上有没有用,或者你还有其它什么东西。”我附和道。 是啊,毕竟四眼是用最简单不过的物件,把在我家的脏东西逼出来过的,没准他还能再琢磨出什么直接有效的法子来… 四眼没理睬我,接下来安静了很久,我们也不敢打扰,三个人就趴在洞里一动不动。不知道经过多长时间,四眼“嘶”的一声,说道,“你用脚再往后踢踢,看看你还能不能碰到后面的那个‘我’!” “哦!”我伸出腿轻轻的向后踢去,勾了半天竟然没勾到。 “怎么样?”四眼问。 “你别往后退啊,我怎么碰不到到你!” 四眼说道,“我没动。你慢慢的往后退两步。” 四眼的意图到底在哪里我不知道,但他让我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我活动着关节,慢慢的让自己的身体往后退,一边退,一边用脚试探。 我有点小兴奋,难道四眼在我们不知情的状况下,又施了什么法。尽管在黑暗中,我对距离感几乎没概念,但退了五米肯定有的,“他”原先肯定没有离我那么远,而现在竟然消失了“四眼,你不在了!哦不,我身后的那个你不在了!是不是我们还魂了!” 四眼又“嘶”了一下,“还个屁的魂,你继续!” “什么?”我还没回答完呢,突然脚下碰到一个东西。我触电一样的缩了回来,“四,四眼是你吗?” 我的脚放在那里想动又不敢动,然后就感到一只手再次抓到了我的脚踝,轻轻的敲了三下。 “四眼,回个声,到底是不是你。” “是我!”四眼回答道。 “你,你怎么离我越来越远了!” 四眼的回答听上去很无奈,“没法了,不管有用还是没用,咱们现在必须不停的往前爬!” “嗯,你想到法子了?” “我不知道,但总得试试吧!” 终于听到点正面消息了,我心一紧,尽管四眼的语气让我心里打鼓,但无论好坏,起码他给出个一个法子——一个人身处绝境的时候,任何一根稻草都是弥足珍贵的。 “1、2、3走”四眼喊着口令。我们开始和先前一样,匀速的向前爬去。 我所有的希望只能寄托于此。 我们又开始了最初的爬行。虽然动作姿势和先前完全一样,但心态早已迥然,起先是急着出去救人,现在能把自己顾好就已经不错了。 在这样的环境中,心理压力自是不必言说。这洞里阴气十足,感觉不到热,但我的汗还是蹭蹭的往外冒。我们不断的往前爬,很快就又感觉到了体力不支。 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哀,这是个很矛盾的悖论。如果无休止的这样爬下去,却不感觉到累,自然是因为已经“死”了,但如果累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我们陷入了一个非常矛盾的死亡循环之中。 “停!”四眼命令道。 “怎么了?” “你再往后试试!” “哦!”我伸出腿,以为四眼还是离我很远,但这一下,腿刚伸直就碰到他了,“四眼,你怎么跟上来了!” 四眼长舒一口气,“我们慢慢的活过来了。” 我哭笑不得,四眼嘴巴说出来的东西,每次都让我费解,“那接下来呢,我只想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四眼回答道,“目前只有不停的往前爬了!” 我又问道,“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没有头!” 我的心随即一凉,这一热一冷,给你希望,再把你抛向深渊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操——”我感觉自己快崩溃了,“那我们在干什么?” “一旦我们停下来,魂魄就会慢慢的离开身体,但只要我们还在运动,魂魄就会始终跟随着我们!” 我在黑暗中摇摇头,“四眼你能不能说点人话,我现在完全晕了,什么东西跟随着我们?” “魂魄和我们的肉体之间有粘力,当你保证匀速的向前,各种力量达到平衡的时候,我们才能保证魂魄不离体,才能保证自己还活着。” 我还是听不懂,或者压根就没去听,“四眼,你不是说有一群鬼正在对着我们吹气吗,他娘的,你把它们逼出来,咱们跟它们拼了,这么耗下去,谁受得了!” “无知!” “那怎么办,”我的吼声响了起来,“按照你的意思,有两组‘我们’正按照一定间距,按迅速向前爬行着?” “没错,或许很多组‘我们’,正挨个在这洞里爬行,想出办法前,我们不能停下来。” 我再次陷入到绝望之中。 这算什么,咱们就跟一群——一群蚂蚁一样,在个很小的洞里,一个接着一个往前,没有尽头,没有希望,直到这样活活的累死! 如果真是这样,就算“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顿时沮丧万分,也冷静了下来,“你还要多久?” “多久什么——多久想出办法?” “嗯。咱们总不能跟蚂蚁搬家似的,在这洞里,一个接着一个,无止境的继续下去吧。” 四眼突然毫无征兆的停住,我和老刘哥一头就栽了上去。我脑袋正好撞到老刘哥的骨头,撞得生疼。 “操你娘的四眼,你刹车也不通知一声!” “你刚刚说什么?”四眼很兴奋,听这语气,他好像想到什么办法了。 第二十一章 松毛虫定律 “啊,我说什么了,我说你刹车也不通知一声——怎么了,你有法子了,是不是咱们不停的刹车,把魂在逼回来?” “不是这一句!” “不是这一句?”我挠挠头,就像个中学生临考试前,怎么也想不起曾经背过的答案,“除此之外没了,哦,我说操你娘的四眼!” “废话,”四眼没好气的回答,“当然不是这一句,再往前!” “还往前?” “你说咱们像蚂蚁一样的爬来爬去?” “嗯嗯!”我连忙点头,也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说的这句话到底藏何玄机,“是了,我说我们像蚂蚁,按照这种最低等生物的方式爬着。”我赶紧补充说明,希望能够带给四眼更多的灵感。 四眼长呼一口气。 我赶忙问道,“怎么了,你又想到什么了?” 四眼顿了顿,“我想到了松毛虫效应!” 我换了边身体支撑身体的重量,把身体靠在墙上,喊了句,“漂亮!” 这把四眼和老刘哥都吓了一跳。 “你听说过?” 我头摇的的像拨浪鼓,一转念他们也看不见,连忙说道,“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你漂亮个屁啊!” “我只是觉得这名儿这么酷,肯定能把咱们带出去。”我讨好的回答道,“这是什么,松毛虫效应,怎么听上去跟达尔文有关,咱老祖宗的古书上还和这个挂上钩了。” “不是,是我曾经看过的一期科学杂志上面的论文。” 我一愣,没反应过来四眼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怎么一会儿又扯到科学杂志上去了!“四眼组织了下语言,然后说道,“有个法国科学家做过的一个实验,他把若干松毛虫放在一只花盆的边缘,使其首尾相连成一圈,在花盆的不远处,又撒着一些松毛虫喜欢吃的松叶,松毛虫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绕着花盆一圈又一圈的走。这一走就是七天七夜,饥饿劳累的松毛虫尽数死去。而可悲的是,只要其中任何一只稍微改变路线就能吃到嘴边的松叶。” 我等了良久,四眼却没再往下说,“完了?” “完了!” 我似乎听懂,又似乎没听懂。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身处在一个“鬼打墙”的中国地洞里,四眼却在他娘的给我们讲什么狗屁法国实验? “你们好好想想,这个松毛虫绕圈爬行是不是和我们的现状很相似?” “然后呢?” “人未必比虫子更聪明!”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的意思是——” “我们来分析啊,老刘哥说他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四眼一字一顿边想边说,“我们刚刚下来的那一次,也没有遇到这样情况,而是顺利的到达了通道的那一头,为什么这一次出现差错了呢?我想应该是我们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岔口里。这个岔口很隐蔽,就像被扳过的火车道,我们其实走偏了路,自己却不知道。” “就像那个厅堂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还有那个床下的那个洞?”我终于有点摸着思路了,“因为我们身处在这个大机关,它在不知不觉中,就把我们带进了错误的岔道?” “是的,你说的没错,进入了这个岔道,其实就是进入了吹魂离体的这个邪阵,然后出现了无数个‘我们’,像松毛虫一样的绕着圈跑。” 这可以理解,但和我们如何出去有何关系,“字面意思明白了,你能不能通俗简单一点的讲,我们到底怎么脱险?” “直接一点的解释吧,事情其实没那么复杂,其实真正的出路没准就在我们的身边。” 这句话我听进去了,过程不重要,关键是结局,四眼的话甚至让我有点兴奋,我起码又听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可等等——,别他娘的又是虚晃一枪,让我白高兴一场,最后再来个“但是”。 “然后呢?”我问。 “‘松叶’就在我们的身边?” “你是说出路其实就近在咫尺!” “是这个意思!” “那还不快——”我心中一暖,随即强压着自己的情绪冷静,“你先告诉我这事儿你有多大把握?” 四眼不响。 我的心又慢慢凉了,不会又是他娘的在瞎蒙吧。再仔细琢磨,确实有点牛头不对马嘴。还是那句话,吹魂离体,莫名消失的厅堂,悬在半空的遗像,压根就不是用科学可以解释的,现在用一个什么法国科学家做的实验,来解决这个问题,不等于爬到山顶去学游泳,根本不是一个频道里的事儿嘛。 这回,是我自己把疑问提了出来。 四眼还是不响,过了一会儿,冒出句文言文,“未知生,焉知死!” 都什么时候了,还他娘的拽文! 我刚想发作,脑子闪过一道光,猛的感觉自己隐约理解四眼的深意了。 老夫子的这句话,其实是很有道理的。他的意思是说,既然前面的那些丁丁卯卯没办法解释,那就不要解释了,我们只要解决能解决的问题不就可以了?在此之前,谁能够想到用瓜子和童子尿就能够逼出脏东西呢。现在连老外都用上了,还不够牛逼的吗。 “可是这洞那么窄,我们几乎两边胳臂都是贴着墙壁在爬行的,如果又岔口不可能感觉不到啊?” “你别忘了,这座宅子是在做圆周运动的,很多出入口,必须到一个时间点才能打开。” 四眼分析的有道理,“那我们怎么知道多久一个周期,并且——这个出口在什么位置呢?” 四眼没好气的说,“你傻呀,既然有出口可以出现,那么就一定有接缝,那个接缝一定很隐蔽,只要我们细心点去找找,肯定会找到的!” 我恍然大悟,是啊,我在很多地方都已经看到过这些浅浅的接缝。不管四眼的口气中带着多少嘲讽,这次总算让我觉得有谱了。 我的信心又回来了,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儿,就是找到那条缝隙。 四眼分了工,“我摸左边,方言,你和老刘哥摸右边的墙。” 我当然不会有异议。1、2、3之后,我们再次爬行的爬行。 原来还真没有注意到边上的墙壁,摸上去才发现其实很粗粝。手感像是一块块小石子被浇灌在泥浆里砌成了。 我们爬行了约莫有几十米远吧,我不知道,老刘哥突然叫了起来,“这里好像有条缝!” 这是进来之后,老刘哥为数不多的几句话,一下子就让我雀跃起来。我甚至觉得他身上的酸腐味,都不那么刺鼻了。 “你确定吗?”四眼问道。 “要不你退回来摸摸看。”老刘哥说道。 我们一起往后退。退到适合的位置,再一起停了下来。我焦急万分,只希望四眼能够确认这个好消息。 前面传来了悉悉索索的摸索声,再然后我就听到了这辈子最动听的回答,“应该是的。” “现在怎么办?” “等!”四眼的回答言简意赅。 我们趴在原地等着。 前面就说了,我们之所以现在还能活着的原因是因为不停的在匀速前进,一旦停下来,魂魄就会离开我们的身体,到底能坚持多久,谁也说不上来。一种难以表述的的感觉正在身上发生,即期待又着急,而且仿佛每时每刻都有热量从身上的离去似的。 这段时间还是有点长的,我把脑袋贴在墙壁,照例听里面的动静。人在完全丧失视觉的时候,知觉并不完整,我不知道是幻听,还是真实发生。墙壁确实传来了声响,很小,但和我先前趴在地上听到的“咯哒咯哒”声是很一样的。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虽然不明显,可还是能让人预感到有好事会发生。 突然一下,咔擦,能够分辨卡槽匹配上了。我紧张的手心出汗,就听身前的四眼。难掩激动说了一句,“开了!” “真的开了吗?”我像被打了鸡血一样,转眼间就活力四射。所有的生理和心理上的消耗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快快,这里出现了一个暗门,我们赶紧从这出去——”四眼第一个钻了过去,身体刚侧过去一半,又停下来。 “怎么了?”我在垫底的位置,想都不用想,心情自然是最紧张的,因为不知道这扇门什么时候便会消失。 四眼很担忧的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如果过去了之后,又是另一个陷阱该怎么办呢?” 第二十二章 入套 听完他这话,我顿时无语。 四眼说的没错,这个宅子是运动着的,完全不确定每个接口,会把我们带到哪儿去,万一又拐进一个死的更快的岔道里该怎么办呢。 一想到这,我突然觉得对四眼有点愧疚,类似于上学时找帮手去打架,结果一块儿被人批得皮青脸肿。 我脑子转的慢,加上分析,所以尽在这思路里转悠。此时,四眼又开口了,“我只是一说,就是刀山火海也得过去,否则在这肯定是死路一条。” “你都想好了,还说那么多没有用的干啥。”我哭笑不得,“总得拼一把吧。” “话是这么说,但道理得讲明白,反正咱们先抱着死的心态去闯一闯,向死而生!”四眼竟然笑了。 娘的,就是要有这种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物极必反,情绪也是一个道理。惊吓过度了之后,反而淡定了;老是把死挂在嘴上,反而无所谓了。现在换一种心态,乐乐呵呵的,就算真出不去,也乐得最后的逍遥。 “就当在玩游戏了!”我狠狠的说,“玩儿归玩儿,战略上可以藐视它,但战术上还是要重视的吧,”我提醒了一句,“一直待着,等着岔道口合上啊!” 四眼待在原地犹豫的时间只有半分钟不到,可对于我们来说,却可能是当场致命的。这半分钟,宅子可没停,它一直在动的。 四眼“哦”了一声,整了身体钻了到过去,“还是个丁字路口,”他说道,“我继续往前爬,给你们腾空出来,你们快点跟上!” 老刘哥扭着屁股跟在身后,可这时,岔道已经开始合了。 老刘哥比我胖,两边一下子感觉到了挤压感。他叫着,“不好,快点!”说着话,边扭动着大屁股往里钻。 我又开始紧张起来,革命乐观主义不是盲目送死,在这嬉皮笑脸耍嘴皮半天,结果硬生生的耗死自己,那就不是乐观,是傻X了。 老刘哥还在往前挤,我嫌太慢,不停的在后面顶着他,我可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黑黢黢的洞里。 岔道虽合的不快,但力量大的无穷,每一秒都感觉这门是势不可挡的合起来。老刘哥像个虫子一样的左右蠕动,估摸着也吓得不轻,两腿直扑腾。 “你他娘的别往我脸上踩,你当是踩油门呢!”我的脸上现在布满了鞋印。 被他这么一弄,我也有点急了,刚回来点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四眼在那头喊道,“拉住我的脚,方言,你在后面再推一把!” “好!”我应着,刚探出身子,迎面遇上了老刘哥蹬回来的大脚,直接踹到鼻子上,我立马觉得整个人都掉醋坛子里了吗,酸的不行。 “操!”我伸手去拦。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老刘哥直道歉。 “先别矫情的,赶紧的,回头把我一个人留在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手胡乱的抓着,一抓就把老刘的皮鞋摘了下来。 “可我,我过不去!”老刘可怜巴巴的哀求着。他的腰粗,穿的外套又厚实,别在门中间,一下子竟然前后动弹不得。 这种时候最让人揪心的,岔道还在慢慢的合着,这时我真的有点慌了。手不够用,干脆拿肩膀去顶。身上的劲儿都使上去,可总觉得不够用。人逼到急的时候,终归会蹦出很多稀奇古怪的灵感。我急中生智,两掌并拢,前段形成一个尖。摸索准位置之后,猛的朝着老刘哥菊花捅去。 这招很猥琐,但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捅的老刘哥一声凄厉的惨叫。法子虽然不上台面,但似乎是有效的,他真的往前挪了一点。我连忙出击,也不管位置了,反正菊花蛋蛋一阵猛捅。从他的叫唤声中,肯定疼的不行,也激发出了他往前爬的本能。一会儿功夫,他的腰已经越过去了,滋溜一下便脱了身。 “你快点,岔道快要合上了。”老刘哥这时才想起我来。 “废话,我他娘的会不知道嘛!”鼻子还是很酸,眼泪流了一脸,还好在这里面也用不到眼睛。我没工夫去擦,两只手去摸那也顾及不得,两手死命的往前爬。我伸出手本能的去挡合上的机关,把住两端,想要把它们扒开。可这哪里会有用,我顺着边缘,往下摸到了一条凹槽,也不管有没有用了,赶紧把老刘哥的鞋卡在槽道里。 他的鞋是皮的,立马传来了沉闷的挤压声。我心说不妙,只顾往前冲,腰部被狠狠的擦了一下,擦的我直咧嘴。 “拉住我的脚!”老刘哥伸出单腿在我的面前晃着。没了鞋的脚,味儿实在是让人受不了。我摸到他的脚踝,两只手牢牢的捁住。 前面两个人一看扣上,也快速的向前爬去。接着这个力,总算把夹着的腰挤过去了。人过了一半,两只脚就容易多了,我猛的用力,往前一蹦跶,整个身体穿到了这个岔道口。只听后面咔哧咔哧声不断,没几秒的功夫就合上,没了动静。 我用脚踩踩身后,是一堵厚实的墙。有惊无险,但我们的后路也被彻底封上了。 我心有余悸,再差个几秒钟,可能就永远出不来。一下子运动过度,我气儿都喘不上了,“娘的,我再也不垫底了。”我换个姿势,让自己舒服点,这才发现,两边的墙壁依然很狭窄。 “别吵!”四眼不由分说的打断了我的抱怨。 “怎么了?”我的心一抽,不会刚出虎穴,又进了狼窝了吧。 “你们看,前面有道光。”四眼说。 我侧过身子望过去,果然前方几十米的地方有道很幽暗的光出现了。 我们看着那道光迟迟不敢动。那道光很柔和,很容易给人假象,就算是道陷阱,我也很愿意多意淫一会儿,希望我们已经到了安全之地。 “你觉得那是什么?”老刘哥不停的拿手在揉屁股,问道。 “出口?”我问。 那道光成圆形,离我们有点距离,看不清是什么,但如果是道出口的话,也会给我们这样的视觉反应。 “不知道,但肯定是好事儿!”四眼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是好事儿?” “你没发现,你已经从我的前面消失了吗?”四眼擤擤鼻子,说道。 对哦,我这才发现,原来出现在四眼的身前的另一个‘我’已经不见了。 “那还等什么啊!”我说道,“接着往前爬呀!” “再等等!”四眼却很稳健,“咱们先得确定,现在到底又转到哪来了?” 我想反驳,却也找不到说辞了,四眼的想法是对,是得弄清楚附近还有没有新的危险。 “老刘哥,你之前来过这吗?”四眼接着问。 老刘摇摇头,“没来过,其实我以前爬过的这条路,没那么长,两头都是通的,今天这种情况,也是我第一次遇到。” 想想也是,这宅子自己在动,现在看起来就像魔方一样,每次转动交接出来的空间都是不一样,一旦走错了,在里面迷路是很容易理解的事儿。 四眼不响,过了一会儿,大概也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名堂,喊了一句,“走吧!”于是,又跟小狗一样的,四肢着地开始在洞里爬起来了。 这次四眼没有喊123,大概他觉得没必要再保持匀速了。我时不时的侧身,去看前面的那道微光。可那个出口似乎一直没动过,离我们很遥远的位置。 周围又没有参照物,完全不知道它到底离我们有多远。 我边爬边开始胡思乱想,不会那个所谓的出口,又是个幻象吧,就像驴子前的那根胡萝卜,把我们一点点的往深渊引起。 老刘哥的菊花被捅的不轻,大屁股老是一摇一晃的在我面前摆动,挡着我的视线,我说,“你他娘的能不能别动来动去的?!” 老刘哥也不敢顶撞我,夹着裤裆一点点完后挪。我看着也是可怜,干脆不再往前张望了,蒙头跟在后面爬。 本来剩余的体力就不多,心理上海跌宕起伏,完全到了崩溃的边缘。我咬着牙死撑着,也不提议说要休息。 我觉得我都爬了有几公里,四眼终于说话了,他也上气儿不接下气儿,“洞口,是洞口!” “嗯?” “我看清了,是个洞口,我们离得越来越近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我反而没了应有的兴奋,因为我已经累得说出话来了,只是加快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支持。 一旦有了希望的鼓励之后,速度就起来了,没过多久,四眼就喊了停,说是到了洞口了。 我问,“那边到底是什么?” 四眼没回我,只听见他倒吸凉气的声音,我顿有不祥的预感,果然,接下来四眼声调都变了,他说,“娘的,这是个什么地方。” 第二十三章 愤怒 我只听见四眼的声音,却什么也看不到,眼前只有老刘哥的大屁股在晃,四眼越是惊讶,我的心就越是难以平复。这种即害怕又期待的心态,就像动物园里看毒蛇鳄鱼时的心态。 当然现在和在动物园是完全两个概念,我们之间可没有连子弹都打不透的钢化玻璃。所以好奇归好奇,我还是趴在原地一动不动。 老刘哥还在往前扭,我听到噗通一声,是四眼跳起落地声音。由此我判断,咱们的洞口是离地面有一定距离的。 四眼回过身来拉着老刘哥出了洞,我的视野一下子就开阔起来。洞口外是一个很大的空间。 原来因为有两个人堵在我的面前,我还没感觉,一旦通畅了之后,一股子让人难以忍受的酸腐味扑鼻而来,和老刘哥身上的一样,但却强烈的多,我的心一颤,看没看到实景呢,冒出的念头却是和四眼一样的:这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我继续往前爬,四肢酸的不行,手上也磨得生疼,脑袋刚探出洞口,所有一切生理上的打击都不算什么了。 我看见个房间,确切的说都不能算是房间,有足球场那么大小,四周都是岩壁,顶高十米以上,顶上吊着形态各异的石钟乳。我们就像是在一个岩洞里。 这还不算最震撼的。岩洞的地面很平整,中间有个直径差不多二十米的大缸,半截嵌在地下,从洞口的位置正好俯视缸里的东西。 里面盛满了黄色的浊水,水面上飘浮着数以百计的尸体。 我被一阵强烈的呕吐欲袭击,感觉胃里的酸水只往上翻。辛亏我是饿着肚子的,否则肯定吐得一塌糊涂。 一时间我竟忘记了说话,也忘记了从洞口跳下来。我只是工厂里很普通的一个技术员,哪里见过这样的世面。那些尸体或仰或躺,半浮在黄汤里,有的已经腐烂的只剩下一滩泥了,混合成一团,只依稀分辨的出手脚,还有些没有烂透,半张嘴露出骇人的森森白骨,就算剩下的成形的尸体,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只有红色的肌肉,没有人皮。 “在那上面干嘛呢,还不下来。”四眼张口说道。 “哦。”我往前跨了一步,迟疑了几秒钟,咬咬牙从一米多高的洞口跳了下来。 “这是哪?”我问道。 四眼没回答我,正抬头四处张望,老刘哥更不用说了,瘫坐在地,靠在墙上像个死人一样。这也难怪,差一点,他就成了缸子里的一员。 不对,别说老刘哥。如果刚刚我们没有及时发现吹魂离体,现在也已经浸在那口缸里了。 “我说——”我浑身一颤,接着问。 “嘘——”四眼转过身来,食指竖在嘴前,继续看着四周。我被他影响,也努力不去看缸里的尸体,左右观察起来。 岩洞很大,肯定不是人工雕琢的,也许是山体的中空部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从个小院子,就钻到山里来了。 仔细一想,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我想起来和老刘哥坐出租车来的时候,四周全是一百多米高的小山丘。 难道这个大机关的地下部分,真的那么大,一直绵延到那么远,构造那么精巧宏伟。 要是在深山老林里也就算了,这可是江南啊,虽说是在郊区,但江南寸土寸金,这些年来开发的开发,征地的征地,怎么可能一直没被人发现呢! 娘的,到底我身处在个什么地方! 我沿着岩壁摸了一下,感觉很干燥,很结实,而且更要命的是,一眼望去周围全是封闭的,根本看不到出路。 我的脑子慢慢的恢复正常,开始转动起来。回,肯定是回不去,我们刚刚爬过来的那个小通道,接口是通往“吹魂离体”的那个空间。打死我也不肯重返旧路。但问题是,这也好不到哪去啊。 我顿时又沮丧起来,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绝望代替。 我也坐了下来,靠在老刘哥的身边,从口袋里掏出烟,摸火机的时候才想起来在四眼那。 “喂——”我喊了一声,做了个手势,四眼把火机丢了过来。 我悉悉索索的点上烟,猛吸一口,这恶心的酸腐味实在太浓,感觉重重的被吸进肺里一样。我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 我看了一眼老刘哥,还是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撞撞他,然后把烟递了过去,老刘哥手都在颤抖。 还是那个问题,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想也是瞎想。我算看出来,在场的三个人都是屌丝,误打误撞也好,不知天高地厚也厚,总而言之,陷入了一个我们完全没能力操控的地方、四眼好一点,起码能打鬼。不过按他的说法,只能打一般的鬼,现在这个所谓的笼皮鬼,他也没很好的法子。 豆豆腿上那个与生俱来的字,到底让我们进入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还要多久算完事儿?能不能完事儿?我完全没概念。 我把发生的事儿再次从头到尾捋一遍,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个很大的破绽。 这个破绽我竟然忽略掉了——生二胎——是的,就是我在和老婆准备生二胎的第二天,怪事才开始发生的。 豆豆那天晚上怨恨的咒骂,又闪现在眼前,那是一个老太婆的声音,“我让你们生二胎!” 这是一个转折点,一个刺激点,肯定戳到了那个笼皮鬼的痛处。 可是为什么呢?我头想的发胀,还是没头绪。脑力活动想不出个结果,总是会让人发狂。我瞬间没有原因的怒了,“操——,我就是要生二胎!”我站起身,大声的咒骂起来,“娘的,你能拿我怎么样,老子就要要生二胎。” 我突然的发作,让四眼和老刘哥都目瞪口呆,“你,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孙子肯定害怕我生二胎,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只要我生二胎,对他来讲就一定有事儿发生!”我愤怒且又兴奋的说道。 “然后呢?” “然后——”我停了下来,没然后了。这个推测是靠谱的,可是又能怎么样呢。难道那笼皮鬼会被我一激跳出来不成? 我的心一抽,操,不会乌鸦嘴那么准吧。我紧张的四周张望,那口大缸正闪着暗暗的光芒,里面的挤成一团的尸体一个盖着一个,别回头从里面再钻出个血淋淋的玩意儿,我可受不了。 我打了哆嗦。 “怎么样,你看的怎么样?找到出口了没!”我问道。 四眼一愣,估摸还没适应我话题跳转的那么快,他的眼神很狐疑,但还是说了,“左边的墙壁上,好像有一排不起眼的凸起。” “啊?像是往上爬的楼梯。” “哪呢?”我一个箭步冲到左边,按照四眼的指示果然看到,很浅的几个凹槽,有序的垂直排列。 我伸出脚去猜,脚尖都塞不进去。 “这样不行!”四眼说。 “那怎么办?” 四眼视线转到了另一边,这岩壁虽然称得上光滑,但还是有石块突出,他接着说,“如果有绳子套上去,一边拉,一边踩,没准还是有希望能够爬上去的。” 可是这光秃秃的洞里,到哪去找工具去。 四眼摇摇头,“绳子肯定不会有了,但可以用别的东西替代。” “什么?” “比如说我们的皮带、衣服之类可以扎在一起。” “那还等什么呀!”说着话,我就开始解皮带,脱裤子,四眼也在照做,我转过头去,叫老刘哥,才发现他依旧失了魂似的看着前方。 “喂,你傻了,赶紧过来脱衣服。” 老刘哥纹丝不动。 “我说你听见了没有!” 老刘哥眼睛瞟都没瞟我,他抬起手指了指前方,我顺着他的指向望过去。不知什么时候起,尸缸边的地上多了一排湿漉漉的脚印,有什么东西趁我们不注意从里面爬了出来。 第二十四章 绕着尸缸跑 我当时就傻了,四眼一把把我拉到身边,警惕的左右观察。我们贴着墙,慢慢的往老刘哥的身边移动。老刘哥坐在地上眼睛不眨,嘴巴大张,手指伸在半空,好像被点了穴一样。 “你看到什么了?”四眼压着嗓子问道。 老刘哥一动不动,好像被震呆了。 “操,问你话呢!”我推推老刘哥。 他的身子很僵硬,越是这样,我的心就越慌。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人惊吓到如此程度。 “妈的,说话呀!”我一巴掌拍在老刘哥的后脑勺上,企图把他拍醒。 老刘哥身子往前一倾,猛烈的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表情恐惧的指着前方,“三、咳咳咳,三——咳咳咳——乐?” “什么,三个?”我一惊,“三个什么?” “不是三个,是三乐!”四眼纠正我。 “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刘哥喘着气儿,“是三乐,咳咳咳,我弟弟刘三乐!” “啊?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晕了,“你有几个弟弟,你弟弟不是死了吗?” “我只有一个弟弟,他刚刚从那缸里爬了出来。” 我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你弟不是被剥了人皮了吗,怎么会从那里爬出来。” 老刘哥快崩溃了,“他没有人皮,浑身通红,刚刚从那缸里爬出来。” 我两腿发软,“操,没人皮,你怎么认得出来就是你弟!” “肯定是,他盯着我看来着,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老刘哥叫道。 我被他凄厉的叫声,叫的毛骨悚然,看看他再看看那口大缸,里面浮满了尸体,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其恐怖是不言而喻的,也不知道老刘哥是受了刺激产生幻觉,还是真的看见他弟了。 地上的湿漉漉的脚印还在,沿着缸壁,延生到了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不管是不是刘三乐,用屁股想想也知道,从缸里爬出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和四眼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猫着腰,沿着大缸,走过去到底是什么东西。照理说,手上应该有个武器才对,可这里什么都没有,连块板砖也找不到。 我急中生智,把皮带抽了下来,捏在手上。裤子很松,不停的往下掉,我干脆把裤子褪掉,只剩下个裤衩子,手提皮带往前缓缓走去。 大缸是圆的,呈个弧形,我们每前进一步,能够增加的视野并不多。我们的速度很慢,谁知道那玩意儿会不会跟了狸猫一样,就蹲在角落,嗖的扑过来。 另外一点也是非常让人发毛的,虽然到目前为止诡事不断,但真正实体的东西,还真没有好好“见识”过,唯独只有在楼道那一次,火机一闪看到了一张死人脸。一想到一具没有人皮的血尸,现在正满身淌着血,蹲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我就不寒而栗。 我们走的很慢,步步为营,每前进一米,就要站定脚步,以防突如其来的袭击。虽然不费体力,但脑子却极度紧张,一小圈走下来,也感觉异常疲惫。 脚印还在延续,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四眼先我半个身位,贴着缸壁往前走。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了下来。我本能往地上一蹲,肌肉收紧,做好了防备的姿势。 “怎么了?”我问道。 四眼摇摇头,指了指脚下。这里的脚印和先前完全不相同,不是排成一条直线,而是很杂乱,很乱序无章,相互叠加在一起。 显然那个从缸里爬出来的东西在这里停住了。 我心里一紧,连忙把身子贴到大缸边上找掩护,但一想不对,这缸没准更凶险,立马弹了出来。附近压根没个躲避的地方,不仅看不见它,也不知道它上哪去了,一时间竟然让我手足无措起来。 一慌就觉得哪都不是滋味,会去哪呢!会去哪呢?我操,不会就在我的头顶上吧。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了地方,它正趴在半空,瞪着血红的眼珠,看着我们? 我心里发寒,滴答一下,脖子上竟然滴下了一滴液体,顿时我就快要疯了,握紧手里的皮带的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正准备不顾一切一皮带抽过去,才发现头顶上什么也没有。 “吓死我了!”我揉揉心脏,舒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四眼,四眼半蹲,眼神凝视,表情非常的严肃,我心说,你在这装什么世外高人,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喂,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回老刘那。”我说。 四眼点点头,我就知道,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我开始往后退,却被四眼一把抓住,“别按原路返回,咱们往前走,绕过去!” “啊?” “起码不要留下盲区吧。” 我挠挠头,四眼的胆子确实比我大不少。虽然我是一万个不愿意再去探索所谓的未知领域,但想想也没别的事儿可做,咬咬牙,便随他去了。 我和四眼背靠背,尽量视野开阔一些,沿着大缸绕圈。心中的紧张自不必多说,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我看到老刘哥,停了下来。 四眼还在警戒着我的背后,我拍他他都没有回头,说道,“让老刘把皮带解下来,老样子,咱们先扎根绳子,看看能不能攀上去。” “喂——” “怎么了?” 我揉揉眼睛,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老刘的面前正站着一个血呼啦呼的东西。 四眼一回头,神色就凝重起来,“血尸!”他说道。 “什么?” “笼皮鬼的杰作!” “啊!”我看着这具被称之为——血尸的玩意儿一动不动。它和老刘哥也一动不动相互对峙着。 他娘的,谁知道它从哪一下子又窜回来了? 老刘哥的眼中竟然不是恐惧,也不是呆滞,而是温柔,就像看自己的亲人一样。 我大气不敢喘,拼命的朝他挥手,生怕他又中了什么邪! 老刘哥缓缓的转过头,指了指血尸,又指了指我们,说道,“我弟弟,刘三乐!” 操!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句话用在这里是非常合适的,老刘哥的话,无疑是把血尸引向了我们。 原本我还想突然偷袭它呢,现在不用了,它把脖子转过了一个惊人的角度,直愣愣的看着我们。 我把皮带高高扬起,做了个威胁的表情,但根本不管用。反而招的它,一步步的朝我走来。 我竟然忘记了跑,四眼也不提醒我,等着它一点点的朝我靠近。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血尸一步步走来,很快就到了我的跟前,我愣了一愣,几乎本能的挥起皮带,朝它身上挥去。 它没有皮,这一鞭子下去,被我抽的血肉直溅。也似乎把它抽醒了,它抬起头,露出狰狞的脸,伸开两只血红的手臂,龇牙咧嘴的要来抓我。 我身体一抖,才想起来快逃,刚要转身,胸前的衣襟就被拉了一道口子,逼得我倒着急急后退,一下子就重重的撞到缸壁上。我被逼到了死角,而且被撞得疼痛难忍。眼看着它再次逼过来,四眼眼明手快,几个跨步绕到它的身后,一掌拍在它的天灵盖上。 瞬间它突然不动了。 关键时刻,还是四眼跌跌撞撞的解决了问题,那一掌并不用力,但又准又狠,点了穴似的让血尸定格了! 我也不知道他用的啥法术。 我的心脏还砰砰直跳,但总算松了一口气,缓过神来,抱怨了一句,“有这一招你早说呀!” 四眼的表情一点没放松,嘴里一直在嘀咕,“要是他在就好了,要是他在就好了!” “嗯,谁啊?” 四眼也不回答,“快点,想办法弄点头发下来!” “什么?” “别问那么多了!”说着他自己掏起了口袋。 “哦!”我应了一声,想想不对,娘的,我怎么弄头发下来,生生往下拔吗? 四眼倒是机灵,掏出那个打火机,把上面的那层铁片扒了下来,在地上迅速了磨锋利,开始割自己的头发,然后把铁片递给我,咬破中指,滴了两滴血在头发上,再用打火机把它们烧成灰。 “这是干什么?” “快点,照做就行了。” 这过程就跟打仗似的争分夺秒,我被此种气氛带动,可还没完全进状态,就听见咔嚓咔嚓,那具血尸,竟然又慢慢的动了起来。 “来不及了!快点!”四眼喊着,“男人头发和中指的血是至阳之物,可以克鬼,但是对于这玩意儿,到底管不管用还不知道!” 我一听就傻了,原来没制伏啊! 我赶忙学着四眼的样,割头发浇血滴,然后烧成灰。四眼把这些灰揉搓在手掌,啪的一下又拍到了血尸的天灵感上。 说也神奇,那玩意儿,一下再一次不动了。 紧接着,四眼手指沾着灰,在尸体上也不知道划拉着什么道符,看得我心惊肉跳。 “快脱!”四眼说道。 “哦。”我一边应着,一边解裤子——我也只学会了这一招。 “你在干嘛?” “你不是让我冲它撒尿吗?” “谁他娘的让你撒尿了!”四眼没好气的说。 “那你让我脱什么!” “赶紧系根绳子,咱们爬上去。” 我这才理解他的意思,赶忙改变思路。四眼血尸的正面划拉完,又绕到背后,脱手的功夫,那尸体脑袋动了动,血红的眼珠子冲着我一转。 我刚想离开,可那一瞬间却傻了。 这是一个很具冲击性的画面。 老刘哥说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所以他认出了血尸是他的弟弟! 这话我信,绝对信,就算再面目全非,阴森可怖,但是眼睛是不会骗人的。眼睛里会流露出让你熟悉的眼神。具体说不清道不明,这就是一种感觉,一眼就能分辨出对方是谁的感觉。 就在血尸转动眼珠的时候,闪过一丝光芒,被我接收到了。我很震惊。因为我并不认为它是刘三乐。 站在面前的是一个我认识的人。 而且,是一个我永远都不可能想到的人。 第二十五章 迷惑人心 前面就说了,巧合在一个不应该发生的场合里发生,是很恐怖的事情。而且当这些巧合总是反复出现,你就不得不思考它对整件事情的意义了。 事实上,这都不能算是巧合,没发生的时候想不到,但发生了之后,你反而觉得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站在我面前的这具尸体,竟然是CT室的那个老头。 没错,虽然我和他的接触并不多,但他在茶坊哀怨忧戚的问我,你相信命运吗?说这话时,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绝望、无奈、愤恨、求助等等那么多诸如此类的情绪汇聚而成的那种眼神,是你永远都不可能忘记的。 这种眼神又出现了,就在这具血尸眼中刚刚闪过的那道光芒里。虽然我完全认不出他现在的外表,面目全非,而且,它的眼睛也是通红的,但人和人之间就有那么神奇。我光看眼睛就知道他是。 “你——”我哑口失言,话到嘴边我才发现,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你,你不是医院那个老头吗?” 瞬间,让我有种遗失掉的拼图又找回来的感觉。 更让我吃惊的是,他竟然有反应,就在我说这话的时候,它看着我,慢慢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它的眼神温和起来。它好像在辨认,又像一个失忆的老人,突然间看到了熟悉的亲人,而露出来的那种迷茫和期待。 “你,你还记得我吗?”我有点激动。当然不是第一次和具尸体对话,而是因为老头一定知道更多真相。 四眼侧过脑袋,“什么?——你在干什么?和它聊天?” 我摆摆手,“你还记得我吗?” “娘的,你到底在跟谁说话?” “他是CT室里的那个老头!”我指指尸体。 四眼眉头皱了起来。他手上的活计一停,那具血尸边咔的动了起来,眼珠子继续在转,四眼不敢怠慢,继续做他的事儿。 可不知为何,我并不感到恐惧,而且我觉得四眼可能在做一件错事。这尸体的眼神没有敌意,就像在示意我,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我有点兴奋,“四眼,别动,他是个那个老头,他真的就是那个老头!” 这个老头是帮我们的,他死了,但是还在用一切法子暗示我们什么,就像头七的那天晚上,回来告诉我们有危险一样。 “到底怎么回事,”我跨前一步,“告诉我,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情!” 血尸不响,它现在不能动,只是眼珠子上下滚着打量我。说实话,到了这功夫,恐惧已经退其次了。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老头马上就能解答所有的问题。 我深呼一口气儿,像面对一个失忆的病人,慢慢引导他恢复记忆,“我,还记得我吗?”我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叫方言,我女儿豆豆,你说她的腿骨上刻着一个字!” 它还是那样看着我,眼神越来越柔和,没了皮,血呼啦呼的嘴唇竟慢慢的蠕动了一点,仿佛要说什么! 我激动起来,“你要告诉啥?” 它的嘴在张合,发出一记很低沉的声响,转瞬又不动了。我愣了愣,才意识到四眼正在给它施法。 “别,你别封住它,它有话要跟我说!”我叫着。 “你疯了!”四眼压根没理我,翻着白眼回答道。 我几步窜过去,来到四眼面前,还没等他缓过神,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我确定,它就是那个老头!” 我再绕过来,看着尸体脸上的血肉一点点颤动,“快,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现在只想知道真相,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它的嘴唇又开始动了,这次动的幅度更大,咿呀咿呀分辨不出内容,“你,你在说什么?” “方——” 我一惊,它竟然说了个“方”字,这是我的名字。然后它伸开了双手,做出了一个要拥抱的姿势,更让人震惊的是,从它的眼眶里竟然,慢慢淌出了红色的液体,那不是血,是眼泪。 是的,它认出我来了! 我跨前两步,激动不已,“没错,我是方言,你要说什么!啊——,我听不清?”我侧着耳朵凑过去。 我期待着他对我说些什么,可耳边没有传来对话, 而是—— “啪”的一声。 然后我的脸颊迅速肿了起来。 有人给了我一巴掌,我被这一巴掌扇得晕头转向,四眼不知什么时候冲到我的身边,这一下就是他干的! “娘的,你干什么!”我揉着自己的脸。 “清醒过来了没有,”四眼脸扭曲的厉害,然后用手朝我脸上抹了一把,我立刻闻到一股子刺鼻的味道,浑身打了个寒颤。 “妈的!”四眼抬手还要抽我耳光,我一下子就缓过神来,往后本能的一跳。 “嘶——”我吸了一口气,“娘的,你打我干嘛!” “你傻呀!” “我,我怎么了?” “你刚刚差点中邪了!” “啊,中邪了!”刚刚的感觉很舒服,不觉得累,不觉得疼,所有的危险全都抛之脑后,就觉得答案就在眼面前了,怎么是中邪了呢? “你看看它!”四眼指了指那具血尸。它面目可怖,眼神空洞,哪里还有什么老头的影子。血尸脚还不能动,但伸开的两只手,手指尖尖,做好了一个袭击的姿势,一不留神被它碰到一定就是两个窟窿。 “你不想想老刘哥是怎么给勾过去的!”四眼说。 我顿了顿,这才恍然大悟,娘的,全是幻觉,差点就中了道儿,难怪老刘哥说是看到了他弟,我以为看到的是老头。原来我们心里念叨着什么,它就能给你这种错觉? 如果前面我刚刚“执迷不悟”,把耳朵凑过去了,肯定就着了它的道了。后果不堪设想。幸亏四眼识破这点来的及时,要不我就不仅仅是衣襟被撕破那么简单了。 血尸咯哒咯哒,脚上的骨骼发出声响,就在四眼过来打醒我的这点时间,它又开始动了。 四眼返过身去,啪啪的在那具尸体上划弄。总算把它定回了原处。 “赶紧想办法爬上去,”四眼满头大汗,指了指岩壁上的凹槽,“我不知道能封住它多久,咱们动作得快。”他擦擦汗,绕过来,看着我。 “嗯——,你看着我干嘛,办法不得都你想吗!”我还在刚刚的余悸中没恢复过来,思想不集中。 刚刚的感觉真的不错,就像做了一个梦里,梦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快要解决了,而现在又得回过头来,面对现实。 怎么偏偏是假的呢,娘的。 我现在的情绪,还停留在从美梦回到现实的失落中。 “皮带,衣服,你的,我的,还有老刘哥身上的!”四眼指了指还靠在墙边的老刘哥,说着话,便开始褪去自己的衣服。 我一边脱,一边来到老刘哥的身边,他僵直着,比我更傻,“喂——”我踢踢他,他没反应。我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效果。我想起了四眼的那一招,一巴掌拍到他的脸上,这才把他拍醒。 “啊?” 老刘哥又恢复了原来的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我弟呢?” “你弟个屁啊,赶紧脱衣服!”我也懒得解释,把皮带和自己的衬衫系了个扣,转过头去,四眼正狐疑的看着我。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四眼微微的摇头,然后暗示我先过去。我看看老刘,走过去,“怎么了?” 四眼很担心的看着我,“你刚刚没事吧?” “没事啊!” “确定没事?” “怎么了?”被他这么一说,我反而有点担心了。 四眼压着嗓子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道,“老刘哥有问题。 “啊!”我的心一麻。其实,我早他娘的知道老刘哥有问题,但四眼始终没质疑,我也就没往这上面考虑,怎么到这时才突然想起来了,“他又怎么了?” “我刚刚才发现!”四眼声音更低了,生怕被老刘哥听到。 我回过头去,他正在脱裤子,我上下打量,可实在没本事看出什么破绽。 “别卖关子了,他到底怎么了?” “我这才发现他有问题,并不是他怎么了,而是你怎么了!” 这话有点绕,我挠挠头,“嗯?我?” 四眼倒吸一口凉气,“你自己低头看看!” 我一低头,大吃一惊! 第二十六章 离魂 我死命的揉眼睛,不敢相信看到的这些,可是眼睛越揉越花,低头所睹的一切却更加真实。我觉得自己快要站不稳脚跟了,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手扶着墙才勉强支撑下来。 “怎么会这样!”我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 四眼脸色严肃的怕人,他看看我,再看看老刘哥,“所以我说他有问题!” “现在不是他有问题,而是我有问题。”我想愤怒来着,说话时却软绵无力,像整个人都被抽掉精气儿神。 不是我胆小,我估计任何一个人都无法面对这个现实。我的衣襟被那具血尸撕破,露出了胸膛,而此刻,我的胸口也整整齐齐的排列了三个洞,和老刘哥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我胸口的三个洞还没有穿透,凹进去差不多有两三公分。我竟然没有丝毫感觉。即不感觉到疼,也不感觉痒。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低头琢磨,身上的洞,四周平滑,皮肤完好,没有流血,就像被人用手指用劲儿按下去,没有弹回来。 “怎么会这样?”我问四眼,然后侧脸去看那具血尸,唯一接触过我身体的就是它,难道是作祟? 可按照它的指尖,即使碰到,也应该弄得我皮开肉绽才对,怎么会出现这么诡异的情况。 “不是它?”四眼从我的眼神中摸到了我的心思,解释道。 “哦,那是谁?” “你和老刘哥一样!” “什么?”一想到我将和那个浑身长满脓包,散发着酸腐味的人一样,生不如死,就不寒而栗,“怎,怎么会和他一样,难道我也被种了——虫!” “不是虫!” “你早先不是说老刘哥是被人种了虫,才被挟持的吗?为什么现在又变了。” “我想错了,”四眼摇摇头,“其实我觉得是因为吹魂离体!” 我震惊不已,又是这个狗屁玩意儿! “娘的,你不是已经带我们出来了嘛!怎么还纠缠不清!” 四眼泯着嘴唇,“我举个例子,这就像就核辐射对人的伤害,一时冲击很快,但一旦碰到了,对身体的伤害是永久的,它会慢慢的吞噬你的身体,细胞变异,癌化,最后再要了你的命!” 四眼说的太吓人,“你说的是真的?” 四眼没有正面回答我,“老刘哥在这个大机关里,来来回回多次,受的‘辐射’最多,所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而你虽然只经历了这一次,吹魂离体在你的身上的表现才刚刚开始!” “那,那我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儿?”我有点晕,“和老刘哥一样,成为一个大脓包?” 四眼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看这样子像是默认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了一根,猛吸。只有这样,才能平静我的情绪。我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自己的心情,这种人之将死时的绝望,而且还死的那么悲催,不是用语言可以形容的。 这算什么?就算我出来了,魂魄还在慢慢的离我而去,就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 那种身体的温度,一点点消逝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狠命的吸烟,咳嗽连连,把烟蒂丢到地上踩灭。我瞥了眼老刘哥,他正在脱衣服,系衣服,全然没有在意我们的对话。 现在看看,他果然像丢了魂似的,一会儿正常,一会儿又失魂落魄,我一直以为他是被吓傻了,可听四眼这样分析,还不仅仅如此。 “难道,难道我真的会和他一样成为个活死人?” “未必!”四眼又摇摇头。 “未必?” “这么说吧,如果把人看成一个容器,魂魄就是容器里的水,当你的魂魄不稳或者缺失,容器就会多余的空间,而这些空间最容易遭到鬼袭击的,所以还未必是活死人那么简单。” “就像鬼附身?”我补充道,“所以一会儿是你,一会儿就不是你,就是因为娘的我这个容器给脏东西腾空了?!” 我不仅遇上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而且栽在了里面。 四眼脸色严峻,“如果我分析的没错,老刘哥老是晃神,就是魂魄不稳的表现,他随时可能会被脏东西占据,你——”四眼说到打住了,没有说下去。 我苦笑,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其实我也一样对吗?” “你先不用太悲观,照这情形,你比他要好很多!” “那又怎么样呢?”我没法冲四眼发火,看的出来他已经尽力了,或者说,他目前也是受害者。 “要多久,我会变成老刘哥那样?”我问。 “不知道。”四眼回答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啊?” “赶紧出去找他!” “他?他是谁?” 四眼没回答。 这种感觉很不好,三个屌丝无意中进入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只能靠猜和蒙,虽然说到现在运气不错,但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想到这一点,四眼一定也想到了。所以四眼也多希望那个所谓的“他”现在就在身边。 四眼思考了一会儿,“赶紧做我们要做的事儿,趁着那尸体还没动起来之前!咱们现在一定要先想办法出去!” 此刻其实是最考验意志品质的时候,如果我坚持,成功的机会或许也很渺茫,但如果放弃,肯定就失败了。 倒不是我怕死,而是老婆和孩子还在家等着,如果我放弃,那她们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娘的,脱衣服!”我给自己打气,转瞬就想起一件事儿来。 既然四眼和我们也一起钻了那个“吹魂离体”的洞,他岂不是也应该有这样的变化。 我狐疑的看着他,四眼边脱着外衣,边解释我心中的疑问,“放心吧,起码我现在比你要好一点,我刚刚看过了,我身上还没出现这种状况!” 四眼赤裸着上身,果然如他所说胸脯完好无损。 “为什么?” 四眼摇摇头,“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 我恍然。反正这些想也想不明白,干脆别去理它。正如四眼所说,“未知生,焉知死”,先把力所能及的事儿解决了再说。 我低头整理衣服,把它们揉搓成团,再和四眼与老刘哥的扎在一起,扎成了一条绳子。 我递给四眼接了过去,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我盯着点老刘哥,以防不测。他自己专心抛掷绳子,要把绳端的皮带扣,套上岩壁上的一个凸起。 我用余光观察老刘哥,心里直打鼓。按这说法,任何脏东西,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上了老刘哥的身,更何况我们的身后就是一个巨大的尸缸。 不,别说老刘,没准我时刻也会变得不是我自己了。 这叫什么事儿,居然可以预知到自己会被鬼上身却无能为力。我胡思乱想着,突然脑海里蹦出个火花。 我总得知道自己还是自己吧! “我叫方言,”我在心里默念,“今年28岁,我的老婆叫杨慧慧,我的女儿叫方珊,我在苏州工作,每个月的工资是6800。” 一切都对。 我暂时松了一口气儿。此时,四眼那边已经大汗淋漓,“还差一点!”他说,“绳子不够长!” 我和老刘哥脱得都只剩下大裤衩了,只有四眼还穿了一件长裤。 “你总不能让我们光屁股吧!”我说道。 四眼看看,也无话可说,自己脱到了长裤,蹲下来把它系在原来的绳子上。他再次起身,挥动着手臂,要把扣子挥上去。 我心里一惊,往后退了两步,眨眨眼,又往后退了两步。 四眼的右脚大腿上,自上而下排列了三个洞。操,他的洞和我们不一样,不是在胸膛,而是在大腿上,他自己却一无所知。 更要命的是,四眼大腿上的洞,比我要深的多。我蹲下身子,仿佛耳边都听到了“噗嗤”一声,那三个洞在瞬间穿透了大腿。 我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即将发生极其可怕的事情! 第二十七章 至阴归阳 为书友傅鑫权打赏玉佩加更 这种预感来势汹涌,我说不上来,但感觉带着让我有种非信不可的力量。我压根不知道怎么应对。 四眼毫无察觉,挥动着手里的一根绳子,试了两三次终于把搭扣,扣上了岩壁上的凸起,他转过头,“愣着干啥,过来帮忙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脑子迅速的转动,在瞬间便决定先不告诉他,“哦,来了!”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如果这时候,他也慌了,那我们就彻底没戏了。 “你怎么了?”四眼看看我,眼里带着怀疑。 “没什么!”我摇摇头,“我只是在想怎么往上爬。”我随口敷衍。好在那三个洞,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形成的,四眼自己并没有觉察。 我侧过身,去瞄老刘哥,很担心这个猪头,又把我给出卖了。我走前两步,来到他的身边,拍他的肩膀,顺带挡他的视线,“你怎么样,能爬上去吗?” 但老刘哥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发现,只是一昧仰着头,看四眼怎么做,“啊?我,我不知道。 “老样子——”四眼打断了我,顿了顿,然后说道,“算了,这次你先上,我断后!” “哦!”我点点头,反正一前一后没啥差别,也没多大影响。 我上前手握绳子,往下拉拉,挺结实的,抬头看,岩顶差不多有二十多米,按照四眼的计划,我们得分好几段。第一段我先带着另一根绳子爬到三分之一,然后将现在扣在岩壁的绳子吊住自己,再将手中抛出扣住第二个凸起点,依次攀上去。 岩顶看不太清,好像有个斜面可以站住脚,既然有这样一排“梯子”,上面一定有东西。 我仰着头咋舌,对于这个高度,我实在是无甚把握,真要面对了,还是有点心虚的。我看看四眼,四眼担忧的在看那具血尸;我又看看老刘哥,他的身材最肥胖,都不知道我们系成的绳子,能不能拉住他。 貌似还真是我先上,才是最佳选择。我明白了四眼的良苦用心,如果这时候血尸又动了,能对付的也只有他了。 “如果我掉下来,你们可得在底下托着我。”我想开个玩笑,结果是个冷笑话,四眼和老刘哥都没反应。我讨了个没趣。 事情往往是越担心,就越容易出现,我正准备起脚,那具尸体咯哒一声似乎晃了一下。显然所剩时间不多,就别浪费了。 我往手上啐了两口唾沫,拉住绳子便开始往上爬。 岩壁上的凹槽很浅,我踩了两次都滑了下来。 “把鞋脱了!”四眼说。 “哦!”我脱掉鞋,重新光脚踩上去,感觉只有大脚趾能够用上劲儿,这点劲儿是远远不够的,大部分还是要借力于手上的绳子。 这其实也是个风险很大的活儿,如果爬到一半跌下来,就算不死也得残废了。 我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可还没攀上两步,便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我翻身费劲,所以看不见,但这动静像是四眼又去给血尸画符了。 想想也是可怜,打个鬼,还没打全呢,就要变秃瓢了。四眼果然还是用的那一招,我听见了打火机摩擦的声音。 我继续往上爬,到了离地两三米的位置,就听底下“啊”了一声,让我一惊。这声音自然是四眼的叫唤出来的。 我费劲的侧过脸,瞄到了他们。四眼此时正表情惊愕的坐在地上,他用的这一招没起效果,那血尸动了,回手一挥打在四眼的肩膀,把他打到地上,顿时鲜血直流。 四眼忍着疼,勉强站起身,侧过身子,比边上迂回,还想用手里的头发灰去拍血尸的天灵盖封住它,还没到手呢,血尸的大手掌已经挥过来了。 四眼肯定没想到这一点,再遭一击,另一边肩膀被生生划下一块皮,受伤不轻。血尸直愣愣的扑奔着他而去。总感觉四眼越是想封它,它反而越厉害。 四眼疼的不行,我是来不及去救他了,老刘哥居然冲了上去,一脚踹上去。 两军相遇勇者胜,这一脚把血尸踹出了几米外,好歹救了四眼一命。两个人相搀扶,四眼往老刘哥手里放了一把灰,一左一右朝着血尸攻击过去。 但那血尸越激越怒越来越猛,就像人打了鸡血似的。我一看不对,赶忙在跳下来,加入他们的行列。 “怎么会这样,你刚刚不是可以点穴吗!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我也不知道!”四眼一顿,闪过血尸一击,握起拳头朝它的肚子打去,噗嗤一声,四眼的拳头直接打进了它的腹腔,掏出来满手都是血浆和带出来的内脏。 遭这一击,血尸竟然毫无反应,血掌下劈冲着四眼的脑袋而去。 我一看苗头不对,急中生智挥起手里的绳子,挥到血尸的身上,又是一下鲜血直流。它闪了闪神,就趁这短暂的功夫,四眼赶紧爬起,他拉住老刘哥,冲我跑来,一边跑一边喊,“快散!” “啊?哦!”我转身就走,可这岩洞是封闭,根本没地方逃嘛! 无奈我们只能沿着大缸转圈。血尸和先前完全不一样,踩着脚步追来,血直往下滴。 “你那招刚刚不是还可以的吗,怎么现在变那么厉害了!” 四眼不回答,我们埋头苦奔,一会的功夫就气喘了。四眼猛的一停,“操,我知道为什么了!” “啥?” 四眼捂着伤口,“我也一直在想怎么突然一下变那么厉害了,原来咱们是遇上鬼养尸了!” “啊!鬼养尸又是什么东西?” 四眼快速的解释道,“养尸总听说过吧,那是一种邪术,取命属阴格之人,在极阴之地养成,七七四十九天练成,最后却要养尸之人吐一口阳气调动尸体内聚集的阴气,从而到达控灵的目的。但鬼养尸却不尽相同,因为鬼本就是极阴之物,前期的过程一样,但最后一步无阳气可用,所以只能以阴养阴,阴中之阴的至阴之物。刚刚我拿男性的发毛、血液、甚至尿液,这些属阳的东西,以阳克阴,貌似有效,但实际上却是杯水车薪,是在慢慢调动它体内的阴气,越是这样,其实越激发它的潜能。” 我站在原地,四眼又开始讲他的“专业知识”,把我绕的云里雾里,“我只想知道结果,该怎么办!”我焦急的喊着,血尸正一步步冲我们走来。 四眼拍拍脑袋,“我们有两种办法,一种用至阳之法来制服它,显然我们都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所以只能剑走偏锋,找到属阴的东西,至阴归阳,以毒攻毒的手法来试一试” 我彻底晕了,四眼说的一套一套,但我完全没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如何是好。根本帮不上忙啊! “属阴的东西?那是什么!” 四眼左右看,周围当然没有他想要的,他一拍大腿,“肝胆属阴!” “啥?” “肝和胆!”四眼说道。 “什么意思,我们现在上哪弄去,总不能剖开肚子吧!” “当然不是,你傻呀,我终归有办法!”四眼把手指头伸进自己的嘴巴里扣喉咙,弯着腰对着地面干呕。 血尸越来越近。 我完全搞不清四眼到底在干什么。 四眼扣着扣着也抠不出什么东西,眼看着就要来不及了。 “操!”他喊道,转过身探进尸缸,双手掬起里面脓黄的尸水,一口吞了下去。 看的我心惊肉跳,“你,你在干什么!” 四眼也不回答我,他嘴里的东西快要喷出来了,转身哇的一下,几乎把胃里的东西,外加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 第二十八章 尸群 四眼呕的惊心动魄,看的我喉咙直往上反酸水,那些呕吐出来的东西,就不形容了,实在太恶心,其实就算看不见,自己脑补也可以想的到。 四眼一边呕,一边对我们喊道,“快点,按照我的办法照做,一直到吐出苦水为止,实在不行就掬点缸里的水激激!” 我看着他的架势就快坚持不住了,哪里还需要那玩意儿激,一个膈应上来没忍住,弯下腰哗哗吐了起来。 四眼剑走偏锋,这“锋”还真他娘的是偏,反正我是从来没听说过,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不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就满是秽物,空气中散发着说不上来的味道,看得又让人忍不住起反应。别说酸水苦水,血都快吐出来。我吐得腰酸背痛,不知怎滴竟然停不住,感觉喝了一斤二锅头,老刘哥在我身边,也是鞠躬尽瘁,没想到他自己就够恶心的了,抵抗能力还不如我。 “我们要取的是胆汁,属阴!”四眼擦擦嘴喊道,“快点先把绳子拆了,用衣服蘸上,系到皮带上去。” 我只听说过蛇胆、熊胆滋阴明目,没想到胆汁还可以用来打鬼?不得不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就在脑子闪神的当口,那具血尸已经晃晃悠悠赶到身前不足五米处了。四眼率先把“武器”准备好,高高挥起,“啪”的一下抽中了那具血尸。血尸抖了抖,照样是鲜血直溅。初看不明显,但细心观察还是发现,和先前有些不同。那畜生它嘴里咕噜一声,感觉是在喊疼似的,和前面傻×一样不顾一切往前冲不同,它竟然停了下来,似乎很忌惮。 四眼压根没给它喘气儿的机会,紧接着第二鞭又抽了过去。它叫唤的更响了。 操,这玩意儿还真有用,看来是门学问。我不知道四眼从哪学来的这些,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谁发明的。但我想,这肯定不是瞎胡闹,流传至今一定有它的道理。 血尸僵在原地,我站起身子,把准备好的鞭子高高举起,慢慢的绕到它的侧面,瞅准机会,一鞭子抽过去,抽的那畜生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兴奋起来,这是被卷进来之后,自己第一次看到胜利的苗头。娘的,屌丝大逆袭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他妈的,你不是欺负我不懂吗,你再欺负个试试,”我挥起手里的皮带,雨点似的朝着那畜生抽去,抽的它咕咕直叫唤。而且沾了秽物的皮带头异常好使,让它畜生身上的血肉,一块一块的往下掉。 照理说我应该看了害怕才对,可现在脑子竟全然只是愤怒,念头是有一个,抽死丫的才能解我心头之恨。我突然一下子很能理解当年日本人为什么会输了,任何人再柔弱,再绵羊,逼到一定程度,逮到机会反弹出来的报复能量是无穷的。 我抽的兴起,一边攻击,一边往前逼,这畜生行动起来原本就慢,完全在我的控制之下。不料我一皮带抽过头,还没来得及收回来,没控制好脚步,就到了它的面前。 想想一张没有皮的脸会是什么样子的,它脸上的肉一丝一丝,骨头露出来一大截,我这才意识到,前面过火了,到底对面还是个能取人命的家伙。 我准备往后退,已经来不及,那血尸伸出一只手臂,嚓的一下捏住了我的脖子。我感到脖子滑腻腻的,而且异常疼痛,有些液体,是从被划破的伤口,往体内渗透,也是不知道是它的血,还是我的血。 好在我们三对一,老刘哥和四眼一左一右,把它套开,一下勒到了地上。我的头颈被它的爪子狠狠抓了一把。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疼的不行。 那血尸被这一击也弄的快要散架了,低沉的呻吟,嘴里直冒出咕噜咕噜的动静。 我还想往前冲,被四眼一把拉住,拖到了岩壁。 “你拉我干嘛,还不趁着机会办了它!” “等等,你仔细听!” 我竖起耳朵,就只有咕噜咕噜声,但是声音是重叠的,除了地上的那个,尸缸里也传来的类似的声音,像是在呼应,紧接着就听见里面水流哗哗的声响。 我瞪大眼珠,大吃一惊,这动静就感觉它是在召唤自己的同伴。 “妈的——”四眼跺跺脚,“看这样子都要出来了。” “啊!”我摇摇头,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就见四眼几步窜到前方,蹲下身子用衣服蘸地下的秽物,“快点,跑是跑不了,只能拼死一战了。” 我看见缸沿上一下子伸出了十几只血红的爪子,紧接着是脑袋,缸里面的尸群,正争先恐后向外爬着。 我还在闪神,四眼已经做好准备,一鞭子抽到扒在缸沿上的爪子,活生生的抽断几根下来。那些爪子有大有小,全都通红,掉在地上抽搐着。 我反应过来,拉着老刘哥去蘸地上的秽物。 前面还嫌恶心,现在反而觉得太少了,恨不得再从肚子里翻点出来。 我和老刘哥迅速的跑向两边,照着四眼的样子去抽打。但这缸实在太大,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翻出来七八只了。 它们的嘴里都发着咕噜咕噜声,混合在一起非常震撼,而且这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有共鸣,感觉有数不尽的东西要出来一样。 虽然四眼想的法子有用,但架不过对方数量多,我们平均一人要对付三四个,这种车轮战谁也坚持不了多久。我边打边退,朝着四眼的方向靠。我一边勇敢作战,一边又很猥琐的想把这些畜生引到四眼那边里。 转念一想,这实在是不仗义,好不容易屌丝逆袭英雄了一把,不能最后丢了面子。我咬咬牙,用力使鞭,把我面前的几个畜生,往更远处逼。 我想拉开战线各自对付,挤在一块,为救彼此分了神,反而不好。 我嘴里叫喊着给自己壮胆,一交上手,就立马意识到有点高估自己的能力了。虽然鞭子抽上去立竿见影,必然带着一大块血肉抽下来,抽的它们忌惮,但似乎后面从缸里爬出来的这些玩意儿,更强劲,更迅速。 最要命的是皮带是软的,我也没学过啥功夫,尽管呼呼生风,但并无章法,有好几次,都被弹回来的皮带头,打的生疼。 这一送一收,一定是很有讲究,挥出节奏来还好,但只要一击中必然有个重新启动的过程,类似骑自行车,总不可能一开始就蹬的比人还跑得快。就在这时间差的空隙中,它们反倒是把我逼得连连只退。 他们两个也好不到哪去,四眼边打边吼,老刘哥则是惨叫连连,叫的我心里发毛。 我对付的三个畜生呈三角形站立,我顾得了左边,顾不了右边,顾了右边,顾不了中间,被它们一步步逼到了墙角。 我身上已经中了两招了,招招见血,戳着心窝子的疼。眼看着就要坚持不住,一旦垮下来,必死无疑。 就看到半空中飞过来一只皮鞋击中其中一个,原来是四眼腾出空来救我。紧接着又是一只,那俩傻×慢慢的转过身子,血眼通红的朝四眼那走了过去。 我这边压力顿减,急急挥起鞭子,把仅剩的一个抽的四分五裂,我冲着往前进攻。绕过大缸,视线里已经没了四眼和老刘哥。 我打的兴起,突然耳边又传来了老刘哥凄惨的叫声,感觉很不对劲儿。老刘哥余音还没消失,就听见四眼的闷哼,似乎他也遭到攻击了。 “老刘,你怎么样!” 他没有回答我。 “四眼,你那边呢?” 四眼也没有回答我。 “喂,回个声,老刘哥,四眼——四眼!” 那边只剩下咕噜咕噜声,哪里还有他们的回应。 第二十九章 两个大尸团 我感觉不妙,精气神儿迅速往下沉。虽说我和他俩素昧平生,甚至老刘哥还属于把我们带入此陷阱的罪魁祸首,但是从下地道后的那一段时间起,已然把我们捆在了一条绳子上。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们出了意外,凭我一己之力,是断然不可能出去的。 没有了他们,先别说找不找的到路。我一个人身处险境,即使不被打死,也会被吓死;不被吓死,也会寂寞死。 一想到这,我就急了,又叫了两声,还是没动静。我看准机会把站在面前那个畜生一鞭子抽倒在地。上前两步,确定把它打的无还手之力,便赶紧跑过去看他们的状况。 我跑过两步,猛的刹车,顿时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四眼!”我喊着,此时四眼正躺在地上,而他的身上,正趴着一个——不,是一团尸体。 为什么说一团呢,我实在分不清哪是头,哪是手,有几个头,几个手? 前面就说了,尸缸里的尸体混杂在一起彼此粘连。可我没想到,它们爬出来之后,居然融为一体,是跟长在一起似的。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咯吱窝底下是两三个脑袋;大腿上还伸出四五条手;端部是两只脚丫子;侧面鼓出来一排鼻子,就像密密麻麻的大包;几张大嘴在胸口大张着。 我的呕吐欲又上来了,这些尸体,在大缸里融化粘合成一团,成了根本辨认不出来的尸团。 它像细胞似的把四眼包在里面。四眼拼命往外挣扎,身体的大部分已经看不到了,只剩下头露在外面,正用嘴咬住尸团,做拼死抵抗。 四眼的脸通红,不知道是血还是憋得。 我见状赶忙举起皮带冲到尸团边,抽了上去。这一招依旧是很管用,抽的尸团里两个心脏一样的玩意儿,砰砰的弹了出来。这倒吓我一大跳,我闪了个神还没做下一步动作呢,脚下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抓住我的大腿。 我打了个哆嗦,这种粘糊糊的滋味,根本无法形容。 紧接着那手开始发力,拼命想把我拉过去,整个尸团像橡皮一样迅速延伸,企图将我也包入。我使出吃奶的劲儿连退三步,脚上的那只手,就跟肉皮筋被拉伸开,一连抽了三鞭子才抽断脚上的那只手。 我站在外围很紧张,找不到进攻点,只能绕尸团转。总算看准个机会,对准后面几个脑袋便攻击过去。 皮带一碰到,脑袋就散成渣了,溅的我脸上都是。 尸团遭着袭击,慢慢的开始放松。四眼借此腾出一只手来,他的手里还紧紧的握着皮带。他松了嘴,吐出一泡不知道什么稀稀拉拉的东西。他用力的扒开粘在身上的尸团,腾出一点活动空间,便也开始挥皮带。 我们里外夹击,打的尸团血肉横飞,这场面实在是重口极了。 我眼睛发红,根本顾不得其它。坚持了差不多有三四分钟,四眼才脱身。我们又一起把它彻底打成尸块。 “老刘哥呢?”四眼狼狈不堪,身上不知道被划出了多少口子,肉都往外翻着,血自然是不必说了。 我们沿着尸缸绕过去,跑过十几米,又看到一个巨大的尸团。我吸了口气儿,娘的,又是个体力活儿。 而此时老刘哥已经看不到了,就看见不停的有东西在里面蠕动,一下子映出来一张脸。 我胆战心惊,和四眼对了个眼,从两边过去。我已经看出来了,那尸团虽然可怕,但只要你不被它沾着就没事儿。而且不堪一击,我和四眼靠的就是这个。 一皮带上去,尸团上立马就出现了一条缝,但很快又粘合。我们接着来。这个过程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有心理承受力。 不懈努力下,终于看到了老刘哥的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他眼睛只剩眼白,直往上翻,嘴巴大口的喘着气儿。 “喂——,先别睡,你也使使劲儿!”我叫着,手不敢停。和四眼一块儿,漫天挥着手里的皮带。 那尸团越来越松,越来越稀烂,老刘哥缓缓的恢复过来,他有点晕,只是本能的拿手在里面折腾。又来了几下,才把尸团彻底打散架,我赶紧上前把他出来。 老刘哥一得救,我们便赶紧靠着墙,精神丝毫不敢放松。 地上全是惨不忍睹的尸块,被打的七零八落,就像菜场里砧板上的猪肝。这个场面很吓人,四周很安静。咕噜咕噜声不见了,也不见尸缸里的尸体爬出来。而那些被打散的尸团也早已失去了活动能力。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什么动静,我问四眼什么情况。 四眼说可能结束了!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松懈的情绪是会传染的,原本大家都拳头紧握,怒目相睁,现在一下子就瘫倒在地。我们的身上也是惨不忍睹,不知道有多少个伤口。 为了系绳子,我们都赤身裸体,全身沾满了液体。分不清谁是谁的。如果现在有人出现在这里,一定以为我们就是从那个缸里爬出来。 我们都累得说不动话了,一个劲儿的直喘气。现在想要再爬上岩顶是不可能了,根本没有这个体力,只能先歇会儿。 我觉得全身哪都疼,能够坚持多久也不知道。 此刻完全没有时间概念,歇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也不确定究竟过了多久,我又问道,“怎么办?” 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摆在面前。想想从进来到现在已经挺长时间,之前也压根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四眼虽然补了一顿,但刚刚差不多都吐光了。我回头看看老刘哥,也没说话,估摸他的情况和我们差不多。 “在这样下去饿都要饿死!”我指指那排凹槽,言外之意,照我们现在的体力,爬上去就像爬珠峰一样困难,而且没有任何能量补给。 四眼想站起来,脚上没劲儿,站到一半又做了下来。他的表情很复杂,看不出来是哭是笑。 “在歇歇吧,恢复点体力再试试。” 没有食物,连树皮都没有,我总不能把那些尸块往嘴里塞。唯一能做的就是静坐,看看有没有机会补回点力气。 我闭上眼睛靠在岩壁上,精神高度紧张,用耳朵听周围的动静。周围还是没什么异常,我坐着坐着,过了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一下子毫无征兆的惊醒,我本能的握起拳头,却发现周围还是老样子,我看到老刘哥,他也正靠在岩壁闭着眼睛,甚至还打着小呼。 四眼呢? 四眼低着头正在看自己的大腿,伸出手指把先前嵌在洞里的碎肉捅了出来,脸色很难看端详着。 他终于发现了!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 四眼抬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我想安慰他几句,可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稍微有点尴尬。 “你推推老刘哥,咱们休息的差不多了!” “哦哦!”我赶忙侧过身推了一把老刘哥。他瞬间惊醒,惊恐的挥舞着拳头。 “我,是我!别瞎摆了,留点体力,咱们还要攀登珠峰呢!”我看看岩顶,倒吸了一口凉气儿。现在看,它就是个遥不可及的目标。“上的去吗?” 四眼做了个扩胸动作,“上不了也得上,难道在这等死啊!” 不过睡了一觉之后,感觉精神好多了。身上的血也干涸,我抹了一把,抹下来不少血渍,伤口有点地方接了痂,有些地方还是痛的厉害。 我咬咬牙,扶着墙一鼓作气爬起来。 我们三个人找地上还剩下能用的衣服和皮带,重新扎起绳子,走到凹槽边。 四眼照做,把绳子抛上去套牢,只不过这回他用了十几次,才套上去。他拉紧绳子,回过头看我,“老样子!” 我心里还是在打鼓,看看他腿上的洞,又看看他,“你没事儿吧?” 四眼拍拍我的肩膀,“没事儿,来吧,你先上!” 第三十章 石台 为书友傅鑫权打赏的第二枚玉佩加更 我心中就像有一根刺儿挠着,又像背着一个大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爆。三个洞到底意味着什么?无法揣测。 我低头去看自己的胸脯,还好,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恶化。 要命的是,我做这些还不能太明显。看得出来,就算是四眼这样的“业内人士”,他的精神也极度紧张,任何一个外界刺激,都随时可能让他暴发。 我们心知肚明,事情已经到了坏的不能再坏的地步了,可还是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我叫方言,”我在心里默念,“今年28岁,我的老婆叫杨慧慧,我的女儿叫方珊,我在苏州工作,每个月的工资是6800。” 一切都对。 我又松了一口气儿,起码现在自己还是正常的。 反正无论如何,还是先集中精神对付眼面前的事情吧。 我深呼一口气儿,两只手紧紧的握住绳子。因为前后有对比,这一次显然感到力不从心,一使劲儿就浑身疼痛,而且有很明显的沉重感。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到哪! 我手上有两截绳子,按照四眼的计划,我先爬到一半,然后丢一截下来,那截会系在我的腿上,老刘再拉着往上爬,再接下来是四眼。这样我们三个其实是同时开始攀登的。 他有他的道理,确实,把谁单独留在底下都不是明智之举,万一尸缸里又出现什么动静了呢。 攀登的过程我无意赘述,反正每上一步都是煎熬,脚上的着力点太浅,大部分的力量还是要靠手臂,这意味着全身的肌肉都必须紧张。我的伤口随时面临着扯开,疼的让人根本受不了。 我一直以为我是无法适应这种事儿,但没想到爬一步歇一会儿,竟然不停的再往目标靠近。 看来人万不可小觑自己,逼到份上,什么潜能都是会被激发出来的。不是有个笑话说的好,“给我一百斤砖我一定搬不动,但是给我一百斤人民币我不仅能搬,还能跑。” 当然,给我动力的自然不是人民币,是我的老婆、女儿,还有对生的渴求。 活到28岁,我觉得自己现在也活出了个爷们样,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一生,还会做出这么英勇的事儿了。 整个攀登的过程,我们几乎没说话,但很有默契。只要我一停,底下也不催,他们也在趁这个当口休息。每个人都遍体鳞伤,这绝不是用一句“再坚持坚持”之类的废话就可以克服的。 20米的高度,我们差不多爬了有半天时间,或者更长,我不知道,到了后面感觉身体已经不存在了,完全靠着精神层面的支撑。 我终于扒到岩顶,按照前面的观察,上面有一块石台可以落脚,视觉所限,在底下看不见会通向那里。我最后一次使劲儿,手都要断了,终于让整个身体攀了上去。 我顾不得观察地形,转过身趴在地上,就去拉老刘哥。 事实上,都不能算是拉,只是把手耷下去,给一个象征性的鼓励罢了。 三个人都上来了,老刘哥不必提,简直没有人样,四眼稍微好一点,但也直冒虚汗。 我根本没有力气做接下来的事儿,趴在地上只想好好的歇一歇。 我们仨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说,跟一滩烂泥似的瘫在石台上,除了呼吸,所有的生命活动都禁止了。反正只有这一条路了,再遇上任何幺蛾子,我们只有等死的份儿。 四眼第一个支撑起来。他朗朗跄跄的想要去看看我们到底爬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如果这里也有危险,我想干脆就死了得了,反正自己已经尽力了。 我脑子闪过N种可能会发生的事儿,但惟独没料到这一点。四眼看了一圈,万分沮丧的一句话,让我差点没当场晕厥。 他说,“他妈的,我们白爬了!” “啊!”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叫什么话。此话激的我立马翻了一个身,从地上坐了起来。 “怎么了?” 放眼望去,这个石台只有四五平米大,四周全是岩壁,哪里有什么所谓的出路。 “娘的,真的白爬啦!”我全身发痒,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努力的半天,结果连个屁儿都没有。 四眼不响,不知道也被震惊了,还是在思考什么东西。 “会不会在岩壁上也有出口,只不过因为现在时间没到,机关还没有打开?”我又说道。 四眼的眼中一亮,他竟然没想到这一点。我们彼此交换了手势,并着老刘哥沿着岩壁摸索起来。石台就这么一点大,一会儿功夫,我就来回走了3遍,加上他们俩,差不多检查了9次。并无发现以往的那种缝隙接口。 边上的石壁是浑然一体的整体,根本没有拼接的痕迹。 我不甘心,趴在地上又把地面摸了一遍,还不停的把耳朵贴在地上、岩壁上,听里面的动静。压根就没有原来的那种“咯噔咯噔”声。 我失望到了极点,这下好了,走进死胡同了。以我们的现状,根本不要奢望再爬下去。没有吃的,没有穿的,又累又饿,还浑身是伤,除了等死还能干什么呢? 我们都很安静,被眼前严峻的形势震的不轻。 过了一会儿,我开口了,“说点什么!” “你不觉得这个石台很奇怪吗?”四眼接过我的话茬,原来他一直在思考。 “哪奇怪了?” “岩壁和地面都很光滑,而且还有这么一条不起眼的通道,让我们爬上了,一定有它的作用。” “你的意思,这石台是人工的?” “不管是人还是鬼,它存在在这一定有它的意义,只不过我们没发现罢了!” 四眼分析的有道理,又让我有了些许安慰,“然后呢?” 四眼不回答我,站起身来,再次沿着石台转圈,边走边摸,时而敲敲,时而又拿鼻子嗅,耳朵听。 一开始我被他的猜想,吊起了兴致,跟随着他把前面做过的事情又做了几遍。可慢慢的,还是什么都没发现。我的信心慢慢的丧失。我越来越觉得这就是一个死胡同,谁他妈知道为什么有人或者鬼,要在这儿建一个石台。 我和老刘哥一屁股坐在地上,只剩下四眼还在孜孜不倦的观察着。 “还看个屁啊,就这么芝麻绿豆点大的地方,你还能看出条路来?” 四眼把食指竖在嘴前,“别说话,你听?” “听什么——”我没好气的说,话到一半停住了,我挺起身子侧过脑袋。岩壁竟然传来了声音。不过不是咯噔咯噔机关转动的动静,而是轰隆声。 “打雷?外面下雨了?!我们和外面只隔了一小层?” 四眼摇摇头,“不是,确切的说我们离外面越来越远了,这是地下河的声音,涨潮了,地下河里的水流正在涌动!” 我吓了一跳,不知道意味着什么。我再次支撑着站起来,做好准备。我无法想象接下来这个奇怪的地方,还会发生什么。 水流声越来越响,轰轰的震着耳朵,仿佛离我们只有咫尺之遥。我又期待又害怕,但有动静总比一滩死水要好,哪怕被冲出一个大口子来呢。 我们静静的等待着,水在流,可是偏偏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有点焦躁,“怎么还没来?” 四眼眉头紧锁,他也解释不了。猛的,四眼恍然大悟似的抬起头,赶忙跑到石台边,“你们过来!” “又怎么了?”我赶紧跑过去,站在石台边往前看。这才发现,原来随着岩壁里的轰隆声,起变化的不在上面,而是底下的那个大尸缸。 第三十一章 出口 从距离它二十米的地方看下去,尸缸现在就像一张大开的嘴,又像是个巨大的泉眼,正汩汩翻腾着。黄水滚动,搅拌着那些尸体翻滚,就像一大锅人肉汤,非常震撼人心。 我看的哑口无言,这岩壁的轰隆声,怎么会牵动着尸缸做出那么大的反应? 里面的尸体,不会娘的又被翻醒了,一个个爬出来吧。它们会不会爬墙,会不会接二连三的也攀到石台上来,这样我们真就死无全尸了。 “我操,这,这是什么东西!” 四眼蹲下身子,指了指尸缸的中央,“你们仔细看。” “看什么呀?”我瞪大眼珠,瞧不出什么名堂。 “别老是问,先自己观察,你没发现一个现象吗?” 我挠挠头,“啥——现象?”我换了几个角度,只看见尸体在黄水里翻上复下,我的心脏也被跟捏住了一样,难以忍受。 我都看不下去,再这样子,又要作呕了。我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直喘气。 四眼不理我,还趴在那,像是一定要瞧出点名堂。 慢慢的,我好像是觉得有点不对,再回到原处,眯着眼睛朝下望去。 尸缸中央确实有些不同。水面和尸体像沸水一样的依旧在翻腾,但变化渐渐的加大。而且这种变化我曾经遇到过。 我定神凝视,尸缸中央,先是有个小小点在转圈,这个点不停的在扩大,不久之后,就形成一个大大的漩涡,一直延展到缸壁,尸体被水流卷到一边,做起了圆周运动。 整个大机关在转——不对,我立即打断了自己的思路,想什么呢,这太明显了,尸缸底下有一个排水口,水正在湍急的往里流,所以才会产生漩涡啊! 有点意思!我也学着四眼的样子蹲下来,又琢磨了一会儿,漩涡越来越急,显然尸缸里的水不停在流走,但水位为什么却始终没有下降呢? “喂,四眼,”我指指缸沿,貌似发现原因了,“你看看,缸沿是不是在往外渗着水。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仔细看,还是看的到缸壁的内圈,闪着光,像是清水的反射。四眼点点头,“没错——其实你再看看,水流漩涡的边上是不是不停的在冒着气泡?” “嘶——”我深呼一口气儿,四眼说的对,气泡产生的原因有很多种,但完全有可能是水面底下,正有新鲜的水在涌入,而且量还不小。 我来了兴致,这个我拿手,此种物理现象,我在中学就烂熟于心。看表面现象,会产生此现象的原因有一种,地下河里的水涌过来之后,缸底有个出口被打开了,而与此同时,缸壁处有新的水流补充进去,所以即产生了漩涡,水位又没有下降。 “你觉得那个口子在多深的地方?”四眼是明白人,很能通过细节分析情况。我脸上的表情,估摸让他看出我已经发现问题所在了。 “没有具体参数没法算,但目测起码有十米甚至更深。”说这话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吃惊,我原先以为这口缸是半埋在土里的。 地面以上一米多,之下不会超过两米,加起来不过一层楼的高度,可没想到会有那么深,我们看到的竟然只是冰山一角。 此时,尸体还在不停的往上翻滚,视野所及已经有那么多尸体,缸如此之深,之广,里面还得有多少具啊! “怎么会这样?”我问。 四眼摇摇头,“你不觉得这很像金鱼缸吗?” 我一愣,“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再好好琢磨琢磨!” 我低头冥思,四眼把尸体比作养金鱼,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是静下来心来想,确实像。 之所以地下河里水涌过来的时候,会发生这种情况,是因为它正在换水?! 我心里一惊,操,竟然有这种东西,借助了地下河与机关联合,形成了一个自动换水的体系。 我擤擤鼻涕很震惊。原理其实很简单,问题是干嘛要做这个东西! 发明它的到底是什么人?不对,不是说是鬼养尸吗?是鬼——靠,鬼?他娘的鬼怎么能做出这种东西?难道那边也学物理?还有,养这些尸体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然后——养尸难道不是跟酿酒一样,越陈越好吗,还得换新鲜干净的水? …… 我不停的在自行脑补。各种可能和念头,纷至沓来。我在思路里面绕不出来了,想的脑袋生疼,还是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我摇摇头,再次看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缸子里的水似乎是清澈了一点,没有先前那么浑浊了。 漩涡还在加速,尸体全被旋到缸壁叠在一起了。四眼左右看看,然后走到中间,捡起了丢在了地上的绳子,把皮带上的皮带头咬了下来。他回到石台边,抬起手,用力将皮带头丢了下去。 噗通一声,皮带头沉入水底,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做完这些,四眼往后退了两步,坐在地上不响,我也不说话,但我已然知道四眼的意图。 过了一会儿,四眼按捺不住了,“我们不知道这漩涡什么时候会消失。” “是的,”我点点头,“你认为这个石台建在这里是起这个作用的?” 四眼看着我,坚定的点点头。 我觉得不可思议,“对,没错,确实是一种可能,但我觉得可能极小。换句话说,不具备排他性,它是或然,但不是必然。但对我们来说,必须去相信这种小概率的可能,否则就没命了。” 老刘哥在一旁听着我们说“暗语”一头雾水,我这时候可没功夫搭理他。 “你说的我全都想过,”四眼面不改色,丝毫不为我的质疑所动,“而且我觉得你说得对!” 我皱皱眉,“你觉得我说得对?那你还说。” 对话越来越绕。 四眼摇摇头,“客观上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主观上我们必须相信它就是唯一的答案。” 我身体一抖,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看看四眼,判断他是不是疯了,他表情告诉我,他已经认准这条道的。 瞬间,他的意思我完全理解了。 现在的情形,没吃没穿没出路,一样也是等死,与其这样,总得——总得试试。 但四眼的提议,在我看来风险实在太大了,这等于从等死,变成了送死! “时间不多了,我们不知道这次换水会持续多少时间?下一次到来需间隔多久?没准我们已经饿死了!” 四眼貌似慢慢说服我了。 他的想法很大胆,和他那些打鬼的招式、法术、道符、咒语统统没有关系,只是一个很简单的物理现象。 把这么一个封闭的石台,莫名其妙的建在二十米的高处,其实客观上起到是跳台的作用。显然,在这个空间里,唯一的出口很有可能就在缸子底部。 没错,就是那个排水口。 尸体浸泡之后会上浮,那么只要数量不是足够多,上半部分一定会聚集成一个尸层,当排水口打开,下半部分水迅速流出,造成漩涡,上半层的尸体,绕着漩涡旋转起来,便会延缓其下沉的时间。那么打个时间差,当下半部分的水流流尽,上半部分的尸体即将跟随着水流来到排水口之前,合上出口,自然就实现了即换了水,又不至于让尸缸里的尸体损失。 从理论上来说,这口感直径二十米,深十米,是足够具备上述现象形成的条件的。这就给我们赢得了机会。当我们从二十多米的高台跳下去,并且跳准漩涡的中心,冲击力加之漩涡,可以让我们快速沉底,避开被旋在四周的尸体,直接钻进那个排水口。 这意味着我们会离开这个地方。 听起来很鼓舞人心。 但这只是可能! 只是一种可能! 并且是一种匪夷所思的可能! 首先完成这样的换水系统,需要一个极其精巧的计算,为什么要做这个东西呢?第二,还要我们一厢情愿的认为排水口就是出口的这个假设成立。第三,是否这个石台真的只是给我们提供加速度的呢;还有第四,如果我们判断错了,出口不是一个洞,而是一些人根本钻不过去的小孔呢? 如果失败,十米深的尸缸里,会有无数尸体迅速把我们吞噬,让我们成为它们的一份子。 简单一点的说吧,任何一条都是百分之十的机会,那么要满足所有,就是个小的可以忽略不计的概率了。 我浑身打了个寒战,看向四眼。 四眼神色仍旧坚毅,说道“敢不敢去赌一把?” 第三十二章 回归二胎问题(上) 我想,心中的决定其实是从一开始就已经准备好的了。或许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又或者在等待一个更强有力的说服。四眼问的这个问题,只不过是我心中的想法得到一个附和而已。 我看看他,再看看老刘,肯定的答案几乎是别无二选的。 不跳?难道在这生生等死吗。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意见,然后走到石台边。纯粹从高空坠楼的角度分析,50米以上的距离,落到水面,和落在水泥上是没什么区别的。现在20米,不是水泥地,但起码也是木地板,无论是背还是胸口拍下水,必会拍晕,最后窒息。那么我们就必须扎猛子往下跳,最后的当然是双脚落水。但要注意一点双腿并拢,否则你就想象一下,男人的裆,被车轮子碾过的情形吧。 我把这些要点分享出来。但理论归理论,游泳也好,跳水也好,和骑自行车一样,不是靠说说就能学会的。 二十米的距离,谁也不能保证在半空不改变姿势,更何况我们还要对准漩涡的中心,才有意义。 我们三个人并排站着,仍是原来的安排,四眼第一个,我垫后。 说白了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前后不过相差几秒钟。绝对不可能是四眼跳下去做实验,来给我们后来的行动做判断。因为“换水”随时可能会结束,再等到下一次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与其冒这个风险,不如一次性解决问题。 看来,不仅是是主观意愿,客观上也导致我们必须同进同出了。 我还想给彼此鼓鼓气儿,四眼压根就没在乎这个,连招呼都没打,一个猛子就钻了下去。二十米的高度,足够他在半空飞个几秒,我缓过神,探头去看,就听扑腾一声他已经栽进去了。缸里溅起了巨大的水花,一个成年人从二十米跳入水的冲击力还真是不小。 我和老刘哥面面相觑。 我摆摆手,“别客气了,请吧!别跳偏了,摔地上没人给你收尸。” 老刘哥连连点头,他没四眼那么英勇,更不如四眼矫健,捏着鼻子,双脚并拢,像跳崖自尽似的往下蹦跶而去。 我咂咂舌,轮到自己了。反正现在也别无选择,眼睛一闭牙关一咬,对着漩涡的中心,往下跃去。 我双脚并拢,可这种过山车的感觉,还是让我小鸡鸡发痒,心越来越紧张,神智却无比的清醒,猛然间一个破绽闪过脑海,这个破绽是个大疏忽,而且致命的,操,我想喊也没人听,想回也回不去,就感觉四周一凉,耳朵一闷,进入了水里。 四周的水浑浊的不行,我在水里自然是无法呼吸没有嗅觉,但我能够深深感觉到水里成分的复杂。谁他妈愿意在淌满脓水的缸里睁眼,这不是自找感染吗。 但是不睁又不行,四周环境一点不了解。 我强睁开眼,有点刺疼,但竟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换好水的缘故。视线慢慢松了出去,这水青且黄,能见度很低,但我还是能够看到密密麻麻的残缺尸体,正被漩涡卷着绕圈。 现在,我开始真正意义上,担心猜测是否准确了。进入水里,我的速度在迅速的减慢。漩涡产生的离心力,把尸体都旋到边缘绕圈走,圆心部分出现的那个空挡,必须靠我们跳下来的加速度直接送到排水口,如果力量不够,就失败了。 这是一开始就分析过的道理。 决定命运的其实也就是这几秒钟的时间,我的胸口变闷,这证明我正在不停下潜。越往下,我就越觉得不可思议,却——, 也越有信心。 因为我觉得所有的一切果真就像是设计好的。 差不多有一般路程了吧,我想。周围的尸体越来越少,这符合我的推测,尸体漂浮在上半层,出水口打开之后,尸体被旋起,不会立即排出尸缸,等下半层的水排干,尸体慢慢下沉,出水口一定已经合上了。 我要做的就是尽快下去。然而这个时候,我是使不上力的,只能“随波逐流”。又过了两三秒,我已经穿透了尸层,此时头顶上尸体慢慢的从四周朝我压来。这说明排水口正在关闭。 更要命的是那个破绽,尸养鬼,以阴养阴,但是我们三个大老爷们浑身是血,流出来之后,正在刺激着缸里的这些尸体。 我不敢大意。事情总是这样,越担心什么,就他娘的会发生什么,我看见离我最近的几具尸体,有点不对劲儿,它们的手脚在划动,突然一下,猛的在水里睁开了眼睛。我还在运动中根本动弹不得,而且现在越折腾就越影响我下潜。 它们发现了我,伸出手来抓,但被漩涡的力量牵扯着。实际上,以上所有事情发生,都不过三四秒钟的时间,我想做反应也来不及。 总而言之,就是它们被激醒了,正在朝我袭来。 我听说过一句俗话,走山路,第一个让蛇警惕,第二个把蛇激怒,第三个才是被蛇咬的人。他娘的,四眼和老刘哥的血流了一缸,轮到我的时候,彻底倒霉了。 尸体离我越来越近,我压根没法动,只好伸出手来挡。我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这说明我离排水口越来越近,排水口也正在闭合,那些尸体从四面八方借着水流纷纷向我涌来,如果我被封在缸底,肯定是必死无疑了。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我的脚淮猛的被人一拉,速度迅猛提起,生生被拉进去。 我根本来不及思考到底到了一个什么地方,感觉四周清爽了不少,紧接着头顶上咔嚓一声,像是门被合上了,随即是咚咚咚尸体撞击门板的声音。我这才知道,很有可能已经出来了。 人一口气儿能够憋多久,我没算过,反正刚脱险境,我立马觉得已经濒临生理上的极限了。胸口发烫,整个脑子开始不清醒,我本能的四肢乱舞,却没有用。只感觉身边水流越来越急,啪的一下把我抛出水面,到了半空。 我大口大口的喘气,还没恢复呢,又重重的掉进水里,刚刚应该是经历了一个小瀑布。但显然,我已经进入地下河了。我在河里浮浮沉沉,不知道喝了多少水。这种滋味极其难受。我整个身体像散了架,最后一下子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昏了过去。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躺在一个小河边。身下的石头硌得生疼。我慢慢睁开眼,竟然看到了天上的星星。 我出来了?! 我努力侧过身,看到了两个亲切的脸孔,老刘哥和四眼。 四眼正用河水清洗自己的身体。 “你醒啦?” “我们赌赢了?”我问。 “嗯,他妈的,那个尸缸不仅用来养尸,还是绝佳的守门机关,谁会想到出口竟在缸底下?!”四眼很为自己的提议得意。 我们真的赌赢了?!我有种做梦的感觉,勉强支撑着坐起来。此时,老刘哥穿了一件很奇怪的衣服,手上还拿着褂子。 “这是哪来的?”我问。 四眼笑笑,“偷来的,前面山洼里,有家农户,我摸黑去偷来的。” 我浑身疼痛,老刘哥走过来,在他的帮助下我勉强披上衣服。这个时候就别讲什么道德了,难道光着屁股回家吗? “我们这是在哪?”苏州的郊区我并不熟,眼前的地方更是从来没见过。身边的河流,是从两座小山丘间流出来的,我搞不清昏迷期间到底走了什么的路线,让我们从那间老宅,瞬间又到了野外。 “我也不知道!老刘哥摇摇头。 “走吧!”四眼起身拧干身上的衣服,咱们先去问问,然后找个地方吃东西。 我们相互搀扶着找路。我这才发现,天边慢慢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天就要亮了。周围的视野越来越清晰。我的心理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回家,可走着走着,就越来越觉得不太对劲儿。 我们来到了一条小路上,前面有个抗着锄头的农民慢慢走过来。四眼让我们先回避下,我们现在这个模样突然一下子全跳出去,不把别人吓死才怪! 我和老刘找了个路边的石头坐下,四眼迎上那个农民,悉悉索索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我不好的预感也越来越强。 果然,不一会儿四眼回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我们在哪?” 四眼没回答我,只是报了日期,我们是昨天下午进入老宅的,现在是第二天的凌晨5点,我们差不多在那里面待了20个小时。 “你猜我们在哪?”说完后,四眼突然问道。 “我哪知道,这地方我从来没来过,是不是已经出了苏州境了?” 四眼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我们不仅出了苏州境,现在正在八百公里之外的湖南!” 第三十三章 回归二胎问题(中) 我惊得张开嘴,嘶的一下,嘴角的伤口都裂开了,疼得我倒吸凉气。 湖南? 从苏州过来,要是在以前,二十个小时连火车都到不了。我们从苏州郊区的一个老宅进去,从湖南爬出来了?有这“好”事儿,还修高铁干嘛。 我看看四眼,又看看四周,他不像是开玩笑。 “湖南哪儿?” “老乡说是衡阳一个县城下的一个村。”四眼报了个地名儿,这地方我闻所未闻。 我说怎么先前就觉得不对劲儿,苏州是平原,湖南是丘陵地带,景貌特征完全不一样,光顾着逃出来的兴奋了,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 我想了想,实在是想不明白,完全超出我的认知范围。思路稍微一放松,立马弹出个念头。我立马就站不住了,我要赶紧打个电话回去。不管为何我从苏州到了湖南,是怎么过来的,现在都不是最重要的,妈的,笼皮鬼没准就在我家待着。 我得知道自己的老婆孩子是不是还活着。 我们仨几乎可以说是赤身裸体从里面钻出来的,现在还穿着偷来的衣服,生无分文,别说手机现金,现在连根烟都摸不出来。 伤口客观存在在那的,不会因为脱险了就不疼,与之一起汹涌而来的还有还有饥饿和疲惫感。 我们总算走上了人走的路,一前一后朝着有人烟的地方赶去。 放眼四周,两座小山中间的视野里出现一大片农田,田的对面袅袅生烟,像是一个村庄。看准了方向,我们冲着目标前进。 在乡村走路和城市不同,因为没有参照物,所以看起来很近,其实还是很有一段距离的。 我的两条腿在打颤,现在遭受的煎熬一点不比在洞里面少。 这条路我觉得起码有五六公里,好不容易跑到村口,已经气喘吁吁。我看见一棵大槐树下,有家小卖部。一个四十多岁的农妇正在开门。我加快速度赶过四眼冲了过去。 “有电话吗?”我急头白脸的问道。 农妇还没睡醒,吓了一跳,看到我的样子,惊恐的表情溢于言表,像被人定住了一点。我满脸是伤,衣不遮体,而且裤子因为小,还紧紧的吊在裤裆上,这种架势,估摸着谁都会把我当逃犯。 而且我的身后还有四眼和老刘,他们紧随而来。三个大汉站在她的面前。我觉得那农妇都快要哭了,嘴巴蠕动却说不出话,四肢紧张,手指转了一大圈,最后才指到了柜台里。 我也没功夫客套,几步跨进去,拿起电话就打。 电话响了三五下就接通了,“是我!” “老公?”电话里传来我老婆焦急的声音,“你们去哪了?” 一听到老婆的声音,我的眼泪就要下来了,“这个回头再解释,你那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儿发生?” “没,没什么事啊!”老婆被我紧张的语气带动,也开始慌张起来。 “你确定?” “确定啊,我们一直坐在沙发上等你们回来,我都急死了!” 这倒也是,类似的不辞而别,已经有过两次了。脑补下也知道,这段时间联系不上我们,老婆得有多着急。 “豆豆呢?她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 “姑妈呢?或者从昨天到今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情况发生。”我接二连三的问。 “没啊,我们都没事儿,怎,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我只是问问,”我稍稍松了一口气儿,脑子却丝毫没有放松,“你们现在把门窗都关好,等着我,等我回来。” “你还要多久?” “我——,”我愣了愣,我们现在还在湖南的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什么时候能到家谁他娘的知道,“还要有一会儿,现在我们这进展的挺顺利,我和四眼都很安全,”我先稳定住老婆的情绪,“我今天肯定到家!” “好的——”老婆叹了一口气儿。 老婆说这话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还在庆幸她们没事儿,可一秒钟,我的脑袋就快炸了,整个身体发凉发馊,甚至两腿发软站不住脚。 她继续说,“你快点回来。” 我张口说不出话,感觉五脏六腑都在这一刻像翻滚出来的似的,我强定情绪,对着话筒冷冷的问道,“你是谁!” “你快点回来啊,——桀桀桀。”电话里传来阴森恐怖的笑声——,而且说这话时,老婆的嗓音变成了一个苍老的男人! “喂——”我晃过神过来,“你他妈的到底是谁!”我对着电话吼着,那边已经挂了。我快疯了,不断重播电话,可是始终处于忙音状态。我转身便要跑,被四眼一把拉住,“怎么了?” “妈的,它已经在我家了!” 四眼表情严肃,我想挣脱他的手,“你他妈的拉着我干嘛?” 四眼死死的抓住我,“你准备跑回家嘛!” 对啊,那怎么办,操——我看看那个农妇,眼都红了,“钱,把钱全都拿出来。” 我要在第一时间坐上回家的飞机。 四眼在身后把我抱住一甩,甩到身后,压着嗓子吼道,“你他妈的冷静点,你不想接下来的时间,都用来对付警察吧!” 这一激,让我片刻冷静了下来。是啊,四眼说的很有道理,就我们现在这个样子,碰上警察,光解释起码就得三天三夜。 “那怎么办!”我恨恨的说。 “急也急不来!”四眼摇摇头。 我站在原地喘着气,四眼抓的我手腕生疼,我摆摆手,四眼看我已经理智下来了,才慢慢松开。 现在我的心就像刀绞了一样,却又不得不让自己先安静下来,我深呼吸,告诉越是急,就越是没法解决问题,来来回回的几次,慢慢的不再那么疯癫了。 四眼见我不再胡来,才走过去安慰那个农妇,也不知道她跟农妇说了什么,她竟然把他让进了屋。四眼从货柜上取了一包烟,拆开递给我一根压惊。 我一边抽,一边在想该怎么办,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么多事儿,已经顾不得了,我现在得琢磨出个最快的方式回到家。 我四周看,完全到了乡下,到有机场的城市也得要点时间吧。况且我还需要钱和身份证;我盘算着从湖南包辆车开回家需要多久…… 报警?对了,还可以报警,让警察赶紧去我家解决问题。 我把自己的想法和四眼说了,四眼脸色铁青,“要是警察能解决,你还来找我干嘛?” 对啊!警察没准还会把事儿越搞越糟,况且像四眼这样的旁门左道,应该很忌讳和官家打交道吧。 那还能怎么办?慢慢的,这些细致的问题,让我大脑更加清晰起来,我转过脸看到,小卖部柜台后的桌子有一台电脑。 我想了想,然后走过去。 四眼拦住我,“你就想干吗?” 我摆摆手,告诉他我没胡来,我大概有办法让我们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开了电脑,打开QQ,找到了一个群,可所有人群发了一个消息。没多久,终于有人给我回了个号码。 我打了个电话,编个理由,问店主这里是哪,告诉对方后挂掉。打完电话,我转身一边从货柜里拿出面包肉肠之类,一边和农妇解释,过两小时就把钱给你。 农妇慌忙的点头,也不阻拦我。 我们蹲在店门口嚼着食物,那些东西一下肚,立马勾引出了强烈的饥饿感。三个人狼吞虎咽。 我都不知道农妇什么时候离开的。 天在这个时候已经大亮了,路上时不时的会有人经过,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们。 我也不管,只低头猛吃,突然耳边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老刘哥在边上推推我,我抬头一看。 顿时觉得不妙。 第三十四章 回归二胎问题(下) 我们所在的小卖部处于村口,面前是个三岔路,一条通往村外,另两条分抵村里的东西两边。现在每条路上各有七八个手拿锄头,肩扛铁锹的壮汉,汹涌而来。 村妇站在一个大个子男人的身后,边走边用当地话喊道,“就是他们三个,抢我东西,别让他们跑了!” 我赶忙站起身,我小时候也生活在农村,知道这种宗姓家族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的野蛮和疯狂。 “不是,你们听我解释,我们不是抢东西,喂,别过来——别过来,大家冷静!”我喊道。 “冷静个屁啊!”大个子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四眼的脸上。 四眼噗的一声,嘴巴里塞满的面包屑吐了一地,他还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不是我让你们冷静的!” “打的就是你,”大个子反手又要一巴掌,四眼往后一跳。大个子手一挥,“嬲你屋娘,给我把他们的腿打断!”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那么多锄头铁锹敲上来,别会回头好不容易逃出来,最后死在人类的手里。 眼看着五六个人已经朝我未来,我见状,说是说不通了,更别说打,赶紧跑吧。我转身往屋后撤去。唯独四眼脾气犟,蹲下身朝着刚过去的一个泥土子肚子就是一拳,他矫健的翻了一个身,跳起来跃跃欲试的要把大个子的那一巴掌扇回来。 我见状要糟糕,我非常了解这些农民是激不得的,认个错没准还能少挨点揍,硬着来绝无好果子吃。他们没什么法制观念,一旦打红了眼,真的会杀人。 四眼有反击的能力,这个我相信,可问题是我们现在又饥又累,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儿,也架不住车轮战啊。 三个人中老刘哥跑的慢,被几个壮汉撂倒,已经捂着脑袋挨踢了。 我也顾不了他们,迈着步子绕到了屋后,前面有几个人包抄过来,我一侧身,又绕了回来。 屋前乱作一团,要想从愤怒的村民中跑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儿,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四眼一声大喊,“谁也别动!” 我转脸一看,他竟然已经制伏大个子,单手掐着他的脖子,疼的大个儿哇哇直叫。 操,擒贼先擒王,这招怎么没想到。四眼不是有勇无谋的人,他艺高人胆大,原来玩的是这个。 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了,这大个儿不是村长,就是头领,总之肯定在村里是个很有身份的人。一看他被拿住,众人一下子就不敢动了。 我一瞧局面被控制了,三两步冲到老刘哥的身边,把他周围的扒开,扶他起来。 “老乡,我们不是抢劫犯,我们也遭难了,很快就有人送钱来了。”我站在人群中央解释,“四眼,你先放了他,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可不想因为这些破事,耽搁了回家的行程。 四眼很识时务,知道哪怕手握人质,僵持下去对我们也没好处,他慢慢放松,将大个儿一推了,然后跑过来和我们站在了一起儿。 村民一看领头的脱险了,又举着锄头要冲上来,大个儿又挥挥手,“等等——”然后他狐疑的看着我们仨! “有见过抢劫只抢面包的吗!”我说道,“我们——,我们是游客,来旅游的,也被打劫了,”我随便变了个理由搪塞,“这不迷路刚刚找到人家,实在是饿得慌,先借点东西吃,很快就有人来送钱了!” 农民其实还是很朴实的,脑子不太会转弯,一旦你给他们一个理由,让他们觉得没有危险,还是很容易说话的。 “你说的是真的?”大个儿皱着眉头。 “你看看我们这个样子,已经惨到这种地步了,没必要骗人。” 大个儿回头看看,众人便把手里的锄头都放下了,“行,我信你,你要是不把钱补上,立马把你们送派出所。” “行,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之内,肯定有人送钱来。” 事态有所控制,我们三人往后退,靠着大树坐下,村民们也不上来,远远的围着我们。想跑一时半会是跑不掉了,况且我也没想跑。 个把小时之后,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从远方的小路,渐渐的驶进了村里。 来者是我大学里的同学,女的,在我的记忆中是有这么一个女生,毕业后回到了衡阳工作。上学时我们关系不错,我在同学的Q群里找到她。这不,过来江湖救急来了。 我同学一下车,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儿,她来了,看来事情能够尽快得到解决了。 我的记忆没有出错,她回到了老家衡阳后嫁了一个公检法的老公,据说还是个不小的干部。这给我们省去了不少麻烦。不仅解决了村里的问题,还给我们第一时间回苏州,提供了不少帮助。 衡阳到苏州没有直达的高铁,我们算了下时间,等飞机班次,还不如直接驱车到长沙坐最近的高铁回苏州,这样是最快的方式。 钱自不必说,我这同学先垫着,临了还借了我5000元,让我路上花着。我不愿过多解释,用人品担保,和犯罪无关。我同学这才联系她的老公,给我们开了绿色通道,办了临时身份证。 我们轮流开快车,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长沙南站,坐上了车,今天傍晚时分,就肯定能够抵达苏州了。 上了车,我反而平静下来。反正路上的时间,是我不能控制的,高铁的速度不会快也不会慢,终归是在那个时间点到达。 我们买了一些水果和方便面,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景色不停的倒行。 我有种做梦的感觉,恍惚中分不清自己到底经历的是现实和虚幻。 虽然过去的二十几个小时,经历了那么多,可除了凶险还是凶险。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有很多问题等着我们去解决。 我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好好休息下,回到苏州等着我将又是一场无法预知的恶战。 我们能否顺利过关,我不知道。一想起老婆和孩子还在危险之中,我就悲痛万分。 老婆难道已经遭难了? 以往的一幕幕闪过脑海,我不敢回忆,一回忆就揪心的疼,干脆闭着眼睛养神。但怎么可能睡得着,过了一会儿,我睁开眼,发现四眼正凝神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看见我睁眼了,转过头来说,“之所以我们苏州会瞬间到了湖南,你知道原因吗?” “嗯,什么?”我愣愣,才恍然,“我他娘的怎么知道。” 四眼摸摸鼻子,说道,“我觉得肯定不是我们爬了800公里!” “你这不是废话嘛!” “我们钻进的那个大机关不仅自己会拼接变幻,而且它还在运动着,是它把我们带到湖南的。” “啥?”我挠挠头,“那个大机关,不仅在做圆周运动,还在不停的移动?”我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 “没错,虽然像天方夜谭,但你有没有听说过遁地走巧?” “这又是什么东西!”我怎么可能听说过。 “是一种机关术?” 我彻底晕了。等着四眼继续往下讲。可四眼却噤声了,眉头紧锁的望着窗外。 我完全搞不清状况,遁地走巧,跟我有什么关系,和豆豆有什么关系,和我们要生二胎,又他娘的有什么关系。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老刘哥被笼皮鬼挟持了十多年,在苏州的老宅里住了十多年,他应该最清楚内情才对,先前尽顾着“脱险”了,这个话题一直没机会继续。 我推推坐在椅子上的老刘哥,“来吧,趁这功夫,和我们说说笼皮鬼吧,说说你这十几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第三十五章 笼皮鬼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何为鬼,朴素一点的说,鬼是相对人在阴间的一个概念。人死后成鬼,鬼死后便投胎成人。 人有三魂七魄,其中三魂中,一曰天,二曰地,三曰命,天魂归天路,地魂归地府,人死后命魂(即肉体魂)消散。 地魂到了阴间地府后,接受人在世善恶因果的审判,进入天道的天魂依此转入六道轮回,完成三魂合一,再次进入下一次生命。 民间所称的中阴身,便是头七到七七四十九天,地魂接受审判的时期。 阳间和阴间原本就是两个世界。打个比方,阴间类似于空气,和我们相辅相成,却看不见摸不着。它和我们位于不同的空间。阴阳两界有阴阳路,有阴司把门,无常招魂,原本并不会影响我们。 世界并不全是人类的,也属于它们的,平衡最重要,原则上不要刻意的去见它们,也不要刻意的去打扰它们,便会相安无事。 然而事情并不是一帆风顺。 一台精密的仪器都会出错,更何况宇宙之大,精妙至极,偶尔开个小差,出个把岔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人是智能动物,有很强的意念,极度思念,冤屈,枉死、甚至留恋往生等等等等,所形成能量都是不可小觑的,于是有的地魂便不愿入地府,经由各种条件的发酵,游荡人间,变成了鬼。 火车上,在老刘哥和四眼的对话,让我听得一愣一愣,我上大学时,听量子物理课也没那么头晕,我仿佛进入了一个前所未闻的世界。 四眼说,大部分鬼其实不是实体,并不害人,也无害人的能力,只是阴阳界这台“这台大仪器”出了问题,所以魂无归处,游荡人间而已。通过引导,或者驱散便可让它们消失。 佛教说鬼有36种,道家278种,民间各地更多。食发鬼,食血鬼,吊死鬼,饿死鬼,这些都是,它们因为不同的成因,并取了不同的名字,亦有不同的模样和对付手法。 普通的鬼,很简单,不用理它就好,还有一些能力稍强的,撒些瓜子,撒点尿(比方说在我家),就可以驱散。 这些常识,也许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只是把它当迷信,(再比方说我,便是从不信到信的一个过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确实存在的。 但是有些死于非命,或者生前遭遇怨气,极强的怨念;亦或尸不入土,尸体曝露,吸收日月精华,而造成异变的厉鬼就完全两个概念了。 我们遇到的这只笼皮鬼便是其中之一。 前面就提过,所谓笼皮鬼,人在世时,受到车裂凌迟之类的酷刑,亦或遭遇车祸跳楼,总之死的时候七零八落,体无完肤。想想都知道,它得多憋屈。所以怨力十足,我们所经历的幻像,双皮鬼身,鬼养尸,吹魂离体,现在就是他娘的什么遁地走巧,便是它的杰作。 四眼说,这种鬼很少见。孤魂野鬼处处可见,没准我们的车厢,就趴了好几只(这话说的浑身一凉),但它们更像是迷路的小孩,连它们自己都不知道该干,什么该去哪,偶尔出来和我们开个玩笑而已。 想想也是,如果个个都是笼皮鬼这样的,这个世界还了得。 四眼又说,从笼皮鬼可以取老刘的人皮幻化成人,便可见它是个实体。而实体和非实体的鬼,能力上就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了。 而且这种鬼,相较于前面“迷路小孩”,更像是个有自主意识的“大人”,也就是说它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 我听了又是一惊,这事儿从头再捋捋,老刘被笼皮鬼盯上,成了双皮鬼身,它找上我,是为了借我俩剩下了腿骨上刻了一个字的豆豆;因为要生二胎,导致怪事一件接着一件;最后把我们带进了一个巨大的机关;现在它还待在我的家里,等我回去? 所有的这一切,它都是有目的的,为了什么呢? 我问四眼有没有线索,四眼摇摇头,不过他说道,咱们前面进入的那个机关,应该就是这只笼皮鬼的老巢,鬼之前肯定是人世,所有的事情都有因果关系,咱们所遭遇的机关,不是随随便便的普通人可以通晓的。 我有点蒙,连忙问是什么意思。 四眼回答道,遁地走巧他也是曾经听说而已,这种机关,不仅自行可以运动,还可以借助地下河,山体,甚至熔浆,在地底下快速行动,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可以在二十小时之内,不知不觉走了八百公里的里。 我又开始犯晕了,这种东西大概任何一个建筑学的人都没接触过的。我刚想质问,突然想起,这反而解释了我先前的一个疑问。 是啊,苏州是江南,城市开发迅猛,地底下有这么一个大玩意儿,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呢?除非它一直在运动着的,当然发现不了。 四眼继续说,所以不管这个机关是谁造的,从何而来,要到哪去,起码这就是个线索。精通这种机关术的人,我估计,自古以来不会超过三个,回头可以查查,已死之人中,谁精通这种机关术,并且还要满足死的七零八落的条件。 我挠挠头,也不知道四眼说的是真是假,听这意思,这玩意儿就跟警察破案一样,遁着线索剥丝抽茧,最后水落石出,不过这查案还得横跨阴阳两界。 对了?如果查到了之后怎么对付呢? 我问四眼,既然你知道的那么清楚,怎么先前不说,连蒙带猜,弄得我们跟狗一样狼狈。 四眼翻了个白眼,早知道那么凶险我就不来了。说实话,我还真没那本事儿,只是有点小法术,对付点小玩意儿而已,瓜子撒尿可以,弄个八卦镜,点盏七星灯也行,这玩意儿它也悬。 话说到这里,其实我对四眼的敬佩和感激之情都是有的。他并不是我想的那样,是个纯屌丝,本事儿还是有一点的。况且他也说了,对付这些厉鬼,简单玩意儿肯定不行,都得借助法器。而我们前面赤手空拳,连隔夜饭都呕出来当武器了,不得不说四眼智勇双全,胆识过人。 ——丢个原子弹谁都会,操把菜刀就敢去跟一个团的鬼子兵干,那才是牛气冲天的事儿。 有了以上的知识铺垫,再回头想老刘哥,这十几年来的遭遇,就好理解多了。 显然老刘哥被自己的亲弟弟迷惑,进入了笼皮鬼的圈套。按照老刘哥的说法,他很快就被带到了,苏州郊区的那个老宅子,当天,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长出了很多个脓包,先是浑身骚痒,然后痛疼难忍。“弟弟”给了他一包药剂,用之泡澡,便可暂时消解。 于是,老刘哥便成他的傀儡。 这点倒和四眼推测他被人种了虫,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问道,这么说来,你弟还活着,或者说,笼皮鬼披着你弟的人皮还在冒充你弟的身份? 老刘哥摇摇头,笼皮鬼隔三岔五会回来一趟,但每次的模样都不一样。 我开始还没听明白,理解了之后,顿时毛骨悚然,操,这说明它还在不停的取人皮。我看看老刘哥,心想,妈的不会什么时候那只鬼就钻到你的皮囊里了吧,我接着问他,那它挟持你干什么呢?直接杀了你不就得了。 老刘哥表情痛苦,多少次我都想过去死,一了百了,谁愿意受这么个东西摆布。在那个老宅子里,我生不如死,每天被囚禁在那个宅子里,直到你打电话给我的那天。它说,只要我能够把你们引回来,就放了我弟弟。 啊!我一愣,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弟不是死了吗。 老刘哥摇摇头,不是,它封了我弟的魂,不能转世投胎,我弟在梦里找过我。 我不响了,前后叙述中,我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些虽然暂时还接受不了,但我知道我所接触的这个“新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无法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反正五味杂陈。 我想着想着,想到几个不合理的地方。 第一,难道笼皮鬼不杀老刘哥,是因为它知道我会再三年后打电话给他,然后把我们引到那个宅子?不对啊,那它直接披着老刘哥的人皮来找我,不是更省事? 第二,老刘被笼皮鬼盯上是十几年前的事儿,我是三年前买的这套房子,三年之后怪事连连。这其中时长跨度那么长,难道此阴谋已经蓄谋了十几年? 我有点不敢往下想,还是那句话,我他娘的就是一个屌丝,怎么偏偏惹上这种事儿呢。 我把两个疑问抛出来,老刘哥摇头说他也不知道。我也只好相信,这个和同样都是受害者的男人并不完全了解真相。 四眼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我估计他无解。 终于,火车咯噔一声,苏州到了。 四眼深呼吸,说道,既然陷进来了,就帮人帮到底,走,去你家,咱们该会会那只笼皮鬼了。 第三十六章 人皮气球 出了火车站,我们立马打了一辆车,往家的方向驰去。约莫还有半个小时,我就能到家了。眼前的窗户渐渐熟悉起来。此时,天已擦黑,我的心绪难以平静。虽然只隔了二十多个小时,可我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我知道这一次凶多吉少,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哪怕是送死,也得替老婆做点什么。 我闪了一下神,突然觉得既然是去送死,干嘛还要拖着老刘哥和四眼呢。一直到现在,两个人神情中没有表露出任何退意。 我不禁心头一暖,这种义气儿,自从我上中学最后一次打完群架之后,就再也没有感受过。如果说先前,我们是一根绳子上蚂蚱,可是现在我们已经出来,满可以各走他方。 我转过头,老刘哥坐在身边一言不发,我有点动情。这个浑身是疮的中年男人,自始自终都在打酱油,而且酱油的厉害,算起来说过的话都不超过十句。一路走来,他除了挨骂,跟着我们一起挨揍,根本没有别的贡献,而此时想都没想都一起跟过来。 要是说他还有一点私心,那么四眼更八竿子打不着亲戚。 四眼坐在副驾驶位,他只是姑妈找来的一个朋友,肯定和姑妈也不是什么莫逆之交。为了这事儿,已经半条命去了,现在还得再如虎穴。为了钱?我把房子卖了,也值不了多少,想来想去,也没别的动机,只能庆幸自己运气好,遇上个有职业精神打鬼师了。 我拍拍他,“我说,你要是现在回家的话,我肯定没意见,包括你,老刘哥,我觉得我挺感谢你们的,但现在力量悬殊太大,谁都是爹妈养的,没必要往里栽。” 未料四眼理都没理我,让司机拐弯。 “错了,路不往那走。” 四眼没好气的说,“难道我们空手去吗?” 我一听心里又燃起了希望,莫非四眼偷偷摸摸,已经想好了对付的办法,现在回家拿法器收鬼? 一见有戏,我就顾不得客套了,多一个人多一点机会,万一成功了呢。 四眼让车往前开,我们停到了菜场边上。我顿时有点晕,我以为不是庙宇道观,也起码是个神婆的草棚,难道四眼所谓的不要空手去,是买几个菜回家请笼皮鬼一起坐下来聊聊? 要不就是他自己饿,我想起初见他连啃五个蹄髈的情形。 “炒菜是不是太费时间了,要不咱先买俩汉堡垫吧,等事成之后,我小南国里摆一桌,往海里吃。” 四眼翻翻白眼,“想什么呢?” 他也不解释,下了车径直往里走,到了宰杀活禽的地方,让老板杀三只鸡。杀鸡有讲究,脖子一抹,把鸡血灌进个黑色的大袋子里。完了之后就让我付钱。 随即我们便饶了菜场背后,四眼看四周没人,把鸡身往垃圾桶里一丢,便猫腰打开了路边上的窨井盖。 一肚子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这是公共厕所背后的一个化粪池。四眼左右看看,找到一个舀水的瓢,趴下身子便把那化粪池里的粪水往黑袋子里倒。 很快,袋子被装了半截,臭气熏天,那味道说有多难闻,就有多难闻。 我一路不响,心中自是满满的疑问,到了菜场门口实在忍不住,“就这些?不得弄点虎骨、铜钱,桃木剑,再次也总得弄个铃铛什么的吧,电视里可都是这么演的。” 四眼拍拍我,“你啊,就是脑残电视剧看的太多,受毒不浅,那些玩意儿都是形式,关键是内容。没内容,就算操把关公刀过去也是白扯。你以为越贵越精致的东西就好?错了,往往常见的偏方,才有效,咱们是去打鬼,又不是参加世博会,要那些虚头巴脑的干啥。鸡血、人黄自古就是辟邪打鬼的神器,不管它多厉害,终归有点效的。咱们瞅准了往它身上一泼,哪怕多争取点时间呢!” 我被教育的一愣一愣的,完全无言以对,“然后呢?” “然后再去买个手机。” 这又是什么! 四眼带着我们来到家手机店,买了一台手机,我又准备听他解释里面的原理。结果他只是打了个电话。电话一直没打通,四眼骂骂咧咧的说道,“妈的,每次有急事找这老鬼,这王八蛋老是给我消失!” 四眼不再说话,我们一路朝着家的方向而去,手里还鸡血和粪。虽然我对四眼有信任感,但也知道他连蒙带猜的胆子也很大。就光手里的那些东西,我还是心里没底。 “你确定东西有用?” “别墨迹了,快点吧!”四眼不耐烦的摆摆手。 “不是,我的意思是,要不我先上去探探风,你们在底下掩护,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也好有人替我报仇。” 四眼回过头来站住,“你以为我是为了你?” “嗯?” “怎么说吧,你不要看我这个样子,但全中国打鬼界就这么几个人,就算今天不解决,迟早有天会碰到。我的原则是,今日事要今日毕。” 我一愣,崇拜之心油然而生,“要是能活着出来,我一定写封表扬信给你们——协会。” 四眼不再理我,走了一会儿,立定,我和老刘哥也随之而停。我家到了。 我抬起头,三楼家的窗户里透着亮光,从这自然看不见里面的动静儿。我刚准备进楼,被四眼一把拦住,“你还想敲门进去啊?”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爬窗户呗。” 四眼让我带路,我带着他们,穿过绿化隔离带,进到了后面的一个半开放的竖井。有一条下水管,从上面通下来,直接连我家的厨房。 四眼把黑袋子捆在腰间,率先爬了上去。我看看老刘哥,“这次要是能打着鬼,我指定掏钱给你弟修个新坟。” 闲话少说,我们仨依次爬到了窗台口,中间有个横杠正好可以站人。从这个角度看进去,看到我老婆了。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酸了。现在她已经不是我老婆了,我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她正在水池里洗手。 四眼手势、眼神加哑语,给我们分了工。随即一二三,四眼一脚踢破了玻璃,一个鱼跃窜了进去,我见状立马跟进。四眼随手边解下黑袋子,趁着它还没反应过来,把袋子里的污水泼了过去。 顿时,它的头发,身上,脸上全是青红紫都分辨不出来东西,臭气熏天。 我顾不了那么多,和老刘哥一左一右扑腾上去。 被浇了粪水的笼皮鬼果然软绵无力,不仅吓傻了,还虚弱的像个女人。四眼冲了过来,一脚踩住它的肚子,喊着,“快去拿刀!” “哦!”我见状立马四处找,见灶台上有一把新买的剪刀,赶紧娶过来,一把划在它的腿上。 它的腿顿时鲜血直流,劈开肉绽,虽然是我老婆的人皮,但是为了报仇,我已经杀红眼,哪怕今天用手掏,也要把我老婆皮囊底下的那只鬼掏出来。 “啊!”它叫了起来,“你,你们,老公——,你,你在干什么!”它的脸上充满了惊恐。 “娘的,装的还挺像。”我的手放到它划开的伤口,要伸进去掏,却被四眼一把抓住。 “咋了?” 四眼摇摇头,“不太对劲儿!” “桀桀桀——”身后传来了阴森的笑声,我心一寒,这不正是我电话里听到那个声音嘛。 “操,找错人了!”四眼脸色大变。 我回过头,厨房门口,站着的是姑妈。 她脸色诡异,笑容恐怖,嘴巴不停一张一合,不停发出猫头鹰的声音。 与此同时,我看见她的身体迅速膨胀变大,五官变形,就像鼓起来的一个人皮气球。 第三十七章 最佳法器 我还趴在老婆的身上,一只膝盖死死的压住她。我看看老婆,又看看姑妈,分不清楚到底哪只才是笼皮鬼。 “刚刚是谁接的电话?”望着老婆的模样,又喜又悲,喜的是我的老婆还没死,悲的是,我刚刚差点活剥了她。 “你——你有打电话进来吗?”老婆依旧惊恐不已,就像在和一个疯子,刚刚恢复正常后的对话。 “我——”话还没说完,我恍然大悟,操,刚刚接电话根本不是我老婆。 “又他妈上当了!”我还来不及感慨,转眼望去,那个人皮气球已经起了大变化。 “姑妈”现在越鼓越大,越鼓越圆,皮肤里的毛细血管都见得一清二楚,横七竖八十分瘆人;她脸上的五官堆到了一起,俨然一个大烧麦;气球的四个角是四肢,现在就更不用说了,缩短了一大半,完全没有人的样子。 我赶紧起身把臭气熏天的老婆拉起来,退到一边。 四眼带进来唯一的武器已经用完了,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看看四眼,四眼脸色慌张,他手里握着一把削平果的水果刀,愣愣的看着“姑妈”。 人皮气球朝我们走——不,确切的说应该是滚过来。它一摇一摆,压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剪刀还在我手上,我看身后,想要跳窗已经来不及了。不是不想替姑妈报仇,现在老婆还活着,我总得想法先让她们娘俩活着出去吧。 “豆豆呢?”我问。 老婆指了指房里。 我镇定情绪,虽然吓得要死,但现在一定要保持冷静,老婆已经开始翻白眼了,离神志不清已经不远了。 我看准机会,拉着老婆就往卧室里冲。“姑妈”伸出右手,啪的一声挥过来,我躲避不及,深深的中了一拳,这种感觉就像被橡皮锤狠命的砸中了一般。连着老婆,我们两个人都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到墙壁,摔在地板上。 我胸口一热,一股子血腥味从喉咙管冲上来,压抑的我喘不过气来。可现在没有一点休息的机会。我第一反应就是去扶老婆。 老刘哥趁着这个当口,接过我手中的剪刀,直愣愣的冲上去要刺。“姑妈”一侧身,人皮被划翻出一道口子,然后猛烈的朝老刘哥撞去,把他也撞得七仰八翻。 “快点——”四眼在一旁观察,“先把它外面的那层皮捅破!” 我支撑着站起身,操起身边的砧板猛的投掷过去,咚的一下,那砧板竟然被弹上半空,啪的砸灭了天花板上的灯。整个房间顿时暗了下来。 此时,只有月光和路灯的折射,从屋外照进来,“姑妈”只剩下一个圆鼓鼓的影子。 没灯了。我不知道这算好事儿,还是坏事。 四眼见状,往地上一扑,就地打了个滚,立马就到了“姑妈”脚下,他举起水果刀,朝着“姑妈”的肚脐捅去,没有捅一个洞,却是——捅炸了。 当气球胀到极限的时候,一有外力,最直接的反应就是爆炸。 一声巨响之后,无数个碎片飞散出来,这些都是姑妈的人皮,有一块正好贴在我的脸上。接下来的三秒钟,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然后我又听到了那个冷飕飕的苍老的声音,“桀桀桀,这么好的一块人皮,就怎么没有了!” 我不敢动,虽然我连装满无皮尸的大尸缸,都钻进去过了,理应见过世面,但是——所谓的实体的鬼,就这么近在咫尺的站在面前,往上八辈子估计都是第一次见到。 “桀桀桀——”这仿佛猫头鹰的动静,不仅让人发毛,还让人有种已在地狱边缘的感觉。 它没过来,我们当然也不会过去。 这是个高大的身影,月光反射在它血红的皮肤上,反射出瘆人的寒光。我在慢慢适应黑暗,看到了一个再恐怖不过的东西。 笼皮鬼——这就是笼皮鬼? 它披着蓬乱的长发,身上没有一块肉是完整的,凹凸扭曲,仿佛是用针线一块块缝起来的。这东西没有上嘴唇,鼻子一下就露出了牙龈和牙齿。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它开启了上下两排牙,一步步的走过来。 “四眼,怎么办?!”我喊了起来。 四眼压根没理我,随手就把手上的水果刀飞了过去,笼皮鬼头皮也没抬,随手一挥,刀就飞到了半空。 我都来不及眨眼,它在瞬间就已经移到了四眼的身后,两只腿夹着他,双臂狠狠的掐住四眼的脖子。老刘哥见状要去救他,还没靠近呢,就像有一股子强大的气流猛的把他弹了出来。 四眼四肢抽搐,眼看着就要熬下去了。 我转手撕下了老婆的一片衣服,上面还沾着屎尿和鸡血,我揉成一团,就往上冲。这是唯一可能起到作用的武器,我离着它有两三米远,迅速的把那片衣服丢掷过去,正丢在它身上。 说也奇怪,刀棒都对它没用,偏偏这坨屎让它起反应了。 笼皮鬼一下子松开四眼,被激怒似的看着我。眼里冒着可怕绿光。 操,到这个时刻只能豁出去了,我大叫一声,“带我老婆走!”然后直线冲了过去。我是抱着必死无疑的态度上的,心想,哪怕手中有道符纸呢,哪怕只有形式没有内容呢,起码死的有尊严一点,这次又被四眼的连蒙带猜害死了。 我根本没看清它是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道哪受力的,一下子就被拖起到了半空,狠狠的摔了下来。紧接着,我的脖子就被掐住了。 我喘不过气来,欣慰的是,看见四眼正强拖着我的老婆往门外走。 这起码对我来说是个安慰,永别了,老婆,你好好活下去;永别了,老刘哥,去了那边,我指定给你弟弟带个口信;永别了四眼,虽然你他娘的又干了件不靠谱的事儿,这回真被你害死了;永别了全世界,以后千万别只带着屎尿鸡血就来打鬼,哪怕只有形式,那把桃木剑,装装样子也是好的…… 桀桀桀,耳朵传来了猫头鹰的声音。 桀你妈个头,我想骂但是出不了声,一想到这孙子即将取了我的皮囊,我就即愤怒又恐怖。 桀桀桀——, 咯咯咯——, 操他妈的,还变着声来笑,你给我等着,等我变了鬼,我绝不会放过你。 桀桀桀—— 咯咯咯—— 我突然觉得脖子上压力小了,慢慢的可以呼吸了。慢慢的,半悬在空中的身体掉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睁开眼,才发现了笼皮鬼把我放了下来,而地上爬了一个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我的女儿豆豆。 “咯咯咯”这个声音竟然是她的嘴里发出来。 豆豆在笑,露出可爱的脸庞,就和正常时一样。她看着笼皮鬼,似乎都不怕。反而是笼皮鬼生生的往后退了一步。 豆豆往前爬着。 “豆豆,别过去!”我急了,手脚却不听使唤。 她却不听,似乎很好奇的往笼皮鬼的方向爬去。 又生生把它往后逼退了一步。 “咯咯咯”,豆豆笑得如此的天真,笼皮鬼突然砰的一下,像是有一股子巨大的力量冲击着它,把它一下子撞飞到了墙上。 我有点醒悟过来,豆豆——难道豆豆? 笼皮鬼嘴里发出轰轰的低鸣声,却不敢动弹,看着弱小的豆豆一点点朝它爬去。 猛的一下,笼皮鬼发生了一声刺耳的叫嚣,嗖的一下升腾到了半空,整个身体扭曲变形,幻化成了一股子黑烟,朝着窗外飞去。 咯咯咯,豆豆还是那样笑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算什么? 我还没缓过神,就听见四眼在边上兴奋的叫着,“操,我就知道,这回我又赌赢了,形式有个屁用,什么是内容,豆豆就是内容,你女儿豆豆就是打鬼的最佳法器!” 第三十八章 逆转 耳边突然一下子清净了,没了打斗,没了叫嚣,没了恐惧,也没了思维。所有的东西停止下来了之后,我突然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仿佛还在梦魇中一样。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让人感觉无尽的空虚和绝望,反而没有了死里逃生后的那种喜悦。 屋内一片狼藉,家具四散,还有姑妈的碎片落了一地。 我迟迟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不仅是刚刚目睹了笼皮鬼,姑妈的死亡,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我豁出命去保护的小女儿,竟然最后保护了我。 她才是打鬼的“最佳法器”?! 我不是生了一个魔,而是生了一个“神”? 这他娘的真是在开国际宇宙大玩笑! “咯咯咯”,女儿爬在地上,她还不会走路,不会说话,只是一昧的用天真的笑容,告诉我们她不仅一点没事儿,还刚刚轻而易举的赶跑了,她爹差点没死在其手中的笼皮鬼! 一切还很真有趣。 我想上去抱她,可实在是抬不起手。这种无力,是来自于心理上的。 豆豆真实的身份越来越模糊。 “哇——”的一声,老婆突然哭了起来。 长时间的精神压抑,让她一定接近崩溃的边缘。姑妈是她的,比我更亲,姑妈的死亡对她肯定刺激更大,何况现在老婆身上一身秽物,过去半个小时里经历,连他妈的做恶梦,都不会做到。 我赶紧上去安慰她,把她搂在怀中,慢慢的她的情绪才有所平复。 老刘哥躺在墙边发呆。我抱着老婆,隔着三四米看着豆豆。豆豆也不理我们,手里拿着姑妈的一块人皮,正好奇的在手中把玩。我越想越觉得身体发凉,越看越觉得人生无趣。 唯独还有精气儿神的就是四眼。他蹲在豆豆的身前,已经仔细观察了十几分钟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喂——”我站了起来,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你刚刚讲,豆豆竟然是打鬼的最佳法器,这他娘的又是什么意思!” 四眼摇摇头,我就看他两眼发光,自顾自的嘀咕着,“真的有这种东西,真的有这种东西!”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先别管那么多了,”四眼一下子跳到面前,“现在不是笼皮鬼打我们,而是我们打笼皮鬼了。” 我完全不明白他在扯什么东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就叫自作自受,哈哈哈,”四眼竟然笑得不可开交,在那一瞬间,我都以为他疯子了。 他拍拍我的肩膀,“你运气好啊!” “啥!”我哭笑不得,都已经弄成这样了,竟然还说我运气好。” “得亏你生二胎,就是他妈真人不露相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么跟你说吧,豆豆之所以会有法力,就是因为你们要生二胎!” 我愣了一愣,这他娘的又是什么意思,“你还记得头一天晚上,豆豆鬼附身吗?” “废话,我当然记得,所有的事儿,就是从那时开始发生的。” “那就是笼皮鬼干的,它化身了一个老太太,附身到豆豆的身上,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你们生二胎!” “啊?那为什么要这么做!” “哈哈哈!”四眼摇摇头,“这个晚些再解释。咱们慢慢的等着,等着看变化,然后就去打鬼。” 接下来无论我怎么问,四眼就是不回答我,像是藏了一个什么大秘密。 我彻底晕了,见他不理我,也懒得再去搭理他。过了一会儿,房间里竟然没有说话了。豆豆坐在地上,老刘哥靠在墙边,四眼竟然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我勉强支撑着起来。 这样的沉默下去,实在是让人难受,还不如找点事儿做做。收拾房间吧。可弄成这样,想要收拾残局,还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老婆已然瘫倒在地,我也无法,只能自己动手。 姑妈的皮撒的到处都是,虽然我和她走动不多,但怎么也是亲戚,想起她是因为我而死,就忍不住的伤心。 现在还弄得个死无全尸,我该怎么和家里人交代。 我取出了一个塑料袋,也顾及不了那么多,直接用手把能够拾起来的“姑妈”放进塑料袋。收拾完这些,才开始整理破碎的家具。 在此之前,已经家里已经遭过好几劫,放眼望去,连一件整齐的家具都没有。一个好端端的家弄成了这样,四眼那个王八蛋竟然还说恭喜我?! 我也不知道他按的是什么心。 好不容易收拾完这些,我感到万分疲惫。 我来到厨房,到了一杯水,慢慢喝下,想起来抽屉里还有剩余的烟,取出,坐到沙发上吸着。 吸完烟,我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下。可闭着闭着竟然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的全是我和老婆过去的幸福时光。我想起和她初见时的情形,想起了我们的相恋,想起了的婚姻,最后怀孕,一直到豆豆的出生。 这一切一帆风顺,没有走出岔路口的迹象。可偏偏在我和老婆要生二胎的那晚,发生了这么个不可思议,把我陷入困境。 梦里,豆豆可怖的面容再次浮现,一下子让我惊醒。 我吓得直喘粗气,看看时间才发现不过过了十五钟。 屋子里死一样的安静。我压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你们说说话呀!” 没人理我! “四眼,你不是说待会告诉我吗,到底是什么!” 四眼还是神秘的摇头,“等着!” 我猜不透他在卖什么关子。我倍感无聊,再次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发现里面什么没有,连我想喝的啤酒都没有。 我想了想,从抽屉取出一些钱,然后打开门,来到楼下。 我到了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买了几打啤酒和一些零食,走了出来。 路上遇到一个打牌晚归的熟人,看见我的样子吓了一跳,“方言,你怎么了!” 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苦笑,“出去旅游出车祸了,嗨,别提了。”我随便找了理由搪塞。丢下一脸狐疑的熟人,兀自走去。 来到门洞口,我却不想回家,坐在楼梯上,开了一瓶啤酒自己喝着。 一只流浪狗从我的眼前走过。愣愣的看着我,我冲它招手,它也没动静。“操,连你也不理我!”我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把手中的瓶子丢了过去。 天色黑暗,等到天亮还要很久,我不知道四眼所谓的“等”,是在等待着什么。 趁着这个功夫,我再把所有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面好好捋一遍:我买了一套房子,这套房子是个鬼卖给我的,我的女儿豆豆在这个房子出生,一直到七个月大,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就在我和老婆要生二胎的第二晚,豆豆被鬼附身了。我带着豆豆去医院,却被CT室的老头,告知豆豆的腿骨上有一个与身俱来的字。 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我至今不知道。老头说会帮助我,结果却死于车祸,当我开始怀疑自己买的是一座凶宅的时候,又被老刘哥带进了一座老宅。 这座老宅是座巨大的机关,它在一晚上把我们带到了湖南。 而当我,赶回家的要对付笼皮鬼的时候,最后救了我们的却是豆豆。 四眼说豆豆才是打鬼的最佳法器,而之所以她有法力,全是因为我和老婆要生二胎…… 我已经完全被绕进去了。 四眼让我等着,等什么呢? 慢慢的,有一个问题摆在眼前,没错,字,那个字,豆豆的腿骨上的那个字。这是现在唯一的线索。他妈的,我现在就去剖开她腿上的皮肤,不是一切答案都有了嘛! 我站起身,一路小跑回家,打开门一看,豆豆坐在地上正在做一件事,我大吃一惊,顿时,死的心都有了。 第三十九章 双胞灵胎 我看见的是令人非常震惊的一幕,以至于老婆呆坐在地上,已经不会动了。对于女人来说,遭遇了那么多,还能清醒着,已经非常不容易,就不要指望她会阻止眼前的这件事儿了。 老刘哥坐在地板的中央,而此时豆豆正在吸他身上的脓包。 我操!我杀人的心都有,“你们在干什么!”我冲上去就要踢老刘哥,却被四眼一把抓住。 我反手就是一拳,打的四眼眼冒金星,“娘的,这算什么意思!” 四眼捂着脸,“你就不能看看!” “看你妈个X,难道豆豆还是在吸奶不成!” 四眼死死的拽了我不放手,我拼命挣扎,一边挣扎,一边骂老刘哥,“妈的,你死了!” 老刘哥坐在地板上闭着眼纹丝不动,好像真的死过去了一样。 “方言,你听我说,再等等,看见没,你到底有没有老刘哥身上的变化!” “看个屁,他不就那身腊肉吗,这能看嘛——”我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不再那么大了。 此时豆豆的嘴松开了老刘哥,咯咯咯的笑着,可是老刘哥身上,刚刚被女儿吮吸的脓包,竟然已经愈合了。 我眨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以为豆豆是肚子饿了?她正在救老刘哥。” 这是很神奇的一幕,豆豆吮吸过的地方,竟然伤口愈合长出了新肉。 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震惊,转过头去问四眼,“你刚刚让我等得就是这个?” 四眼点点头,“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双胞灵胎!” 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突然起来“新生事物”,还是那句话,我一个工厂里的技术员,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东西。 “我就说是啊——生二胎,靠,当初怎么没想到。”四眼摸摸脑袋,脸上笑嘻嘻的说道,“双胞灵胎对于人鬼两界,都是即凶险,又价值连城的宝贝。” “什么意思?”我完全听不懂。 “单胎为魔,双胎为灵,意思就是说,豆豆如果是独女,她就会笼皮鬼收了去,然后提高自己的能力,但如果你生的是双胎,她就会拥有法力,成为打鬼的法器。” 这样的解释,我不是很满意,先不说是魔是灵,怎么听起来豆豆都像是个工具,还有一个问题,我问道,“豆豆现在不就是独生女吗,什么时候变双胎了!” “你傻呀!”四眼敲敲我的脑袋,“你又要当爸爸啦!” “啊?” 四眼指指我老婆,我顿时反应过来,“我的老婆已经怀孕了?!” 我仔细回忆,慢慢的捋清楚一个逻辑,我和老婆商量说要生二胎,当天晚上,不仅说了而且做了,当时,其实我的老婆已经受孕成功了? 我尝试着问四眼,我的判断是不是正确。 四眼点点头,“没错,双胞灵胎非常神奇,老大的法力,是随着老二的长大而增强的。” “你的意思是说,从受孕那刻起就算?” 四眼点点头,“是的,这就是为什么豆豆直到今天才会施展法力,逼退笼皮鬼。因为老二在你老婆的肚子慢慢长大,她时刻都在酝酿着力量!” 我咂咂舌,算起来不过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豆豆居然“咯咯咯”的笑,就能把那只笼皮鬼吓的屁股尿流,如果再大点,那还了得。 搞了半天,一直期待已久的大BOSS是豆豆?! 但是不对啊,如果说头一晚,豆豆被鬼附身,是因为老婆刚刚受孕,法力还不够,那么笼皮鬼自始自终插进来算什么名堂呢?按照四眼所说,只要豆豆是独女才对它有利,怀上了二胎反而会制服它,它有足够的机会置我们于死地,为什么要“养虎为患”呢? 我刚要开口,却别四眼打断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待会再问,笼皮鬼自作虐,现在轮到我们收拾它了。”他指指豆豆。 此刻,豆豆已经不再咯咯咯的笑了,她扭着脖子盯着一个方向,纹丝不动,就和刚刚开始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顿时慌了起来,“这算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用问吗,她已经知道笼皮鬼躲在哪了,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去找到它,然后——打鬼!” 我顿悟,又明白了一件事儿,豆豆从医院回来,一直盯着CT室的那个老头,不久老头就死了,因为豆豆能看见鬼,只不过当时法力不够,只能看,不能打,所以帮不上忙。而现在她已经强大了,不仅能够发现鬼在哪,还能揍它丫的,那还等什么。 我跃跃欲试,猛的一下又蔫了,“要不还是算了!” “啊!”四眼瞪大着眼珠,“你说什么呢!” “你看啊,我们都安全回来了,老婆的二胎也怀上了,既然豆豆有了逼退笼皮鬼的能力,咱们是不是就不要自找麻烦了,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不就得了!” 四眼差点没撕了我,“你傻呀,你以为那只鬼会放过你!” 我愣了一愣,是哦,已经被逼上梁山了,虽然我还不知道那只鬼在整个过程中,谋划着什么,但事已如此,它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走,带着我的豆豆,这回再也不用担心四眼不靠谱了。我有了这么个活生生的法器,还怕个毛啊。 打鬼小分队,出发! 我看向老婆和老刘哥。他们俩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没准还是累赘,还不如就在家待着。 我和四眼抱着豆豆下了楼。为了方便,我还借了邻居家的一辆车。三人坐上车,开出了小区。到了路边,我又去了趟超市,买了些水、干粮和烟,顺带再操了两把匕首。虽然打鬼可能用不上,但备着总比没有好。” 回到车里,四眼已然摆好了姿势,把豆豆抱在手里。此刻,她正盯着东边。我踩下油门,开上了马路。 我朝西边走,豆豆的脑袋转向了正前方,这说明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 现在她就像一个GPS导航系统,不停的纠正我们行车的路线。我开始以为,她会把我们带到老刘哥的那座老宅里。但路程刚开了一半,便转向了。 我们继续往前走。 我的心里即兴奋又有些担忧,兴奋的是,有了豆豆,我这个当爹的终于扬眉吐气,不那么窝囊了;担忧的是,她又会把我们带到那个全新的地方呢。 车继续开,我还在不停的脑补,如果再大一点豆豆身上还会出现什么奇迹呢。我已经见识到她能够看到鬼;能够通过笑声逼退笼皮鬼;看到她瞬间让老刘哥身上的脓包痊愈;还会有什么惊喜等着我呢。 “往左,往左!”四眼摆摆手,我拐进一条小路。 里面很黑,这条路我从来没走过。我打着路灯,两旁树影婆娑,顿时一股子阴森诡异之气袭来。我这才反应过来,娘的,豆豆肯定不会把我们带到什么好地方,而且我们是来——打鬼! 果然,又过了几十米,豆豆的眼睛开始看着侧前方,并且摇动脑袋的幅度越来越大,这说明,我们离它越来越近。 终于,我们看到了前方路边上一扇黑漆漆的、紧锁的铁门。铁门上有座小灯,幽幽的闪着蓝光。 我深呼一口气,让自己情绪镇定。 四眼拍拍我,“紧张了?” 我心说废话,只要是个正常人,来这都紧张,更何况还是半夜。 四眼不以为然,“我倒不觉得意外,鬼就应该待这种地方,毕竟它也是要吃东西的!” 我原本就心里发毛了,被此言一激,顿时浑身一抖,猛的踩下刹车。 车瞬间停了下来。 第四十章 尸魂阵 鬼以尸气为食,笼皮鬼先前被豆豆的法力所震,现在肯定好不到哪去,所以停尸房是它最好“疗伤”的地方。 ——就像人累了要去泡温泉,鬼伤了当然到尸气浓烈的地方。 这是一家医院的停尸房,隔着墙可以看到远方的医院大楼。大概是因为最初的设计,停尸房并不在医院里,而是偏居东北隅。这里幽深偏僻,平时不太会有人来,阴气积聚,我一下车便感觉到了一阵诡异的凉气。 铁门紧锁,四周都是围墙,看不见人的迹象。当然,咱们是来打鬼的,总不可能吵醒让守敛房的老头来开门,所以还得自己想办法。 四眼手中抱着豆豆。我要去接过豆豆,四眼一边左右看,一边摆摆手,从口袋里取出一根事先准备好的婴儿带,将豆豆绑在背后。 我想也是,起码四眼还懂一点,豆豆在身边,比在我身边要强的多。 四眼绑完后,指了指侧前方,那里围墙上的铁丝网有一个口子。 我心想,这种地方怎么还弄得戒备森严的,竟然架着铁丝网,难道还有人来偷尸不成。要不是因为这事儿,打死我,我也不会来的。 我们走到围墙下。四眼示意我先蹲着,然后踩着我的肩膀把他松了上去,随即他趴在围墙上,单手把我拉起。 围墙并不高,做这些事儿不费什么劲儿。 里面没有灯,只能靠月光分辨轮廓。慢慢的围墙里的情形呈现了出来。拢共两座长条形的平房,平行排列,在铁门的位置,还有间小屋子,应该是值班的人睡觉的地方。 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想在停尸房值班,还真不容易。大门紧锁,万一从里面跑出点什么东西来,跑都没地儿跑。 豆豆很乖,尽显大神本色,一路上过来不哭不闹,咧着嘴,也不笑出声,任由我们上蹿下跳的。此时她调整了一个转姿,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靠后的那座平房。 想必笼皮鬼就在那了。 说实话,这时候我的心情,兴奋是大于恐惧的——没想到我方言还有当英雄的这一天! 四眼拍拍我,打了个手势,我们一前一后砰的一声跳下了墙。 我们蹲在地上不动,静默了差不多有半分钟,确定周围没有动静,豆豆的视线也没有改变,才站起来,半冒着腰来到尸房前。 尸房前是条长廊,前后各有一扇木门,中间两扇大窗户。 我们透过玻璃往里看,视野范围之内,只有月光透过玻璃折射进去的寒光。我凝神注视,慢慢的适应了黑暗。屋子里的大小像教室,靠我们这边,整齐的排放着一列列尸床,每张床上一具尸体,上边盖着白布。 墙那边那边还有个巨大的多格藏尸柜,上中下三层,每层都有十几个格子,拉开那些金属尸柜,想必里面也是死人。 这样算算起码有上百具尸体。 这样的地方,阴冷的都能让人直接感冒。 我不知道它们是怎么编号安放的,看着脚踝处似乎都挂着纸牌子。有些没放好,耷拉下一只手臂出来。 想想这些蜡黄的尸体,刚刚的英雄气概一下子就消退了不少。 “千万不能怂!”我心说,看看豆豆,“千万不能在女儿面前丢份儿。” 玻璃窗里有细细的铁栅栏。从这是进不去了,得走门。 我和四眼蹲下身子,慢慢的移到门前。门上却挂着一把大锁。 操! 虽然到目前为止,里面还没有动静,但我们总不能直接破门而入。这不就成电视剧里抓贼的傻X警车一样,非要响着警笛去抓贼,生怕歹徒不知道。 四眼上下摸摸口袋,然后又转过身四处找工具,我正在想,莫非他还有撬门溜锁的本事儿,耳边就传来了动静,我捅捅四眼,“吧嗒”一声,门上的锁自动弹开了。 我和四眼面面相觑,不知道这锁是那只鬼开的,还是豆豆开的。我转眼去看豆豆,豆豆眼神里露出的是好奇,撅着小嘴,最后还“唔——”了一声。 看这样子不是她所为。 我靠,我的小姑奶奶,现在可不是逛公园,不能光好奇贪玩,你爹和你四眼叔,还等着你救命呢。 反过来想,这笼皮鬼敢这么做,想必是有所准备的。 我皱起眉头,就听四眼长呼一口气,来都来了,总不可能再不去不成。话音未落,他已经吱呀一声开了门。 一股子阴气扑面而来,就像站在深幽的山洞前。我手里握着匕首,先不管有没有用了,装装样子也好。 四眼在前,我在后,两步踏进了房间。尽管还是紧张,但比早先好多了,看来胆子这个东西还是要慢慢练的。 放眼望去,一片素色,黑色的尸床是白布,盖着蜡黄的尸体,那些露出来的手脚,有些已经干瘪的只剩一层皮。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我视野里的尸体,竟然动了一动。 我镇定情绪,四处张望,就像在寻找一条大毒蛇,它躲在暗处,时刻准备袭击我们。我又瞅瞅豆豆,她也不俏皮了,圆嘟嘟的脸扬起了眉毛,像是准备好一场恶战。 “豆豆,看看那畜生在哪?”四眼蹲下身子。 豆豆嘴里就发出了一记“咔”的声音,像是有口痰堵在喉咙里,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们左手边一张尸床。 那张尸床上的尸体不大,也就1米6几的样子。难道笼皮鬼躲在那装尸体? 豆豆在背后轻轻的抖动身体,手指指那边。我和四眼对了个眼神,慢慢的靠过去。我们离那具尸体原来越近,可并不见有什么异样发生。 我总觉得是大风暴前的安静,正酝酿着非常可怕的事情。 我不敢放松,手里的匕首都握出汗了。 一直到了尸床边,豆豆还是迟迟没有反应,也不知道她是啥意图。 我有点不知所措。四眼也是胆子大,什么都不管,半直起腰,一把拉开了上面盖尸布。我一点心理准备没有,急忙往后退了一步,想想不对,举起匕首又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匕首挥到一半停住了,这是一具女性尸体,看上去二十多岁,很普通,脸色苍白的躺在那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 此时,豆豆的眼睛已然转向了另一边。 操,这笼皮鬼在搞什么,在屋子了跑来跑去的,一点不痛快。 我们猫着腰,再慢慢移动到那一边,四眼扯开尸布,仍要一刀剁下去,发现也还只是一具很普通的尸体。 我又去看豆豆,她的眼睛再次转到了第三个方向了。 这样来来回回竟有个四五次。 弄得我都毛了,四眼更憋屈,一次一次憋着劲儿准备一斗,结果每次都落空。四眼憋得内火攻心。一下子站起身来,我傻了,压着嗓子问,“你干嘛!“四眼也不理我,大声的叫嚣,“让老子蹲在地上爬来爬去的,你他妈遛狗呢,出来出来,我们大战三百回合!” 我操!这也可以,敌明我暗——,我刚要说话愣住了,拍拍四眼。 “干嘛?” “你来看看,这尸床上的尸体,怎么都是一模一样的?” 蹲着的时候看不全,站起来之后视野好了,刚刚被四眼揭开白布的尸体,都长着同一张脸,都是那个二十几岁的女子。 我最多也就听说过五胞胎,可现在起码有七八个,而且总不可能同时死了吧。 事情终于变得诡异起来。 四眼挠挠头,顺手揭开身边那些盖尸布,竟然都是那张女人的脸?! “尸魂阵!”四眼嘶了一声,说道。 “啊!”就在瞬间,我听见吧嗒一声,刚刚进来的那扇门竟然自己合上了。 而与此同时,墙边上那一格格金属尸柜,就像被人拉开了抽屉一样,纷纷抽了出来,腾腾的悬到半空,把我们围在了中间。 第四十一章 破阵 我们迅速后退,但退不了几步,就停住了。那些尸柜各据一方,像长了眼睛似的把我们围在很小的一个圈子里。 紧接着尸柜在半空中竖了起来,露出了里面的尸体,这些尸体依旧是同一个模样,是那张二十几岁的女人的脸。 不是剥皮吗,怎么改整容了,这一个个的全跟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干嘛呀,参加cosplay啊。 更要命的是尸床上的那些尸体,也全都爬了起来,一个个面无表情,披头散发,穿着死尸服,一点点包围过来。 这种场景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就像房间里有很多面镜子,相互反射折射,把无数个尸体,摆在我们的身边。 “怎么办?”我问四眼。 四眼递给我一把匕首,“这些尸体没什么用,只是看上去吓人,是笼皮鬼布的障眼法。这其中只有一个是真的,我们小心点就好。” 我接过匕首不敢大意,左看看右看看,说的轻巧,娘的,我眼睛都看花了,就跟在玩3D版的大家来找茬。 我赶紧向豆豆求助。 豆豆一脸天真和惊奇,这样子,就像我带她去游乐园看摩天轮似的。我拍拍她的小脸蛋,“我说宝贝,赶紧的,别看热闹了,带你来不是玩的,咱们把那只鬼找出来,打完鬼早点回家睡觉。晚睡尿床。” 豆豆西边盯盯,东边盯盯,然后又把脖子绕回去,看着身后。 我开始还有些耐心,但慢慢的有点反应过来了,这笼皮鬼布下的尸魂阵,不仅糊弄了我们,还混淆了豆豆。死人身上自然是带着死人气儿,笼皮鬼就躲在一个女尸的身体里,就像往自己身上抹了粪,就算鼻子再灵敏的猎犬,也不知道它躲在那。 操,还真他妈的机智! 就在此时,走在地上的女面尸们猛的一下睁开眼,露出血红的眼睛。我吓了一跳,不敢大意,把匕首直直的对着它们。 女面尸朝我们慢慢包围过来。 “四眼,都你干的好事儿,刚刚还怪人家把你当狗溜,现在好了,被包饺子了!” “别吵!”四眼想了想,急中生智,把豆豆身前,来回晃。 我看了大吃一惊,“你干什么呢!” 四眼也不回答我,我刚想从他的手中去抢回女儿,就听见豆豆嘴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伴随着这声笑,就像有股子无形的气流排山倒海似的,涌了出去,迅速的把豆豆正前方的女面尸,弹出去三四个。 我操,我看的目瞪口呆,四眼说的没错,这些女面尸,只是看上去吓人,其实不堪一击。 豆豆转了一个角度,又咯咯笑,那边又是几个女面尸,被弹到了墙上。照这架势,用不了几下,我们就能全解决完了。 我顿时来了信心,豆豆的法力还不够,要不两下就妥妥的了。可我开心的情绪还没延续三秒钟,那些女面尸也像有生命似的意识到了什么。它们突然愤怒起来,我一惊,看着它们举起爪子,露出獠牙,朝着我们由慢到快的冲过来。 四眼翻身一跳,拿着匕首边刺了过去,我转眼看豆豆,想要去抱她,但她似乎毫无胆怯之心,咯咯咯的一笑,靠近她的女面尸,就全被弹开了。 反倒是围向我的那几只,来势凶猛。 我一想,得儿,他们都没事儿,还是先自救吧。 “有本事单挑!”我大声喊着,虚晃一枪之后,立马闪身往后撤,身后的还没意识到,我便身子一蹲,用匕首,朝着它的肚子捅去。 如果不算“遁地走巧”里的那些无皮尸,这还是我第一次用刀捅一个完整的“人”,这种手感并不舒服,就像捅进了一团烂泥,稀稀拉拉的还带着粘性。死人的血液并不会流动,所以匕首抽出来的时候,血并没有溅我一身,而是浆液似的浓浓的流了出来。 那女面尸低头看看自己的伤口,我摆着一张凶脸,冲着它龇牙。它竟然生生被往后退了一步。在这一瞬间,我都感觉自己就是在捅一个人。 我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鬼魔也怕恶人,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过去,我就是因为太懦弱,被追的屁股尿流,一旦发起威了,也有震慑力嘛! 我正在兀自窃喜,突然觉得肩膀滋啦一下被划了道口子,一阵剧痛袭来,转眼望去,另一只,正用爪子刚刚袭击了我,它的指缝间还带着我的皮肉。我随手一挥,匕首划过一道寒光,正中它的胸前。这只似乎更不怕死,两手一张抓住我的肩膀,露出一口黑牙,奔着我的脖子咬来。 我有点慌,本能的将匕首朝着它的肚子捅去。“扑哧”一下竟然没捅进去。超市里买的刀能用什么好钢,刚刚那一下,已经卷刃了。此招未对它造成任何伤害。我抬起脚就踹,想把它踹远一点。另外两只一左一右已经朝我扑来。我单脚离地,和那具女面尸纠缠了几步,一下子绊倒,迎面摔倒,直接贴到她的脸上去了。 我感到面孔一凉,不是吓人,更多的却是恶心。这一摔,让它摔松了手,趁着她还没张口之前,赶忙爬了起来。另外两只已经赶到,我这才发现匕首不见了。我镇定情绪,等着它们两边到达的一瞬,迅速往后一闪,让它们撞了个满怀,各自摔倒在地。 四眼在不远处也刚刚解决了一个,此幕被它看在眼里,“行啊,有长进啊!” 我说道,“咱哥们生活中也是有勇有谋的一个人,因为豆豆的事儿一直压着,现在生了个会法术的女儿给我撑腰,还怕个毛啊!” 我算是看明白了,鬼也和人一样,欺软怕硬,你越是怕它,它就越是欺负你。 我打的兴起,这些女面尸看起来吓人,但是外强中干,加之豆豆坐在地上不停的咯咯咯笑,打飞了不少,一时间我们竟然和它们成个平手。 桀桀桀—— 那个讨厌的声音又出现了,辨方向是在正前方,我望过去,有一只,似乎和别的不太一样,眼珠子提溜一转。 操,就是这只了。我捏起拳头就往前冲,还没跑两步,就感觉一股子无形的力量,猛的集中我的腹部。我整个身子都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倒在地。 我屁股像裂开了一样的疼痛,这一摔把我摔清醒了,那些女面尸只是小喽喽,真正的笼皮鬼,我根本无力应对。 好在这一下暴露了它。 咯咯咯,豆豆对准了方向。 桀桀桀,笼皮鬼瞬间移动了位置,从我的前面到了右边。 下面是豆豆的时间! 她的小脑袋迅速的转来转去,每对准一次,那个方向就有几个女面尸倒下。 桀桀桀——,但笼皮鬼似乎很灵活,窜来窜去。 豆豆的嗓子都笑有点哑了。 我越看越不对,刹那间恍然大悟,娘的,它这是在消耗我们啊。 “别浪费体力,这畜生正在和我们打游击战呢!” 我和四眼立马赶到豆豆的身边,一把抱起她,豆豆的小脸笑的通红,一副用力过度的表现。我们从一个缺口退到了墙边。靠墙坐着。 豆豆仿佛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很有灵气的停止了笑声。她胸脯一起一伏,直喘粗气,看得我一阵心疼。 “节省体力,娘的,别着了那畜生的道儿!” 我们坐在地上,那些女面尸也不懂就正面站在我们的对面,刚刚在半空中,一直悬着的尸柜,从一个圈,慢慢的排成了一条直线,迎面对着我们。 全力对付地面了,这空中的尸柜竟然被放在了一边。 它们悬在那也不动,不知道在等什么。 我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刚刚的地面战是消耗,打的我们体力尽失,以为战斗接近尾声,其实才刚刚开始。 桀桀桀—— 我的心吊了起来,果然,像是得到了什么号令。 那些尸柜慢慢的朝着我们移动,猛的一下,从四面八方的半空冲了过来。 第四十二章 继续破阵 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快的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那些尸柜像被人丢炸弹一样袭了过来。里面的女面尸个个张着嘴,伸出爪子,表情狰狞,看上去就像身后背着一个大的金属盒子。 金属柜在月亮的斜射下,闪着寒光,仿佛一把锋利的大刀。 现在剩下的只有本能了,我双手挡在面前,很自然瞟向豆豆。她是唯一能解救我们的人。只见豆豆长吸了一口气,准备咯咯咯的笑出声,结果呛了嗓子,猛烈的咳嗽起来。 我心说完了。想一个鱼跃,跳过去保护豆豆。未料还没做动作呢,才发现尸柜并没有碰到我,而是在我脑门子前发出“砰砰砰”撞击声。 那些尸柜被豆豆的咳嗽,纷纷冲击的改变方向,撞在一起。这场面类似于高速公路上发生了连环车祸,它们立马被装的四零八落。 紧接着,好几个尸柜被撞翻在地,几只女面尸被弹了出来,还来不及往外爬,就被重重落下的金属尸柜,压成了两截。 我放下手,很快理解了。 发出威力的并不是豆豆咯咯咯笑,而是她体内发出的气流,笑也好,咳嗽也好,是这股子气流能克鬼。类似于武侠小说里的狮子吼。 我的心情非常复杂,一边暗喜自己到底生了个什么宝贝,另一边又被豆豆的咳嗽惊得不轻。 她的小脸蛋憋得更红了,一看就是严重缺氧。想想也知道,不管是笑还是咳嗽,如此的威力,肯定伤身子。更何况,从进来到现在,豆豆都没停过。就算是个成人,被人就鸡毛挠脚丫子,连笑个二十分钟,也受不了。 桀桀桀—— 在这个猫头鹰叫似的笑声中,剩余的尸柜又重新悬到了半空,摆出了一个阵型,而与此同时,地面的那些女面尸也纷纷拢成了一个圈,朝着我们逼来。 这就是不给我们喘气儿的机会。 有时候,我会怀疑这笼皮鬼到底是人还是鬼,先不说“遁地走巧”那个巧夺天工的大机关;从最开始的调虎离山,到先前的消耗战,轮到现在车轮战术,一环扣这一环,几乎就是带军打仗的计谋。妈的,难道它在那边还天天研究孙子兵法不成。 就算是人,也没有这种智慧啊。 是谁他妈的说人才是万物之灵。 当然,此时根本让我来不及多想这些哲学问题,我一把将豆豆搂入怀中。 没当过父亲,是没法理解这种心情的。当孩子出生之后,你就自动升级为了一个保护者,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只是生物护犊子的一种本能,哪怕必死无疑,父母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保护自己的孩子。 我往墙跟跑,紧紧的把她护在胸前。豆豆毕竟还是个七个月大的孩子,前面折腾了那么久累得够呛,而且受惊不小,因为她此时正一个劲儿的往我怀里钻。 这一举动,看的我心像被人揪住一样难受,这更激起了我的保护欲。 与此同时,第二轮进攻开始。 这回更凶险,地面、空中一起来,所有的尸体一股脑儿蜂拥而来,这情形看起来都惊心动魄。我想今天可能真要栽了。 四眼不仅胆子大也真仗义,不假思索的就挡在了我们的面前。一把拿住最先冲到跟前的女面尸,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量,举起女面尸,挥向半空中坠下的尸柜,“咚”的一声,他手上的尸体,脑壳子都被砸烂了,巨大的冲击力,把四眼生生撞飞,整个身体仰面躺在地上。 四眼噗的一下嘴巴里喷出一口鲜血。 “四眼!”我心急如焚。另一个尸柜已经冲着他砸了过去。 四眼身手快,往边上一侧,躲过了那一击,朗朗跄跄的爬起身来。 看的我心惊肉跳。玩命的情绪,往往是会被传染的,我的血脉一下子喷张起来,娘的,不就是一死嘛,又不是没死过。 我把豆豆放在墙角,说了句,“宝贝儿,别动,你先好好休息休息,你爹替你挡一会儿!”我绕到她的面前,迎面就冲着朝我而来的女面尸奔过去。这一招反而让它愣了一愣,就在它闪神的瞬间,我也顾不得体面了,一个飞踹,然后一口咬伤了它的肩膀。 这滋味太难受了,像是啃了一大块橘子皮,既苦又涩,皮肤粗糙全是褶子。我用力一扯,生生撕下它的一块皮来。随即一脚把它蹬开。 女面尸不知道疼,只感觉意外,它低头看看自己的伤口,裂开大嘴又奔了过来。 现在还轮不到它,我冷笑,另一具女面尸,此时提前赶到,我蹲身,起跳,一拳打在它的鼻子上,立即把它的脸打进去一个凹陷。 两个大尸柜一前一后,已然飞到跟前。我想侧个身,但在半空怎么可能做到。只好伸出手去档,立刻它锋利的金属边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顿时鲜血直流。我和尸柜几乎是同时落地,行动上根本来不及反应,右半边肩膀便被第二个尸柜重重的撞上。 我疼的直咧嘴,里面的女面尸伸出双手,一下子就掐住我的脖子,死死不放。我挣扎无果,看着它张开嘴,向着我的面门咬来。我抬起左手抵住它的额头,整个尸柜的力量,大到我觉得自己就是在螳臂当车。硬生生的被它推着往后。 我的双脚擦地,心想靠着墙就完了,指定被它压得不成人形。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的时刻,就听耳边“咯咯咯”的笑声,豆豆又开始笑了。 我顿觉身上的吃力小了不少。赶忙往后一跳,摆脱了女面尸的爪子。 尽管脱险了,可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次连傻子都听得出来,豆豆的笑软绵无力,她用最后的宝贵体力,救了她爹一回。 那些女面尸、尸柜,似乎很能分辨形势,它们能够判断出,我们已是筋疲力尽,强弩之末。所以暂时退了半米,重新形成了包围圈,准备做最后的冲击。 我甚至开始有了绝望的念头,怎么看,就觉得这次凶多吉少!尸群蠢蠢欲动,正当我准备硬着头皮,做最后殊死抵抗的时候,听见尸房里传来“哈哈哈”大笑声。 我先是一惊,随即一喜,莫非在瞬间豆豆被环境一激,激出了潜能,法力又增加了?! 我兴奋的转过头去看她,豆豆坐在地上,和先前没有任何区别。我有点纳闷,视线扫了一遍,才发现,那“哈哈哈”的大笑声,竟然是四眼发出来的。 “你也有法力?”我问。 四眼摇摇头,“没有!” “没有,你笑个屁啊!” “我只是吓唬吓唬它们!”四眼说的一本正经,随即又张口而来,“哈哈哈,打不过,吓也吓死你们!” 我哭笑不得,四眼你个神经病,都什么时候了,还他妈说相声。 我往后退了几步,伸出双手把豆豆挡在身后。就在这几秒钟的时间,我脑子抖过一个机灵,我发现自己貌似发现了一个破绽。没错,这个破绽一再出现,不管对方是人是鬼,只要有智慧,就有“灵气”儿,而只要有“灵气”儿,它的眼睛就会有内容。 就在四眼刚刚哈哈哈大笑的时候,确实让那些女面尸在瞬间不知所措,而且那么多女面尸中,只有其中一只,眼珠子又一提溜,暴露了它的方位。 没错,那就是笼皮鬼! 我急中生智,慢慢的抱起豆豆,在她的耳边轻声说,“宝贝儿,是死是活就看你这一下了,别怪你爹,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爸也没脸活,指定下去陪你。”说完这话,我把她对准笼皮尸,用力掐了一下豆豆的屁股。 豆豆先是一愣,小鼻子小嘴一颤一颤,整个眉毛都扬了起来,让人觉得又可怜又可爱。 一秒钟后,她疼的放声大哭起来。 我仿佛都看到热浪一般的气流,从她的嘴里汹涌而出,冲着笼皮鬼而去。 “吱吱”笼皮鬼嘴里发出扭曲的声响,整个身体被打穿似的,散了开来。伴随着的是所有的尸群和尸柜,全都让这股子力量震慑而去,叠着了一堆。 桀桀——咳咳。 听这动静,豆豆击中了,它受伤了,伤的不轻! 桀——咳咳咳。 那些残缺的女面尸狼狈的站起来,纷纷靠在一起,把那只笼皮鬼掩护在了中间。 第四十三章 勾魂 一看此招得逞,我立马来了精神,伤口都不那么疼了。我正准备往前冲,顿觉豆豆的声音不对。此时她都哭的快憋气了。我死的心都有,这原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见此状,赶紧拍她的后背,边拍边说,“宝贝宝贝,你可不能有事儿,否则你爹还哪有脸活下去。” 我往后退,几步就又退到了墙边,心急如焚,好在豆豆身体好,轻拍了几下,慢慢的缓了回来。 我吓的魂都丢了,站在原地不敢动。隔了一会儿,豆豆才恢复到正常。我紧紧的抱住豆豆,警惕着看着前方。 四周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那群女面尸也不动弹,耷拉个脑袋,双手下垂,头发前披,就跟贞子似的站在原地。 我觉得有点发冷。 不知道为什么,前面打的时候不觉得可怕,但是一停下反而觉得瘆的慌。 四周冷光幽幽,和群女鬼同居一屋,它们就愣愣的站在面前。想象一下这个画面,就知道我的心里有多毛了。 毕竟不是打架,而是打鬼,谁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古怪的事情。 ——人对未知,总是充满了恐惧的。 这是个很尴尬的局面,就像两军对垒,都打到了最后一兵一卒,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我抱着豆豆坐到了地上。 我强定情绪,理了理思路,现在遇到一个问题,是走是留?门就在不远处,趁着笼皮鬼还没缓过气儿的当口,我们想要离开是没问题的。 问题是,正如四眼所说,就算我们现在走了,可事儿还没完,笼皮鬼会放过我们吗? 我觉得这回伤的它不轻,成功与否其实就在最后一口气,关键是看谁先把这口气儿喘上来…… 操,想什么呢,我瞬间打住,方言,难道你还真准备再让你闺女出来挡刀?! 我看看豆豆,豆豆好多了,但是小嘴唇一颤一颤的还在抽泣,这模样别说有多委屈了。 她挣扎着要从我身上爬出去,我把她拉回来抱得跟紧了。豆豆不放弃,还在挣扎,起先我还以为她要做什么事儿,后来才明白,她正生我的气儿,不愿我抱。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宝贝,你爹不是揍你,是靠你救人呢,你先别生我气儿了!” 说着这话,我便去看四眼,甩头点了点门,意思是赶紧撤吧。 四眼眉头紧锁,我能想到的,自然他也能想到。 他抬起屁股,做了手势,意思是先别急,示意我们朝门的方向,再靠过去一点,“先观察观察,万一有事儿,跑起来也方便。” “观察个屁啊,你没看我女儿差点没憋过气去吗,你刚刚不是也哈哈笑的挺欢的,有本事儿你自己乐呵去,就算笑到肺气肿也没人管你。” 四眼被说得脸紫一块青一块的,“你冷静点,仔细琢磨琢磨,如果等它恢复了,再斗个你死我活?还是再观察观察。万一就差一口气儿呢,豆豆虽然还得再辛苦点,但是一劳永逸!” 被他这么一说,我愣了,四眼貌似说的有道理,一瞬间,我竟然没了主张。 那边自然也没动静,我估摸着笼皮鬼和我们是同样的心思。 就是因为犹豫,导致我们竟然就这么呆呆的坐着,周围死一样的寂静——不对,本来就是死一样的寂静。 我再次看豆豆,她脑袋一点一点,闭着眼睛居然快睡着了。 “喂——”我想摇她,但又看的心疼,刚刚最伤的其实是她。我手一松,也就没去管她。我想哪怕让她多休息会。万一如四眼所说,就差那么一口气,那么豆豆休息的越好,我们的胜算也就越大。 我死盯着它们,生怕对峙阶段对方有什么小动作。 我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时间一长,眼睛都有点花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我总觉得自己越来越迷糊,我调整视线,边上有个长条型的尸柜,跟金属棺材似的平躺在那。里面的女面尸,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屁股往后挪了挪,再抬起头,视线跟被磁铁吸住了似的,又回到了那个尸柜。 而且——, 一盯上就离不开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站在二十层楼的天台往下望,会有种让你要想跳下去的冲动。 我晃晃脑袋,眨了眨眼,让自己清醒。 不对,肯定不对。 ——可明知道不对,就是忍不住去看。 我脑海中还萌发出一个很强烈的念头——躺进去! 我打了个哆嗦。 我觉得肯定不是心理问题,和一群尸体在这么个狭小的空间,没状况发生,反而是不正常。 正如前面所说,干脆打起来,热血一沸腾,什么都忘记,越是安静,就越是对我们不利。 和鬼斗,永远都是我们在明,它们暗。 这道理一清二楚,可我发现就在消化这些道理的时候,我的屁股居然不听使唤的抬了起来。我操,我死命用意志力咬了下自己的舌头,顿时疼了我清醒了。 “四眼,四眼,有问题,我怎么老是盯着那个尸柜不放啊——”我转过脸去了,吓了一跳。 问四眼也是白搭,他比我更惨,压根没理我,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那个尸柜,已经站了起来,朝着它走去了。 我赶忙压着嗓子喊道,“喂,喂,四眼——四眼,”他不理我,我急中生智,脱掉自己的鞋,啪的一下丢到了他的脑门上。 这一下总算把他给丢醒了。 四眼茫然的看看我,“干嘛呢你?” “你干嘛呢!”我恨不得脆口唾沫到他脸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刚刚是不是想往那柜子躺来着!” 四眼点点头,又摇摇头,瞬间明白过来,尝试着问,“你也是?” “嗯!” “邪了门了!”四眼坐回地上,脸上这才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这算什么?”我问道。 到目前为止,四眼在我的心目中,可是鬼界的百科全书。细想一下,从头到尾,基本上所有遇上的古怪事儿的那些说法,都是他给到我的。 没想到这次他却摇头说不知道。 我们面面相觑。 “要不,要不我们还是走吧。”我看看四眼,再看看手里的豆豆,“英雄不吃好汉亏嘛!” 四眼摇摇头,却摇的不猛烈,看的出来他也在动摇。 我在等他的决定,心中略有质疑,照理说,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四眼肯定比我经验要丰富的多。刚刚我都能用意志克制自己不往那尸柜里钻,怎么四眼就没这个定力呢。 我想这可能还是个人体质的问题,就像身体再强壮,路子不对,吃海鲜照样过敏。 难不成,是我对勾魂似的玩意儿有免疫力? 不对啊,我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件事儿,曾经让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只不过一路下来没停歇过,所以也就忽略了。 现在这件事儿,又跳回了我的脑海。是的,我们身体上的那三个洞。我和四眼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的洞已经穿透了,而我的只有浅浅的凹陷。 这是我唯一一点比他“强”的地方。 难道和这个有关? 一想到这,我就坐不住了,赶紧撩起衣服,去看自己的胸脯,那三个凹陷还在,我招呼四眼,看看腿,四眼卷起裤管,那三个洞也在。 “你看看是不是更大了?”四眼问我。 “你先看看我的是不是更深了?”我问四眼。 我觉得在这样的坏境里,答案一定是肯定的,总觉得自己身上的洞快要被穿透了,而四眼的正在扩大。 “要不咱先撤?改日再战!”四眼轻轻的说道。 我点头。 未料我们还没动,那边的尸群已经动了。我立马紧张起来,赶紧拍醒豆豆,豆豆睡得正香,被我这么一晃悠,半眯着着眼,伸出手来摸我的下巴。 “待会再玩胡子,”我轻轻的说,“闺女,实在是丢人,你爹和你四眼叔,可能又遇到麻烦了,要你帮帮忙!” 豆豆吱呀吱呀的叫着,撒着起床气儿。 我和四眼赶紧爬起身,半猫着腰往门口走,随时准备开溜。我时刻关注它们的一举一动,那些女面尸晃悠着身子,不是朝着我们,而是慢慢的朝着尸床走去。 就像寝室打了熄灯铃似的,这些个女尸的一个个竟然安安静静的躺回了床上。 一眨眼的功夫,全部走光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这算怎么回事儿,难道趁着我们不注意,笼皮鬼已经偷摸溜走了?! 隔了一会儿,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过去看看!”四眼拍拍我。 我们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我的把豆豆背在后背,让她的脸能够看到前方。那些女尸就像我们刚来的时候那样,看上去就是普通的一具尸体。 “四眼,四眼,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回过头去问,顿时浑身冒冷汗。 不知何时,四眼已经偏离了方向,走到西边,拉抽屉似的,拉开还架在架子上的一个尸柜。 “四眼,你在干什么!” 四眼也不理我,踮起脚,撅着屁股,爬了进去。 “铛”的一声,尸柜自动合上了。 四周再次回到了死一般的寂静! 第四十四章 变脸 我有点晕,愣愣的看着发生的一切,竟然有半分钟没缓过神来。我站在原地,月光撒在我的身上,让全身的每个毛细血管都瞬间紧缩,大大的打了个冷战,才缓缓的回到了现实。 四眼怎么回事! 他怎么又“着道”了? 而且现在还钻了进去,搞什么名堂,这时候他如果是出什么状况,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赶紧侧身问豆豆,“闺女,知道你四眼叔又在发什么疯吗?” 豆豆眼神茫然,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我拍拍脑袋,嗨,就算知道又能怎样,她又不会开口说话告诉我。 这事儿还得我自己去解决。大概又过了半分钟,我总算调整好了情绪,往前小心翼翼的走了两步。来到尸柜正前方,停了下来。这氛围实在是压抑的很。前面就说了,打起来并不让人觉得生惧,越是安静就让人觉得心里毛毛的。 我看见地上那把匕首,前面捅女面尸时掉地上的,虽然已经卷刃,我还是把它捡起来,握在手中。 我继续向前,来到四眼钻进的那个尸柜前。前后左右上下看了遍,什么异样都没有发现。我凑过脸,把耳朵贴在尸柜的金属壁上,毫无动静。 “四眼,四眼!”我压着嗓子喊,我的呼喊就像被吃掉了一般,毫无回应。 我有点紧张,想想这事儿还是得做,我握住尸柜的把手,尝试着向外拉了一把。手上很吃力,但并没有扣死,还是拉的动的。 我稍稍开始使劲,把尸柜拉出了一条缝,然后接着喊,“四眼,你别跟我玩捉迷藏,现在可不是娱乐时间!” 还是没有回应。 我顿了顿,握住把手,咬咬牙,干脆一把拉开尸柜,我本能的往后一退,踮着脚尖看进去,尸柜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揉揉眼睛,操,邪了门了,我刚刚明明看到他钻进去的。我跨前一步,猫着腰看柜子里,里面的空间不大,刚好放一具尸体,四眼就算在土里埋了几十年,风干了只剩一半的体积也不可能看不到。 我眯着眼,借着月光端详,四壁很光滑,浑然一体,没有别的出口。四眼竟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我深呼一口气,又叫了一声,“四眼!” 这他妈的不会又是笼皮鬼的什么机关术,瞬间把四眼变没了吧。 氛围诡异的不行,我觉得再待下去肯定会出事。可是又不能就这么丢下四眼不管。整个心理过程非常纠结虐心。 最后的结论,我还是决定先撤,不是我想逃,而是这个时候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没准四眼又被那个大机关弄到土耳其,我他妈上哪找去。 我把背后的豆豆往上抬了抬,然后倒退着看到门。门是紧闭着的,我用匕首从门缝插进去,上下撸了一把。发现门下的一个插销插着,把我们关在停尸房里。 我再次看了遍周围,一切还是那样阴森森的,我调整了身子,让豆豆的视野更宽阔,来放哨,我自己则用匕首拨弄着门外的插销。 没动几下,“笃笃笃”,有个很轻微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抬起头竖着耳朵接收。 “笃笃笃”。那声音竟然是从四眼爬进去的那个尸柜里传出来的。 我镇定情绪,想了想,背着豆豆再次回到尸柜前。近到一定距离时,就看见里面躺着一个人。 我皱皱眉头,真是活生生的上演了一出大变活人! 那个人是四眼,半根烟不到的功夫,他竟然又回来了! 我还没做出反应呢,四眼砰的一下撞到了尸柜上,疼的直叫唤。尽管四眼归来,可我没有喜悦,反而更警惕了。 四眼揉着脑袋,起身看见我傻站在原地,先是吓了一跳,“你,你站在那干嘛呢?”随即他就发现了自己的所处位置,“咦,我怎么钻到尸柜里来了!” 嗯,妈的这时候跟我玩失忆?! 我不响,不进反退,把豆豆牢牢的抱在手中,狐疑着看着他。 任何人在装尸体的尸柜里待了二十分钟,中途还消失了一把,第一个念头肯定是怀疑。 四眼是否还是原来的那个四眼? 看得出来他也觉得纳闷,紧皱眉头,环顾四周,然后慢慢的爬出来。 一定有地方不对! 我心里暗自想着,心情越来越紧张。 他低头摸摸自己,原地跳了跳,仿佛也在找回什么东西似的。然后朝我走来,他每朝我走一步,我就后退一步,步步为营。 四眼看出了我的防备,愣了愣,他是个聪明人,很快理解了我的担忧。他张嘴大概是要解释什么,但想了半天,愣是说出话,而出指了指门叹了气说,咱们还是先出去吧。 四眼曾经打过一个比喻,把吹魂离体,比作是装水的容器;他还说过,身上的三个洞,正是吹魂离体的后遗症;笼皮鬼这么做一定有它的意义,总不可能只是在骡子身上烙个印,“证明这是我的”。 这么看来,笼皮鬼是不是现在已经悄无声息的附在了他这“半桶水”的身上了,亦或已然吹走了四眼所有的魂魄,已然拿了它的皮? 我不知道。 想到这里,我连忙去瞧豆豆的反应。豆豆瞧瞧我,再看看四眼,眼神透出来的信息很复杂。我无法用语言形容,这只是一种感觉,感觉她就像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似的。 如果真如我推测的那样,笼皮鬼躲在四眼的身上,那可真是高招啊。它就能跟着我一块出去,类似潜伏我军心脏的特务,神不知鬼不觉。 我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防备之心自然是愈演愈烈。 我用我很少的打鬼知识来分析,看了看四眼的身后,不是说鬼是没有影子的吗,可在月光的折射下,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还是能够看到身后的一团黑黑的人影。 我有一种想把尿滋到他背后的冲动,亦或敲下一颗牙,用血喷他个满脸花。 我一边想着,一边寻找时机,蹲下身子准备继续拨弄门后的插销,琢磨了一会儿觉得不合适,站起身来,嘴奴奴让四眼去弄。 四眼打量着我,心里的不快终于说出来了,“你不信任我?” “不是,你想多了,”我呵呵笑,“我是觉得这玩意儿你拿手,我没经验。”心里却在说着,“信你才怪!” 四眼脸色不是很好看,但是也没争辩什么,我估计他也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四眼背着身,我找个安全的角度,观察着他,“喂,你觉得要多久?” “不知道,但不难,估计半分钟搞定吧。”四眼头也没回。 这不是我的本意,我要不停的和他说话,一旦鬼附身,四眼的嗓音一定会发生变化。 “哒哒哒”四眼一边拨弄,一边轻声和我对话,我抽空瞄了眼四周,并没有意外发生,豆豆此时也正偎在我的怀里,很好奇的看着四眼开锁。 但我觉得肯定有事儿要发生。 肯定有!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心情,即害怕,又希望它早点到来。 四眼蹲着身子很累,过了没几分钟,站起身来舒展,“还差一点点!”他说。 可就这一瞬间,该来的终于来了! 我一直以为,四眼被鬼附身,可接下来我们所经历的,却是比鬼附身要可怕的多的东西! 四眼转过身立马就愣住了,他的嘴张的可以塞进一个鸭蛋,随即五官扭曲,脸上露出极其可怖的表情,生生的说不出话来,“怎么了?”我心里一惊,什么事儿能让四眼怕成这样? 四眼抖抖索索的问我,“老、老方,你的脸上哪去了?” 第四十五章 不缠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明白四眼的意思。 四眼手举在半空,惊讶的又说不出话来了,弄得我即害怕又好奇,恐惧感加莫名其妙的感觉叠加在一块儿,实在是抓心挠肺。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你的脸怎么不见了!” 我摸摸自己的鼻子、嘴巴、耳朵,各个器官都完好无损的在那啊,什么叫脸去哪了。 突然,四眼猛的往后一退,“操,你到底是谁!”他仿佛又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弄得我心里阵阵发毛。 我上前一步,现在轮到他往后撤步步为营了,“你等等——”四眼伸出手掌。 他胆子大是出名的,怎么从尸柜里爬出来之后,变了个人似的,难道真有什么不可思议事情,在我身上发生? 四眼手指了指边上的窗户,示意我照镜子。被他这么一弄,我反而不敢动弹了。强烈的好奇心,又驱使着我心中极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我转过头,看着边上的窗户。停尸房里很暗,窗户上的倒影模糊的根本分不清模样,我缓缓走上前,就这样盯着窗户上的影子。说起来实在是诡异,我竟然把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当作现在的第一敌人。 我走的慢,玻璃窗上的影子渐渐清晰,我看见一个人上半身的轮廓,紧接是脸,五官,各个部分都呈现在了玻璃窗上,它们以一种我非常熟悉的排列组合,凑在了一起。 这——, 不就是我自己嘛! “四眼,是不是你在尸柜出了什么问题?”我刚想问,被玻璃窗上影子,吓得腿都软了。 窗户上倒映的我的脸,迅速的左右摆动起来,就像电影里用高速摄像机拍出来的恐怖镜头,它的速度快的我都看不清自己的模样,更要命的是,发生了这一切,我自己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紧接着,在我模糊的脸之后,又凸显出另一张脸——一张苍老的如同树皮的脸,瞬间我的脸被它替代。 这种视觉冲击是相当大的,我猛烈的向后退去,抬起手都不知道该不该去摸。我硬着头拍自己的脸,可手感依然正常,脸颊还是脸颊,鼻子还是鼻子,嘴还是嘴…… 玻璃窗上的倒影又恢复了我本来的模样。 怎么回事?! 我张开嘴,半天没缓过神。 幻觉,一定是幻觉。 我看向四眼,他对我的神情保持着警惕和慌张。 如果是幻觉,怎么可能两个人同时产生?! 笼皮鬼,对了,必然是笼皮鬼了,它又使得一招障眼法,想把我们都迷惑进去,我对自己说。 我站直身体,“你不信我?” 就在三分钟前,我问了四眼同样的问题,明明是四眼从尸柜里钻出来,怎么现在轮到我出状况了呢! “不管彼此信不信,咱们要先出去!”我接着说。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我们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四眼到底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渐渐调整了情绪。但看得出来,他的戒备心依旧没有放松。四眼蹲下身子,又要去挑拨门外的插销,被我拦住了,“等等——” “怎么了?” 我深呼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报家门的说道,“我叫方言,今年28岁,我的老婆叫杨慧慧,我的女儿叫方珊,我在苏州工作,每个月的工资是6800。” 这招我曾经使过,在这么诡异的地方,我觉得首当其冲要解决的,就是得知道自己还是自己吧! 我说完后,看着四眼,言外之意已经很清楚了。从湖南坐高铁回来,办临时身份证的时候,我还是了解四眼的一些信息。 四眼顿了顿,然后说了起来,“我叫赵英俊(这名儿亏他爹起的出),33岁,单身,祖籍苏北淮阴,生日是7月8日。” 一切都对,我松了一口气。尽管我并不知道这招好不好使,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会发生什么,但起码这一刻我觉得我还是我,四眼也还是四眼。 四眼继续,他拿着匕首从门缝里,挑着插销,这活儿对于他来说,并不困难。 “吧嗒”一声,门锁开了。 我抱起豆豆和四眼正准备抬脚。 就在这一秒,发生了一件对我人生来说意义非凡的事儿。是豆豆,豆豆开口了,她口齿不清的叫了一声,“爸爸!” 我先是一愣,内心激动的眼泪都快掉出来。没孩子的人我再怎么解释,都是多余的,有孩子的,我不解释,自然能够明白。 更何况,我是在什么样的坏境,遭遇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事情的之后,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称呼,该有多亲切多激动。 “哎,你听见没!我闺女叫我爸爸了。”在那一瞬间,我似乎忘记了自己所处的险境,忘却身上发生的危险,脑子的全是喜悦。 “爸爸,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她的小嘴还在蠕动,语焉不详。 “听见没,她还在说话!”我说着。 别和我提什么7、8个月大的孩子还不会说话,我闺女就是个天才。 “宝儿闺女儿,你要说什么!”我把豆豆一把抱起来,狠命的亲了一口。 “你先等等激动,听听你闺女要说什么?”四眼很冷静。 一语点醒梦中人,对哦,豆豆才是大BOSS,如果她能开口说话,不是什么谜底都揭晓了。 “来,告诉爸爸,你要说什么吗?”我把女儿贴在耳边,“爸爸,你叽噜咕噜叽里咕噜。” 我还是听不清,四眼走了过来。 “好好说,宝贝姑娘,别着急,慢慢说,你想讲什么!” 豆豆咽了口唾沫,终于口齿不清的说出了她想表达的东西,“爸爸,你——不要走!”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闺女认为我会丢下她,虽然我方言不是什么人物,但也不是畜生,“豆豆——” 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她并不是要我别离开她,而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告诉我们别离开这个停尸房! 我傻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莫非她看出点什么? 我和四眼相对望,分别挠挠头,门已打开,只要迈出一步,咱们就出去了,难道她的意思是让我们还留在这个鬼地方? “为什么?”我问。 豆豆反反复复的就这一句,“爸爸,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虽说豆豆人小,可是她的话分量是极重的,一时间,我们两个五尺长的汉子,竟然没了主张。 就在这时,豆豆拉拉我,小手一举,指了指四眼刚刚爬出来的那个尸柜。 我一下子又紧张了,赶紧做好战斗准备。我眨眼都不敢,盯着那个尸柜。隔了好一会,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豆豆的手还是指着那儿,意思好像是让我们过去。 我有点明白了,既然怪事儿是从四眼爬出尸柜开始,那么解决也要回到原点。 我和四眼交换了意见,既然豆豆体力已恢复,并且开口说话给了明确的指示了。那么我们也就没必要自作聪明了。照着豆豆说的办就是。 我们慢慢的走了回去,走到了尸柜边。因为有豆豆作我坚强的后盾,我没先前那么慌张了。站到距离尸柜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豆豆这才把手放下,然后就没动静了。 啥意思啊?接下来要我们做什么呀! “豆豆,豆豆!方姗——”我叫着她的大名,此时豆豆的眼神突然发生了变化,瞬间看我就像看个陌生人似的,急急的把身子往后缩。 “豆豆,你到底怎么了?”我有点紧张了。 猛的一下,我仿佛明白了什么,难道我的身上又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我28岁,”我在次轻声“检查”自己,“老婆杨慧慧,女儿方珊,我在苏州工作,每个月的工资是6800,我的名字叫宋不缠!” 一切没错啊。 我抬起头,发现四眼的眼神冷酷的吓人,“干,干嘛?!” “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四眼紧握拳头,竟然做着进攻的姿势。 “我叫宋不缠啊,”我一惊,“怎么了?” 四眼两脚站定,“你到底是谁!”他冷笑,“你叫宋不缠?开什么玩笑——我才是宋不缠!” 第四十六章 混乱 “不缠、不缠,鬼神不缠,我爹给我起了这个名,意为朗朗乾坤,磊落做人,家训不可违,你个毛头小子,居然敢冒充我,真是不知死活。”四眼往前逼了一步,侧身而对,一副随时会出拳的样子。 我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四眼竟然在这个时候出了状况?!一下子从亲密的战友,站到敌方队伍中去了。 鬼上身?我暗想,不对啊,他怎么会认为他是我呢?难道过度的紧张让他意识混乱了。 “四眼,你不要和我开玩笑。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不是喝多了!”话虽俏皮,可我不敢放松,手里抱紧豆豆,挪了一步,偏离了他最佳的进攻路线。 真是搞笑,一个普通的名字,竟然被他说的头头是道,还什么家训不可违。我爹就是山东农村,一个卖山货的。你让他晒蘑菇还行,舞文弄墨的事儿,压根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我这宋不缠的名字,听我老娘说,是当年花了五毛钱,请乡村小学一个教语文的老师取的,怎么莫名其妙整到朗朗乾坤上去。 谁不知道,老家村里的方老头,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人。 等等——。 我浑身打了个哆嗦,眼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我爹是卖山货的老方头,大字不识,可越是这样的地方,不理应越是讲究宗族姓氏吗,怎么我不姓方,姓了宋呢? 随我娘?可我娘姓李,也是南辕北辙。 我努力回忆,吓了一跳,从小到大,有关名字这块的记忆竟然全部都是缺失的。 “别着急,宋——不缠!”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想想身份证,户口本,领工资时候的签字,或者小时候的作业本,我是怎么签名的。 可越回忆越觉得全身发凉,对于那些文件、纸张的记忆异常清晰,但是签名栏的文字模糊不堪,就像晕染的钢笔字,怎么也看不清楚。 我抬起头去观察四眼。四眼眼露凶光,与之相呼应的面部表情,却一点不匹配。他脸上写着的,分明也是困惑两个字。 我觉得——觉得我们正在经历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冷静,冷静,我对自己说,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 我长呼一口气儿,轻声的念叨,“我叫宋不缠,28岁,女儿方珊,我在苏州工作,每个月的工资是6800,我的老婆,我的老婆——” 邪了门了,我冷汗哗哗的往下流,在这一瞬间,我硬是想不起来,自己的老婆叫什么。 明明刚刚还记得的?! 她的脸是如此熟悉,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我知道她爱吃什么,喜欢看什么书,晚上追的什么剧,在公司做的什么工作,可偏偏她叫什么名字,我竟然想不来了。 “喂,你说你才是宋不缠,那么告诉我宋不缠的老婆叫什么?”我抬起头去问四眼。 “内人姓杨,单名一个惜,中原人士。“ “操!”我骂了一句,肯定不对,我老婆怎么成什么狗屁的中原人士,她是福建人。 “我说——”我顿住了,不知道为什么,杨惜的名字,让我觉得好熟悉,而且我异常的亲切。我把杨惜的名字,填进我的作业本,户口本,身份证,结婚证,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她什么时候变中原人士了。 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几个快切画面,一个古装的女子,正在竹林舞剑,她身着白衣,舞的飞花飘雪。我沉浸于中吗,慢慢的,竟然有种想哭的念头。 画面出现了我自己,一步一步朝着那名女子而去…… 这什么东西?!我打了哆嗦,这些画面瞬间消失了。 我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这种感觉不知道对不对。 我觉得自己的记忆正在流逝,确切的说,是“我”正在流逝,而慢慢替代占据我身体的,是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叫宋不缠,老婆叫杨惜?! 操,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鬼上身?! 但是,如果是鬼上身,怎么四眼身上附着的也是宋不缠,竟然出现了两个宋不缠! “喂,四——,哦,不对,宋不缠,你今年多大了?”我问。 “871岁!”四眼回答道。 我不响,去看怀中的豆豆。难怪豆豆自始自终的表情都是难以决断。原因很简单,她看到是她爸和四眼叔,而那只笼皮鬼,是在慢慢的进入我们的身体。 还是那句话,我能够想到这一点,四眼就一定可以。经过了前面的这些对话,四眼自然也不发现了不妥。 “我——我们被上身了!” 四眼点点头。 好吧,我懂了,我们完了,我们都被宋不缠上身了,照这意思,宋不缠应该就是笼皮鬼的前世。 “鬼上身,难道不是一瞬间的事儿吗,又或者他怎么可能同时上了我们俩的身呢?”我问。 “聚魂归一!”四眼叹了一口气,用他还剩余的意识,回答了我的疑惑。 所谓聚魂归一,是吹魂离体的后续。正如在那个大机关里,笼皮鬼慢慢的叫我们的魂魄吹出体内,而聚魂归一,正是它打散了自己的鬼魂,分别慢慢的渗透到我们的身体。 虽然我们在机关里,通过匀速爬行,慢慢的把魂魄又拉了回来,但是回来后的魂魄,已经沾了鬼气,被“污染”了。这就像开了封的牛奶,容易编制变馊一样,笼皮鬼只要一找到漏洞,就能渗透进来。 我们身上的三个洞,就是标记。因为四眼的洞比我深,所以他“中毒”更深,因而也就更多的“成为”了宋不缠。 “如果它把自己的鬼魂都打撒,分别进入我们的体内,岂不是自己都不存在了?” “没错,”四眼点点头,“聚魂归一,是两败俱伤的做法,笼皮鬼元气大伤,自知不是豆豆的对手,逃不出去了,于是用这种方法,和我们同归于尽。” “怎么破?” “就像把黄豆,绿豆一起碾成粉末,搅拌后包出来的饺子,已经把两者混合在一起了。这么说吧,不用多久,这个世界上将不存在你,也不存在我,剩下的只是宋不缠与我们的合体。它会融入我们的灵魂,进入我们每一条毛细血管,每一个细胞,除非我们死了,否则它将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我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四眼的解释,我完全听懂了,“在我们变成不再是——‘我们’之前,大概还有多少时间?” “我不知道!”四眼说。 我低头看豆豆,豆豆的眼睛更迷惑了,仿佛认不出我是谁似的。 “总得做点什么吧?”我说。 四眼不说话,站在原地静静的想。周围又恢复了寂静。恐惧感逼仄而来。这此令我生惧的不是周边的坏境。而是我自己。 我将慢慢的消失,从此不再存在。我不知道女儿是谁,老婆是谁,父母是谁,但我却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种奇怪的身份——与宋不缠的合体,活在这里。 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不可思议。 我多希望,他能在大机关里那样,脑袋一拍,又琢磨出什么奇怪的点子来。等了半天,他没说话,反而是豆豆开口,“爸爸,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啊?”对啊,我突然想起来,是豆豆让我们不要走得。她一定有办法。我似乎又看到了希望,“豆豆,你要说什么?” “你们叽里咕噜,叽里咕噜!”进去,你们——两个人,一起——进去!” “嗯?你再说清楚点!” 豆豆手指着那个尸柜,“进去,叽里咕噜,你们两个人,一起进去!” 这算什么招儿? 我和四眼蹲下身子,看了看尸柜,怎么比划,都觉得不可能同时容下我们俩,而且四眼刚刚在这个柜子里消失过。难道豆豆的意思是,让我们进去后,再消失一次? 第四十七章 进入尸柜 豆豆让我们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只不过限于她的年纪,还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正确意见。 我琢磨半天那个尸柜,虽然瘆人,但还是很符合现实,四壁都是金属壁,两头封着的,实在搞不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诡妙之处。 我低下头去看她,豆豆正撅着嘴,嘟向尸柜,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仿佛是在责怪我们怎么还不进去。 “不是——,姑娘,你再跟爸爸说明白点,到底要我们做什么?让你四眼叔同时进去?” “嗯嗯!”豆豆张着嘴,听懂了我的意思,拼命的点头。 “可是怎么柜子这么小,难道让我和他在里面叠罗汉吗?”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豆豆小脸憋得通红,想说又说出来,这种类似“哑巴吃黄连”的痛苦,肯定很憋屈。 我不禁又心疼起来。刚刚觉得自己生了个宝贝儿的念头,突然一下子就消失了。 平凡也挺好! 这句话没有经历的人是不会理解的。如果按照正常,我现在应该刚刚下班回家,吃着老婆做的饭,然后拿出新买的玩具,和豆豆在地板上玩一会儿,她会一天天长大,像正常的孩子那样,开口说话,读书识字。然后上学放学,最后长大成人,牵着我的手,步入婚姻的殿堂,我会不会吃她丈夫的醋呢,会不会恨他夺走我的女儿呢…… 我有点心酸,强定情绪,收回遐想,“好了好了,我和你四眼叔现在就进去。“四眼挠着头,神情严肃,豆豆只有寸把长,连话都说不清楚,而我们现在必须,毫无选择的对她言听计从。 我和四眼相互看看,我问道,“谁先来?” 四眼做了“请”的手势,我超前走了两步,阴森之气还是在那待着的。我后脊梁又开始冒冷汗,但事已至此,躲肯定是躲不掉了,硬着头皮也得上。 我刚准备垫脚进入,突然被四眼拉了一把,一个趔趄差点没跌到。 四眼看看我,“还是我先来吧!”他说,“起码我进去过一次,有经验。” 这话把我逗笑了,四眼还是一如既往的仗义。 “万一,我是说万一,”他看着我,“万一我有什么问题,让豆豆尽量给我留个全尸,然后,我——,我叫什么来着?” “你叫赵英俊。”很庆幸,这个时候我还记得他的名字。 “嗯,我的家在苏北,记得把我埋回去,叶落归根。”四眼说。 我突然觉得很心酸,想要开口答应。话到嘴边变了内容,“放心吧,没事的,咱们有豆豆!” 豆豆如此的小,两个她都够不着尸柜的,她已经尽力了。究竟结局会怎样,谁也不能保证。 四眼深呼一口气,然后抬起右脚,慢慢的翘进柜子里,踩了踩尸柜的地板,感觉很结实。随即双手用力一扒,仰面躺了进去。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两眼看天花,一动不动,“来吧!” 轮到我了,我把豆豆放平坐在地上,转眼一看,周围全是尸体,又实在是不放心,“豆豆,要不你跟我一块进去!” 豆豆拼命的摇头,一个劲儿摇着身体,这意思是让我快一点。 我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想什么呢,豆豆有法力护身,我还去关心她,先把自己整明白吧。她留在外面,想必有招儿来救我们。 我在她额头上猛的亲了一口,然后头先伸进尸柜,姿势很难看的爬了进去。我整个身体刚刚进去,就听到铛的一声,整个尸柜自动合上了。 四周很安静,和外面相比,里面更阴冷。而且这种冷是沁到骨头里面的。先前看得见东西还好,可一暗下来,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就冒出来了。 想想也是,尸柜是用来干什么的,是用来装尸体的,每天会有多少具死亡后的遗体,被抬进这里,等待着送进焚化炉。这里是人在世界上的最后一站,难道他们不会在这个尸柜里留下点什么东西吗? 我不敢往下想,憋着嗓子喊,“喂,你还在吗?” 空间实在太小,我喊出去的声音都有回音。 四眼嗯的一声。 然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对话,耐心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我实在觉得不舒服,尸柜是按照单人设计的。我和四眼个儿虽不大,但也决不至于瘦得没法看,所以拥挤是在所难免的。 而且现在我们的姿势也很难看,让人浮想联翩,我的脑袋正探在他的两腿之间。 我左右挪了挪,鞋上的搭扣顿时挂到了四眼的脸。 “你干嘛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忙道歉,“我稍微变个舒服点的姿势——”我不说话,我好像听见一种奇怪的动静。 “滋滋滋!” 说不上来是什么声音,就像老鼠在叫,离我很远,又仿佛很近。 我屏息倾听,声音很有规则。 “别动!踩着我了。”四眼又抱怨的说了一句。 “我没动啊!”我一愣,随即感觉到四周的震动,不是我们在动,而是这个尸柜在动。 它慢慢的左右摇晃,愈演愈烈,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两边也没有可以平衡自己的抓手点。猛的一下,我觉得整个身体弹了起来,嘭的一下撞到了尸柜的柜壁。 “发生什么?” 我还没说完,就感觉整个尸柜迅速向上再做快速运动,就像进入了一步高速电梯。紧接着,整个尸柜开始旋转起来。我和四眼立马被撞到柜壁上。 尸柜的速度越来越快,我们被一股子力量紧紧的贴在边缘,无法动弹。快速的旋转,让我立马觉得整个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血液差不多都要从血管爆裂出来。 这种感觉极其难受,仿佛一个心脏病的人,被强行绑上了超极限的过山车。 我觉得我快坚持不住了,整个生理正在到达极限。 豆豆,你让你爹到底进了什么地方啊! 坚持下去,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豆豆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没准她正在想办法,把我们身上的宋不缠逼出来。 “铛”的一声巨响。整个尸柜嘎然而止。惯性的猛烈冲击,把我和四眼生生冲到了柜壁上,撞的我们头破血流。 停了,停下来了。 我感觉自己这把老骨头又受伤了,这样再来几次,肯定都要散架了。 等了一会儿,周围又恢复了平静,什么也没有发生。难道好了?! 我一阵兴奋,我叫——宋不缠,我一愣,不对不对,坐了一趟过山车,不是还在原点上。 我还是想不起自己叫什么名字,老婆叫什么名字。 “喂,我们在哪?还在尸柜里!” 四眼的呻吟声传来,“我不知道。” “先出去!”我觉得有点不妙,好像结果并不令人满意。 四眼啪啪推着,几下之后沮丧了,“打不开!” “啊?”我一惊,“怎么会打不开呢,柜子不是应该朝你那个方向拉开的吗? “可就是打不开!” 难道尸柜的出口在我这边?前面的过山车让我们转了向?我伸出手,尸柜顶头的柜壁就在30公分左右的地方,我伸出手摸到了它,用力推,也推不开。 这这么回事? 我摆正姿势,往柜壁的方向,稍微挪了挪,伸出手立马就觉得问题来了。 虽然我什么也看见,但是这种手感还是有的。我摸摸它,然后撑起双臂往前挪动,想用脑袋撞柜壁。可居然没有碰到。 我有点紧张了,类似的动作,我做了好几遍。猛然意识到,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只要我一伸手,就能摸到柜壁,但我往放下手,往前爬,却怎么到不了那个只离我三十公分的柜壁。 虽然只有三十公分,可现在我就是死活也爬不过去! 第四十八章 逼魂 事到如今,我反而冷静。不是我不害怕,是因为一路下来,所遇到的诡异事儿,实在是不胜枚举,都已经习惯了。 这其中有用鸡血人黄泼脏东西的民间土方;用头发燃成灰的道家符箓;借着山体熔岩地下河运动的“遁地走巧”;我们曾用松毛虫定律逃出了“吹魂离体”;一个最基本的物理常识带我们穿过尸缸;见过鬼;打过无皮尸;养了一个腿骨上刻着字的女儿;还见识过三个大洞,活生生的从我们的肉体上穿过…… 以上这些,有的在我的认知范围之内,更多的则完全超乎想象。 但不管怎么样,这些事情都真真切切的发生了。我们所看到的这个世界,真的是世界的全部吗?它真的是按照我们所知的那些规则运行着吗? 我的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我学的是工科,所有分析问题的座右铭,就是一定要找到一个切实、精确的答案。可这几天的经历,却完完全全颠覆我的世界观。 到了一定境界之后,有时候是很难划分宗教和科学界限的。 鬼的世界也是一样。 与其在这里惊叹“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儿!”,不如静下心来,好好琢磨下如果面对。 ——毕竟豆豆让我们进来,一定有她的原因。 尽管我和前面永远差30公分,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自己其实是在前进的。原先我和四眼是叠罗汉,可慢慢的我从他的身上爬了下来,和他成为一条直线。也就是说,我们所在的这个尸柜,因为我的爬动,而生生拉长了一倍。 我从他的身上离开,舒畅了不少,起码不像前面那么拥挤了,不过现在我面临一个难题,是不是需要接着往前呢? “喂——”我把我在前方经历的状况告诉了四眼,听他的反应。 四眼咳咳的两声,却没有回答我。我等着他在消化我说的内容。隔了一会儿,我听见后面,“咚咚咚”的声音。四眼正在用脚后蹬,确认后面的状况。 似乎我们的行动只能单向,他的身后依然是个封闭的死胡同,只有我这边,才能不停的往前。 四眼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又想了一会儿,说道,“咱们还是往前吧。” 我在黑暗中点点头。即使一直保持着冷静,但心里还是有一点担忧的,我总觉得我们又进去了另一种无限循环中。 难道不是这样吗? “吹魂离体”就已经让我们一个接一个,在那个无限长的黑洞里,往前爬了不知道多少公里。现在和当时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我身前的三十公分处,还挡着一块尸柜的壁板。 我不知道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我们一直往前爬,爬到累为止,期间我不停的用手去摸前面,那块壁板时时刻刻都固执的在那待着。 长时间的重复,让我又开始慌张和烦躁了。 豆豆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难道还要我们自己又拍脑门子一想,冒出个松毛虫定律之类的—— 我停了下来,“先歇会吧!” 四眼没刹住车,脑袋一下子撞到我的屁股,“哎呀,我说——”他突然话锋一转,“你为什么不往边上试试看呢?!” 对啊,我一喜,尽往前了,怎么不知道转弯呢,真是比熊瞎子还笨。 当初就是洞壁上发现机关的凹槽,莫非出路不是在前面,而是在旁边? 我转过脑袋调方向,一激动没控制好力度,砰的一声撞到了边上死硬死硬的柜壁,疼的我直咧嘴,“操!四眼,你他妈尽出馊主意,边上跟砖头一样!” “也许是撞错边了,是另一边。” “对哦!”我光顾着找出路了,又“着”了四眼的一次道,往左边头一摆撞到另一边的柜壁上。虽然这次有准备,但黑暗中摸索的时间太长,直觉上多少缺失,“砰”的一下又撞得生痛。 我顿时怒火就上来了,脚往后用力踹去,正好踹在四眼的脸上。 “啊!”四眼叫了一声,“你踢我干嘛。” 我的心里顿时爽了不少,“谁让你把我当枪使!” “这能怪我吗,不都是你们老方家的闺女,出的点子吗,绕了半天,又把咱们给绕进去了。” 我一听不乐意了,说谁都可以,干嘛说我闺女,我抬起脚又想往后踹,“什么意思,要不是豆豆你早玩完了,这时候怪起我闺女来了。我方言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是我生出来的闺女,可是宝贝,以后会成为顶天立地的女英雄。” “你拉到吧,你闺女要是那么能耐,现在算怎么个意思,把我们困在这儿?” “肯定是有原因的,”我说道,可一瞬间,我脑子一热,强烈的兴奋起来,“赵英俊!”我叫四眼。 “干嘛?”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操,方——”四眼不说话了。 就在刚刚,我突然想起我叫什么名字了! 我想起自己的名字啦! 我是方言,28岁,女儿方珊,我在苏州工作,每个月的工资是6800,我的老婆,我的老婆叫杨慧慧。 我不敢相信,默念了一遍信息,念完之后,喜悦难以言表。 豆豆让我们钻进这个尸柜,现在还出不去,但有个事实放在眼前,“我们”又回来了。 宋不缠——没错,宋不缠那只笼皮鬼,不再占据我了。 我把信息又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没错!此刻,我的逻辑和记忆是如此的清醒。 我就说了,豆豆可以的! 试想一下,正好“吹魂离体”相呼应,在那个地洞里,我们也是这样在黑暗中,魂魄一点点的离开,而现在有异曲同工之妙,在爬行中,一点点找回了自己。 四眼不响。 “我说你怎么一点不开心!”我问道。 “不是不开心,如果真是这样——”四眼担忧的说道,“宋不缠的‘聚魂合一’被破了,它的鬼魂被一种我们不知道的办法逼出来了,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尸柜就这么点大,它会在哪呢?! 这点我倒是没想到,顿觉心中一凉。四眼说的没错,如果宋不缠的鬼魂被逼出来,那它也无地儿可去,所以正和我们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我感觉浑身发毛,四眼的话,把我心里的恐惧感又被吊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我感觉越来越冷,仿佛有只冰冷的手在身上摸来摸去。 我看不见,一丝丝光都没有,完全不知道周边的情形。我只知道有只鬼,没准正趴在我的身上,和我一起往前爬着。 这其中的原因我不了解。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我们恢复了自己,宋不缠的鬼魂为什么还会留在这个尸柜里,我也不知道它到底在哪? 我和四眼都不说话,耳朵里只有粗粗的喘气声,我都搞不清,这动静究竟是我和四眼发出的,还是鬼在喘气儿。 “继续往前爬吧!”隔了良久,四眼终于说道。 我赞成,就这样一只耗着总不是是个事儿,没准往前爬着爬着就会有新的希望出现。 我们继续,这条路依然保持着无尽,无论怎么努力,可面前的三十公分现在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怎么也迈步过去。 越往前,我的担忧就越来越严重。先前的信念,也不那么坚定了。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豆豆出错了,亦或者她的能力不够,把我们永远都困在这个地方?! 虽然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我的心丝毫不敢放松,生怕猛的一下再出现个什么让我无法理解的事情。 “停!”四眼猛然叫了一句,吓了我一跳。 “怎,怎么了?”我问。 “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四眼砸吧着嘴说。 “哪不对?”我问。 “你有没有意识到,这个尸柜一直在耍我们?” “你不是废话吗,”我回道,“否则那三十公分怎么老是过不去,难道是讲礼貌吗?” “不是,”四眼顿了顿,“我的意思是,尸柜是怎么知道,我们在不停前进的?那么奇怪,你动它也动,你不动它也不动,像是能够感觉到你似的!” “你怎么竟说废话,我要是能了解它怎么想的,不是早就想出招了——”我一顿,歪着脑袋琢磨四眼这句话的深意,“你是说,这个尸柜是有生命的?” “不是,”四眼否定我,“有一个解释,可以说明我们之前所遭遇的一切!” “什么意思?” 四眼缓缓的道来,“咱们进了一个幽灵棺。” 第四十九章 幽灵棺 补更14日的 何为幽灵棺,顾名思义,和幽灵船是一个意思。就是指消失已久的东西,突然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历史上关于幽灵船的报道层出不穷,迄今为止也没有个明确的解释。大家只知道,这是一种切实的存在。 有人说幽灵船,是船上那些已故船员的幽灵驾驶的。这到底是真是假,说不清也道不明。 较之幽灵船,幽灵棺则更为异妙。 四眼咽了唾沫说道,“一般来讲,存在超过一千年的东西,就会有灵魂,从而产生智慧,成了一种准生命体的东西,而我们现在进入的就是这种东西。” 我有点怀疑,虽然所遇诡事儿已多的两个手都数不过来,就算现在有人跟我说,地球是方的,我也得在脑子里面好好过一遍,然而四眼的这种提法,还是让我有质疑。 我问道,“照你的意思,只要超过一千年的东西,就会有灵魂,那这个世界上不腐的棺材尸体多了去了,怎么也没见着这些东西,满天飞啊!” 四眼在黑暗中摇摇头,“首先,这原本就是两个空间的东西,就像蚂蚁的世界是二维的,我们能够看见它,但是它却看不见我们。对于那些高于我们维数的空间,那我们就成了蚂蚁,只有当外部的因素刺激,两个空间发生叠加,才有可能让我们目睹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有点理解四眼的意思了,“然后呢” 四眼顿了顿,继续解释道,“第二,并不是所有古棺材,都能成为幽灵馆,必须满足一些条件。我们之前说过,笼皮鬼——哦,也就是宋不缠,精通机关术,古今中外不超过三人,你还记得他多少岁吗?” 我想了想,刚才宋不缠附身的时候说过,“871岁。” “这是从它的死祭开始算的,那么倒退上去,它的身前恰好处于南北宋交替年间。在那时精通机关术,又受车裂酷刑,怨气难消,而化身为鬼的会是哪些身份的人呢?” 我又想了想,“莫非是皇上身边的人?” “没错,宋不缠有这本事儿,恰逢生于乱世,以身报国也是很正常的事儿。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得罪权贵,所以遭此酷刑。他投保无门,惨遭杀害,自然是怨气难消。先不去管它在近千年之后,为什么会和我们扯上关系。但像他这样的人物,死后被厚葬并非不可能的事儿。” 我捋捋思路,确实也是,历史上因为政治原因“不得不死”,身后又被追封的案例层出不穷,“然后呢?”我又问道。 “这样条件就来了。既然是官方的厚葬,那么一定是经过朝廷的风水大师指点,地宫建筑师的设计,最后选了一个风水的宝地,入土为安的。千万认为这是迷信——”四眼生怕我不理解,又补充道,“中国几千年,玄学一直是皇上身边正统的学派之一。按照现在流行的说法,叫做是社会精英份子,他们的智商和经验,沉浸于此多年,一定有它的道理。通俗一点的说,风水其实就是和宇宙运行规律相顺应的一门学问,顺天者生,逆天者亡,这句话用在这里也是合适的。” 我皱皱眉,似乎了解四眼要表达什么了。果然他接着说道,“宋不缠本身就带有化身为鬼的能量,风水其实就是如何更好的吸收宇宙能量的学问,除此之外,因为宋不缠的社会地位,所选用的棺椁材质——无论黄花梨,还是红木,亦或墓室结构、随葬法器、金裹玉衣等等之类小的细节,都是很有讲究,经由选择的。无不吸收天地之精华。以上这些最后汇聚成幽灵棺形成的条件。” “就像化学反应一样?” 四眼回答道,“你说的没错。庙里的油灯每天耳濡目染,时间一长都会有法力。” 我想了想,还有一个疑问,“你怎么知道宋不缠是在风水宝地厚葬的呢。万一皇上恨的他咬牙切齿,裹着草席随处一埋,你说的这些可以形成幽灵棺的条件,不就全不存在了吗?” “你傻呀!”四眼摇摇头,“就算是你说的那样,可你想,宋不缠的‘遁地走巧’是多精妙的一个东西,能够借助山体自然,他本身就是个精通五行八卦、风水堪舆、奇术异巧的人,即使身前没给自己造地宫,他的后人或者弟子,哪怕只有宋不缠十分之一的学问,也足以制造满足上述所需的条件。” 我似乎听明白了,“幽灵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呢?” 四眼摆摆手,“这个——我说不清。它若隐若现,似是而非,可能会以任何形式出现在任何地方!” “比方说这个尸柜?” “是的。你刚刚说我消失了几分钟,然后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我想那个时候,幽灵棺就在了,宋不缠通过幽灵棺把我带到了另一个空间,目的是什么呢?” 我打断了四眼,“这个还需要说吗,它把你引入幽灵棺,消失了之后,在所谓的另一个空间里,其实做的便是‘聚魂归一’——把它的鬼魂打散,然后渗透到你的身体里面。” 说到这里,我听了下来,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一个叫“量子网络传递”的东西。 理论知识太晦涩复杂,不赘述。我举个通俗易懂的例子。 科幻片里曾经多次出现过这样的情节。人进入了一个大机器,然后身体图谱被扫描,把人打碎成粒子状态,在很短的时间呢,相距几万光年的另一个星球上,根据图谱,又重新复制了这个人,完成了瞬间移动。 那么问题就来了,复制出来的这个人,和原来的那个人还是同一个吗? 我把那段情节套用到这里,竟有着惊人的相似。那个幽灵棺便是可以扫描图谱,让四眼变成粒子状态的“大机器”。在他短短消失的几分钟里,他的魂魄已然解构,然后重组,成了四眼和宋不缠的混合体…… 我挠挠头,用科学猜想来解释灵异事件,有点不伦不类。但话又说回来。科学本身就是对未知领域的探索,而灵异事件难道不是未知领域吗? 中国几千年,道家捉鬼,佛教轮回,寻龙点穴,走尸圆光,甚至用鸡血人黄驱鬼,黑驴蹄子辟邪,所有人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就像原始人只知道太阳每天从东边升起,从西边沉下;可他们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是因为地球绕着太阳,在自西往东自转。 这就是常识和知识的区别。 我们不了解那个世界,完全是因为认知不够,并不代表着它不存在。 我想了想,还有一个疑问,“当初消失的是你,可为什么我也被宋不缠渗透了呢?” 四眼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宇宙运行的根本法则,一定是最终达到平衡,所以有阴必有阳,有长必有短,相辅相成。宋不缠自知不是豆豆的对手,用外力让幽灵棺出现,完成‘聚魂归一’,而现在豆豆又以她的外力,把我们重新送了进来。目的自然是,让我们再重新复原。而且我认为——”四眼没往下说。 “你认为什么?” “我认为她已经做到了,但我担心——“ 我有点焦急,“你就别卖关子了,一次性说完,你担心什么。” “我不敢确定,”四眼又顿了顿,“我想当任何问题的解决,就要回归到它的原点。” “什么意思?”我没太懂。 “我的意思是,这个幽灵棺从哪来,我们必须回到它原来所在的地方,才能再一次达到平衡。” “你是说——”我突然一下明白了,倒吸一口凉气,“现在幽灵棺正在把我们带向宋不缠的坟茔中!它的坟茔就是我们的出口?” “是这个意思!” “那为什么,过了那么久,我们还被困在这出不去呢?” 四眼往边上靠了靠,“这就是我的担心——,我觉得豆豆让我们恢复了自己,但却在把我们带到出口时,出现了问题。豆豆的能力有限,她现在正在和幽灵棺的能量抗衡,双方僵持不下,所以导致了我们被困。” 我消化了一下,完全理解和同意四眼的说法,这时担忧自然而然的就出来了,豆豆年岁还小,她是否真的有能力战胜幽灵棺的那股子——能量呢? “所以——”四眼打断了思路,也提出了我心中所想,“我们要自己想办法,看看能否打破这种僵持。” 第五十章 尝试 四眼提出的方案,我举双手双脚赞成。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做点什么。但问题是“打破僵局”,说起来容易,一落实到实际操作,就完全让我没了主张。 这种势均力敌不是掰腕子、不是踢足球,看得见摸得着,立马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应对措施。 我们所经历的这种“僵持”实在太抽象。 说实话,我都根本不知道,究竟是哪两种力量,正以何种方式,何种性质,在我们的周围较量。 到目前,我和四眼会的也不过就是滋点尿、喷点血、了不起从肚子翻点胆汁胃酸出来。说起来,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对比四眼前面高大上的介绍,顿时让人觉得我们是1.0,而周边的坏境却是3.0版本的,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先别说这些招有没有用,只要使出来之后不捣乱,不把情况弄得更糟,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就像飞机上玩手机,也许其信号干扰的危险是微乎其微的,但如果一旦发生偏差,造成的后果,却是无法估量的。 但——, 不能因为形式严峻,就不去做。什么都不做傻待着,还不如奋力一拼。 我问四眼该怎么办。 四眼回答言简意赅,“打破现状。” 我先是困惑,这不说了跟没说一样嘛。但渐渐的,似乎摸到了他想要表达的思路。 四眼啧啧嘴,“人体本身就是个大磁场,只要改变现状,就一定会对周围产生影响。” “比方说——?”我问道。 “改变我们的速度。” 四眼的回答提醒了我。没错,我脑子里在消化四眼的建议,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我们一头一尾,衔接向前,基本保持着同一种速度,那么当我们改变速度,周围的能量场就一定会改变。 这是否就会对这种“僵持”产生影响呢? 总得试试吧。 那还等什么呢。 爬行最伤的是手掌和膝盖,我和四眼调整了一分钟,冲着手掌啐唾沫揉搓,然后伸腿舒经络,折腾到四肢热起来了,才准备开始加速爬行。 “准备好了吗?”我问。 “好了。” “老样子,我数123!” 一声号令下后,我和四眼加快速度爬向前方。如果有人看到我们现在的姿势,一定觉得很滑稽,这和狗在赛道里赛跑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一开始,我还担心30公分外的那道尸柜壁。生怕一旦这招有效,三十公分消失,我会撞个满头大包。但速度一起来之后,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是低头苦爬。 人在这个时候,潜能是被无限放大的,我觉得速度肯定不慢,在这么小的空间里,甚至都听见有风声从耳边吹过。 很快,我就气喘吁吁,咬牙坚持了几百米之后,实在觉得有些体力不支,“四,四眼,要不咱们还是歇一会儿?” “嗯,好的!”四眼也累得大气直喘。 “等等,我数一二三,别回头你又刹不住车撞上我了!” 我说道,嘴里喊着三个数,慢慢的放缓速度,最后停了下来。 我们都喘的不行,差不多歇息了五分钟,才稍稍缓过点精神气儿来。 “老方,你摸摸前面!” 对哦,累了老半天,该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我的心还是有点紧张,这种感觉类似于抽奖的过程,期待我们的将能得到个好结局。 我伸出手,摸索着前方,凭着感觉判断这三十公分的距离,哪怕只是延长或缩短一点呢。我的手指尖,触摸到了一个冰冷的物体,顿时心凉了半截。 那道柜壁还在,压根就没有一点改变。 我沮丧的把消失告诉了四眼,导致的结果就是沉默。 黑暗的环境中,我们都不说话。 “还有别的办法!”过了一会儿,四眼打破了安静,听得出来,他正在努力让自己重拾信心。 “什么?” “速度不行,咱们就改变间距!” “间距?” “没错,你先爬,我暂时待在原地,看看这个尸柜,到底能够被拉多长!” “就像橡皮筋那样?”我问道。 “试试吧。” 周边的世界,是一个完全未知的领域,每一次尝试,究竟会带来什么,我无法预知。是好是坏,还是维持现状?不去试压根就不可能得到答案。 我长舒一口气,听从了四眼的建议,然后调整姿势,继续往前爬去。 如果说先前还有个伴,那么现在就完全是孤军作战了,“四眼!”我边爬边确定他与我的距离。 “哎,你那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这时候我估计差不多已经爬出十几米了,四眼的声音越来越小,“没有啊!”我左右摇摆,发现宽度也没有变。这个尸柜,正在无限拉长,但除此之外,并无其它异样。 “四眼,要不跟上来,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儿!”又爬了几米,我说道,“四眼,四眼!”我顿时慌了起来,身后的四眼竟然没回答我。 “四眼,你人呢!”我停止了爬动,侧着耳朵听,后方始终没有动静。 难道他出什么意外了。 我调整方向,开始往后退。没退几步,砰的一下竟然碰到了后面柜壁,我一颤,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在不停往前爬,拉长了尸柜,可此时,尸柜“扯断”了?!现在变成了两截?把我和四眼生生的隔开了! 我顿时不淡定了,两个人还可以互相有个照应,有个鼓励,可现在一人一边,完全没有对方消息,其孤立感是不言而喻的。 “四眼,四眼!”我大声叫着,可是哪里还有人的声音。 这是我从出事以来,第一次独自面对现状,其糟糕的心理状况可以预想得到。我把脚用力往后踹去,可只听到“砰砰”的沉闷的撞击声,压根就没有踹破它的可能。 而且越是歇斯底里,就越是感到绝望。 在被动丧失视觉的狭小空间,人原本就是很脆弱。 现在我们被各自困在一处,等于又被动丧失了听觉和语言,这种情况,就算在现实世界里的一个正常人,也会被逼疯的。 还是要冷静! 冷静,一定要冷静!我对自己说,趁着没被逼疯之前,赶紧想办法。我深呼吸,让自己毛躁的心理,暂时放松。 等,对了,慢慢的等! 当四眼知道情况不妙的时候,他自然会往前爬。但是,我转念想到,身后的这道柜壁不就阻挡在他的面前了吗? 或者会出现新的状况? 我不知道。 我在原地安静的等着。 在这种被剥夺了各种感觉的黑暗环境中,对时间的概念也是会走样的。 等了多久?十分钟,一个小时,或者只有几十秒? 可度日如年的感觉已经汹涌而来。 好吧,我觉得我开始放弃这个做法了。我得继续往前爬,这也是我现在唯一可以做的,没准剩下我一个人在这个尸柜里,出口就在前方。 我给自己打气,人在这个时候,所需要的正是自我鼓励和坚定的意志力。我伸出手,弯曲着腰,慢慢的再次往前爬去。 我爬的很慢,没爬一点,便伸手去摸,但三十公分就像粘在身上的一块鼻涕,怎么甩也甩不掉。 停! 我的心跌宕起伏。 在极端环境下,有时候会冒出一些额外的灵感,而这种灵感往往又出奇的有效。这一次会不会幸运开始站到我这边来了呢?! 我心里琢磨着—— 这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因为我突然想到有一个东西还没有改变,如果真按四眼所说——改变现状,就能影响周边。 那么现在,还可以选择的,就只剩下改变这一样东西了。 第五十一章 坟茔 我趴在原地不动,努力把那些慌张、浮躁、惊吓、绝望,等等这些念头,全都抛之脑后。然后尽量让自己变得清醒,能够集中精神思考这个问题。 想来想去,如果用排除法的话,除却已经试过的改变速度、间距之外,实在是没有第四种可能了。 地方就这么大,难道还能变出天去? 我吐了一口气儿,目前也只能试一下了。还是那句话,试了未必奏效,但不试,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要做的其实就是调转身体,改变爬行的方向。四眼曾经说过,这个世界永远都是阴阳相克,正反相对。 而人体原本就是一个大阴阳体,头为阳,脚为阴,调转方向,就意味着改变磁场。 在现实世界里,这种改变,微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那么在这里呢? 我对之还是很抱信心的,确切的讲,这也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法子。 但说说容易,做起来却很困难。 我左右两边,离柜壁的间隙很小,稍微抬抬身体,便会碰到顶,在这么个狭小的空间,想要转个身,和玩杂技没什么太大区别。 我想了想,从侧面摆过去是不可能的了,只能从上下想办法。琢磨了一会儿之后,制定了翻身的方案。 我先放平身体,转了一个身仰面躺在尸柜里,然后伸手比划整个尸柜的高度,大概也就是六七十公分的样子。我双手撑地,将上半身撑了起来,到了七八十度的时候,额头就碰到柜顶了。 我缩肚子弯身,这个时候就能深刻体会到,减肥是多么重要了。好不容易让脑袋越过柜顶,现在便像做仰卧起坐一样拼命的让自己的身体往前探。 可背脊偏偏卡在原地。 我休息了一会儿,尝试着拖到我的外衣,争取一点点间隙。可没想到这一招的直接后果,便是导致我背后的皮肤,和金属壁摩擦的生疼。 我又试了几次,就差那么一口气儿。 我再次停下来,往手上啐了口唾沫,然后弯腰抹到后背。就是这一点点润滑的作用,让我勉强着,硬挤了过来。 这实在是个体力活。还没等我为之而感到喜悦,脚的砰的一声踩到了后面尸柜壁。 原来的那三十公分不见?! 我又喜又惊,喜的是,显然我的判断是正确的;惊的是,如果判断只对了一半呢? 我赶忙伸出手去探,慢慢的,我摸到了柜壁。推了推,纹丝不动。我放下双手,小心翼翼的向前爬去,一直爬出了半米多远,也没有碰到阻挡,我再次伸出手,果然,那固执的三十公分,改变的方向,又回到了我的正前方。 这个结局,被我蒙到了! 可是然后呢? 起码到目前为止,境况并没有改善。 我顿了顿,开始了我的反向爬行。这个过程枯燥无奇,不多说了。可爬着爬着,我脑子突然冒出个古怪的念头。 我觉得现在的行动,和小时候玩的一种游戏很相似——桌上放两块磁铁,异性相吸,同性相斥。 而尸柜和我之间不正是这种情况吗? 我有点兴奋,感觉好像悟到了一点什么。前面说了,人体是个大阴阳体,头为阳,脚为阴,我的正前方,始终碰不到柜壁,而身后的则紧紧跟随,证明这个尸柜和我头是同性相斥,和我的脚则为异性相吸? ——这么说来这个大尸柜是属阳的。 不对啊! 棺材怎么可能属阳,它不应该在阴气萦绕的地方安葬吗?! 我正兀自琢磨着,一不留神,“砰”的一下,脑袋碰到了一个硬物,我一愣,还以为三十公分消失了,撞到了柜壁。只听前方“啊”的一声——我一阵激动,猛然意识到经历了若干之后,我可能和四眼又汇合了! “四眼是你吗?” “妈的,真疼。”四眼熟悉的声音响起。 尽管只是分别一会儿而已,可这一会就像是生死之别。 四眼比我冷静,不过从他的语气中还是感觉了他的慌张。显然先前,他也很快发现了问题,所以一路向前爬了过来。 这是个根本无法解释的现象,假设我没有调转身体,亦或四眼调转身体了,那么也许我们就永远也见不到。 我连忙把我先前阴阳磁铁的猜想,告诉他。四眼不说话,好像是在消化。 隔了一会儿说道,“你讲的有道理,对,也不全对。这确实可以套用阴阳相斥的原理,但是这个尸柜并不属阳,而是属阴!” “啊,什么?”我问道,“难道是我的判断出了错,在这个空间里是同性相吸!” “当然不是,”四眼摸索着四壁,“只不过我们脚属阳,脑袋才属阴。” 我顿时又不能理解了,虽然我不太懂阴阳,也不懂中医,但是我知道这些东西,有时候的原理其实是非常朴素,“怎么会有那么让人不舒服的归类呢?” 四眼笑了,“这种东西确实朴素,但朴素中又变幻无穷,我举了很简单的例子,我们头顶太阳属阳,大地属阴对不对,那么按照你的讲法,我们的头顶属阳,岂不是天天和太阳对着干?!” 对哦,我恍然大悟,看来这种东西,还是不能仅靠猜和蒙,“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呢?” “既然这个尸柜是属阴的,咱们就来个以阳克阴。很简单,咬破中指,中指上的男性血液是纯阳之物,一定能够给我们带来些惊喜!” 绕了一大圈,结果还是回答了最原始的办法。然而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起码让我们知道了这么做的原因,以及把风险降到了最低。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结果了,赶忙咬破了手指,血液瞬间渗了出来。 “跟着我一起做!”四眼把住我的手,然后我们在尸柜壁上,画了一道符。 符不复杂,但我还是没记住,我也没想记住。这玩意儿,四眼多少还是懂一点的,想必是在增加它的功效。 做完这些之后,我问四眼接下来干什么。 四眼说不着急,现在能干的也就是等了。 我们等待着这个会有什么惊喜,是否真的能神奇的打破所谓的“僵持”。隔了一小会,我感觉身边真的有动静发生。 从四眼的那一边,涌过来一阵风。开始很轻,慢慢的风竟然大了起来,吹的我直打寒战。 我的心悬到了嗓子口,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又等了一会儿,风渐渐小了下来,确切的说,是时断时续。 “你看,”我拍拍四眼,让他回头,我的正前方出现了一个光亮,看上去就像一个洞口。 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消息,我们赶紧朝着那个出口爬去。爬着爬着,我总觉得有根刺,不停的在挠着我。 这种情况太熟悉了,在“遁地走巧”中,我们就遇到过类似的情形。爬出去之后,看到的却是一个大尸缸。我可不想这次出去,又遇到这种玩意儿。 更何况,四眼说过,这个幽灵棺的出口,就是宋不缠的坟茔。他的机关术已经让我们晕头转向,埋着他的地方,该是个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东西。 出口越来越近,如果有选择,我宁愿换条路走,但可惜,前方只有一条路。 四眼的屁股已经出洞了,他背着身子,完全看不清周遭,而外面的情形第一时间落入我的眼帘。 我预想过很多我们即将到达的地方,名山大川,荒野戈壁,甚至一条河流的河底,哪怕是出了国呢。 可偏偏这个地方——我根本无法形容,因为实在是太熟悉了。我没有想到笼皮鬼——或者说堂堂一个宋不缠,竟然会被埋在这里。 但转念一想,似乎又是合理的。 瞬间我似乎明白,为什么这只千年老鬼,会在跨了近十个世纪之后,缠上我了! 第五十二章 木鬼为槐 一时间,我哑口无言,趴在原地不会动了,逃出生天的喜悦烟消云散。我们竟然在一棵树上。 这棵树足有二十多米高,我们所爬过的幽灵棺,正是它的树桩,而出来之后,恰巧到了它横岔出来的树干上。 树干足有人腰粗,承担几个成年人不成问题。我惊得闭不拢嘴,以至于身后的洞口,悄然消失,只剩下的粗糙的树皮,我也毫无知觉。 如果四眼先前说这就是宋不缠的坟茔,我还有所质疑的话,那么我现在信,绝对信。 这是棵千年老槐,虬枝盘错,遮天蔽日,它就在我家的小区里。周围有栅栏围着,上面竖的牌子写的是“保护文物”。 过去的三年里,我每天上班下班都从这棵树下经过,夏天乘凉,冬天取暖,在树底下喝过茶、抽过烟、聊过天、打过牌,从来没有想过危险就在身边。 这种感觉就类似于,某天突然发现坐在你办公桌边,那个熟悉的同事,竟然是个杀人犯。 而且更要命的是,我们现在所处的高度,恰好正对着我家的窗户。它就这样每天默默的、幽幽的、阴森森的注视着我和老婆的一切。 它偷窥着我们相识相恋,欢笑争吵,洗衣做饭,拥抱做爱,直到我们的女儿诞生。它像只秃鹫一样,时时刻刻都在观察着豆豆喝奶、撒娇、排泄、苦恼,一天天的长大,只为了等待合适下手的那一天。 ——而这一切我竟然浑然不知。 一想起我每天的生活都被一个浑身没有一块好皮,血眼狰狞,披头散发的千年恶鬼凝视着,我就不寒而栗。 树大招风,耳边传来的树叶哗哗声,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豆豆呢! 我转眼去看四眼,四眼五官扭曲,严肃的吓人,像刚被撞了裆部,佯装无事的那种表情。我还没开口说话,他别过头来问我,“你说这是一棵大槐树?” “是啊,怎么了?”被四眼这么一激,我又担忧起来。每次四眼出现这样的表情,总是麻烦不断。 四眼抓着下巴,“我们先前推测宋不缠死后被皇上追封,又或者他的后人,让他入土为安?” 我点头,赶忙打断他,四眼的引证部分往往又臭又长,“别绕圈子了,讲重点。” “可是我们又错了,宋不缠即没有被追封,也没有入土为安,而且在他死了之后还被人动了手脚!”四眼快速的说道。 “此话怎讲?” 四眼顿了顿,“梨枣杜桑槐,不进阴阳宅。意思就是说,以上这几种木材,是不能用来兴建土木、挖坑修坟的,因为晦气。其中木槐尤甚。木鬼为槐,此物聚阴,民间素有镇鬼桃木,养鬼槐木之说。” 我摇摇头,“别扯那虚的,我现在只想知道豆豆在哪,我闺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豁出老命去,也要把全中国的槐树都烧了他。” 四眼摸摸脑袋,“我觉得豆豆能有本事把咱们送进来,带出去,应该并无大碍,倒是这宋不缠的坟茔修在槐树里,让我有了想的想法。” “什么东西?” “槐树强壮,不容易断,所以古时候的人上吊,就喜欢用这时,绝对是不二之选,一来二去,这死人的阴魂,便慢慢渗透到树里,这槐树是极阴之物,别说以槐为坟,就是坟包的周边出现这种树,也会伤丁破财。” “然后呢?” “这么说吧,槐树压着宋不缠,目的是为了让他永不超生。” 我没太明白,脑子转了一圈,似乎了解了四眼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说,宋不缠变鬼是有人刻意设计的?” 四眼拍拍我,“我就喜欢你小子这一点就通的机灵劲儿。” “滚你妈个蛋,”我一把打开四眼的手,“现在我才不管这宋不缠变鬼变妖,他就是变成奥特曼也跟我没关系,我现在只想知道豆豆在哪?” “不是说了嘛,她不无大碍。” “你怎么知道,”我没好气儿的回答,“万一不见了,我还贴张寻人启事,到处去找不成。” 说着这话我就要下树,耳边却传来的轻轻的吱呀声,我还以为是幻觉,四眼轻推我,指了指上方,我抬头望去,正见着豆豆坐在头顶的树干上,笑嘻嘻的看着我们呢! “豆豆!”我心绪难平,激动之心难以言表,“我伸开双手便要往上爬去抱她。”被四眼一把拉住了。 “你干什么?”我回头问他。 “别着急!”四眼劝我,“聚魂归一之后,宋不缠的鬼灵已经散了,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咱们已经到了对付这只笼皮鬼最后的阶段了。” 鬼灵即使鬼的元气,类似于人的七魂六魄,生命体征,一旦失凝成散,便离灰飞烟灭不远了。 被四眼这么一说,我紧张起来。 周围不知何时,刮起了阴风,并且渐渐的大起来,哗啦哗啦吹的树叶直响。 宋不缠的阴魂就在我们的身边。紧接着,眼前出现了一阵异像,我以为是幻觉,眨眨眼,可还是觉得树上的叶子变了模样。 我问四眼,“你看到了吗?” “嗯,你看到的都是人皮。” 是的,树叶变成了人皮,挂在树枝上,被风吹的来回晃动,就像猪八戒的耳朵。 “啥意思?”我接着问,“宋不缠跑这晒腊肉来了!” 他摆摆手,“你接着看!” “看什么呀,还不赶紧上去帮忙。” 四眼白了一眼,“你觉得这忙你帮的上吗?” 我想想也是,粗拳笨腿只能对付小喽喽。高手对决拼的是内耗,宋不缠已到强弩之末,类似两国交战,把童子军都派上了,它也就只剩这点家底垂死挣扎了。 虽然帮不上忙,但我却是一点不敢放松。 阴风旋成了一道漩涡,最后化成一条线,直窜天际。还没升空呢,仿佛有一道透明的气墙笼罩着上面,那道黑风顿时四分五裂。 眼下的情形,是我从来没有见识过的。 我转过头,豆豆的身上竟然闪烁着一圈,微微的荧光。 四散的黑烟,再次凝聚成型,一个气态的宋不缠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它怒目相视,看的却不是我们,而是豆豆。宋不缠向豆豆飘过去,然后又停滞不前,显然有顾忌。 豆豆看也没看它,咯咯咯的笑了一声,把宋不缠往后逼退了好几米。 它立定,大概在思考怎么做最后一搏。 果然,我看见那团黑烟,越来越浓,越来狰狞,只见它张开大嘴,一下子朝着豆豆扑去,仿佛要一口把她吞下去似的。 “不好!”我大喊一声,正准备冲上前。 豆豆“咯咯咯”轻轻松松的又笑了一声,顿时身上的荧光闪耀出三秒钟剧烈的光芒,就像闪电一样,宋不缠靠的越近,这一击就越重。 一瞬间,那团黑烟,被打成了一个个颗粒,水珠一样洒到了人皮树叶上。 黑色的颗粒顺着叶子,慢慢滑落,然后消失殆尽。 这个过程不长,和我们之前相比较,也谈不上惊心动魄。 一眨眼的功夫,黑烟彻底消失了。 人皮也慢慢的变回了叶子的模样。豆豆身上的荧光也不见了,坐在树干上,和一个普通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完了?”我愣了愣神,还没彻底反应过来,问道。 四眼点点头,“应该完了。” 我没想到,最后的大战竟是如此轻而易举,也许正如四眼所说,宋不缠的鬼灵已被打散,聚魂归一最后一招失败之后,全然没有了防御能力。 我有点像做梦,结局来的太快,反而不敢相信! “先下去吧,下去再说,难道你准备在树上过夜啊!”四眼说道,随即他的脸色大变。 我就知道事儿还没完!!! 只不过没想到这次足以击垮我。 我转过头,顺着四眼的视线望过去,豆豆的脸色苍白,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儿。 “豆豆,豆豆!” 她压根就没理我,缓缓的耷拉上的眼皮,随即仰面从树干上跌落下去。 我两腿发软,这十几米的高空,跌落到地上必死无疑,我想都没想,几乎出于本能,便一跃而下。 第五十三章 鞋子 我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往下跳的。顷刻间眼泪就跟泉水一样汩汩的往外冒。要是豆豆出什么意外,我也不想活了。 坠落的时间很短,根本容不得我往下细想。 这大槐树枝繁叶茂,在下坠的过程中横岔竖档。每每看到这么个小玩意儿,被撞的人仰马翻,前后颠倒,我的心就跟揪住了一样。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恰恰就是因为树枝的缓冲,才让我活着到达地面。 “嘭”的一声,我重重的摔在地上,起码懵了有半分钟,才慢慢的恢复意识。想起半分钟前最后一个镜头,豆豆侧着身体跌落在地。我立即吓得清醒了。 手臂和右腿的膝盖,疼的跟裂开似的。我想要站起来,一个趔趄,又摔倒了。我躺在地上歇息了一会,咬牙撑起身子,就看见豆豆正躺在树下的地上。 我连滚带爬来到她的身边,一把抱起她。 “豆豆、豆豆!” 豆豆的嘴角淌着血,脸色发青,双目紧闭,一副不在人世的样子。 我顿时慌了,撒腿就跑。 我跑出了小区门口,现在恰逢深夜,马路上没有人也没有车。我看准了方向,朝着十字路口跑去。刚到路口,就看见一辆出租驶过,我站到马路中间拦下,也顾不得司机惊讶的眼神,坐上去就让他往医院开。 到了医院冲进大堂,值班的护士看见我们父女俩青面獠牙满身是伤,也吓了一跳。 “别管我,先救我女儿。”我大声喊着,我的样子一定很可怕,想想也是,这个时候我肯定杀人的心都有。 “手术室在哪,医生呢,专家呢,我女儿从——楼上摔下来了。”我几乎是站在大堂咆哮的。 “你先别着急,”来了个年轻医生,一边跟着担架床上的豆豆往急症室跑,一边问“就算要急救不也得先确诊吗,从几楼掉下来?” “三楼!” 医生吃了一惊,看看我,“你好像也受伤了?” “都说了,先别管我。救我女儿。” “行行行。”医生也不说什么,把女儿推进了急症室。 我被拦在走廊。护士小姐劝我也找医生看看,我哪里还有这个心思,摆摆手让她别来烦我。 我脑子很乱,眼面前全是豆豆摔下树的画面,这个画面快要把我逼疯。经历了那么多生死,不就是为了她吗。如果豆豆为了打鬼有个三长两短,我这当爹的还有什么脸面留在这个世上。 我在急症室外坐立不安,怎么样都觉得心烦。一会儿看看墙上的钟,一会儿又扒着急症室的窗户往里张望。 这时,我的肩膀被人拍了拍,一看原来是四眼赶来了。 “你先别担心!”他说。 四眼的表情很笃定,看得我气儿就不打一处来,“废话,是我闺女,又不是你闺女!” “你能不能成熟点,不要出点事儿就一惊一乍的,一点不沉稳,你不想想,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为什么还能站在这?” “嗯,”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还真以为你从十几米的地方摔下来,就靠那几根树枝就够了。你运气那么好?现在还能站在这?有这运气,你怎么不去买彩票。” 听这意思,四眼好像有话要说。 “豆豆有灵体护身,这点皮外伤不算什么,她都能腾出手把你也一块救了,你还担心她干嘛。” “那医生说很危险?” “医生都这样,没事儿也得往严重里说,否则万一出什么事儿,谁但这个责任。况且——”四眼压低了嗓音,“他们这些个凡夫俗子,看得出什么名堂。” 我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四眼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虽然听上去貌似有道理,但我还是一颗心放不下来,万一四眼说错了呢! 差不多过了有半小时,医生终于出来了,一边走一边直摇头。医生的态度,又让我心惊肉跳。 “怎,怎么样?”我问,“我女儿怎么样?” “奇了怪了。”医生看看我,“你说你女儿从三楼掉下来?” “啊,怎么了,我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 “我们初步检查了一下,首先没骨折,也没内伤的表现,只有一些皮外擦伤,”医生狐疑的上下打量了我一遍,“比你强多了。 “你没骗我?” “你这个家长很奇怪,我骗你干嘛!” “不是,医生,有什么实话你可以对我照讲,我这个年纪经得起打击的。” “胡闹,”医生压根没理我,“你女儿现在正在里面呼呼大睡呢!” “啊,”我挠挠头,“她刚刚脸色都青了。” “可能是吓着吧。” 我不甘心,“医生,你可得好好查查,千万不能有意外。” 医生说道,“反正目前来看,没什么状况,这样,我先让人把她安排到病房里,晚上我一直都在。等明天白天,你再照个CT确认一下吧!”他刚要走,停了下来,“我倒是觉得你现在应该去检查检查!” 我松下一口气儿,四眼好像说对了,豆豆有灵体护身,这点危险根本没有伤害到她。这时候,我身上的这点小伤还算什么,“现在不急,我皮糙肉厚,晚些再检查。” 我嘿嘿笑,转过头,四眼正为自己的判断沾沾自喜,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紧接着,豆豆被推出了急症室。我一看,果然,她的小脸恢复了血色,嘟嘟的撅着嘴果真在睡觉,轻声的打着呼噜,口水沾满了胸前。 我看看她,再看看护士,这感觉就像是自己刚刚从幻觉中走出来一样。 “你也觉得豆豆没事?”我问护士。 “不是我觉得,是她压根就没事!”护士好奇的看着我,“她真的从三楼摔下来?” “嗯!”我点点头。 “奇迹啊,要不我打个电话给电视台来报道一下吧。”护士小姐打趣道。 “别别别,”我赶忙摆手,“我们都是普通人家,受不了聚光灯。”我心里在想,开什么玩笑,现在还不够我乱的。 护士把豆豆推进了一个四人病房 现在是深夜,另外的几个病人正呼呼大睡,我蹑手蹑脚的把豆豆放平床上,然后坐在床边发呆。 四眼站在走廊外吸烟,被护士小姐说了,护士刚走,他又掏出一根点上。 慢慢的,心情总算平复下来。 我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一安静,脑子就停不下来,渐渐的,原来一直顾得上考虑的问题,一股脑儿全都涌了出来。 我回头看四眼,没出去找他,而是自己先顺着逻辑捋一捋—— 按照四眼的说法,宋不缠被人做法,埋在了大槐树下,永世不得超生,只能以厉鬼相见,岂不是也成了受害者? 既然是受害者,干嘛要来害我们家豆豆呢? 双胞灵胎,单胎为魔,双胎为灵,如果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宋不缠,不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整出个克星,把自己给克了。 难道是当鬼当久了,智商都跟不上了! 况且,豆豆长到七个月大,一直安然无事,宋不缠干嘛非得等到,我老婆怀上二胎了,它出来解决根本解决不了的麻烦。 还有—— 那个永恒的问题,豆豆腿骨上的那个字,到底是什么呢。到底和整个事件有什么关系呢? 宋不缠已经被打散了,可这事儿到底算是完了,还是没完呢…… 问题太多,我实在想不过来,到后来我自己都乱了,越想越晕,绕在里面出不来。 我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就听见有个老太太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小伙子,麻烦你帮我把鞋拿一下。” 第五十四章 遗物 我压根就没睡醒,脑子里一片混沌,眼睛都没睁开,随口应了一声,“哦!”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眯着眼满地儿找鞋,可地上哪里有鞋。 我抬头看,病房里压根就没有人嘛。确切的说压根没有醒着的人,而且这是个男病房,从哪冒出来个老太太。 我挠挠头,想自己大概是太累了,产生的幻觉。豆豆还安然的睡在床上,她吧唧着嘴,转了一个身。看到她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坐回椅子,重新趴在床边。 慢慢的,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经历了那么多,脑子越清醒,反而越觉得这不是幻觉那么简单。 “小伙子,麻烦你帮我把鞋拿一下!”耳边又响起了老太太的话。 瞬间,我浑身打了个冷战,这个声音是确切的。我猛的抬起头,这一次是彻底恢复意识了。 周围还是没有人,我却不敢大意。“四眼,四眼!”我压着嗓子喊他,没有回应,也不知道这小子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我低下头去找所谓的“鞋”,看见地上竟然有排脚印。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河里爬上来一样。这排脚印,从门外一直延伸进来,绕着豆豆的床转了一圈。 我紧张起来,赶紧跑到床的另一侧,双手护住豆豆,警惕的看着门外。 “豆豆,豆豆——”我轻声的喊她。豆豆扭动着身体,侧了身又睡着了。 过去的几个小时里,豆豆所承受的压力和付出,就算是个成年人也承担不起,想必是累的不轻。我心里不是滋味,我干嘛要推醒豆豆呢,貌似在保护她,但遇到这种情况,其实是她在保护我。 顿时,我产生了自己很无能的念头。这种感觉很不好,我犹豫了一下,没再吵豆豆,只是静静的守在她的身边。 好在这段时间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过了一会儿,四眼回来了。 “你他妈的去哪了?”我想骂,但转念周围的人还睡着,把嗓音压低下来。 “怎么了?”四眼见到我的反应,一头雾水,他指了指手里刚刚买来的瓶装水。 “你看看吧。”我指着地上的脚印,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脚印已经干涸了,只剩下浅浅的一层印渍。 四眼皱着眉,顺着脚印,绕到豆豆的床边。他看看窗外,又看看周边的病友,“不是什么狠角色!”他说。 “嗯?” “豆豆本身就是灵异体质,虚弱的时候招点脏东西,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我就纳了闷了,四眼说起来总是那么轻松,就好像衣服外套上沾了点灰一样。 “以前就可以说过,不是所有的脏东西都是恶鬼,它们大部分并没有害人的主观企图。”见我不满,他又解释道。 “那这老太太大半夜的不睡觉,让我找的哪门子鞋啊!” 四眼摇摇头,“我不知道,要不我施法让它出来跟你聊聊?” “别别,”我赶忙摆手,“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好像隔壁病房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扭过头,门外一群医生护士匆匆的跑了过去。 “怎么了?”我走到门口。 隔壁也是四人病房,三个病人已经被推了出来,安排到了别处。原来有个病人刚刚去世了。 医院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为什么兴师动众的。 我迈了两步,踮着脚朝里看。死的是一个老太太。 那么巧?! 我心里没底,刚刚不会就是她要我帮她拿鞋的吧。 原来这个老太太刚死不久,被值班巡防的护士发现了,正准备往外抬,却发现一个问题。老太太的手死死的抓住床把子,怎么用力也拔不开,尸体抬不走只能僵持在那。 这超出了医学常识,就算人死的时候肌肉会发生痉挛,但也不至于抓的那么牢。弄得现在,搬尸体的人,连手术钳都用上了。 “不会遇上什么邪门事儿了吧!”搬尸体的护工满头是汗,可那个干瘪老太太就是纹丝不动。 “啊!”胆小的护士,被这句话吓的后退了好几步。 “开什么玩笑,要相信科学。”医生直起腰,“什么叫遇上邪门事儿了,如果有那么多邪门事儿,还要医生干什么。” 又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心里想着。 那医生摆弄了半天,还是不行。围在周边的人,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他们之前谁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我觉得好笑,真想告诉他们,过去的数天里,时时刻刻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就差没坐下来一块喝茶了—— 我脑子转了转,悟到点什么,灵机一动,在门口喊着,“看看她的鞋子!” “啊?谁喊的。”医生现在也是汗流浃背,“别胡闹。” “看看嘛,看看又没什么。”小护士轻声的嘟囔着。 “切,看看就看看,”医生脸色铁青,“我今天就是要破除你们这些人的迷信思想。”他话说的有点心虚,弯腰去捡老太太留在床边的鞋子。 那是双黑色的单布鞋。 “看见没,有什么——”医生高举着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王,王医生,鞋子里面好像真的有东西!”护士指着医生的手。 “有什么——”医生顿住了,鞋子里有个红色的折角,拉开一看,在鞋底子里竟然夹着一本存折。 “哇——”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惊呼声。 说也奇怪,就在瞬间,老太太的手松开了。 医生张着嘴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才憋出几个字来,“刚,刚才是谁让我看鞋的?” 我闷头赶紧开溜。 如果不是我提,谁会留意一个老太太的布鞋?指定跟着老太一块烧了。原来老太太前面来,是要我帮她啊?!看来四眼说的没错,并不是所有的鬼都会害人的。豆豆有招鬼体质,所以那老太太用这种方式,让我帮她把遗物留下来。事已完成,这样她也可以安心走了。 我回到豆豆的病房,四眼对着我笑嘻嘻的,“雷锋!” “去去去!”我摆摆手。不过刚刚这样帮了别人一次“忙”,心里即开心又觉得怪怪的。 我往前走了两步,看到病床,发现豆豆在挥舞着小手,“豆豆,你醒啦!咦——,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此时豆豆的手里摇晃着一个白滑闪亮的玩意儿,看不清是何物。 我走近一瞧,白色长条形的,材质像象牙又像玉,荧光剔透,上面还刻着奇奇怪怪的花纹,我挠挠头,回头看四眼,“你给她的?” “我哪来的这东西?” “那从哪来的?”我四周瞧,另几个还侧身睡着。 四眼走近,接过我手上的东西,拿起来端详,“看上去像是玉簪!” “玉簪?” “嗯,旧时候女人扎头发用的,看这样式,有点像人形玉簪。” “这是谁给她的!”我看看四周,难道是上一个病人留下来,让豆豆的摸到了? “年代好像挺久的,你看——上面都起光了,”四眼拿在手里,“这玩意儿放到古董市场,估计都能卖出不少钱,谁会把那么贵重的东西给豆豆!” “你别玩了,回头再给人打碎。”我说着,要把东西抢回来,“丢的人肯定着急,没准一会儿就有人来找了。” “等等——,”四眼吸了一口气,看看玉簪,看看我,再看看豆豆,眼睛亮了起来,“你知道这是谁给你的吗?” “嗯?你是不是老年痴呆,如果我知道还问你。” 四眼神秘兮兮的举起手指,然后指了指隔壁。 “什么意思?”我看看四眼,“你是说——” 四眼嘿嘿笑,“你刚刚和鬼做了笔交易,这是那个老太太给你的报酬!” 第五十五章 老头 我略有领悟,摸了摸手上的玉簪,心中还是有些小温暖的。无意中帮了鬼婆婆一把,虽然她已离人世,却也懂得知恩图报。看来宇宙中每个世界,都遵循共有的伦理,并不是无稽之谈。 在世未必都是人,非人的也未必都是鬼。善有善报恶有恶终,这些话,总不是和尚们拍着脑袋自己想出来的。 如果现在有人问我信不信有鬼,我的回答毋庸置疑,然而我必会补上一句,既然有鬼,就一定有神存在。 ——世界本就一物克一物,动态平衡。 当然,我并不认为,鬼婆婆找上门是因为我的原因。豆豆正处于生长期,每天都在变大变强,包括她体内那股子神奇的——法力。 我已经见识了不少了,现在还能和鬼易物,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奇迹呢。 我有喜有忧。喜自不必说,谁家有了这么一个宝贝,都会为之雀跃,可忧的是,自古以来,能人异士盖世英雄,大都没有好结果。树大招风曲高和寡,一个人的责任总是要和她的能力相匹配的。 这玩意儿,躲都躲不掉,正如CT室的那个老头所言,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我把玉簪收好,自然不是准备拿它去卖钱,留个念想也好。我让四眼先歇会,然后哄着豆豆再次入睡。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醒了。阳光抚摸在脸上的感觉,异常舒心。这些天竟在稀奇古怪的地方钻来钻去,再次看到太阳,就像第二次新生一样。 我伸了个懒腰,把四眼推醒,在盥洗室洗完脸后,在走廊抽烟。我沉默不语,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四眼是个聪明人,自然也知道我的心思,所以也不多问。 差不多到了八点多钟,我抱着豆豆和四眼一块儿,来到CT室。 想想二十几天前,一切源头都是从这来的,那个老头到底是什么身份,我还不知道,但他连命都搭进去了,不像是坏人,况且他似乎还有很多秘密都还没来得及交代。 既然豆豆能够招来鬼婆婆,为什么不让她直接把老头招出来呢? 四眼说,人死后一旦进了六道轮回,就走上来世路了,这时候阴阳两隔,就算神仙来了,也招不出来。 我当然希望他下辈子有个好归宿,但事已如此,不如试试。 万一它还游荡在外呢! 豆豆被送进了CT室。说实话,我对豆豆的身体并不是很担忧,观察室的两个年轻人,仍然没变。我在琢磨着如何能够和他们搭上话。 果不然,豆豆出来之后,他们其中一个说道,“没什么大碍,具体的你们去问当班医生吧。” 我刚要插话,却被后面排队检查的病人打断了。 一清早,CT室前就排起了长队。医疗资源永远那么紧张。 没法子,我和四眼只能带着豆豆先行离开。 外面太阳极好,三三俩俩的病友穿着病号服在外面散步,一片祥和之气。因为医院规划的好,现在我们在病区外的草坪上并无戾气,感觉像在公园。 我和四眼席地而坐,豆豆在我们的跟前,玩耍的不亦乐呼。 ——毕竟她还是个孩子! 期间我打了个电话回家。老婆自是焦躁不安,被我安抚了几句,发誓一切无碍之后,她才放下心来。 也难为她了,在家等待的煎熬,不比我们打鬼吃的苦少。 我和四眼就着几个疑问,又探讨了几句。结论还是停滞不前,疑问依旧满满,能够讨论出来的,答案也早已知晓。 我干脆不说话了,坐在地上发呆。 到了中午时分,我掐着表回到了CT室。选了其中一个比较面善的年轻人,迎了上去,走到跟前,我就掏出了烟。 “你是?”他问。 “我是病友,我女儿就是在你们医院治好了,今天来感谢感谢。”这话也不算完全撒谎。 年轻人哦了一回事,放下了戒心。 “我记得原来还有个老医生,怎么不见了。” “你说顾医生啊,哎——”年轻人重重的叹了口气。 原来那个老头叫顾大攀,没孩子也没结过婚,一辈子就守在这家医院的CT室里。顾大攀横遭车祸,我已经知道,但我还是跟着痛惜了一番,拿到一些资料之后,便道谢告别。 一切很顺利。 我和四眼商量了一下,先打了一部车,来到了顾大攀的家。他家离医院不远,也就十几分钟的车程。 这是一个老式的住宅区,看上去是那种六七十年代建的老公房。他家住一楼,这倒省去了我们不少麻烦。四眼看着周围没人,从后院翻了进去,然后开了前门。 我和豆豆站在门口,顿了顿,豆豆并无反常的地方。 四眼说,“我看过了,没回来过。”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人,还是顾大攀的鬼魂。 这是个两居室。因为顾大攀死后,并没有人居住,所以显得有点阴冷。但我分辨的出来,并不是“脏东西”带着那种阴森。 先前的年轻人说过,顾大攀在这个家住了超过三十年。我回忆他当初的样子,最多六十出头,想必刚工作就住进来。 屋内的家具朴素单调,甚至可以说简陋的有些不合常理。 客厅中间是个黑色的方桌子,边上便是碗柜,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碗柜里只有一大一小两个碗,还有一双起毛的筷子,放在一边。这更证明了他常年孤身一人的事实。 我走进卧室。床是木板的,被子被整齐的叠在床头,床头有台90年代产的长虹彩电。这大概是屋子里唯一的家电。 没有空调,没有风扇,没有冰箱,甚至连微波炉也没有。 墙角跟堆着一大堆书,全是与他的专业有关。边上的橱柜里也只有寥寥两三件衣服…… 这种苦行僧的生活,让人看得还是有些吃惊。 顾大攀的工作虽然发不了财,但过上小康生活应该没什么问题。可他不娶妻,不生子,不享福,对生活没有任何要求,让人总感觉他只是为了某个信念而活着。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他那张苦笑的脸,“你相信命运吗!” “命”是个很悬的概念。 顾大攀却是个知命的人,所以苦守在这,是为了——等我? 我们又转了一圈,实在是转不出什么名堂,便关上门离去了。 下一站是墓地。医院出于人道主义,为他办了身后事儿,在郊区的一个陵园买了一块墓。我们再次打车前往,这次时间长一些,约莫开了四十分钟。 这座陵园是划了几座小山丘建成的。早先年间,当地的农民还没有火化的习惯,人死之后抬着棺材,埋进土里。后来绿化殡葬,先前的那些坟地也没有搬迁,而是一前一后,构成了新旧两种不同风俗的殡葬方式。 顾大攀自然是已剩下骨灰盒了。 我们遁着事先拿好的编号,一个个找过来。 在陵园的深处,找到顾大攀的墓碑。墓碑上写着他的生卒年月,除此并无其它。我站在跟前,突然一下子觉得茫然了,我看看豆豆,豆豆依然毫无异样,和普通的孩子无甚区别。 我想了想,冲着墓碑鞠了个躬,嘴里想念叨些什么,可琢磨了半天,又没了词汇,只好放弃。 四眼在旁边一直没说话。我让他给我一根烟抽,顺带着也给顾大攀点了一支。抽了两口,我觉得还是要做点什么,于是便让四眼来抱豆豆。 我想找把扫帚扫扫墓。 左右望望,我转到墓碑后,可刚一抬头就愣住了,光秃秃的墓碑后方,却刻了一个字。——很突兀的一个字! 第五十六章 字谜 灰色的墓碑上,刻了一个大大的红字,就像鲜血一样醒目。这颜色上的对比格外突兀,仿佛雪山上插的一面红旗,远远的夺人眼球,又像是个指示标,霸道的等在那,让人识别。 ——“命”,这都是“命”! 顾大攀从开始就知道,我一定会来。 我为之而震惊,在太阳底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他料到我定会来他的墓碑,还有些牵强的话,那么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绝对不是巧合。 墓碑的后面刻的是一个“嬅”字。而这个字,正是老婆怀孕时,我曾经想要给豆豆起的名字。 “嬅”字音“华”,用来形容女子美貌,古人常用。只不过汉字简化之后,这个字便从日常生活在消失了。就我所知,香港歌星杨千嬅,用的便是这个。 我给豆豆起这个名,自然不是因为歌星,只是因为美好的愿望。当时老婆强烈反对,就是因为这个字太生僻,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方姗”。 我想每对父母,在孩子出生之前,都会给他(她)设想过N个名字,有翻字典的,找算命的,五行八卦的,亦或只是随性而来,无论哪一种都只是最普通的生活事件而已。 当初我提这个“嬅”字,没有任何特殊意义,我们的族谱并无此类说法,只是偶然冒出这个单纯的念头。 在我的印象中,这个字一提出,就被老婆否决了。 “我不想女儿厌烦写字。”她如是说。 没错,名字总是一个人最先学习的汉字,过于繁琐,反而弄巧成拙。 这个从最初就被排除在外的字,我不会和别人多提,以我对老婆的了解她也不会。就算无意中说漏了嘴,也和顾大攀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 它等同于我和老婆的一个隐私,除了我们自己,无人知晓。 可怎么一时间,却刻在了顾大攀的墓碑后面。 四眼看我表情惊诧,走了过来,“怎么了?” “这个——”我指了指墓碑,然后把整个事件讲述了一遍。 四眼皱起眉头打量我,像是在判断我是不是意识出问题了,发现并无此状,才回过头去,端详着那个字。 我不想说话,也无话可说,事情变得无法想象,难道顾大攀也成天趴在我家的窗户上,偷窥着我和老婆的一举一动? 我有一股强烈的冲动,很想现在就剖开豆豆的小腿,看看是否就是这个字。但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我硬生生的敲了下去。 旁观者一定会觉得,费那么大劲儿干嘛呢! 可还是那句话,只有为人父母才能体会这种心境。不要说别人,就算是我要伤害豆豆,我也会操刀把自己给剁了。 更何况——, 即使确认了豆豆腿骨上就是这个字,还不是照样抓瞎。 字背后的涵义才最重要。 我们就这样沉默着,几分钟后,四眼拍拍我的肩膀,“我有一个主意。”他说。 “什么主意?”我从他手上接过了豆豆。 好在我的宝贝闺女一切正常,没什么异怪的事情发生。 “你想啊,”四眼接着说,这个墓碑看上去那么新,肯定不是顾大攀生前自己安排的,虽然他孑然一生,但一定有个人,在他死后操办了这门丧事。只要找到那个人,不就可以知道背后的动机了!” 四眼分析的颇有道理,那还等什么。我抱起豆豆,转身就朝墓区的管理办公室走去。 因为不是清明冬至,除了几个下葬的人家,墓区办公室里的业主寥寥无几。这也给我们带来了便利。我直奔一个空着的服务台,坐上椅子,道明了来意。 女招待没有多问,估计她也觉得,不会有谁没事儿跑来动个死人的脑筋。女招待让我等一会,然后侧身在电脑上输入了顾大攀的名字。 一分钟后,资料就调出来了,是个叫黄丽萍的女人。 三点十五分,我们走出了墓区,站在马路对面拦车。 五十分钟之后,我们已经达到了黄丽萍的家门口。地址是资料上附带的,我和四眼马不停蹄的就赶到了。 是个中年妇女开的门,看年岁和顾大攀差不多年纪。我说我的父亲是顾大攀的同学,出了那么大的事儿,竟然不知晓,找到医院才知道黄阿姨你已经把顾叔叔下葬了。 反正都是瞎编,只要有逻辑就行。 我原先担心这个黄丽萍是顾大攀的相好,彼此熟悉,我说的越多越容易被拆穿,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 黄丽萍是顾大攀之前的邻居,关系虽不错,却也谈不上深交。不过让人惊讶的是,顾大攀的身后事,果然是他还活着时,就拜托黄丽萍做的。 这中间的寒暄,不赘述了。 重点在于按照黄丽萍的说法,墓碑背后的这个字,也是按照老顾生前遗愿刻上去的,至于为什么,她也搞不太清楚。 “人都死了,终归要完成他的愿望,”黄丽萍说,“他此前还给过我一个黑色的小盒子,说是他死了,就一起埋进坟里。” 我顿时来了精神,“盒子里是什么?” 黄丽萍摆摆手,“盒子是锁着的,我怎么可能去打开一个死人的盒子。况且这还是他托付给我的事儿。” 我打量着身材微胖的女人,面相憨厚,老实本分。顾大攀既然把这事儿托付给她,自然是有充分的信任和把握。 黄丽萍不像是在撒谎,可却给我们带来了麻烦。 盒子?一个上了锁的盒子?还被一起埋进了坟里。这算什么意思?是等着我的到来,还是要把他身上的秘密一并带到土里? 我的好奇心瞬间被吊了起来,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何物! 我们道谢,然后匆匆离去。出了黄丽萍家门,走出小区,到了对面的一家面馆,找地儿坐了下来。 点完吃食之后,四眼便开始抽起了烟。 “你认为呢?”我问。 四眼没回答我,脑子里面大概是在想事儿。 我觉得秘密很有可能就在那个盒子里,这意味着我们还得再回去一趟。 “总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吧!” 四眼摇摇头,“既然你已经做好了这个打算了,还问我干嘛!” 四眼爽快的答应,反而让我觉得道德上有愧疚。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我想说什么,想干什么。 “我是觉得,老顾在那留了个字,其实就等着我们回去取那个盒子。” “我同意。”四眼顿了顿。 店里的服务员,把我们点的面条端了上来。 我们很有默契的噤声,等服务员走远,才重拾话题,“你同意?那咱们还不走。” “你着什么急啊?”四眼一边吃着面条,一边看豆豆,随即指了指我闺女,“咱们还是要带上她。” 豆豆正趴在我的怀里,问我要面汤喝。我想了想,也倒是,毕竟咱们是去墓地,不是什么好地方。 既然四眼和我达成了共识,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我迫不及待的想现在就出发,哪里还有心思吃面。 好不容易等他吃完了面,以为他可以走了。结果四眼过了几条马路,却把我带进了一间足浴房,“先洗个脚,这两天奔来跑去的,腿都生泡了,总得歇一歇。” “咱们能先去,回来再泡脚吗?” 四眼叉着腰说道,“拜托,你有证明吗,你是老顾的直属亲属吗?人家寝园凭什么让去打开墓穴,取里面的盒子?与其这么麻烦,还不如等天黑。” “等天黑?” 四眼冲我翻了个白眼,“拜托,咱们现在是要去刨坟,难道大白天的,提个铁锹就去吗,怎么样也得等到晚上吧。” 第五十七章 纠结 四眼说得有道理,我也拿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反驳。离天黑还久,况且深夜刨别人家坟,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起码要到十二点以后。 我站在足浴房的门口问四眼,“晚上的事儿你专业,咱们要先去准备点什么不?” 四眼摆摆手说,“老方,你先别着急,等天黑后再准备也不迟。” 正说着话呢,豆豆在一旁吱呀吱呀的嘴里不知道嘀咕什么,我以为她又要给我什么指示,凑近耳朵一听,豆豆口齿不清的说道,“老方,咯咯咯。” 我一愣,“嗯,你说什么?” “老方,咯咯咯。” ——我明白了,她正在叫我呢。 我把小玩意儿抱在手里,“开什么玩笑,老方是你叫的嘛,叫爸爸。” “爸爸——老方,老方——爸爸!” 我转过头抱怨的对四眼说,“你以后别瞎叫唤,小孩正学话呢,什么老方老方的。” “切,”四眼抛过来两个卫生球,“你闺女聪明一学就会,我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我不管叫老方,也管你叫爸爸不成。” 我捏着豆豆的小脸蛋儿,“再叫一个爸爸,别乱听指挥。” “老方——爸爸,咯咯咯。” 我挠挠头,矫正了几遍,居然纠正不过来了。真要命,这女儿太有灵气儿,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家足浴房,装修不错。进去之后,非常亮堂,不是那种暧昧的洗脚店。墙上明码标价。我摸摸口袋,医院给豆豆检查时,已经裤兜里原本的那些钱用了差不多了,只能按最便宜的来。 四眼拍拍胸脯,“别了,这个我买单。我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捏个脚,舒筋通络。” 四眼呵呵笑,让前台安排了两个钟,然后尽点最贵点,他转过头来逗女儿,“小祖宗,你要不要捏一个?” 我赶忙拒绝,“你拉倒吧,她还那么小, 捏脚还是很有效的,我虽然以前在澡堂子,也要过这样的服务,但如此上档次还是第一次。前台说,他们这儿经常找国内顶级按摩师来做培训,所以业务上不用担心,还有泰国的踩背,精油按摩,要不要一块试试? 我摇摇头,拉开颇有兴趣的四眼,“办正事儿要紧,调整一下赶紧走吧。” 我们进了包厢,不一会儿进来两个技师,家伙齐全,手法娴熟,说实话还真是挺有效的,我感觉整个人的体力都恢复过来了。 做完一个钟,看看天色还早,我们抽空回了一趟家。 洗脚的时候在享受,差点忘记了现实,一进家门,才想起来事情依旧严峻。因为之前已经报过平安,老婆平静了很多。到家的时候,老刘哥帮着她已经把家里收拾过了,期间还做了点吃的。破损的家具器皿,被归成了一堆儿。 姑妈一些残破的人皮,被装进了一个塑料袋,这应该是老刘哥所为。一想起姑妈就这么枉死,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们要面临的事儿还有太多,这个时候把警察招进来,反而起不到什么好的作用,解释还得解释半天,而且人家肯定不信。这其中的纠结和讨论,就不赘述了,反正最后得出的结论,先缓一缓,等过了明天,找几个法师把姑妈超度了,落土为安。至于如何与亲戚们交代,就之后再说吧。 我们都洗了个澡。我出来时,老婆正抱着豆豆在卧室喂奶,母女俩分开一夜,就跟多少年没见了似的,在房里颇为亲热。我也没去打扰她们。开了罐啤酒,在客厅和老刘哥、四眼就这么坐着。 我想说说话,可还是和原来一样的感受,一张嘴又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就像喉咙里有一口痰憋着吐不出来,即难受又憋屈。 我干脆噤声,他们也很有默契的保持着沉默,此时无声胜有声,三个人都在各自沉淀这几天发生的事儿。 过了一会儿,太阳开始西沉,天色也渐渐暗下来了,到了该走的时候。 我站起身,来到卧室,跟老婆解释了一下,也没有说的太明白,怕她担心。 未料麻烦就来了。 卧室里亮着昏暗的灯,老婆的脸在光影交错下,显得更为憔悴。我一阵心疼,虽说女人的承受能力很强,但作为普通人,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遭遇那么多生生死死,离崩溃也就一步之遥了。 她紧紧的抱着豆豆,“我是不会让你再把豆豆带走的,我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只知道,接下来谁也不能伤害豆豆。” 我一下子竟然没了辙,其实老婆所说也正是我的心中所想,可问题是,事已如此,难道是我们可以回的去的吗? “慧慧,”我叫着老婆的名字,“你不是不知道,咱们那么多人当中,最有——最有本事的就是豆豆了,今晚那么重要的场合,她怎么能不出席?” “放屁,”老婆双眼通红,“方言,你好意思嘛,这分明就是准备拿豆豆去挡枪,你自己没本事儿,竟然要一岁不到的女儿冲在前面?!” 这句话噎到我了,我哑口无言。事实就是如此,豆豆天性禀异,瞬间就秒杀在座所有的成年人。可她毕竟只是个孩子,现在还在她妈的怀里,嘴上叼着奶嘴。 可是,可是——,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嫂子,你说的对,但是咱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没有回头路了。你以为我还愿意参与你们这档子烂事?豆豆生出来就和别人不一样,这事儿你不去解决,肯定还会有麻烦。”四眼走到我的身后,说道。 老婆往后退了一步,手里把豆豆抱得更紧了,“我不管,你们那些破事我不管,反正我是不会再让女儿离开我身边的。” 女人一旦固执,其程度不亚于一块石头。 四眼耸耸肩,不以为然走了出去。我琢磨了一会儿,今晚是去会顾大攀,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况且,一定要带上豆豆的提议,是四眼说的,他只是担心会发生意外而已。笼皮鬼已被打散,剩下来的小喽喽,四眼应该就能解决吧。 我准备放弃,后退着出了卧室的房。却看见四眼从厨房提了把菜刀,冲了进来。 我一慌,“你要干什么?” 四眼也不理我,趁着我发愣的时候,从我的身边经过,手一甩把刀丢到了床上,“豆豆的腿骨上有一个字,到底是不是那个‘嬅’字,要么她今晚跟我们去,要么你现在自己把她剖开,看看答案到底是什么。” 豆豆的小手在摸老婆的脸,似乎对眼面前我们的争吵根本不在乎,还一个劲儿的在她怀里钻着撒娇。 老婆傻了,愣愣的站在那无言以对。 字,这才是关键! 可她和我一样,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我打保票,肯定能把豆豆安全的带回来。”四眼的口气柔和下来。 天依旧在无法挽回的暗下去。老婆走到了窗户边,背过身去望着窗外。过了一会儿,我看见豆豆在抚摸她的脸,我知道老婆正在哭。又过了一会儿,老婆转过身来,慢慢的把豆豆放到了我的手里。 我即感激又愧疚。 “走吧,别婆婆妈妈的,指不准今晚就能真相大白了。”四眼说道。 我恋恋不舍的走到门口,回过头看,老婆跟了上来,把个塑料小奶瓶挂到了豆豆的脖子了,“要是她哭了,记得把奶嘴给她。”老婆双眼通红,看的我又是一阵心酸。 再这样下去,我怕我会受不了,赶忙出门下了楼。 我们来到小区门口,照样打车,上车之后我问道,“今晚不会发生什么事儿,对吗?” 四眼却没有回答我,他的表情很严肃,仿佛比之前经历笼皮鬼时还要紧张。这让我顿有不祥的预感。 “问你话呢?”我分不出四眼这种表现,是因为过去的经历让他害怕了,还是他知道些什么。 他转过头来看我,“去墓地还要再晚些,趁着功夫,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第五十八章 命不可违 车一直在开,华灯初上,窗外的景色带着浓重的城市味儿,喧嚣、嘈杂、还有难以名状的暧昧。这些都是下班的人群,有老人、孩子、夫妻、恋人,他们相互搀扶,相互依偎,按照各自的轨迹生活着。 他们全然不知周围,还有各式各样的世界,和他们共同存在着。 但—— 与其知道,还不如永远蒙在鼓里。 我呆呆的盯着大街,看着那些人来人往,脑子想回忆些什么,但总是让人心酸,干脆放空,让自己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四眼要带我去哪,现在干脆也不问了。只是由着他给出租车司机引道。 豆豆坐在边上一蹦一跳,老是要过来摸我的脸,我看看她,搂在怀里亲了一口,顿时她就不做声了,叼着奶嘴,眨巴眼看我。 出租车七拐八拐,但一直是在城区里开,没过多久到了目的地。我跟着四眼下了车,然后径直走向了一个小店。 我一看,原来是个操办白事的小门面,现在已经有点晚的,可灯还亮着。 四眼熟门熟路的走进去,和坐在里面看电视的老板打了个招呼。看样子,好像先前就认识。 ——夜半的墓地阴气重,虽然四眼有能力对付,但小鬼难缠,还是该筹点借路钱,免得节外生枝。 四眼拿了一包纸钱,几盒元宝,另外零零总总一些东西,拿个大袋子装好,和店主聊起了天。 他们说话声压得低,搞不清在琢磨些什么名堂,我无聊的很,想凑上去搭个话,四眼摆摆手,说什么有事儿和人谈,让我自己先出去转一圈。 这就是他所谓的要带我来个地方? 我还以为是什么神神叨叨的去处。 我见他们谈的欢,也没我啥事,便抱着豆豆出了门。 这是一条小马路,车流稀少,这边是一座工厂的后墙,另一边竟然是一个小寺庙。 我在苏州待了有一段时间了,还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小寺庙。我没有多想,点了一根烟抽着,豆豆被熏了一口,我赶忙转头猛吸几下,把烟蒂丢到地上踩灭。 我无聊的很,往边上挪了挪,发现这寺庙的小门,竟然是开着的。 我慢慢的走过去,侧过身子向里望。门边上开了个小窗口,上面写着:香火钱,五元。但是窗口却是紧合着的,大概是已经下班了。 我闲着无事,想想最近实在点背儿,干脆往里走拜拜佛,不知道能不能冲掉点晦气。 以往来这种地方,我并无什么压力,可这次不同。当一个人知道,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那些原先死活都不会相信的东西,现在第一的念头便是怀疑一切。 佛也存在的吧,佛已什么样式的形态存在着呢? 我慢慢的往里走,灯光昏暗,让人不禁害怕起来。我努力想让自己虔诚,可越是这样,脑子就越是走神。看来六根清净、心无杂念,果然说说容易,做起来太难太难。 寺庙的大殿不大,殿前甚至还有些拥挤,四棵菩提各占一角,让人更有逼仄之感。 香是没有了,我单手抱着豆豆,弯腰行礼,然后朝功德箱里,塞了一点钱,礼数不到,但起码诚意得到了。 我拜完菩萨,刚要走,大殿的侧面传来了笃笃的木鱼声。我吓了一跳,侧首看,才发现,角落里竟然坐了一个灰衣僧人。 他大概四五十岁,闭眼念经。 我朝他行了个礼,便要退下。 “天命不可违!”灰衣僧人轻声的念叨着。 “什么?”我吓了一跳,回过头去。 灰衣僧人依然念经,丝毫没有理会我。 我上前了两步,轻声说道,“师傅,您刚刚说什么?” 灰衣僧人也不睁眼,随后又是一句,“天命——不可违。” 我愣了愣,“师傅有何指点?” 他却不理我,起身转头想着殿后走去,“天机不可露。施主还是去吧!” 我站在原地悟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灰衣僧人说的,我不是指字面意思,而是讲这背后的深意。我看豆豆,豆豆叼着奶嘴竟然睡着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灰衣僧人悄然不见,我慢慢的往后退,退到寺庙门口,看到四眼站在马路对面,“遇到了?”他问。 “嗯?”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回过神后,顿时醒悟。 四眼是故意的,他说要带我来个地方,所谓的“地方”,原来就是这儿?他知道这有一个寺庙,知道里面有这么一个灰衣僧人,也知道他会跟我说些什么。 “他说天命不可违!” “没了?”四眼皱皱眉。 “没了!” 四眼叹了一口气,“走吧。” 我跟着四眼往巷子外面走,几个跨步赶上去,“到底什么意思?” “你就别问了,反正——”四眼顿了顿,“今晚还是小心点吧。” 我顿感形势不妙。 天空竟然飘起了小雨,落在脸上凉飕飕的。我们赶紧打上一辆车,朝着墓地方向而去。 渐渐的,车开出了市区,周围出现了不高的小山丘。小路蜿蜒泥泞,周围的灯火也越来越稀少。 司机有些心神不宁,大概以为我们是劫道的。 离墓地大概还有一里多地儿,司机停了,死活都不肯再往前开。我估计他实在是觉得不对劲儿,便借口油快烧完了,没法再往前走,还说车钱打个八折。 我们也没为难他,给足了钱,开始步行前进。 我把豆豆搂在怀里,尽量让她少淋雨,豆豆此时却还是再睡,四眼看了一眼,“过会儿她就醒了。” “是的。”我随口应到,可我没走两步,便觉得这话不对味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讲?” 四眼瞄了我一眼,“豆豆灵体护身,可这个灵体与寺庙相冲,刚刚大殿里的木鱼声,就是让她睡着的原因,想必他们也不想插手这摊子烂泥事儿!” “啊!”我又被绕进去了。细细琢磨四眼这话里有话呀。 他们?他们是谁? 那个灰衣僧人? 难道灰衣僧人是感受到了豆豆的身上的灵光,敲起木鱼让她睡着了,然后对我才说出“天命不可违”那句话的? 四眼其实是来拿我来探路。他原本希望寺庙里的僧人能帮我们一把,可最后并没有插手这件事儿? 我自己脑补,快速走上前要问个究竟,四眼再次叹气再次摇头,“既然那僧人不肯说,那我也没办法了,什么事儿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天命不可违! 我跟着他一路向前。因为白天来过,所以多少有点印象,没走太多的冤枉路。只是深更半夜穿梭在墓地里,这滋味实在是不太好受,更何况天上还飘着毛毛细雨。 星月皆无。 很零星的一点暗光,从相隔很远的昏暗灯光中传过来,感觉都被墓碑上的那些瓷砖照片吸收了。反射出来的影子,让我看到了照片上一张张的脸,死人的脸。 遗像都是黑白的,睁着眼,就算脸露笑容,也令人毛骨悚然。总感觉他们在默默的注视我们,一言不发,看着我们闯进他们的地盘。 我下意识的去瞧豆豆,她还在沉睡,我自然不会拍醒她。 ——早知道这样,就不带她来了。 嗖的一下,从路边窜出来一只黑猫,把我吓了一跳。它的眼里冒着绿光,对峙了一会儿,滋溜一下又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雨夜、墓地、黑猫,几乎恐怖电影所有的元素都来了,妈的,不会这个时候,再冒出了浑身湿淋淋的长裙女人来吧。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 就在这时,我的耳边便传来了一个女人的童谣声。 第五十九章 鬼母情深 “鬼娃娃,泪两行,跟着妈妈晃啊晃,一晃晃到外婆家,八十岁的外婆在摇篮上……咯咯咯”远方传来了诡异的笑声,在这个深黑的雨夜,让人感觉格外瘆人。 四眼招呼我停下脚步,然后蹲在路边的灌木丛,寻找声音的源头。 “我的儿啊,你在哪啊,呜呜呜。”那女声转眼间又变得凄厉尖锐,由笑转哭,像个疯子一样捉摸不定。 远远的,看见一个长发女子,正缓缓而来。那女子忽隐忽现,前一会儿还在半山腰,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山脚下。 四眼皱皱眉,向我做了手势,然后看看地形说道,“这是个过路的鬼,咱别去招惹它。” 原来我一直以为鬼出现在某个地方,一定是有原因的,可所谓过路的孤魂野鬼还是第一次目睹。 四眼压着嗓子又解释道,“听这架势,像是搵仔鬼。” 前面说了,鬼有鬼灵,类似于人的七魂六魄,丢了鬼灵,鬼也就不复存在了。而这鬼灵多数时,便是由其生前的各种意念积累酿变而成。 搵仔鬼生前多思念过度,死后仍不甘心,怨化而成。 这些女子往往很年轻,而且还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在生前丢失了自己年幼的孩子。这所谓的思念之情,便是由此而生。所以她们死后不愿入六道轮回,成了孤魂野鬼,还在寻找自己的孩子。 这种鬼,本身并不害人,只要别惹着它就好。 四眼说的有板有眼,看来不是瞎掰。还是那句话,原来我不信,现在笃信,知道这个世界有因必有果,所有的东西,无论是人是鬼,都是有源头的。 “别去看它的脸。”四眼又说。 “嗯?” “你别瞅它远看像个年轻妈妈,这种女子思念过度,茶饭不思,死的时候往往形容枯槁,不比淹死的浮尸好看的哪里去。吓着你是小事儿,万一它琢磨出你稍微有点不恭敬的地方,对你不利那就不好了。” 我挠挠头,“我干嘛不恭敬它啊,远无恨近无仇的。” 四眼嘿嘿笑,“这可由不得你,万一你看了她一眼,吃惊恐惧,它肯定不开心,女人嘛,最在乎的是什么,便是自己的容貌。我的意思是,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 正说着话呢,那只搵仔鬼已经到了眼面前。 “鬼娃娃,泪两行,跟着妈妈晃啊晃,一晃晃到外婆家,八十岁的外婆在摇篮上……咯咯咯”女鬼边走边唱,歌词虽然诡异恐怖,却也不离母子的主题,被四眼前面这么一解释,我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鬼有鬼路,人有人道,原本两不相干,但墓地是个极阴之处,现在深更半夜,再加之豆豆的灵异体质,导致磁场改变,让两个空间叠加,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也很正常。 我蹲在路边,好奇之心油然而生。 人就是这样子,明知道恐怖,可就忍不住想去瞅一眼。 “我的儿啊,你在哪啊,呜呜呜。”它哭了起来,貌似这只搵仔鬼只会在这两者之间切换。 遁着这个声音,我忍不住还是抬头看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果然如四眼所说,眼前的一幕,让人难以接受。 这只女鬼虽然披着长发,可是飘荡的时候一抖,便露出了侧脸。脸上凹凸不平也就算了,可让人惊悚的是,还有如同蚯蚓一般的纹路,在皮下蠕动着,仿佛有千万条虫子在脸蛋的里面爬动似的。 完全是因为本能,我不禁轻叹了一声。 这一声不好,显然惊动了那只女鬼,它竟然停了下来,朝着我们的方向看了过来。这一看,就露出了它的整张脸。 要不是我捂住嘴,恐怕我一定会叫出声的。 我前面看到的只是一侧,另一侧更是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那些蠕动的“蚯蚓”,在这半侧,全都穿破了皮肤,露出白色的尖尖头,像是密密麻麻长着的肉芽,甚至从眼球里,耳朵里,还不停的在向外翻滚着,像条虫一样的线形体。 “操!”四眼轻哼一声,“让你别看你还看!” 那只女鬼,停顿了片刻之后,径直的向着我们走来。 “我,我没想看,不是——”我有点语无伦次,“你这么大声说话,不是明着把它招过来嘛!” “你傻呀,它感觉到的是你的气场,你在路边唱歌,它都不会搭理你。可是你的气场,它能感受得到!”四眼摇摇头,责备道,“真是麻烦,这不没事儿找事嘛!” “那,那怎么办?”我说道。豆豆在我的怀里,叼着奶嘴转了一身,嘴巴吧嗒吧嗒,但她还是没睁开眼。大概她也感受到了那只女鬼的——气场。 四眼嘴里嘀咕着脏话,反正躲是躲不掉了,他干脆站了起来,手往随身携带的塑料袋里掏。那袋子是从白事店带来的,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宝贝玩意儿。 四眼一起身,女鬼便停住了,它也没动静,只是愣愣的站在那。视线转向我怀里的豆豆。 “这是我的!”我说。 四眼觉得好笑,“你跟它费什么话啊。”说着话,便从袋子里取出金属小罐子,然后我们和搵仔鬼之间,撒了一条金粉出来,一边撒,一边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咒语。 天空飘着雨,说也奇怪,这撒出来的金粉不仅没被冲散,反而闪着暗暗的荧光。 四眼的嘴就没停过,反正翻来覆去就在责备我。不过看他的神态,似乎并没有把这只搵仔鬼放在眼里。 在地上撒完金粉,他示意我往后退。我们一往后,那女鬼就跟被引力吸着似的,往前迈了一步。我们继续,一步一步的把它引到了金粉旁。 搵仔鬼一脚踩了上去,就听“吱吱”的一声叫唤,那只鬼像触了电似的,弹出去好几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还不趁着机会快跑!”我说道。 “跑个屁啊,就你那点出息。”四眼摆摆手,不退反进,往前迈了几步,来到金粉的边缘处。 四眼冲着女鬼叹了一口气,“我说,咱们只是路过,我兄弟也不是有意的,我知道你正找自己的孩子呢,也别跟这浪费时间了。过了子时,就又是一天过去了,你不想想,你在这无聊事儿上,耗的时间越多,你孩子还找得着吗?我们不想惹事——”他举起手中的小金属罐,“看见没,开过光的灵骨粉,把你打散了,你连鬼都做不成,还是赶紧走吧。” 那女鬼也没反应,坐在地上一颤一颤。慢慢的,她站了起来,居然又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喂——,我说你这只鬼怎么那么不知好歹,”四眼耸耸肩,“就为了一点虚荣——正事儿不干,在这玩命,你至于嘛!” 女鬼压根就没理四眼,一个劲儿的想走过来,刚踏到金粉,又吱呀一声被弹到了半空,坠落而下。 虽然人鬼殊途,但我想这两下一定很疼。 这一次搵仔鬼在地上歇了好一阵。 四眼看的直摇头,“别妄想了,你的道行,根本破不了这道金线,再下去,你的鬼灵就要被打散了。” 女鬼还是没回应,过了一会儿,又站了起来,再次朝我们蹒跚着走来,颇有点奋不顾身的感觉。 ——所以说千万不要说女人丑,女鬼也是一样,她跟你玩命儿。 “怎么着,非得我让你做鬼也做不成吗?”四眼有点不耐烦了。 但—— 我却看得有点不太对。 这只搵仔鬼拼死也要走过来,似乎不是为了伤害我们。我拉了把四眼,让他先别说话。 女鬼来到了金线旁,看得出来它还是有很大的顾虑的,但总让人感觉,它非要过来不可。 这鬼不至于傻到自己来送死吧。 它在金线边徘徊,又怕有执着,最后停住,看着我们。 虽然它的脸丑陋不堪,但从其表情中,我感受到的却是——哀求的眼神。 紧接着,从她的眼里竟然流出了两行红色的液体。 我不懂,但我还是我觉得那不是血,而是泪。 女鬼双唇颤抖,慢慢的,我似乎听到她在说什么,她哀怨忧戚的在说,“帮帮我!” 第六十章 记忆灵 “嗯?”我听得有点晕,转过脸去问四眼,“你听见了吗?” 四眼眉头紧锁,点点头。 “它,它说让咱们帮帮它,什么意思?”我问。 四眼却没有回答我,而是往前走了一步,“人鬼殊途,是要遭天谴的你知道吗?” 搵仔鬼点点头,两颊的血泪流得更猛烈了。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似乎背后还有深意。 我正在琢磨呢,那搵仔鬼却做出了一个吓人的动作,它举起自己的右手,这时我才发现,它的手上根本没有肉,只剩下森森白骨,“噗”的一声,它插进了自己的眼睛。 我赶忙后退,紧紧的搂住豆豆,四眼却不以为然,站在原地。 那女鬼的手伸进眼眶,从脑子不知道抓出一把什么稀稀拉拉粘糊糊的东西,嗖的一下在眼面前一撒,我们的眼前顿时出现了一层暗暗的光点。 这些光点是黑白的,慢慢的拼凑出一副画面,画面是流动着的,像一部老旧的电影,电影里是两个五六岁的女孩子,长得一模一样,貌似是一对双胞胎。她们正在公园里玩耍,虽然“电影”无声,可还是能够能够感受得到其中的欢乐。 有个女人坐在树下,脸带微笑,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而身上的衣服,和这只搵仔鬼一模一样。 那屏幕转瞬即逝,很快消失在空气中,让人感觉只是出现的几秒钟的幻觉。 四眼又叹了一口气儿,“你就是在这把孩子丢了?” 搵仔鬼没否认,它的样子看上去比先前虚弱多了。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用你的鬼灵,幻化成你生前的记忆,给我们看,但鬼灵是不可复原的?” 搵仔鬼又点点头。 “你确定知道吗,鬼灵不完整,进不了鬼门关,阎王爷都不收,你永生永世入不了轮回,只能做孤魂野鬼,你又知道吗?” 搵仔鬼往后退了一步,把自己的右手贴在胸口。 “你是说找不着孩子,你良心过不去,宁愿永远做鬼?”四眼尝试着问道。 搵仔鬼点头点的更坚定了。 ——夜很深。 但现在我却算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显然,这只女鬼知道我们理通阴阳,能够人鬼间游走,所以用不惜伤害自己的方式,恳求我们帮助。 “这——”我想说话,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天下父母心,即使不在人世,可这股子强烈的爱子之心,可以为之牺牲一切的信念,却是相通的。 我很吃惊,如果说鬼婆婆知恩图报,已经让我对那个世界有新的理解,可眼前的鬼母,更让我的认识,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可为什么我偏偏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呢?! 四眼往后退了一步,“行了,我放在心上了,你孩子的样子我也记住,无论她们现在是人还是鬼,在阴间还是阳间,只要我赵某人有缘碰上,指定想办法有个好的归宿。” 说完这话,四眼看了看表,“我们也赶时间,你先去吧,我答应你的事儿,自然不会忘。”他把手中的金属小罐子,又放回了塑料袋,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们转身离开。 隔了老远,我回头望,那只女鬼竟然还愣愣的站在金粉之后,看着我们。 我的心理不是滋味,突然想起在老家的爹妈,当我年幼时,张望着我上火车去异地求学时的场景。这场景勾起我的回忆,眼睛都是湿润润的。 “有把握吗?”我问。 “什么?”四眼转过头。 “我说,你答应帮她找孩子。” 四眼不说话,隔了良久才冒出一句,“看缘分吧。” 他顿了顿,“你也别老想着助鬼为乐,咱们自己的事儿,还一头脓包呢!” 我这才把思路拉了回来。 还是那句话,虽然碰到了两只有情有义的鬼,可落在我身上,尽没好事儿,一想到这,我整个人便不好了。 我们继续在深夜的墓碑间穿行,周围很安静,让人慢慢的又进入了紧张的模式,谁也不知道,下一回会碰到什么东西,什么诡异的事儿。 没走多久,我们便按照白天的记忆寻到了顾大攀的墓碑。 那个“嬅”字依然那么显眼,就像会自己散发光芒一般。这如同我心中的一根刺,怎么拔,也是拔不掉的。 盒子, ——那个上了锁的小盒子。 顾大攀拜托黄丽萍,将其一同埋入坟中自然有他的道理。这其中埋藏的秘密,对我而言意义重大,我现在只想顺顺利利的刨出那个盒子,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我们绕到顾大攀墓碑的前方。 我拍怕怀中的豆豆,“宝贝,别睡了,咱们到了。” 豆豆嚼着奶嘴,醒了过来,看看周围,根本不在意,一个劲儿又拍我脸玩了,“老方。” “说了多少次了,老方是你叫的吗?叫爸爸!” “老方,咯咯咯。” 我哭笑不得。 就在这几秒钟,四眼已经把塑料袋里的一些金箔纸钱取出来。算是给周边的小鬼一些买路钱。 想想也是,咱们是来刨坟,类似于搞装修,噪音和麻烦必然不少,补贴一点小钱,也是应该的。 四眼在墓碑的两边,把纸钱堆好,然后拿出打火机,嚓嚓两下火机上出现了一团小火苗。 天空虽然还飘着小雨,空气阴湿,但这些都无足轻重。四眼把纸钱保护的很好,没有淋湿过,干蓬蓬的很有手感。可偏偏火机就是点不燃。而且奇怪的是,并没有阴风将火苗吹灭,火焰就燃在纸钱下方,感觉燃点一下子高了似的,火苗怎么也窜不上去。 我觉得有点不对,不好的预感再度回来。而且这段时间,这种预感特别的准确。 这次和以往更是不同。 ——经历了鬼婆婆和鬼母两个不害人的鬼,按照概率也应该出事了。 我不敢大意,凝神看了眼四周,那些遗像上的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都直勾勾的看着我们。 更要命的是,我正对着顾大攀隔壁的墓碑,是个叫刘永宝的男人,大概是心理原因,我竟然觉得对着我诡异的咧了一下嘴。 我揉揉眼睛,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我还是浑身开始起毛。 “唔——”豆豆嘴嘟哝着,她看着黑暗的深处,我顿时紧张起来。 “噗噗噗”,豆豆小嘴轻轻的喷着。我没啥感觉,但瞬间纸钱就燃了起来。 ——周围有东西,我们看不见,豆豆看得见。 纸钱燃烧了起来,随风一吹便飘到了半空,火光照得我们每一个人明暗交替。燃完的灰烬落了下来,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些纸钱就已经全烧完了。 四眼拿出了一把轻便铲,还有凿子和榔头。 这墓碑下有两块方形的石板,中间有条缝,现在被水泥封死了。撬开上面的石板,就能打开墓地。 趁着四眼准备家伙的功夫,我还是出于礼貌,给老顾鞠了一个躬,然后把豆豆背在身后,动起了手。 四眼把凿子对进水泥缝里,让我用榔头砸。把水泥砸散。 “咚咚咚!” 凿墓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不停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生怕背后突然又多出几个脏东西,趴在身上。但这墓看上去小,却很敦实,没多久我就后背流汗了。 水泥的渣子飞溅,好不容易两块石板才被凿松。我和四眼一人一块,搬开石板,一眼就看到了用黑布包着的骨灰盒。骨灰盒周围并没有所谓的小盒子。四眼胆子大,直接伸手进去解开上面的黑布,可除了骨灰盒,还是什么都没有。 难道黄丽萍把那盒子放进顾大攀的骨灰里了? 豆豆在背后拍我。 “宝贝,别闹,你爸正忙着呢!” 她又拍拍我,我抬起头,发现她的小手正指着墓碑呢,我顺着指向看过去,脑袋瞬间嗡的一下。 我深呼一口气,左右望望,刚刚肯定是找准了位置下手的,可墓碑上名字和照片,哪里还是什么顾大攀,分明是刘永宝,咱们刨了半天,怎么把隔壁刘永宝的墓给凿了? 第六十一章 移棺走墓和量子跃迁 四眼也是一愣,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他和我的反应是一样的,第一时间转过头去看豆豆。 豆豆咯咯咯笑个不停,而且是那种幸灾乐祸的笑,弄得四眼脸是青一块紫一块。 雨停了,凉气逼人,在豆豆的笑声中,我们丝毫没有感觉到暖意,反而更加觉得浑身发凉。 我们不可能搞错。夜半来刨坟,如果这点准确性都没有,那智商也太低了。先前刘永宝的墓碑在顾大攀的左边,现在它们的位置还是老样子,就像整个墓区趁着我们不注意,整体往右移动的一个墓位。 我把豆豆从身后,抱回胸前,“宝贝儿,你看到什么了?告诉你爹,到底怎么回事儿!” 豆豆还是咯咯咯的笑,“老方,咯咯咯。” 四眼也凑了过来,“豆豆,快点告诉我们。” 豆豆却不以为然,还只是一个劲儿的对着我们笑,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四眼皱皱眉,“你是不是生了傻闺女?” “放屁,你他妈才生个傻闺女!” 他没好气儿的抱怨,“不傻?怎么话也不会说,就傻笑,还吱呀吱呀的叫唤个不停。” “废话,你八个月大的时候,就会说话!”我把四眼,“去去去,一边待着凉快去。” 话虽这样讲,但我心里还是失望之极。我倒是希望豆豆能够给出点指示。唯一有灵体护身的就是这小丫头,可偏偏受限于最普通的人的生理局限——8个月的孩子不会说话。 “你倒是在这点上,与众不同一点呢!”我心里说着。 四眼在一边原地转圈,不停的想琢磨出点什么。他抬起手掐算,又看了看方位,直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这意思是没搞懂,还是情况不妙。 “怎么办?”我问,“总不可能就这么撤了吧。”对于我来说,盒子里的秘密实在太有吸引力了。 四眼想了想,拿出灵骨粉在周围的地方撒了一圈,然后我们又回到了顾大攀墓碑的正前方。 “这样——”四眼拍拍我,“我来挖,你眼睛盯着墓碑,我就不信了,难道它还能在眼皮子底下自己溜走不成。” 我一拍脑袋,有道理啊,就算溜也起码被我逮个正着。 说干就干。 四眼重拾那些凿墓的工具,我则把豆豆重新背到身后,腾出两个手以防不测。 整个流程还是一样的,凿墓、吹屑、搬石板,这十几分钟里四眼刚刚干了点的后背又湿透了,我也好不到哪去,眼睛死死的盯着墓碑,这费神耗精的活儿一点也不轻松。 过程中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四眼埋头苦干,“老方,你搭把手,这石板太沉,我搬不动。” “哦!”我不敢放松,低下身子的时候,视线都没有离开墓碑。这石板果然厚实,一只手不够,俯首把另一只手搭到边缘,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再抬起头我就愣住了。 “哎哎哎,你怎么松手了。”四眼叫唤着。 “别弄了。”就一刹那的功夫,墓碑竟然又变掉了。 “操!” 四眼和我站在墓碑前,我有点晕了,转头去看一旁,先前被挖开的刘永宝的墓碑哪里还在,而在我们正前方的正是那个中年秃瓢男人的照片。 “怎么又回来了?”我摇摇豆豆,“你看到什么没?” “别问了。”四眼挠挠头,“咱们遇上移棺走墓了。” “怎么说?” 四眼嘶了一声,貌似遇到了什么大麻烦,他双手交叉于胸前,眉头紧锁,“这是我听人说的,从没遇到过。以前木棺入墓,老人死后往往埋在自己家的地里。有时候碰上自然灾害或者举家迁徙,要涉及到一个事儿,迁坟。如果坟打开后,发现里面的棺材不见了,是有说法的。这说明老人不肯离家,所以让自己的家人找不到棺木。这时候,就要把坟重新埋好。破解的办法是在坟头上放一个鸡头,原因我不知道,但据说摆了鸡头之后,再打开时,棺材就在那了。”他顿了顿,“跟咱们现在遇到的情况很相似。只不过,凿开后顾大攀的骨灰盒,变成了刘永宝的骨灰盒。” “什么意思?”我挠挠头,“是顾大攀不想见咱们,还是刘永宝急着想出来?” 四眼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那袋子里带着鸡头没?” “我带那玩意儿干嘛!”四眼翻了个白眼。 沉默。 我们都不说话,脑子里面在想这事儿怎么处理。现在就走我不甘心,但实在没法也只能回去菜市场,买个鸡头过来再说了。 为了折腾这点事儿,花掉了我们近三个小时。再弄下去天就要亮了。 “要不咱们把坟填上,明天再来?”四眼说。 看来只有这样了。我刚弯腰,又停了下来,“等一下!” “怎么了?” “容我想想!”我说。 之所以我觉得还有一个办法试一试,是因为我瞬间想起一个东西。原谅我又要用科学来解释灵异事件了。但我想到那个实验,和眼下的情况实在是太相似了。 “想到什么没?”四眼问。 “你知道量子跃迁吗,”我看了下四眼,他的脸上立马堆起了困惑的表情,“唉——,说了你也不懂,我举个简单的例子吧” 四眼一脸困惑的点点头。 “在你面前横插一块木板,木板后面是一块黑布,木板上平行的开两条竖条缝,当你用弹弓朝着木板弹射白色的粉笔头,会发生什么情况?” 四眼摸摸下巴,“那还用问吗,要么粉笔头从缝隙穿过去,在黑布上留下白点,要么被木板挡回来。” “没错,”我说道,“而且弹弓、缝隙、和黑布上的白点应该成一条直线的对吗?” 四眼又点点头。 “但假设有这么一个自动弹弓机,可以随机扫射粉笔头,当你转了一圈十分钟过后再回来,你会看到什么?” 四眼想了想,“黑布上会出现和缝隙一样长的两条白点带,还有被木板挡下的若干粉笔头?” “是的,粉笔要么被木板反弹过来,要么穿过缝隙,射到黑布上。但——,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你会发现,后面的黑布会出现若干条垂直的白点带。” “怎么可能,粉笔是直线穿过缝隙的,难道会自己变向不成?” “你讲的对,黑布上呈现的其实是衍射现象。也就是把粉笔头,换成一束光就会形成在黑布上形成七彩的光带。这就是粒子和波的区别。” “然后呢?” “我们假设把粉笔头换成电子就会出现这种现象。” “你的意思是,电子是波?”四眼快被绕进去了。 “不是,这个实验让科学家很困惑,电子怎么可能会是波呢?于是他们在木板和黑布的边上,都架了一台高速摄像机,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问题就来了。当没有摄像机时,上面的实验,黑带上发生了衍射现象,证明电子是一种波;而有摄像机架着时,黑带上只有两条和缝隙成直线的两条电子带,它又呈现出粒子性。这就是著名的双狭缝实验。” “你的意思是,在你对电子摄像和不摄像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是,也不完全是,科学家的猜想是,在量子层面,人们的意念会改变粒子的状态和行踪,因为摄像机是带有人的意图的!” “嗯?” “你还没明白吗?你看啊,我盯着顾大攀墓碑的时候,它并没有改变,但是一旦我的视线离开了它,它在瞬间就变成了刘永宝!” 四眼有点懂了,“好像是这个意思。” “之前我就说过,量子物理是个很深奥的学问,到目前为止很多问题都没有解答,而这种现象,我们在鬼的世界同样遇到了。鬼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或许它就是一种量子的存在。起码这两者是有交叉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们架一台摄像机在墓碑旁?” 我点点头,“我想鸡头的作用,便是摄像机的作用。” “你盯着看不就完事了!” “你傻呀,人终归要眨眼的,眨眼的功夫0.07秒,对我们来说很短,对它们来说已经够长了。” 四眼说道,“那你不是白说吗,我们连鸡头都没有,哪来的摄像机。” 我摇摇头,“虽然这两样东西都没有,但我们可以用另一种东西替代!” 第六十二章 欲盖弥彰 四眼是个聪明人,我不说他其实已经明白了。除了鸡头和摄像机之外,我们随身带着的还有一样东西,可以替代。 是的,这个东西就是手机。 随即四眼便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三星。 他左右观望,东西两边转了转,然后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和几根树枝。在顾大攀正前方的一个墓碑上,支起了一个简易的小架子,把手机架了上去。 我问他的手机靠不靠谱,要不要换我的,或者我们两台一起放上去? 四眼摇摇头,也没解释。我看他那么肯定,也就不多追问了。 四眼接着便开启了摄像机,镜头正好对准顾大攀的遗像。我侧过身去看镜头,焦距对的很准,想想这一幕其实还是挺吓人的。 我之前听说过一个故事,有个青年去爬山,遇到一个坟地,纯粹是出于好玩,和墓碑合照了一张相片。结果坟里的玩意儿,就跟着他一块回家了,怎么甩也甩不掉,最后死的很惨。 那个时候,我还觉得类似的故事无聊,可我们现在更牛,直接把刨坟的过程,整个拍了下来,这不等于自己留下“罪证”嘛。 事到如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赶鸭子上架,一步一步把我们赶上了这条路。 四眼做好了准备,问我好了没有。我点点头,胜败在此一举,如果这次再出什么幺蛾子,也就只能先撤退改日再来了。 刨坟的技术,经过前面两次的锻炼,已然成了四眼的一门手艺,感觉他非常娴熟。第一次还需要我帮忙,到了现在前期的工作,几乎一个人很麻溜的就办的妥妥的。 趁着这个功夫,我还是一直盯着顾大攀的遗像,心里在默念着,老顾老顾啊,这事儿当初就是你提醒我的,我还等着你给我解密呢,如果你在,别为难我们,或者你托个话,看看我还能帮到你什么的。 前半段,遗像和名字没有变过。 我还是有点担心,重重的闭上眼睛,隔了五秒钟才睁眼,并没有发生诡异的事儿。 用手机代替鸡头的办法似乎靠谱,我转了个身看向远方,这次停留的时间更长,再回过头,顾大攀还在那。 我松了一口气儿,随即又忐忑起来。 和他一起下葬的盒子到底是什么呢? “快点!要你帮忙了。”四眼说道,他抬起头望了眼墓碑,“这石板实在是太沉。” “好的。”我点头,弯腰和四眼抬开了盖在上面的石板,露出了里面的墓坑。我和四眼对望一下,心里颇有些担心,生怕功亏一篑。 在这紧要关头,豆豆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我吓了一跳,赶忙直起身,警惕的看着四周,“豆豆,怎么了?” 隔了一会儿,周围没动静,我扭过脑袋去看她,原来豆豆咬着奶嘴,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呛到了。 虚惊一场。 我和四眼面面相觑,墓碑依旧没有变化,我们的计划似乎是成功的。两个人再次弯腰,把石板移开更多,这回清晰的看到顾大攀的骨灰盒旁,有一个棕色的巴掌大小的小盒子。 我蹲下身,慢慢的把盒子举了起来,它的材质是木头的,开合式。上面搭了一把指甲盖大小的挂锁。 盒子很精致,锁也很精致,但看上去并不牢固,就算没钥匙问题也不大。只要用石头砸开就可以了。 我端起盒子再次端详了一遍,四周很光滑,刷着漆,没有花纹和字样,看不出什么名堂。正准备翻过来看底部,四眼眼睛尖,已经发现了盒底的猫腻。 底部有个小机关,一个很细的凹槽,可以正好插进一片指甲。我用小拇指拨开了这个暗盒,调出来一把钥匙。 按照尺寸来算,应该就是了。 我没想到,一改变策略,事情竟然出人意料的顺利。忙活了那么久,终于要等到了答案。顾大攀的盒子到底装着什么秘密呢? 我用钥匙去对锁眼,被四眼一把拉住了,害得钥匙差点掉到地上,“你干什么你?” “你想好了吗,真的要开吗?”四眼问。 我愣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有些事情,不知道可能比知道更好。 然而事已至此,至少目前就我的判断而言,知道比不知道要有价值的多。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儿。我倒是很想瞧瞧,所谓的“命”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跟四眼说,我已经想好了,继续把钥匙插进去。 “吧嗒”一声锁开了。 越到这个时候,心就越是悬到了嗓子眼。我努力让自己的手不要发抖,镇定清晰,慢慢的取下挂锁,然后打开盒盖。 我打开后, 却发现—— 里面什么都没有! “空的?”我顿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瞧瞧四眼,又瞧瞧手里的盒子。之后再把盒子整个倒过来,还是什么都没有掉出来。 “顾大攀埋个空盒子进去干什么?”四眼也没了主张。 我没理他,用手轻轻摸着盒子的内壁,再放在耳边敲着听听,看看是否有隔层。但得出的结论是否定的。 盒子里确实什么都没有! “会不会是咱们被黄丽萍涮了?她其实已经把里面的东西取走了。”我问。 四眼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个——不好说!” 到了最后结果还是白忙活? “妈的!要是那臭娘们真的骗了我们,死活都要给她点教训尝尝。”我恨恨的说道。 雨已经彻底停了,经历了那么多,结果一阵空欢喜,内心的窝火是不言而喻的。就在这时,豆豆在背后拍拍我。 “宝贝儿,你爹被人耍了——咦,你怎么了?” 自从豆豆醒过来之后,一直保持着轻松的状态,可现在她竟然小眉毛上扬,鼻子耸着,一副很集中精神的样子。 这个样子我见过,我们在停尸房对付笼皮鬼的时候,她就是此种表情。 难不成她感受到了什么?! 豆豆的身上散发着奶香,可我依然感觉到了浓重的杀气,此时,豆豆正指着放在墓碑正前方的那个手机。 前面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小盒子上了,却忘记了另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我们架了这台“摄像机”,摄像机的镜头会给我们呈现出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呢? 我再次把豆豆抱回怀里,我感觉她整个身体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这惹得我也随之紧张。我和四眼对了个眼神,然后把手机取了下来。 手机还在录着,四眼按了暂停键,摆正位置,开始播放先前录下的这段视频。 手机里传出滋啦滋啦的声音,雪花点布满了屏幕,画面的中央清晰的显示着顾大攀的墓碑。 他遗像中的脸,正对镜头,仿佛在盯着它看。而墓碑前面,两个男人正撅着屁股在刨坟。 前面就说了,手机拍墓地,是个很诡异的事情,谁知道会把什么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拍进去。 虽然和以前相比,我的胆子大了不少,但还是忍不住感到有股馊掉的霉味从后脊梁骨窜上来。 我盯着手机,现在已经放到了1分40秒,还是什么都没有出现。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揪心。你明知道,随时随刻都会发生惊悚的事情,可眼睛却不敢离开。就像看恐怖片,无法预知的惊吓总是在你不经意间出现。 2分20秒。 镜头里依旧是诡异的两个人,趴在顾大攀的坟墓前。 我耐着性子,喉咙却已经开始发干。 3分11秒、12秒、13秒, ——终于出现了。 我吓得差点把手机丢掉。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什么呢?其实不是鬼。 而是——人。 我们挖坟的同时,有一个人趁着不注意,在我眼面前把那个木头盒子换掉了。 而他不是别人—— 正是四眼! 第六十三章 无间道 这个惊吓来的太突然,而且毫无准备,几乎让我瞬间崩溃,顿时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滚滚袭来。虽然雨后的深夜寒气逼人,可汗水还是噌噌地往外直冒。 怎么会这样?! 昏暗中,我看不清四眼的表情,只觉得一切变的诡异乖张。我抱紧豆豆,愣愣的往后退了四五步。 恐惧到了极致之后反而冷静了。此时,四眼正沉着脸看着手里的电话。 “不对啊,”我想着,如果四眼真的在和我玩无间道,自始自终都不怀好意的潜伏在我的身边,那为什么要用手机拍下自己“作案”的画面呢! 难道他准备在此时“摊牌”? 那么接下来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的了。 我又往后退了一步,把豆豆抱的更紧了。豆豆灵体护身,打鬼没问题,但她毕竟是个孩子,无法对付一个成年男人,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我一个人来承担。 我握住拳头不说话,等着四眼先做出反应。 “老方,”四眼终于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拔了出来,“老方——,如果我说我压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你信吗?” 我不应答,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事到如今我必须谨慎再谨慎,容不得一丝松懈。 “我们周围有东西,刚刚我被上身了!” 照理说,这个解释是可以被接受的。因为之前有过笼皮鬼的“聚魂归一”,我知道一旦鬼上身,当事人是毫无知觉的。 但人就是这个样子,如果有一个刺激点足够强烈的话,就会引发出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最后你便会开始怀疑。事实和你看到的,或许大相径庭。 ——这才是世界可怕之处,人的可怕之处。 “嗯?”我回了一句,先稳住他。然而这并不能阻止疑问汹涌而来。 细想起来,我和四眼素昧平生,我甚至不知道他来自哪,到底什么背景。唯一的联系人姑妈,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如果说一开始,他碍于和姑妈的私交,被卷进这件事儿,还可以理解的话。那么“遁地走巧”出来之后,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这件事儿,到了今天,其实和他没有丝毫关系,既不为钱,也不为利,他曾经给出的理由根本不足为信。如果换成是我,也许我早就跑得没影了。 出现在我面前的四眼,不是太卑鄙,而是太高尚。这些年,生活给我的唯一真理,便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白送的午餐,当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对你甜言蜜语,就一定有所企图。 四眼参与至今,将自己一次次陷入险境而不顾,真实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这些零零总总,如同雨后春笋一下子全都冒着出来。 实在是太不合理了,就像一场大雨把所有以往的足迹全部冲净,反而露出了深埋着的那些疑点。 我一边分析,一边时刻观察着他的动向。我不能确保,他是否会突然发动袭击。 四眼动了,我紧张起来,他却不是朝向我,而是兀自转身蹲了下来。他带来的那个袋子就在地上,四眼哗的一下把里面的东西全部都倒了出来。 虽然东西很多,很零碎,然而还是能够一眼看到,被掉包的木盒子并不在塑料袋里。 “你想想——”他说,“我事先都不知道这个盒子长什么样,用什么东西来替换?” 这种情形似曾相识,在笼皮鬼上身的时候,我们就产生过信任危机。 我点点头继续稳住他。心里却在琢磨着,这个根本不是理由,就是我们谁都不知道,顾大攀把什么的盒子埋进了坟里,你现在就算放一副麻将进去,我也只能信了。 “你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吗?”四眼反问过来。 我不说话,心里在冷笑。 “我是说,我刚刚瞬间被上身了,那个东西借着我的身体把盒子掉包,可我们竟然毫无知觉。我们没感觉也就算了,可豆豆竟然也毫无觉察?” 这话猛的戳到了我的心里,我又是一惊。四眼言外之意我瞬间领悟。笼皮鬼上身的时候,豆豆立即做出了应对措施,而现在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让我们周围的某个东西得逞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遇上了一个比笼皮鬼更厉害的家伙。 我望着豆豆,豆豆还是肌肉崩紧,她刚刚的咳嗽不是被呛着了,而是对那个家伙有了感应? 然而她却无能为力? 我骑虎难下,猛然觉得身边危机四伏,不管是四眼不怀好意的潜伏,还是咱们遇到了更难对付的家伙儿,又或者两者皆是——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是万分棘手的。 我到底应该相信什么呢? 我不知道,难以决断。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带着豆豆来,是有把握她可以对付这些小场面,如果她都觉得棘手,那么一切就得不偿失了。 ——离开,赶紧离开。 不管顾大攀究竟是留下了什么秘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豆豆扭了扭身体,“老方,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我皱起了眉头,上一次豆豆开口说话,遇到的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宝贝儿,你要说什么?” “老方,叽里我,我们——咕噜,走不掉了。” 我心一抽,赶忙抬头看。眼前的一切迅速超出了我的认知。四周的墓碑竟然移动起来,像是万花筒一般,绕的我双眼犯晕。那些墓碑越绕越快,就像有一个人在操控着玩杂技,又像是正在建造一个大迷宫。 我不敢动,静观事态变化。 墓碑的速度几乎到达了极致,看不清运动中的物体,只有白花花的一道道影子。 豆豆也没了俏皮可爱的神情,快速的晃动脑袋,盯着前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我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否会从中突然跳出一张大嘴来。 幸好担心的这些都没有发生,过了一会儿,墓碑慢慢的停了下来,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最后回在原地,周围又恢复了安静。 ——看上去和先前并没有太多的两样。 我还是不敢轻易迈动脚步。费这么大功夫,肯定不是为了让我们看热闹,一定有事儿会发生。 但就一昧的等在原地,也不是办法,环境让我不得不暂时放掉对四眼的怀疑。我和他点头示意,草草的收拾了一下残局,然后开始往外走。 我迈了两步,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开始缓缓的加快速度。 ——如果简简单单的出去了,那也就太小看对方。 四眼在前面引路,每隔一段时间,就转过90度的直角弯。这是破解鬼打墙的土方。说实话,只是遇上鬼打墙的话,我并不特别担忧。在墓地这种阴气十足的地方,遇上了也非怪事儿,我相信豆豆——甚至四眼都有法子,把我们带出去。 可貌似熟悉的墓区,无论我们怎么努力,怎么破解,还是没有转出去。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但肯定时间不长,体能却急剧下降,一种难以忍受的饥渴感,随之而来。 我停了下来,喘着粗气,指指身边的墓碑。这是个并不出人意料的结局,我们又绕回了顾大攀的墓碑前了。 “鬼打墙?”我问。 四眼表情严肃,他顿了顿,“没那么简单,咱们入得不仅仅是鬼打墙,咱们可能走上鬼道了。” “鬼道?” “嗯,”四眼点点头,“走上鬼道没那么容易出去,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四眼看看我,“我得把你的眼睛蒙上,你听我的指挥?” “啊!”我一愣。 “你把豆豆先给我,我把你先蒙上。”他又说。 如果按照四眼的办法,这意味着我必须在这个诡异的墓地里听他的摆布,并且还要把年幼女儿交到他的手里? 我突然觉得这是个阴谋——就是一个阴谋,没准眼前面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四眼设计出来的,而他所做一切的目标,就是我的女儿豆豆。 ——我能信任他吗? 第六十四章 继续怀疑 这个“阴谋论”并非空穴来风。绝对不是我脑袋一拍,临时起意出来的玩意儿。顺着之前的怀疑,继续往下分析,结论是自然而然得出的。 细想,从和老婆讨论生二胎,豆豆被鬼附身的那晚直到现在,最根本的原点问题其实一直都没有解决,或者说进展很慢。 这段时间看似轰轰烈烈,百转千折,但实际上除了打了个笼皮鬼,知道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嬅”字,其它还在原地踏步。 就算豆豆腿骨上真是那个“嬅”字,但实际上为什么腿上有个字,这个字背后的涵义是什么,仍然一无所知。 只有一点是肯定的,豆豆肯定不是普通人,她的身上带着一个根本想象不出来的秘密。 没错,四眼是说过豆豆是双胞灵胎,单胎为魔,双胎为灵。 如果讲笼皮鬼的坟茔就是那棵大槐树,盯着我和老婆,借腹生子,让我们生下了豆豆,是有它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 它明知道,我老婆怀上二胎,豆豆就会成为它的克星,为什么中间有那么多次机会不阻挠,而是“养虎为患”,结果自己的鬼灵被打散呢? 难道另有什么隐情? 四眼知道的比我多,这也是肯定的,然而每当我问到这个问题,他便含糊其辞。 宋不缠想要的是豆豆这个“魔”,把她变为己用?或者这中间还需要经过什么“程序”,才能得逞。而这个“程序”,让它暂时无法下手,结果一个疏忽,我老婆怀上了二胎,导致它一切前功尽弃? 听上去,这个推测似乎是靠谱的。 但千万别忘了一个重要的事情。以上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四眼的一面之辞。四眼是“百科全书”,我所有对鬼的知识都是从他那得来的。 我只有听的份。 一直以来,都是拿四眼的话做分析,做推理,可他压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是不是在撒谎,我根本无法求证。 如果他说的一切都在扯淡呢,或者说部分在扯淡呢,我并无拆穿他的证据。 豆豆是一切的原点,她是我的女儿,可她又不是我女儿。因为她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豆豆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笼皮鬼对豆豆“情有独钟”,难道四眼对豆豆,或者说对豆豆身上的秘密,就一点企图也没有吗? 我不敢想。越是想,就越是觉得自己陷入一滩烂泥,根本爬不出来。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线索。我原本寄希望于顾大攀留下的那个盒子里,能够给我答案,现在却被调包了? 真正的盒子去哪了呢, 调包的人到底是四眼,还是他所谓的“被上身”的那个东西? 我们现处的环境,说实话,确实是有更厉害的家伙在附近。但是问题分两方面看,四眼和我们朝夕相处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他熟悉我,甚至熟悉豆豆,他能有那些手法打鬼,难道就没有歪门邪道制造眼前幻象,来误导我,让我当真以为确实是有“脏东西”在作祟吗? 不行不行,我快被自己绕进去了。 我发现越是分析,对四眼的怀疑就越来越大,而不是相反。一旦思路打开之后,臆想是无穷的。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任何对四眼的恶意猜测都会冒出来。 四眼看到我的表情,很快就看出我还在纠结着这些问题。 四眼想了想,“你知道什么是鬼道吗?” 我站定,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但被他这么一说,似乎是觉得不太对。空气中没有一丝风,这就像将自己置于一个完全寂静的空间,诡异感是一样的。 虽然没风,但我依旧觉得身上是冷飕飕的。 四眼接着解释,“何为鬼道,顾名思义就是鬼走的路。前面就说了,人有人路,鬼有鬼道,我们现在墓区这样的极阴之地,加之豆豆的灵异体质,会改变磁场,看到一些看不到的东西,比方说前面的那只搵仔鬼。但无论如何,那时我们还是在人间——” 听到这里我却是浑身一颤,难道说鬼道—— 四眼根本没顾及我的感受,继续往下说,“可——,如果对方有更强大的能量,便可以将我们拐上一条不归路。这就好比两个人往不同的方向扳着火车道,而我们走的路,便取决于谁的力量更大。” 显然,那东西成功了,它让我们走上了鬼道,我心里想着。 我问四眼,“鬼道,鬼道,难不成,鬼道通往的是阴间?” 四眼点点头。 其实不用他回答,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可以这样说,经历了那么多,现在我早有自己的理解。 真的有阴间? 有,又没有! 我并不认为真的存在十八层地狱,真会见到阎王爷,其实这只是民间传说。但这些东西,一定是以某种不为人知的形式存在着的。民间传说,只不过将其拟人化了而已。 我们被带到的其实另一个空间。 而这个空间都是人死后的去处。 想想就知道,活人闯阴间,不管这个“阴间”,是民间传说,还是科学猜想上的,终归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看着我还在犹豫,四眼倒是有点急了,说,“如果我想对你不利,早先就可以,何必等到现在下手呢。” 这句话不能说服我,没准就像笼皮鬼不知原因的等待着豆豆长到了七个月大,而四眼只不过因为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而不能下手。 但他却提醒了我。 确实是,如果要动手,前面就可以了,或正面袭击,或偷袭,我的胜算都不会很大,没必要费现在那么大劲儿。 而且,我们踩上了鬼道,似乎现在别无选择,只能用他的办法来试。 之所以要蒙上眼睛,四眼也有他的说法。走上鬼道,咱们是认不得路的,它的东南西北并不是我们传统意义上东南西北,只能让鬼来引路。 人鬼殊途,人身上的阳气对鬼也是一种伤害,没有哪只鬼会自动跑出来带路。首先要做的就是得让我们成为“死人”。 当然这个“死”是假死。以前遇上这种事儿,老人们自有一套,但四眼说他的功力不够,况且家伙事也没带齐全,别回头弄巧成拙,真弄死了得不偿失。但是眼睛一定是要蒙上的。眼睛是灵器,区别人鬼的标志。蒙上眼睛起码能够混淆它们。 ——听上去似乎有道理。 想必这些又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真本事儿。 我还在犹豫,“那你们呢?”我指了指手里的豆豆。 “我们躲在你的身后。” “什么意思?” “把鬼引出来了之后,跟着它们我们就能找到这里的方位,然后想办法走出去。” 我听明白了,原来我他娘的成了诱饵,就像鱼钩上的那段蚯蚓,我是用来负责“钓鱼”的,“你为什么不当这饵?” 四眼不以为然,“如果真把鬼招出来之后,你知道怎么办吗?” 这话让我哑口无言,那倒也是。 “别墨迹了,时间越长,我们被阴气浸蚀的就越多,这种伤害是不可逆的。” 我看了眼豆豆,她对四周的坏境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警惕。胸闷就闷在这儿,豆豆身上的能力飘忽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可以出来助一臂之力,而什么时候又要轮到我去照顾她。 我盯着四眼,本来想说一句狠话,想想实在是没有意义,咬咬牙把豆豆交到了他的手上。四眼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来。 四眼让我转过身,然后慢慢的把黑布蒙上我的眼睛。 当时我在想,如果四眼真的摆我一道儿,把我留在这鬼道上,自己带着豆豆出去了,那凭我一己之力肯定是出不去了。 只能祈祷神庇佑我,这次的决定是正确的吧。 可我想得太美了。 就在这时,感觉后脖子被人重重的一击,随即我两眼发黑,瞬间就没了知觉。 第六十五章 信任危机 我觉得这次昏迷的很彻底,连个梦都没有,就像喝了一个通宵的酒,刚沾上枕头就睡着了。而且睡的毫无知觉,然后又突然毫无过度的醒了过来。 头疼的要命,从脖子往上,整个后脑勺就像狠狠的被人打了一拳一样。 ——不对啊,我是被人打了一拳啊。 我仰躺在阴冷潮湿的地上,仰望着天。这是在哪?天上竟然出现稀稀拉拉的星星。回忆慢慢灌进我的脑沟里,像涓涓细流一点点把我拉回到现实中。 我在一个坟地,然后踩上了鬼道,然后,然后—— 操! 我想起来。 意识是第一个恢复过来的,但是四肢却还不能动弹,整个身体是僵硬的。我竖起耳朵听,周围没什么声音。 我想要扭动脖子,扩展视野,却力不从心。 难道四眼偷袭了我之后,已经带着豆豆走了,妈的,我被留在这里了吗? 我不敢想象。紧张的情绪遍布全身,可偏偏我又无法对此作出反应。 心放平,别着急别着急,我对自己说,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事儿了,不怕这一回,一定要冷静,只有冷静了,才有可能想出办法。 我眨着眼,慢慢的感受自己身体上的异样,渐渐的,觉得自己的手指能动弹了。我尽努力的去翘动自己的手指。仿佛有股子,微弱的电流,顺着手指尖像体内流动似的。 紧接着是我的手腕,胳膊肘,半条身子,真气一般的热流在体内涌动,我感觉正在回复身理机能。 夜依然很黑,我咬紧牙关,努力一把,终于让自己转了一个身。 侧过脸去却发现,四眼正背对着我,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他居然还敢待在这? 心中的怒火熊熊燃起。我的两个眼睛都在向外射着愤怒,恨不得能把四眼一箭射死。 不能打草惊蛇,我强压心中的情绪,现在如果让他发现我醒了,肯定凶多吉少。我得让自己先站起来。 身体已经可以开始转动了,除了脖子后面依然火辣辣的疼,其它部分似乎还是正常的。我轻声的弯腰,坐了起来。双手支撑着让自己的屁股脱离地面。 四眼很专注自己的事情,压根没注意到背后的动静。 我往前走了两步,觉得不够,左右看看,从路边捡起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牢牢的捏在手中。 我朗朗跄跄的继续往前,这个时候,四眼居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他站起身来。我一看要来不及了,赶忙加快脚步,高高的举起手里的石头—— 操你娘的,我也让你尝尝偷袭的滋味。 四眼一转身,我瞬间砸进去,他先是一惊,随即出于本能的往边上一闪,石头砸到了他的肩膀,掉了下来。 “老方你疯了!”四眼肩膀挨了一击,手捂在伤口。 “你他妈才疯了!”我的样子一定很难看,要让我逮着他,估计我活吞了他的心都有。我举起拳头就往前冲。四眼身一侧,但到底刚刚受了伤,行动慢了很多。那一石头,可是我竭尽全力砸下去,即使没砸到要害,就够他缓一阵子了。 我抓住这一秒钟不到的延迟,反手打在他的脸上,“啪”的一下,着实给了他一巴掌。 四眼被这一巴掌呼的晕头转向,膝盖上拱,正拱在我的小腹。 “你听我说——”四眼往后退了两步,离开了我的攻击范围。 “说你妈了个X!”我眼都红了,两跨步再次迎了上去,在最后关头,变了一下向,要从他受伤的那边出拳。 “停——”四眼吼了一声,“你不想要你闺女了!” 我愣了一愣,还没缓过神,四眼一个斜步,已经横插上来,夹住了我的胳膊。他一用力,我整个身体便失去的重心。重重的摔倒在地。四眼膝盖顶住我的背,把我按在地上动弹了。 “操你妈的,四眼,你还要不要脸,有种别玩阴的,咱们一对一单挑。你把我女儿弄哪去了,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做鬼,就闹得你祖宗十八代不得安宁!”我几乎丧失了理智,在地上拼命的挣扎。 “你先听我说。” “你他妈还想说什么,说你个老母!” “豆豆在树后睡着呢,你先别动,冷静,冷静下来听说解释!” 我侧过脸,脖子的疼痛感更剧烈,四眼的话让我暂时停了下来。 “别动,别在这内耗,你先听我好好说。”四眼手松了松。 豆豆在树后睡着?我不动了,“行,你要说什么?” “我松手了啊,慢慢的,你先别激动。”四眼的膝盖离开了我的背,快速的往后跳了一步。我站起身,都没顾得上拍身上的灰尘,就转身对着四眼。 四眼指了指树后。我顺着他的指向看了过去,果不然小丫头正在草丛里呼呼大睡呢! 我赶紧跑过去,把豆豆一把抱了起来,搂在怀里。豆豆被折腾醒了,眯着眼看我,然后认出我来,拍拍的脸。 “你不想想,我要真想对你不利,你闺女答应吗?”四眼说。 我怒目看着他。 “把你砸晕不也是不得已的事儿嘛!”四眼又说。 “你放屁,明明就是偷袭我。你在我昏过去这段时间,到底干了些什么?” “我是怕出意外,蒙上眼睛不是重点,你的意识,你的思想活动,都会干扰周围的环境,鬼比鱼精,稍有不对劲儿,就不会出来了,所以我才想到这个极端的法子。——你不好好想想,如果我真有什么坏心思儿,还在这等着你醒过来干嘛!” 我上下摸着豆豆的身体,似乎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就算是你说的这样,你干嘛不直接明讲,要偷袭我?” “废话,我说要砸晕你,你同意吗?——咱们干的不是开玩笑,刚刚你忍不住看了搵仔鬼一眼,结果弄出那么多事儿,刚刚可是招出了一群,即使不害人,也会麻烦不断的。” 刚刚招出了一群?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我左右看看,四周的坏境似乎和我晕过去之前是一样的。 “你做了什么?” 四眼没回答我,“你信我了?” 我不说话,不是我不信他,实在是他干出来的事儿,让我没法信他。 可——, 可就这样耗着,也不是个事儿。 “这样吧,我们现在也别探讨这个问题,”终于,我决定先缓一缓这种敌对氛围,豆豆在手,一切以她的安全为止。“我被你打晕了,终归要有点价值吧,怎么样,现在出的去吗?” 四眼见我不再激动了,往后迈了两步,走到了树下。我这才想起来,他刚刚蹲在那,不知道干些什么。 地上是个圆形的黑色漆木板,上面画了很多圆周,一根指针一样的玩意儿悬在中央。“这是什么?”我问。 “罗盘。”四眼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回答道。 他拿起罗盘站起身来,然后嘴里背诵着什么口诀,一边背,一边看着四周。他来回转身,观察,定方位,这样的行为重复了好几次。 最后指了一个方向,“走!” 我不管他现在在搞什么名堂,我只想尽快走出这个鬼地方。等出去了之后,再新账老账一起算。 四眼走在前,对着罗盘,不停的转向,穿行,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正在带着我们绕圈。可貌似他的做法是有效的。因为我仔细观察着路边的墓碑,在我的记忆能力之内,至少没有重复过。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并没有走回头路呢?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四眼突然停了下来,他指着前方,不远处的路边竟然有一间亮着灯的小屋子。 第六十六章 生死之间 我和四眼对望了一眼,顺着光亮继续前行。经过前面的绕行,早就已经迷路了。我原来听说过,一旦遇到诡异的地方出不去,可以抬头找北极星。之前我尝试过,但雨虽然停了,天还是阴的,依稀的几颗星星根本不起作用。更何况,我们所处的地方,这些参照物难道还是按照原来的标准吗? 我们从平地走到了山丘,周围的墓碑也变成了那种老式的坟包。坟包显得苍老干枯,这种东西,越是老就越是让人瘆的慌。 “咱们这算是走出来了吗?”我问四眼。在我印象中,并不记得墓区边上竟然还有这么一间小屋子。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四眼看看罗盘,回答道,“快要出去了,按照这个方向,很快我们就能走出鬼道。但问题是——”他顿了顿。 “怎么了?”我赶忙问。 “咱们现在就走在生死的交界处,跨一步便是阳,退一步便是阴,在这种地方,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听这口气,貌似我们不仅仅要走出鬼道那么简单,鬼道上还会遇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是这个意思!”四眼点点头。 我又问,“到底会发生什么呢?”四眼却摇头说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对话的这段时间,我们又往前走了不少距离,那间小屋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它黑暗的轮廓渐渐的放大,慢慢的呈现出一个具体的模样。 原来不仅是个小屋,而是个院子,门头上还挂着一张,木头牌匾。 ——我们继续往前走。 这荒僻的坟地堆里,这么一个院子肯定有蹊跷,我不敢放松,“你确定我们的方向是对的吗?” 四眼看看罗盘,“想要出去,必须走这条路。” 就在这时,罗盘上的指针,突然无端晃动起来“滋啦滋啦”,与此同时,我也看清了院子前挂着那张牌子。 上面是四个大字:黄泉饭店。 我吓了一跳。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牌子上赫然就是它们。字是用刻出来的,喷了黄漆,在昏黑中直往外透着寒光。 傻子都知道,饭店肯定是有问题的。正常人,谁会起这么个神经病的名字。 黄泉饭店——难道是给死人吃的饭店? 四眼脸色铁青,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豆豆亦然,小奶嘴在她的嘴里,被乳牙嚼的噗噗作响。 这样比起来,反倒是我显得最淡定。 ——无知者无畏。 但我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我们可以路过这家饭店,继续往前走?” 四眼又摇摇头,“再往前走,咱们就又绕进去了。”他指指手指的罗盘,我看不懂,他的意思大概是说,咱们想要出去,必经之路便是这家饭店。 我们仨面面相觑,果然,事情不会那么一帆风顺。 我倒是希望自己只是遇上个鬼打墙呢,现在进入这家院子,到底会发生什么,一无所知。 可来都来了,总不可能打退堂鼓,况且也无退路可走,只能硬着头皮往里冲了。 四眼率先迈出了一步,走进去的时候,头顶上的牌匾竟然哗啦哗啦的摇了起来,我心一紧,凝神屏息,隔了一会,牌匾并没有掉下来。 四眼擦擦汗,带着我们接着朝里走。 跨过门槛,才发现这是间100平米左右的大厅堂,像教室一样呈长方形,正对着的是柜台,一张蓝色印花的布门帘隔断了后面的厨房,柜台前,散放着木头方桌,就像那种古镇里的复古小饭店。 更奇葩的是,饭店里竟然有人在吃饭。 四眼往里走了一步,停下来,我抱着豆豆紧跟其后,然后找了个靠墙的空桌坐下。在我们前方各个角度,一共有四五桌都有客人。他们或两或三,也不说话,更不看我们,只是埋头吃着青花大碗里的食物,就算吃东西,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氛围诡异的不行。 他们的唯一的共同点,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五颜六色的,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你傻呀,”四眼压着嗓子说道,“他们穿的都是寿衣。” 我倒吸一口凉气,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死人?” 四眼并没有回答我,而是用力的咳嗽了一声。四周的“人”压根就没有反应,可就在此时,蓝色的布帘拉开了,“来了,吃点什么?” 我一惊,怎么突然还冒出个活人来了。顺着声音望过去,出来的竟然是个年轻的女子。她穿着青衣褂子,黑裤,布鞋,头上扎着根马尾辫,南方水乡有特点的饭店里,这样的装扮并不少见。 ——起码她没有穿寿衣。 这算什么? 四眼皱着眉头,冷冷的望着来者,我看见他在桌子底下捏紧了自己的拳头。豆豆嘴里吧唧吧唧,盯着那个女子看,脸上竟然还露出了笑容。 我不敢松懈,和四眼一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 我觉得她很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女子丝毫没有在意我们的冷淡,当然她也不热情,很正常的把手里的菜单轻放在我们的桌子前。 氛围愈发的诡异了。 越是大战来临之前,就越是平静,我已然感觉到了这其中涌动的暗流。 四眼把椅子往后挪了挪,和女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然后打开菜单。 饥饿感汹涌而来,自从陷入鬼道了之后,我就说过,体力急剧下降,这种下降超出了常态,接踵而至的便是难以忍受的饥饿。 而这家饭店就恰逢其时的出现在面前? 布帘子背后的厨房冒出了一股子奇香味儿,豆豆在我怀里蹦哒了起来,四眼则重重的咽了一口唾沫。 鬼化身的女子,往往会把癞蛤蟆、石头、狗屎变成一桌子美味佳肴,放在你的面前,类似的传说我可听过不少。 但我竟然难以抵挡这股子奇妙的香味?! “你们先看着,想好我叫我!”女子也不解释,见四眼举棋不定说了那句话,回到了柜台背后。 “怎么办?”看到女子离开,我问四眼。 四眼摇摇头,“见机行事,咱们想要回去,看来这关一定是要过了。” “怎么过?” 四眼用嘴奴了奴身边那些“客人”,“你去看看他们在吃什么?” 我撅起屁股望过去,又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些碗里竟然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嗯?”我纳了闷了,“客人”们不停的扒着筷子,只是把空气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操,来都来了,总得闯闯!”四眼一贯的大胆子又出现了,“她让咱们点菜,那咱们就点给她看,以不变应万变,等着她先出招。” 我不敢大意,接过四眼手里的菜单,上面依然是黄泉饭店四个大字,紧接着是琳琅满目的菜品。 边上还有照片,弄得像真的一样。 渐渐的我发现了问题所在,这菜单上居然都是素的。 有豆制品做成的罗汉斋,茄子为原料的半月沉江。 松花竹影、双菇争艳、香泥藏珍、南海金莲…… 一个个名字文采洋溢、口吐莲花。 即使我知道古怪之极,可还是口水直咽。 对于一个饥饿的人来讲,尽管都是素菜,可它的诱惑是难以抵挡的。 豆豆嘴里继续吧嗒吧嗒,小手不停的拍着菜单上的照片。 “好闺女,你倒是别那么笃定呢,倒是给咱们一个暗示呢,到底我们是到了哪了。”我心里暗暗的说着。 厨房后面的香味又飘了出来。 我总觉得——不,应该说是确定,这就是一个圈套。 正当我用意志力强烈克制的时候,四眼却在边上扬起了手,叫了一声,“老板娘,来,点菜!” 女子缓缓而来,脸上带着微笑, ——我浑身一冷,因为我突然想起来她是谁了。 “决定了,吃什么?”女子幽幽的说道。 第六十七章 惜之归来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我都不知道怎么来形容,我认出了她,可我却从没见过她。对,没错,只有这样的表达才精确。 我返过身去瞧四眼,他直勾勾的看着女子,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我不知道他心里作何反应。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感到震惊。因为照理论来说,他应该也会和我有相同的感觉。 我在桌子底下踢踢他的脚,四眼却一把按住我正在发抖的腿。 淡定,淡定。 ——这大概就是他想要和我说的。 四眼佯装看菜单,脑子里估摸着正在琢磨如何应对的法子,“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她对着菜单胡乱点了一通,然后把菜单交还给了女子。 “四个菜够了吗,”女子问道,“要不要酒水?” 装的还挺像! “不用了。”我摆摆手。 “好的,稍等一会儿。”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转身翻开布帘,进到了厨房。 “老方,咯咯,我,咯咯饿了。”豆豆拍打着我的胸膛。这可真要命,豆豆到现在完全没有如临大敌的样子。 难道是我的记忆出了错? 可能性不大。 这家伙更厉害? 如果是这样,我们的麻烦可真就大了。 前面我不止一次的提过,无论人鬼,很多感情、很多伦理,甚至爱恨情仇都是共通的,所以才有了报恩的鬼婆婆,有了舍身求子的鬼母。 可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我们指定被死死的盯上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反而又开始相信四眼了。因为这个女子的出现,解释了一切。不知何时起,她便跟上了我们,知道我们要来刨顾大攀的坟,获悉我们要取那个盒子,也知道那个盒子里藏着某个秘密。 就在刚刚,她悄无声息的上了四眼的身,偷换了盒子,不知不觉的又全身而退,将我们陷入鬼道。 或许她认为我们永远都不可能走出来,永远都不可能来到这个黄泉饭店。 可偏偏我们来了。 她却如此笃定。 更要命的是,整个过程中,豆豆竟然毫无觉察,直到现在,她依然还是八个月大的孩子模样。 她到底想干什么? 看见那女子消失在视野,四眼压着嗓子问道,“你还记得她姓什么来着?” 听他说这话,我就知道四眼也认出她来了。 “好像姓杨!” “没错,是叫杨惜对吧。” 四眼想的和是同一个人,确切的说,又不是人——肯定不是人。 当笼皮鬼宋不缠“聚魂归一”的时候,我和四眼都被人植入记忆了一般,出现了很多奇怪的人和事儿。它们只在我们的脑海中存在过,却从没有在现实里出现过。 那个舞剑的古装女子——没错,眼下的这个老板娘像极了宋不缠的鬼妻杨惜。 退? 已无退路。 进? 往哪走呢。 杨惜幻化成了人样,差点就蒙混过关。我以为鬼都是一副狰狞的样子,然而她却如此的栩栩如生,要不是因为周围都坐着穿着寿衣的死人,我都差点信她了。 我想问四眼怎么会这样,四眼手指轻敲着桌面,看模样就知道继续在想对策,我也就没问出口。 他点了4个菜,没一会儿,杨惜便端着菜品上了桌。 香,出奇的香,香味扑鼻。 菜色鲜美,让人恨不得一口就全吞下去。 我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强抑住恶狠狠的饥饿感。 杨惜在桌子上放下四份菜,除此之外,还多了一盘。 “这是附赠的!”杨惜依旧笑盈盈,“这盘菜大有来历,叫思夫归。” 我的面前,放了一盘由香菇拼成心脏模样的恐怖菜肴。热油刚刚浇上去,现在还滋啦滋啦作响。“心脏”在热油的作用下一张一合,就像张开的小嘴,让人瘆的慌。 “此话怎讲?”四眼的手,在桌子底下慢慢的伸进了袋子。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点就燃。 “你们有兴趣听吗,呵呵。”杨惜笑,缓缓的坐下,拨弄着她的一头秀发,“你们有兴趣听,我就来给两位说道说道。” 从前啊,有一位女子,他爱上了一个盖世英雄。这位大英雄身高八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策马斩妖将,更厉害的他还身怀祖传绝技,五行八卦、周易阴阳无一不通,无一不晓。将相王侯的姑娘家,都相中了这个英雄。可偏偏他爱上了这位女子。 两人本能携手白头两享受,可偏偏国难当头,金兵南下,把那大宋朝的皇帝老儿,一气儿赶到了江南。 乱世出英雄,可也妖孽横生。总有些不知廉耻的人,为了自己的富贵,暗通敌国。当这位大英雄隐姓埋名,潜入敌方,正为收复失地,巧立机关,准备大决战的时候。却有个麻子佞臣打起了这位女子的主意。 女子也略有几分姿色,中了佞臣的奸计,受了那畜生的迷魂散,失身失贞。这女子本想一死以谢天下,可无奈思夫心切,只能苟且偷生。她天天在家里,以泪洗面,抑郁思念之苦难当,用自己的鲜血做出了一道思夫归,意表自己的心意。 不料那佞臣派人暗中监视此女子,知道她忠贞刚烈,很担心大英雄回来之后,会找他算账。于是便在那昏庸的皇帝老儿离间,说这个大英雄,已投敌卖荣。傻皇帝不辨是非,一纸召令,将大英雄骗回江南。可悲他忠肝义胆,还没进城门便被埋伏着的士兵拿下,受了千石坠的酷刑。 “何为千石坠两位知道吗?”杨惜轻轻摆手,眼眶湿润,“说出来吓死你们,挖一大坑,将刑犯绑在坑内,然后从四周八方将大石头砸进坑里,把他活活砸死,砸成肉泥。” 杨惜顿了顿,声中已带哽咽,“这女子闻讯而来,想想实在愧对于他,便一头跳进了大坑,两人被石头砸的皮开骨碎,砸成了一团泥混在了一起。那佞臣心中歹毒,就算死了也不肯放过这对苦命夫妻,将他们封在大槐树下,永世不得超生。只不过他没有料到,这大英雄阴阳皆通,虽不得轮回,但在那阴间和女子做对鬼夫妻,反而成全了他们。 哈哈哈, 他们生活了一千年,相濡以沫,耳鬓厮磨,如果有人害了这位大英雄,你们评评理,他的鬼妻,要不要来报仇呢?” 杨惜说这话时语气悲戚,可脸上却始终带着笑容。我看着她,慢慢的,她的脸上露出凶意,眼中流淌出了鲜红的液体。 我差点就被她说的感动了,这一下才突然晃过神来,她布下这个局,要的就是我们的命啊。 眼前的这个——女鬼,和之前见到完全不一样。它甚至可以和我们对话,活生生的就站在眼前?! “杨——姑娘,我记得你是姓杨,跟我老婆同姓,指不准你们还是亲戚,我的意思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不是你们家不缠兄先惹的我们吗,否则也不至于弄到这个结局。” “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杨惜冷笑。 “不是,这事儿说起来话长,其实我们也是受害者——” 我话音未落,四眼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跟它废什么话,来吧,较量较量,不要以为你弄了几盘尸果上桌,我就怕了你了。” 杨惜转过头,“哟,这位小哥挺有眼力,居然认得这是尸果。” “你以为我们会傻到还真吃下肚子去不成。”四眼斜视着杨惜,可此时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呵呵,你能逃得了我夫君的‘吹魂离体’,逃得出‘遁地走巧’,破得了‘聚魂归一’,但不知道过不过得了我这关‘饿尸吐莲’呢?哈哈哈!” 说着这话,杨惜一顿,径直的退到了柜台后,而与此同时,厅堂里的那些寿衣死人,像受到了什么指令,一个个僵直的站了起来,面冲着我们走了过来。 第六十八章 饿尸吐莲(上) “操!”我忍不住还是骂了一句娘,四眼也太自作主张了,他的大胆和坏脾气老是在这种关头冒出来,“我看你平时也挺机智的,关键时刻怎么老是沉不住气儿,”我抱怨的说道,“我正说一半,你他妈就动手了,多少你也得给我点思想准备。” 四眼摆摆手,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难不成还靠你那张嘴劝的我们这架不打?你老婆要是被人祸害了,你能就这么算了吗?” 四眼的说法我不否认,但也有得稍微动点脑子吧,“你没看我前面已经搭上话了,最次咱们得知道它们为什么要盯上豆豆吧,什么情报都没捞到手,就急头白脸的上了,这一架打了也白打。” “你以为它会告诉你,那是鬼,咱们是人。”四眼嘴皮不饶人,可这会功夫,手上却没有松懈,他已然把装灵骨粉的小金属管子拿在手上。 “分我一点!”我说。 “什么东西分你一点?” “你手上的那玩意儿,你难道还让我空手抓鬼不成!” 四眼摇摇头,“这玩意儿共用的,而且起不到什么作用,待会干起来,只能自己顾自己了。” “我操!”我骂着,随即鼻子里已经闻到了死人味儿。 那些寿衣死人脸色发黑发青,眼眶子里眼珠无神,一个个蓬头垢面,朝着我们已然靠近了不少。 虽然它们走得慢,但一步一步很踏实,感觉脚下扎着根似的。我很难形容所谓的死人味儿到底是种什么味道。 酸苦、腐臭、干燥反正各种不新鲜的感受汇集在一起。豆豆在边上,果然蹙起了眉头。 “我说小祖宗,你这也太后知后觉了,人家在那都演完一出电视剧,你才刚刚进剧情?”我揉揉的小脸蛋。看到她有了反应,我的心顿时放心不少。 “笑,大声笑,笑死它们。刚刚休息了那么久,终于轮到你出风头了。” “唰——”的一声,豆豆还没进攻呢,四眼已经把手中的灵骨粉一并撒了出去。眼前顿时腾起了一片白雾。那些骨粉在半空闪着荧光,灰尘般的飘落在那些死人的身上。 在此之前,我已经见识过这玩意儿的威力,知道不容小觑,果不然,所落之处,便砰砰的发出声响。 这动静就像是中了枪一样。照理说,这些寿衣死人都弹开才对。我坐等好消息,等了一会儿,却发现有点不对。 沾到灵骨粉的死人,它们身上的寿衣噼里啪啦的碎成一片片,往远处飞去,然而死人竟然没有动静,只不过暂时让它们停住了脚步而已。 寿衣从它们的身上剥落,一会儿的功夫,死人们便衣不遮体,这一看不要紧,我把看的胃里直打滚。 如果说,这些死人的脸还能看,还保留一点人样的话,那么它们裸露的身体,就无法形容了。我算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皮包骨头,看着它们在寿衣底下壮实,但实际上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就像一张张枯树皮,原来的脑袋,就显得格外的大,就像一个诡异的大头娃娃。而且这个娃娃还丑陋不堪。 “怎么会这样?”我问四眼。 四眼没回答我,却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显然这也是他未曾预料到的。 那些灵骨粉很快就散完了,大头尸一步步又向着我们靠近过来。 我和四眼齐刷刷的转头看豆豆,豆豆趴在桌子上已经准备好了,“咯咯咯”她的笑的很淡定,一股子看不见的气流从她的嘴里送出。 “唔——”还没等我拍手叫好呢,豆豆瞪大着眼珠看着前方,似乎不敢相信眼面前发生的一切。 我赶忙去看发生了什么。豆豆的真气儿,并没有将那些大头击退,反而像是吹过一阵风,把那些大头尸吹到了半空。 再瘦也是有重量的吧,可偏偏这些尸体就像是纸片一样,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又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我看的目瞪口呆,这种视觉冲击又在刷新我的底线,开什么玩笑,这不是和人皮风筝一样嘛。 我浑身打了个哆嗦,果然更厉害!当时对付笼皮鬼的时候,可没那么复杂,不管怎么说,都它躲着我们的豆豆,现在似乎豆豆对它们不起作用。 我紧张起来。脑子一片空白,努力拉回思路要琢磨对策,可形势根本容不得我细想,那些大头尸飘落在地,然后在地上扎稳了脚跟,朝着我们而来。 这一轻一重,又有什么说道没?嗨——,有说道也不是这时候讨论的。眼看着就要肉搏战了。 在停尸房,我倒是和女面尸交过手,可那时候豆豆出力不少。现在她不仅帮不了忙,反而成了累赘——哪有带着孩子出来打群架的。 我数了数,大头尸约莫有十八九个,我和四眼交换了意见,一左一右站在桌子旁,守护着豆豆。 差点忘了一件事儿,杨惜呢? 我赶忙往柜台方向看过去,可哪里还有那只女鬼的踪影。谁他妈知道它由躲到哪去,等着偷袭我们。 “来就来吧。”四眼嘴里叫着,仗义的把工兵铲丢给了我,自己拿着凿子和榔头。 大头尸越来越近,我必须把肉搏的范围拉开保护豆豆。我一边想着,一边朝着尸群冲了进去。 这一冲颇有壮士气概,弄得我热血又沸腾起来,嘴里喊着冲杀给自己壮胆。四眼在身后嘿嘿笑,“他娘的老是说我,我看你就是有暴力倾向的人,只不过埋得深,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你。” “别废话啊,到这个功夫也只能打了,打倒一个够本,打倒两个赚一个。”我之前有过斗尸的经验,知道你越狠它就越怕——这玩意儿和人其实差不多。 我嘴里喊着,心里却不敢放松,这些大头尸行动迟缓,我一闪想要做个假动作晃过去再进攻,发现压根没闭眼。就算我闪的跟跳霹雳舞似的,它都还没反应过来,不如迎头痛击的好。 “啪”的一下,我的工兵铲已经排到最前面那个大头尸的肚子,我把铲子一横,将锋利面对准它就是一拉。这一拉指定开肠破肚,或许我真的如同四眼所说,暴力倾向埋得很深。 但瞬间,我就觉得手感不对。手上并没有划开皮肤的感觉,而是像拉过一道坚韧的牛皮。 我愣了一愣,工兵铲的强度和质量不用担心,可硬生生的没起作用,就跟挠它痒痒一样。 我心说坏了,还没来得及后退,它已经逼到了前面,我本能的高举铲子,用力一拍,拍到了它的胳膊,就听咔嚓一声,它的手骨被我打断了。 此时,这具大头尸耷拉着一条胳臂,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抬起它的好手,冲着我的面门挠来。 “四眼,这些家伙骨头脆,皮却老的像牛,别刺,要砸!” “这还用你说!”四眼正打着不亦乐呼。 我躲过那一挠,摆平铲子用力横向挥去,正中另一具右侧的大头尸,又是“咔嚓”一声,估计对方肋骨被我打断了好几根。 人就是这个样子,压抑的情绪是不容小觑的,一旦爆发出来,其火山之势不可抵达。我正欲抽回铲子。却发现,刚才一下用力过去,铲子牢牢的嵌进了大头尸的老皮里,怎么拔也拔不出来。 前面就说了,这些大头尸一会儿重,一会儿轻,别看这它们瘦骨嶙峋,正到手里还是很吃分量的。我挥动工兵铲,连带着把那具大头尸一起挥动起来。没两下就觉得手上吃力的紧。 而剩余的那些,正源源不断的赶过来。 第六十九章 饿尸吐莲(中) 我一看苗头不对,立马使出吃奶劲儿挥起工兵铲,那具被嵌在工兵铲上的大头尸,也顺带着被抡得呼呼作响,此法倒也打倒了几个。亏得我平时挥挥羽毛球,练过臂力,要不然真是两眼抓瞎。 但是那些大头尸似乎根本不知道害怕,打倒了,打断了,爬起来接着再来。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让人看得心里发毛。 我半蹲身子,横扫一铲子出去,只把一个大头尸扫的尸仰马翻,可一瞬间,我的右手就像突然断了电似的,一下子没了知觉。 完了,用力过度了。我心中一惊,赶忙松开铲子,往后退了一步。那些不要命的东西,从各个角落,一点点朝我逼近。 “老方,接着。”四眼看我没了武器,随手便把手里的凿子丢了过来。我伸手去接,才发现手还是使不上力,想要做出的动作,根本做不到位。“铛”的一声,凿子便落在了我的脚跟前。 “我说四眼,你干什么事儿之前,能不能问过我。”我刚想跨前一步捡,一具尸体往前迈了一步,直接凿子踢到远处去了。 “什么意思?”四眼左右挥舞着榔头,径直的往大头尸的大脑门子砸,“砰砰砰”砸的它们脑骨粉碎,但外面的那层水牛皮,却丝毫没有破损。没了骨头支撑的大脑袋,现在就像个形状古怪的大皮囊,里面装满了碎骨片,咯哒咯哒晃的直响,“难不成分个武器给你还是我的错?” “我手抽筋了,接得住吗?”说话间我已弯腰,钻过尸体张开的双臂,到了它的身后。手上没了家伙,看来只能肉搏了。 我右手捏拳头,可怎么也捏不紧,这玩意儿老是在紧要关头掉链子。我左右一看,没法了,立定高高跳起,直直的腾出两条腿,向前踹去。 这一脚势大力沉,踹得最近的那具大头尸,硬生生往后退了好几步。 可我也重重的摔倒在地。我感觉整个后脊梁都僵硬,最先落地的屁股碎成了八瓣,胸口发闷,喉咙生痒,一股子血腥味儿从食道噗噗的往上窜。 被逼退的大头尸却已经站稳了脚步,跟没事儿似的继续一步一摇的走过来。 这些死人还真是“死人”,没有感觉、没有意识,即不疼也不怕。我们这边再玩命,再视死如归,可对它们压根起不到作用。它们无肉但皮又厚又糙实,踹在上面就像踹在沙袋上。 但我却是肉做的,体力透支,手抽筋,外加重重的从半空摔下来,几乎完全丧失抵抗力。我胳膊撑地,想要爬起来,一个趔趄没支稳又摔了下去。无奈之下,只能做最后的拼搏,脱下鞋子飞了出去。 手上没劲儿,手感倒是不错,打篮球从来没那么准过,鞋子软绵无力的打在大头尸的脸上。鞋只有两只,全飞出去之后,没有任何作用。 “我说你他妈倒是吱个声啊!”我冲着那些大头尸火气蹭蹭的往上冒。这种感觉类似于和电脑下象棋,输了不觉得丢人,赢了也没什么好炫耀的。就算你骂它打它,它硬是毫无反应。 我动不了了,一具尸体已然到了跟前,踩到我的小腿上。我知道它不是故意,这些皮囊还没那么高智商要来折磨我。可我还是立马觉得小腿一麻,半个身子都肿胀起来似的。 这当然不是它的杀手锏。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它已经弯下腰来,两个爪子冲我的脖子掐来。我只是象征性的用手挡了挡,随即就感觉脖子一紧。 那两个爪子仿佛大钳子,一点点在收紧,而且力量大的吓人。窒息感汹涌而来。我呼吸不过来,立马意识到氧气正被体内每一个细胞迅速耗尽。知觉也随之慢慢褪去。我感觉自己正在翻白眼。 就在这个时候,听耳边猛烈的“哐当”一声。大头尸脑袋往前一倾,两个眼珠子掉了出来,正好落在我的脸上,我嗅到一股子刺鼻的腥臭味。然后,又能呼吸了。 四眼正满脸是血的站在它的背后,也不知道这些血是哪来的。他手里的榔头已经不见,替代的是先前的那个罗盘。罗盘砸在大头尸的后脑,被砸的粉碎。 这最后的一点东西都被用上了。在我印象中,四眼并没有带其它什么有攻击性的武器了。 被打落眼珠子的大头尸,眼眶里还不停的再往外滴着绿色的浆液,看上去十分恶心。本来它的相貌就不佳,现在被破了相,别提有多丑陋的。 “你那袋子里还有点什么,纸钱还有没有?”我问。 “怎么?”四眼一把把我从尸体的身下拉了出来,往后退了几步,“你还打算花点前贿赂它们,那你自己去跟它们谈谈!”四眼没好气儿的说道。 这时候,能用上的也就只剩下点嘴皮子功夫了,我转过头正准备反唇相讥,却脸色大骇。 一具大头尸站在桌子前,正直直的盯着趴在桌子上的豆豆。 我心里一紧,最要命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四眼,快去救豆豆!”我喊着。 但小丫头似乎压根根本就不害怕,和那具大头尸迎面对着,嘴里还叽里咕噜不是嘟哝些什么玩意儿。 那可不是玩具! 豆豆往左前方爬了一步,大头尸大概还没反应过来,迟缓的伸出爪子要去抓豆豆。我的心就被猫挠了一般,脚下的鞋也没了,想丢东西过去都做不到。 “喂,你个傻×,往这看!”我坚持着往桌子那边冲,嘴里叫着。 哪还来得及,大头尸的爪子眼看着就要落到豆豆的身上。豆豆头一摆,迅速灵活的往右侧一躲,躲过了它的爪牙。 我去!我看明白,这小丫头正声东击西呢,多睿智。 大头尸反应慢的要死,上了当,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把大头脑摇到另一边。 这点时间,对我来讲足够了。千万不要小觑当爹的,保护自己闺女的潜力。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突然又充斥了我的全身,我已经几个箭步跨到了桌边。一个鱼跃便把那具尸体扑倒在地! “快去抱豆豆!”我冲着随即赶到的四眼叫着。 四眼一把搂起豆豆,把它抱在了怀里。见此状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让你丫要算计我闺女。”我没什么武器,只能再次使绝招,张口便朝着大头尸的胳膊咬去。 那皮又糙又老,我牙差点没崩掉。抱起豆豆的四眼,抬腿就是一脚,正好踢到尸体的肩膀,只听咔嚓一声,我也不知道是它的骨头断了,还是我的牙掉了。 四眼把我拉起来。 “先撤吧,往哪跑?” 四眼点点头,指了指柜台后的布帘。那里是整个饭馆唯一没有去过的地方,如果说真的有出口,那么出口最有可能的就是在后厨了。 我们抬腿就往后厨跑去。眼看着就要到了,突然整个身体像撞到了一个透明的橡皮墙,轰的一下又被弹了回来。我一惊,似乎这布帘前面有一道无形的气墙似的,生生的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不信,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卯足劲儿接着往前冲去,嘭的一下,又被弹了回来。我有点恼了,再度想往前奔,被四眼一把抓住,“别费劲了,这阴阳墙,硬冲是冲不过去的。” “啊,什么意思?” 四眼也没回答我,他抱着豆豆转身,就这功夫,那些大头尸又调整好阵型,从各处向我们逼来。 这情形看上去实在凶险,貌似我们已经无计可施了。 第七十章 饿尸吐莲(下) 我们三人被逼到了墙角处。那些大头尸被砸的支离破碎,有的垂着脑袋,有的荡着胳膊,有的还拖着一条残腿往前走。 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击退它们。 后路也被那个所谓的——阴阳墙堵死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四眼拍拍我,“你看,好像有点不对。” 我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心里一颤一颤的。那些大头尸的皮囊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七扭八扭的长着,它们在皮肤下翻滚穿刺,仿佛想要冲破出来似的。 随着那些东西的生长,原先断掉粉碎的骨头,好像又被支撑了起来。但支撑的很突兀,毫无违和感,就像玩杂技似的,颇有把那些大头尸的器官肢体,扭成麻花之势。 “妈的,这么东西。”我看得浑身起毛,“难不成这些东西,打断了还能在瞬间长出来?那前面这一架咱们打得气喘吁吁,不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本来就没有,”四眼脸沉的厉害,把我又往后拉拉,“刚刚杨惜说什么来着?” “什么说什么?”我的小腿又肿又胀,趁着这功夫,我弯腰死命揉着,想让血液快点恢复过来。 “饿尸吐莲?是这个东西不?”四眼拍着脑门边想边说。 “好像是!”我点头,这群大头尸瘦得没法看,倒是饿死鬼的模样,“这些是饿尸,它们身体里钻来钻去的是——‘莲’?‘莲’是什么东西?” 四眼摇摇头,“操,杨惜还没放大招呢。这玩意儿显然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还有大招!”我顿生绝望之感,就眼下这点东西,就足以让我们崩溃,还有大招,那还混个屁啊! 我和四眼齐刷刷的看向豆豆。现在是否能够破这阵,所有的指望,都在她身上了。 豆豆撅着嘴,神情严肃,但似乎并没有紧张之意。她这是还没感受到对方的气场,没感受对方的犀利,还是什么? 这种表情,甚至比对付宋不缠的时候还要轻松?! 杨惜真有一手,难怪她那么笃定的认为我们根本过不了“饿尸吐莲”这一关。 “咯咯咯”宝贝闺女终于有反应了,笑声一响,气浪便汹涌而出。把那些大头尸,就送上了半空。 那些皮囊顿时像片片巨大的树叶,在半空飘了起来。 只能延缓,不能致命! 还是那个道理,眼下的这些玩意儿,根本打不“死”,光用车轮战,就能活生生的把我们累死。 “豆豆,你也弄点大招给我们看看呢?”我心里焦急。想着原来四眼说过,豆豆的法力是随着二胎的长大,而随之进阶的。掐指算算,老婆怀上二胎,也一个多月了,怎么你还新动静出来呢。 我真想一下子钻进我老婆的肚子,好歹把着床的受精卵拉拉大呢。 “别瞎折腾了。”四眼抱过豆豆,把她对着那道无形的气墙。我瞬间明白了,与其在这无用的对付那些大头尸,不如集中力量,看看能不能冲破那道气墙。 既然有阻挡,背后就一定有秘密。 四眼嘴凑到豆豆的耳边,轻声的不知道嘀咕些什么。她似乎很快就领悟了四眼的用意,对着那道气墙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气流“唰”的一下,直冲前去,打在了气墙上,很快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圈圆形的波纹,波纹从一个点开始扩散,扩散成一圈圈的涟漪,像是一层透明的薄膜。而这时,气墙上居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脸。 我愣了一愣,此人正是杨惜,它正咧着嘴很邪恶的笑,突然张开血盆大口。虽然无声,但我立马觉得有股子力量反弹回来。把我们三人直愣愣的弹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我摔得有点晕头转向了,刚反应过来,第一瞬间便去找豆豆。还算好,四眼牢牢的抱着她。 四眼神情沮丧,“操,这玩意儿咱们越使力,似乎自己会被伤的越重。” 这大概是我们最束手无策的一次,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武器,使出了所有的绝技,但是偏偏被对方死死的陷在了这个泥沼之地。 更要命的是,我的脑袋里面现在嗡嗡作响,一片空白,想要拍脑袋出灵感都是妄谈。 “怎么办?”四眼问。 “你问我?!”这个台词不是应该我来说的吗,连四眼都觉得黔驴技穷了,看来正是身陷绝境。 大头尸并没有停下脚步,一点点把我们赶到了很小的一块角落里。 四眼翻下桌子,胳膊一断,掰下两根桌腿来,然后递给我一根。 这算什么,最后的武器? 我都不知道这些死人,在我们筋疲力尽后,会怎么弄死我们。 “啪啪啪”,豆豆的嘴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我转头去看,发现她正嚼着自己的奶嘴,吸着奶瓶里为数不多的奶水。 莫非她已经预判到我们会栽在这,所以临了前嘬两口,吃饱了好上路? 我去! 这叫什么事儿,我饿的前胸贴后背,莫不是死后也会和这些大头尸一样,瘦得连骨头的纹路都凸显在皮肤外面? “嗖”地一道白光从我的眼前划过。我都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发现大头尸的人皮上出现了一个窟窿! 什么玩意儿?! 我揉揉眼睛,这道白光是从豆豆的嘴里飙出去,她把吸进嘴里的奶,化成了一道利器,能够直穿大头尸,破了这阵法? 我激动起来,脑子千谢万谢老婆肚里那个还没成型的小玩意儿,只有二小子不停的长大,豆豆才能有更强的法力。此话不假,紧要关头,终于出现了。 “豆豆——”我轻声的叫她,和四眼两个人一左一右守在她的身旁。这感觉就像是在守护着一尊佛像。 豆豆压根没理我们,嘴巴继续嚼巴着奶嘴,嗖嗖嗖,好几道白线如同飞剑一样,射了出去。 最前排的大头尸,顿时一个个中招,它们终于有“反应”了,低头看着看着自己的伤口,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 “快快,宝贝闺女!”我狠狠的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豆豆脸露出上一副厌恶的表情,我呵呵傻笑,“赶紧的,咱们先发制人,穿不死它们!” 豆豆凝神屏息,更多的“飞剑”随之飞出,射得那些大头尸毫无招架之力。瞬间把它们打的千疮百孔,步步往后退。 眼看着咱们就要扭转局势了,四眼却一把拦住。 “又怎么了?” “先停下,有点不对!”四眼摆摆手。 “嗯?”我站在豆豆的身旁,目睹着那些大头尸身体上的变化。豆豆在它们的身上,整出了一个个窟窿,而前面在它们体内扭动的玩意,也呼之欲出。 ——饿尸吐莲! 把它们最后的大招给忘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 “尸果!” “啊?!” 四眼不敢放松,“尸果以尸为食,落种子在将死之内的五脏六腑之内,然后汲取人的精血肉筋,活活的把人给吸干,然后在它们的体内生长,最后穿破皮肤,成熟结果!” 我听得浑身鸡皮疙瘩,“你说的这,这玩意儿长什么样?” 四眼眉头紧锁,缄默不语,指了指前方。 我看过去,那些小窟窿里,似有一个个长着眼睛的小藤蔓正在往外钻。噗嗤噗嗤的在那些死人的内脏里穿行,然后吱吱的往外冒着。 瞬间,我看见无数的棕黑色的藤蔓,带着叶子,扭曲着从那些大头尸的窟窿,眼睛,鼻孔,钻了出来。 它们昂头向上,自转着像是要攀到什么依附,然后彼此缠绕,相互纠结,一分钟不到,便在我们的面前扎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藤蔓大网来。 第七十一章 鬼脸森森 饿尸吐莲,这名听上去挺文艺。但是这张藤蔓网,结的越大,就越让人生惧。 藤上很快结出了一个个小果实,似茄子,似苹果,似菌菇,似殷桃,琳琅满目,然而只是相似,在与上述这些果实相似除外,它们还像极了心脏、肝胆、肺器、甚至一截截大肠。给人感觉,它们从人的身体里面钻出来,带着各式各样的基因。 那些小器脏,随着藤蔓一抖一抖,就跟仍然在搏动的新鲜器官一样,令人看的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豆豆没有懈怠,小嘴撅着,不停的从嘴里射出一道道白光,打在藤上、果实上,仿佛硫酸碰到了物体,吱吱作响,冒着白烟。那些“腐蚀”掉的藤蔓,断了之后,又迅速的连结。 这一壶已经够我们喝的了,而就在这时,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只听见“咯哒咯哒”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些尸体的嘴巴一个个竟然都被撑到了一百八十度,完全超出了人体的极限,而里面仿佛有一个小小的人头,正在钻出来。 我急忙抱着豆豆往后退去,这才看清,那些尸体嘴里吐出来不是人头,而是一个花骨朵。花骨朵迅速绽放,打开后竟然是一张人的脸——杨惜的鬼脸。 它——不,它们在森森的诡笑着,十七八具尸体,开出十七八朵鬼脸的花,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瘆的慌。 “什么东西?”我惊讶的合不拢嘴,感觉喉咙发痒,就好像有东西,也要从自己的嘴里长出来一样。 四眼侧过脸看我,就在这一闪神的当口。一朵鬼脸花,在花枝的支撑下,已然腾空而起,嗖的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四眼冲去。空中划过一道光影,杨惜的鬼脸再次张开血盆大嘴,露出獠牙,直愣愣的咬伤了四眼的胳膊。 “啊!”四眼惨叫了一声。我感觉眼前就像出现了一个特效镜头,他竟然半边身子瘪了下来,整个身体扭曲晃动,仿佛身体里面的血肉一下子被吸干了似的。 我来不及多想,操起手边的桌子腿,就冲上去猛砸吸在四眼身上的藤蔓。“吱吱吱”,那些藤蔓似乎能够感受到疼痛,一下子松了口,转向朝我而来。 我急退两步,幸得豆豆一“箭”,射过去,才算把它打退。 我去看四眼,四眼刚刚瘪下去的那半边身子,迅速的肿胀了起来,就像中了很深的毒。他话都说不利索了,“快,快!”他再次指了指后厨的方向。 我已意会,将豆豆调转方向,对着那堵气墙。豆豆小嘴咕噜咕噜,在口腔里搅动着牛奶,然后“嘶”的一记长啸,喷射出去。 一定要有用啊!我心里叫着。 ——那堵气墙瞬间被打出个大洞来。 周围的一切突然一下子静止了,好像被我们无意中按下了暂停键,瞬间便了下来。 香,难以抗拒的香味扑鼻而来。这种香味让我们原本就饥饿的肚子,更是被抽空了一样,我双腿发软,脑袋发晕,都快支持不住了。 这种香味甚至冲淡了,我们破了阴阳墙的喜悦。 风轻轻的飘,飘得布帘子一晃一晃,露出了后厨的模样。里面有一口燃着的大锅,而这些香味正是从锅里飘出来的。 我和四眼对了下眼神,咬牙站起身,抱着豆豆往后厨冲去。 我们一鼓作气冲进了后厨。香味更是浓郁,明知道无论如何里面的东西,都是不能吃的,可偏偏就是难以抵挡生理上的诱惑。 “妈的,杨惜这鬼算是当成精了!”四眼咧着嘴说,他的肩膀被撕破了一道大口子,血直往外咕咕。 听四眼的意思,似乎杨惜这只老鬼背后也有说道。他现在哪有功夫跟我扯这闲淡。进入后厨之后,那些大头尸动作慢,正在我们身后,向后厨赶来。赢得的这点时间,只够做一点调整了。 四眼撕下自己的衣服,包住肩膀上的伤口,边包扎边打量着后厨,“赶紧找出口。” 这后厨不大,也就二三十平米的样子。一眼就可以看透,哪里来什么出口。我心一冷,随即想到在“遁地走巧”里,那个奇葩通道,知道这玩意儿肯定不是一扇门,一扇窗户那么简单。 我四周打量起来,左手侧是个案板台,砧板上插着一把菜刀,台子前有几个小坛子,不知道是腌制什么东西的。中间便是那口大锅,底下燃着熊熊的烈火;右手边是一排木头架子,上面放着锅碗瓢盆,青瓷大碗里装着慢慢的蔬果,而那些蔬果看样子就是所谓的尸果。 真不知道这玩意儿烧出来是什么滋味! 杨惜呢? 这个问题再次冒了出来,自从它失踪之后,一直只以气态出现,压根就不知道它现在躲在哪里。 我和四眼摸着墙,企图找到破绽。 可香味实在是难以抵挡。我知道那些大头尸就在身后,用不了半分钟,便会在我们的面前再次扎起一张大网,将我们吸进去,就像蜘蛛一样吸干我们的体液。可我还是忍不住分神,往那口大锅里瞧了一眼。 “别往里看!”四眼说。 “啊?”我回了一声,可已经来不及了。那口锅里煮着半锅水,水噗嗤噗嗤沸着气泡。而水里又出现了杨惜的鬼脸。 它在对我笑,锅水迅速的转动起来,猛的从水里窜出一道青光,正是杨惜,伸出两手朝着我扑来。 眼看着我就要被它抓到,四眼猛的将我往后一拉,眼前的人影化作了一片开水,噗得溅到我身上,烫的我上下直跳。 “赶紧的,找出口!”四眼根本顾不得来安慰我。 “哈哈哈,你们以为自己还出得去吗?”沸腾的锅里传来杨惜乖戾的笑声。 ——它不在,可它的鬼脸又无处不在! “妈了个X,你以为就你那几张破脸,就能对付了老子。”四眼叫嚣着,脚下却在往墙根躲,“实在没法只能先出去了?” “出哪去?” “我的意思是先回到鬼道,咱们这回遇上大麻烦了。”四眼压低着嗓音说道。他指了指前面的厅堂,大头尸已经包围过来。 我不得不再次把豆豆调转方向,让她冲着大头尸,奶瓶里的奶已经不多了。豆豆一下子全都含了进去,我们现在只能最后一搏。让豆豆将最后一点奶水,喷射出去,冲破蔓藤,重回鬼道。 “等等——”我突然一下停了下来。 我调换了位置,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到了一样前面没有看到的东西。 盒子——,顾大攀留下来的木头盒子,就放在案板台的角落里。 那玩意儿可是关键!哪怕今天只能栽在这了,我也要知道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 藤蔓已结成,一朵朵鬼脸花,集结在大头尸的嘴里,杨惜阴森的笑脸,正对着我们,只要一动,我们便难有生还之路。 “你先引开它们!”我叫着,说话间便往台子那跑去。 “我怎么引?” “自己想办法!”我几步跨到台子旁,伸手就要摸到了那个盒子,未料脚下一绊,突然摔倒在地。 耳边传来“砰嗙”声,在地上的那些小坛子被打破了。从里面流出来脓黄色的液体,气味刺鼻。液体中还混着一团黑漆漆的佝偻成一团的小东西。 我定眼一看,竟然是人,一个个小人,缩成一团,就像子宫里的胎儿。 “四眼!”我转身便招呼四眼来看。一抬头,便看见四眼冷汗直往下流,他嘴里念叨了一句,“完了!” 第七十二章 鬼娃出胎 “什么完了?”我赶忙问。 四眼却连连摇头不说话,看样子这本“百科全书”也不好使了。憋了半天,只听到他嘴巴里不停的嘟哝,“要是老鬼在这就好了,要是老鬼在这就好了。” 那个神秘的老鬼,不知道在他嘴里出现过多少次,但到现在都没有现身过。 “这是什么?”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尸胎,”四眼回答道。 我一愣,“尸胎为何物?” “你先别管尸胎是什么,问题是它会做什么!”四眼双手叉腰,但明显底气不足,“杨惜说宋不缠精通阴阳之道,看来真的是死后做鬼,也没歇下来。” “到底是什么东西?”被四眼这么一说,我原本就脆弱的心脏,现在都快蹦出来了。 “如果咱们出得去,我死活都得把老鬼拉进来。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能够活着再讨论。”四眼往后挪了两步,把衣服脱掉,扎在腰上,看这样子是视死如归了。 我扭过头,地上的那些小黑团,正慢慢的在融化,和周围黄色的液体混在一起,最后全部溶解在了里面。紧接着,我看见一团黑气,慢慢的升起,疼到了半空,幻化成了一个个鬼娃的模样。 打破的罐子有四五个,而半空中的鬼娃也有四五个。 这些鬼娃青面獠牙,黑色的脸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血管,眼珠外凸,模样十分瘆人。 “嘶嘶嘶”它们的嘴里发出蛇一样的声音,凶光毕露的对着我们。 “哈哈哈,你们以为自己还出得去吗!”大锅里又传来了杨惜狰狞的笑声。 “咚咚咚”,那些大头尸一步一个脚印,正撩开后厨的布帘,挤了进来,那些鬼面花就像分身的杨惜,一个个摇曳着脑袋,时刻准备把我们吞下去。 两个已经够难对付了,现在好了,还被我无意中踢翻了坛子,冒出来那么多黑黝黝的娃娃。 妈的! 更要命的是豆豆的嘴里只有最后一口奶了。 香味,差点被忘却的香味,再次袭来。 真是海陆空三方受敌啊,现在连“化学”武器都用上了。 我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些鬼娃鼻子一颤一颤,像是正汲取那些香气。时间越长,那些鬼娃的脸就鼓的越狰狞,而那些鬼面花,也摇晃的更厉害,更加跃跃欲试。 我挠挠头,总算在大战之前摸到了一点门道,“四眼,香味——,这锅里煮出来的香味是根本,就是因为这味道,这些鬼东西,才会起作用。” 四眼左右看,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们使了个眼色,冲上前去就想推翻这口锅。 “烫烫烫!” 一紧张,把这茬忘了,滚烫的锅沿根本无法下手。 四眼连忙把腰间的衣服脱下,裹在手上。我见状也立即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我们缠上衣服,再去推那口锅。 “哈哈哈!”杨惜在锅里笑着,猛然间,锅中央升起了一道水柱,冒着白烟,然后像雨水一样四散开,这些水都在沸点,仿佛一颗颗火星落在我们裸露的身上。 烫的我和四眼直蹦跳。 “雕虫小技,哈哈哈!” “操你祖宗!”四眼浑身上下通红,一个个水泡很快出现,他指了指门,看样子还是得用老法子,出饭店,先回鬼道。 豆豆早已蓄势待发,我抱起她,她将最后的一口奶水喷射出去,我和四眼正待硬往外冲。射出的白光,竟然在半空中定住了。 怎么回事儿? 原来是那些鬼娃作祟。它们咕咕鼓着腮帮子,嗖的一下将那道白光吸了过去。与此同时,十几朵鬼面花,从四面八方,像我们扑来。 我带着豆豆侧身一闪,就地打了一个滚,就发现四眼单手打掉一朵之后,被一朵死死的吸住了后脑勺,瞬间他整个脑袋都变形了。我一看不妙,冲上去就要踢断藤蔓。第三朵鬼面花已然到了我的身后,我往后一仰,不料正迎着鬼面的大嘴巴,啪的一下便感觉整个身体被一个强大的吸盘吸住了。 我被卷到了半空,视野所见之处一片狼藉。四眼自不必说,豆豆少了我,行动到底迟缓了不少,她也被鬼面花吸住,被甩到了半空。 大头尸继续往前,那张藤蔓把它们的猎物一点点往前送,鬼娃们在那口燃着的大锅边围成了一圈。 “哈哈哈!”锅里面的笑声,既让人可憎,又让人感到可怕。 我们正在被送到那口锅边,难不成要活煮了我们? 我感觉四周的温度正在迅速升高,而体内的五脏六腑都被吸成了一堆。 “血,血!”四眼眼珠子都看不见了,眼眶里只剩下眼白,他费劲儿的喊着。 “什么?” “血,你的血,给豆豆。” 对啊,奶水已经没有了,可我还有血,豆豆含了我的血是否能够再显威力呢? 我使劲伸出胳膊,努力伸长,豆豆就在我的不远处,她的小腿被牢牢吸住。 “豆豆,加把劲!” 好闺女扬起了脑袋,看到了我伸出去的右手,她向前探出脖子,一口咬到了我的手。她只有乳牙,幸亏前面的沸水已把我淋得遍体鳞伤。 豆豆嘴上用力,一股子暖流从我的身上流走。 豆豆嘴里吸满了我的血液,鼓动着小嘴。三秒钟后,我看见一道红的发亮的直线,从她的嘴中喷射而出,一下子击在了那口大锅上。 “砰”的一下,整口大锅竟然被活生生的喷散了架。 碎掉的锅的碎片,并着沸水,被溅的到处都是。它们溅到那些鬼娃的身上,鬼娃立马被打的叽叽直叫,落在尸果蔓藤的藤子上,瞬间就切断它们。 同时,我们也被重重的抛在了地上。 我第一反应,便是去抱豆豆,却硬生生的被吓在了原地。 “想什么呢!”四眼从我的身边跑过,一把抱起豆豆。 那口锅里的水流的到处都是,冒着的蒸汽,迅速的凝聚成了一个人形,自然是那只女鬼杨惜。杨惜退到了墙边上,鬼娃们萦绕在它的四周。 大头尸彻底不动,或跪,或靠,有的甚至直接瘫到了地上。 “四眼,你,你看看豆豆怎么了?”我颤抖着声音说道。 四眼根本容不得我多说话,趁着这个当口,便拉着我,往外跑。杨惜的笑容不见了,脸上露出的表情似乎很不可思议,很忌讳。 我想肯定是这样的,别说是它了,我自己都被吓的半死。 四眼带着我离开后厨,离开厅堂,出了黄泉饭店。 虽然我们没找到出口,但起码我们回到了鬼道上。杨惜它们没有追出来,算是暂时安全了吧。 我们顺着小路,玩命的跑,就想尽快离开那个地方,然而我心中的恐惧之心,却迟迟不能褪去。 我们跑的气喘吁吁,终于跑不动了。放眼望去,我们又回到了坟场。与先前不同的是,坟场里现在竟然还零散的出现了一些人。 “怎么会有人,我们出鬼道了!” “出个屁,”四眼摇着头,“刚刚在那里面,我们的元气大伤,阳气不足,现在连鬼都不怕我们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那些都是鬼?”我问道。 四眼点点头。 正说着话呢,山坡上,小道上,树林子里,墓碑后,不停的出现各种——黑白的“人”影。它们穿着长袍,穿着大褂,穿着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服装。面无表情,舌头外伸,双眼无神的在我们的眼前飘过。 瞬间我的世界便成了一片黑白。它们似乎根本就每当我们存在。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我恐怖的真正原因。现在足以让我崩溃的恐惧感,并非来自那些鬼,甚至不是来自大头尸、鬼娃、和杨惜。 而是——, 豆豆! 就在她刚刚吸吮了我的血之后,脸上青筋曝露,面容发黑,双眼狰狞,嘴里的那两颗小乳牙,也显得锋利如刀,和那些鬼娃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这是我第一次感到害怕,因为女儿而害怕。 她是一匹嗜血的狼,终于露出了野性? 我不敢想。 ——我到底是生了一个什么玩意儿啊! 第七十三章 卧棺出阵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浑身战栗。这大概是我从遇事儿以来,感到最害怕的一次。这种害怕几乎是颠覆性的。我们忙进忙出。出生入死到底是为了什么。说白了,不就是为了豆豆吗? 可是最后她却以这样的面貌示人。岂不是养了个白眼狼?一想到这,我的心就如同冬天里的冰窖,一下子冷冻到了极点。 此时豆豆的嘴角还残留着血渍,虽然她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甚至还带着奶味,透露出一股子可爱的气息,然而我却不敢去抱她。豆豆在四眼的手上哇哇叫唤,看这意思,她受不了四眼身上陌生的味道,还是希望我来将其搂入怀中。可现在我却进退两难。 我想了想,还是上前一步。没有伸手,而是站在四眼的身边,“你刚刚也看到了,豆豆怎么会变成这模样。” “什么样子?”四眼佯装不知。 我又是一惊,往后退了一步。按照心理学上的说法,这一步代表我又重新回到了防御状态。没想到四眼竟然在装傻?我确定他是目睹了豆豆身上的变化的。 一定有事儿瞒着我!我心里想着。 这种感觉很不好,对四眼的之前怀疑还没有减退,现在豆豆变成这个样子,更是让我疑惑横生。难不成四眼早就知道豆豆会变化? “咱们还是先想着怎么出去吧。”四眼浑身上下全是伤痕,喘着粗气,轻而易举却又顺理成章的把话题转移了出去。 当然,我身上的伤也少不到哪去,出去,也是我的首要念头。 周围的“人影”一个接着一个,就像没看见我们一样,从我们的身边路过。 我倒是想出去。可怎么走呢? 罗盘上指示的唯一出口,便是那个黄泉饭店。我们已然被逼了出来,按照四眼的说法,我们的元气也已经大伤,连鬼都不怕我们了,用不了多久,没准我们也成为它们的一份子了。 找不到路。周围全是坟包,天依然暗着。或许永远都等不来天亮。我们转了一个圈,毫无结果,疲惫的靠着树坐着休息。豆豆就在我们的中间。她也累的够呛。我闭上眼睛,饥饿感正在挑战我的极限,过了一会儿,好像听到有人在对我说话。“你们是不是想出去啊?” 这不是废话吗! 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眼睛都没睁,根本不搭理对方。 “你们是不是想出去啊!”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我觉得有点不对,“谁啊!”我睁开了眼,因为说话声似乎很熟悉。 “小伙子,你们是不是想出去啊!” 我有点兴奋,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顺着叫声望过去。不远的山坡上,在医院里面的那个鬼婆婆竟然缓缓的在向我们招手。 “四眼你看?”我推推他。 四眼瞪大着眼珠,仿佛也不敢相信,还有这好事儿。那老太太刚死不久,我们竟然在这里与它邂逅了?! 一切来的像梦! 鬼婆婆摇着身子一点点的走过来。“想要出去,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它嘴里嘀咕着。 它看我们的眼神不太对,确切的说眼珠子根本就没对着我们,就像个盲人用她的第六感正在感觉我们的气场。 不过这还是很提气的消息。 鬼婆婆的知恩图报的人品起码我是相信的。我和四眼对了个眼神,四眼转脸问道,“你,你能带我们出去?” 鬼婆婆点点头。 我们几乎没有寒暄,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一个鬼“寒暄”,彼此的交流几乎都是直抒胸臆的。 只不过鬼婆婆的建议让我有点吃不消。 “想要出去很简单,你们先要让自己成为死人?” “死人?”我心里挂起了一万个问号,差点以为这老太太闲着没事儿,拿我们开涮。它倒是很镇定,也不知道在故弄玄虚,还是鬼原本就是没有表情。 “我没在开玩笑,”鬼婆婆顿了顿,“这是在鬼道,介于阴阳之间,你只有死了之后,才能蒙混过关,回到另一个空间。”团大史亡。 鬼婆婆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四眼也是一愣,然后在想,紧接着连连点头,“它的意思是让我们假死,就像混在人群中,你要先把自己打扮成和人群一模一样,才有可能混淆视听。” “嗯?”我还是不明白,听上去很简单,但细想完全没概念。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问四眼具体接下来要做点什么。 四眼环顾四周,讲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前面就讲了,“假死糊弄鬼”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术数之一。只不过四眼家伙没带齐,才有了把我打晕的那一出。现如今难不成咱们再拿起石头砸向对方? 四眼摇摇头,“当然不是,但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鬼以为我们死了,而活人却能把我们救出去!” 我慢慢的消化四眼的涵义,听他的描述,有点像偷梁换柱。但还是那个问题,该怎么做呢。 四眼又说,“还记得宋不缠的幽灵棺里的遭遇吗?我们也处于一个非常地带,出去的方式,便是打破平衡,而”活人“的作用就在这里。” 貌似振奋人心,起码有应对的措施了,可我还是越绕越糊涂,“得了,你还是直接带我去做吧!” 四眼抬抬手,让我抱着豆豆,然后跟他走。我抬手正想和鬼婆婆告别,却发现它已经不见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敢多想,多浪费时间,赶紧把豆豆抱起来,随着四眼往山坡上走去。 他带着我们走向的老坟区。 新老的区别在于,一个埋得是骨灰盒,另一个埋着的却是棺材。 四眼四处查看地形,然后走到一棵小树苗的旁边,让我跟着他一起挖开坟墓。我见他干的有板有眼,知道他应该是已经有了办法。便上去和人又干起了刨人坟的勾当。 不一会儿的功夫,坟包便被我们打开,显露出了一个棕褐色的棺材。 四眼用力一撬,便撬开了棺材盖。顿时从里面传出一股子恶臭味。里面是具腐烂的已经完全辨不出模样的尸体。只有头骨还在,一颗颗黑牙仍在嘴里。 四眼用树枝把尸体从棺材里挑了出来,然后对我说道,“躺进去!” “啊,什么?”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 “嗯,没错,只有这样,你才能在鬼道代替----,”四眼回头看了一眼坟包前墓碑的名字,“这个老季。你‘代替’他躺倒棺材里死去。然后在现实世界,只要有人开坟起棺,你便能再‘活’过来。” 我挠挠头,“啊?!这个,那么你呢?” “我在隔壁重新找一个,你没见棺材那么小,我们仨钻的进去吗?” 我怎么觉得四眼又开始连蒙带猜的瞎糊弄了。 如果说用瓜子和尿把鬼逼出来,是因为太朴素,那么现在的做法完全是因为太高端了。 我当然对此闻所未闻,我可以在鬼道替老季去“死”,却在现实世界,等待着有人和我们一样刨开坟墓,把我们挖出来? “你确定吗?”我问。 “只能一试!” “可是你怎么保证,我们所在的那空间会有人来解救我们呢!” “这个再简单不过,我们选择的墓都在路边,只要我们留下足够大的标记,让他们明确知道坟包有问题,自然就会开棺来检查。”四眼回答道。 我听得有点晕,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 四眼笃定的笑笑,爬进棺材,把那具尸体捞上,“啪”的一把就它的头颅拧了下来,用树枝挑在了墓碑前。 除此之外他还觉得不够,用石头在墓碑上又刻了四个字:墓下有人。 “可以了?” “可以了!你带着豆豆躺进去,我如法炮制就在你的边上。”四眼指了指左方。 “你确定这招可以用吗?” 四眼耸耸肩,“剩下的就交给运气吧!” 第七十四章 重见天日 我看着四眼的表情,知道他其实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但是对我来说却又要尝试全新的东西。幽灵棺我都躺过,眼下的这口棺材实在不算什么。只不过刚刚看到那具腐烂的尸体。实在是恶心的狠,那些残留的尸浆ぬ骸骨现在还挂在棺壁,棺材底还有一层黄哈哈的尸油。 而且----那个老季的骷髅头现在还挂在墓碑上,看上去狰狞乖戾,我感觉就像上了一艘海盗船似的。 我想想不对,对着墓碑和棺材鞠了三个躬,四眼也够“残忍”,直接把人家祖坟给刨了。我在肚子里暗说,冤有头债有主,以后要是找上门,认准了那个瘦竹竿,别来寻我。 “想什么。赶紧的吧。”四眼在一旁催促着。 我顿了顿,抱着豆豆,咬紧牙关就想往棺材里跳,被四眼一把拉住,差点栽我一个大跟头。 “干什么你?!”我脑袋差点撞上墓碑开瓢,余悸变成怒火腾腾的就窜了上来。 “你干什么?”四眼反问。 “你不是让我躺棺材里扮死人吗!” “就这样下去了?那我怎么办,一点不专业。”四眼抛过来两个卫生球,“再说你也得让它透透气吧,这棺材谁知道埋了多少年了,你就这么一下去,盖子一合,尸毒直接能把你熏死。” “嗯,那怎么办?” 四眼摇摇头,开始把身上的衣服裤子全都铺到地上,然后让我跟着照做。我们都只剩下裤衩,四眼把这些衣服扎在一起。扎成了一块大布,再把碎泥土往上面捧。 我问他这又是算哪出,他也不回答,说待会就知道了。 工兵铲之类的工具,被遗落在了饭店。我们现在只能用手,好在泥土湿哒哒的很软,用点石头树枝辅助。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儿。 过了一会儿,衣服上便堆满了泥土。四眼把它们捋平。开始刨隔壁的坟墓。我心里不是滋味,一晚上不是挨打,就是刨人坟,也不知道报应这事儿是不是真的灵验,如果是的话,那我那辈子指定要吃尽苦头了。 没多久。四眼便把隔壁的棺材打开了,如法炮制。他将衣服带着上面的碎土,整个拉到了墓坑旁,比划了一下尺寸。最后,又铺了一层土到棺材里。那些尸浆、尸油顿时被盖住了不少。 四眼拍拍手上泥巴,指了指棺材,“行了,下去吧?” “妥了?” “嗯,可以了,抓紧时间吧。” 我想问点什么,可挠挠头,又不知道问题在哪。不管看上去多么的不靠谱,多么的荒诞,但现在也别无选择,只能一试。 我深呼一口气,带着豆豆躺进了棺材里。四眼把棺材板一合。我就听见盖子噼里啪啦泥土盖上来的声音。 气味还是难当,直冲鼻子让人受不了。我没法用鼻子呼吸,只能用嘴。 “喂,你准备活埋我吗?”我棺材里喊着,空间太小,回音连连,震的我耳朵嗡嗡直响。 “放心吧,我不会埋得太严实的,上面会给你插几根空的树枝送气。”四眼的声音轻的像蚊子,这说明棺材板上的泥土,越来越厚,“总得埋的像一点,否则怎么假扮死人!” 这是我听到他最后的动静,瞬间四周安静了下来。 我也似乎明白四眼先前为什么要往衣服上捧土了。我和豆豆躺进墓坑可以他来埋,但是他却没有。前面的做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四眼躺进棺材,合上棺材板,手里牵着衣服的一角,一点点往里拉,那些泥土自然而然就撒到了棺材板上。 虽然有破绽,但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正如他所说,扮也得扮得像一点。 黑暗、寂静、窒息的感觉一下子全部都涌了过来。有人说话的时候,还算好,但彻底躺进棺材,对死亡的恐惧还是会升腾起来的。豆豆趴在我的身上,我手伸过去摸她,她正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很乖。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我对活下去的渴望还是很强烈的,不仅仅是本能,而是有太多谜、太多怀疑没有得到答案。 我已经若干次进入类似的封闭空间了。知道人的部分知觉被剥夺了之后,对周围的感知,可能都会失真的。 你会以为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一天,甚至一个月,但实际上仅仅过去了五分钟而已。 空气在迅速的消耗,外面送进来的那点氧气,远跟不上我们的需求。我把豆豆抱的更紧,不管她是什么东西,但起码现在我仅仅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那么单纯。 我控制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减少消耗。豆豆在我的怀里现在就是个寄托,意志力的支撑。一想到四眼竟然可以独自在那具黑乎乎的棺材里独处,就不得不佩服起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来。 我的肺想要被撕裂了一般,推了推棺材板,看看是不是能露出一条缝隙。可棺材板纹丝不动。土虽然埋得松,但还是超出了人力范围之内。况且,要打破现在的“平衡”,必须要一个“活”人。 我忍耐着,也只能忍耐着。 想想以前那些被活埋的人,临死前的这种绝望实在是不敢去细究。 我觉得我快支持不住了,整个身体直往外冒虚汗,豆豆在我的身上时不时的便会抽搐,但她也不哭不闹,很安静的在那里忍耐着。 我的耳朵里好像听见了人的说话声。 我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判断是不是我的听觉神经出现的幻觉。说话声很轻,好像是两个人的对话。 “喂----棺材里有人!”我蠕动着嘴,发出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声响。 棺材上面出现铲土的声音,“噗嗤噗嗤”,我的感觉很奇妙,就像身上压着块大石头,而现在这块大石头,正在慢慢的变轻。 呼吸似乎慢慢的没那么困难了。 终于,吱呀一声,棺材板被移开了一截,我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剧烈的强光,我睁不开眼,但是我的脸上已然感受到了温暖,我知道,那是太阳的温暖。 “靠,真有人在里面,还有个小孩!” 我的眼睛睁不开,耳边传来了人的嘈杂声。有骂娘的,有吃惊,有幸灾乐祸的,反正百态齐出,让我感觉又回到了人间。 我都无力说出什么,手中的豆豆被紧紧搂住。似乎有人抬住我的双手双脚拉了出来,还有人从我的手上接过豆豆。 我不想放手,但是根本抵抗不住。豆豆从我的手上被“抢走”,然而这更让确定自己获救了。 “隔壁,隔壁还有人。”我蠕动着嘴唇说着。团助夹圾。 “讲什么?”有人把耳朵贴到了我的嘴前。 “四,四眼,还躺在里面呢!” 周围又响起了咔咔嚓嚓的脚步声,他们似乎去到了另一头。伴随着挖土开棺的声音,我听到了四眼猛烈的咳嗽声。 大概我是被放到了一棵树下,眼前的光亮不再那么刺眼了,呼吸整个都通畅了起来。我甚至还闻到了烟味儿。 紧接着有辆车开了过来。被抬上车的时候,我已经能够微微睁开眼了。四周全是一些陌生人的脸孔。我脑子里面在胡思乱想。 出来了吗?果真出来了吗,不会穿越了吧。要是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回到了解放前,我可是真是要死给他们看了。 我的脑袋被人托起,然后一股子清凉的水,从喉咙送进了胃里。这激起了我的生理需求,我拼命的喝着,仿佛几辈子没喝过水了一样。 脑子愈发的清醒,眼面前的这些人影也逐渐清晰。看他们的着装似乎是现代的。 “他醒了!”有人喊道。 这时,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凑了过来,他板了一张方块脸,用低沉的嗓音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第七十五章 对策和疑问 “我叫,我叫方言。”我迷迷糊糊的在回答他的问题。 “家住哪?怎么会躺在棺材里面去的?”警察接着问。 “是这样的----”我刚想张口却打了个哆嗦,差点脱口而出。自己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躺到棺材里面去的,怎么能和警察说。 我身上还背着姑妈的“一条人命”呢。 况且这玩意儿怎么说的清楚。弄明白了,对方也不会信,没准一个症断书就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这些年,社会上的事看的多了,知道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而且,我们本身就在经历着稀奇古怪的事儿。 “喂,喂,你先别晕,怎么回事,车快点开,赶紧送医院。”方块脸把头转过去。对着驾驶位说道。 我闭着眼睛继续装死。说多错多,与其和衙门里的人瞎折腾,还不如静观其变。 车呼呼开,先是在山路,紧接着下了坡,拐进了笔直的马路。车窗外的声音嘈杂了起来,让我意识到我们已经进城了。 车开了一会儿,我听周围没动静,便眯开眼睛。车窗外的高楼大厦是我熟悉的,高楼上熠熠生辉的楼盘广告让我得知,自己还在苏州境内。 这让我感到即庆幸又神奇。 我们从一个空间,切换回了另一个空间,所用的办法只是我躺进了一个死人的棺材?我绞尽脑汁,也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类似于你在家好好的看电视剧,突然女主人公从电视机的屏幕里钻了出来,和你一块坐在沙发上嗑瓜子。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再一次感觉到人类的渺小和无知。 而我身边坐着这些,车外走着的那些----人,对此还浑然不知。 车继续前行,很快便到了医院。我闻到了一股子苏打水的味道,被平放在了担架上,抬进了医院。 我眼睛慢慢的合上,这回不是装晕。而是真的累的睡过去了。 整个治疗的过程,我一无所知。模模糊糊中,感觉身上不停的有针管插进拔出?不知道几瓶什么性质的药水营养水吊进我的体内?感觉还不停有人翻开我的眼皮量我的体温摸我的脉搏?最后还在各处伤口封上了针线…… 那个方块脸的警察总是出现在左右,一会儿俯下身观察我,一会又和医生轻声的嘟哝,直觉告诉我,这个穿警服的人肯定会给我带来麻烦。 再次醒来之后。已经是24小时之后了。睁开眼是在上午,太阳刚刚出来不久,我的脸凉凉的,才发现并不是自然醒,而是四眼在用凉水弹我。 他穿着病号服,头上很夸张的包扎着白绷带,“嘘----”他食指竖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豆豆呢?”我强撑着要起来,才发现手臂上也缠着绷带。 “她没事儿,你别担心她,豆豆的抗击打能力,比我们都要强的多。”四眼一边说,一边眼睛望着门口。 这倒也是。 从大槐树上摔下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有灵体护身,不仅摔不着,跌不坏,而且还恢复的特别快。 “你呢?”我上下打量四眼。他的身上布满了伤痕,各种药水被涂满的全身都是。 “反正死不了,”四眼压着嗓子说道,“我来不是扯淡的,咱们得对对口供!” “口供?什么口供!” “废话,你没发现警察一直就没消停过来,哪个正常人会无端端的从棺材里冒出来。”团助节划。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的用意,说的没错。方块脸可从来没把自己当“外人”,“我们怎么说?” “变被动为主动,”四眼神秘兮兮的眨眨眼,“咱们对好词,就说是被人绑架了,然后让歹徒塞进棺材里的。” 好主意! 还是四眼脑子转得快,这一下我们就从了犯罪嫌疑人,转变成了受害者。我刚想夸,突然发现有个地方不对,“你傻呀,既然我们是被人发现了,说明挂在墓碑上的骷髅头是被人看见,还有,你不是还在墓碑上刻了墓下有人四个字。难不成你跟警察,你半夜爬出坟,做完这些标签再钻回棺材不成?” 四眼摇摇头,“所以你脑子就是少根筋。故事不都是我们自己来讲的嘛?谁分得清真假,你就说没准歹徒里有人良心发现,活埋之后,特地留下标记,想救我们一命!” 我听得一愣一愣,四眼不去当编剧实在是屈才了,“但你不觉得这个太像电视剧了吗,那方块脸头那么大,一看就知道有几两智商,你觉得能糊弄得了他?” “你不用管那么多,这玩意儿讲证据,只要我们对上口供,一口咬定,他也拿我们没办法。” 四眼坐到床边,继续和我商量一些细节,怎么被绑的,得罪了什么人,都一一落实,最后他说他再打个电话,给我老婆,一来报个平安,二来也让她有点准备,别回头穿帮。 我听着,然后和他一起“编故事”。这故事想要编圆是不可能了,反正先凑合着这样的。 我们讨论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然后他赶在护士查房前,回自己的病房去了。我躺在床上继续修养。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是在医院度过的。检查下来的结果,我最大的伤,因为轻度缺氧而导致部分脑细胞受损,听上去挺可怕,但医生说并不大碍,好好的调整就行。有了这个好消息,身上的骨折挫伤之类,我也就没再当回事了。 豆豆和四眼也恢复的不错,虽然各有隐患,但至少捡回了一条命。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梦,这场梦还是从鬼道开始的。从我和老婆生二胎那天起,便是起点了。 怎么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呢! 方块脸果然鞠躬尽瘁,天天都来,先是问一些基本情况,慢慢的问题开始深入。想必他是走访了一大圈的,我们的“故事”本来就漏洞百出,哪经得起仔细推敲。 然而正如四眼所说,只要一口咬定,对方就无计可施。这无法坐实的事情,方块脸只能怀疑。 ——怀疑和确认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问到我一些没法说清楚的东西,我干脆借口自己头痛,全都想不起来了来搪塞。 弄得方块脸很是恼怒,但是又说不出口,就跟每天在脸上画了个巨大问号似的,在我和四眼的病房窜来窜去。 又过了几天,我的伤稍微好了一点。期间老婆来过几次,炖了汤,见着我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掉眼泪。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随她去了。 医院里烟还能偷摸着抽,但绝对不能酒。我倒是没什么酒瘾。只是因为身上有伤,每天都是清汤寡水,实在是难受之极。 这天过了傍晚,护士查完房。我便提议四眼,一块溜出去炒两个菜,喝点小酒。四眼和我一拍即合,偷摸着换了一副,便溜出了医院。 医院对面有一排小饭店,我们走进去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其实我还是有目的的,一切都恢复平静了,那么原来的问题就暴露出来。我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脑子里提出了几个问题。首先,四眼一直这么出生入死到底是为了什么?第二,豆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第三,整个过程中,四眼绝对有事情瞒着我,到底隐瞒了多少…… 诸如此类的,一条条我都清晰的列在心里。 我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尴尬,所以想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 啤酒两杯下肚,我的脸就红了,四眼也慢慢进入了状态,我点了根烟说道,“四眼----” “你先别说话,”不料,四眼打断了我,“其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第七十六章 自我怀疑 我一愣,烟叼在嘴上都不知道吸了。我的手无处安放,搁哪都觉得别扭。最后只能夹起一口菜送进嘴里。 这是家川菜饭店,味儿很正,呛得我眼泪直流。 ——好吧,我承认,我被四眼的直接“吓”到了。真正到了对质的这一刻,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吃菜!”我举了举筷子掩饰,不想让他看到我的内心,尽管现在已经暴露无遗。 四眼没有理会我的失态,自己也摸出了一根烟,点上,“你一定还在怀疑我。其实我要是你,我也会怀疑。你一定要问我。我们俩素昧平生,凭什么我一直没有任何好处的参与这事儿?” “为了理想?扯淡的事儿。我又不是女的,你也不可能为了爱情。”我笑哈哈的过渡着话题,可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尴尬。 “其实一切都不是我的主观意图,要是我自己能控制,早就他妈的跑得无影无踪了。”四眼愤愤的喝了一口酒,夹起一块鱼,蘸了汤汁吃进嘴里。 “嗯?”听这意思,他话里有话啊。 “这都是命中注定。”四眼放下筷子。 又来了,能不能不要再拿这些玄玄乎乎的来作为理由了,能不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我心里骂着娘,嘴上却又不能急,堆起着笑脸,继续问道,“此话怎讲!” “你觉得你还是你自己吗?”四眼以另一个问题作为答案,又抛了回来。 “这个----怎么说呢。经历了那么多事儿,我想人终归会改变的。就算----,普通人,我是说那些正常婚丧嫁娶,上班下班的白领,随着年纪长大,阅历增加。和他以前的自己当然也是不一样的----不是,你问我这个干吗?”我越想越不对劲儿。 四眼摇摇头。把啤酒倒进杯子,橙黄的液体,带着泡沫装满了杯子,“我不是问你人生感受。”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和四眼碰了杯,一饮而尽。 “我的意思是,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得了一场重病,心肝肾肺胆全都坏了,然后移植了新的脏器。虽然你的大脑还有记忆都还存在,可是你还是你吗?” 四眼怎么突然一下子深刻起来,我有点晕,这不像他平时的风格,说不谈人生,但这才是人生的真谛。 四眼所涉及的话题,不仅是医学层面上的,更是伦理和哲学意义上的---- 等等,我突然略有领悟。四眼没那么高深,他这是又要给我讲述那个玄之又玄的鬼世界的“知识”了? 我不说话,把菜盘子往中间挪了挪,等着他继续往下讲。 四眼顿了顿,“这个只是举例,一个正常人要是这些东西全都坏了,就算换了也活不下去。” “没错,”我插话道,“即使移植成功了,因为排斥反应,也活不过一年。”这倒不是我在瞎掰,以前看科学杂志时翻到过。 ——毕竟人不是电视机,换几个三极管,装几枚电池,就又可以收播节目了。 “但是魂魄呢?”四眼打断我。 “啊?”我往后椅背上靠了靠。 魂魄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但过去的这段时间,我是亲眼目睹,并且确定存在的东西。 “你仔细回忆回忆,从吹魂离体,到宋不缠聚魂归一上身,再到了笼皮鬼的幽灵棺里,豆豆再将它从我们的体内逼出去?最后进入鬼道,从那个世界重新回来?这一折腾,等于我们体内的魂魄被反复侵蚀、混溶,被彻底打乱之后,再重新‘组装’起来,可----,我们还是我们自己吗?” 我一惊。 这个问题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看着四眼,四眼的表情很严肃。 想想也是,魂魄到底以什么的形式存在呢? 看不见摸不着,肯定不是固态。有了污染之后,不是黄豆绿豆混合在一起,凭借着肉眼,就可以把它们重新隔离出来。 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话,更像液态或者气态,“就像墨汁滴入清水,即使被稀释又变了回去,但是里面‘化学反应’已经反复发生了,墨汁的分子已经牢牢的渗透进了这杯清水?”我尝试着问。 四眼点点头,“虽然我不懂你那个什么狗屁科学,但是这个意思。” 我有点冷,抬起屁股拉了把桌边的窗户,坐下后,仍然没有感到温暖。四眼的意思其实我是明白的。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存在,到了粒子层面,我们其实和一只狗/一条鱼一朵花甚至一张桌子,桌子上的一个盘子,没有任何区别。都是若干电子,围绕着电子核旋转。 我之所以会笑/会哭/会爱/会恨/会思考,完全是因为这些相同的粒子,与上述这些生命体/非生命体,有着不同的排列组合。 ——关键是排列组合! 它决定了你是胖是瘦,是男是女,是谁的孩子,内向还是奔放?甚至决定了你的生老病死,富贵贫穷,那些被称之为命运的东西。 我们魂魄吹离过,体内混合过宋不缠,虽然最后得以“恢复”,但“恢复”后的“排列组合”,还是我们原来的“排列组合”吗? 人不是一栋房子,不是拆了之后,按照图纸还能重建成原来的模样。 就像你移植了张三了心脏,虽然你复活了,但是张三前世的记忆,张三的喜怒哀乐,张三的偏爱嗜好,难道不会影响你吗? 医学上有很多类似的案例,从来不吃辣椒的病人,移植器官后,突然嗜辣椒如命?从来不吸烟的老头,却在手术后,吸起了万宝路。 器脏移植尚是如此,更何况我们的灵魂动被“混合”过,难道就没有后遗症了吗? 四眼捋捋头发,“这种变化缓慢之极,完全根本无法察觉。” 我手里把弄着打火机,“你的意思是,豆豆虽然把我们救回来了,但实际上后遗症还顽固的存在在那,就像手术就算成功了,但元气还是大伤,摧毁了一个人的健康,甚至改变了他的脾性?” “没错,还有很多东西都会改变,不仅是身体,习性情绪性格,甚至我们的----命,都会随之而改变。”四眼点点头。 命也会随之改变? 我咽了口唾沫。虽然四眼的说法很抽象,一下子难以接受。 但----, 我还是完全相信,这种变化的可能是存在的。 我把烟头掐灭在盘子上,声音有点颤抖,“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这一点的。” “怀疑其实是从发现我们的身上出现了那三个洞开始的。而真正确认是在顾大攀的墓碑前。”四眼皱着眉头说,“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何时被上身,然后偷偷的换走了那个盒子!” “嗯?鬼上身你自己不是没有知觉的吗!” “这不是重点,”四眼把筷子架在菜盘子上,“重点是豆豆竟然也毫无知觉。我想原因不仅仅是杨惜更厉害,而是我们身上这种缓慢的变化。” 我不是太明白四眼的意思,想了一会儿,似乎又有点感悟了。好比一个人住在厕所旁,久而久之对臭味也就不敏感了。 也就是说我们的身上,因为变化,也出现了“鬼”的“味道”?! “我不知道,”四眼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肯定会遭遇更奇怪的东西,这已经由不得你,由不得我了,这就是命。”四眼叹了口气,“你可以这样理解,我之所以还要参与下去,完全是因为----自救,为了找回‘自己’!” 找回自己?! 我看着四眼,不知道他这番话是发自肺腑,还是又一通谎言。 尽管有点玄乎,但联系前后语境,从逻辑上,其实是说得通的。 我反复消化他说的话,目前为止,我还没发现什么破绽。我只知道接下来我们的麻烦还是很大,“那,那应该怎么办?” “我要带你去找一个人!”四眼说,“他知道的更多。”团双欢号。 老鬼?四眼嘴里一直念叨的那个老鬼! 我脑海中第一个跳出来的便是此人,“他是谁?” “这个人其实你见过?” “我见过?”我挠挠头,猛的想起来,“你说的是他?” “没错。”四眼没有否认,“正是你想的这个人。” 第七十七章 方块脸不是酱油 “那还等什么,”我有点焦急,“现在赶紧去找他啊!” 四眼笑了。“难道我会不知道嘛,但问题是去了有用吗?” 我一愣,想起来确实也是。我们说的正是那个小寺庙里的灰衣僧人,上次留下了那句“天机不可泄露”的废话,就再也一言不发。 四眼一早就知道,那个老鬼是不愿参与进来的。 被他这么一说,我一下子就无计可施了。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然后这个“希望”却毫不留情的把我们拒之门外。 “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四眼眯着眼,“除非,除非我快要死了。” “什么?”四眼又开始给我猜谜语了,他的话老是让我猜不到究竟。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四眼仰着脑袋闭目思考。一根接着一根抽烟。烟雾在他的脑袋上盘绕成云。我想开口说话,都被他摆手打断,意思是让我不要干扰他。 我讨了个没趣,悻悻然的继续喝酒。桌子上的菜只动了一点点。被四眼前面那么沉重的话题一激,我哪里还有胃口吃下去。 我招招手,让服务员过来,再添两瓶啤酒。这时候四眼把眼睁开了,“别喝了,”他转身让服务员把酒拿回去,然后买单。 “去哪?” “咱们在去趟那个寺庙,怎么着都要从那秃驴的嘴巴里套出点什么。”四眼咬着牙说道。 这是个很矛盾的现象。照四眼的表现,他应该和那个灰衣僧人肯定不止认识一天两天了。尽管他一口一个秃驴叫着,可每每到了危险时刻,他嘴里念叨的还是这个老鬼。 这两人到底有什么渊源呢? 这个靠猜肯定是猜不出来,他也不会说,既然四眼讲去一趟。那咱们就赶紧出发吧。 我买了单,把外衣套上身,和四眼一前一后出了小饭店的门。我站在路边招手打车,被四眼拦住。 怎么个意思?这距离走过去肯定是不可能的,四眼不会拉着我去坐公交吧。 “不着急!”四眼说。团肝何圾。 “怎么又不着急了?咋了,还得买点礼品。和尚收礼吗,去弄点佛珠。还是素斋带过去?” “不是。”四眼摇了摇头,“咱们两个人去就可以了。可有人还要和我们一块去呢!” “谁啊!”我愣了一愣。 四眼侧过脸拉着我往前走了两步,到了一家服装点的橱窗前,然后压着嗓门说道,“你看看马路对面,看见没,那辆黑色的小车!” 我从橱窗的玻璃反射中望过去。果然对面有辆小黑车十分可疑。它停在人行道上,发动机没有关,车上隐隐约约的看见坐着两个人。 我和四眼继续往前,走了差不多有五十米,那辆小车一路尾随过来,到了十字路口,我假装蹲下系鞋带,从另一个角度望过去。 副驾驶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张方块脸。 我心想坏了,预感真准,我就知道这张方块脸是我们的大麻烦。 仔细琢磨也对,由不得别人不怀疑。从一开始,我们的这个“故事”就没编圆过,满身是伤的从棺材里爬出来也就算了?那个被绑架的由头,也算暂时过了“关”?然而仇人是谁,凶手的动机,甚至我和四眼的关系,至今都没有说明白过。 我虽然不至于饿肚子,但家境决不至于让歹徒觊觎,而且还被用了这么“高智商”的手法活埋,兴师动众的,好像我很对方有几辈子仇似的。 我们选的是两个老坟,都是当地的农民,墓地主人七大姑八大姨一大溜,光侄子外甥就有几十口。这祖坟被刨,类似于往他们头上直接扣了屎盆子。拖家带口来一通闹,警察的压力肯定不小。要想就这么算了,蒙混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了以上这些想到的没想到的,还有一个更大的漏洞,就是我和四眼身上的那三个洞。我的还好,四眼可是活穿过去的啊。我都想象得出,那些戴着眼镜的老医生,看到这幅情形,目瞪口呆的样子。 可----, 似乎他们并不在意这一点,此举让我都觉得好奇,让我怀疑这背后是否还有其它的源头。 关于这三个洞,四眼给出的理由,是对越反击战的时候,被越南兵子弹射的。 方块脸当时的脸就拉成痰盂了,“拜托,对越反击战?那时候你五岁都不到,你干脆说你上山挖萝卜被地雷炸了,我还能相信。” “不行不行,我都晕,全都想不起来,大概是被绑匪刺的,反正一点没印象。” 我和四眼几乎都是又这种无赖手法“过关”的。方块脸一肚子疑惑,却又拿我们没办法。 ——毕竟我们不是罪犯。 谁见过罪犯把自己活埋进棺材里的?! 不过此刻,他分分秒秒都在监视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警察嘛,好奇心总是重的。 “好奇害死猫!”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把这句谚语送给他。 我系好鞋带起身,问四眼怎么办。 四眼说还能怎么办,甩了他再说呗。 四眼指了指前方,没关门的一座百货商场,现在正人头攒动。 我和四眼假装散步,慢悠悠的往商场方向走,现在不能出幺蛾子,万一激怒了方块脸软禁我们,甚至拘留我们都是有可能的。 ——他有这样的权利。 我和四眼继续向前,压着嗓子轻声的商量对策,然后决定进商场后各自散开,直到确定后面没人跟踪了之后,在于停车场的后门会面。 我们两人在商场门口停了下来,点了一支烟,边聊天边悄悄的观察着对方。 只有方块脸一个人下车,这更好办。他靠在车厢上,开始还远远的观察着我们,看到我们并无异样,掏出手机在拨弄着。 我一看时机到了,和四眼使了个眼色,迅速的钻进了商场里。隔着玻璃窗,就看见方块脸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路小跑朝着我们追来。 我跟四眼赶紧加快速度,分兵两道向东西两边的人群里混。今天正好是周末,拖家带口的顾客不少,等到方块脸到的时候,连我都已经找不到四眼的踪影了。 到底我的经验还是少一些,上了扶梯,还一个劲儿的看着方块脸。 第六感有时候是种很神奇的东西,对于警察来说更是如此,他似乎能够感受到我的目光,转了一圈和我对上了眼。 我一看坏了,指定是暴露了,拔腿就在扶梯上跑了起来。 方块脸在我身后的人群中穿梭,一路跟了上来。 二楼是女装,很多姑娘大妈正拿着服装,对着镜子搔首弄姿,我一个老爷们孤身一人在里面,还是有点明显的。我也顾不上那么多,竟在里面穿行,弄得那些女的抱怨连连。 越是这样就越是暴露我的行踪,我有点紧张起来。 我速度加快,一侧身进了安全通道,往里走才发现这是个死胡同。操,这要是被瞧见不是正好被堵个正着。我赶紧再退回来,刚到通道口,就看见他从前面走过。 我本能的一弯腰,要找掩护,可走廊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幸亏方块脸疏忽,没在意这个安全通道。我贴着墙走出去,探出脑袋看,才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方块脸往前没走几步,就意识到把我跟丢了,正四处观望呢。 我一探脑袋,恰巧被他看见。 躲是躲不掉了,我举着双手做投降状,从安全通道里走出来。他离我也就十几米的样子,就算我现在回头跑,也跑不过他这个专业的。 方块脸冷笑,还带着一丝得意,拍拍自己的腰,我也不知道那里是枪,还是手铐。他慢慢的向我走来,一点点靠近。 貌似要被活捉了。 我抬手往后一指,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方块脸的警惕性还是不够,本能的往后一看,而此时我已经找到退路了。 第七十八章 老鬼出现 在我的左手边有部观光电梯,我已经观察它很久了。 时间凑得正好,就在它即将合上的那一瞬间。我虚晃一枪,趁着方块脸闪神,一个箭步跨了进去。 门恰逢时机的合上,留下他在门外像被煤球砸过了一样。 我也想拍拍腰,转念自己的腰里没什么东西,随即竖起中指,冲他晃了晃手。 ——小样儿,哥们可是打过鬼的人,你这个小人物,算个屁。 电梯向下,我直接到了地下停车场,方块脸想要追上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我出电梯。辨清了方向,然后便朝着会合地点奔去。 四眼已然在那边等着我。我们也没说话,整整衣服,出去打了一辆车,便朝着寺庙驶去。 夜色朦胧,窗外的景色不断的向后退去。一路无话,二十分钟后,车吱呀一声停到了庙门口。我们下了车,此时天色已晚,寺庙里面一片漆黑,没有丝毫动静。 ——和尚原本就睡得早。 我们转了一圈,我抬手想要敲门,却被四眼一把拉住。他指了指围墙,说是翻进去比较好,免得那秃驴事先有准备。 我们悄无声息的进了庙,黑漆漆的想摸到后面的寝房去。 黑暗中。突然有人说了一句话,“你们来了?” 我一惊,寺庙原本也是个令人生惧的地方,那些金刚罗汉,在幽暗的灯光底下,本就显得狰狞,愣愣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让人措手不及。 遁着话音,我望过去。大殿前的广场上竟然坐着一个和尚。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灰衣僧人。他的面前还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沏着茶。 ——我原来还以为是块石头。 “啊,来了!”四眼正冒着腰,就像偷东西的时候被逮了正着,他直起身子,拍拍衣服。径自走到石桌子旁坐了下来。 这是种很奇怪的氛围,我们仨围坐一桌,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儿,却没有人说话。 隔了一会儿,我实在是忍不住,“我说----,”我打破了僵局。 “你先别说。”四眼打断我。 他的话音未落,和尚已经开口,“如果那不是一个字呢?” “嗯?”我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那不是一个字。” 我完全傻了,随即明白过来,和尚的意思是那个“嬅”,它不是一个字?那是什么东西,是一个符号,一个标签,还是其它什么狗屁玩意儿? “大师请指点。”我做了个礼。 灰衣僧人也不答话,估摸这意思还是说天机不可泄露。 “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吗?”和尚突然又问道。 “啊!”和尚思路太跳跃,我有点跟不上,但似乎又回到了我跟四眼前面的话题。 灰衣僧人轻抚衣袖,空中突然刮起了一阵小风,吹的四周的树叶哗哗作响。 我感觉有点冷,裹住了身体。侧身的时候,我大吃一惊,突然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了,确切的讲是感到害怕,恐惧,和难以言表的惊悚。 就在僧人挥手的一瞬间,我看见树上,围墙上,是一条条黑色的影子。影子很淡,却呈现出一个个人的形状。 它们密密麻麻,或蹲ウ或站ウ或挂ウ或吊,幽幽的待在那。 刹那间,我就明白过来,那些都是脏东西?! “它们一直跟着你们!”僧人又说道。团肝纵弟。 “什么?!”我惊怕的不行,虽然鬼道也去过,但猛然发现自己的身边潜伏着那么多,还是让我浑身打颤,“你是说这些----鬼,一直跟着我们!”我再次望过去,那些黑影已经不见了。 ——和尚是高人,不折不扣的高人! “这就是变化!”他说道。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儿,什么意思,我变成招鬼体质了。不对啊,应该是豆豆才会有这样的体质才是。 和尚似乎能够看透我的内心,“错了,正是因为你的女儿,所以至今你还没有被这些东西缠上。” 我愣了愣神,然后反应过来。反了,一直反了?我以为因为有豆豆在,我们才能够看到这些脏东西,其实是因为她,所以我们才能安然无恙,她是在保护我们!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 四眼摆摆手,“你别跟他废话了,说吧,这次是救还是不救。”四眼把脸转向和尚。 哪有这样求人的?! “天机不可泄露。”果然,和尚道出了那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来。他甚至抬起屁股,就要往里走。 四眼一把拉开了我的衣服,显出了我胸口的三个肉坑。这情形活生生的把和尚定在了原地。 他有反应? 四眼接着做,他把脚翘上了石台,捋起裤管子,三个洞赫然眼前。 “嘶----”和尚努力保持着镇定,但想必我们身上的疤痕深深刺激到了他。 他弯腰俯看四眼的腿,脸色变得很难看,身体在宽大的僧袍下发抖,欲言又止。隔了一会儿冒出来一句,“你,你们还是走吧。” 说完话,他竟然兀自朝着大殿后再次走去。 四眼表情却是一脸的轻松,他满意的放下腿。然后拉着我离开。 “就,就这么算了?”我完全被他们的行为搞混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四眼笑笑,“够了,只要给他看到这一点,就足够逼他出手了。” ——除非我快要死了,和尚便会出手! 我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这,这岂不是意味着四要死了?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能不能痛快点的告诉我!” 四眼无奈的耸耸肩,“其实我是真的不知道,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接下来我们一定会发生更离奇的事情,比我们之前经历的还要更恐怖,你就做好准备吧。” “因为这三个洞?” “没错!” 我后脊梁冷汗直冒,“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四眼立定,皱起了眉头,“我怀疑不仅仅是和宋不缠有关,看似这三个洞是因为笼皮鬼而起,但我觉得是某种标记,某个----怎么说,暂且称之为‘组织’吧,某个‘组织’的标记,而这个‘组织’里的成员都不是人!” “啊,这----什么‘组织’?” “那你要去问他了?”四眼奴了奴寺庙里面。 我脑海中顿显电视剧里的那些镜头,世外高人说着,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可他妈的这事儿已经发生在我身上了! “你之前怎么不说----”我一下子有点接受不了,“还是讲,我们正在慢慢的变化,就是会变成这个‘组织’的一员?!” 四眼点点头。 我跟在他的身后,一时间无言以对。 这是个“全新”的信息,原来我以为打完宋不缠,最多还剩余个杨惜,怎么现在陷进去拔不出来了?! 还有,我差点忘记了,在我的周围,还有无数条看不见的“影子”正围着我们。这也是拜“三个洞”所赐? ——我不敢想。 四眼不再说话了,和我又搭车回到了医院。 出租车停后,我们进入医院的前厅,我想着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耳边却响起了一个男声,“回来了?!” 今晚上尽遇上这些一惊一乍的事儿。这次更倒霉,是被我竖中指的那个方块脸。 他和他助手兀自走过来,脸带阴笑,靠近之后,一人一个把我们拿住,随即不由分说的,竟然把我们铐了起来。 “什么意思?”我叫着,“你警察了不起啊,我犯了什么事儿,你凭什么铐我。” 我这一闹,四周的人便看了过来。 方块脸神色阴郁,他压低嗓音,“别吵!” “凭什么不吵!”我挣扎着。 方块脸却并不示弱,“本来不想那么早拆穿你们的,但现在看来咱们得好好聊聊了。” “聊什么,该聊的都已经聊过了!” “我们连聊聊你们身上的那三个洞!”方块脸说道。 “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已经想不起来了。”我还在顽抗。 “如果你没犯事儿,我是不会把你铐住的,现在我有足够的理由----”方块脸手上使着劲,“因为我们刚刚在别的地方发现了尸体,尸体的身上也有三个洞!” 我一愣。 脑子里面立马跳出来了老刘哥的脸。 自从回来之后,老刘哥便离开我家,去办他自己的事儿去了,听这意思,他已经遇害了?! “他在哪?”我转过脸。 虽然我和老刘哥不熟,但出生入死了一回,到底还是有些情怀的。 方块脸嘿嘿阴笑,“你不应该这么问,正确的问法不是他在哪,而是他们在哪!” 第七十九章 尸体疑云 方块脸一个背手将我的胳膊扭到了身后,低着头,便将我向门外押。四眼亦是如此。照理说以四眼的胆识和身手,和他们“折腾”一下不是什么难事儿。但之所以和我一样,选择了乖乖听话,想必他心中的疑问和我是相同的。 那具尸体到底是不是老刘哥。 还有,为什么会是“他们”,而不是“他”呢,这说明死者还不止一个。 刚刚提到有个“组织”,现在“组织”成员就出现了?! 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凭空给你多出了几个亲戚,即使你和他们素昧平生,甚至根本不想有瓜葛,但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心。 ——不管是死是活。总得见见他们吧。 方块脸把我们押上了车。没亮警笛,那辆小黑车在黑夜中悄无声息的将我们送进了公安局。 其实,我并不是什么江湖中人,这辈子除了登记户口,换身份证,办出生证明,还从没有进过公安局。没想到这头一遭是以这样的方式进去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没事也说出点事儿来,更何况我确实有“秘密”在身,所以还是有点小紧张的。 我们下车,踩上公安局大楼的台阶,进门时,遇到几个值班民警,方块脸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便将我们押送到了拘留室。 看他的举手投足,貌似还是个不小的官。 “喂。我女儿还在医院呢!” 把我们关进拘留室,方块脸转身要走。 “放心吧,”方块脸嘿嘿阴笑,“我已经通知你老婆了。” “还有----,你准备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我问。我的目的是来了解那些身上有洞的人的信息的,如果就这么无谓的耗着,有点得不偿失。 “等着吧!”方块脸撂下这句话。锁门而去。 说是拘留室,其实就是个铁栅栏。像圈猴子似的把人圈在铁笼子里。四眼靠墙坐着,方块脸的信息,对他来讲也是有触动的。 我们没有话说,笼子外不远处的办公桌前就坐着一个值班的警察在看报纸,与其对话节外生枝,还不如坐观其变。 方块脸并没有离开多久便又出现了。他从外面的走廊经过,手里还捧着一盒方便面。 我一惊!团肝岁圾。 惊得不是他在吃面,而是方块脸的身后还跟着唯唯诺诺的我老婆,她手里抱着豆豆。 操!怎么把她也弄进来了,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男人做事儿,最烦的就是把老婆孩子都牵扯进来。 原来我的心还算平静,现在一下子就凌乱,坐立不安,透过铁栏杆招呼那个值班的警察,“喂,麻烦你叫下方警官。” “哪个方警官?”值班警察眼睛总算从报纸上拔了出来。 “就是那个方块脸,不是----,他姓什么,我也不知道,就是刚刚把我们带进来的那个。 “着什么急,等着吧!”值班警察翻了个白眼,重新又埋进了自己的新闻里。 我恨得咬牙切齿,可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进了这种地方,就由不得自己了。 煎熬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门外终于又传来了脚步声,是他,身后还跟着我的老婆。他们轻声嘟哝了两句,然后老婆走了过来。那警察则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我们。 “有什么事儿说清楚就好。”老婆讲,豆豆在她的怀里,一个劲儿的探过身子想要摸我。 “嗯!”我脑子里过了一遍,明白了,这是让老婆来劝我啊。这种伎俩电视里常看到。我倒是不担心老婆会说漏嘴,我了解她。虽然她并不完全清楚我和四眼到底在干什么。但只要事先和她交代过的,她一定会遵循我们的“口供”。 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 “好的!”我抬抬头,从她的肩膀看向身后。方块脸还在那里阴森森的笑,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我和老婆又随意聊了几句。真是滑稽,其实我压根什么事儿也没犯,既然方块脸有更多的信息,就陪他“玩一玩”啰。 老婆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嘴上说着让“彼此放心”之类的话,我不动声色,点头示意。 老婆依依不舍的离去,到了门口,和方块脸一起消失在了走廊里。 我不知道,他和我老婆谈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接下来要怎么“处置”我们,这些现在都不重要。我坐回角落,靠着墙壁。那个值班警察还在看报纸。 我把头埋在双腿之间,佯装打盹,摊手打开手里的小纸条。 ——老婆给的?! 上面写着:小心那个警察! 我继续不动声色,内心却开始翻腾起来。 什么意思? 老婆发现了什么! 正瞎捉摸着呢,方块脸又折了回来,我赶忙把小纸条揉成一团。他也不理我们,只是和值班警察聊天。期间他一直抬手看手表。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感觉这个警察把我们带进来,不是为了关押,也不是为了审问,而是为了----时间。 差不多到了十一点半的样子,方块脸再度看看手腕,和值班的说,要带我们出去一趟。 我和四眼交换了一下眼神,现阶段也搞不清对方的真实意图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我们被带出了门,果然没有进审讯室,而是被他重新押回了车里。车绕着公安局转了一圈,意图还是显而易见的,方块脸正在观察有没有人跟踪。 差不多绕了十几分钟,他才看看手表,轻声嘟哝了一声,“时间差不多了。” 有问题! 我心里直打拨浪鼓,“我们这是要去哪?” 方块脸嘿嘿的笑声让人发麻,我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助手并不在车里。 只剩下我们三个了?! 我和四眼的手上带着铐子,形势非常不利。 车绕出了圈子,开始笔直前行。先是在主干道,慢慢的开进了绕城的公路,最后拐进乡野小道,车越开越快,周围的路灯也越来越少,四周一片荒僻。 小心那个警察! 肯定不对! “你要把我们带去哪?”我又问道。 方块脸不笑了,“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约莫二十分钟之后,我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这是一座山脚下的小木屋,之前可能是存放活物的农房,看起来并不大,周围也没有任何建筑。 正常警察怎么会把我们带到这来? “下来吧!”方块脸在月光下的剪影变得恐怖起来,他又嘿嘿的阴笑,仿佛正在把我们带入一个陷阱。 我警惕的观察周围的坏境,杳无人烟,出什么事儿,喊救命都不管用。 我们在前,方块脸在后。我们到了小木屋的门口,他取出钥匙吧嗒一下打开挂在门上的锁。里面顿时冲出来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 我愣了愣。 “进去吧,让你们看看尸体!” 什么?!尸体怎么会在这。 方块脸在后面推了一把,一下子把我们推进了木屋里。 木屋里亮着蓝色的荧光灯,就像那种变态杀手肢解尸体的灯光。中间横放着几张金属边的解剖床,而且床上果真有不止一具尸体,尸体上盖着白布。 是他们,不是他?! 我和四眼站在原地。 方块脸又把我们往前捅了捅,“认识吗,这是谁?”他掀开了第一块白布。虽然尸体已经变质肿胀,但胸脯上的三个洞赫然面前,我一眼就认出,那正是老刘哥。 他,他怎么死了? 怎么死的? 在哪死的? 还有---- 我的视线移到了靠里的其它尸体。他们又是谁? “嘿嘿嘿!”方块脸的阴笑在此时显得格外阴森,给人的恐惧感是从每一个细胞里往外透着的。 “你们可认识哦,而且很熟!” 我们认识,而且很熟? 方块脸也不多说,走上前去一把掀开尸体上的白布。 我惊讶的连嘴都合不上了。 手术台上躺着的,竟然是----四眼。 我别过脸去,四眼脸色阴沉,随即变得乌青,似乎有两排尖细的獠牙,正从他的嘴缝里冒了出来。 第八十章 午夜失魂 我一个趔趄向后倒去,直跨了几步才稳住脚跟,可脑袋还是重重的撞到了背后的墙上。瞬间鼓起了一个大包。 撞击带来的疼痛感。反而让我瞬间清醒了。“活”着的四眼恢复了原样,嘴里的獠牙就像是个幻觉,转瞬消失了。他的脸色更难看了。我揉揉眼睛,看看他,再看看尸体。 怎么会这样? 长得像,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这么相似的人?! 身材ゆ五官ゆ身上的伤口,甚至连肩膀上的痦子也一模一样。 “还有更劲爆的哦!”方块脸讨厌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想要假装俏皮,可听上去就像恐怖电影里的老巫婆。 说话间拉开了最后一具尸体上的白布。 我脑袋上差点又撞了一个大包。 第三具尸体,竟然是我?! 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了之前的铺垫,虽然震惊指数降低了不少,但我还是觉得两腿直打哆嗦。 死尸我已经经历了不少了,确切的讲。不仅见过,还打过ゆ咬过,甚至睡过棺材。但是一具自己的尸体的摆在面前,真的很难准确的描述出这种感觉。 你会觉得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我特地把胳膊抬起来咬了一口,确定不是在做梦。 “怎么会这样?”我问。 “先看看。”四眼保持着镇定,他上前捅了捅----“自己”,比划着上下左右,想要从中找到破绽。 我也依葫芦画瓢,这不亚于太空旅游。如果真的有这么一项服务,可以让人在活着的时候,触摸到自己的尸体,估计全球的富翁,花多少钱都愿意一睹自己的遗容。 确实是我! 我看得越仔细,就能够确认。我小腿膝盖处有个芝麻粒大小的痣,从小就在。这个痣就算我妈来,她都不知道。如果是伪装的,绝不可能装的这么像。 我突然想起一个事儿来,转头问方块脸,“你在哪发现的我们,----哦,我是说这些尸体。” “头一具是在郊县马尾水,你们这两具是在西苑墓地。”方块脸眨巴眼说道。似乎对眼前的一切不以为然。 我脑袋又是嗡的一下。马尾水正是老刘哥早先带我们去的那个古怪老宅所在地。然而让我惊讶的还不能算是这个。 西苑墓地? 不正是我们从鬼道里出来的那个坟场吗? “我们----哦,不。他们是怎么死的?”我有点语无伦次。 “看初步是窒息而死,你们看全身都发黑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看你们的指甲盖?” “什么意思?” “去看了就知道了。”方块脸解开自己的扣子,走到墙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遁着他给的线索。来到尸体边,“我”和“四眼”的手指甲都已经断了,残留的指甲缝里,夹杂着很多木头屑。 开始我看出什么名堂来,但慢慢的,似乎我有点了解了。我感觉整个身子都透着凉意。团华场划。 有一个推理可以解释眼前的状况。 鬼道中,我和四眼把自己活埋进了棺材,其实并没有出来,我们在棺材里被活活憋死了,指甲缝里留着便是,人死之前抓挠棺材的痕迹。 这算什么?! 准确的讲是现在站在尸体旁的活生生的“我们”算什么?! “我们”是鬼魂? 不可能啊,我们刚刚吃过饭,喝过水,在医院里被那么多专家围观过,而且还在局子里蹲了数个小时。如果我们是“鬼魂”,周围的人一点觉察没有吗?! 果然如同四眼所说,我们会经历更恐怖的事情。这不仅是恐怖的问题,更多的是荒诞。即使我已经在生死之间穿越过多次了,还是不能接受眼下的事实。 难不成还真有平行世界这一说?! “你在西苑墓地具体哪发现这几具尸体的?”我问。 方块脸点了一根烟抽,“我是挖出来的?” “啊?什么意思!” “在你们得救后的没几天,那坟的主人,就被家人重新装棺埋回去了,那天晚上,我再去把坟刨开,果然发现棺材里果然还有你们两具尸体?!”方块脸吸了一口烟,吐出,浓烈的烟味,冲淡不少尸臭。 我更晕了,“就只有我们俩吗,我女儿呢?” “就你们俩!”方块脸向后仰了仰身体。 我不做声,低头思考,先不管答案到底是什么,可这其中暴露出来的问题,已经不言而喻了。我和四眼有默契,知道只要我想到的,他绝对不会疏忽。 “哎,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果不然,四眼对着方块脸招招手。 方块脸起了身,“什么东西?” 他刚踮起脚,视线一分散我就动了。我两步跨上前去,抬起腿就是一脚朝着他的小肚子踢去。 方块脸是个警察,多少有点功夫,虽然他分了神,但是我一脚上去,对他的伤害并不是很大。事实上也是如此。方块脸轻而易举的便挡开我的攻击,不过这也不是我的意图。我使得是声东击西,就在方块脸侧向我,身体失去平衡的同时,四眼已经动了,他从侧方冲了过来,两臂一套,就把他套进了胳膊里。 得亏手铐没解,现在等同于一根肉体的绳子,生生的把他勒得死死的。方块脸力确实不小,挣扎中露出几块蒜瓣肉,一左一右很快就把四眼甩得几近离开地面。 我一看留给我的机会不多了,赶忙扑上去要抓住他的两条腿,却被他一蹬,正好踹在我鼻子上。我立马觉得醋坛子被打翻了一样,酸的睁不开眼,眼泪直流。 我眯着眼睛接着上,看见他直往腰间摸。 四眼大喊着,“踢他裆!” 我心领神会,绕到他的腰间位置。方块脸腿在蹬也踢不着我,我抬起脚便往他的裆部猛踩下去,一连踩了三四脚,踩得他哇哇乱叫。 这招虽然不太光彩,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趁着他呻吟的功夫,我蹲下身子去卸他的枪。我抽出那把黑乎乎的铁疙瘩,往后背腰一插,又是一脚踩下去,彻底把他踩老实了。随即,我看见椅子那边还挂了一根麻绳,我走过去挂在手上,望了望屋顶,心理有了盘算。 我用麻绳捆住他的双脚,又摸出了他身上的手铐钥匙,然后把绳子往房梁上一绕,一用力,把他整个人倒挂在了半空。 四眼脱了身,也过来一起帮忙。方块脸没了先前的嚣张气儿,嘴里直哼哼,估摸着两个蛋都被我踩爆。 我和四眼被折腾的够呛,打开手铐之后,坐在地上直喘气儿。 这个方块脸肯定不是鬼。 我不知道鬼有没有裆,但肯定不会这么叫唤。 他是个人。 是个人就好办,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他怎么知道那棺材里还埋着我们尸体?知道了也就算,还偷摸去把尸体挖出来?挖出来不算,还不让人知道,不送检,不报案,把尸体藏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再把我们绑过来…… 傻子都知道,这肯定是事先就计划好的,背后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歇息了一会儿,我慢慢的缓过劲儿来,四眼也不那么喘了,就连方块脸嘴里也不怎么哼哼了。 他看着我们站起来,喊道,“你们这是袭警知道吗?” “袭你妹!”四眼冲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踢得他跟沙袋一样的晃了起来。 “别别别,头晕头晕。”方块脸的嘴又松了下来,“我们是自己人!” “自你妹!”四眼又是一脚。 “要不直接剁了算了,”我提议,“反正已经这样,干脆破罐子破摔,我还没杀过活人呢。” 我转过身拿起凳子,就佯装要砸。 方块脸也有点慌了,“别别别,哥们,我们真的是自己人,我给看样东西,看样东西你就明白了!” 第八十一章 老孙的故事 其实我还是有点预感的,但方块脸说出让我们脱他衣服的时候,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们先放我下来。我有糖尿病,经不起这么折腾!”方块脸哀求着。长时间的倒挂,让他冷汗直流,两腿直打哆嗦。 我觉得他目前也没什么抵抗能力了,便和四眼一起放了下来。但是捆在腿上的绳子,现在还不能解开。 ——必要的防备还是要的。 四眼从地上捡起了刚刚打斗时掉出来的警官证,看了一眼丢还给他,“孙月义,这名你爹给你起的?” “我还以为你姓方呢!”我调侃了一句。 老孙缓着劲儿,伸出右手,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胸口的三个洞。 四眼看了看。撩起自己的裤管,我一看,得了,我也别搞特殊了,同样解开了上衣。 三三得九,一共九个洞,赫然在摆在一起。 ——不对,我只能算一个半。 我们仨就像解放前地下党接头,暗号都对上了,就差没上前握手,说一句,同志你辛苦了。 但问题是,我压根不知道自己被牵扯进了一个什么样的“组织”。而且这“组织”自打进去之后,尽遇上倒霉事儿了,福利一点没捞着,这算什么名堂。 “说说吧。关于你身上的那三个洞。”四眼说道。 我想起来,当初遇到老刘哥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那时还吃惊,现在已经麻木,再下去估计都要和这三个洞有感情了。 “你们的呢?”老孙反问。 “别他妈墨迹,赶紧的。”四眼不耐烦的晃晃脑袋。 现在他反而像个警察。老孙坐在角落里,头发蓬乱ほ衣衫不整ほ脸上还带着血。像刚刚挨过揍的小偷。 “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在身上发生的故事,肯定和你们不一样。” ——我摆起板凳听故事。 原来老孙是八几年的兵,侦查员出身,复原之后,进了公安局。从基层民警做起,一步步踏到分局刑侦大队副队长的位置,在市里也算是有名的刑侦英雄,开过枪ほ负过伤,还拿过劳动表彰。 照理说到他这个年纪,想往上爬是不可能的了,在现有岗位上能够不犯错,激流勇退,这辈子也算是名利双收了。 确实是这样,之所以刑侦级别上还是“副”,就是因为很多案子他并不想冲在第一线,主要做后勤工作,除非碰到大案要案,才会协助侦查。 差不多一年前,就遇到这么一个案子。 案子比较骇人听闻,报纸上也没登,大概是怕引起市民恐慌。破案倒是没用多少时间,几乎是当场拿下,因为凶手是个精神病。 女的,34岁,姓杨名毅,本地人,婚后生育了一个孩子,1岁半,算是老来得子。孩子出生没多久,老公就跑了。到底是因为这事儿,杨毅才疯的,还是那男人发现杨毅是个疯子,再跑的,谁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打那一会儿起,杨毅的脑子就不正常了。 主要表现在,经常脱光了衣服,在小区里抱着孩子赤身裸体的散步。这还了得,几个义愤填膺的老党员,当机立断就报了案。 警察也没法,只能通知她的父母。她的父母更奇葩,跟警察说你们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反正我们是管不了了。 警察也是无奈,就得往精神病院送。精神病院不是福利院,床位紧张还得交钱。交不了钱怎么办呢,只能遣送回家。团华布亡。 按照法律规定,杨毅父母是有责任和义务看管和照顾女儿的。然而悲剧就发生在她回家后。 杨毅把她的亲身父母和自己的孩子一并杀了。现场极其血腥,孩子被塞进微波炉里活活烤熟,而她的父母,都被活剥了人皮。 报案人是个牛奶工,推门进去看见此状,当场就尿了裤子。当时杨毅就坐在门口唱歌。这氛围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刑侦人员开始还不相信,这事儿是她干的。现场勘查之后,却没有任何其他人进来过的痕迹,既没有脚印,也没有指纹,更找不到动机。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杨毅。她便是这起惨绝人寰的悲剧的缔造者。 更稀奇的是,杨毅父母的人皮居然不见了。翻遍了家里所有的地方都找不到,走访隔壁邻居,调取监控摄像,也都没有发现嫌疑人在案发后离开过的证据。 那两张人皮,就像被杨毅吃掉了一样。 审讯工作基本是个空白,杨毅前言不搭后语,完全没有逻辑。 归根结底这也是一起家庭内部案,社会影响并不大,况且还有权威机构证明的精神病,所以出于人道主义,没枪毙她,而是由当地民政机构用她家的房子抵押,凑齐了医药费,送进省级精神病院治疗。 这案子虽然还有疑问,但到底还是算结案了。 省公安大学犯罪心理学有个女学生,对这起案子有兴趣,她的父亲是老孙的战友,托他开个后门,想要采访这位女病人。 老孙想想这事儿也不大,在自己的职权范围之内,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 采访的过程,没什么稀奇,无非是些专业上的流程和观察。奇怪就奇怪在老孙出了杨毅的病房之后,就觉得头重脚轻站不稳脚。 开始还以为是糖尿病低血糖,所以赶紧回家打胰岛素。本来想想躺一会就没事,但越躺越不对劲儿。老孙没结过婚,一个人独住,起床起不了,也没个照应,一下子竟晕了过去。 恐怖的事情就发生在第二天。老 孙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怎么也起不了床,就像后背有三个铆钉把他钉在床上一样。 他想要喊,喉咙里却发不出音。第二天恰好是周末,不去上班也没人会起疑。 老孙挣扎了半天,也没能起来。 慢慢的,更让人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他先是感觉自己的体内有什么东西在长着,而且长得飞快,嗖嗖的在他五脏六腑里钻着。而那东西,就是从后背的三个“铆钉”处,钻进来。 紧接着,他听到了动静,噗嗤噗嗤,一下子竟然穿破了胸膛,从胸口处伸出来三根蔓藤来。 老孙吓得动弹不了,三根蔓藤的顶头各有一个花骨朵,慢慢的绽放,这花的模样,就像是一张人的脸,女人的脸,对着老孙邪恶的笑着。 老孙再见多识广,也经不起这样的恐吓,加之身体又虚弱,一下子又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已经天黑了。老孙动了动四肢,发现身体自由了,可以坐起来了。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常。 老孙以为是个梦,低头一看,才发现不是,因为胸口上活生生的多了这三个洞。 这三个洞不痛不痒,四壁光滑,就跟天生的一样。除了难看点,毫无感觉。 老孙傻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拿起电话想救助,号码拨到一半便挂了。 跟人家怎么说呢? 他在床上坐了一夜,思前想后,也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第二天,他还是鼓足勇气决定去医院看看。 说到这里,老孙停了下来,他咽了口唾沫,似乎讲这些故事,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但----, 我却已经习以为常。 “然后呢?”我问。 “到了医院,我一琢磨,这该去哪看的,挂什么科呢,外科ほ内科还是神经科?”老孙摇摇头。 这种感觉我深有体会,当你的身上发生古怪的不合常理的事儿,即使你是受害者,但你会发现除了隐瞒,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因为如果你公布了,也许受到的各式各样ほ各种名义的“伤害”会更大。 我赞同的点点头,“最后你怎么办的?” “所以说你信不信命?”老孙神秘兮兮的探过脑袋,“这个时候我遇到一个医生,他就像在那等着我一样,跟我说了句----” “命中注定!”我打断了他。 “咦,你怎么知道。” 我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我不仅知道,还和这个医生很熟,他是不是姓顾,叫顾大攀?!” 第八十二章 尸变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儿有哪些? 其实不是凶手,不是神鬼,也不是恶魔。前面就说过。这种东西带来的战栗只是一时的,当它们的古怪模样出现之后,当下惊诧,随即便是为了逃命而无休无止的打斗,杀红眼的时候,恐惧感反而会被抛之脑后。 反而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但你却能感受得到的东西,才会让你犹如陷入地狱。 ——比方说人心和阴谋。团每东扛。 这些东西总是被伪装起来的,短时间你根本不会察觉。它就像山里的湿气,慢慢的,不知不觉的渗透到你的肌肉里,骨头里。血液里,当你防线关节酸痛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它已经占据了你的一大部分。 对了,一切都对了。 事情终于又和ct室老头顾大攀扯上关系了。 我们来仔细分析下,杨毅杀父母,不见了人皮,这和笼皮鬼的特征相符?老孙去了精神病院,回来身上便有了三个洞,虽然和我们与老刘哥的经历不同,但听他的描述,像极了在“饿尸吐莲”中的那棵尸果树。 顾大攀在医院对老孙说,这件事儿千万不能告诉别人,等着他回来给消息,结果便一去不返。这个时候顾大攀其实已经死了。 之所以老孙在坟墓里救出我们之后,又心血来潮的在后几天。在棺材里刨出我们的尸体,也是顾大攀生前的指示。 “在你的身上会发生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顾大攀对老孙如是说。 而这一点亦是顾大攀对我说过的。 按照四眼的推测,我们被卷进了一个“组织”,而这个“组织”的特征,目前来看便是在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的身上,打上三个洞。 为什么这么做,是吸收“成员”。排除异己,开始另有其它。我不知道。肯定不是纯粹玩玩仅仅为了吓唬我们。 还有豆豆,她腿骨是那个的那个----不是字的字,到底有何含义,都是和这系列事件息息相关的…… 顾大攀肯定知道内幕,但是他已经说不了话了,唯一留下的那个盒子。现在也不知所踪。 四眼口里的那个老鬼,似乎也知道内情,但是他却迟迟不肯出手,难道是在害怕会遭遇和顾大攀同样的命运吗? 所有已发生的事儿,各自独立,却又藕断丝连,彼此有着很强的关联性。 我们现在就像面前堆满了一堆,散开的拼图拼板,明知道它们浑然一体,却无法拼凑出真相。 阴谋,这就是一场阴谋。 倒是老孙身上亦有三个洞,解释了医院里为什么我们可以那么轻松的“过关”,不是我们的谎言有多高明,也不是医生和警察有多傻。而是老孙以他警察的身份介入并干扰了,让我们以为一切都风平浪静。 拜托,一个人的身上无缘无故的多出来的三个洞,仅就医学价值而言,我们都不可能出入自由。更何况,我们还是从坟墓里被挖出来的。 ——肯定会有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 我又想起了这句话,而且稀奇古怪接连不断。我们现在就像茫茫大海中,上了“组织”的这艘贼船,毫无选择,也毫无办法,只能由着它把我们带向下一个事件中。 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呢? 老刘哥,还有----“我们”的尸体,正在不足五米远的解剖台上躺着,难道这还不是终点吗? 我想的头痛,不仅是绕的头晕,更多的是心灰意冷,似乎这件事没完没了了。 我站起身体,扭动脖子放松,“这到底是哪?”我扯开话题换脑子。 老孙没回答我。估计又是他用的什么“非法”手段,保留下来的一个隐秘的犯罪现场。我不去管它。 这木屋虽然简陋,设备倒还齐全,解剖台的边上还有个大水池子,和浴缸差不多大小,不会真的是老孙之前,抓获的某个变态杀手的“根据地”吧。 我走到水池旁,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可是越清醒就越是感到绝望。水池子的塞子没拔,水哗哗的流着,积了起来。 水面中倒影出我的模样! “我到底是谁啊,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方言啊!”我在心里问自己。 我直起腰,想知道现在几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在警局的时候,就感觉老孙是卡着点儿,带我们来这的。 我们被关押在拘留室那段时间,很多都是被浪费掉了,他干嘛不早点带我们来呢。 “老孙,现在几点了?”我转过头问。 “老孙抬手看了看表,11点58。”被提及这个问题,他的表情不自然起来。 “怎么了?”我心中起疑,“你是不是特地在这个时间带我们来这的?”我直抒胸臆的问。 ——11点59。 “嗯?”老孙回答的很干脆,反而让我紧张。这说明接下来又要发生事情了? 我关紧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安静下来,“为什么?”我往前走了一步。 “因为到了12点,”老孙看看我,又看看四眼,然后指了指解剖床上的尸体,“会有一些变化!” ——还差30秒。 “变化?”我冷汗顿时冒了出来。这“变化”可不是什么好词,“什么变化?” “你们自己看!” ——还差10秒。 5秒, 3, 2, 1? 咚的一声,很轻,我看见解剖台上自己的尸体,手指头竟然动了一下。 我揉揉眼睛,确实它的手指头在动。紧接着手指头带动手掌,小臂,最后整个胳膊都高高举了起来。 看见自己的尸体,做出这样的行为,内心的恐惧是不言而喻的。我仿佛惊悚里经常会出现的那种催命钟声,在午夜十二点准时敲响。 铛----,铛----,铛---- 慢慢的,它竟然坐了起来,两条腿放到了地上,与此同时,“老刘哥”和“四眼”,也依次坐到了解剖台旁。 它们并不说话,然后我看见,又是那些----“东西”,在尸体里来回穿梭蠕动,好像要长出来,尸体皮肤上出现了一条条蛇一样的波纹。 我往后退了两步。 可波纹消失了, 现在,它们似乎很安静,很安全的就坐在解剖台冰冷的金属床上。 这种情形实在诡异的不行,我就像是在照镜子,又像看着过往,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的样子。 我不动,也不知道该怎么动,只能站着静观其变。 差不多有十几分钟过去了。依然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 四眼胆子大,率先缓缓的走了一步,我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紧跟其后。 我们来到了它们的身边。 尸体蜡黄,皮肤没有光泽,仿佛还没抛过光的泥巴雕塑。 尸臭味! 一股子淡淡的尸臭味还是进了我的鼻腔。虽然不浓烈,但我现在对这种味道异常敏感。灯光幽蓝,又安静的可怕。 四眼伸出手指头,尝试着在“自己”的身上轻轻捅了一下。 皮肤瞬间凹陷下去。 “嘶----”他吸了一口凉气,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呢。四眼接着来到我这边,扯了扯“我”的头发。 根本没用力,可一把头发,竟然被生生的扯了下来。我尸体的脑袋上,顿时出现了一块斑秃。 四眼转过身,去找老孙,“喂,你让我们看什么?” 老孙抬抬手,指了指四眼的身后。 我们的尸体,瞬间又开始变化了。它们竟然慢慢在变黑,一团黑气萦绕上方,眼眶里流出了红色的液体,紧接着皮肤迅速褶皱,手指甲疯长起来,一下子长成了仿似鸡爪的干枯模样。 “怎么回事!”我急急往后退了一步。 尸体眼珠子咕噜一转,露出了凶意。 “操,不好!”四眼叫了起来,“我们,哦,不是,----它们尸变了!” 第八十三章 单向感应 我还没缓过神,就看见自己的尸体,已经从解剖床上噗嗤一下跳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锋利的指甲划过我的胸膛,顿时间,我的胸口便火辣辣的疼。 我向左赶忙了一晃,想要出拳,却又下不了手,眼前的那个可是我“自己”啊! 也就是犹豫片刻的功夫,尸体又反手向我袭来。这次我好歹是有准备的,低头躲过它的第二击。我就地打滚,直接滚到了墙边,也离开尸体的攻击范围,总算喘上了一口气儿。 眼前的意外来的太快,我都来不及准备。而且心理上的冲击也没那么快调整过来。 抬眼望去,发现四眼也好不到哪去。他正被他的尸体逼得连连后退。四眼的想法估计是和我一样的。 ——谁他妈受得了“自己打自己”。 我们边退,边调整。脑子里琢摸着对付的办法,又要以防诡异的事情发生。 说也奇怪,就跟事先配对好了似的,我对“我”,四眼对“四眼”,而老刘哥没事儿做,只好盯着老孙。 老孙没我们那么多顾虑,正拳打脚踢,你来我往的打的虎虎生风。 “这是怎么回事!”我大声质问老孙,“你他妈带我们打架来了。” “我也不知道啊,”老孙一肚子委屈,腾出空来回答我的问题,“以往不这样啊,很乖。今天怎么变成这副摸样了。是不是你们之间有感应。” “放你妈的屁,你跟尸体有感应啊!”我有点恼怒,尸体越逼越近,而且每一次都往死里下手,我冲着它的鼻子骂道,“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是我。我就不敢打你!” 这话说起来真别扭! 它哪听得懂,直挺挺的向我耀武扬威。我的火气蹭蹭正在往上冒。 ——闭着眼睛打不就完事了。它已经不是人了! 这么多次经历下来,我的身手和经验可是见长。 别看老孙是警察,练过家伙什,但论起打鬼和打僵尸还真没有我在行。 他现在嘴里一直嚷叫着,但一听就是在虚张声势。毕竟这玩意儿,不经过一两次的历练。吓也把自己出拳的力道吓退七八成了。 现在“老刘哥”显然占着上风,已经把老孙的上衣撕得差不多了,一旦挠着脸肯定就是破相,他左蹦右跳,却把“老刘哥”,引到了我的附近。一下子,我的面前就出现了两具尸体。 “这他妈就是你们人民警察的一贯作风?尽把危险往我们人民群众这引!”我老孙背靠背,拳头已经捏紧,准备下手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替你分担解忧来了,你在干什么?且战且退的,准备把它带你家喝茶去吗!” “少废话了,这样,你对付‘我’,我对付‘老刘哥’!”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不面对自己。 “好咧!”老孙一缩脖子,说话间,便是一拳朝着我尸体的腹部打去。 奇怪,可又不奇怪! 一切是合理的,但又是让人大跌眼镜。 就在老孙击打尸体的时候,我突然腰部感觉猛的遭受一击,顿时疼的直不起腰了。 而尸体却安然无恙。 这是为什么? 老孙也是一愣,一闪神,脸就被尸爪挠到,瞬间腮帮子上的一块皮被扯了下来。 我不甘心,想想不对劲儿。也顾不得老孙了,虚晃一枪,跳出战区,然后跑过两步,冲着四眼的尸体后背就是一脚。 这一脚势大力沉,四眼的尸体也被我踹倒了。 可与此同时,四眼一个趔趄往前冲去,仿佛这一脚是踢在他身上似的。 我似乎明白点什么。也不解释,后退靠墙,举起手,用力朝着自己的胸口砸了一拳。我想来一招隔山打牛,自己被砸的咳嗽连连,眼睛眨也不敢眨的看着尸体。 可----, 死后的“我”,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操,我明白了,确实有“感应”! 但是这感应却是他妈单向的。也就是说,我和四眼两个人,不管是我们打中了尸体,还是尸体打中了我们,但受伤的却终归是我们两个! 我顿时晕了。 这架怎么打?! 就是再高的武林高手来到这,也是两眼抓瞎,功力越高伤的就越重! “别打尸体!”我喊着,四眼顿有领悟,因为他有直接的感受。老孙虽然反应得慢点,但看了下形式也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这一叫吸引了它们的注意。三具尸体,从三个方向朝我扑来。我根本没得选,只能从“老刘哥”那突破。我弓起身子,抬起胳膊肘,冲着它猛烈撞去。“老刘哥”差点没被我撞翻。它的爪子在空中乱抓。 就听背后嘶嘶声,我的后脊梁顿时一凉,不仅衣服被抓破了,皮也被拉出了五道口子。 我逃出了包围圈。 不能打怎么办? 那只能跑了。尸体反应灵敏,动作也很快,一下子就堵到了门的位置。木屋不大,窗户上有铁栅栏,并且封着厚厚的油布,所以只有一个出口。既然门被堵死了,我们只能往里逃。 三个人沿着解剖台绕8字圈,三具尸体紧跟其后。刚刚进屋时,门被锁上了,要打开那把锁,且得花点功夫,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尸体到底还是缺乏点智慧,只知道跟在后面追,却不知道包抄。然后这样给我们的难处更大,因为不仅不能跑得慢,还不能跑得太快。太快了就跟到它们屁股后面了。 “快想点办法!”我叫着。 ——一直这么跑下去谁受得了。 我们磕磕碰碰,越跑越紧张,越紧张就越想不到办法。不仅没法出手,还得控制体力,速度,保持距离。只能逮着机会,横拳竖腿偷袭“老刘哥”这么一下子。 说实话这几具尸体的杀伤力并不是很大,和我以前遇到的完全没法比。也是可怜“老刘哥”,它成了“替罪羊”“出气筒”,死都死了,还被群殴。 “我和四眼”的尸体越追越抖擞,只有“老刘哥”东倒西歪的很是狼狈。 老孙是个警察,遇事逼急了,第一个反应还是拔枪。他就在我的身后,前面绑老孙的时候,我卸了他的枪插在后腰上。 “妈了个巴子,这辈子没这么窝囊过!”老孙一急眼,直暴粗口,“嗖”的一下就从我后腰把枪拔了出来,开了枪栓,转过身去,“都他妈别动,否则我他妈崩了你们!” ——还是缺乏经验! 如果这些尸体靠恐吓和嘴皮子就能对付,我们也不会那么麻烦了。 “我”的尸体冲在第一个,压根就没理老孙,抬掌就是一拍,老孙的另半边脸差点没也毁掉。 这一下激怒了他,抬手就开了一枪。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玩命似的冲过去,推了老孙一把,把他推到一边,子弹射偏打在了墙上。 “你干什么?!”老孙眼都红了。 “废话,你射它就是射我!” “等等。”闻声停下来的四眼,喊了一句。 就在老孙射击的一刹那,三具尸体都停了下来。虽然它们都是张死人脸,可脸上微小的变化,还是让我感觉到了它们正在----害怕。 “怎么个意思,它们怕枪?”老孙问。 四眼也不说话,走过来夺过老孙的枪,朝天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那三具尸体竟然都往后退去。团每斤划。 “不是怕枪!”四眼道。 “那怕什么,难不成还怕这响声不是?” 四眼摇摇头,像是刚刚想起了什么绝招,“这三个死人怕火!射击的时候,迸发出来的火星才是它们害怕的东西!” 第八十四章 焚尸自燃 被四眼这么一说,我心中顿感喜悦。我知道,不管对方是什么东西。都有降它物件。这就是弱点,万物的弱点。 既然怕火,我们就火攻。 但----, 我立马觉得不对。 不能攻啊,烧了它们,不就等于在烧我们自己嘛! “你傻啊,”四眼毫不客气,“怕火,咱们干嘛一定要火攻,难道不能用火把它们隔离开吗!” 对哦,这是个好主意,我立刻理解了四眼的意思。 好在我们三个都抽烟。身上带着打火机。我抬手便把解剖台上的盖尸布拉扯下来,点燃。再脱掉自己的外套丢了进去,这地板的是木头的,干燥易燃,小火渐渐变大,顿时在我们面前隔起了一道熊熊火墙。 三具尸体果然纷纷朝后退去,一口气儿退到了墙边,火光在它们的脸上,辉映交替。 我现在的情绪却不是恐怖,而是强烈的快感。 ——终于将没法对付的家伙逼退了。这感觉就像战胜了一场顽疾,又像是出了一口恶气后的痛快。 从它们害怕的表情,可以看出还是有点残存的“意识”的,有“意识”就好,我想它们总不至于自残,来个同归于尽吧! 四眼的这招虽然制服不了它们,但起码给我们赢得了时间。趁着这个功夫。我们可以想法子从后面打开一条出去的通路。 说干就干,那些火燃不了多久。我们四处环顾,门在尸体那边,我们这儿只有窗户。老孙第一个跑到窗户边,开始撕起了窗户上的油布。 油布很沉,很牢,被钉子钉在了窗框上。老孙撕了半天。只撕下了很小的一条口子。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我再次低下头找工具,有个锯子或者榔头什么。不是什么都解决了。 但是视野里,并没有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木屋并不牢固,而且年久失修,但偏偏我们现在缺少工具。 “老孙让开!”我有点急了,操起墙边上的一把椅子,就要硬砸。这个时候,四眼拉住了我。 “干什么?”我问道。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四眼的表情很严肃,严肃中还带着几丝焦虑。被他这么一说,我好像也听到了某些动静。 四眼遁着那声回过头去,嘴巴里忍不住惊叹了一声,他让我回头看。 ——那三具尸体再次出现了异样。 先前在它们身体里游走的东西,又开始“活”了起来,一起一伏,一上一下,仿佛在尸体里抽动似的。 紧接着,三具尸体浑身抽搐,眼睛上翻,瞬间垂下了脑袋,没干别的,竟然朝着大火走来。 火势此时很大,它们离火场还有些距离,我已经闻到毛发烧焦的味道。 这状况让我惊诧不已! 真的要玩命嘛?!团每上亡。 它们虽然脸上依然是惧怕的神色,但是身体却无法自控,就像被个无形的人,硬生生的又推又拉,走向火场。一旦它们踏入火场,按照“单向感应”的逻辑,意味着我们也会被活活烧死?! 而就在我闪神的当口,它们又迈进了几米,只差一步之遥了。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傻乎乎的静待事态发展。心中其实已经吓到不行。我只期盼有奇迹发生,期盼它们的这种“单向感应”,在火里并不好使。 尸体往前迈了最后一步,踩到了火里,我顿时感觉脚底心,就像踩在滚烫的煤球堆里似的。 完了,真的是同归于尽! 这招太狠,时间上根本来不及阻挡它们,而此时,我们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又没有任何办法。 我和四眼就要被活活“烧”死了?! 我们身上并没有火,可我们竟然被烧死了,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不知道死后,被法医解剖的报告,会不会登上医学杂志的头条。 死亡如此接近,命悬一线。 就这么死了吗? 死了吗! 就在这紧要关头,我突然心生一念。 真是命不该绝,起码我有了一个灵感。这个灵感来自于巧合。我刚刚在大水池里洗了脸,还在水面好好的端详了我自己。幸好有了这次人生“思考”。 那个水塞子没有拔,现在正有大缸子水,等着我们。 灼烧感已经到了我的小腿,而那些个尸体,也发出吱吱的烧焦声。不管好不好使,也容不得我多想了,我拉着四眼便往水池里那边奔。 火烧是最痛苦的,也是来得最凶猛的,就这么短短的几秒钟,我已经深刻的能够体会到,被活活烧死的那些人,该承受多大的苦难。 疼痛感激发着我的潜能,我和四眼连滚带爬,“扑通”一声,跌进了大水池,只留下老孙一个人还在外面。 冰凉的水,让我一下子舒畅不少。可好景不长,尸体在火里越烧越旺,好像浇了汽油似的,立马浓烟滚滚。尸体也变成了一个个火球,它们站在火场中央,就仿佛被粘住了一样。 而此时,水里竟然滋滋冒起了白眼,就好比把烧红的铁,浸入水中。我感觉自己的体温在迅速上升,全身上下全都滚烫。我不得不深呼一口气儿,连同脑袋一块埋进水里。 此举亦带高了水温。我在水里睁开眼,居然发现,周围的水咕咕冒着气泡,就快要沸腾的样子。 妈的,我们不成了“热的快”了嘛?! 这不是要被活活煮熟的节奏。 我看见四眼伸出手,去拧上面的水龙头,立马领会了他的意思。关键时刻,他的脑子总不会混乱,我赶忙弯腰拔掉水塞,热水从下水道慢慢流出,而冰凉的冷水正从上面浇灌下来。 水温终于不再升高。 我把嘴伸出水面呼吸,就这样也不知道坚持了多久,直到感觉周围的水正在慢慢凉下来,最后不再有温度了,才尝试着探出脑袋来。 屋子里早已是一片狼藉,幸亏解剖床,还有房梁上的隔离物挡着,才把火势只集中在房间的一部分。此时,三具尸体已经被烧焦,直愣愣サ黑乎乎的的立在地上。 老孙被吓傻了,靠在墙边张着嘴,合都合不拢,虽然是尸体,但“活”着尸体,在火里噼里啪啦的作响,烧干烧黑,这视觉上想想也知道有多震撼。 我确定没有危险了,身体已无异样,和四眼从大池子里爬出来。 身上的水流了一地,我们浑身湿透,样子一定很狼狈。我的生理和心理都到达了极限。那么多次从鬼门关跑出来,这次是最惊心动魄的。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缓了一会儿,我勉强从扶墙站了起来,问四眼干怎么办? 四眼不响,估摸着他和我一样,也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先离开吧,回头再想想怎么收拾残局。” 老孙还愣在原地,我疲惫的走过去,拍拍他的脸,“怎么着,吓得不会动了,我们俩死里逃生都没你这样。” 老孙摇摇头,“不是!” “什么不是!” “你,你再看看。”他指着焦尸。 前面的情绪还没完全淡定呢,就听见吱吱声再次出现。 老孙一边指一边说,“就是这种东西,让我身上有三个洞的!” 我放眼望,尸体被烧的千疮百孔,上面全是一个个窟窿,从窟窿里看进去,却可以看见,棕褐色的藤蔓像蛇一样的还在里面游走。 尸果树! 妈的,果然是饿尸吐莲里的尸果树! ——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它就像有生命一样,穿梭在尸体的体内,正在汲取着它们,控制着它们。 这是我第一次,模模糊糊的意识到一个问题,除了宋不缠和杨惜,这棵所谓的“树”,也是个很重要的角色。 倏地一下,那些藤蔓不见了。 而此时,那些焦尸又重新动了起来。 它们一步一步,又朝着我们走来。 我两眼犯晕,头脑发胀。 焦尸每走一步,就从身上落下一块尸碳来,好像愤恨的非要置我们于死地似的。 第八十五章 焦尸来袭 那些尸碳掉到地上,便把地板砸出一个坑。高温让地板瞬间,就滋滋冒出了火苗。点点四散。颇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 我身心俱疲,尸体被烧成这样,全身炭黑,还有很少的地方没有被烧透,居然能看得出肌肉的纹理,黏黏糊糊,干湿混搭,流着不知名的粘液,看上去让人胃里直翻恶心。 焦尸居然能动,这也是我事先没有想到的。 经过前段时间的经历和鬼知识的灌输,我对所谓“鬼的世界,”还是有一些自己的总结。 这尸和鬼还是有区别。 鬼是人死后的灵魂。未入归宿之地,怨化而成。它其实----怎么讲----就算是另一个空间的东西吧。 无论它是实体还是非实体,能够被我们被我们遇见,都属于“意外”。 比方说豆豆的灵异体质,在墓地这种极阴之地,因磁场改变,而导致两个空间叠加,让我们看到那些东西。 又比方,杨惜施“法”,让我们离开现实世界,进入鬼道,也能和它们面对面的接触。 鬼----照目前来看,其实是一种有思想ガ有智慧ガ有自己行事方式和世界观的一种----不能说是生物,但起码是一种存在形式。 你对鬼舞刀弄剑是没有用的,就好比你对着电视机里的演员大喊大叫,谩骂起哄。演员根本就无动于衷一样,必须像豆豆和四眼这样有“本事”的人,用特殊的方法才能对付。 而尸呢?完全不同。它们是人死后的物质存在,灵魂离开之后,它们便没有了意识,只能被有“法力”的鬼,上身ガ修炼或者驱使。亦或者因为各种条件而尸变。 尸本身并没有主观判断能力,被鬼操控着。和车自己并不会开,必须有司机是一个道理。 尸是符合物理定律的,也就是说,你给它一刀,它照样会流“血”,会断裂。甚至残留的一点点人间记忆,会让它们感到害怕和疼痛。 到目前为止,无论是无皮尸,血尸,还是女面尸,鬼道里的那些饿尸,甚至之前看到的“我和四眼”的尸体,都符合上述这些总结。 然而被烧的不成“人”样,就只剩下碳化物了,还能发动“进攻”。我从没有遇到过。 我不知道那些鬼是怎么“操控”这些东西的,但就目前来看,在焦尸体内的那些尸果树,“威力”并不亚于宋不缠和杨惜。 得出这个结论,我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前面在水池里憋了半天气儿,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没想到还没休息好,那边就“升级”了。 这些焦尸是不是也符合“单向感应”的规律呢,亦或者说“它们”已然变成了另外一种“尸”,又会有新的玩意儿发生? 这种未确认之前的对峙,其实是最可怕,因为你不知道,到底这次面对了又是什么样凶险的对手。 仿佛忙活了半天,我们又回到了起点,又回到了半个小时之前,只不过眼前的“我们”的尸体,已经被烧焦了。 我们被一步步的逼着向后退,它们所过之处,都溅的火星点点,整个木屋随之跟着升温,我们仿佛就在一个烤箱里。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吃烧烤了。 我心跳加快,按照以往的规律,每种尸都会有自己的“一技之长”,往往在你没有适应过来之前,是最具致命性。你只有先摸透它的秉性,才有可能找到应对的办法。 我屏息凝神,正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吧嗒吧嗒,它们身上的碳块还在往下掉,照这个走势下去,用不了多久,它们自己就能把自己整成碎片。 难不成焦尸,仅仅是为了表演自我分裂给我们看? 就当我胡思联想呢,猛然间,焦尸的一块黑乎乎的鼻梁飞溅了出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它的身体里爆裂了一样,鼻梁骨差点飞到我的胸口,还好我机灵,顺势往后一跳才躲过。 我觉得似乎看出了一点名堂,又似乎没有。尸体吱吱声已经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砰砰声。就像用微波炉爆爆米花,确实有东西在膨胀爆炸。 “咚咚”又是两下,尸体腰间两块炭块直射过来,这次是冲着四眼去的,幸亏他反应快,左右一闪,也闪过了这子弹一样的飞射。 是不是它就是靠这种方式来发动攻击的?! 正是把我们的尸体不当尸体啊,我有点愤怒。它们不管是烧毁前,还是没有烧毁前,所用的办法都是玉石俱焚ガ同归于尽的。 不是怕你狠,我可以比你更狠,但是就怕不要命的,因为它们根本就没有命,而我们却有。 老孙又举起了枪。 到了这个时候,我似乎也没法阻止他,因为我觉得即使开枪也未必有用了。 火,它肯定不会再怕了,它本身就是火。安全起见,我建议他朝着“老刘哥”先射击。团刚巨亡。 毕竟“单向感应”到底会不会仍会发生,谁也不知道。我们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赌。 老孙本来就想开枪,一直被条件所限。现在能够放开手大干一场,自然是当机立断。 那三具尸体,虽然已烧的面目全非,但凭借着身形,还是能够分辨的出谁是谁。“老刘哥”站在最中间。 老孙抬手稍微瞄准便是一枪,这一声就像放鞭炮,枪声之后,霹雳巴拉,随即轰的一下,起了大火。起火的不是“老刘哥”,竟然是老孙。 “啊----”老孙惨叫了起来。 我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似乎那一枪打爆了“老刘哥”的上半身,所有火红的炭块,径直朝着老孙飞去。 一时间,老孙的脸上ガ四肢ガ衣服裤子上瞬间起火了,把他燃成了大火球。老孙双手乱拍。我们想要去救他,可被热浪逼得根本无法靠近。 “躺下来打滚!”四眼一看也急了,大声喊着。 老孙惨叫声愈喊愈烈,愈喊愈凄惨,这声音仿佛不是人喊出来的。他顺势倒地,也不知道听从了四眼的建议,还是坚持不住自己摔了下去。 我一看没法啦,不能见死不救啊,赶忙把身上还剩下的衣服裤子脱下来,就去打他身上的火。 四眼见状,依葫芦画瓢,和我一起过来救老孙。 我们一左一右,一边防备着焦尸偷袭,一边打火。可我们打上去似乎根本不起效,反而像扇扇子,把那火苗越扇越高。 我满头是汗,找不到办法,手上的衣服也随即燃着。我没办法,只能抛开衣服,捡起身边的一把椅子,把老孙往水池那边推。 “快去开水龙头!”我对四眼说。 四眼心领神会,立马转身去打开水池的水龙头,凉水哗哗流了出来。随即他过来和一起接着把老孙往那推移。 到了水池边,老孙的挣扎似乎越来越小了,他快支撑不下去了。 我们没法把他抬进池子。四眼往边上一看,那里有个不大的盆子,他赶紧用盆子接水,然后哗的一下浇在了老孙的身上。 一股子白烟升起,他身上的火太大,这点水根本不够。四眼把水龙头开到了最大,一盆接着一盆,往老孙的身上倒。 一连倒了四五盆,他突然不动了。 “你怎么停了?!”我很着急,“是不是累了,换我。”老孙的身上还是火苗直窜。 四眼眉头紧锁,“没法了,救不了了!” “啊,什么?” 他也不回答我,又接了一盆水,朝着那三具焦尸泼了过去。我和四眼都脸色大骇。 “这火----”我张着嘴惊诧不已。 “没错,这火是阴火,水是灭不了的。”四眼的沮丧的说道。 第八十六章 阴火 何为阴火,故名思议,即阴间之火。火分阴阳。在人间。聚阳为火,万物因此而生。阳是根本,生命的起源ん保证和延续。 但是到了阴间,恰恰相反,阴是存在的根本。这是和阳相对的一个概念,阴间也是与阳间相对的一个空间。在那个空间聚阴为火,即是阴火。 实际上,上述的的“阴”和“阳”,“聚”与“火”,都是很抽象的一个概念,是提炼出来的规律,类似于一条物理定理。只能帮助你了解并制造出汽车ん轮船ん家用电器,甚至宇宙飞船,虽然定理本身并不能解决你的吃穿住行,但我们必须遵循。 这是我对四眼解释的一种理解。 翻译成白话文,就是说,这个阴火,企图用阳间的水去破,是不符合规律的,就像人不能飞,不能在水里呼吸是一个道理。 阴火需用阴水灭。何为阴水,暂不表述,反正就是个很难弄到的玩意儿。 摆在我们面前的实际情况,不仅仅是说看着老孙活活被烧死,无计可施。可要命的是,焦尸身上的炭块还在不停的往下掉,不停的飞溅。即使溅不到我们身上,光是慢慢燃起的木屋,就足以置我们于死地。 “老刘哥”只剩下了下半身,站在原地,“轰隆”一声,坍塌倒地,成为了一堆炭块堆。在那里熊熊燃着。我看见一团黑影,时隐时现。刺溜一下,从那炭块堆里穿出来,化成一条长蔓藤,直往墙角处钻。 我眨眨眼,瞬间,那根蔓藤就不见了。 尸果树。那肯定还是尸果树,让“老刘哥”灰飞烟灭之后,自己却全身而退。 这到底是种什么东西?! 而另外两具,丝毫不受影响的朝着我们继续迈过来。 “砰砰”的爆裂声依旧不断,不停的将火红的尸块,溅向我们。沾着了必死无疑。 老孙已然不动了,身体缩成了原来的一半,佝偻着身子,在火里格外瘆人。 说实话,这回的害怕,和以往的还不一样。尽管已遇到过众多鬼和尸,也打过鬼,撕过尸,但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整个死亡的过程,就在眼前,还真是第一次。 况且老孙还是个警察。 不论他掐着时间点,带我们来这的具体动机是什么,但照目前来看,他并非站在我们的对立面,起码和我们是一条战线的。团刚上技。 而他居然死了,活生生的在我鼻子底下被烧死了。 我无能为力。 形势根本容不得我悲伤和反省,因为焦尸飞溅出来的尸块,越来越密,越来越频繁,速度也在加快,就像射出来的子弹。并且它们体内的爆裂声,也在逐步加大,仿佛在积蓄很大的能量。 我觉得我们就是在做垂死挣扎,四周都是火海。即使你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也不可能一点火星不沾上。只要燃着,就无法扑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把自己烧死。 ——这就是焦尸的邪恶之处! “你还能想出什么点子来吗?”我问四眼。 四眼摇摇头,刚要说话,可已经来不及了。我没想到最后时刻来的那么快,只听砰砰两声巨响,两具尸体各自爆裂,尸块化作腥风血雨,又像燃烧的陨石,天女散花般的从半空撒了下来。 完了! 跑根本来不及,我只是出于本能的蹲下身子,抱起脑袋。紧接着,我感觉到一块块滚烫的尸块,落在后背,整个后背就跟开水浇下来一样。 我被硬生生的烫的又站起来,鼻子闻到一股子焦味,火焰正在侵蚀我的皮肤。我转脸去看四眼,四眼也被火烧得上窜下跳,他的头发也燃了起来,就跟拍动画片似的。 “四眼,咱们这也是缘分,我方言不文不武,手无缚鸡之力,能够在此生,跟着你英雄了几回,也够了,咱们下辈子再做哥们吧。”我忍疼发表遗言。 “下辈子个屁!”四眼火烧火燎。 “没下辈子也行,反正遇上我,也算是你倒霉啊,就算我此生欠你的。”我深情的说道。 “你别那么早说晦气话。” 怎么个意思?听四眼的口气儿,还有得救啊,但表面上看又不像,他快被烧成秃子了。 我愣愣神,紧接着便听到四眼杀猪般的嗓音怒吼起来,“老鬼,你要是还不来,你亲外甥真的就要被烧死啦!” 我差点没摔过去,“什么?” ——命,这就是命。 虽然命不可违,但命也有好歹。未必是命就是歹命。宗教的六道轮回,因果关系,哲学的逻辑伦理,科学的演绎推理,无论哪种解释,你得到一种结果都是有原因的。 生活和故事一样,只要有足够的铺垫,什么都将合理。子可以弑母,如胶似漆的夫妻可以离婚,屌丝可以逆袭,富翁亦会破产。这些事情都不会凭空发生。 老鬼,也就是那个灰衣僧人,会出现在这里,即突兀又不突兀。尽管他口口声声不愿介入此事,可是四眼是他的外甥,亲外甥?! 四眼大吼。 可有一个柔和的声音,穿梭其中,不大,但瞬间盖过了四眼的愤怒。 我的耳边传来了佛颂,伴随着木鱼的哆哆声,仿似吟唱,如微风,如细语。它们在四周响起。这佛颂就像有无穷的能量,却含蓄不露,如涓涓细流,冲涮岩石,锲而不舍。这让我心情舒畅,如同醍醐灌顶般的豁然开朗。在这一瞬间,我似乎看透了生死,身上的灼烧感,已然慢慢消退。 我睁开眼,那些阴火正在缓缓熄灭。身上的虽然还燃着,但似乎已经没有了温度。 “吱吱吱”,那些蔓藤半影半实,出现在墙角,房梁,屋顶,它们遍布全屋。在我视野中出现,就像在寺庙的那一刻,我猛然开了天眼似的,看到了很多看不到的东西。 蔓藤上结着一朵黑色的花。花的模样,亦是杨惜的鬼脸。而那只女鬼的脸上,惊悚万分。 佛颂声继续,木屋里的蔓藤慌乱抽身,转眼间,从各个角落,迅速褪去消失。 而此时,我发现屋子里,还有我们身上的火已经灭了。 门似乎是自动打开的,随后,我看见灰衣僧人,单手捻着佛珠,缓步而入。 我看看四眼,再看看他,终于意识到我们脱险了。身上的伤痕还在,但是刚刚所有的一切,就像是电影里幻像,电影结束后,便回归到了现实。 木屋里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三具尸体成了炭块堆。而现在又多了一具----老孙。 这个刚刚认识不超过72小时的中年人死了,就死在我们的无能为力之下。 我心中的感激顿减,“你个老秃驴,为什么不早点来!”我心里说。 灰衣僧人对着亡者,单手行礼,“死即是生,生即是死,一切自有天注定!命不可违。” 我站在原地说不了话,四眼正在水池旁洗脸,他被熏得满脸漆黑,洗过脸转过身来,站到我的身边。 灰衣僧人压根眼皮都没朝我们抬一下,嘴唇不停的蠕动,像是在超度亡灵。 我们静候,也希望老孙ん老刘哥,还有----“我们”自己能够找到个好的归宿。 过了一会儿,灰衣僧人停止了念经。他只字未提,转身便要离去。 “喂,就这么走了?”我以为他总要和我们说些什么。 “这老秃驴愿意跟你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愿告诉的你拿铁锹撬都是撬不开的。”四眼双手一边搓着泥,一边说道。 我可不管四眼为什么一口秃驴,一口秃驴的叫着他舅。但这灰衣僧人,肯定知道很多秘密,不管他会不会说,但我起码要去问问。 “喂,老秃----不是,大师请留步。” “贫僧法号缘空。”灰衣僧人被我拦住,回首做了个礼。 我深呼了一口气,镇定的情绪,用客气的口吻说道,“我们今天是第三次见面了,你不要再跟我说什么命不可违的话。我就是一俗人,我心中有太多的疑惑没答案,难受的睡不着。你哪怕只告诉我一个答案呢,比方说----”我脑子里想着,回头望,随手指着地上的焦尸,“你起码得告诉我,为什么我们的尸体,会出现自己的眼面前吧。” 缘空抬头瞟了我一眼,顿了顿,“你真的想知道吗?” 第八十七章 尸果树 “这不是废话吗!”我心里说着,但脸上又不能表露出不耐烦的迹象,“大师请赐教。” 我转头望了望屋内。放眼看去,没有一把完好的椅子,也没有可以坐下的地儿。干脆就这么站着吧。我往后退了一步,已经决定好了,如果他再来一句,“我是不会讲的”之类的话,我就一拳打到他的鼻子上。 ——尽管他刚刚救了我。 缘空倒是没来这一套,他上下打量我,又转头打量四眼,眼神柔和,看不出什么企图和目的,“有四具尸体。你们俩,还有‘老孙’和‘老刘哥” 我略略有些吃惊。眼前的这个灰衣僧人,很有一套自不必说。可他竟然知道“老孙”和“老刘哥” 其实灰衣僧人在这里叫的是两人的名字,但为了称呼的前后统一,均以外号替代? 这是我想不到的,要么就是他未卜先知,要么就是四眼曾经告诉过他,要么就是他自己暗中调查过。 ——正如四眼所说,这老秃驴不会放手不管的。 我稍作镇定,“没错,是我们四个!” “老刘哥已经死了!”缘空接着讲。 “嗯?!”我原来还抱有一丝奢望,老刘哥和我们一样,除了尸体,还有个活人在某个角落安全的待着。 我看缘空的表情,他说的斩钉截铁,似乎有充分的证据。 “可你们的尸体虽然尽毁。但你们还安全的活着。”他接着说。 “是的。” “你们之间有什么共同之处?”他问道。 “共同之处?”我想了想,都是男人?这不重要,“我们仨身上都有洞。” “对了,这就是你们最大的相同之处!” 我还是没得到答案,“然后呢?”我问。 “不同的地方呢?” “不同的地方?!”我皱起了眉头,那多了去了,体重?身高?容貌?各个方面都不同啊。这些肯定也不重要,“你的意思是?” “想想。你们的尸体是从哪找到的?”缘空手抬了起来,指向屋子的中央。 “你是说鬼道?!”我明白他意思了。我们进过鬼道,进过另一个空间,而老刘哥没有。这是我们和老刘哥最大的区别。 “再回忆回忆,你们在鬼道里遭遇了什么?” “杨惜啊!”我脱口而出,难道这一切都是杨惜的猫腻。 “杨惜没那么大本事!”缘空摇摇头。“其实是那棵尸果树!” “尸果树?” “对。你有没有感觉到杨惜比宋不缠难对付!” 是的,缘空一点点把我带进思路。 虽然对那个“世界”不太了解,但困惑却一直积累在那。 照理说,宋不缠理通阴阳,而杨惜只不过是个平常女子,有几分姿色,但说起炼鬼修灵,肯定比不过宋不缠,难道宋不缠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杨惜,然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缘空又摇了摇头,“那棵尸果树,才是真正的原因。” 果然,原先我就有预感,这棵尸果树是个很重要的角色,现在被缘空一点,更是这样认为。 “这是棵什么----树?” “修了千年自然会有灵性!”缘空的话又开始飘了,可我还是明白了。因为四眼就曾经跟我说过,任何东西超过一千年,就会有灵魂,有意识,成为了准生命体的东西,尽管这棵树,是属于鬼道里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说,宋不缠死后的一千年其实一直在修炼的是这棵尸果树?”我尝试着问。 这个信息,是颠覆性的。 缘空点点头,“你已经见识过它了,它可以阴阳两界随意游走,杨惜的鬼魂可以附身于上,让你看到它的鬼脸。它以尸为食,不仅可以在一棵树上结出各式各样的果实,并且----”缘空顿了顿,脸上闪出一丝担忧和惧怕,“它还可以结出还魂尸。” “啊,树上结出尸体?还魂尸?!” 缘空深呼了一口气,“这就是为什么你们的尸体会出现在这里的道理。” “嗯?”我挠挠头,信息来的太新,太快,我有点跟不上思路,“你先跟我讲讲什么是还魂尸!” “你们是否和那棵尸果树有过接触?”缘空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接触?!当然接触过,我想起来了,在鬼道的那个饭店里,我?四眼和豆豆都被还魂尸的藤蔓绑住过。 “记得就好。当它们的藤蔓接触到你们的时候,不仅会汲取你们的精血,还有你们的灵魂,然后结出和你们一模一样的尸体!” “啊!”这又完全超出我的认知了,灵魂被汲取?但我还能活吗? 等等----, 我似乎明白点了什么了,“我不知道这样描述对不对,那棵尸果树不能说是汲取灵魂,而是汲取我们灵魂中的信息,然后像克隆人复制dna一样,在树上结出和我一模一样的----不是人,而是还魂尸?” “是这个意思!” 我倒吸一口凉气,我操,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不对啊,”我发现一个破绽,老刘哥没有和尸果树接触过不算,但是老孙不是同样身上也有三个洞,而且他那三个洞就是被尸果树钻出来的。他也应该有自己的啰?” “话说得没错,但是还要满足一个条件!”缘空回答道。团刚欢巴。 找不同,按照缘空的思路,我必须找到我们和老孙的不同。 “你是说,我们必须进到鬼道,尸果树才能有汲取‘信息’,结出还魂尸?”我很快反应过来。 缘空点点头。 “所以老孙和老刘哥是真死的,而我们----”我指了指四眼,“只是我们的还魂尸毁灭了。” 缘空又点点头。 “可----,豆豆呢?!”我担心起来,因为豆豆也和我们一样,被尸果树“接触”过。 缘空微笑,“豆豆有灵体护身,那棵妖树,现在还拿她没办法,侵不了她的魂魄。” 我往后退了一步,猛然间自己悟到了一点东西,“大师,你所谓‘现在’还拿豆豆没办法,是不是意思说,那棵树其实还在被修炼,不停的增强妖术,最后能够汲取豆豆的灵魂,结出豆豆的还魂尸?” 缘空顿了顿,“你很聪明!” 果然,有条逻辑其实是被我摸到了,豆豆自不是凡人,如果她的还魂尸被结出来,那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阴阳两界各有一个豆豆?! 这才是它们大费周折的原因?! “大师,我女儿到底----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意识到问题不妙。 “嬅,如果不是一个字呢!”缘空到底还是回到了起点。他说到这里是不是又要戛然而止了? “不懂,大师请赐教!”我努力尝试着求他再给点信息。 “呵呵,命不可违,有些东西该你知道的时候,自会知道,不该你知道的时候,是老天不让你知道。所以即使我说出来于事无补,而且一定会适得其反。”缘空答完,慢慢的转过身,向着门外走去。 “那三个洞呢,我们身上的三个洞呢,这到底算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女儿,老刘哥怎么死的,老孙为什么要把我们带来这?大师,大师!”我有点急了,跟在后面追,妈的,还有一大堆问题呢! 这和尚看似走的慢,可我如何狂奔却也追不上,他就在我的前方移动着。 “之所以和你说了那么多,是为了让你们有所准备,记住了,能够活下去,才是你们现在首先要解决的问题。”缘空说着,瞬间没了踪影。 我眨眨眼,不知道老秃驴去哪了。 我赶忙跑过去拉着四眼要去寺庙。 四眼一把打开我的手,“都讲了,他愿意说自然会说,不愿说,干什么都没用,他是我亲舅,我还能不了解他吗?” “操,那咱们去把那寺庙烧了!” “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四眼冷笑。 那怎么办,这老和尚说一半藏一半,让人恨得直咬牙,却又一点办法没有。 “你这舅哪来的?你跟他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儿,怎么这点人情不讲。”我只好把火气撒到四眼身上。 四眼浑身却是一哆嗦,随即脸沉了下来,他站在门口,看着幽黑的远处,仿佛也有无数个秘密,无人倾诉似的。 第八十八章 几个现实问题 看到四眼一脸惆怅的表情,我心中略有感触。他和他舅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恩怨情仇。虽然表面上,现在还瞧不出什么东西。但这种瓜葛一定是根深蒂固。 我刚要追问,他就沉下了脸。 “不该你问的,不要瞎问。” “不是,”我摇摇头,“你有这么一个屌爆了的娘舅,干嘛藏着掖着,说出来嘛,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没准能来个屌丝大逆袭。” 四眼丢过来两个卫生球,“你大还是我大?” 我挠挠头,“你指什么,屌还是年纪?屌我不知道。年纪当然是你大!” “大不少吧!” “不少。”我没理解四眼的意思。 他接着说,“我这老屌丝都还没逆袭,你这个小屌丝,就耐心等着吧。” 说完这话,他不再理我,埋着头开始收拾残局。 我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肯定没戏了。四眼和他舅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嘴巴严实。想要撬出点秘密,被登天还难,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这一行的行业规矩。 我左右望望,木屋被折腾的一塌糊涂,便和四眼分头收拾起来。 边收拾我心里边在“回顾”。其实还是有好几个地方是说不通的。还魂尸是从尸果树上结出来的,解释了为什么会出现两个“我”。它的出处有了,可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曾经躺过的坟地棺材里呢? 老孙知道去那个地方去挖出我们的尸体,自然是受了顾大攀的指点,而顾大攀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棺材里的尸体。肯定杨惜搞得鬼。问题是它为什么要把我们的尸体,抬进棺材里呢? 还是说它像储备军事力量一样的,先把我们藏起来? 我胡思乱想着---- 另外,老孙为什么要掐着这个时间点,把我们带到这里? 是因为午夜十二点容易尸变,在过去的几天,他发现了尸体“不大”的变化。所以把我们一起找过来想办法解决,没料到这些尸体在今晚竟然出现了强劲的攻击力? ——这大概是我能够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在新的线索出现之前。我只能这样去猜测。 一想到自己,在那棵诡异的树上留下“信息”,我就不寒而栗。“我们”是怎么长出来的,像胎儿在子宫,还是像苹果在树梢,一点点发育成长。最后“瓜熟蒂落”? 这感觉很不好。仿佛一个黑客侵入了你的电脑,悄无声息的拿走了你所有个人信息,然后在虚拟世界创造了另外一个你,用你去诈骗ぴ盗窃ぴ杀人ぴ甚至反过头来杀掉你自己? 我觉得事态严重。不能坐以待毙,这时候,我突然理解了四眼的那句话,“不为什么,其实就是为了救自己!” 没错。事情比想象的还要复杂。 不能在这等杨惜,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因为那个盒子,盒子还藏着顾大攀给我们留下的秘密。 但是杨惜在鬼道啊,我可不愿再进去一趟。经历一次就够了,已经发生了那么多古怪可怕的事儿,再去谁知道会出现什么! 对了,停尸房里那些一模一样的女面尸,应该也是那棵尸果树的“杰作”吧?! 更要命的是,它还在“长”,豆豆现在还能抵御,那么等到那棵尸果树成熟之后呢? 我不敢想。 我把自己前面的这些念头,说出来和四眼交流了一下,听听他的意见。他弯着腰拣拾残骸,眉头却是紧锁,像是在琢磨办法。 不一会儿,他开口了。 我侧耳倾听。 不料他却说道,“咱们还是得把几个现实解决掉。 “此话怎讲?” 四眼抬起腰,拍了拍后背,“我们是从棺材了被挖出来的,身上还带着三个洞。之前因为有老孙一直压着,所以‘平安’无事,现在老孙死了,我们怎么交代?而且不止一个人看见老孙把我们押走,又将我们带出警局,那么多目击证人在场,我们怎么解释。” 四眼说的对! 是啊,怎么解释呢。 鬼虽然可怕,但毕竟是少数,我们的周围,“人”才占了多数,每个部门派一个人来调查,即使没有证据,我们近半年什么事儿都干不了。 更何况,我还不想把这些秘密,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那如何是好。” 四眼顿了顿,又干起了活儿,“先打扫吧,咱们尽人事,起码得想法让警察来得慢一些。” 想想也对,我不说话了,闷头苦干。 干完这些,差不多已到了凌晨时分。其实打扫,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我们不是职业杀手,压根没有清理现场的能力,只要一被细推敲,就立马会被拆穿,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尽管这木屋所在的地方偏僻,但终归会有人发现,能拖点时间就拖点时间。 现场除了老孙还算留下个“全尸”,其它人都已经散成了碎片。我们在木屋外刨了两个坑,老孙一个,另外一个将焦尸的尸块混在了一起,埋了进去。 “委屈你们了,也只能先这样了!”四眼说道。 我心中还是有点难受的,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共同经历的事情不少,见面的时候没觉得感情有多深,可真的“离开”了我,我一时间还真有点接受不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革命感情吧。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在这个奇妙的宇宙中,我想这肯定不是我们的诀别,有缘终归还会再见的。 四眼手里拿了把车钥匙,是从老孙身上拔下来的。他的车还停在木屋门口,我们发动了汽车,然后一路开回了城里。 一到家,老婆还没睡,正抱着豆豆,在沙发上发呆。看到我们这个样子,自然是吃惊不小。 我大致解释了一下,报喜不报忧,然后借口自己很累,不愿再说了。 确实也很累,吃完老婆下的面条,洗完澡,稍微清理ぴ包扎了一下伤口,我和四眼躺倒里屋的床上沉沉睡去。团场休圾。 我以为会做恶梦,但实际上这一觉很踏实。等我再次醒来,已经到了当天下午了。 四眼已经起床了,靠在窗户边抽烟,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听到我的动静睁开眼来。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啊?”我睡得迷迷糊糊,还没进入状态,不知道四眼要表达什么。 “拿到顾大攀的那个木盒子,而我们又无需进入鬼道!”他说着。 “有这好事?”我把床边老婆准备好的汗衫套上,亦点上一根烟,听四眼往下说。 “这样----”四眼边说边解释,我慢慢听懂了他的意思。鬼的世界,我实在是没他了解的多,虽有疑问,但也只能暂时接受他的建议。 “这法子靠谱吗,”等他说完后,我问道,“还有,什么时候干?” “就现在,趁早,以免夜长梦大,你先去网上查资料,我洗个澡,顺带想想还有什么遗漏。” “没问题。”说干就干,我立马下床,来到电脑前,搜查我想要的资料。等到四眼洗完澡,拿着澡巾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找到我想要的信息了。 “怎么样?”四眼问。 “说也巧了,我指指电脑屏幕,七天前正好有一中巴的乘客,出车祸,掉进了东山边上的大湖里,全是青壮年,无一生还!” “所以说,今天正好是头七?”四眼兴奋的把脸凑了过来。 “没错,机不可失,过了十二点再要找这样的机会,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四眼笑笑,可就在此时,我听到了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老婆在客厅里问着。 第八十九章 谈判 “警察!”门口传开了一声沉闷的男低音。我和四眼面面相觑,没想到忙活了半天,警察用了几个小时都把我们找到了? 这也来的太快了吧! ——失踪人口都要48小时之后才生效呢。 “没准只是例行调查。老孙不见了,过来问问我们情况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四眼安慰道。 老婆站在客厅不知所措,我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示意不用紧张,然后绕过她,打开了房门。 门外竟然站了四五个人,其中两个便衣站在最前面,看年纪和架势,应该比老孙都要年长。 “你们是?” “公安局的,你是方言吧!”带头的大个儿面色黝黑,脸上两条法令纹深也有力,让他看起来不怒自威。 “这是我们主管刑侦的高副局长。”身后的年轻人介绍道。 “你们来是?”我佯装镇定,但情况可能不像四眼所说。只是例行调查那么简单。我侧在门口,那个所谓的高局长迎过身子,貌似在和我握手,其实是把我推进了屋内。 “都在呢!”他看见四眼。脸上并没有下达命令的表情,可剩余的几个人迅速的进屋,占据门窗各个角落,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我看见黝黑的枪柄,都别在他们容易拔出来的腰间,便知道我的担忧并非敏感。 “只是随便问问。”高局长说道,“我们有个同志失踪了,据说最后是和你们一块走的?”他又指了指四眼。 “啊,我们在公安局里聊了之后,孙队长发现是个误会,就把我们释放了,然后说是有事儿出去,可以带我们一段。但我们出了警署的门就各奔东西了。”四眼靠了过来,“他失踪了吗?发生什么事儿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议,他没有列席,我们觉得很奇怪,刑警队有个同志,正好住在附近。发现孙队长的车,停在棉纺厂的大门边。车在人却不在,打电话也接不通,我们附近办案,所以顺带着过来问问。” “这我倒不知道啊!”我说。心里直打拨浪鼓,警察还是很厉害的,竟然那么快就发现了老孙的车。 四眼停车的位置。可不是高局长所说的大门旁。而是特地选得隐蔽的地方,我才不相信他们是“顺带”着来的。 可戏还得往下演。 “还记得孙队长昨晚往哪个方向走的吗?”高局长一边问,一边四周看,观察着家里的情况。 幸亏我和四眼是早有准备,事先设计好的一套说辞,很熟练的就搬了出来。 还是那句话,警察办案讲证据,只要他们找不到证据,光是怀疑,短时间内是拿我们没办法了。 但这次我好像有低估了警察的能力。 我们相互“演了”差不多有十几分钟,很多问题,我自己都觉得难以自圆其说,可高局长却故意忽略了,让我意识到,他们貌似在等待什么。 又过了五分钟,他的电话响了起来。周围的那几个警察迅速的挺直了身板。 第六感这种东西很准,我顿感气场不对。 我和高局长只有咫尺之遥,他话筒里的声音又大,轻而易举的传到我的耳朵里。 电话里的人在说,“法医已经比对过了,木屋坑里的有一具尸体正是孙队长的,另外还有三名不知身份的尸体……” 我心说不好,动都没动呢,周围的几个人已经接到指令,一股脑儿扑了过来,把我和四眼扑倒在地。 “你们干什么?”老婆惊慌失措,豆豆也哭了起来。 “没事,没事,进去了之后,说清楚就行了。”我不想她们娘俩担心,赶紧安慰她。 来的几个,估计都是老刑警,动作干脆麻利,两下就把我和四眼扣住,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我们带走,押上了楼下的警车。 二十四小时之内,我已经二进宫,而且现在正值下班时刻,进出的邻居络绎不绝,这次真的误会深了。 这叫什么事儿,我很想喊出来,你们好好去查一查,有两具尸体,就是我和四眼的,谁会自己杀自己? 理智告诉我,不要那么冲动。在这种时候,任何辩解都是无用的。 车很快回到了警局。一群人把我们扭送上了三楼。第二间办公室,正是高局长的。里面的座机响起,我们在他办公室的门口稍作停留。 “你们先带他们进审讯室。”高局长说。 整个过程也就三四秒的时间,可是我还是看到了摆在他桌子上的相框。团场亩才。 时间只有一瞬间,我不确认是否真的看清楚了。我转过脸去望四眼,四眼显然也发现了相框里的照片。 他正一声不响的在回忆サ在确认。 高局长没说几句话,就从办公室里面出来了,此时我们都还被押送动走廊顶头的审讯室。 “该怎么办?”我心里在问自己。 四眼说的拿回盒子的办法,今晚十二点,是最佳时刻。那辆大巴上的乘客起码有20人,有男有女,年纪最大的不过也只有30多岁,今天是他们的头七。 四眼的意思,趁着他们头七,回到死亡地的时候,把他们招出来,然后让他们用“已死之身”,进入那个小饭馆,去把木盒子偷出来。 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真的有用,但理论上是说得通的。和鬼婆婆的交易,就在前两天发生。 这证明和鬼的交易是可行的。 然而机会只有这一次,头七是最佳时刻,过了这个点,再能集中找到那么多,那么年轻的死者,可能性很小。 可我们现在却要被困在这里,百口莫辩。 “四眼!”我真的有点急了。 “别吵!”我的后脑勺,立马被人拍了一掌。 “四眼,时间要来不及了!” 进入审讯室,没准他们又会将我们关在笼子里,几个小时不搭理。这是警察的一贯做法。 “我要和你们局长聊一聊,单独聊一聊!”四眼叫了起来,他扭动着身体,立马挨了几下。四眼在挣扎中,凑到我的身边说,轻声的说,“我已经有办法了!” “你看到那张照片了?”我问。 “嗯。”四眼点了点头。 “确定吗?” “应该就是!”说话间,又挨了几脚。但我心中却放宽了。 高局长从身后赶了过来,“先别动手!”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你刚刚说什么,你要跟我单独聊一聊?” “对,没错,我们要和你单独聊一聊,一定不能有其他人,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告诉你。” 高局长皱了眉头,上下打量着四眼,让押着我们的几个警察退后,“你知道骗我的后果吗?!” 被松开的四眼终于能够直起腰了,“我当然知道。我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想知道,甚至你不想知道的。” 我有点紧张,四眼这海口夸得也太大了,万一不是呢。那就弄巧成拙,更脱不了身。 高局长想了想,然后打开了审讯室的门。 几个警察搬来两把椅子,把我们铐在了椅子上。 “你们把我们俩放在一起审,就不怕我们串供?”我揶揄着。 警察刚想发作,高局长摆了摆手,让他们先出去,门被合上了,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三个。 “我也不怕透露,该有的证据,证人我们都有,这已经是坐实的事儿,不怕你们串供!”高局长冷笑,“我倒是很希望你们能够当面对质----来吧,要跟我说什么?” 四眼也不搭理他,把手放到胸前,舌头舔了舔被手铐磨破皮的手腕。 高局长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冷冷的看着我们。 想必像我们这样的罪犯,他早已经司空见惯,有一百种对付我们的办法。 这个我信,绝对信。 但接下来他要经历的,可能是活了几十年,也是从来没见过,也想不到的。 四眼清了清嗓子,说道,“十分钟之后,你不仅会放了我们,而且会帮助我们!” 高局长笑了,“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我们两个都没疯,”四眼顿了顿,“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办公桌上照片里的那两个孩儿,是你女儿吧。” 第九十章 人心可畏 高局长浑身一颤,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从细枝末节中。我的判断他也并非是感到意外,而是被触到了内心的柔软处。 我就知道自己没认错人。 在鬼道里曾经遇到过那个搵仔鬼,曾拜托我们寻找她的孩子。虽然记忆灵只给出了几秒钟的“画面”,但是我还是依稀记得那对双胞胎的模样。 “你孩子丢了,”四眼也发现了这事儿靠谱,“是在公园丢的?” 高局长抖动的更厉害了,他的脸色苍白,随即变得阴沉,甚至凶狠起来。他站起身,慢慢的走过来,两步靠近,揪住了四眼的领子。“你拐了我的孩子?” “不是,你误会了!”四眼戴着铐子,根本没法躲避,“你听我说----” “你怎么知道我孩子是在公园丢的?!”高局长吼着,他的双眼通红,青筋曝露,眼看着就要失控了! 也怪四眼不好,这么毫无铺垫的讲述,是谁谁都急。高局长一定以为我们是拐卖犯,现在准备要挟他。 “你理解错了,”我赶忙解释,“他的意思是,我们见过你老婆!” “嗯,什么时候?” “就上周!” 我话音未落,高局长反手一巴掌扇了回来,打的我晕头撞向。 操!他老婆早死了。我还说上礼拜见过她,不是越描越黑嘛。 “你们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我。快点告诉我孩子的下落,否则我一定让你们死的很难看。” 这事儿说不清了。 “四眼你赶紧把话讲明白。”我转头叫着。 “你,你先松手,冷静冷静,容我慢慢把话说清楚。”四眼说道。 其实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但凡是个正常人,谁会相信?还不如做点什么来的实际。 四眼当然明白这一点。“我不知道你孩子在哪?但我知道有人也在找你孩子!” “谁?”果然,高局长被这句话吸引到了,他手稍微松了松。 四眼喘了粗气,“你身上带着你老婆的东西了没有,随便什么纪念物,只要是她的就行。” 局长红着眼睛。望着四眼,但他到底还是有点城府,现在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你要干什么?” “你信我,我被你铐在这跑也跑不掉,你信我一次,把你老婆的东西找一样出来。” 局长往后退了退,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四眼,想必他也开始困惑,眼前的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绕到审讯台后,想想,然后拿出钱包,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照片,放到了桌子上。 照理讲,一个公安局长,是不会干那么荒诞的事儿的。但问题是,他的孩子被拐,老婆也死了,在这个时候,哪怕只有一丁点的信息,他也会努力去争取。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又问。 “别和我说话!”四眼回答道,“如果你想见你老婆,给我三分钟的时间。” 四眼已然闭上了眼睛,嘴里叽里咕噜在默念着什么听不懂词汇。 到了这个时候,我不是很担心,相信凭借四眼的本事儿,要把“高太太”请回来不是什么难事。团有反圾。 这些个恐怖故事里的经典桥段,在我这完全就是小儿科,我跟看微信朋友圈似,一天不见鬼,反而不适应。 四眼说是三分钟,其实三分钟压根就没到,高局长的背后,就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披着头发悬挂在半空。 那个白衣女子是气态的,若隐若现。 高局长当然是毫无知觉。我奴了奴嘴,想着他猛然看到这玩意儿,会不会接受不了? “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你可能会看到完全不可思议的东西。”我垫了一句。 高局长一脸的不屑,好像在述说,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吓到一个公安局长吗? 可他顺着我的指示,一回头,还是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他脸上的虚汗,滚滚往下淌,两条腿都在发抖。 四眼嘴里的嘟哝,变了一个节奏,瞬间那个搵仔鬼便不见了。 我们不说话,等着他自己调整。他单手扶着桌子,嘴里喘着粗气。 “见到了?”我问。 他点点头,随即意识到我们不是“普通人”,带着狐疑的眼神看过来。 “认出来了吗?”我又问。 高局长又点点头。那只搵仔鬼虽然面目全非,但夫妻生活了那么久,自然会有一些特殊的感应。 “高局长,”四眼长舒一口气,“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会知道你那么多事儿了吧。” 高局长脸上露出了惊讶,同样还有惧怕,对我们的惧怕。 “放心吧,我们是人。”我说,“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呢?” 有了上面的情节,接下来的讲述和劝说,都很好使了。四眼从我打算生二胎开始说起,到宋不缠,进入鬼道,遇见“高太太”,之后老孙又从棺材,把我们俩的尸体挖出来,整个过程讲了一遍。 因为时间的关系,我们讲的很粗略,很多地方只是一笔带过。高局长自然是越绕越觉得不可思议。 “总而言之,我们是打鬼的,老孙和那三具尸体都不是我们杀的。”四眼总结道。 高局长坐回椅子上,低着头,似乎在消化我们的话。这无稽的陈述,却因为他看见了自己的亡妻,而让他不得不信。 四眼说过,十分钟之后,他会放了我们,而且会帮助我们。 这话说的有点夸张,现在十分钟肯定不止了,但是最多半小时。半小时里,让老高突然知道那么多,要他瞬间淡定下来,确实勉为其难。 我们能做的,也只有慢慢等着了。 高局长的脸色依然很难看。 “别怕,第一次见鬼,我比你还狼狈。”我笑着说。 高局长压根就听不进去。 我和四眼没法。好在离十二点还有点时间,我们也不着急,干脆和他聊起了晚上的事儿。 一中巴的死人,如何说服它们给我们在鬼道里做事儿,肯定是需要一些技巧的。如果说服成功了,事后我们的工作量也会很大,因为交易必须要有筹码。我们当然给不了它们钱,我能够想到的,无非是帮它们实现一些未了的心愿。 而且还不能糊弄,犯奸耍滑人与人之间可以用,鬼却不行,惹怒了它们,成天趴在你家窗户口戏弄你,谁也受不了。 它们进了鬼道,是否能够成功带出那个木盒子呢?其实我是没有答案的。 但是按照最平常的逻辑,它们“年轻力壮”,况且又是那个世界的东西,应该比我们机会要大…… 我们聊着,也不避讳高局长,反正现在他已经都知道了。 “你们会死吗?”高局长突然冒出来一句。 我一愣,笑了,“我们是打鬼的,也是人,当然会死。而且没准死的比普通人还快些。” 高局长大概以为我们都是神仙。 “死了之后呢,你们还能----‘回来’吗?” 我又笑了,气氛不紧张,只不过高局长刚刚接触到一个崭新的“世界”,有太多的好奇心。 “鬼不是那么好做的,大部分鬼,都不害人,也没法害人。得符合各种条件,各种修炼,才会怨化而成。你老婆都只是‘小玩意儿’,要不是四眼,它想来还来不了呢。况且我也不想当鬼,要是我死了,直接好坟好地的伺候着,我宁愿赶紧投胎。”我说道。 “也就是讲,你们俩个死了之后,只要及时火化,及时入土,就成不了----鬼?”高局长又问。 “理论上是这样的!”我点点头,去征询四眼的意见,四眼也点点头。 “高局长,你也别想得太神叨叨,一个月前,我连打架都不打,就我这样的,不也是完好无损。不管鬼神妖魔,人即使不是万物之灵,也起码是高等生物,我们有的是智慧!”我笑盈盈的回答。 但----, 为什么我觉得味道怪怪的? 高局长脸变的阴沉,阴沉里还带着一丝邪恶。 这是怎么回事?! “老高,你,你想干什么?” 他居然拔出了枪,打开了枪栓。“如果我说你们袭击我,然后我开枪自卫,是不是会很合理?” “你,你什么意思?!”我有点不知所措,刚刚不是已经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吗! 而四眼却瞬间仿佛明白了,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操!” “怎么了?” “我们原先以为那个搵仔鬼是怎么死的?”他问。 “啊,不是说思念孩子,然后自杀的嘛。” “其实不是,”四眼神情严肃,“不是自杀,是他杀的,他杀了自己的老婆。” “啊,为什么?”我一惊。 “我不知道,也许是责怪她丢了孩子,也许是误杀,但凶手肯定是这个----局长!” 老高脸上的肌肉微颤,把枪对准我,“只要我一枪下去,这个秘密就永久不会泄露了,对吗?” 第九十一章 脱险 “等等,”就在最紧要的关头,我喊了一声。“我还有一件事儿没说,即使你把我们都打死了,也没法保守秘密。” 高局长愣了个神,他退后两步,将自己退到安全位置,然后把枪头指向了我,“你说什么?”他脸带怀疑和紧张,拿枪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不仅惧怕鬼,更重要的是高局长更担心自己的性命,还有他的前途。他绝对没有勇气同归于尽。 “你以为我们不会留一手吗,”我继续说着,“既然能把高太太招来。自然能知道你更多的秘密,她可是你‘身边’的人,任何一个秘密都可以置你于死地。”我胡扯着,煞有其事的威胁他,然后一步步走了上去。 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想周局长这样的行为举止,一定隐藏着更多的把柄。 ——这种人最怕的就是我现在使得“杀手锏”。 “你别过来,”他抬抬枪,让我止步。 我判断他现在比我还要慌张,更加虚弱,所以并没有停下。 “我现在距离你不到2米的位置,如果你敢开枪,在死之前我一定能扑到你。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人在死时,发力所产生的肌肉痉挛。你起码要费五秒钟后的时间,才能摆脱。就这点时间,我的伙伴足以招来你的同事。高局长你虽身居高位。但我想肯定没法只手遮天。” 高局长脸色苍白,“你在诈我?” 我咧着嘴笑,“你可以自己分析,如果有目击者,看到你在四眼毫无进攻企图的情况下射杀他,你难辞其咎?如果你不杀他,相信会有更多人看到‘高太太’!” 高局长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所以你好好想想。你一旦开枪就没法回头了,两败俱伤的结局肯定不是你想看到的。说白了。我们只是烂命一条,什么都不怕!” 我都有点佩服我自己了。 以上的这些都是我急中生智想出来的,摆事实や讲道理,把一个公安局长说的一愣一愣的。团有吉号。 有这本事,我当初怎么没报考警校呢? 当然我并不奢望,就靠点嘴皮子。便可以将此事解决。到底对方还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一旦等他缓过神,就足以琢磨出更多的手段来。 然而,这一点时间对于四眼来说,已经足够了。 趁着我把高局长注意力吸引开的时候,四眼早就闭上了眼睛,他嘴巴蠕动着,叽里咕噜声便轻轻的响了起来 我已然最好了准备。说不怕是假的,但我确定高局长比我更战栗。 突然间,“高太太”又出现,她悬在半空绕了一圈,转到了高局长的面前。这次它露出了那张恐怖的脸,高举手狠狠的要拍这个老男人一巴掌。前面就说了,不是所有的鬼,想对付人,就能对付人的。四眼有能力把它召唤出来,但是无法给它力量。 它挥起的手,像空气一样只是穿过高局长的身体,但对他一点实质性的伤害都没有。我能看到的,只有满满的愤怒。 但----, 高局长此时却已崩溃。 崩溃的是他的心理,随即反应到肢体上的,便是手一松,枪落在了地上。 这个机会不能错失,我快步跑上去蹲身捡起了武器,然后倒退,把枪口对准了他。 “高太太”转瞬即逝,高局长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形势陡然转换。 “你,你们走吧!”过了没一会,他就垂头丧气的低着脑袋说道。 “走个屁啊,你不带我们出去,我们怎么走?”四眼反唇相讥。 高局长抬起了头,“你以为我真的有那么大的权利,把两个铁板钉钉的嫌疑犯,当着众人的面放走?” “那是你的事了!”四眼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们俩上前一左一右,把已经瘫倒在地的他架了起来。 “你开个道,赶紧想个理由,把我们送出去。”四眼狠狠的掐了他一下。 高局长双眼无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喂,开心点,笑一个,别他妈跟死了老娘似的,你这样子我们怎么走,一看就是被挟持的。”我拍拍他的脸,想把他拍清醒,“老高,想想你的前途。” 消耗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我们“提醒”着高局长,一边已经打开了审讯室的门。 门外走廊里站着好几个警察,此时他们正在低声聊天,看见门一打开,立马围了上来。有点眼力劲儿,都知道情况不对。 我赶忙搭上了高局长的肩膀,用力捏了捏他,“高局长,你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们,肯定水落石出。”我脸上堆着笑,向着周围穿制服的摆摆手,“误会,都是误会!” 警察哪是那么好糊弄呢,眼神中带着狐疑,纷纷看向了高局长,等着他发号施令。 “让他们走吧。”高局长无力的应了一句。 “局长?这,这不符合规定!” “我说让他们走吧,这是命令,我自有我的安排,出什么事儿了我担着。”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那帮警察感觉到有地方不对,但也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走掉。 “够意思!”四眼在高局长的耳边轻声的说道,“我们还要一辆车,把你借给我们用用吧!” 高局长现在完全没了主张,很听话的把车钥匙交到了四眼的手里。 我们发动汽车,车开出几米又退了回来,四眼摇低车窗,“嗨,老高,如果我有机会遇到那俩孩子,我会带她们回来的。不是为了你,为了你老婆。” 说完这话,我们继续前行。 这个世界错综复杂,在世的未必都是“人”,天上的也未必都是“鬼”,高局长和他老婆究竟谁是“人”谁是“鬼”呢? ——还真不好说。 车子开出老远,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儿。痛定思痛,想想刚刚任何一个环节出差错,我们就可能栽在那了。 “放心吧,这个高局长一时半会儿,还拿我们没什么办法,有他顶着,至少暂时能给我们解决不少麻烦。”四眼安慰我。 “以后呢?” “以后?以后的事儿,就以后再说吧。”四眼加大了油门,转动方向盘左拐,我们朝着目的地,飞速驶去。 在警署浪费了这么久,看看时间点,其实还够。但是却来不及去准备招鬼的那些物料了。四眼说问题不大,头七的时候,它们的念力足,不费什么劲儿,就能遇上,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就各种方法都试试吧。 车开出了城区,到了山丘地带,过个小山坡的地方有个急拐。那场交通意外,就是在这发生的。我们把车停在了路边。前方是事发后,交警部门刚刚插上的警示牌。我们从警示牌的右方跨过,新修的栏杆,朝着坡下走去。 山坡其实不陡。网上说,那个司机可能有心事,加之没休息好,才导致惨剧发生的。车冲破栏杆,从坡上直接滑进了大湖里。 车上的人无一生还,足以证明这湖有多深。 今晚的月亮很圆,照在湖面波光粼粼。 可我一想到即将要做的事儿,还是有点小紧张的。 我们爬下山坡,到了湖边。我不小心踢到一块石头,噗通一下,石头便沉入了水底。这更反衬出四周的安静。 此时已近十二点,当然不会有人。这场车祸闹的沸沸扬扬,除了我们谁还会半夜跑这来“散步”。 “怎么做?”我问四眼。 四眼左右看看,掐着手指再算,然后辨出了方位,指着东西的两棵树,对我讲道,“咱们一前一后,从东边的那棵树,走到西边的那棵树,低着头,不管听到什么声音,看到什么东西都不要管,只要轻声的念叨自己的名字就好!” “这样,就能把它们招出来了?”我问道。 第九十二章 招鬼 四眼点点头,“东北方向是八卦艮位,俗称大鬼门。西南方向是八卦坤位,俗称小鬼门。两点一线,拉出来那条道,就是鬼在人间走的路。” 我四周望去,被四眼这么一指点,似乎看出点名堂。四周的山坡没有路,杂草荆棘丛生,几棵野树,也是从山腰的位置才出现的。月光下,四眼指出来的那条“道”,看上去确实和周边有一点不一样。 不细心不会发现,那条“道”的野草都要比别的地方矮上一截。七扭八歪,像个标记似的,和两旁区别开。 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才看出这一点的。反正肯定没有人工的迹象,完全是大自然自行长成这个模样的。 而且这条“道”,依山背阳,加之山腰上野树的遮挡,白日里被阳光照耀的时间和面积,也是最少的。 我不禁有些惊叹。看来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并不是扯淡,是完全按照大自然的规律而定的。 “为什么要念自己的名字?”我问。 “车祸的受害者刚刚死了没多久,还认不太清路。咱们喊自己的名字,把它们召唤到这条‘路’上来。” “就像交通指示标一样?” “是这个意思?”四眼点点头。 我耸耸肩。之前就说过,对付鬼的办法,有时候其实是很朴素简单的。 我和四眼来到了“起点”,四眼让我走在前。他断后,数了三个数字后,我们开始往前走。团有爪划。 没走两步,四眼又拉住了我,“我得跟你交代一下。这湖是野湖,深且凉,是个凶险之地。 咱们招的是车祸中的那些亡灵,但保不齐会把湖里什么怪里怪气的东西。一起招出来。” 我原本不是那么害怕的,被四眼这么一“交代”,反而担心了起来。看看湖面,幽深漆黑,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可以把无数的东西。吸进去似的。 人就是这样,恐惧感往往来自无限的想象。 什么叫“怪里怪气”的东西? 四眼说的比较保守,直接讲有危险不就得了。 我还想细问几句,被四眼从身后一推,一个趔趄超前继续走去。 “开始吧,时间要来不及了。” 我无奈,只好牢记四眼的嘱咐,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别搭理。 世界一下子好像就只剩我一个人似的,在这个荒僻的ろ刚刚死过人的湖边。此时,我们要把那些亡魂招出来。 “哗哗哗!”风吹水面,拍打在岸边,山上还间歇性传出类似于乌鸦叫的乖戾声,我们踩在杂草上嚓嚓作响。因为安静和精神集中,这些动静便显得格外的明显和突兀。 “方言,方言,方言……”我嘴里轻声的念叨着。 氛围终于诡异的起来。 我知道,每每这种场合,一定会发生超出常识的东西,这次又会是什么呢? 月亮在我们头顶偏后的位置,地上照出了很浅的一道影子。我继续往前走,慢慢的,我发现终于出现诡谲的画面了。 地上的影子,慢慢变大变“胖”,然后嗖的一下,一分为二,在我眼前的脚下出现了两道影子。 我咽了口唾沫,感觉后脊梁开始渐渐变凉。 四眼离我有一段距离,这第二条影子肯定不是他的。 就在我琢磨它们的时候,嗖的又是一下,影子变成了三条。我一惊,心头发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就算四眼赶上来出现了两条影子,但总不可能还有第三个人,还在做着和我们同样的事儿。 ——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管。 我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没走几步,影子便成了四条。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就像有人一前一后,紧紧的贴着我一起前行似的。 不是说鬼是没有影子的吗? 这些影子哪来的? “方言,方言,方言……” 想想这个场面就知道有多诡异。 我的身后并没有四眼的动静,谁知道他离我有多远。 我壮着胆子,终于走到了终点的那棵树下,依然低着头。 而影子已然成了八条。 我没有动,但是影子却还在往前?! 我浑身打了个哆嗦,那些影子就像自己会走似的。 “四眼,”我有点急了, ——因为属于我自己的那条竟然也还在离开。 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继续喊自己的名字!”是四眼的声音。 “哦----,方言,方言,方言……” 其中一条影子,停了下来,像听到我召唤似的,往后挪了几米,回到它应该在的位置。 我的后背湿了一片,自己的影子差点没了?!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敢抬头,生怕看到树上正吊着数个死人。 四眼又拍拍我,“你的魂刚刚差点被一起带走!” “啊?刚刚那些影子----有东西,和我们一起在‘走’?” “都是些过路的,咱们别去招惹就行。” “那些头七回来的呢?”我问,“现在可以抬头看了吗?” “可以。” 我深呼一口气,转过身,看到了四眼,可除此之外,我们的周围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我挠挠头,“你这招不好使,怎么只把些过路的招来了?” 四眼不响,沉着脸可能在想哪出了差错。 “要不让那些过路的帮帮忙?”我提议。 “不行。只有那些新死之人,还残存着在世的记忆,才能完成鬼交易。入了鬼道多时,已然退化了,没法和它们说话。” “那怎么办?”我问道。 “咱们这招应该可以啊,为什么就不行呢!”四眼摇摇头。 “要不咱们重来一次?” 四眼回过身,“实在没法,也只能再来一次了。” 湖面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寒冷的沁到骨头里,这种感觉我太熟悉了。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赶忙侧身朝湖面看去。 而此时,湖面正飘荡着十几条黑乎乎的人形的玩意儿。 “是它们?”我说,我有点紧张,一下子招出来那么多脏东西。 “嗯!”四眼点点头,他有点兴奋,“别急,它们正在过来。” 黑乎乎的人形,很诡异的飘荡着,一左一右ろ一前一后,一上一下,就像秋风里的枯叶,被风吹的七倒八歪,但是它们确实是在向我们靠近。 我看不清它们的模样,更看不清它们的脸。 这情形非常的萧杀。 它们离我们越来越近,慢慢的从湖中央飘过来三分之一段路程。 可就在此时,它们突然停住了。不是静止,而是来回飘荡,但就是不前进,就像有什么东西,挡在我们中间似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湖里可能会招出来怪里怪气的东西! 我突然想起了四眼的交代。 我怎么感觉,有“东西”,不让它们过来呢? “四眼,你发现了没?” 四眼皱着眉头不说话,显然他也没搞清楚所以然。 此情形差不多维持了有五分钟,但情况并没有改变,而且挡着我们的“东西”,似乎是无形的,就是拦在那,那些头七的鬼魂,还在锲而不舍的想过来,可就是过不来。 “除了这些头七的人,你还把什么招出来?”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请鬼容易,送鬼难! 就算我这样的一个“行”外人,也知道这句谚语。 肯定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否则这辈子,就得对付这些车祸亡魂了。但我们视野范围内,又看不出什么名堂。 “再等等!”四眼皱着眉头说。 “嗯!”也只能等了,我收回视线,余光却瞥到了一个更诡异的现象。 这个现象没发生在湖里,也没发生在岸上,而是在天上。 我差点晕过去。 “四眼,”我的声音在颤抖,“你到底把什么招出来了?” “啊?” 我指了指天空,我们的头顶上,竟然出现了两个月亮?! 第九十三章 两个月亮 我揉揉眼睛以为是幻觉,在这种情形下,出现幻觉也是很正常的事儿。可天上分明就是两个月亮。一大一小。小的是大的四分之三,有点模糊,就像母带子似的,挂在天上。 这肯定不是什么奇特的天文现象。我也不相信,人类史上几千年以来,一个崭新的天文奇观正好出现在今晚。 毋庸置疑,这一定与先前的招鬼有关。 这事儿搞大了!不会因为我们,世界都改变了吧! 我赶忙去看四眼,别回头又他妈的出现一溜儿四眼和一溜我,谁受得了。 难道尸果树不仅结果子,结尸体,还他妈的能结月亮?! 可四眼就是单独的一个人。正抬头仰望苍穹。他----,不,是我们,显得如此的渺小,在星空之下,看着天上两个月亮除了惧怕,还是惧怕。 四眼喉结蠕动,显然是因为紧张吞咽唾沫所致。 “你知道啥情况吗?”我问道。 四眼摇摇头。 在愈来愈诡异的事情的面前,四眼也显得愈来愈“无知”。 赶紧撤? 肯定不行。这事儿解决不了,我们这辈子都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但眼下又是什么办法也找不到。 我们陷入了一个连环套,环环紧扣,一旦踏进来,就永无宁日。 “冷静点!”四眼有点慌乱,他咋巴咋巴嘴,然后带着颤抖的嗓音说道,“想想办法。咱们肯定能够想出办法来的。那么多次不都安然无恙的脱险了。” 但是,拜托,之前我们对付的是人,对付的是鬼,可现在咱们对付的是天。 我擦擦脸上的汗,都有点站不稳脚跟了,赶忙后退两步靠到了身后的树上。 阴风习习。湖面的那些“人形”,似乎也改变了行动。不在左飘右荡,而是在原地上下起伏着。 到底把什么招出来了?! 我心头疑惑重重,仿似面对压根没有复习过的科目考试,试卷上的题目犹如天书,让我无从下手。 等一下---- 我慢慢靠着树干,滑到了地上。变了一个角度。两个月亮的也发生了改变。它们的位置移动了?! 我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向左,向右,然后再退回来。 月亮按照一定的规律改变着它们的位置。 我深呼一口气,好像有点明白了。 “四眼,”我招招手让他过来,“咱们可能遇到了一个障眼法!” “障眼法?” “嗯,是的。”我点点头,愈发的相信自己的判断,“月亮还是一个,是我们的视觉出现了差错?!” “什么意思,我们的意念被控制了?”团住叨扛。 “没那么复杂,”我回答道,“你有没有这种经验,当我们坐在火车车厢里,半夜看着车外的一片漆黑,突然远方,出现一盏路灯,有时候它会出现两个成像?!” “嗯。”四眼双手插在腰间,他对这些东西当然不了解,所以努力在回忆类似的经验。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指了指湖对面,半空中的月亮“在月亮和我们之间有竖着两块足够大的透明玻璃,两块玻璃有适合的间距,那么我们就可以看到两个月亮。” 四眼摇摇头,表示不解,我却在想,你到底有没有上过学,“这么跟你解释吧,月亮イ大玻璃aイ大玻璃b,还有我们,这四个点呈一条直线,月亮的光线透过玻璃a和b,折射到我们的眼中,于是我们看到了第一个月亮?但是光线经过玻璃b时,还会反射到玻璃a的镜面,于是我们就看到了两个月亮。其中一个是实像,另一个是虚像。” “就像火车的车窗都是两层玻璃,所以可以看到两盏路灯?” “是的,其实如果玻璃足够厚,也会出现这种现象,这就是平面镜成像原理。”我又指了指湖中央。那些“人形”恰好是在我们假设的透明“大玻璃”处,被“挡”住了。这也佐证了,真有一面“东西”横在湖中央。 四眼若有所思。 我不响,在物理上是可以解释的。但问题是它要足够大,足够厚,才会发生这种现象。想想都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它就是所谓的被招出来的古里古怪的东西? 并且“大玻璃”只是比喻,它肯定不是玻璃,它是透明的,我们看不见,但确实存在于不到五十米的前方。 我看看四眼,四眼看看我,面面相觑。 问题是解决了,但我丝毫不能轻松,眼面前横着一个更大的麻烦。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它们先回去?”我问道。 四眼摇摇头,“你当是饭馆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也得问问它们呀!” 沉默! 那种压抑的感觉又回来了。我脑子飞速的旋转,但却一片空白。那些“人形”还在上下“跳动”着,和原来的样子迥然不同。 再想想,再想想。 “嘶----”灵感总是在关键时刻迸发,我吸了一口气,“四眼,它们应该接收到了你召唤对吗?” 四眼看着,我这些太科学的措辞他不太能适应,“算是吧!” “你看它们在干什么?” 那些“人形”现在一上一下,跳动的很有规律,而且竟然很整齐,“既然接收到了召唤,那说明能够‘沟通’上,它们现在这样做,是在暗示我们什么呢?”我接着说。 四眼摇摇头,打了那么多年鬼,这么去分析问题,可能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然而,就像我们在顾大攀的墓碑前,手机代替鸡头,用了双狭缝实验,破了移棺走墓的局一样,有时候运用科学,会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宇宙的规律是共通的。 我退后了两步,学着那些“人形”一样,上下跳动起来,慢慢的我似乎有点感觉了。 我似乎依稀明白,它们到底想要和我们传递什么信息。 “人鬼是两个空间对吗?”我开始主导起局面。 四眼一愣,然后点点头。 “我们现在知道,这两个空间原先是平行的,各不相干,只是通过一些外力,让它们相交。但实际上还是不同的两样东西,就像油永远没有办法溶于水一样。把它们装进容易中搅拌,即使再混合,最终它们都会根据不同比重,分成上下两层。” “是这个道理!”四眼点点头。 “但是水和油之间会有一层交界面?” 看四眼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已经被绕进去了,我也不管,接着往下说,“是不是有这种可能,之所以你以往招鬼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是因为按照老祖宗的法子,将招鬼的物料准备齐全?然而这一次,因为太匆忙,你用的办法并不完全‘到位’,所以就出现了这个阻碍在我们眼前的这道‘大玻璃’?” “啊?,有,有这可能吧。” “说白了,就是‘力量’不够,你还记得我们在幽灵棺里的情形,豆豆和宋不缠僵持着,所以我们在幽灵棺怎么也出不来,最后怎么解决的?” “打破平衡?”四眼尝试着用我的语言来回答问题。 “没错。而且这种打破平衡的方式很奇妙。哪怕只是看上去很微小的改变,却能改变磁场,改变力量,把僵局打破。” “好比我们在幽灵棺里,用了中指的阳血,破了宋不缠的阴棺?” “是这个道理!”我再次指了指湖中央,“你知道它们要我们干什么吗?” 四眼摇摇头。 “只要我们和它们保持同一种姿势,上下跳动,就能产生共振!” 四眼不说话了。 “这种共振的力量是很大的,就像一支部队过桥时,从来不会正步走一样。共振会让原先承重足够的桥梁倒塌。”我顿了顿,“听上去虽然和咱们现在所干的事儿,浑身不搭,但是你想,为什么少数民族那些招鬼的巫婆,一定要把自己画的面目全非,嘴巴里念着听不懂的咒语,还要上下蹦跶,仅仅是因为咒语本身的力量吗?我觉得更像是综合上述,而发出的一种频率,这种频率是先人无数次实验摸索出来的,和鬼的空间正好契合,所以能够把鬼招出来。” “跟无线电收接不同的频道一样?” “是这个道理。”我点点头。 “咱们现在也用这种共振,改变周围空气的频率,打破僵局?” “值得一试!”我说。 “那还等什么!”四眼看看我。 还是那句话,说干就干。 紧接着,我们便站到了相对平缓的一块草地上,学着那些“人形”的样子,跳动起来。 说实话,还真像传说中那些道士巫婆做法时的样子。难道无意中,被我发现了一个“原理”?! ——不仅知其然,还知其所以然! 我不禁有些飘飘然,想想那些伟大的科学家,哪个不是从最无稽荒诞的假想开始的。 操! 琢磨什么呢! 没跳了两步,我就停了下来,拉住四眼。差点误了正事儿,忘记最重要的交代了。 “四眼,”我捏住他的肩膀,“这么跟你说吧,前面的这些都是我的主观臆断,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到底有没有效果,完全没把握。就算是做个科学实验,也会有危险。更何况我们现在就在两个空间的交界处。任何一次差错,或者我的判断有问题,都会发生完全想不到的事情。你准备好了没?” “废什么话呀?!”四眼翻了个白眼。 我去,忘了,四眼可是以胆子大出名的。 “咱们遇到意想不到的事儿还少吗,管它会发生什么,试了再说!”他英勇无比的回答道。 第九十四章 继续招鬼 四眼甩了下头发,并不答话,我们的动作虽然古怪。 但和那些“人形”运动的幅度一致之后,慢慢的我便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 “嗖嗖”的阴风,从身边袭过,刮起了衣角,直往身体里钻,弄得我浑身冰凉。 我知道,周围肯定有些奇妙的变化正在发生。 果然,不一会的功夫,那些“人形”似乎往前移动了一些距离。我眨眨眼,不敢确定,因为湖面很大,缺乏参照物。分辨不出来是真的在移动,还是心理因素。 我瞪着眼望,不敢放松,那块玻璃似乎也在变化,它正在上下浮动,呈现出一条条波浪一样的纹路。 纹路很浅,但天上的两个“月亮”,跟着抖动模糊起来,仿佛小石子丢进水面,打碎了倒影。 果然,在共振下,“大玻璃”似乎并没有消失,而且正在朝着我们的方向缓缓而来?! 我们的目的是要“打破”它,如果它一直存在,且靠近,并不是我们的意图。 会发生什么呢? 其实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时刻准备着应对新出现的情况。我捏紧拳头,虽然担心和紧张足足折磨我十分钟。 然而----, 然而,这次似乎好运气到了我们这边?! 好的我都有些不敢相信。 那“大玻璃”向我们靠近,每靠近一点,那些“人形”便也随之而来。“大玻璃”只是虚晃一枪,在离我们十几米的地方。已然慢慢消失了。它消失的悄无声息,我浑然不知。 当我抬头发现。天空又只有一个月亮的时候,我就知道它已经不见了。我甚至有点不知所措,刚刚准备好的斗志,瞬间没地方用了。 岸边不远的地方,正飘荡着那些车祸死者的亡魂。 它们低着头,浑身湿漉漉的。身上的衣服很现代,应该就是事发时穿的。但月光下,也分辨不出颜色来。 四眼还是有点本事的,虽然出了点小差错,但能在瞬间,将这些头七的家伙召唤出来,显然没点真材实料,是不可能做到的。 我心情顿时变的舒畅起来,未必全因为四眼,更多的是,我这个办法,竟然歪打正着成功了? 看来就算是打鬼,学知识也很重要呀。 相对起以往那些凶厉的恶鬼,这些真的都只能算是小玩意儿。他们出门旅游,横遭车祸,本身并没有太多怨念,充其量只是意外而觉得憋屈而已。四眼对付它们绰绰有余。他走前两步,蹲在湖边说起话来。这样的情境我见识过,所以并没有大惊小怪。此活儿我也帮不上忙,便干脆退到旁处抽烟。 四眼作了个揖,“哥几个,车祸这种事儿,怪不得谁,怪就怪命歹,老天爷不会一直瞎眼,这辈子遭此噩运,下辈子投胎投个好人家,重新来过。”他顿了顿,“你们走得急,想必还有很多事儿,还没交代过吧。小弟学过几年道,通些阴阳道的把戏,能够帮各位点小忙。”说着话呢,他横跨两步,从边上的柳树上,折了一根长柳枝下来。 ——柳枝聚阴。 “这么说吧,”四眼接着讲,“各位将自己的鬼灵,沾点到这柳枝条上,我呢,就挨个放到你们家门口,你们自己认了道,就回去一趟,托个梦什么的,算是给家人交代一下吧。” 四眼蹲身,掬起一捧湖水,淋在柳条枝上,然后放下,“不怕大家见笑,小弟之所以愿意帮这个忙呢,也是因为有事相求于各位----” 他往后退了一步,缓缓的将鬼道里的情形说了一遍,又将杨惜和饭馆?木盒子等一干状况描述了一番,最后讲了我们的需求。 “我不是教唆大伙犯罪啊,实在因为这边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咱们求个自愿。愿意的话,定个君子协定,我帮你们完成夙愿,你们呢,七天之后,把我想要的盒子带过来。虽然我们阴阳相隔,但我终归会有办法拿的。”他指了指水里的柳条,“东西就在这呢,这个交易要是你们觉得妥,就过来表个态,我不强求。” 我在边上看的神奇,原来跟鬼做“买卖”,也讲的是等价交换,没那么多神奇的地方。 就是不晓得它们愿不愿意做? 杨惜肯定不会乖乖交出来,能用的法子非偷即抢,加之杨惜“本事”大,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它们具体怎么做,不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但愿不愿意冒这个险,就是交易的关键了。 大概隔了有十几秒,它们开始动了。 我没想到的,那些人影晃晃悠悠绝大多数都飘到了那根柳枝条的边上。 我吃了一惊,这说明大伙争先恐后的要来做交易啊。 看来生死相隔,能够托梦和亲人见最后一面,对于它们来说吸引力足够大。 近二十条亡魂,最后就剩下一条,呆在原地没有动。 我觉得好奇,莫非它没有亲人? 水面上起了阵阵涟漪,大概就是它们在表态,柳枝条随着涟漪波动,它们亦正在把自己的鬼灵“沾”到上面,类似于贴上邮票,写上地址,能够准确送到家,不要在外游荡迷了路。 “谢谢,谢谢各位啊!”四眼又作揖。 等它们离开后,四眼把树枝捡了起来。 说实话,这时候我并不怕,更多的是感动和温暖,然后----,心里面不是滋味。 任何高尚的事情,一旦牵扯到交易就变味了。 想到这里,我也就没认为不愿交易的那条影子奇怪了。 也许,它不喜欢这样的交易吧。 四眼往后走,冲着它们挥挥手,“走吧,都走吧,各位费心受累了,你们交代的事儿,我指定带到。”团住吉号。 那些亡魂无声无息,但却沟通无阻。在四眼的“告别”声中,它们开始慢慢的向湖中央飘去。 离开有点距离了,我才靠上去,拍拍四眼的肩膀,“我是真没料到,只有一个不愿和我们做交易。” “那个不是。”四眼摇摇头,压着嗓子轻声说道。 “嗯,什么?” “中巴车上死了19个,现在我们招出来了20条亡魂!” “啊!”我抬眼去望,它们已然快到湖中央了,飘来飘去,哪里还数的清。“你确定?” “废话,刚刚我算了,难道不知道嘛。” “那是什么?”这个信息很意外。 四眼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顺带着一块出来的吧。” 我挠挠头,想想这也实在算不上是个什么事儿,便不以为然。 湖面中央的亡魂,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一条条,像在特技镜头,慢慢的隐身消失。可就那一刻,其中一个突然回过了头,我看不清,但看它样子,它似乎在看着我们,而且我感觉就是前面不愿交易的那一只。 它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我有点不舒服。这就是是一种感觉,只是一种感觉,很奇怪。 它似乎和别的不一样。不仅仅是它没和我们交易,它刚刚的那个转身,就姿态而言,不像是鬼,而像是一个----活人! 我吓了一跳,赶忙告诫自己别多想。这些东西,都是从鬼道?从那个空间召唤过来的,怎么可能会有活人?! 四眼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一定是我想多了,我对自己说。 干完了要干的事儿。我俩收拾好东西,转身爬坡,从原路返回,来到路边钻进了车里。 上车后,四眼把柳条枝小心翼翼的收拾好。 “就这样可以了,你不会糊弄鬼吧?”我问。 “开什么玩笑,”四眼抛过来两个卫生球,“骗人可以,骗鬼的事儿,我才不会干。” “但就靠这个?”我指了指柳树条。 “它们的鬼灵都在上面呢,我们挨个给它们送回去,剩下的事儿,就它们自己解决吧。” “可是----,”我稍稍有点担忧,“你这又没有‘合同’保证,万一我们给它们办了事儿,它们不去拿那个盒子呢?” “放心吧,我的经验告诉我,鬼可比人讲信用。”四眼一边说着,一边发动汽车。 第九十五章 盒子 我们回到家,洗了个澡,吃了点东西。便各自忙活。先从网上把那些死者的个人信息调出,然后一条条的罗列在本子上。 他们都很年轻,除了司机四十多岁,都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供职于各行各业,如果不发生这事儿,之后将会有大好前途。 看着这些死者的信息----有的甚至还有照片,我不禁感叹起生命的无常来。 想着七天前他们还能活生生的站在阳光下,而现在只能在冰冷的湖面飘荡,我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人都难逃一死。 我死后的归宿在哪呢? 与此同时,四眼则躲在阳台上忙他的事儿。他好像在做法,我偶尔看出去,就见他闭着眼睛。双手合十,不知道嘴巴里在嘟哝着什么东西。 等我把这些资料全都收拾齐全,他把那条柳条枝已经分成了n截,捧在手里回到房间。我看见那些柳条枝上,都系着小红绳。 老婆抱着豆豆已经睡了。我把手指竖在嘴前,示意他轻点。四眼点点头,然后将那些柳枝条,整齐的码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盒子里。 反正我也不懂,所以也就没在问他是干什么了。 四眼把我家已然当成他自己家,熟门熟路,什么地方放什么东西,他一清二楚。他去厨房洗了个手,然后走到衣柜前,取出两床棉被,在地上一铺,就算是张床。 临睡前。我想再跟他聊聊高局长的事儿。 四眼想了想,“你让我多琢磨琢磨,终归先要把眼前的事儿,解决掉再讲。” 我叹了口气,“打鬼不易,可对付人更不易。” 四眼没有否认,“鬼要命。”他指了指身上的三个洞,“人起码现在还不是致命的。” 我转念一寻思。这倒也是,目前也没法子,还不如放一放,别去庸人自扰了。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我和四眼大清早起床,开着车满城的跑。按照死者的信息。一个个找地址,工作繁琐且无聊,没什么好讲的。忙活到第二天傍晚,才算是找了个齐全。 四眼要做的事儿,也不神奇,只不过偷偷的将截好的柳枝条,放在死者的家门口而已。 我还挺佩服自己的工作效率,当然这其中也免不了求得高局长的“帮助”。 ——有个警察是“自己人”确实好办事。 高局长只字不提他老婆的事儿,只要我们的要求不过分,他还是一个个的都给我们解决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又再憋什么坏。 难得有些个“安静”的日子,虽然忙碌,但比起出生入死,这点根本不算什么。况且我们还是在做好事。只是这两个晚上,我们的“好意”,又要让人触景生情な痛哭流泪了。 后几天,我们除了等,也别无办法。一切似乎都和我无关了,没有鬼,没有阴谋,警察也没找上门,趁着这个功夫,我们好好的打理了一下自己。买了几件新衣服,理了发…… ——我有一种回归正常生活的错觉。 终于熬到了第七天,要出发了。 “如果那个‘嬅’不是一个字呢?”我又想起了老秃驴的那句话。 去他妈的,管他装什么逼! 今晚拿到盒子,没准所有的谜底都要被解开。 我们带上了豆豆,以防万一,如何劝服老婆的过程,也不废话,总而言之,就是提前了半小时,到达了大湖边上。 湖面依旧宁静,和七天前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而也许在那个空间,已然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它们真的能够拿回盒子吗? 四眼今天准备了不少家伙事,都装在自己的书包里,除了灵骨粉,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堂的东西。 看来他也已经最好的最坏的打算。 我们心照不宣,没有谈这个话题。只是安静的等着。月亮依旧挂在天上,只有一个。 四眼看看表,拿出罗盘,掐算着方位。这次“专业”的多,应该不会再出啥差错了吧。 我不响,默默的看着他走前跑后,系红线,挂铃铛,在树与树之间,牵起了一个阵法。湖面有风吹过,晃得铃铛“铛铛”直响。 没过几分钟,湖面便起了变化,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先是月光下,出现了点滴黑影,慢慢的这些黑影在扩散,一分为四,二分为四,以此类推,在湖面上飘荡起来。 我手心开始出汗,最关键的时刻就要来临。成功与否全在一分钟内解答。这种心情难以形容,类似于在法庭上等待最后的宣判。 黑影慢慢靠了过来,我特地留了一个心眼,想要数清湖面上到底飘荡了多少。然而试了一下,发现这次根本做不到。它们行踪不定,幻化无限,时隐时现,完全辨不清个体。 我再次抬头看了看天,还是正常如故。 影子又离了我们近了一点,大概只有十几米的距离。 我突然兴奋起来,因为我发现影子中正夹杂着那个盒子,它漂浮在半空,随着它们一起晃了过来。 它们成功了?! 我转脸去看四眼。四眼却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脸上愈来愈严肃,他摆摆手,让我靠后,并且要我抱起豆豆。 看这架势,怎么跟如临大敌似的?! 湖面上的这些都是“小玩意儿”,光四眼对付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我们还有豆豆?! “小心为妙!”四眼说。 说得对! 我不敢大意。那个世界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终于,盒子和影子都停了下来,默默无声的和我们对峙着。 “各位辛苦了,口信我也带到了,就算是银货两讫了!”四眼高声喊道。 他慢慢的开始念起了一些咒语,红绳上的铃铛也愈来愈响,激烈的如同正在面对一场大风。 影子没有动,但盒子却在动。 它继续前进,越过湖床,来到岸边,就在我眼前三四米的地方停下,然后缓缓的飘落在地。 “咔嚓”一声,盒子压到了树枝上。 我激动的都有些控制不住了,没人能够理解被一个秘密,折磨着几个月,所忍受的痛苦。 我刚要往前跑,却被四眼一把拉住,他还是那句话,“小心为妙!” 今天的四眼一改常态,胆子变得那么小了?! “我来,”他接着说,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一根黑漆漆,闪着荧光的棍子。 对,安全第一,不差这么几分钟!我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牢牢抱紧豆豆。豆豆也正直愣愣的那个盒子。 “宝贝,今晚就能知道点什么了!”我轻声的说。 四眼把棍子慢慢的探到盒子边,杵了杵盒盖,那是个实体,应该没错了。 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咯咯咯,”豆豆轻声的笑了起来。 怎么回事?千万别出幺蛾子啊。 “老方,”她拍拍我的脸。 “宝贝怎么了?” “快叽里咕噜!” “什么?”我有很不祥的预感。 “老方,快点跑!”豆豆砸吧着嘴,说道。 我一愣。 可已经来不及,四周迅速传来了哈哈哈的大笑声,是杨惜的声音! 我和四眼急急后退,“妈的,中计了!”我说道。 “跟它们干!”四眼立马从后腰掏出了家伙事儿,是两把弯月的短刀,他丢了一把给我,“炼过,可以打鬼!”他回应道。 “哈哈哈----” 那个木头盒子啪嗒一下自己打开了。 豆豆鼓起小嘴,从嘴里喷出了一道气流。 “对,妈的,跟它们干!”我今天带足了奶,还有一身的血,可以给豆豆当武器。要知道,上次杨惜可是被豆豆吓得惊慌失措的。 豆豆的气流,形成一道飞梭,猛的向湖面,瞬间便打撒了湖面的那些影子。影子的黑点,像下起的黑色的雨,就如同宋不缠的鬼灵被销毁时的情形。 我顿时来了信心。 ——虽然中计,但杨惜自己送上门,能把它一并解决掉,也算是一劳永逸! 可此时却发生了一件怪事。那些“雨点”嘶嘶的,像有引力吸着似的,都被吸进了那个盒子里。 怎么了? “哈哈哈----”伴随着湖面上诡异狂妄的笑声,紧接着,从盒子里,又闪电似的飙来一股浓稠的粘液。团住序划。 我们仨躲闪不急,沾的满身都是。 顿时,恶臭味四溢。 “什么东西?”我皱起眉头。 “操,”四眼面容失色,“是鬼尿!” 第九十六章 水鬼 “那是什么?”我急急后退,身上的那股子恶臭味越来越浓烈,甩也甩不掉。这些粘液像有生命似的不停的往皮肤孔里钻,刹那间的功夫,便已经深深的侵蚀到了体内。 我赶忙看怀里的豆豆,她亦是如此。奔跑中,我连忙用手去拍掉她身上的这些东西,但这粘液,看似成条,用手去抓,却压根抓不到,就像泥鳅一样,滋溜一下子窜到别处去了。 “四眼,究竟啥混账东西。”我焦急了起来。 “就是集众多鬼灵炼成的克阳之物。”四眼那边的情况其实也好不到哪去。正一边跑,一边抖着胳膊。 “不是讲尿吗,怎么又变成鬼灵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跑得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找回平衡,继续在杂草间穿梭。 在没明白状况之前,逃到安全地带,才是上策。 “鬼尿只是俗称,你傻呀,鬼怎么可能会撒尿。就像咱们用血?用尿?用人黄可以辟邪一样,它们那边也可以又同样的东西来对付咱们!”四眼手掌弓起,擦着额头上的汗。 “那----,那会怎么样!”其实我已经有点明白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可还是问了一句。 四眼的回答,基本如我所料。鬼尿即极阴之物,被这些东西沾上了,本身不会有什么大伤害,但是在这股子味道消除之前,我们所有的法器,还有豆豆的法力,都施展不出来了。 得到这个结论。我自是吃惊不小。没想到杨惜还会这一招,设计把我们骗过来。就是让我们进入圈套?! 先前还想着怎么除掉它呢,现在可好,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有什么办法破没?”我叫嚷着。 “如果我知道怎么破的话,还会那么狼狈嘛!” 那么唯一的办法,只剩下跑了----接着跑。 身后嘶嘶声不断,我转过脸去。发现从那个盒子里正钻出来一个长蔓藤。 尸果树! 又是他妈这个东西。 还没完没了了。 我当然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蔓藤像蛇一样昂起了脑袋,顶部还是那朵花,露出了杨惜的鬼脸,“哈哈哈,今天该做个了断了!” 这句台词不应该是我的嘛! 我万分沮丧,憋着一肚子火,却无处发泄。只能在山野里继续慌不择路的逃命。 那些蔓藤迅速的长高,分出了数十条支蔓,在空中呼呼的挥舞着,就像一条强劲的鞭子。我们两条腿怎么可能快得过它们! 我听到耳后生风,呼呼声接连不断,直直朝着我逼来,仿佛就在脑后几公分处,我哪里还敢回头,现在一秒钟的耽误可能都是致命的。 就算这样,我还是在速度上败给了它。 猛的一下,我便觉得腰间被紧紧的缠住,急忙用手里的弯月刀砍去。可根本没有用,那些蔓藤坚挺无比,刀刃碰到上面,立即崩出了一个口子。 ——四眼不是在瞎掰,沾了鬼尿,什么东西都不好使了。 我用力挣扎,并无用处,只觉得双脚离地,“哗”的一下,被缠到半空中去。 我转眼望四眼,四眼的“待遇”和我差不多,在天上挥舞着双手。 幸亏老秃驴说过,只有在鬼道,尸果树才能从我们的身上提取“种子”。 我可不想接下来又要对付我自己! 然而情况并不容乐观。 我们被蔓藤缠着,在空中来回甩动,“嗖”的一下抛了出去。我身体腾空,抱着豆豆不松手,两个人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然后一起掉了了湖里。 “啪”的一声巨响,落水时巨大的冲击力,瞬间砸开了我的手,豆豆竟然生生从我怀里滑落。这一下更是让我惊慌失措。 湖水冰凉刺骨,虽然现在不是冬季,但这点寒冷足以让人生畏。更要命的是,进了水里之后,周围便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我在“失明”中,不断的下沉。团介双划。 “豆豆!”我本能的张口喊女儿的名字,瞬间湖水便灌进了我的喉咙,紧接着呛了一口,整个人在水里抽搐起来,蹬腿只是下意识的,一冲出水面,我便大口呼口气。缓了不到三秒钟,根本容不得细想,只是凭借着意志力,又一个猛子钻了回去。 我不停的朝水下潜,可能见度连半米都不到,说白了,眼前就是黑乎乎的一片。 左手边的地方,似乎有丁点很微弱的光,我调转方向,也不管是什么,便朝着那个光点潜去。 光在慢慢的变亮,从很小的一个点扩大,然后成个一个圆?一个球。我看得惊奇,同时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那个球正是豆豆,只不过她现在正被一层透明的薄膜包围着。豆豆蜷缩在里面就像子宫里的婴儿。 “豆豆!”我又想喊,嘴前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这一冲动,瞬间又夺走了我体内为数不多的氧气。 没法子,我不得不调转身子,浮出水面。一出水面,我便又咳嗽连连。准备了片刻,第三次下水。 这时候的心态,稍微放松了一点。看这个样子,那层发光的薄膜是保护豆豆的,她有灵体护身。虽然“法力”暂时消失,但让自己安全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 我也不能就此便让她沉入水底啊。 一入水,我发现豆豆周围的光亮更耀眼了。它正在以很缓慢的速度下沉。我划动着双臂,加快速度,很快到了她的身边。我拍着那层薄膜,它的外壳很硬,仿佛拍在了玻璃上。 豆豆在里面闭着眼睛,就像在休眠。我拍不醒她,只好两脚用力,潜到蛋壳的“底部”,想把她托上去。 还没上去两米,我的耳朵里,传来了嗖嗖的划水声,我一愣,听这架势,好像有很多东西,正从四面八方游过来似的。 蛋壳虽然有光,但辐射的面积并不大,我并不能看清来者到底是何物。 “咻----,咻----”它们在滑行,并迅速的向我们靠近。 三秒钟后,我看到了一条条巨大的影子。 哪有那么大的鱼! 吃惊之余,我瞬间心里发寒。在这个漆黑冰凉的湖里,很快,我便看清了,那是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迅速围过来的当然不是鱼,是人,确切的是鬼,水鬼。 跳河自尽的,落水身亡的,我不知道。 在短时间内,这水底下该有?不该有的,全都聚集过来了。 它们留着长发,脸上气泡,穿着白色衣服,双手并拢在大腿处,上下摆动,迅速的游动过来。 我一下子就没了主张,只能一个劲儿的往水面蹬。 那些水鬼就从身边游过,和我的脸近在咫尺,它们露出獠牙,张开大嘴,哇的一口就朝我咬来。 我根本没法躲开。 就在这时,身子感觉被人狠狠的推了一把,原来是四眼。他及时赶到,用力把我推开了。 因为这一出,女鬼从四处从中央聚集,全都奔着四眼而去。很快,他的腿便被咬住。 我一看不妙,正待去救他,却发现,另外三只,正围着蛋壳打转,看这样子这是想对豆豆不利啊。 我只得改变方向,却已经来不及了。 三只女鬼同时张开嘴,咬向蛋壳,我心里喊着不要,可哪里会有什么用。 “呲----”的一下,蛋壳发出了一道强光,一秒钟竟然把那三只女鬼硬生生的弹开了。 我惊讶不已,瞬间了解了状况。豆豆其实是不用担心的,需要担心的反而是四眼。 我再次调转脑袋,四眼在水里拼命挣扎,可就是没法挣脱。他的身上,现在竟然有了四五只,从上下左右各个方向,狠狠的咬住了四眼。 这大概就是水鬼索命的场景吧?! ——常人都以为是溺毙,实际上就是被这些水鬼活活的缠在水下的。 他救了我一命,才自陷泥沼,可不能见死不救。我想都没想,就朝着四眼游了过去。 第97章 嬅(上) 这个决定是瞬间完成的,然而就在我游向他的这段距离,我不得不在脑子里考虑一个问题:怎么救? 四五个水鬼正包围着他。而且四周还有源源不断的“东西”,正闻讯赶来。 那些水鬼貌似还是有些智商的,看着对豆豆的“蛋壳”无能为力,便一个劲儿的把四眼往远处拖。 倒不是它们在这,休眠的豆豆能帮上什么忙,而是离开豆豆荧光辐射距离的话,我将什么都看不见。 在一片漆黑里,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敌暗我明”,形势将会更加恶化。 四眼离我大概也就七八米的距离,游过去花费的时间不多,这点时间只能提出问题,根本不能解决问题。并且更致命的是,我一口气已经差不多快用完了。 四眼更是如此,他挣扎所费的体力多,现在更是拼命扭动身体,一看就是生理到了极限。 转瞬间,我就到他身边了。长时间湖水的刺激,让我的眼睛生疼,我觉得自己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看准位置,一把搂住他的腰,便将他往湖面上拖。 一搭上劲儿,才发现这场拔河根本就是“一边倒”,不仅没救着四眼,连自己也一块被拉着往湖的深处拽去。 我觉得这种玩命的劲头,只能说是勇气可嘉,但完全就是送死。 而这个时候,我想要抽身逃也已经来不及了。 有两只水鬼。一上一下分别咬住了我的肩膀和左腿,立马一种被锐器刺进身体的疼痛感,滚滚而来。我一蹬,鞋便掉了一只,直直的往下沉去。 在水里,我能做的很有限,眼看着我们就要完蛋了。就在这时,我突然赶紧自己背部来了一股子很强烈的引力。使劲的把我往别处吸去。 我吓了一跳,抱着四眼不撒手。这股子吸力让我们在水底下竟然打起了转。 我欲抵抗,可根本没戏,连着缠在我们身上的水鬼,也跟着一起旋转起来。 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才发现。我们居然是朝着豆豆的那个“蛋壳”旋去的。 这算好事儿,还是坏事儿?我没了主意儿。 “砰”的一下我们生生撞在了“蛋壳”上。虽然在水里有缓冲,但我们最后撞上去的这一下速度极快,我顿觉胸口发闷,五脏六腑都被撞碎了似的。与此同时,我本能的轻哼一声,这一哼哼,张开了嘴,不仅耗尽了我最后的一口气,而且还让湖水刹那便倒灌进了嘴里。 我呛的在水里打起了喷嚏,越是这样,就越是觉得所有的“出入口”,都打开了。湖水无缝不入的渗透进来。我想完了,这下彻底完了,五秒钟之后,我将昏迷,随后便会沉入水底。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那股子引力再次出现,然而这次不是出现背脊,而是在脑袋上,我感觉就像是一把揪住我的头发似,把我拉着一下子又往蛋壳上撞去。 一秒钟不到,我的脑袋就碰了上去。 这一下还了得,难不成临死前还要多晕一次不成。 未料,此次却发生了意外,“噗嗤”一声,我并没有感觉到坚硬,而是脑袋连带着上半身,都像碰到了一个柔软的薄膜步,这个薄膜布是有柔韧性的,“嗖”的我就钻了进去。 而且----, 它的前部突然被穿透了,我的脑袋进了“蛋壳”,而“壳”则紧紧的卡在我的胸口,把湖水阻挡在了外面。 水鬼也因为撞击,暂时被撞开了,松开了我们的身体。 顿时,我又能呼吸了! 我大口的喘气儿,稍微缓了一会儿之后,便睁开眼一看,马上兴奋起来,原来的脑袋真的探进了“蛋壳”。豆豆依然蜷缩在中央,闭着眼睛睡着。 我立刻明白,她是在救我啊! 四眼呢?我想要开口叫豆豆,又是“噗嗤”一声,四眼被同样的法子,脑袋被拽进了“蛋壳”。但他的情况比我要糟的多,脸色铁青,眼睛牢牢锁着,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四眼て四眼!”我叫着他的名字。 他压根就不理我。这时候千万不能“睡”过去,一“睡”去,可能就醒不过来了。“蛋壳”把我卡得“正好”,除了脑袋能在里面呼吸,四肢都在外面,想要拿手勾,根本没法碰到他! 我继续叫唤他的名字,吐出一口口唾沫来,往他脸上溅。 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没法,只能努力摆正姿势,伸直在“蛋壳”外的脚,朝他踢去,第一下因为水流的关系,偏离了。我再次对准方向,第二脚用力踹去。这一下对准了,正好踹在他的腹部。四眼“咳咳”咳嗽了两记,一下子从嘴巴里吐出一口浑浊的水来。 我看见他又鼻翼又开始颤动起来… “四眼,四眼!”我又叫着。 他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看上下左右,迷迷糊糊的看着我,像是明白自己的处境,又像是没明白。 豆豆一动不动,然而“蛋壳”却像自己有生命力似的,慢慢的往湖面浮上去。 那些水鬼被冲散之后,现在再次绕了回来,但显然,它们忌惮外面这层“壳”的威力,只能在周围游来游去,觊觎着机会。 ——水鬼似乎没什么办法。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前面就说过,这些脏东西,仿佛是有智慧的。在水里滋滋发着声音,调整了数秒,就像是受到指令似的,迅猛的各个方向,朝着“蛋壳”冲来。“砰”的一下,刚碰到,就被“蛋壳”的力量,猛烈的弹走了。 弹得它们滋滋乱叫。 我更加喜悦了。 它们还不死心,尽管受了重创,但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嘴巴里继续发出那种古怪的声音,在我们的身边穿梭。 我们离水面越来越近。 理应高兴,可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它们绕成圈,还是不肯离开。 杨惜去哪了?我突然想起这件事来。 它总不可能只是把我们甩进湖里那么简单。迟迟不露面,莫非又在策划什么阴谋。 我都能够看到水面上的月亮了,这说明我们就快浮上去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担忧的事情出现了。湖底出现巨大的一团白腾腾的东西,它在向我们裹来。团介狂弟。 离得太远,我看不清,直到进入“蛋壳”光芒的范围,我才发现是一片巨大的絮状物,这个絮状物迅速的扭动变形,最后幻化成杨惜的那张大鬼脸。 又是这张鬼脸! 在这个冰冷的湖里,看到这样的一个场景,其恐怖感可想而知。 杨惜在笑,大笑,诡异且张狂,好像它有足够的把握能置我们于死地似的。 在水里面,我都似乎能感受到它的笑声。 杨惜张开嘴,它的面前迅速泛起一圈波纹,波纹向我们袭来,“咚”的撞了上来,瞬间我们便被撞得东倒西歪,在水里翻滚起来。 同时,周围的那些水鬼再次从四周向我们游来。 看到它们也“不怕死”的架势,我还是有点慌的。但我觉得有把握,因为“蛋壳”牢固无比,而且还有“法力”,能够瞬间将它们逼退。 ——这个“蛋壳”会及时的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原因和它的来历的,绝不是等闲之物。 可事实证明我再次低估了“鬼”的智慧。 它们到了离我们一米的地方,竟然停了下来,然后一点点往前,它们正在试探蛋壳的威力范围。 紧接着,它们选准了我和四眼的嵌入处作为突破口,没有直接进攻“蛋壳”,而是伸出了爪子。 顿时我看见它们干瘦的爪子尖部,指甲正在疯长,指甲袭来,穿过我和四眼的皮肤和肌肉,虽然不深,但“噗”的一下,便在我们和“蛋壳”的连接处,恰到好处的钻了几个肉孔。 我马上觉得疼痛难忍。 然而这还不是最致命。 水鬼像把捅进体内的匕首抽回去似的,抽回了指甲,而湖水正通过我们身上的孔的缝隙间,汩汩的流进蛋壳。 “蛋壳”并不大,眨眼的功夫,便快要将豆豆淹没了。 第九十八章 嬅(中) 青黄色的湖水,就像破裂的水管,汹涌的流进来。因为水压的原因。我们的伤口也被越冲越大,这势必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击不破“蛋壳”,可我们却不是钢筋水泥,所以拿我们的身体作为突破口,它们还能够这么干?这是我事先没有想到的。 湖底的那张白色大鬼脸,笑得更诡异了,仿佛稳操胜券。 湖水冲刷在豆豆的身上,她却纹丝不动,安静的睡在那,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豆豆,豆豆!”这个时候我开始紧张了。湖水灌进来的速度,远超我的想象。这蛋壳现在好比被凿破的木船。晃悠了两下,停止了上浮。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之后,径直朝着湖底缓缓沉去。 “蛋壳”下沉的方向,正对着大鬼脸。 “豆豆!”我又叫了一声,可她似乎吃了安眠药,压根就不在乎周围发生的一切。湖水已经把她半个身体浸泡到水里。 我不能每次都奢望奇迹发生。 “四眼,蹬水!”我叫着。 四眼愣了一愣,经过前面这点时间的调整,他已经有点清醒了,尽管看上去还因为缺氧而显得恍惚。 我晃动着手势,弯腰调整方向,一个劲儿的踩水,想用我们的人力,来控制这个“蛋壳”的方向。在反作用力下,“蛋壳”调转了一个个头。我们继续使劲,想让“蛋壳”冲出水面。 翻转过来之后。“蛋壳”到了我们的头部,我们等于是“站”在水里的。湖水灌进来的速度也小了一点。 我一看这招有效,赶忙让四眼跟着一块继续努力。 “蛋壳”慢慢的又停止下沉,紧接着,以很缓慢的速度,向上浮去。 这种做法其实是很消耗体力的,我的胸脯起伏剧烈。但我又不敢太大口的呼吸,生怕这个“蛋壳”里空气有限。一旦被用光了,那就麻烦了。 我们往上艰难的“爬”了几米的样子,眼看着就要冲出水面了。这时候水鬼又出动了,它们显然已经明白了我们的意图。迅速的聚集过来,它们照样不去接触“蛋壳”,而是从我们的腿部入手。 水鬼蜂拥而上。死死的缠住我的小腿还有脚踝。瞬间,我感觉就像绕上了密密麻麻的水草似的,怎么蹬拉踹踢都摆脱不掉。 四眼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我的下半身又仿佛灌了铅,沉重不已。 来回抗衡了数秒,再次往下沉去。 这样来来回回的已经有n个回合了。 我觉得自己难以维系这样的“高强度”对抗,不仅是体力上,而且我们最引以为傲的意志力,现在也几近崩溃。 冰冷的湖底幽深可怕,现在下面还有一个巨大的鬼脸,会发生什么事儿,我压根就不敢去想。 ——和鬼斗,仅仅依靠人力,是肯定不够的。豆豆现在“沉睡”不醒,四眼带来的法器又毫无作用,唯一能够指望的就只剩下老秃驴了。 上一次,就是他在紧要关头,把我们带出了“火坑”。 这次呢? “四眼,你舅怎么还不来。”我有点着急了。 四眼晃晃脑袋,他还是没完全清醒过来,所有的对话要迟钝了三秒,才能进入大脑思维,“对啊,那死老鬼怎么还不出现?”他傻乎乎的回答。 “妈的,你问我!” 我多希望这时候,耳边再次传来那动人的佛颂,一下子就破了眼前的局呢。 我臆想着,但形势并没有好转,意淫的几十秒钟,我们离那张鬼脸,又靠近了不少距离。 “老秃驴快出现,”我嘴里嚷着,给自己打气儿,但是心思已经朝着负面的方向飘去,“不会,不会那个鬼尿的原因吗,让你舅找不找我们?!” 我胡思乱揣测。 当初,老秃驴怎么知道我们在木屋的,怎么知道我们有危险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总不可能是他一直趴在草垛子里偷看,紧要关头出手相救? 没准他和四眼之间有感应,有默契,又或者有什么“千里眼”之类的法术,我不知道。是这些东西,让他们能相互“联系”。可是我们现在被泼了鬼尿啊,会不会就像屏蔽手机信号一样,阻隔了他们之间的“交流”呢? “喂,四眼,你快想想办法,把你那和尚舅舅招出来。”我说道。 四眼却还是一脸茫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被憋的脑子不好使了,还是被我“不幸”猜中,顿时没了办法。 湖水已经没过了豆豆的五分之四,她只剩下鼻子和最露在水面。虽然现在还能呼吸,但过不了五秒钟,她就要彻底浸到水里了。 水还在源源不断的灌进来,我的双腿亦被死死缠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悲剧一步步来临。 还有什么办法,什么办法? 用科学,用道术,用人力,不管用什么,哪怕能够稍微让我看到点希望呢。 湖水晃动,已经开始往豆豆的鼻孔里灌了! 操,倒是给我点办法啊! 我四肢挣扎,身体扭动,却纹丝不动,周围的一切都不是我个人能力能够突破的。 豆豆瞬间已被湖水淹没。她的鼻子和小嘴立即鼓起来一串串气泡。 妈的,杨惜真的是有备而来。 “豆豆,豆豆,你倒是再整点本事儿出来啊!”我歇斯底里的叫喊着…… ——“蛋壳”出现了光芒! 等等,我的意思是说,比原先更亮了。只不过这个光芒是来自于豆豆? 我眨着眼,这是什么? 浸到水里的豆豆,现在浑身闪亮着金光。这光是从身体里发散出来的,穿过她的血管ぼ肌肉ぼ皮肤,照耀着四周。团尤反才。 尽管豆豆不是凡人,但我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 那些光芒,似乎能够把一切“穿透”,我的视线竟然进入了豆豆的皮肤,我看到她的骨骼ぼ肝肺肾ぼ还有一颗“噗噗”跳着的红心。 我就像在看一张彩色的x光线图,豆豆身体的一切,赫然眼前。 ——这就是豆豆临死前的奇特景象?! 豆豆的腿骨上果然有个字!这个字并不出乎意料,是那个“嬅”。 ——“嬅”不是一个字! 我又想起了老和尚的那句话。 这到底是什么偈语?! 这个“嬅”就是一切的根本,一切的起源,把我们拉进来的最起点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 我有点癫狂了。 在临死前,起码要让我了解这一切,让我死个明白吧! 那个“嬅”在跃动?我眯着眼睛不敢确定。是不是湖水在波动才造成的错觉? 但似乎不是。 我突然发现,其实所有的光源,均是来自这个“嬅”。 它在继续闪烁,一明一暗,每次都在加大亮度。我看见了它的变化。这个字在我的眼前满慢慢的变大,一笔一划都被拉长拉粗,嗖的一下,有了生命力似的从豆豆的骨头上,跳了出来。 这个字在分散扭动,化作丝丝的金光,最后幻化成一条条直线,由慢到快,快速的穿出豆豆的身体,穿出“蛋壳”,在不远处的湖水里,凝聚成了一个点。这个点闪耀无比,就像夜空里一颗明亮的星。瞬间,湖里犹如白昼。它在膨胀,“砰”的一声,我似乎都听到了爆炸的动静。一时间火树银花,场面极其壮观,而就在这些犹如烟花一般的光点背后,我竟然看到了幻化出来的人形。 人形巨大无比,四肢趴着,却是一脸萌态。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豆豆?!巨大的豆豆,砸吧着嘴,突然嘴唇一撅,两眼通红,脸上又露出了凶厉之气。我震惊无比,感觉即熟悉,又陌生。 她是豆豆,又不是豆豆! 就在瞬间,我似乎参透了老和尚的话, ——“嬅”不是一个字。 它确实不是一个字,而是一个----“人”?! 第九十九章 嬅(下) 这就是我的感觉,“嬅”不是一个字,而是一个人。要理解这句话。得绕点圈子。我老婆孕育了豆豆,但豆豆的体内的还孕育了一个“人”。 这个人既不是豆豆,又是豆豆,她借着豆豆的身体,却在进阶自己。她虽然和豆豆长的“一模一样”,但她有自己的人格ね脾性ね情绪,甚至还有----使命。 这些东西,都不会因为我的主观意愿而改变,都不会因为我的教育,而把她塑造成我想要的那个女儿。 所以说,老和尚讲的是对的。而且此人的名字就叫作“嬅”。 这就是为什么豆豆总是让我有“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觉。“嬅”和豆豆是共生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嬅”是不可能让豆豆受伤害的。爱屋及乌,她也不会让我们受伤害。这也是为什么每每紧要关头,我们总能化险为夷,总能柳暗花明。有这个灵体护身,所有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当然,所有的麻烦也会因之而起。 我看着----“嬅”,她呈现出来豆豆的萌态,但却具备不属于我女儿的凶厉。此时她红通通的眼睛露出腾腾杀气,瞬间就把周围的那些“脏东西”逼退了。 前面就说了,“嬅”把整个湖底照的透亮,我们的视野毫无阻碍。隔着透明的“蛋壳”望出去,我这才发现,周围的水鬼足有四五十只,它们现在恐惧万分,像被惊着鱼群,瞬间四散。尽往湖底那些岩石ね水草缝隙间钻。 “嬅”眼皮都没抬。撅起嘴,猛的一吸。水下便出现了一道水柱,这水柱越来越激烈,就像龙卷风,所过之处,任何东西的都被吸了进去,水草ね石头。当然也包括那些仓皇逃跑的水鬼。团尤华才。 “嬅”就像一头硕大的鲸鱼,把那些脏东西。化成一道道白色的影子,瞬间都嗦到了肚子了。 整个过程只有五秒钟不到的时间,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结束了。可想而是,敌我实力的对比,得有多悬殊。 只剩下杨惜那张鬼脸了。 它花容失色。拼命的往湖底闪,原先附着的那一大块白色絮状物,被拉成了伞型,它的“五官”,缩向一点。可哪里还来得及。 “嬅”拍拍肚子,一张嘴,嗖的又是一下,把那一大块絮状物,连着杨惜一块儿吸到了嘴巴里。 可怜这对夫妻,聪明反被聪明误,事情是它们搞出来的,可到了最后,把它们打掉了,又是豆豆----哦,不,是嬅。 把那些鬼玩意儿全都吞到肚子之后,她打了个嗝,“咕”的一声,吧嗒着嘴,这时,我感觉我的女儿又回来了。 我看看“蛋壳”里的豆豆,又看看湖里面的“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有发生的一切,几乎都是在无声状态里完成的,速度又快的稍纵即逝,我就像看了一部电影,又像做了一个梦。 “嬅”好像干完了自己要干的事儿,转着圈在湖里来回“爬着”,最后她看到了我们的“蛋壳”。“哗----”的一下,我的眼前再次出现奇景。 她的身体在分散,变成一团金光,这团金光迅速旋转,旋出了一撇一捺,一横一竖,组成了那个字,然后钻回蛋壳,钻回豆豆的身体,贴附到了她的腿骨上。 仿佛把刚刚的场景又倒放了一遍。 此时“蛋壳”里的水早已干涸。 豆豆还在那里安睡着,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不动,静待往下发展,果不然,没到一分钟,“蛋壳”便开始颤动起来,我和四眼的身子跟着抖动,豆豆也在“蛋壳”翻滚,就像瞬间遭遇了地震一样。 可我一点不担心。 因为我们正在往上浮,向着湖面冲去。速度惊人,好似水下发射的一枚炮弹,很快我们便冲出了水面,飞到了半空。 这速度让我感到失重般的晕眩,随之两眼发黑,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的意识还在,我知道我们到了某个高度,就停了下来,紧接着,便开始掉头急急坠下。我都来不及思索,很快便跌落到了地面。 照理说,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肯定有危险。 可还是那句话,我一点不担心。 我的感觉告诉我,自己落在了一块柔软的物体上。等我彻底着地,这块柔软的东西,才慢慢消失,我摸着身边的土地,有草,有石子,就知道,已经安全落地了。 我睁开眼,果不然,已经回到了岸上,四眼在左边,他的身后便是刚刚用铃铛和红线扎起来的阵法。 我赶忙去找豆豆,豆豆仰卧在地上,嘟着嘴,然后睁开爽呀。 “咯咯咯!”笑声传来,她的脸上还露出了酒窝。 我顿觉一块大石头落地,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连滚带爬,到了她的身边,伸手欲抱,又瞬间缩了回来,“豆,豆豆?”我叫着她。 她现在究竟是豆豆,还是“嬅”呢? 难怪她老是叫我“老方”,不管我叫爸爸,是不是和这个也有一定原因。 “咯咯咯,老方老方。”她转了一身,冲着我爬来,接着坐起了身,伸开双手要我抱。 操,我也不管自己到底是“老方”,还是“爸爸”了,张开两臂就把她抱了起来,搂到胸前狠命的亲了一口。 “完了?”四眼手打着脑袋,看看平静的湖面,再看看自己,他貌似还没反应过来。 是啊,没想到过程千回百折,打最后的大boss的时候,总是轻而易举。 “我压根都还没使上劲呢,就完了!杨惜就这么被完了?”四眼挠挠头,貌似还在回味。 我不知道他能否还能想起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起身,走到四眼的边上,把他拉起来,“不是幻觉,真的完了,杨惜被----消灭了。” 四眼还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连他都没意料到打杨惜,会是以这样的结果收手。 他站在原地不响。 “想什么呢?”我拍拍他,“赶紧的,收拾下回家吧。” “哦!”他愣了个神,“不对啊,那棵树呢?” “什么树?” “那棵尸果树呢?怎么一开始出现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挠挠头,“我哪知道。” 对啊,被他这样一提醒,倒是还不能完全放松警惕。我环顾四周,虽然杨惜没了,可那棵树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会不会是它自知不是对手,溜得更快?”我尝试着问。 四周一切安静,月亮莹莹,似乎嗅不到危险的味道。 四眼拍着自己的脑袋,刚刚在水下憋气憋得时间太长,脑子缺氧的后遗症,还没彻底恢复过来。 “有可能。”他说,“先别去管它了,我脑袋疼的厉害。”说完这话,他便低头开始捡拾起地上的东西。 我侧过脸和他一起收拾残局,余光却瞥到一个影子,愣了一下,赶忙抬头望去,湖对面山顶上有一个人,正默默的站在那,俯瞰着我们。 我眨了下眼,那个人马上转身,瞬间就消失了。 “谁啊!”我叫道。 “什么谁啊?”四眼被我一吓,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紧张起来。 我指了指对面的山顶,可现在那里光秃秃,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啥东西?” “我好像刚刚看见有个人站在那!”我说,而且----,而且,我没有说出口,因为他转身的姿势,像极了七天前被意外招出来的那个----人。 “我怎么看不到。”四眼望了半天,也没瞧出名堂来。 “算了!”我低下头若有所思,“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吧。” 第一百章 欺骗 湖光粼粼,月亮半悬,秋风习习。我们刚从冰凉的湖里出来。衣服湿透,被凉风一击,更是冻得瑟瑟发抖。 三个人当中,只有豆豆还浑身干着的,趴在一旁的草丛里,嘴巴咯咯叫个不停,看着我们收拾东西。 最不应该害怕感冒的豆豆,现在却是最惬意的。 虽然经过了“大战”,然而周边和原先没有什么两样,没有烧枯的干草,也没有压扁的树枝,甚至比原来还要茂盛些。 毕竟不是打仗。而是两个高手“斗法”。斗完之后,几乎不留丝毫痕迹,现在就算最顶尖的勘查到现场,打死他都不会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由此可以推测,这个世界,乃至整个宇宙,每天该有多少类似的事情发生,而我们却浑然不知道啊。 四眼正在把他的阵法“拆”下来,然后收起装进了包里,还有他给我的弯月刀ぶ灵骨粉ぶ黑杖ぶ罗盘,一干我叫得出名字,叫不出的名字的玩意儿,一并都被他收起。 带了一大堆,因为鬼尿,屁用场都没派上。“早知道豆豆有这手,我还背着这包来干嘛呀。”四眼抱怨的说道,“我还准备着今晚和杨惜大干一场呢!” 这话确也没错,可我总觉得怪怪的。这种不舒适感,也不知道来自何方,总觉得好像哪里有问题。 我并没有细究。因为我的视野里已然出现了那个盒子。 它就在湖边好好的待着。 盒盖依然打开着,我两三步跑了过去。盒子空无一物。刚刚杨惜的鬼脸就是躲在里面的。 这个就是顾大攀留给我的。东西被拿走了?还是说已然被杨惜又调包了?如果是被掉包的,那么原来的那个盒子现在在哪呢?我不知道。 我捡了起来。上下左右端详,没什么特殊,比普通的盒子稍微精致好看一些,仅此而已。 顾大攀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呢? 也许他就是想告诉我,豆豆的身体里面,还有一个“嬅”。他不仅把这个秘密存在了盒子。也刻在了墓碑后面,是为了提示我们! 貌似是说得通的。 这点信息是有了,可我还是觉得不少问题,并没有解决掉。我前面就说过,看到墓碑上的这个字,最惊讶之处,就是我和老婆曾经想为女儿取此名。 可是她竟然跑到了豆豆的腿骨上? 难道这就是所谓冥冥中的力量?! 我赶忙停止思考,因为我知道,就经验而言,这些个问题越是深入分析,就越是会把自己绕的云里雾里,分不清方向。因为中间有太多自相矛盾的东西。 反正靠我在这瞎推理肯定是得不出结果的。况且我们刚刚“大战”结束,生理心理上都急需休息。 我把盒子拿在手上,问四眼要了个小袋子,系在裤腰。 “好了没,没差东西吧?”我问。 “差不多了!”四眼直起腰,把散落在四周的东西,基本上都捡拾起来了。 “那先回家吧!”我来到豆豆的身旁,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山顶上的那个人是谁?! 其实我是想努力回避这个问题的,可它就如同俏皮的玩偶,只要我脑子一空,就跳了出来。 “肯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我用意志力说服自己,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 四眼在前,我在后,我们爬着坡。 “想点其它的事儿,既不要想盒子,也不要想那个人,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回家,美美的先睡一觉。”我轻声嘟哝着。 “你说什么?”四眼回头问。 “没什么!”我赶忙岔开话题,“你包里的这些东西哪来的,这几天好像也没见你准备啊!” “操,这能让你看见,你知道准备这点东西,花了我多少时间吗。”四眼嘴里炫耀着,他也不想想,准备了那么多玩意儿,全都是白忙活。 可----, 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就像堵着的水管,一下子怎么也通不了。 我们爬上了公路,回到车边,四眼打开车门,我先把豆豆抱进去,四眼亦把身上的包丢进车里。团尤叉才。 我们脱掉了衣服,然后拧干。就算已经被风吹了那么久,水还是哗哗的往下流。可见我们有多狼狈。 干完这些,我们才打着哆嗦钻进车里,看时间,天都快亮了。 四眼发动车,车便朝着城里驶去。 周边先是黑漆漆的树,然后出现点滴灯光,紧接着人家渐多,我们开始进入城区。路上已经出现早起的人们了。早点摊前的炉子里也冒起了炊烟。 我的脑子还是停不下来,倒不是前面那些庸人自然的问题,而是很想搞明白为啥会觉得“有地方不对”。 “等等----,”四眼把车停在路边,下车买了几个包子。 “来一个?”他嚼着问我。 我摇摇头。 哪不对呢? 我似乎摸着了门,但又理不清头绪。 车终于开到了小区,四眼打方向盘左拐,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呀”了一声,踩下刹车,我身子猛的往前冲。我以为他撞着人了,赶忙抬头看,车前什么都没有,而且车又继续走着。 “你干什么,”我吓了一跳,“一惊一乍的。” “没事!”他把车停到单元门口,熄火下车。我抱着豆豆和他走进门洞,四眼接着说,“刚想起来,前几天尽忙着准备包里的这些东西,开了不少地儿,油老是忘记加。”他耸耸肩,“算了,醒来再说吧。” 我突然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哪不对了。 意识到这点,我先是震惊,紧接着怒火冲天,转身对着四眼的脸就是一个巴掌拍过去。 这一巴掌势大力沉,直接把四眼打晕了,把他打得云里雾里,“你疯了!” “你他妈才疯了呢!”我越想越火,“你是不是知道杨惜肯定会回来,根本不存在什么鬼交易对不对?” “嗯?”四眼揉着脸蛋,他眼光闪烁。 看他这模样,我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你他妈还是个人啊!”我吼着,想想隔壁邻居还没醒呢,就压低声音。 “我,我哪知道,”四眼心虚,支支唔唔的否认,“再说杨惜不是被收了吗?” 是的,四眼一早就知道,杨惜肯定会来,所以那么早就会准备起物料,在现场又显得那么“小心翼翼”。 我倒不是怪他把杨惜招来,只不过照这意思,那19条亡魂,就是去送死的,它们只不过是诱饵,让杨惜以为我们中计。 我们的目的是到达了。但想想杨惜的“本事”和残忍,就知道它会怎么对付那19条亡魂。 肯定鬼灵被打散,鬼尿其实就是由它们做的,这也意味着19条亡魂,永生永世入不了六道轮回,没法子投胎转世。 而我们还竟然在七天前,带它们回家托梦他们的亲人:一切都好! ——鬼比人讲信义! 这话正是四眼说的,他还说得真对啊! “不是,老方,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嘛!”四眼尴尬的笑笑。 “滚蛋!你以后别上我家,也他妈别来找我!” 送那些沾着鬼灵的柳枝的时候,我见过这些亡魂的亲人,有的是恋人ぶ有的是父母ぶ有的是兄弟姐妹,他们或白发苍苍,或忧容哀恸,原本就伤心至极了,可我们居然还卑鄙的利用了它们?! “老方,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我推了一把四眼,把他留在身后,一个人回到了家。 老婆当然不会睡,在等我们。看到我怒气冲冲的样子,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ぶ怎么了?” “都还活着!”我应了一句。把身上的湿衣服丢到桌上,然后钻进了浴室。我打开淋浴,站进水里。 我怒火攻心,满脑子都是我们利用那些亡魂的情节。 自然也不会发现,就在这几秒里,那个带回来的盒子,正默默待在角落,弱弱的闪着光。 第一百零一章 和好 洗完澡,我才稍微的冷静了一点。 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发呆。老婆看着我沉着个脸,也不敢上来打扰。抱着豆豆坐在沙发上,一边哄她睡觉,一边偷偷的瞄我。 我倒了一杯子水,咕咚咕咚的喝下。洗澡解乏,虽然生理上的疲惫,略有缓解。然而心理上的困惑和压力,一点没有减少。 老婆还不知道豆豆身体的变化,此刻正有一个“嬅”在她的体内孕育,如果按照“双胎为灵”的逻辑,那么老婆肚子里的二胎,每生长一天,“嬅”也会随之而长大。 前面就说了。我感觉“嬅”有独立的“人格”,她只是借着豆豆的身体而已。 二胎是我的孩子,可豆豆也是我的孩子,如果照以上细推下去,其实是很可怕的。这意味着,当我沉浸在第二个孩子即将来临的喜悦时,我还必须得接受豆豆正在“离去”这个事实?! “嬅”是一个人,她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偏偏选中我方言,摊上这么奇葩的事儿呢。 我又想发怒,转念迁怒于人并不好,只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发泄心中的愤懑。 为了这些个“破”事儿,已经有三条人命搭进去了,现在还多了19条亡魂。在阴阳两界,我们都不是东西。 我起身站到窗户口抽烟。天已经蒙蒙亮了。俯瞰下去,发现车还在。而四眼正在驾驶位打盹。他虽然瘦,但个儿却不矮,车子小,他盘着腿蜷缩的姿势一定很难受。团引刚亡。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怒火突然一下子被浇灭了不少。 其实想想,四眼做这些都是为了我。先不管他主观上有什么企图,但起码客观上是在解决我的问题。 难道我真的还有勇气。进入鬼道吗? 我不知道。 也许由我来做这个决定,亦然会找到各种理由说服自己。“牺牲”掉那十九条亡魂是合理的。而不是现在义愤填膺的指责四眼。 我想着下去把四眼叫上来睡吧。他一定乏的不行,所以才会在车里将就。但似乎有太矫情了,刚刚把他骂的跟狗似的,现在就妥协了,不是我的风格。 我转身,发现老婆已经把我替换下来的衣服。放进了洗衣机。那个盒子,正平放在桌子上。 我拿起盒子,又端详了一遍,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不过现在在灯光下,看的比先前更清晰了。盒子上面刻着各种线条,不是什么符号,也不是什么画面,就像一种奇怪的纹路。开合处有个很小的凸点… 我放下盒子,然后回到床上睡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鼻子闻到了一股香味,豆豆正叼着奶嘴坐在沙发上玩着积木。 “醒了?”老婆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刚刚做了一些饭菜。 我饥肠辘辘,赶忙去洗漱,随即做到饭桌前。刚拿起筷子,想起一件事儿,“老婆,去把他一起叫上来吧。” “谁啊?” “四眼,他正在楼下的车里!” “啊?”老婆皱皱眉,她也不知道我们在搞什么名堂,“哪呢?”她站在窗户口,往下望。 “就在单元门口。”我说。 “怎么没有啊。” “没有吗?”我站起身,看向楼下,不知何时四眼已经开车走了。 ——估计是他睡得太难受,自己找地方去了。 我回过身再次坐下吃饭。 吃完了饭,我让老婆给我拿点钱,批了件衣服便出了门。 好在客运公司做了全额理赔,不仅有抚恤金,还特地为死者统一安排了墓地。所以要找到那19人的墓碑,并不是很难的事儿。 我打了辆车,直奔目的地。在墓园门口的丧葬用品商店里,买了很多祭品。然后按图索骥,到了那些车祸死者的墓碑前。 我想说点什么,但立马意识到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给他们的东西る要带的话全都接受不到。他们连鬼都做不成了。想到这里,我就有些心酸。 不远处,有个二十岁出头的绿衣女子,正在拜祭她的亲人,貌似她也是遇难者的家属,看到我做的事儿,还以为我是那个闻讯此息的志愿者来扫墓。 她投过来一个友好的眼神,我笑笑,却笑得很尴尬。赶忙转身离开,我生怕她会拉住我,问我些什么事儿,我该怎么回答她呢? 我离开墓区,没几米,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眼前。他蓬头垢面る衣服褶皱不齐,手上还捧着若干把菊花…… 一个小时之后,我和四眼已经开车,去往回家的路上。 “其实吧,做什么大事儿,终归会要点牺牲的。”四眼一边开车,一边看我的反应,尝试着缓和气氛,“终归会要有取舍。” “以你的专业‘知识’来讲,有没有什么法术,可以为那19个人,做点什么的。” 四眼摇摇头,“说实话,没有。” 我不响。 四眼拍拍我的肩膀,“老方,你得认识到一个问题,你现在被牵扯进一个很复杂的事情中,而且它未必只是你个人的,如果你发现这件事儿会波及更多人的安全,需要牺牲掉那19个人,才能挽回局势,也许你想明白了。” “照你的意思,我们还做了件好事儿不成?”我翻了个白眼,“再说,你说的复杂的事儿,能是什么----”我顿住了,四眼貌似又话里有话啊。 “你家闺女身体里冒出个那么个玩意儿,你难道还没有意识到,你被拉进了一个泥潭了吗?” “哎,不是,”我转过脸,“四眼,咱们已经认识那么久了,你要知道什么,总得跟我说说吧,这一个个吊着的,会憋死人的。” “具体的情况我真不知道,不过上午我去找老秃驴了。”四眼神秘兮兮的说。 ——难怪他上午不见了,原来去找他舅了。 “他怎么说?”我顿时来了兴趣。 四眼揉揉眼睛,“他说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我怒火又蹭的一下上来,“这不还是废话嘛!不带这么玩人呢!” “你也觉得他欠揍是吧,其实我早就这么认为了。” “那秃瓢不会是骗子吧!” 四眼摇摇头,“那倒不会,反正这老秃驴身上的秘密可多。” “此话怎么!” 四眼不说话了,痛苦的回忆状再现。让我想起他们之间那段神秘的渊源。 “到底是什么?”我强忍住没把这个问题问出口,因为我知道就算我问了,他也不会说。 不料他自己就开口了,“我妈死的时候,他没救!” “啊?”我一愣,“你说什么。” “我妈----,他亲妹妹,死在他的面前,他都没救!”四眼脸色阴沉,恨得咬牙切齿。 这算什么?! 答案来得太快,我反倒没了主张。 四眼胸脯激烈的起伏,像似回忆起了曾经最不堪的那一幕。看得出来,他在努力的克制,慢慢的他稍微平复了一点。 “别提这事了,”四眼说,“还是回过头说说你吧。” “我有什么好说的,那老秃驴不是老讲‘到时候就知道’,我现在还不知道,这就说明时间还没到啰。”我揶揄道。 “也并非一点没说。” “什么意思!”我抬起了腰。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你,偏偏是你的女儿豆豆会发生这种事儿。” “对啊,”我回答,“我他妈也想知道为什么,话说门口的大槐树是宋不缠的坟茔正对着我家的窗户,所以‘选择’只是巧合,这个理由还算‘凑和’,那么‘嬅’呢。为什么这个这个我曾经想要给女儿起的名字,出现在她的腿骨上呢。”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不是宋不缠找上的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它找上我,难道还是我找上它吗?” “是这个意思。”四眼郑重的点点头。 第一百零二章 盒子的秘密 我无语。 可以逆转,但也不带这么逆转的。什么东西都需要逻辑,总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好的说成坏的。 什么叫我自己找的宋不缠?! 难不成之前我的经历都在做梦,又或者我失忆了,没事儿招宋不缠来家里坐一会儿?团引叉圾。 就算是我找的宋不缠,哪有找的那么被动的。 自从那八百多岁的孙子,进入我的生活之后,我就一天日子都没好过。它被打跑了,它老婆又来了。死了那么多人,干了那么多卑鄙的事儿,经历了如此之多,还不算完,我闺女的身体还有别的东西,难道这些都是我自己找上门去的?! “你没发烧吧。”我皱起眉头。看着四眼。 四眼却很严肃,“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呢?”他摇下车窗,外面的风一下子窜了进来,“这是老秃驴说的,而且----”他顿了顿,“我也这么认为。” “啥?”我倒吸了一口气。实在是没法接受四眼这样说话的方式。难不成之前我真的做过一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不是,你误会我意思了。”四眼看我的样子,就知道我想偏了,“我要说的是,还是宋不缠找上的你,但找上你不是偶然,是必然。” “必然?” “没错,就是说不管你在哪,它都会找上你,这就是命!” “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我彻底晕了,赶忙点起一根烟。 “不仅仅是因为那棵大槐树。正对着你家玻璃的窗----”四眼嘟着嘴,意思是让我也给他点根烟。 “然后呢----” “老秃驴讲的命中注定,绝对不是一句空话,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你打麻将的时候,会不会有这样一种感觉,总感觉有第五个人飘在半空,指挥着牌局。输赢从一开始就注定的。” 我把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还是没明白啥意思,“讲的通俗点。” “那我先跳过说明。”他踩了一脚油门,“就是因为你姓方!” “啊!”一让他通俗,他的跳跃就那么大。这个信息让我更没法接受了,“姓方?” “你爸是不是也姓方?” “你这不是废话吗?” “你祖上都姓方吧!” “照你的意思我爷爷辈应该姓张呗?”我向窗外弹着烟灰。 “这就对了,这就是为什么宋不缠偏偏要找上你的原因。” “你脑抽啊,这个世界姓方的多了去了。凭什么偏偏是我啊?!”我狐疑的看看四眼,“你不会是因为愧疚,所以在着故弄玄虚,转移注意力吧。” “我吃饱了撑着!”四眼丢过来两个卫生球。 “那你到底要说什么?”我皱起了眉头,四眼的话措辞,颠来倒去,但不都是一个意思嘛。 不对----,我不说话了,四眼的意思,我好像摸到点门了。他不是说我的姓氏,而是说我的身世?! “是这样吗?”我尝试着问, ——就像豆豆出生便与众不同一样,难道我出生也带着一个使命? 但,这也太扯蛋了吧! 我立马推翻了自己的这个念头。早先的时候就提过,我出生于再普通不过的人家,老爹是收山货的,我娘是个家庭妇女。你要问他们传承了老祖宗的什么劳动技能,他们还能说出一二。 其他的----,呵呵,能够不被村长欺负就已经谢天谢地,难不成我也是个“灵物”不成。活到28,我也没觉得自己哪特殊啊。大学时候,都要靠作弊才能不挂科勉强毕业的。这完全是无稽之谈嘛。 “具体我就不知道了,”四眼耸耸肩,“这个都是老秃驴说的。” “他还说什么了?”我赶忙问。 “没了。” “没了?”我操,又挤牙膏似的挤那么一点点完全听不懂的话来。 “不过,老秃驴总算这次还加了一句。”四眼又补充道。 “赶紧的,别断章取义的,一块儿讲出来痛快点!”我有点不耐烦。 “他还说,其他的什么事儿,可以去问那个盒子,如果那个盒子愿意说,就让它说吧。”四眼摆摆手,然后穿过红路灯,进了我家的小区。 去问那个盒子? 上楼道的时候,我一直在困惑这个问题。老秃驴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照他的意思,咱们捡回来的那个盒子,显然就是顾大攀留下来的。而且顾大攀留下来的秘密,一定是有价值的。 然而它不是已经被杨惜的动过了吗,我琢磨着,前面检查的时候,里面什么都没有。 老秃驴讲盒子会说,肯定不是指它会说话,这个盒子里一定还存在着什么,不容易发现的秘密。 一想到这点我就又开始兴奋起来。如果有个顾大攀的“提示”,那形势也许就会明朗的多。 我们加快脚步,敲门,也顾不得老婆脸上困惑的表情了,拿着盒子便往卧室跑,然后锁上了门。 我和四眼面面相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这个盒子除了精致一点,上面布满了纹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我捧起它,再次仔细“衡量”了一番,长大概二十公分,宽和高都是长度的一半,方方正正。我左手单托,用右手食指轻轻的敲着它的周边。一圈下来,没有什么异样。我打开盒盖,里面自然是空的,四壁光滑,被刷上了黄色的油漆。我继续用手指一寸寸摸过来,并没有发现缝隙和凹槽,更确定它没有暗格这个事实。 我把放在桌子上,实在揣摩不出来什么名堂。 盒子外的纹路,我也观察过不下4遍了,压根没发现过破绽。 它到底要告诉我们什么呢? 我和四眼不说话,呆呆的盯着盒子看。 过了一会儿,我好像觉得有点不对。盒子表面好像有变化。这个变化很小,不注意压根就发现不了。 上午的时候,我在看这个盒子,记得它的盒盖处,有一个小小的凸起,它的位置,位于盒子的开合处,然而现在这个凸起竟然不见了。 虽然这点凸起很小,但我不会记错,唯一的“特点”,我牢记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我赶忙上前,从各个面摸索了一下,盒底竟然有一个小凸起。这凸起就像小芝麻粒,安静的待在哪。 怎么跑到下面来了? “四眼,”我挠挠头,“我觉得秘密可能不是在盒子里,而是在盒子的外面。” “盒子的外面?” “嗯!”我点头以示肯定。 “接着说?”他顺着我的指示看过来。 我把发现告诉了他。 “没了,我就记得这个‘芝麻粒’肯定变化过位置,具体为什么不知道。”我说。 “干脆劈了得了!”又看了一会儿,但还是分析什么名堂出来之后,四眼有点怒了。 这当然是气话。 “没准劈了之后,就会发现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四眼的话里带着愤懑和赌气儿,不过这倒是提醒我了。我吸了一口气,“可以试一试!” “啊,”四眼愣了愣,“我只是开玩笑,真劈了,要是弄错了呢。” “劈当然不可能,但咱们这么盯着已经老半天了,还是没发现什么,说明咱们的思路就是错的,可以换种方式试试。”我想了想,回答道。 “不能劈,难道烧了吗?” “肯定也不行,咱们不一定要劈和烧嘛,可以用些安全的方式,来试试,比方说放水里。也许能看到些东西。”我抬起头。 四眼拍拍脑袋,“能行吗?” “我也不知道,但总比这样傻看着要好。”我边说边往卧室外走,到洗手间接了一盆子凉水,重新回到房里。 没想到这一试,还真给我们试出点东西来。 第一百零三章 梦里梦外 变化很小。在盒子放进水盆里的五分钟之后,我烟都抽掉半截了,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因为水面上此时正泛起了一层很细小的波纹。 我按住桌子。开始以为是桌子在抖动,然而事实却证明我是错的。这就意味着,之所以水面会泛起涟漪,其实一直微微的颤动的是盒子。 这种颤动,不被我们的视线所捕捉,但是它确实存在着。 四眼摇摇头,“不仅仅如此,”他补充说,“确切的讲,我觉得不是这个盒子在动,而是这个盒子外表的纹路在不停的移动着!” 嘶----,我吸了一口气。想了一下。很快觉得四眼是对的,这个盒子的外表一直在以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运动着。所以那个“小芝麻粒”在一上午的时间里,从盒盖运动到了底部?! “你说的有道理!” 我就知道这个盒子不是简简单单的玩意儿。 但是----,这代表什么呢? 我们又沉默了,放在水里确实能够发现这一点,然而并不能继续给我们带来提示。 我和四眼坐到床上,各自想各自心事儿。 ——周围很安静。 开始我还围绕着这个盒子往下分析,慢慢的思路就开小差了。 我坐的位置,正对着是一个小橱窗。里面摆设着一些,我从小收集的玩意儿。童年时候玩过的画片ズ亲手制作的弹弓ズ第一辆玩具小车ズ各式各样的邮票ズ还有我的成绩单…… 这些东西在别人的眼里也许只是一些破烂,但是对我来讲却意义重大。 我是一个怀旧的人。 厨房里的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却证明我的出处,我的来历。就像人的一本户口,一个族谱…… 渐渐的,我似乎对四眼之前的话。又有个更深一步的理解。 他说因为我姓方,所以宋不缠才找上我的? 但我的父母只是一介农民,无权无势,也没有任何过人之处。但并不代表着我的先祖也是凡人啊。宋不缠已经八百多岁了,如果它和我们老方家有什么恩怨,肯定不是我的父辈,甚至不是我的祖父辈。还要再上溯近千年。那个时候,我的先祖是干什么的呢? 我一无所知。 我不知道。并不代表着他们不存在。没准我的祖爷是个望族?和宋不缠有渊源?所以它才来祸害我们? 按照杨惜的说法,它们夫妻俩是被佞臣所害,那岂不是方家先祖是王八蛋?! 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我的先祖和宋不缠有“交集”,这个可能是存在的。我有个同事姓孔,族谱上他还是孔子的74代孙。论辈分是孔令辉的长辈。 莫不成我们老方家之前也是名人?只不过后来没落了,所以籍籍无名,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出处了?! 我感觉这个推测靠谱。但紧接着,问题又来了。如果方家老祖真的是害宋不缠的凶手,那它理应对我恨之入骨。以它的本事儿,直接取我的性命,压根就不是什么难事儿。为什么还要那么费事,还在我方家闺女的身体里,植入那个“嬅”,最后连自己的鬼妻也栽在里面了。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我思前想后,把这个动机排除了,但是却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和我的先祖有关?! 这才是老秃驴为什么会说,“因为我姓方,所以宋不缠才会找上门来了”! 我有点头疼,虽然悬念解答有所进展,但还是差那么一口气儿,据我所知,我们家并无族谱记录,要找到历史上到底哪一位才是我的先人。短时间内还真有点困难。还不如指望参透这个盒子的秘密。 它到底能够告诉我什么呢? 我站起身,盆子里的盒子还是保持着颤抖,那些水纹也没有变化,撞击到盆壁之后,慢慢消散,再无特殊之处。 我就像面对一个深奥的谜语,怎么也没有看到答案的迹象。 我来到窗户边,开窗透气,想让脑子稍微清醒一点之后再分析。四眼来到身边,我们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望着窗外。 天色已暗,晚饭后散步的人都已经开始回家了。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经过了那么长时间了。 今晚的月亮依旧很圆,很透亮,爬在树梢,悄无声息的看着我们。 “嗖”的一下,外面突然划过一道东西。 “什么玩意儿?”我问四眼,“你看见了没!” “看见了!”四眼点点头。 就在刚刚,一个和水盆里一模一样的盒子,从我们的眼前飞过。 “怎么回事!”我赶忙回头看,水盆子里空无一物,那个盒子竟然不见了,“飞走了?” “不是飞走了,”四眼转过身,“我们刚刚看到是玻璃窗上的倒影,就在我和四眼背对水盆的时候,盒子自行飞到了床头柜子上。 我愣了愣,“这,这什么意思,它不想在水里待着?” 四眼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和他慢慢的靠了过去,没走两步,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赶忙回过身关牢窗户,回头它一下子跑了,可就完蛋了。 我俩一左一右站在盒子边,俯视,它的外表还湿漉漉的,水滴挂满的盒壁。 “它有话要对我们说?”四眼讲。 我也知道有状况,它正通过这种方式,来提醒我们专心听好? 差不多有十分钟的时间,再也没有动静。除了刚刚像幻觉一样的移动,这盒子又恢复了原来的普通模样。 “到底要说什么----”我开口问。 四眼捏住我的肩膀,食指竖在嘴前,“它已经在说了。” “啥?我怎么没听到。”四眼好像发现了什么,可我压根一点动静都没接收到。 四眼也不回答,转身抬手“吧嗒”一记,关掉了卧室里的灯。 四周顿时黑暗了下来。 我有点不适应,花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在黑暗中反应过来。月光穿过玻璃窗斜射进来,透过这个盒子,在身后墙壁上印出了一个影子来。 盒子刚刚“飞”过来,是为了调整好角度? 那个影子慢慢清晰,在墙壁上“画”出两个透着微光的字。 我踮起脚,看清了那两个字,顿时吃惊不小! 难道这就是盒子要对我们说的话! 也是顾大攀留下的所谓的秘密! 墙上写着:弑嬅! 没错,就是这两个字,就算语文学的再不好,但是两个字的意思还是能够理解的。 先不管这个“嬅”到底是谁?但起码现在她就在我闺女的身体里。费尽周折,出身入死,最后得到的顾大攀的遗言,难道就是让我杀了自己的女儿?! 我急急往后退了四五步,才站稳脚跟。 这个信息来的太突然,突然的我都觉得是晴天霹雳,根本没做好准备。 “四眼,这,这什么意思啊!” 四眼眉头紧锁,“我也搞不清楚!” “会不会是它水里泡多了,泡糊涂了!”我问道,“不对,顾大攀要对我说的肯定不是这个。他肯定没说清楚,还有更多的事儿要对我讲!” 我不相信这个事实,换着各种角度,去观察墙壁,看看是否还有新的信息出现,然而什么都没有。 我伸手便要去拿那个盒子,被四眼拦住了。 “干什么,我要好好问问他!” “一个盒子你怎么问它?!”四眼压着嗓子吼道,“它待在这肯定是有原因的。月亮----,”他指了指窗户外的半空,“月亮的角度会动,影子也会变,你有点耐心,如果他真的还有什么事儿要说,一定会在显示出来的。” 被四眼这么一讲,我不敢动了,老老实实的坐在床上,黑暗中盯着这个盒子会发生的状况。 这个场景不恐怖,但也够诡异的了。 我们就像在等着顾大攀显灵似的。 慢慢的,变化又开始了。 然而这次变化的却不是盒子,而是我们。我的眼皮子直往下耷,强烈的困乏感折磨着我。 “四眼,我觉得不对,我怎么那么想睡觉?----四眼ズ四眼!” 四眼被我推了一把,他竟然都快要睡着了。团引系亡。 “有问题!” “嗯!”他迷迷糊糊的回答道,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 我继续和困意抗争着,可似乎有股子根本无法抗争力量,正在不由分说的将我们带入睡眠。 这个过程5分钟?还是5秒钟? 我不知道。 紧接着,我就没了意识…… 正当我和四眼沉沉睡去的时候,盒盖噗噗的跳动着,从里面钻出来一股子紫色的烟,烟绕了一圈,飘上半空,在盒子的上方,慢慢的幻化成了一个拇指大小的,气态的老头。他面容安详,鹤发童颜,可眉头却是紧锁着的,他正忧心忡忡的看着我们…… 但----, 眼皮子底下的这一切,全都因为我们睡着,而错过了。 第一百零四章 弑“嬅” 阳光柔和,暖风徐徐。我转个身,碰到了一个东西。慢慢的睁开眼睛,才发现是四眼。 脑子里一片混沌,又疼又沉,就像是吸了煤气。我慢慢的在恢复意识,脑子里面闪过闭眼前的最后一个镜头,“砰”的一下就坐了起来。 我竟然好好的躺在床上,赶忙把四眼推醒。 “啊,怎么了?”他惺忪着双眼。 “我们怎么睡着了。”我俩面面相觑,然后立马看到床头柜上的那个盒子。 盒子没动,还在那儿好好的待着,昨晚反射到墙上的字也没有了,一切就好像梦境一样的虚幻。 ——它肯定有什么事儿。不想让我们知道。我暗自寻思。 很快,我的脑子就已经全部清醒,然而想起来顾大攀唯一的提示:弑嬅! 我百思不得其解,而且根本不可能做到。先不管“嬅”即是豆豆,就算一个陌生的婴儿,我也下不了手。 ——我又不是杀手。 然而这两个字却是实实在在的。 顾大攀不会临死前还来开那么大的玩笑恶搞,当我冷静客观下来之后,马上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如果这两字细分析下去,顾大攀也不算太不靠谱,我继续想着,他当然不是真的让我杀了豆豆,他的意思是灭掉她身体的那个“嬅”? 所有的问题都出在这个“嬅”身上。 前面我就说过,当豆豆吸我血的那一刻,当她湖底幻化的时候,其表现出来的凶厉,是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 她就像一头野兽。嗜血的怪物,包括她在打散那些野鬼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那种贪婪シ无情シ凶狠,都是超出我的女儿的认知的。 她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好是坏,是不是因为她现在还“小”,所以“危害”还不够大。等到她长大成人,我们将后患无穷…… 我不敢想。 “四眼。你有什么办法吗?” 四眼摇摇头,“除了把你闺女按在水里淹死,我想不出别的什么办法,而且你闺女死了,嬅也未必死得了。” “废话。”我没好气儿的回了一句,“哎。既然这事是你舅让咱们来问----‘盒子’的,你觉得他会有什么办法没有?” “拉倒吧,你自己觉得呢?!”四眼翻身起床,满地儿找鞋。我们是平躺在床上的,这说明昨晚老婆进来过,看见我们这个样子,一定是她把我们摆正睡眠的。 我不响。 四眼的话不是没道理。与其到老秃驴那儿讨个没趣,还不如自己想办法。 什么办法呢? 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主意的。只不过我有点摇摆不定。之前已经得出结论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渊源,但所有的事情,一定与我的祖上有关。 既然和祖上有关,我就得回家去问我爹,毕竟他知道的一定比我要多。这事儿还不适合打电话,电话里说不清楚,还容易让二老担心…… 东想西想,我衡量再三,决定还是回去一趟。 ——我有预感,答案能在老家找到。 想到的话,就要赶紧做,这是我性格使然。我立即把自己的想法,和四眼说了一下。四眼也觉得值得一试,万一能有什么意外的收获呢。 我和老婆交代了两句,把家里的存款取了些出来,带上豆豆,便直奔火车站。 临走的时候,我还特地把那个盒子,放进了包里。 我家在鲁西某个郊县的山村里。尽管老家偏僻,但现在交通发达,傍晚刚至,我们便到了家。 因为事先通过电话,所以爹娘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早早的准备好了吃食,等着的到来。原先我还一年回家三四次,结婚之后,因为老婆不适合北方的生活,所以渐渐的次数也就少了。最近的那回,还是在去年国庆,而且假期短,没过几天就走了。 看见老父母又苍老了不少,我的心里不是滋味。老娘笑得嘴都合不拢,抱着豆豆直在怀里亲,“那么大了!” ——出生的时候,爹娘去过一次苏州,此后再也没有见过。 “你媳妇呢?”爹问。 “她工作忙,我趁着休假,回来看看。”我搪塞着。 “这位是----” “我----同学。”我拍拍四眼,补了一句,“他看上去老相。” “大学的,以前没听你说过吗?”老头喋喋不休的问。 “啊,这样的,不是一个专业的。”我赶忙扯开话题,“你们身体都好?” “都好都好。”爹接过我给的烟,看看牌子,“有钱省着的花。” “是是是。”我头点的像捣蒜。 晚饭都是爱吃的,扣肉シ山菇シ外加喷香的玉米馒头…… 吃过了饭,我娘抱着豆豆去里屋看电视了。爹在院子收拾山货,我慢慢靠过去,四眼蹲在墙角里抽烟。 “爹,咱祖上出过什么名人没?”寒暄了几句,我便把话题往主线上拐。 “啥,名人,什么名人,你爷爷当过生产队的副队长算吗?”老头弯着腰拣菇子。 “不是,再往上。” “再往上?”他摇晃着脑袋,“没听说过,你祖爷爷打小日本那几年,差点被抓了壮丁,他要是当了兵,没准你还能是个抗日英雄的后代,可惜他跑了。这事儿早些的时候,还被村里人拿出当过把柄。” 我们村全姓方,乡里乡亲都能算上亲戚,这一出我倒是没听说过的。 “这些都不算,就是有没有干大事的!”团匠女弟。 “干大事的?有。”老头想了想说道。 “谁?”我顿时兴奋起来。 “你呗,老方家不就指着你能够办大事嘛!”他冲我翻了个白眼。 我顿时沮丧万分,老爷子挺幽默,可现在不是说相声的时候。 “咱祖上有没有给您留下点什么玩意儿?”我尝试着问。 “有个屁,你爷就留下这两间半土房,”他看看我,眼神狐疑,“你小子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我赶忙摆手,“这不随便聊聊天嘛!” 看来从老头这是得不得什么消息了。这也符合我之前的推测,老爷子要是有什么秘密,早就跟我说了。 又随便聊了几句,我便离开了。走到墙角跟和四眼商量着,明天去村长家一趟,看看能不能翻到族谱之类的玩意儿,实在不行就只能去查县志了。 农村天“黑”的早,没过八点,外面就漆黑一片没人了。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我和四眼躺在床上玩手机。 我娘推着门走了进来,她看看四眼欲言又止,我使了个眼色给他。四眼很识趣的借口上厕所出门了。 “娃,这回呆几天?” “两三天吧。”我说。 “好好好。”说着话呢,老娘从怀里揣出一刀钱来。 “这啥意思?”我赶忙拒绝。 “你爹估摸着你在那边手头比较紧张,我们老两口也没多少钱,这点算是给豆豆的吧。” 靠,我明白了,爹见我问家世,以为这次回来是为了钱的。 “不是。”我急忙推辞。 可娘不由分说的塞进我的手里。弄得我很不是滋味。这算什么名堂吗,误会弄大了。 “明天起的早一点,记得上祖坟。” ——我们这有规矩,外出之人怀乡,无论清明与否,都要去拜祭。 “嗯!”我点点头。 “晚上,老齐头上咱们家吃饭,下午你去买点好酒回来。”娘又说。 “老齐头?是我齐叔吧!”我说。 前面就讲过,我们村都姓方,怎么多出来一个姓齐的呢。说起来这还是个故事。齐叔单名一个“一”,外乡人。和我爹差不多大小,据说是国名党高官的后裔,那段特殊的时期里,受过迫害,无辜坐了很多年的牢。平反之后,政府算是照顾,给他安排了几个去处。 这老齐不选省城,也不选县城,偏偏到了农村。孑然一生,无儿无女,大概是参透了红尘,愿意在山水之间,守着两亩三分地,宁静的过完此生。 老齐刚来的时候,还很年轻,曾有人给他说过媒,但都被拒绝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村里生活了几十年。 老齐不差钱,传是继承了一笔很大金额的遗产。他本人朴素度日,但出手却很大方。村里的人,大都接受过他的接济。 比方说我们家,我上大学和买房的钱,还问他借过一部分。 所以老齐不管看不开伙,各家各户的供饭,肯定是不会停的。只要碰上就会喊他来吃饭。农村好个热闹,没城里人那么多讲究,来客不过是多双筷子而已。所以大部分时候,老齐并不会拒绝。 这次听闻我回家了,自是要安排一桌酒菜。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拉着四眼一块去拜祭祖坟。老娘事先就已经准备好了上坟的锡箔シ贡品。我们只管磕头就好。 祖坟是在村西头的山坡上,全村姓方的去世之后,都埋在这儿。 锡箔纸一烧,烟就冒了起来,熏得我双眼直流泪。其实我们家就只有我爷埋在这儿。我出生之前就已经死了,所以并无什么感情。 拜祭完,老娘说,你也别回家了,还是去先买酒吧。 我答应着,转身便看见了齐一。 老齐正在一棵树下晨练,他个子不高,头圆圆的,理个平头。 我老娘赶忙招呼着,“在呢,别忘了早点来吃饭!” “好咧!” ——农村人就那么直接。 我喊了声齐叔,也没多搭话,从另一条道下山去了。到了山脚,我无意中回了头,看见老齐正转身离开。 他这一转,把我惊的立即就不淡定了。 第一百零五章 神秘的齐一 感觉,还是一种感觉。 你要分析具体的动作和姿态,我肯定说不上来。这就是一种感觉。 眼下的这个老齐,为什么和我前两次在湖边看到那个神秘的“人影”,那么像?! 虽然隔了很远,但三次“转身”,传递给我的信息,都是一样的。 我愣了愣,下意识的就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是不是我经历的怪事太多,所以现在杯弓蛇影,看谁都像坏人? 只是一个“转身”而已,世界上想象的东西多了去了,就算两个素昧平生的人,容貌一模一样。也屡见报端…… 但人就是这个样子,一旦你打开了一个思路之后,各种联想便汹涌而来。 “命”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但是它终归要落到“具体”。 “具体”是什么呢? 就是高考前几天,在我家,老齐曾和我彻夜长谈,说苏州有多好,以至于我把前三个大学志愿,全都报到了苏州?等我大学毕业,又是在某次回家,老齐说他有个老朋友在苏州,可以给我介绍工作,让我选择了现在的单位?我娶妻生子,现在住的那户一室一厅,惊人的便宜,而我首付所缺的款项。最后也是我父母从他那借了一笔,才得以交易的…… 我不知道这算是命,还是巧合。 然而一个“具体”的事实摆在面前,老齐就像是我命运的指挥棒,总是在我面临抉择的时候,用各种方式,让我住到了宋不缠的对面?! 每一件事儿。提起来都那么的不起眼,但是串在一起。就不得不思考这背后的诡异了。 “早点回来了!”老娘说。 “嗯!”我心不在焉的回答,然后立马带着四眼和老娘背向而驰。走出了好几十米,我才把刚刚这吃惊的“一幕”讲出来。 “这老齐是干什么的?” “就是不知道啊!”我摇摇头,“从来没见过他工作过,也没人深究他来自哪,所谓的遗产到底是哪来的。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许多年里,这个人就一直生活在我们的周围,如同宋不缠正对着我家的窗口,目睹着豆豆的出世。而这个老齐,用他的钱和慈善,变相“买通”了邻里,让他的存在成为一种合理,而他悄无声息的看着我出生,不知不觉的安排了我的一切?! 说实话,如果之前有一个人告诉我,这个老齐“不怀好意”,没准我还会揍他。但现在联系前后语境,一切又变得如此的顺理成章。 所有的事情都和我的先祖有关,不仅豆豆,就连我的一切,早就有人默默注视着?! 我简直不敢想。 我爹呢? 我爹是不是也有“人”监视着。 难道真的是因为我的家世,有着不为人知的重大秘密? “咱们把他逮出来问问?!直接老电炮一闷,不怕他不说。”四眼摩拳擦掌。 所有的一切似乎有眉目,抵得上这次舟车劳顿。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老齐在村里不说德高望重,也是个跺一脚震三震的人物,冒冒然上去,万一不是呢,这事儿不好收场。而且----”我有点担忧。 四眼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是怕他不是----人吧!” 没错,谁知道这个神秘的老齐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办法其实还是有的。老齐如果是人不好办,但如果他不是“人”,对于我们来说,还真的是方便了一点。 因为我们有豆豆。 如果出现什么妖味鬼气,豆豆多多少少都会有反应。马上老齐就要来我们家吃饭了,究竟是何,一试便知。 一个小时之后,家里面已经摆满了一桌子菜。 果然不错,招待老齐,每家每户都不会藏着掖着,这村子里四百多人口,谁没有受过老齐的恩惠? 然而我们现在可是带着“使命”来的。 客人主位,我爹坐在一侧招待着,我怀抱豆豆和四眼坐在另一侧,老娘则在厨房里忙着。 “让娃他娘上桌嘛!”老齐指了指我娘的背影。 “别去管她,我们吃我们的。”我爹在小酒盅里倒满了酒。 老齐爱喝酒,这是众所周知的。 “娃在苏州怎么样?”他端起了酒杯,我赶忙接应。接下来我们唠着家常。从工作说道生活,从生活再说道家乡。 我很有耐性,余光从不曾离开他的身体半步。 “好啊,下次带媳妇一块儿回来。”老齐喝得有点高了,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来,豆豆,叫齐大爷!”我抖抖豆豆的小手,之前豆豆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是我的推理出了错?还是这个老齐同样也是“厉害”家伙,混在我们中间,让豆豆分辨不清! “咯咯咯!”豆豆咧着嘴,竟然还在笑。 “好好好,”老齐用筷子沾了一口酒,送到豆豆的嘴前,“来,大姑娘喝一口,你爹和你爷可都是好酒量啊!”团匠巨亡。 农村不讲究那么多,这样子逗小孩的方式司空见惯。 豆豆嘬了嘬筷子,小鼻子小嘴立马撅成一对,眉头高高皱起。 桌上的人都笑了。 我们继续吃菜,豆豆却没有停歇,我突然看见从她的嘴里飙出来一道很细的白线,沿着桌沿“嗖”的一下,射向了老齐。 我一惊。 老齐眼睛都没往这边看,右手掌一抬,硬生生的挡在掌里。 这个过程快的就是眨眼的功夫,我爹一点没有意识到,“来来来,吃菜。”他继续招待着。 我却尽收眼底,我不知道老齐是否发现我看到了,还是佯装不知。 反正我立马接受到了信息。老齐看豆豆的眼神带着阴戾凶恶。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我不好当场翻脸,只能强堆着笑颜应付。 酒过三巡,吃饱喝足,老齐刚刚被送走,我找了个借口,将四眼拉到一眼,“你看到了没?” “看到了!”四眼点点头。 “怎么办?” 他想了想,“你把豆豆先交给你妈,先不要打草惊蛇,咱们跟上去看看!” 我心说有道理,便按照他的指示,把豆豆留在家,操起一个手电筒,趁着夜色便和四眼跟了上去。 老齐家在村西边,一路上看见他摇摇晃晃,嘴里好像还唱着小曲儿。偶尔有人路过,他还别人打个招呼。 我们贴墙跟沿走。 差不多有十几分钟,发现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在绕圈子。 “他是在确认有没有人跟踪!”四眼压着嗓子说道。 就在这时,他停了下来,在一棵大树下,解开裤子撒了一泡尿。随即四周回望,拐上出村的一条小路。 这条路我再熟悉不过,小时候经常去后山玩。这里的山,不比江南的丘,高且陡。 老齐一路爬山,开始还晃晃悠悠,出了村,确定四周没人了之后,竟然加快了脚步。 我和四眼一路急奔,才勉强跟上。 幸亏没带着豆豆,这一通跑,万一她忍不住走露了风声,让老齐警觉就完了。 我不知道如果真和这事儿有关,究竟知道我多少事情。他不点破这是最好,给我们时间“了解”他,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他翻过了一座山,便停了下来。眼面前的是个天然的水库,我小时候还在里面游过泳。 老齐停了下来。我和四眼猫在草丛里面不敢动,静待他的举动。 他再次环顾四周,然后竟然步步朝着水库里走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老齐当然不是来洗澡游泳的。 “啥意思?”我问四眼。 四眼也不知所以。我们刚刚在湖底见过水鬼,知道这幽深的水底是最可怕的。 四眼让我别急,耐着性子等着。 差不多有半小时吧,我冷的浑身直打哆嗦,“这老齐怎么下去那么久,还不上来。” “上来了?”四眼把头放低, “哪呢?” 我顺着四眼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水面起了一团黑气。黑气中似乎还裹着一个东西,它往岸边而来,停住,黑气旋转着消失,而中间的那个东西正是老齐?! 我的心就像被人用手揉搓着一样难受,浑身因恐惧而颤抖。 我恐惧倒不是因为,确认了老齐不是“人”,也不是因为他的可怖模样。而是真的如果推测的那样,齐一自始至终都“潜伏”在我----,哦,不,我们老方家的身边。 第一百零六章 阴阳茧尸 我脑子里还在闪神,老齐已经站定在了原地。我不敢大意,连忙收回思路。屏息凝神看着他。那老怪物抖抖身子,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姿态极为满足惬意,像是又喝了一顿酒,然后以我最熟悉的方式转身,唱着小曲从原路返回。 我和四眼趴在草丛里不敢做声,只等他慢慢的远去,上坡下坡,彻底不见了踪影,才抬起身子。 “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沉默了一会儿,我终于打破僵局,开口问道。 四眼摇摇头。这个场景是我们事先没有预料到的。团匠池才。 再次沉默。 ——我们都需要时间来缓一缓。 又过了一会儿。四眼拿过我手里的手电筒摆弄着,“防水的?” 我看了看,好像是。 “潜下去应该没问题吧!”四眼抬头说道。 我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四眼胆大是出名的,这次倒并非莽撞。他是说,与其在这瞎猜测,不如我们潜下去看看,那个老怪物到底在水下干了什么。 然而我又不寒而栗了,两天前水下的那个“遭遇”就够我缓半个月。旧疤未合,又添新伤,这个让我怎么抉择。 “去!”思考了三秒钟我就做出了决定。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还打退堂鼓不成。 我和四眼来到水边,脱掉衣服,放好鞋,然后一个猛子钻进了水里。 北方的气温原本就比南方低,水里更是如此。幸亏这个防水的手电。虽然不比专业,但总在黑暗,给我们看到了一点东西。 水很浑,能见度并不高,也就是周围一两米的面积。我们是掐着点下水摸的。可下水后,还是有点后悔。水尽管不深,可什么都看不见。工作效率太低。 四眼在水里拿着手电乱晃,就像用手堵住了灯泡。只能隐约看到一些大石块和游曳的水草。 我在水里拍拍他,意思是没什么名堂,还是上去再说。水库的水冰凉刺骨,我都有点坚持不住了。 就在这时,四眼却没有听从我的,而是往下继续潜去。我顺着他的游过去的方向看。水底依稀有一团东西,正被两块石头卡着。 四眼把手电给我,然后自己去搬石头。大概他想看个清楚。我的好奇心也被勾了上来,端着手电,便往前冲。 四眼一用力,那团东西便松开朝我浮来。我定眼瞧,是白色的,像是白色的茧,我探出脑袋,想观察仔细,可那团东西浮得快,嗖的一下撞到了我的脸上。 我看清了,茧里包着的竟然是一具尸体! 我本能的往后扑腾,水被弄得浑浊起来。这种场合下,遇到一具诡异的尸体,胆子练得再大,也还是觉得可怕的。 四眼一看苗头一对,便立马游到我的身边。 现在最怕的是,就是遇到水里的什么“脏东西”。 隔了一会儿,那茧尸并没有动弹,只是随着波浪,缓缓的颠倒翻滚。 四眼又给我做了手势,我壮着胆子和他游到茧尸旁,一用力把它抬起,然后拉出了水面。 这茧尸手感非常不好,滑腻滑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做成的。老齐大半夜的不回家睡觉,难不成就是为了它? 我和四眼坐在岸边,看着这具茧尸。尸体除了脸露出来,浑身都被缠满了像蜘蛛丝一样的东西。 定了定神,四眼便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要去划开尸体身上的茧。 “你干什么?”我问。 “咱们看看那怪物到底在修炼什么玩意儿!” ——听四眼的意思,这茧尸是什么邪术? 尸体的脸很白,却没有在水里浸泡之后的那种恶心模样,在我见过的尸体当中,算是“俊俏”的。 四眼“嘶----”的一下,划开了白茧。露出了上半身。 竟然有胸?! 原来是具女尸! 而且这尸体饱满有弹性,就像刚死了不久。 茧散了之后,才发现她却缠着古人才会缠着发髻。 是具不腐的古女尸?! 千年女尸不腐,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保养”的那么好,还是让我大开眼界。 四眼不响,继续着手中的活儿。茧继续被拉开,这女子居然是大着肚子的。 我往后一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尸胎?!”四眼急急说道,“这个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女子怀胎身亡,一尸两命,一旦尸变,后果不堪设想。 四眼也紧张了起来,他手里的匕首顿在那儿,不敢弄了。 “老齐在水底整这么个玩意儿干啥,难不成这千年女尸是他的老婆,怀了他的孩子?”过了一会儿,那茧尸并没有动弹,我胆子稍微大了一点,开口问道。 “嘶----”四眼若有所思,“是啊,这尸胎是个凶戾之物,没有这种炼法的啊。况且刚刚看到那老怪物黑旋风的一般的招式,干什么要在半夜----”四眼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他倒吸凉气,好像明白了什么,用匕首继续划破尸茧,紧接着我就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可以思议的东西。 我揉揉眼睛,这具女尸的下体,竟然有个男人的玩意儿。 “这ゞ这是什么?”我吃惊不小,“这到底算是男的还是女的?!” 四眼眉头紧锁,“这具尸体,非男非女。” “非男非女?” “没错,是个阴阳茧尸。” ——何为阴阳茧尸,即是阴阳人死后的尸体。现代人知道阴阳人只是一种畸形,但是古代医学不发达,加之愚昧迷信,碰到了往往认为是大凶之兆。所以,此类人经常一出生便被弃被淹。这具女尸能够长到成年倒是个例外。 阴阳人生前受尽嘲讽排挤,又往往死的凄惨,自然是怨气难消,是成鬼的好材料。 然而----, 四眼接着说,“用阴阳尸养尸胎,却是更凶邪十足的妖术。” 我浑身打了个哆嗦。 “世上居然真有这种东西!”四眼不禁冷汗直流,“操此邪术的人,专挑这种尸体,你看----”他指了指尸体的肚子,“她有胸,现在还大着肚子,说明它有女人生育的子宫,但是它却没有女人的性器,所以肚子的‘孩子’只能永远被困在肚子里,却没地方出来!” 我听得浑身发毛,“什么意思,它既然没有女人的性器,怎么怀上呢?!” “你傻呀,它是被人封入了鬼灵,鬼灵入宫,自成一脉,这周围的茧就是保证尸体不腐,保证鬼胎所需的‘养分’!” 我脑袋都要炸了,顿觉有破绽,“既然有养分,岂不是会越长越大,最后胀破肚皮也要出来?” “这就是邪恶之处,邪术之人将鬼灵施法封入茧尸的子宫,他每天却又可以施法吸取鬼胎,让那胎儿永远也长不大,亦出不来?!” “我操!”我听得整个背都湿了,“你说个邪术之人----嗨,就是老齐吧,他吸这玩意儿干嘛?” “把鬼的精华都吸走了,你说他每天补不补?!”四眼转眼阴沉着脸看我,“这个家伙绝难对付。” “那怎么办,老齐到底是人是鬼?” 四眼摇摇头,“他即是人又是鬼,为什么这么说呢,你见过活了上千年的人吗?!” 我顿时一愣,信息太多,一下子难以消化。缓了好久,才渐渐理解四眼的意思。 如果老齐是操此邪术之人,那么他应该是和这具阴阳尸“同龄”的,照这尸体的发髻,起码不是现代人,而且古的有一定年代了。 这老齐之所以能“活”上千年,都是靠鬼胎的“精华”供着?可上千年来都靠吸鬼的“精华”“活”着,能还算是人嘛?! 所以老齐非人非鬼,这也是为什么他可以混在19条亡魂里,阴阳两界来去自如的原因! “是这个意思!”四眼点点头。 “那,那有什么对付的办法没?”我心寒不已,想想就知道,修了几千年,就算是水,也变成酒了。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四眼眉头紧锁,“只不过我们要冒点风险!” 第一百零七章 尸胎 四眼此话一出,我就觉得四周寒风乍起。一股子没来由的凄凉感,从骨子里往外冒。每当他说这样的话。我就知道所谓要冒的风险绝不是“一点”那么简单。 他转身看着星空,嘴里嘟哝、心理掐算,大概又是在换算着什么黄道吉日。 我也不去管他,等他兀自忙活了差不多了,才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眼侧过脸,看着老齐离开的方向,“那老妖靠这尸胎盯着,就和人吃饭一样,一天不吃饿的慌,我估计他明天又要来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咱们把这个阴阳尸毁掉。不等于断了他的‘粮’?”他嘿嘿笑,“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原形毕露,咱们这一招使完了,静观其变,逼着他先动手。”团乒讨技。 我起身,看看鼓着大肚子的阴阳尸,再望望四眼,“怎么弄,放把火烧了,还是藏起来?。” “都不是,”四眼摇摇头,“这阴阳茧尸炼了千年,火未必对它有用,藏起来肯定也不妥,因为它有了灵气儿。遁着‘味儿’,就算藏到天涯海角,老齐也能找着。” “那如何办?”我往后退了两步,在湖边洗洗滑腻的手,“除了烧和藏,我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一个东西消失。” “尸胎才是关键!”四眼又指了指阴阳尸隆起的肚子,“老齐汲取里面的鬼灵。咱们把它放出来不就完事儿了。” 我一惊,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四眼经常会出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损招,难不成要“活”剖了这具尸体? 他点了点头,“只不过有点问题。 ” “比方说。” “尸胎养了千年,谁也不知道被老齐这么一折腾,到底会养成什么样,我没把握能破它。” “这个就是你所谓的‘一点儿’风险!”我张着嘴。“咱们是来解谜的,不是来探险的,你没事儿就弄点大怪物出来,谁受得了?” “你胆子太小?” “不是我胆子太小,是你胆子太大。”我翻了个白眼。 “先不管谁胆子大,谁胆子小,你觉得我们有选择吗?” “为什么没得选!”我反驳,“咱们可以在半道偷袭,或者直接潜入他家,带上豆豆,对付他一个,总比要冒两个风险要好吧!” “跟你说怎么说不明白,没懂我意思吗,咱们把这个尸胎灭了,老齐自然也就活不长了。” 我想了想,貌似四眼说的也有道理,我刚要开口寻求两全之策,他“嘘----”了一声,把食指竖在了嘴前。 “怎么了?”我紧张起来。 “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呱啦呱啦”好像是有什么微弱的声音,正在我们周边响着。 深夜的山野乡村是很安静的,湖面如绸,四周峭壁悬崖,犬牙交错,这正反衬着,自是平添了几分诡异色彩。而这呱啦呱啦声,也因此而显得尤为突兀。 会不会是蛤蟆? 我心里想着,四处查看,才发现那声音竟然是从阴阳尸的肚子里发出来的。 前面就说了,这具女尸虽有千年之久,但“保养”的却很好,如同一具新尸。此时,被明亮的月光一照,更是显得光滑皎洁,而它鼓起的肚子,现在正一上一下轻轻的颤抖着,就像青蛙鼓着腮,发出异样的声响。 我和四眼面面相觑,这里面有个东西是活的?! 一时间,我们俩就不敢乱动弹了,皱着眉头死盯着茧尸的肚皮。这种感觉如临大敌,我随手捡了一块石头,捏在了手中。 阴阳尸的孕肚上下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带动胸前两座笔挺的双峰也跟着一块晃动。我忙里偷闲瞄了一眼。顺带着就又看到了这具女尸的脸庞。女尸一对丹凤眼、双目紧密、鼻尖小巧、蜜色的嘴唇微翘,肤如凝脂,让我刹那间她还有种活着错觉。 我正值壮年,自从出事儿之后,再未尝过床第之欢,看着这番景象,就仿佛这女尸自带馨香沁人肺腑…… 操!想什么呢。 在这么命悬一线的关头,我竟然思路往那上面的飘过去了。 而且地上的躺着的还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玩意儿! 难怪这个世界上真有恋尸癖一说。 任何耸人听闻的邪恶念头,或许在每个人的体内都深埋不露,只不过时间和条件未到,没爆发出来罢了。 我赶紧掬了一把凉水,泼在脸上,让自己清醒过来。 “你怎么了?”四眼问。 “没什么,心脏有点不舒服。”我敷衍着,然后指了指前方,让他不要分散注意力。 等我们再望过去的时候,尸胎又没动静了,恢复了它刚出水的样子。我和四眼自然是不敢放松,可静静的差不多趴了十五分钟,还是没有新的状况出现。 我拍拍四眼,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做。四眼却没有答话,而是起身,走到了阴阳尸的身边。我壮了胆子也一块跟了上去。 四眼举起手指想要戳茧尸的肚子,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他看看头上的天空,月亮正对着我们和脚下的这具尸体。想了一会儿,然后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我在想,这老齐为啥要把阴阳茧尸埋在水里?” “啊,”我围绕尸体绕了半圈站到了四眼了对面,“有什么说道没?” “不管是什么东西,这尸胎里的玩意儿,想要成型,得吸收天地灵气、日精月华,孕了上千年,它都出不来,可见它继续多大的力量!” “你什么意思啊,我还是没明白。”我挠挠头、 “咱么突然一下子把它从水里捞出来,却给了它一个引子----”四眼接着说,然后指了指天上的月亮。 “你的意思是月光一照,它就要生产了?”我一惊。 四眼不置可否。但我却认为,不管四眼说的靠不靠谱,这个险咱们不能冒,“那咱们还是先把它放回去,等琢磨出办法,或者带着豆豆的时候,再做打算!” 四眼这才点点头。 想必他也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的。 我们刚蹲下身,就发现那阴阳尸的肚子又鼓动起来,我本能的一愣,肚皮底下冒出一个圆形的轮廓,贴在肚子上,把皮肤撑出了一个人脸的模样。 我吓了一跳! 果然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出来似的。 吓归吓,也我们却不能一走了之,只得硬着头皮再次上前,一左一右和四眼抬着尸体,要往水里丢。尸体滑腻,现在还老是动来动去,手感就像捏了一条泥鳅,很不好使劲儿。我正准备调整,手指就像被触电似的弹了一下。 我又是一慌。 就看见肚子上月亮的反光,升腾起一股子光晕,然后直直的往尸体的肚脐眼里钻去。 “不好,它在吸月亮的光华,要出来了!”四眼喊道。 “那怎么办,赶紧跑吧!”我一见情况不妙,就想着赶紧先逃。转念不对,等着它出来,也绝对不是善物。哪怕拼死也要把它再踢回水里。 “来不及了。”四眼起身,肚子里的圆形轮廓,在阴阳尸的肚子动的越来越厉害,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孕肚已经被撑的有原来的一倍大。女尸整个都走样了! 眼看着那个东西就要破肚而出。四眼急急上前一步,他比我更猛,掏出别在腰间的匕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刀尖朝下,便对着鼓起的肚子刺了进去。 “噗嗤”一声,我没有看到血,只看到四眼用力往下一拉,便剖开了女尸的皮肤。 他的本意是想先发制人,趁着尸胎还没防御,先给它来这么一下子。但似乎效果并不好,因为剖开之后,尸体的伤口立即向外翻开,紧接着,我看见一团黑色的毛发,从女尸的肚子里翻滚出来。 第一百零八章 凶猛 “什么东西?”这一幕却是把我惊得不轻。我都顾不得体面,转身就往后退出了四五米的距离,四眼比我胆子大。在前面半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可他握匕首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四眼自然是回答不了我的问题。这不打紧,但是他妈的,你每次闯祸之前,能不能先问问我的意见呢。我这小心脏现在愈来愈坚强,和四眼老是先斩后奏的风格是分不开。 那团毛发还在汩汩的往外滚,要不是看得透彻,还以为地下水沟的管子破了。 这玩意儿现在就像变魔术一样,源源不断的冒出来。 眼前的一切当然不能用常理来解释。隔了一会儿已经涌出肚子的毛发,缩成了巨大的球,球在舒展。 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无法想象这时候的情形。 那团黑色的毛发球。舒展开,最后立了起来,然后我们看到一个----怎么说,生物?! 那“生物”足有两米多高,浑身长着黝黑的猫,脸呈暗红色,上面纵横着沟渠一样的皱纹;没有鼻梁,只有两个鼻孔嵌在中央;嘴唇粗的就像挂了两条火腿肠;耳垂及肩;眼眯成一条缝,一抬眼,上眼脸便翻开了,露出深绿色的眸子,眼白多的吓人…… 我去! 好歹,好歹----它还有五官。 胸口没有毛,一直到下都是暗红的粗糙皮肤! 怎么说,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自以为已经看见过不少奇异玩意儿。可这个弱小的阴阳尸胎,尽然钻出来这么一个实体的玩意儿。实在是脑洞大开。 我的直观感受,这阴阳茧尸“整”出来一个----被破了相的“大猿猴”! “四眼,你他妈到底捣鼓了一个啥东西出来?!” 三十六策,跑过上策! 细想起来,四眼每每闯下祸,我们第一件做的事儿是跑。起码在确定这是个什么东西之前,离得远点。是首当其冲的选择。 我还没动呢,那“大猿猴”直直的伸出了它的右掌。横过来一挥,我都没感觉它在使力。可前面立马接触到一股子冰凉的气流,就像飓风似的,扇的我连连后退。 我怀疑鼻尖,是不是已经被这股子锋利的气流,划开了一道口子。 我来不及多思考。转身拔腿就跨。四眼紧跟其后。还没跑出十几米,地上就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影。 月亮在我们的身后,显然那“大猿猴”已近在咫尺,挡住了后面的光线。 我突然意识到跑根本起不到作用,二米多个的个儿,两条大长腿,就算对方是个人,我们跨散步,它弯弯膝盖就追到了。 地上的影子可以看到它已然又举起了右手,这次还有摆幅,肯定更加来势凶猛,这还不把我们拍飞了。 我急中生智,立马站定脚步转身面对。四眼很有默契的和我做了同样的动作。 ——越是危急时刻,就越是要直面相对。这是我打了那么久的鬼,唯一得出的经验。 慌而不乱才是王道。 “大猿猴”果然一愣,大掌定了定,趁着这个功夫,我们四眼一人一边,从它的腋下钻过。经过的时候,我捏起拳头,猛的朝它肋下的一击。 “咚”的一声----, 我的手差点没断了。 这“大猿猴”的身体坚硬如实。真搞不到它是怎么蜷缩成一团,在那么点大的肚子里,待了上千年。 要是我,憋都要把自己的憋死了。 我忍疼反向而跑。 但是效果并不好,跑不了多远,就感觉脑后生风,想必那大家伙儿就追上来了。而且这次没有影子“提示”,我们边跑,还得边回头看它离我们还有多远。 那“大猿猴”锲而不舍的想要用大掌“呼”到我们,仿佛不把我们拍到五脏六腑散成一片渣,不甘心的似的。 依葫芦画瓢,我们只能急停,转身,钻腋下。我和四眼极其狼狈,这么来了几个回合,体力自然是不用提了。 我之前提过,万物都有它的弱点,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其弱点,才能脱身。这“大猿猴”也是,虽然我们累的气喘吁吁,但我们毕竟是“万物之灵”,总结分析了之后,还是发现它有问题。 “大猿猴”个子大,虽然貌似也有“智慧”,然而却迟钝的很。这并不是我在意淫,因为我们“急停转身”这招,已经用了n次了,压根没变过,可次次好使、屡试不爽。 “先绕到身后去!”四眼应该也发现了这个破绽。 我立马心领神会,一蹲身,绕到了“大猿猴”的背后,然后停住了。它果然瞬间也是一愣,似乎还在前方找我们,隔了差不多有五秒钟,才意识到什么,转过身来。 它转身的速度也不快,这点时间足够我们判断它的转向,然后朝反向再绕回它的身后。 节奏慢了下来,起码让我们节省了体力。“大猿猴”确实脑子不怎么利索。前面没有,随即又转过身子看身后,它就不知道扭扭脑袋瓜子吗?! 我看四眼,一瞅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正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正寻思的功夫,四眼已经悄悄的走上去了。他摆起右脚,“嘭”的一下从它的后面踹了一脚。莫非他以为“大猿猴”真的傻成这个地步,身后毫无防备? 我眼睛不眨,期待奇迹的发生。它压根就没有反应,只是原本的动作停了下来。 四眼转过脸,现在他的表情就像被人捏住裆一样,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好疼!” 我差点笑出来。还没苦中作乐呢,耳边再次生起了阴风。大概四眼的那一脚暴露了我们,这次“大猿猴”头都没回,直接反手就是一招。眼看着就要拍着四眼了,我一个扫堂腿,把四眼扫到在地,随即附身,拖着四眼就往湖边跑。 “妈的,被发现了!”四眼说。团乒叼巴。 “别顾那么多了,下水再说!”我叫着。 我们一个猛子,再次扎进冰凉的水里。一个劲儿的往前游。 看这“大猿猴”的样子,不像是会游泳的。身体硬邦邦,就是一块大石头,难不成大石头还能浮在水上? 我抽空回头,果然“大猿猴”站在岸边无计可施了,它没下手,直勾勾的看着我们。 我看这招成,连忙指指对岸,让四眼跟我一块游过去。 我才调整姿势,只听身后“嗖嗖”的声传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看见前面不到2米的地方,落下了数十块尖锐的石头。 我回望过去,只见那“大猿猴”并没有就此罢手,而是从岸边捡了石头,往上一抛,划过弧线,就跟炮弹一样,“咚咚”的落在水面。 “大猿猴”力大无穷,而且岸上石头不缺。一旦被砸中,跟中弹没什么区别。 我只能停了下来开始往后退。 “大猿猴”石头炮弹,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好在它丢不准,总是砸偏,老是在我们身前不远处落水。 只不过,这一招也挺致命,直愣愣的把我们往岸边逼。 慢慢的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但是又不敢停! 四眼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我说它怎么偏的刚刚好,是不是眼睛有问题。” “毛!”四眼没好气儿的说,“你真当它那么傻,它这是正在把我们往岸边逼,是想活捉我们啊!” 被四眼这样一点破,我顿时心凉了半截,他说的没错啊。前面还在嘲笑这个大傻叉智商低,可现在看来还是有点脑子的。 “现在怎么办?”我有点急了。 我们停了下来,那大猿猴也不动,可是湖水冰凉,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得被逼上岸去。 第一百零九章 意外之喜 消耗的时间越长,对我们就越是不利,这是个很浅显的道理。就一会儿的功夫。我的嘴唇已经开始发颤了。往前有“大石头”伺候着,往后那个“大猿猴”还在岸边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这可叫人如何是好?! 那玩意儿活捉我们干什么?难道像猫捉老鼠似的,把我们玩累了,再撕巴了吃掉?! 就我和四眼这小身板,还不够他塞牙缝的。一想到它坐在那,啃着我们的脑袋、胳膊、还有大腿,我就不寒而栗。 “赶紧的!你不是鬼点子多吗!”我朝着四眼抱怨的说,都是他不好,一点准备没有,我们自己徒手就上了。 “别着急,别着急!”四眼眼珠子直转,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真的在想办法。 过了一会儿,他一拍脑袋,“我有个法子!” “快说,我都快结冰了!”水不仅寒,而且深,时间待得一长,总感觉底下有东西在游来游去。 无知者无畏,可问题是我对这些东西“门清儿”,这水库很多年了,每个夏天不知道要淹死多少来玩水的孩子。如果这时候,才碰到了索命的水鬼,那还真算阴沟里翻船了。 “咱们潜水潜过去!”四眼手指往下指了指。“我就不信,它眼神那么好使!” 我明白他的意思。湖面一片漆黑,就算有月光,我们偶尔冒出个头呼吸一下,那“大猿猴”未必看得到。趁着这个破绽。我们可以悄无声息的游到对岸。 貌似可以一试。 不过刚刚想到水鬼索命,现在就要往湖里钻实在有点“应景”。 当然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和四眼深呼一口气,然后一个猛子往水里钻去。得亏我小时候经常下河摸鱼,没想到这两回都派上用场了。 我和四眼保持着一段距离,但是都朝着一个方向。如果“大猿猴”真的是要活捉我们,还不至于胡乱往水里都石头,万一砸中了。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我拼命憋气儿,一到水下。果然很顺畅就往湖的中央游去。“大猿猴”也没个动静儿。 但一口气儿,终归要憋到头的,我和四眼几乎是同时出水的,出水的幅度也不敢太大,我还特地仰了个身,只把鼻子和嘴悄悄的探出水面。 紧接着。我就看见半空划过十几道白色的弧线,嗖嗖作响,又是一块块大石头,落在我们的身前。 我心想坏了,这他妈也看得见?! 而且这次石头离我们更近,就差着一个身位。我还没反应过来呢,有块石头正冲我的脑门急急飞来。我都来不及做出反应,还在原地发呆呢。被四眼一拉,往后移动了半米,才算躲过这一劫。 我心都快跳出来,“四眼你不是说它是想活捉我们吗?怎么现在还往死里下手?!” 四眼满脸都是水,就像被惊出了一身汗,“之前是这样,现在变了!”团乒节划。 “变了?怎么变了!”说话间,“炮弹”嗖嗖在我们身边炸开了花,我们只能往回游,才能躲过去。 “他妈的咱们把它惹急了!”四眼气喘吁吁的说道。 “什么!” 照这么看,还不如前面在岸上和它周旋呢。 为了躲避大石头,我们不得不拼了力气往回游,速度慢了还不行,“炮弹”尽跟着屁股后面追。 明知道被那“大猿猴”逮着凶多吉少,可是现在我们竟然也没有办法。因为躲避石头的求生行为是本能的。 我们只能自己往坑里跳,眼睁睁的看着“大猿猴”越来越近。 我的脚都已经踩到河床了。“大猿猴”以逸待劳,等着我们累的跟狗一样,一个箭步跨过来,抓住四眼的脚踝,把他倒着拎了起来。我当然是要救他,可是力不从心,压根没体力了,我捏起拳头朝着它的腹部奋力一击,但软的像棉花。好在没用上力,就这一下轻轻的打到它,也觉得自己的手生疼。 我还没缓神呢,便头冲下脚冲上,和四眼同样的方式,被“大猿猴”拎了起来。我心想完了,这下肯定成这“大猿猴”出生后的第一美餐了。 自打被卷进这事儿之后,遇险无数,百转千折,干的都是脑袋提在裤腰带上的活儿,说实话,是为了好生的活下去的,一直在奋斗着。但多少已经看透了生死,有点视死如归的感觉。我想过n种死掉的方式,但惟独被个杂毛猴子活吃了,即使再有想象力,也是想不到了。 它会从哪下口? “大猿猴”一手一个,倒拎着我们,不停的抖动,好像是要把我们抖干似的。 我脑子浮现出很多情境,多时候过去美好的回忆,亦有对亏欠之人的愧疚…… 大概人死之后,都是这种感触。 五秒钟之后,“大猿猴”把我们放到了地上,然后它拨弄着它的大掌,再将我们摆正姿势,盘腿坐着。紧接着它也坐了下来。 无话可说! 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三个----人,坐成一个三角形,在地上僵持着。 这算什么名堂?!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和四眼面面相觑,完全没了主张。 这“大猿猴”面容丑陋,在月光下看的尤为可怖,我本来就浑身湿透,更是连连打哆嗦。隔了一会儿,还是什么也没发生,就这么干坐着。 四眼探探脑袋,“大猿猴”立马就转过身子,“等等,”他摆摆手,往后缩了缩,“猴哥----不是,怎么称呼?大个儿----你,这是要干嘛?”四眼有点晕。 “大猿猴”自然不会应答,看着四眼。尽管场景诡异,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它眼神里透露着却是探究。 它探究的看着四眼,这感觉就像婴儿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一样。紧接着,它做了一个动作,差点没让我晕过去。 “大猿猴”竟然把手指塞进了嘴里含着。 这一脸恐怖的萌态,不就是个小孩子嘛! 哦,对了,它确实才“出生”一个小时不到。 难道它不是要吃我们? 我似乎又看到了希望,却也不敢动。 这个时候“大猿猴”突然站了起来,来到身边的泥巴地,伸出两个大掌“噗嗤噗嗤”没两下就挖出了一个大坑。 我一惊,啥意思?这是要活埋我们,还是做叫花鸡! 跑是肯定跑不掉了,我只能坐在原地,愣愣的等着它。“大猿猴”又坐到了原来位置,看着我们。前面就说了,它有“五官”,这五官拼凑挤动透露出来的表情,却像极了乞怜?! 到底什么意思啊! “大猿猴”手指了指,那具阴阳尸,又指了指大坑。我似乎有点明白了,这意思是让我们埋了它“妈”? 我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可转念又觉得是合理的。 ——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世上万物的情感都是相通的。 我和四眼互看了一下,然后慢慢站起身,小心翼翼的走到那具阴阳茧尸旁,一人一头,把它埋进了坑里。 “好了!”我拍拍手,回过头去看,那只“大猿猴”耸动着肩膀,捂着脸,竟然在嘤嘤哭着。 我揉揉眼睛,没错,它确实在哭!哭得悲恸欲绝,惹得我都有些难受了。想想也是,它们母子俩在一起,超过一千年,可出生之日,便是母亲的“忌”日! 我和四眼不敢动。 “大猿猴”突然抬起了手掌。 “别动,别动”四眼赶忙讨好的说道,“我们来,我们来。”说着话呢,赶紧使眼色给我们。 我俩一块儿再赶紧刨土,把阴阳尸的坑给埋了,也算是入土为安吧,我用余光去看“大猿猴”,它还在捂着脸不停的抽泣。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我拍拍四眼,四眼立马理解了我的意思。我俩蹑手蹑脚的猫着腰开溜。 走出两步,回过头看,“大猿猴”还坐在原地。 我俩加快了脚步,正当庆幸自己就这么逃出来了之时,再次回过头,却发现它已经站在我后身后不足五米的地方,我一惊! 完了!母子情深,埋好它老娘,现在该轮到我们了。 没想到隔了好一会儿,“大猿猴”也不动,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我们。 我和四眼抬脚往前走了两步,它这才迈动步子。来回了好几次,四眼终于忍不住了,他干脆回过身,“我说大个子,你老跟着我们干嘛?” 第一百一十章 收了试试 我吓了一跳,四眼又在“闯红灯”拿生命开玩笑了,就算看不惯“大个儿”,那规劝的方式也要婉转点嘛。实力悬殊的现实是放在眼面前的。现在好不容易气氛有所缓和,这么一弄再把“大个儿”激怒了,我们逃都没处逃。 ——毕竟我们是它“杀”母仇人啊。 我赶忙上去捏住他的肩膀,让他冷静。四眼转过头来看我,脸上写的表情意思是说,这么个大玩意儿、鬼东西,一直跟着我们,被人看见了怎么交代? 话虽说在理,但问题是怎么解决呢! 我赶忙去看“大个儿”的反应,它倒无动于衷,就站在我们的身后,这时候它又把手指含到嘴里去了。 我有点晕,它的外形和行为反差实在太大。我一下子还接受不了。 “别跟了!看你也算有份孝心,不算什么坏胚子,你自己找地儿去吧。”四眼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远方连绵的山坡,哪里罕有人至,“跟着我们,最后的倒霉的是你!” 四眼的补充,倒是让我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东西毕竟不是什么“野生动物”,而是在阴阳茧尸的肚子里,炼了千年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玩意儿。就这么让它而去,也不是办法。万一它要害人呢? 四眼说完这些话,又拉着我继续往回村的路上走了。我的担忧都没机会跟他说。可我们才不过走了三十几米,回过头看,好家伙儿。“大个儿”又跟上来了。 这个水库离村子并不远,爬过这座山,就差不多能看到人家了。这万一被人瞅见了,实在是没法解释。 “它怎么讲不通呢?”我挠挠头。 “废话,你觉得它能听懂我们说什么吗!”四眼拉起了脸“喂,走吧,我们没法子带着你。他闺女----”四眼指指我,“很厉害,回头再把你收拾了!” “大个儿”眨眨眼。这威胁貌似对他有用?! 紧接它开始发生了变化。 怎么回事?! 它整个身子变长、变宽,却在变薄,就像被熨斗熨过了一样,然后蜷缩起来,蜷缩成了一个保龄球大小的毛茸茸的球?! 我看的目瞪口呆。 那小球滋溜一下就滚到了我们的面前。我瞬间明白了,它其实是听懂我们在说什么的。它这意思,是这样把它一起带走。 它不会把我和四眼当它爹了吧?!我心里一寒。这东西“出生”第一眼看到便是我们啊! 把我们当爹,前面还把我们追的像狗一样?!我立马觉得不对。但再想想,其实自始自终,它都没有伤害到我们。以它的大力气儿,应该能够带来更大的伤害。可我们现在不还毛发无损的好好站着吗?也许这正是它表达自己的一种方式? 就这么“溜”是“溜”不掉了,而且把它留在外面没准还是个祸害,现在“大个儿”缩成一个球,就像个胎儿一样。而且掂在手上很轻,倒是方便“携带”了。 “我还是没搞明白状况,你说那个阴阳茧尸里面怎么会捣鼓出这么一个玩意儿来,这到底是什么。” 四眼耸耸肩,“这事儿你得去问老齐。只要他才说得清。”讲着话呢,四眼依然弯腰把那毛球捡了起来。 “你真准备带回去?”我压着嗓子问。 “那能怎么办!而且我觉得吧----”四眼神秘兮兮的说道,“没准咱们能变为己用!” 打鬼打了也有一段时间了,神鬼妖魔也见过不少,咱们除了豆豆,还有四眼那不靠谱的舅舅,以及一个惜字如金的盒子,还从没个“宝物”防身,如果这玩意儿,真能跟在我们身边,以它的大个子,对付十个八个僵尸,应该没什么问题。想到这里,我也就随着四眼去了。 月亮斜挂,折腾了这么一下,估摸天都快亮了。农村人睡得早也起得早,咱们最好还是不要让人发现。毕竟还要对付老齐那个老妖,在我们把所以的形势摸清楚之前,最好不要打草惊蛇为上策。 我们匆匆赶路,翻坡进村,摸着黑进了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豆豆在我老娘房里睡着,这一晚上是不是老实,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倒是没什么动静,貌似一切都还挺正常的。 我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凌晨四点多钟了,用不了多少时间,我娘就要起床。赶紧和四眼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了身干衣服,上床睡觉。 一夜无话。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感觉自己睡了很长时间,可一看表,才八点多钟。我转身发现,睡在边上的四眼已经不见了。 屋外有人说话,我竖起耳朵听,四眼正一边刷牙一边和我爹聊天呢!我听了几句,似乎只是一些家常,也就没有在意。 在被窝里又躺了一会儿,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干脆穿衣服起床。 “那么早就醒了!”出了房门,看见老娘正把热乎乎的烙饼端上桌。 “啊,平时都这个时候,上班要赶班车。”我随口应付着,然后撕下一块放进嘴里嚼着,“豆豆昨晚乖不乖?” “还行,尿了两回!”老娘转身又进了厨房。 趁这功夫,我钻进二老的房里,豆豆正在床上玩玩具呢。床上铺着我娘给她准备一大包积木和娃娃。 “豆豆----”我刚想抱她,一下子被惊得不轻。 她现在正搂着那个黑毛球揉搓,往嘴里送着要咬它呢! “别动!”我喊出声来,这“大个儿”什么时候跑到床上来了。我两步跑到床边,一把夺过毛球,丢到一边。 “怎么了?”我娘闻讯赶来。 “没事没事!”我赶忙翻过身遮住了她的视线,“豆豆往嘴里塞脏东西呢!” “我当什么大事儿,这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娘摇摇头,又走了。 待我再回过头找豆豆的时候,更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黑毛球撞在床沿,咚咚抖了两下,嗖的展开身子,变成了昨晚的那个“大猿猴”一屁股就盘坐在床上。 得亏这个床牢,要不指定瞬间就坐塌了! “唔----”豆豆脑袋一探,她倒是没被吓着,脸上露出一副惊奇的表情。女低医巴。 可我已经两条腿在发抖了。 两个家伙,一大一小面对面坐着。 我不敢动,生怕惊着“大个儿”一巴掌拍向豆豆,豆豆还不得给打到墙上去?就算豆豆有灵体护身,伤不着,可万一打起来,打的天翻地覆,我怎么交代? “你们俩都没动啊,全是自己人!”我压着手掌,让大家冷静了。 过了一会儿,确定他们俩现在只是很好奇的看着对方,而无其它的时候,我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儿。 我想往前走两步,刚一抬腿,就看见“大个儿”的右手抬了起来。我想叫又不敢叫,就连劝,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料“大个儿”接下来的动作,完全出乎意料。它伸出手,不是要打豆豆,而是慢慢的摸过去,想要摸摸豆豆的脑袋。 豆豆眉头紧缩起。 这个表情,我再熟悉不过了,一旦出现危险的时候,她自然就会流露。“大个儿”的手还在往前摸,还没等我做出反应,豆豆突然一张嘴,用她的那口小乳牙,就“哇唔”一下咬上了“大个儿”皮糙肉厚的爪子。 我一想完了。也不知道这黑毛球怎么突然一下子,从四眼那,跑到了豆豆的床上。现在还成了她的玩具?这玩具还带“变形”的,那还了得。以我对豆豆的了解,她绝对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女娃,“惹”上她,她没准瞬间就能要了你的命。 这时候我担心的反而不是豆豆的安危。我的判断,“大个儿”想要在豆豆的身上占到便宜还是有点困难的。我还是担心原来的问题,这事儿如果让我爹娘知道该怎么办。 就目前而言,他们似乎并不知晓内情。那样最好,我当然愿意他们永远“蒙”在鼓里。 在这一刻,我的态度和老秃驴却是一致的。 ——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我心里紧张着,接下来的一幕,又让大跌眼镜。豆豆一口咬上去,“大个儿”突然一下子就把手掌缩了回去,而且连连后退,把身子蜷成了一团,它似乎很怕的样子。 我一愣。 这百折千回,跌宕起伏的。 豆豆龇起牙,冲着“大个儿”吼了瞬间,瞬间“大个儿”又把自己卷成了一个球,滚到了豆豆的身边。 豆豆也不去理它,把它往边上拨了拨,然后兀自又开始看自己的小人画,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我目瞪口呆,也不知道前面的这一出到底意味着什么。正待细想下去,就听门外传来了动静,我爹在说,“老齐,去晨练啊!” “啊!呵呵,去山上转转!” 我走出房门,恰好见到老齐打院子前过,他看见我,若无其事的冲我打了个招呼。 我回应着,心中却在冷笑,你倒还挺有城府! 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夜宵”,已经被我们毁了,现在正在我家的床上待着呢。 到了晚上,你就知道滋味了! 第一百十一章 旧恨新仇 趁着白天无事,我帮着老头做了点活儿。那么久不回家,偶尔回来一次,还是因为“闯了祸”。心里到底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的。见我那么勤快,老头也是乐得开心。我却是有苦说不出,还不知道晚上会遭遇什么样的状况呢。 四眼倒是好,一整天都在外面溜达,我也没见他是在为了晚上备战,完全就是在游山玩水。我找了机会,把他拉到一边,将“大个儿”和豆豆发生的那一幕讲给他听。 “你确定?”他挠着头。 “我会拿这事开玩笑嘛,”我点了一根烟,“你怎么那么不小心,那玩意儿就这样随处一丢!” “不是我丢的?我还以为在你那呢!” “啊?!”我愣了一愣。想着可能是我娘早上的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是给豆豆的玩具呢。 我摇摇头,不过这样也好。让他们之间先“接触接触”。 很快就到了晚上,我和四眼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这次把豆豆和“大个儿”都带上。虽然说要冒点风险,但老齐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也没个主张,只能把手上的“武器”全都备着。 吃了饭,我抱着豆豆,和四眼便回了房。豆豆似乎能够感受到大战前的这份紧张,竟然乖巧的在床上坐着,不哭不闹,像是在储备体力。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让人感到度日如年,我几乎掐着表算时间的。到了八点,寻思着差不多了。我和四眼便从后窗户跳了出去,朝目的地进发。 还是昨天的地方,我们找个块大石头多的山坡。猫在后面静悄悄的等着老齐再次到来。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我看看表,已经近十一点了,可视野中还是没有出现那老妖怪的影子。 “是不是我们猜错了?”我问道,“老齐‘胃口’没那么大,不需要天天来?” 这时四眼也没了把握。对手有多厉害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不能什么事情都不确定。 “再等一个小时,如果十二点半还不来,我们就再想办法!”四眼说道。 “不用,”我眯着眼,手指前方,“那个人是不是?” 山坡上出现了一个人影,正是老齐。他摇摇晃晃,嘴里哼着小曲儿。今天又不知道上哪家吃去了? 我把身子往下探了探,拍拍豆豆的小脸,“宝贝,咱又要忙活了,这回是条大鱼,解决了,咱们的事儿没准就全都水落石出了。” 可说完这话。我突然觉得不是滋味,我到底是在和豆豆说,还是在和“嬅”说呢? ——“咚咚咚” 四眼怀里的那个被毛球滚动着,啪嗒一下从四眼的怀里跳了出来,舒展成型,瞬间又成了“大个儿”。 我吓了一跳! 赶忙把食指竖在嘴前,“嘘----” 这时候,如果打草惊蛇,那真是功亏一篑了。 我还没接着行动呢,豆豆转头狠狠的瞪了“大个儿”一眼,说也奇怪,“大个儿”张开嘴就能一口把豆豆的吞了,可这个大玩意儿,却特别的听话,立马趴在石头后面不动弹。 我颇感意外。 “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豆豆能制服这个大个儿!” 四眼点点头,“可能它能够感受到豆豆身上的灵力,自知不是对手吧!” 我回过头去,“大个儿”恐怖丑陋的模样,现在似乎也可爱了一点。只是它的体积实在太大,整个背都露在石头外面,幸亏天黑,“大个儿”身上的毛也黑,所以不至于暴露。 “大个儿,”我想了想,压着嗓子对它说,“看见那老头,就是那孙子,把你封在你娘肚子里,一直出不来的。” 我没指望它能听懂,但它似乎能明白我的意思,看看我,眨眨它那双绿眼睛,又恶狠狠的盯着老齐。“如果想报仇,必须听我们指挥!”四眼拍拍了“大个儿”那全是杂毛的后脊梁。 ——不是我挑拨啊,是我觉得每个“东西”都应该知道,谁是仇人,谁是恩人!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要先给“大个儿”上上课,让它知道敌我关系。万一待会打起来,反戈相向就不好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口,老齐已经下水了。 我在耐心的等待着,想象着这孙子下去了之后,发现尸体没了之后的那副表情。一定很好笑,很滑稽,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没过五分钟,老齐终于上来。一股黑旋风,将他裹到了岸边。 我吓了一跳! 我们虽然离得有些距离,但是角度却是精心选择的,所以他的脸看的非常清晰。 我还想幸灾乐祸来着,但瞬间就被刺激到了。他就像在五分钟之内老了几十岁,样子还在,可皮肤干枯褶皱就像一张老树皮。他终于露出本相了?! “这、这就是阴阳茧尸的作用?”我轻声的问道。 “没错!”四眼挪动了一下屁股,将整个身体摆成蓄势待发的状态,“我说的都对吧,只要离了阴阳胎,他立马就扛不住了。” 我一阵幸喜,如果这招得逞,那咱们打掉了老齐这个老妖,还收了个“大个儿”,真是一举两得。 但是----, 我立马转念想到,“咱们要活捉呀,否则我的身世找谁问去?得问问他到底盯了我那么是为了什么?” 四眼点点头,“别着急,沉住气!他刚刚伤了元气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再等等,等他消耗的更多,我们的机会就越大。” 我立马觉得靠谱,随即便不动了,静观老齐到底会发生些啥状况。 老齐自是愤怒的很,耷拉着那张老脸,四周巡望,大概是想找出到底是谁在搞鬼。我一下子又细嚼出来,四眼的这一招确实高明。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们直接把他“粮仓”给断了,看他接下来怎么回村。 不能回村,他就得有地方去,没准还能被我们挖出个老巢。这样,老齐到底是什么底子,我们就以逸待劳的就全摸清了。我自己脑补着接下来的情节,越想越兴奋。但现在只能沉着气儿等。 老齐看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然后朝着深山走了两步,却立刻就停下,他转身,好像在用鼻子嗅什么味道。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就看见他向着我们昨天埋“阴阳茧尸”的那个地方奔去。 “操?!他发现了!” 四眼拍拍我,让我别紧张,阴阳胎都没了,发现也没用! 老齐终于遁着味道,找到了那个坑,他四处嗅嗅,张开双手,嗖嗖的刨起土来。我这才发现他的厉害之处。其速度奇快,不亚于昨天“大个儿”刨坑的那两下。 很快,阴阳茧尸就被他挖了出来。 他站在坑边发愣。 想想都知道,这个东西,肯定耗费了他毕生的精力,就这么让我们给毁了,他得多憋屈。 但接下来所作所为,让我顿时对他有恨又怕! 老齐一顿身,双手将茧尸抬起,然后往空中一抛,落地的一瞬间,膝盖一抵,茧尸便被折成了两半。这还不算,他左右开弓,瞬间便将尸体就撕成了一块一块。茧尸干涸,没有血溅出,可那些内脏、神经、器官就这样被徒手撕成了碎片,洒落一地,还是让我心惊肉跳。 所有的这些,只不过在几秒钟内就完成了。 我立马意识到一个问题。 “大个儿”!女宏广巴。 昨天埋那具阴阳茧尸的时候,它都已经悲痛欲绝了,现在眼见着自己的老娘被撕了,这还不上去拼命! 原来根本用不了我挑拨,老齐是自作虐不可活。 我赶忙去看“大个儿”,“大个儿”果然浑身都在颤抖,滚滚的液体,从它绿色的眼眶里流出来。它现在还能忍耐,简直就是奇迹。 我低头,发现四眼一直握着它的手掌,“要报仇,听命令!” “操他娘的,打吧!”我却血脉喷张。 虽说和“大个儿”才认识一天,可它一脸萌态,小小的年纪,却懂得刨坑葬母,实在是让我对它另眼相看。 “等等,再等等,信我,”这个时候四眼倒真能忍,“咱们在耗掉他。没了尸胎,他坚持不了多久的!” “大个儿”的表情让人看得难受。 操!我到底是在和一些什么东西打交道啊,有爱有恨,有情有义,有“血”有“肉”。 忍着! “‘大个儿’,你放心,等那孙子再耗掉一些,我要不帮你报仇,我就不姓方!”我恨得咬牙切齿。 “大个儿”转过了它的泪眼,竟然听懂了我说的话,点了点头。 我鼻子一酸,赶忙转过身去看老齐。 老齐撕掉了那具尸体,将它们一块块抛入湖底,然后才转身朝着深山而去。 果然还有秘密! 我们盯着他的背影,等他慢慢的走远,才从石头后面出来,隔着很长一段距离,小心翼翼的跟着。 我们村本来就偏。再往里就是没有开发过的深山老林,老齐往那走,肯定是有目的的。 从他走路的姿势,可以看出来,他确实越走越虚弱,仿佛正在迅速的消耗着元气。 我们一路前行,爬过三座山,四片林子,一条小溪。原先还有路,渐渐的连路都没有了。 山里面的夜很黑,林子又密,能见度非常低。我们只能遁着老齐的脚印前行。到了最后,连脚印都找不着了。貌似我们把他跟丢了。就在这时,四眼推推我,指指前方,不远处有个很微弱的灯光,正在浓密的黑夜里亮着。 我们往前一看,原来是座小木屋。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木屋 这个小木屋不大,也就五六米宽,三米高,原木垒起。中间钉着方条,屋顶是披着茅草的斜坡顶,门开在正中的位置,门右一人高的地方,有扇木栅小窗。 而先前看到的那点滴微光,便是从这扇窗户里透出来的。 窗户上没有玻璃,而是糊了一层纸,从我们站的地方,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我和四眼不敢妄动。这屋子肯定不是平常人家住的。对于山民来说太简陋,而作为猎户的临时休息屋,又太“奢华”。所以我立马觉得,老齐不见踪影,很有可能就进了这座木屋。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进去干嘛呢? 我又看看了四周,丛林密布,不知不觉我们就已经走到了林子的深处,看周边的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四眼挥挥手,意思是靠近点看看。我点头,然后抱着豆豆,紧随其后,朝着木屋迈进。 地上枯草丛生,踩在上面“噗嗤噗嗤”,我们尽量放轻脚步。但是“大个儿”体型实在太大,踩着踩着就踩偏了。这动静在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嘎----”的一声长啸,把我吓了一大跳。刚刚还在担心动静儿,结果一只叫出名儿的黑鸟,就从草丛里。窜天而起。 我们赶忙蹲下身子,不敢动弹。 微弱的光在窗纸后面抖了抖,好像是火光。隔了差不多有五分钟。里面还是没有动静,我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转身示意“大个儿”干脆就待在原地不要动,我和四眼先去探个究竟。“大个儿”很听话的就盘坐了下来。 我和四眼继续向前,慢慢的移动到了窗户口。透过窗户纸根本看不清里面的动静。四眼随即又指指了他的右手边,然后我俩猫着腰,绕到了屋子后面。 豆豆在怀里的砸吧的嘴,尽管如此,但是我还是能够感觉到她身体的肌肉,正在绷紧,这就预示着她已经感受到了些许不祥。 我们绕着木屋转了一圈,却发现没有第二扇窗户,而且门和墙壁都很严实,没有缝隙可以让我们看到里面的情况。 我们又回到窗户口,四眼把脸像大饼一样的侧贴上去。 “听到什么没?”我轻声的说。轻到他只能看到我的唇语。 可四眼还是把食指竖在嘴前。他这个模样,我就连手势也不敢打了。四眼听了半天,并无收获,他的眉头倒是越皱越紧。过了一会儿,四眼直起腰,挠挠头,又琢磨了片刻。才想到一个法子。女上广扛。 他用手指沾了点唾沫,轻轻的点到纸窗上,戳了一个小孔出来。他闭起一只眼,摆动着屁股,不停变换姿势,朝里观察。 我安静的等着,过了一会儿,他再次直起腰,“什么也看不见!”他轻声的说道。 “看不见?不是有光吗,怎么会看不见?!”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老齐不在里面。” “啊?”趁着这功夫,我把身子往窗户口靠了靠,从纸窗上的小孔探寻进去。屋子很简单,就是个长方形的空间,有几盏油灯被托在墙边的灯架上,虽然不亮,但足以把屋子里照的一目了然。 屋子空无一物,视线根本不受阻碍。虽然窗户上孔不大,然而变化角度,还是能够确定,屋子并没有人。除非,老齐现在正猫在窗户下。这是唯一的视野盲区。 我也学着四眼的样子,把耳朵贴在墙上,可里面依然什么动静也听不到。 我们搞错了?老齐根本没来这。不对啊,除了老齐这样的老妖神叨叨的,正常人谁会在这林子里垒一座小屋,还在半夜点上油灯。 我一肚子疑问! 好在我和四眼都是行动派,这个时候,他已经走到门前了。看他的样子,我就知道他准备硬闯了。 我转身向“大个儿”招招手,让它过来,然后捏了捏豆豆的小脸,准备就绪。 四眼右手平放在木门上,左手举了三个手指头, “3、2、1----” “吱呀”一声,门就被推开,四眼探头望,然后迈腿冲了进去,我紧跟其后,进了屋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朝着先前的“盲区”找去。 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和四眼都愣了愣,木屋不大,眼一扫就看遍了。老齐果然没在里面。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砰砰”声,感觉整个木屋都在摇头似的。我赶忙转脸去看,脚步踩实,准备应对不测,却发现原来是“大个儿”体积太大,让门框给挤住了。它不好意思的挠挠腮帮子,弯腰、缩身,然后挤了进来。 它挡住了身后的灯光,屋里瞬间暗了不少。 我推推它,让它往后,随即遁着墙角,企图再寻找点蛛丝马迹出来。 “这是什么?”西墙前面竖着一块大木桩。这大概是木屋里唯一的“物件”。 椅子?不像,截面坑坑洼洼的,坐上去硌屁股。桌子?又不够高。这玩意儿不像是日常用的。 四眼站到了木桩的右边,他蹲下身子,摸着上面的凹痕,“好像是牙齿咬的?” “啊!”我立马凑了过去,单手抱着豆豆,另一只手一边摸,一边观察,确实像是齿痕,而且是很锋利的齿痕,“啥意思,吃木桩?” 四眼摇摇头,“他在磨齿!” “磨齿?谁,老齐吗?”我略有吃惊。 “我估计是。这一千年的老家伙,谁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天天鬼灵吸着,体质极寒,又要混迹在村里不为人知,光是磨他那口獠牙,就得折腾掉不少木桩。”四眼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揣测着。 “磨獠牙?他怎么跟耗子长啮齿一样,还得天天磨掉!”我皱起眉头。 “你说什么?”四眼突然眼中一亮,他侧过脸,看看我,又看看木桩。 “怎么了?”我挠挠头。 “你说这话倒是提醒我了,这老齐不会是只耗子精吧!” 我全身一寒,“什么意思?” “狐黄白柳灰,自古就是汉族五大家,这万物有灵,如果咱们真是遇上了一只千年耗子精,那就更不容小觑了。”四眼说着,神情片刻严肃起来。 “你,你确定吗。” 四眼不答话,不置可否,低着头在木屋里继续寻找“证据”。 “沙沙沙、沙沙沙”突然耳朵里传来了密集的声音,我一愣,立马不敢放松了,耳听八方、眼观四路,想要找出是什么东西。 我仔细辨别,这动静似是从地下传来的。 “沙沙沙,沙沙沙!” 又来了! 我遁着声响,慢慢的发现源头来自屋外。从屋子外,正有数不清的东西,从地底下往屋子里聚集似的。 这声音听上去让人毛毛的,我和四眼走到了门口。四眼干脆趴了下来,这“沙沙沙”声时断时续,有间隔的响着。 四眼左右瞧瞧,然后走到木屋边的一棵树旁,“吧嗒”一下,折下了一根树枝。他在回到门前,戳了戳脚下的泥巴地。然后用力一顿,地面竟然坍塌了下去一小块,他接着扒开碎土,才发现地底下竟然是一条条胳膊粗细的窄通道。 “沙沙沙!” 声响再起,与此同时,我看见一只只黑乎乎的小玩意儿,从这个通道直往木屋里奔去。 “什么东西!”我一惊。 四眼弯腰,手明,“啪”得捏起来一只,居然是个又肥又大的耗子,这耗子在四眼的手里“吱吱吱”的叫着。 四眼脸色更难看了,他强定着情绪,“咱们可能分析对了,老齐真的是只耗子。” 他举起树枝,又在四周捅了起来。木屋门前的泥巴地上,被捅出了十几条地下窄道。 每条坑里都有无数只耗子,就像收到了集结令似的,在地面以下,向着屋内奔去。 “地下!”四眼恍然大悟,“老齐正躲在木屋底下疗伤呢!快,趁着他还没缓过神,赶紧的。”他一边叫着,一边重新跑回了屋里,用树枝在地上又捅又砸。 可屋里的地,比屋外的夯实多了,“嚓”的一声,树枝断成了截。我赶忙上去帮忙,想起来手上也没有工具,这可如何是好。 昨晚上“大个儿”徒手刨坑的镜头浮现在眼前,“快,‘大个儿’过来帮帮忙。”我指了指地面。 “大个儿”心领神会,一步就跨到了屋子的中央,高举双掌,狠狠的拍了下去。整个地面都抖动起来,我的眼前一片土尘,我扇着烟尘。这木屋的中央,被“大个儿”硬生生的砸出来一个大坑,而坑里的场景,让我差点吐出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鼠精 这个场面大概是我看到最恶心的东西,比在“遁地走巧”里的那个大尸缸还要催人呕吐。热门坑是方形的,四壁光滑,而坑里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七八排尸体。每排超过二十具。粗算算最表面的一层,就有小两百具,而且还不知道一共垒了多少层。 这些尸体,头朝北,脚朝南,一列列分类躺着。最北头的已经只剩森森白骨,而南边的,才刚刚开始腐烂,脸上身上的肤色蜡黄,向外渗着黄色的脓液。 这么多尸体聚集一堆,气味可想而知,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我捂住?子。往后退了一步,等着尸气稍微散掉一点。 光这么个大尸堆,就足够令人胆颤了。可坑壁还有一个个小洞,这些小洞便是从屋外的那些老?窄坑的延伸。 “沙沙沙”的声音一起,便有无数只黑色大耗子,从四面八面的洞口涌进尸坑。它们密密麻麻的蠕动在尸体的身上,发出“吱吱吱”声。这声音,令人整个身子,从里到外都发痒发冷。 如果以为是老?在啃噬尸体,那么就错了。定眼一瞧,眼下的情形,却是恰恰相反。这些老?趴在尸体身上,毛皮底下一抖一抖,然后就像眨眼间就被抽空了身体似的。变的只剩下一张张老?皮。毛绒的?皮“滋溜”一下就顺着尸体间的缝隙,往下滑去,紧接着,空白处又被另外的一只只肥硕的大?填充。已上传 我看的惊心动魄,这场景给人的感觉。仿佛大尸坑,正在吞噬这些耗子似的。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往后退了一步,“这娘的又是个什么阵法?” 四眼也不回我,他定眼观察,似乎发现了什么破绽,然后举起手里的只剩半截的树枝,一捅一翻,刹那间尸堆的中央便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形。好看的全本小说他的脸现在更苍老了,就像一块风化的腊肉,发黑发紫,就算难以辨认,可我还是从他的衣着认出,他正是老齐。 我大吃一惊,“这孙子躲在尸堆里干什么?” 此刻他双目紧闭,就像死了一样。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被扒开的耗子,又一股脑儿扑了上去,覆盖住了他的脸、他的身体。 “嘶——”的一下,大?们又被迅速“吸干”。 四眼不甘心,再次拿起树枝,拨开它们露出老齐的脸。而就在这是,老齐丑陋的脸上突然腾起一股子黑烟,黑烟在他脑袋跟前盘旋,透过烟,我竟然看到老齐的脸在幻化,下巴变尖,眼珠溜圆,耳朵竖起,俨然就是一副老?的模样。这个样子就像是他深藏在体内的玩意儿,突然显形。我眨眼的功夫,他又恢复到了人脸。 “操。真的是只耗子精!”我急急后退,喊着“怎么办?” 四眼双脚站定,双手放在胸前,想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了句,“准备好!” 他边说,边转身去搬墙角的那个木头桩。他将桩子搬到坑边,高高的举过脑袋。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再退一步,站定姿势,随时随地准备应战。 四眼正欲朝着老齐砸下去,可就在这是,他却愣住了,木桩被高举着,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 “怎么了?” 四眼没说话。可我却听到了另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居然是从尸坑里传出来的,顿时我整个人都凉了一半。 “大侄子,你这是要干什么呀!”声音尖细,就像是从被捏住脖子的喉管里硬挤出来,仔细一听,还真像一只大老?在说话。 而这个声音,又是我时常接收到的。老齐平时在村里,就是这种嗓音。几十年下来,从来没有想过其中的异怪。谁会想着这个乐善好施的男人,竟然是只——老??! 说话间,老齐竟然从坑里慢慢的站起身子。他这一动,身上的耗子和耗子皮纷纷抖落。它们也不慌张,落地之后,迅速排好阵列,绕着老齐围在中间,一动不动。这场景就像是在朝圣一般。 更加出人意料的是,老齐现在居然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我压根就没看到整个变化的过程。他的肌肤既不苍老,也没有前面看到的那张老?脸,又变回平时在村里的那副模样。 “大晚上的,来也不说一声。”他嘴角微翘,脸上带着阴笑,一步步从坑里跨了出来。活生生的就站在我的面前。 怎么会这样?咱们不是已经把阴阳茧尸毁了吗。他断了鬼灵,理应越来越虚弱显出原形才对。为什么又一切如旧了?! 我望了一眼大坑。大坑里的情形实在惨不忍睹,即血腥又诡谲。我连猜带蒙,似乎有点明白了。莫非除了阴阳茧尸,这孙子还有“后备”?这个大尸坑就是让他恢复“元气”的东西。 我们弄巧成拙了。原本想着等他消耗殆嬽,以逸待劳,却未料反而给他赢得了时间和机会,也就是这么点功夫,他躲在尸坑里通过尸气和老?又“康复”了! 意外来的太突然,看着“活生生”的老齐就站在我们面前,我和四眼一时间都没了主意。四眼往后靠了靠,站到我的身边。 ——先缓一缓。 可我们并没有放松,蓄势待发,随时随地准备开打。 老齐一脸的淡定。他肯定知道豆豆有灵体护身,而此时他却一点不紧张,我也搞不清他到底是在虚张声势,还是有十足的把握。 “呦,这阴阳尸胎,果然是你们破的呀!”老齐抬眼看看我身后的“大个儿”,冷笑道,“后生可畏啊,没想到你们这两个小伢子,还能有这本事和胆识,果然英雄出少年。” “呵呵,见笑了。”四眼抬手作了个揖,亦是冷嘲热讽的回过去。 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一点就燃,就看什么时候动手了。 “这山魈尸胎乃我毕生为其嬽瘁,”他指了指我身后的大个儿,“没想到你们短短的几分钟,就毁了我上千年的修为,你们也太不懂事儿。”老齐说话阴阳怪气,虽说内容就像是对待邻里小儿,可字里行间都透着愤怒和杀气。 原来“大个儿”是个山魈尸胎! ——正所谓精灵狐猴,鬼怪山魈。这山魈本就是个非人非鬼的东西,历史上多有记载,明清之后,才慢慢从各类秘史文献中消失。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其实谁也说不清,只传闻它多见于深山密林,神出鬼没,会食人,亦可行走阴阳两道。想必这老齐生擒之,以邪法养精,取腑脏运化而聚于命门的一滴精血,植入阴阳茧尸中。茧尸必取新死之尸,施法运行其胞宫血脉,精卵结合,才生出不阴不阳,不鬼不人,甚至说有点“不伦不类”的“大个儿”。 想想都知道,我们轻而易举的毁了老齐的心血,他得恨我们恨的多咬牙切?。 “咱们也别藏着掖着,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捏紧了拳头,“你干嘛老缠着我?” “呦,没想到方家后人,还出了你这么个血性小子。”老齐呵呵阴笑,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听他这话的意思,更加确认了我们的方向是对的。这是个从很久以前,就谋划好的阴谋!跨了很多年,而源头,便是我们方家的老祖宗! “你到底和我们家有什么渊源,要一直盯着不放?”我怒目相视。 老齐耸起?子,对我的问题不理不睬,“我今天倒是想试试,你们身上到底有几斤几两!”说着话呢,他突然往后退了一步,手在半空一挥,瞬间,四周那些灯架上的油灯,竟然凭空都悬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尸油悬魂灯 “尸油悬魂灯!”四眼不由脱口而出,“我说怎么这么眼熟。”他浑身颤抖,两眼血红,这感觉似乎不是怕。而是——仇恨。 “怎么了?”我见他情绪不稳定,赶忙站到他的身旁。 四眼已是咬牙切齿,弄得我很是莫名其妙。这老齐似乎之前,就跟四眼有过瓜葛一样。四眼深吸一口气儿,强压心头火,压着嗓子说道,“我妈就是他害死的!” “啊?”我愣了一愣。这是哪跟哪啊!怎么四眼他妈也扯进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往下细究,四眼便已经跳开了话题,“这灯里的油是尸油,”他又指了指大尸坑,“是里面的尸体练成的。它将死者的魂魄,封在油灯里,供己驱使。这个老妖果然是个养鬼高手。” 我被四眼这么一形容。虽然我没听懂的比懂的多,但也顿觉此战必定凶险无比。 老齐这个时候,也嘴巴蠕动,发出韵律古怪的节奏。伴随着节奏,油灯上的火苗一闪一跃,仿佛在呼应。 一闪一跃中,火苗上方便出现了一团黑气。黑气成型,慢慢的出现了一个个人形的轮廓,轮廓拳头大小,半实半虚,所有的“人”头都放在两腿之间,扭曲成一团。 半空中悬着八盏灯,灯上便有八个人形。按照四眼的说法,这八个便是被封住了魂。我急忙抱紧豆豆,死死的盯着它们的变化。 那些灯上厉鬼,随着韵律的展开,慢慢的抬起了头,有男有女。面目各异。但脸上均黑筋密布,透着暗紫色的血管,嘴唇之间密布着尖细的獠牙。它们凶相毕露,随着火焰上下跃动,就等着老齐一声令下。 我不敢大意,就听着一声尖啸,老齐的嘴里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我赶忙调整姿态,将豆豆捧在手里。然而这一声啸叫,却没有让油灯厉鬼发动进攻,紧接着,耳边又传来了之前“沙沙沙”声音。只见尸坑里数不清的老鼠,一下子全都爬了出来,嗖嗖的向我们扑来。 我自是一愣,这一招声东击西用的好。我他妈还盯着油灯上的鬼呢,结果脚下瞬间多出来这些又肥又大的耗子。 我对这些毛茸茸的脏玩意儿过敏。现在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照理说,耗子除了恶心一点,不是什么难对付的东西。但架不住数量众多。它们从前面汹涌而来,就像一道黑色的浪。 我赶忙收起双手,将豆豆搂入怀中,要保护她。可来不及了,已然有数只老鼠,一跃半空,张开尖嘴,露出森森白牙,冲着豆豆咬来。 豆豆倒是很淡定,屏息吐气,以无形化有形,顿时将半空中的耗子击到了地上。这些个耗子,成天被尸气熏着,虽说没什么大碍。但似乎胆量倒是不小。 它根本不怕,一只掉在地上,更多的便跳跃而上。 这对豆豆来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噘着嘴随随便便的就将它们挡在身外。趁着空闲,我左右看,“大个儿”一身铜墙铁壁,倒是无大碍,掌打脚踢,瞬间就踩死了若干只。“大个儿”力气十足,那些耗子被踩得稀烂。反而是四眼一个人,手上也没家伙有点狼狈。 他急急往后退,双手乱舞也抵不过这些小玩意儿,从各个方向扑上来。“漏网”的老鼠一碰到四眼,便张嘴咬下,咬得四眼皮开肉绽。 以我对他的了解,这点小伤不是什么大碍。但问题是,这些尸坑里爬出来的耗子,不知道有没有毒。我不敢大意,赶忙抱着豆豆,来到他的身边。 有了豆豆“加盟”,形势一下子就扭转了。鼠军被逼在一米之外,尽管它们英勇无比,但也是自跳“火坑”罢了。 我有点得意,这老齐虚张声势,压根就没什么真本事吗,有靠这些个小小的老鼠,就想对付我们,这也太轻敌了。 不料我高兴的太早,正当我心中大意之时。老齐嘴里的调子又变了个韵律,尖锐刺耳,让人心脏难受。与此同时,那些悬在半空的油灯厉鬼,也随之缓缓向我们飞来。 原来这不仅是声东击西,还是在消耗我们,豆豆对付脚下的这些耗子绰绰有余,但是双线作战,就有些应付不来。 果不然,豆豆的注意力力已然被悬着的那些厉鬼吸引过去,就这么点空挡,一只大耗子跃到了我的胳膊上,我急忙反手一抖,它的速度比我还快,在手小臂上狠狠的咬了一口。顿时我就感到小臂火辣辣的疼,而且疼中带麻,这正是有毒的表现。 老齐压根没让我们歇着,又是一声啸叫,八只油灯厉鬼,冲着我们急急飞来。 我立马感觉眼面前,阴气逼人,它们还没到,就已经感受到了寒意。油灯厉鬼亦是张开大嘴,獠牙不比那些耗子轻巧多少。 而且被这玩意儿咬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豆豆的攻守,均以鬼气为导向。有了厉鬼,那些浸染了尸气的耗子,自然就先被放到了一边。她张口吐纳,比起早先时候,还需笑和咳嗽来释放气流,现在显然已经娴熟的多了。 我的眼前又出现了那道气浪,气浪散开,显出一个弧度,瞬间将八盏油灯都裹在里面,所遇之处,这灯火一跳一闪,就像受了风吹,要灭掉了一样。 火苗一小,油灯上的厉鬼也随之扭曲变形。看来这厉鬼成型,就是靠着灯里的火苗支撑着的。 但老齐似乎有点道行,豆豆这一卷气浪的威力,我是心知肚明的,但是那些火苗被吹的东倒西歪,却就是不灭,顽强的燃烧着。 豆豆皱了皱眉头,似乎有点意外。 但在这时,脚下的耗子们因为不再受豆豆“钳”制,一个个又开始往我们身上蹦跶了。 “到‘大个儿’身后去!”我一看情况不妙,边喊边拉着四眼往后跑。“大个儿”体积大,而且不怕虫叮鼠咬,在前面能替我们挡住了大部分的鼠患。 一时间,场面变成了僵持。 豆豆对付油灯厉鬼,“大个儿”挡着鼠群,再加之我和四眼左右开弓,总算抵住了老齐的这一轮进攻。 一旦抵住,就要想着如何反攻了。然而老齐竟然还有新招。他嘴里的啸叫声,再次变化。 这一轮接一轮连着的,让我都有些应接不暇。 我有不祥预感,大概知道这次他又会招出什么东西来。 果不然,深坑里的那些尸体,开始慢慢的颤动,“咔嗤咔嗤”一个个扭动僵直的肌肉骨骼,站了起来。 它们有些只剩下白骨,有些浑身腐肉,剩余的也是双眼空洞、面肌蜡黄,一个个面容狰狞的从坑里爬了出来。 前面就说了,这大尸坑光第一层就有小两百具尸体,还不知道坑到底有多深。现在一股脑儿全都爬了出来。我们面前站满了这些僵尸。 八只油灯厉鬼悬于半空,地上是黑蒙蒙的一片鼠群,现在多了源源不断从坑里爬出来的僵尸。真是“水陆空”三军齐全了。 老齐确实是有点本事的,他嘴里的调子仍在变化,他不仅养鬼、养尸、还养耗子,把这些东西汇聚一起,简直就组成了一个“集团军”。 集团军,在我们面前列成一排。随着他刺耳的啸叫声,眼看着,就要发起大总攻了。 这个时候,我还真有点慌了,拉着四眼、并着“大个人”,赶忙退到墙角跟。 万物相克相生,尸、鬼、鼠各有各对付的办法,要打的话,油灯厉鬼只能豆豆应对,我们加之“大个儿”要把所有的精力,放在鼠群和僵尸的身上。 四眼从背后的腰间,拔出两把匕首,递给我一把,然后站准了位置,迎接大战。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战 从大尸坑里爬出来的僵尸越来越多,很快就要挤不下了。但老齐不发号命令,它们也不动。我和四眼手握匕首,手心里都冒出了汗。 我鼻子里嗅到一股子从那些尸体身上发出来的味道。前面就提过。这些尸味非常呛人,直让人睁不开眼。现在亦是如此。我感觉眼睛被刺的生疼,不停的眨巴缓解。 我想想不对,说不定这也是老齐邪阵中的一部分。 “四眼,咱们不能这么耗着,以防有诈!”我说道。 四眼点点头,“说的对!”他举起匕首,挥了挥手,我们就准备上。 就在这时,对面却动了。而且这一动是一拥而上,几乎所有的“战线”全都涌了上来。我们各自分工,抱着豆豆站在中间,她的气浪。将那八只油灯厉鬼再次冲击的东倒西歪。“大个儿”在左手偏前的位置,它最先接触到那些僵尸,拎起一个就举到半空撕成两半。“大个儿”果然力大无穷,撕个僵尸根本部分吹灰之力,比我们一拳一刀打的汗流浃背省力多了。 有了“大个儿”前面顶着,我和四眼只要对付那些老鼠兵就可以了。我干脆脱下衣服,从地上捧了一些刚刚被砸开的土块,在手里面挥舞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实战,我的体力和身手都大有长进。手上的家伙被我抡得虎虎生风,一抡就是一大片。四眼也没闲着,干脆抱起墙边的大树桩,也猛的往地上一砸,砸的那些老鼠兵吱吱叫唤。头一回合,我们显然占了上风。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虽然它们数量众多。但我们添了“大个儿”这个帮手,无论它还是豆豆,均是以一当十的分量。 照我以往的经验。是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击败对方的。 果不然,老齐嘴巴里啸叫变声,整个形势发生了变化。 然而这种变化即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不是我忘记了,而是根本没意识到豆豆会在此时发威。 没错,豆豆的体内还有“嬅”。是从上次在湖底现身之后,豆豆仿佛就有了“另一面”。像一个双重人格,一旦外界发生刺激点,便会引得真身出现。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豆豆打烦了,干脆放“嬅”出来,轰个“大瘤”直接解决问题;还是“嬅”手痒痒,忍受不了“寂寞”;反正直接的结局,便是我接下来看到的恢弘的一幕。 只见豆豆浑身发颤。嘴巴里叽咕叽咕不知含义的声音,紧接着她身体从我手中挣脱,我刚要上前,却感觉到她身上有股子强大斥力,将我生生逼退了好几步。 与此同时,豆豆在半空腾起,她小嘴微张。立马嘴里飞出一道紫色金光,金光绕体转了一圈,悬在她的头顶,片刻间如同在湖底那个“嬅”字神奇的幻化一般,金光变化扭动,在豆豆的脑袋上,又多出了一个金光灿灿的“豆豆”来。 “两个”豆豆一实一虚,一上一下,模样神态均是一致,让我大吃一惊。她们怒目盯着老齐,把老齐吓得连连后退。 想必这也是他没有见识过的。 想这千年鼠精,修炼一世,竟抵不过两个襁褓中的婴儿,这场面实在滑稽。 老齐的头发都像炸了似的,立在头顶。他的五官挤在一堆,面上表情复杂,恐惧、惊诧、迷茫、甚至是臣服,以上的种种,都汇集在他的那张尖脸上。 所有的鼠兵、鬼将、外加大僵尸,在这一刻都像点了穴似的停了下来。 “豆豆”不屑一顾,上下两张小口同时一张,滚滚气流,上下交错,虚实交替,幻化成一道五彩绸缎的气浪,向前逼仄而去。 这气浪速度也不快,却以不可阻挡之势滚滚向前推进。所到之处,便是摧枯拉朽,无论尸、鬼、妖都瞬间翻向半空重重的摔落下来。 老齐这厮先前还怪我们灭了他的阴阳茧尸,却不曾料,豆豆更是在眨眼的功夫,便破了他的阵。没说这辈子,就算老齐上辈子的修为,估摸着也都在刹那,被毁都渣都不剩了。 老齐两眼直瞪,整个人都僵直在了原地,感觉他就是被吓傻了。 五彩气浪徐徐向前推进,眼看着就要将老齐拢入。他这才反应过来。 千年的鼠精到底还是有一点道行的。他尾指一翘,在眼前划出一个半圆。紧接着我就看到一个透明的罩子,落在他的身上。 气浪一碰上罩子,竟然未能侵入,只是让老齐躲在罩子里剧烈的颤抖起来。 这时老齐方想起来要跑,他贴着墙,借着自己“金钟罩”护身,连连想要逃出屋去。 “别跑!”我大叫,说话间便将手中的匕首丢掷过去,匕首碰到“金钟罩”,铛的一下就弹了出来… “抓活的!”我继续喊。只见老齐手头,袖子生风,突然间几只大耗子直直向我飞来,我左右闪躲,躲过“暗器”。而这个时候,老齐快要逃出屋了。 豆豆发出的气流紧紧跟随,但因为那道罩子护身,一时半会儿,也拿他没办法。 我有点着急,随手捡了一样东西,又丢了过去。那东西飞在半空,我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只死老鼠。 我这只是心急如焚操着什么就丢什么了,但那死老鼠“噗嗤”一下居然穿透了金钟罩,打在老齐的身上。 老齐是耗子精,他所修的歪法邪功,都以耗子为本。别的东西都破不了,唯独他自己破了自己。 我这也算是歪打正着。这只死耗子自然给不了老齐多少伤害,但“金钟罩”一有缝隙,五彩气浪便顺势进入,一下子把老齐掀到了半空。“砰”的一声,重重的撞到了墙上,滑落到地上。 这老齐摔得不轻,只听他闷哼一声,紧接着便从嘴巴里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来。显然他伤的不轻,但他到底是只大老鼠,就地翻了一个滚,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贴着墙,从门口钻了出来。 我和四眼赶忙追上去,跑到一半才想起一件事儿。我回到房间,“嬅”已经不见,只剩下豆豆一个人盘坐在地上,而“大个人”就守在她的身旁,脸上的表情也是很吃惊的样子。 我抱起豆豆,带上“大个儿”再次出门。木屋外面已然不见了老齐的踪影。 四眼指了指西边,“往那跑了!”女亚扑弟。 我们连忙钻进树林里,遁着声追踪过去。 抓活的,一定要抓活的!把前因后果问个究竟,我轻声叮嘱着。 这老齐受了伤,所以跑的不快,但是速度也不容小觑。我们前面几十米的地方,就一直有悉悉索索的声响,但是怎么追也不追上,只能死死的咬住不放。 天很黑,林子又密,我完全凭着感觉再往前冲。周围的老树盘踞交错,时不时的还会伸出一些树杈来,我左躲右闪,又要保持速度,很快肩膀、手臂和脸上都被划出了一道道口子。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把豆豆抱紧在怀里,弯腰前行。 “大个儿”越来越有灵性,比起早先时的迟钝,现在不仅能听懂我们说的话,还能“审时度势”,它自告奋勇冲在最前面,顿时以它的大身板子挡住不少树杈荆棘。 慢慢的,我们眼前的路越来越“宽阔”,也越来越好走。当我们翻过一座山坡,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前面有条小山路赫然眼前。 老齐正捂着胸口,踉踉跄跄的跑在小道上。月光也照了进来,周围的景物变得熟悉,我皱皱眉,这老齐怎么正往村里的方向跑? 第一百一十六章 鼠面村长 这让我倒有点意外。好看的全本小说我原本以为他会把我们往更深处的林子里带。山妖野鬼不都是应该越偏僻越好嘛。可他竟然尽往人多的地方钻,难道还想隐藏在人群中不成?! 我也来不及细想,只是闷头苦奔。眨眼间的功夫,我们便到了村子口。四眼招呼了一声。“大个儿”立刻就明白意思了,舒展再蜷缩,蜷成一个团,滚到四眼脚下。四眼把它拎了起来。 进了村之后,我们的动静还是应该放轻点的,毕竟我还不想让全村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村子里很安静,远处有几声狗叫,而放眼望去,却已经不见了老齐的踪影。 我和四眼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也去他家瞜瞜。毕竟他是受了伤,照常理,和先前一样,需要找地方疗伤。阴阳茧尸和小木屋都被我们破了。那么现在他一个劲儿的往村里跑,最有可能的就是回家。没准那里还藏着什么“宝贝”。 我辨清了方向,便领着四眼向目的地奔去。我们村这几十年来没什么变化,除了两家人家翻新了新房,基本格局都还在。这阡陌小道,我童年起便在里面捉迷藏,闭着眼睛,都能跑八个来回,所以根本不在话下。 老齐家在东边,村口大树数过来第四户。我们是从南边进村的,直走右转,过五十米就能到了。刚到岔路口,想要拐弯,四眼一把把我拉住。 “怎么了!”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手里的豆豆也差点跌出去。 “嘘----”他拉着我蹲了下来。就看见村里的小道上,急匆匆的跑过来一个人。 我眯着眼睛辨认,那人是个女人。上了点年纪了,微胖,身上还穿着农村人睡觉时的内衣。她只穿了一只鞋,另一只脚光着,一边跑嘴里还在哭哭啼啼。 我一看,这不是村长老婆了。这大半夜的闹的是哪出?难道村长又喝醉酒打老婆了?! 她从我们的面前跑过,为了不节外生枝,我也没拦她。而是躲在路边树枝栅栏后。等她跑远了,我刚要起身,被四眼又一把拉了下来。 “你又干什么?”我抱怨的说道,身上的衣服都快被他扯烂了。 “看看这个女人在干什么?”四眼望着村长老婆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说道。 “你管她干什么?说不准是吵架,我们先去逮老齐再说。”我继续说道。 “别着急,这大半夜的慌慌张张的。肯定是有什么问题,现在都几点了,就算夫妻俩吵架,也不至于在这个时间点出来丢人现眼的。”四眼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摇摇头,他还真不太了解我们这的家庭生活,男人打老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第二天还不是照样踏踏实实的回家过日子。 我把这话跟他说了,想要拉着他赶紧往老齐家赶。四眼却不做声。用手指了指前方。村长老婆又回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方大炮。方大炮是我们村的村医,此时他也衣衫不整,刚刚从床上被拉起来,正跟着村长老婆往家里跑。 原来是村长病了,我想着。可能是什么急性病。我心里还有些担忧,毕竟乡里乡亲的。平日里村长待我们也不薄。 可慢慢的,似乎情况越来越不对,远处出现了几道手电光线,似乎很多人被叫醒了。这可不是急性病那么简单,莫不是出意外了?! 我往下一寻思,又觉得不对,这才反应过来,四眼拉住我观察的意思,是担心老齐上了村长家。 正在我想的功夫,豆豆在摸我下巴,“别闹,宝贝!”她也不管,托着我的下巴,把我脑袋往路上转,我一看,我爹妈也在人群中,跟着大家一块儿往村长家里跑。 动静越闹越大,周围的房子里都亮起了灯。我一看这事儿肯定有问题,便看准了个机会,和四眼从栅栏后闪了出来,加入到人群中去。 我们很快就到了村长的家门口。我爹正探着向里望呢? “出什么事儿了!”我拍拍他问道。 我爹一回头,把他吓了一跳,“你怎么也来了。你----”他上下打量我,“你这是去哪了?!” 刚刚跑出来太急,我和四眼身上全是伤,连豆豆也是一脸土灰。我顿时哑口无言,心急火燎的结果把这事儿忘记了,现在可好,怎么解释。 “方叔,方言说要带我去山上打野兔子,结果越走越偏,迷路了,碰到了几只黄鼠狼,这一通挠的!” 我爹狐疑的看看他,再看看我。 我心里一冷,四眼这傻x一点山里的常识都没有,我爹收了几十年山货,天天都在这大山里打转,难道会看不出黄鼠狼所致的伤口么! 四眼头仰着,说的一本正经。我却要琢磨着如何把这话题往下接。 “真的吗?”我爹再次看看我俩,他摆摆手,“待会再说吧。”紧接着他又把脑袋,转到了村长家的房门口。 我稍稍一愣,这村长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我们狼狈成这样了,我爹却不闻不问? “怎么了?”我赶忙问道。女亚丽扛。 我爹往前挤了两步,然后对我说道,“听说村长变成了一只大耗子!” “啊?!”我一惊,迅速的和四眼打了照面。 村长变成了一只----“大耗子”。 这肯定是老齐闹的事儿啊。难怪受伤之后,他不往偏僻处钻,而是回村。这是为了要上村长的身啊。 哪里最安全,人多的地方最安全,他明知受伤了跑不远,又不是豆豆的对手,所以才用了这一招。虽说谈不上高明,但确实也让我们一时间手足无措,现在总不可能放出豆豆和“大个儿”,农村人迷信,没准一拥而上把我们给绑了,随便往哪个相关部门一送,我们肯定麻烦重重。 当时候,连我爹娘不仅没法阻拦,说不定还要受牵连。 我去看四眼,四眼眉头锁着,他当然也能迅速的摸清现在的形势。受上述的“钳制”,我们确实不敢轻举妄动了。 正兀自想着呢。村医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嘴上嘟哝着什么玩意儿,气色也很不好看,连连摇头。 村里的几个老人也在嘀嘀咕咕,说些旧时的往事和传说,纷纷传言这村长是遭了什么邪。年轻人也有持另外观点的,他们建议连夜把村长送往医院才是上策。 趁着他们“各抒己见”的时候,我和四眼转了圈绕到屋后人少的地方。然后跨进院子,来到村长家的窗户口,踮着脚往里看。 村长躺在场上,双目紧闭。除了严肃点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啊! 我有点困惑,什么叫变成大耗子了。我挠挠头,四眼却好像看到了什么异常,顺着他的视线,我再次望进去,吓了一跳。村长被子半掩,在他的屁股上,如今真有一根又粗又黑的尾巴,伸了出来。 这尾巴足有小孩的手臂粗细,根部粗壮,头部尖尖。农村人对乡野的动植物了如指掌,一看就知道是放大版的老鼠尾巴。 也难为村长老婆了,大晚上突然摸到这么一根东西,还是从自己男人的腚上长出来的,其心中的恐慌可想而知。 我和四眼面面相觑,重新回到屋子前。出了这么诡异的事儿,大伙自然都不会散去,还是围在房门前讨论着。 这种状况短时间内是改变不了了。我和四眼恨得咬牙切齿,明明老齐就在屋内,可我们却拿他没办法。 大伙还在就去医院,还是找两个“高人”来看看争执不下,就在这时,忽听院子里有人喊了一声,“各位乡亲,我倒是有个办法治治村长,不知道大伙能不能让我试试。” 第一百一十七章 逼宫 我放眼望去,竟然是四眼。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我身边走开,夹杂到了人群当中。原先一直在他胳膊下夹着的“大个儿”。也不知所踪,搞不清被他塞到哪疙瘩去了。 我迈前一步,想要把他拉回来。可哪里还来得及,他这一声吼,引得四周一片肃静。照理说在农村遇到个大神、半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若干年前的那场运动,几乎把有本事儿的人,都赶的赶、杀的杀,坐牢的坐牢,差不多折腾没了。而且,现在科技发达,大伙都是多多少少都受过一些宣传和教育,遇上这事儿,第一个反应便是遇到了骗子。 另外。前面就提过,我和四眼刚刚在木屋里一场大战,全身上下全是血泥,样子即狼狈又狰狞。在这个刚刚发生诡异事儿的深更半夜,猛的跳出来,是我,我也接受不了。 肃静还在持续,村民们眼神从怀疑慢慢的变成了敌意。四眼才来第二天,村里的很多人就没见过。谁知道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是从哪蹦出来的! “嗯,这个,这个是我同学。”我一看形势要变,赶忙两步跨进了人群中央。 几个跃跃欲试想要围住四眼的壮汉,这才稍稍放松,“原来是方家大小子!” “是是是。是我啊,我是方言啊!”我脸上堆着笑。女亚丽才。 ——我的样子现在也好不到哪去。 “你同学说什么来着,他有办法。救村长?”有老者问了一句。我一看正是村里年纪最大,最德高望重的方爷,“啊,这个吧,”我支支唔唔,“他吧,就是怎么说呢----” “小的年幼时跟着个高人学过几年道术,手上的活儿倒也不多,但对付一些乡间小贼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话说到一半,便被四眼打断了。 只见他向众人作了个揖,鞠躬朗声说道,一副江湖中人的气质。 “我也是听到了动静,才跟着方言一块儿过来看看发生什么事儿。前面瞜了一眼,应该是只修了行的老鼠精。上了村长的身。这老鼠精道行不怎么样,我学过的道家术法,倒还记得有这么几个办法,能够把这只老鼠精逼出来。” 周围立马悉悉索索的交头接耳起来。 我寻思这四眼也太不了解现代农村。不讲现在个个见多识广,但起码也都是在“四个现代化”的熏陶下过来。猛的跟他们这套,他们不把你当神经病才怪。 我呵呵笑,压着嗓子对四眼说。“你这招不好使。” 村民们脸上流露出的尽是不信任的表情。然而,这又是一种很尴尬的心理。因为村长的腚上活生生的长出条老鼠尾巴,又是众目睽睽下,铁一般的事实。 四眼嘴角微翘,他也不解释,低头四望,看见墙角跟有片叶子,他手一挥,那片叶子便飞了起来。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片叶子,“轰”的一下无火自燃,烧成一片灰烬,才慢慢的落在地面。 这一下,把大伙看得目瞪口呆。这种小把戏,我自然并不稀奇,凭着四眼的功夫,随便一糊弄就能弄出来。但是却能让村民们大开眼界。 “这个,小兄弟,你这个----道术高明,咱们的村长,你真的有法来治?”果然事实胜于雄辩,先前的方爷再次迈出一步。“如果你真能治得好,我们必有重谢。” “不不不,”四眼摆摆手,“我们学道之人,不讲那些报酬,要钱的都是骗子,有真本事的,干这些事儿,都是为了积阴德,所以各位只管放心。不过我这道法,却要准备些物料,还需要大家帮着忙凑点起来。” “好说,只要你能办,我们一定配合。”方爷点点头。他年轻时也是个走南闯北的木匠,倒也懂些江湖上的东西。 “我要的东西不难,村里肯定有,两只大公鸡,刚孵过蛋的母鸡,一条大黑狗放血,另外再加点童子尿就好。”四眼一边手指掐着,一边高声说道。 这些东西倒是不稀罕物,而且我也见怪不怪,原来“脏东西”不管是鬼是药,所用的东西都是差不多。 方爷脸上有困惑,但刚刚那片燃在半空的树叶却是亲眼所见。他皱皱眉,并不拒绝,转身招来几个年轻人,耳语一番。他们便听话的各自去准备物料了。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很多孩子也闻讯过来看热闹了。四眼看看一旁,朝着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妮子走去。 “小姑娘,别怕,我问你个问题。” 小妮子退缩了一步,唯唯诺诺的点头,“哦!” “你还是黄花大闺女吗?” 我吓了一跳。农村唯独这一点还没那么开放,周围围了那么多人,当众问小姑娘这种问题,这不是没事儿找抽型嘛。 这妮子她爹就在身边,而且是我们村的屠夫。年轻人的时候就能一顿喝两斤酒,现在一斤半不在话下,捏起的拳头能打死一头牛。这四眼稍有闪失,就会挨上一拳。 “你不要怕,也不要害羞,我们只是为了救人而已!” 周围已经有人轻声说起话来,几个调皮的小伙子还偷偷窃笑。 妮子他爹脸已经绿了,“小子,你什么意思!” “这个至关重要,是物料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妮子红着脸,看着大家都在等她回答呢,两只手直搓着衣角,微微的点点头。 “你可不能骗我,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四眼一脸严肃的问道。 妮子头低的都快看不见了,就想地上立刻出现一条缝可以钻进去,“爹!”她一跺脚。 妮子爹顿时火了,上前一把抓住四眼的领子,“你什么意思,难道我闺女还能骗你不成!” “不是不是!”我赶紧上前拉开他俩,“我同学也是好心,这道家忌讳多,谅解谅解。” “行行,我信我信。”四眼才反应过来,“我只是看这位----小同志,头发长,我还需要几根她的头发丝儿!” 众目睽睽之下,妮子也没法,转身退到屋子前,问村长老婆借了一把剪刀,剪了一缕头发下来,放在四眼手中,“够了吗?” “够了够了!”四眼点头。 我见紧张气氛有所缓解,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半小时不到,村民们已经把这些物料全都准备好了。据我经验而言,四眼当然不要这些鸡,而是要这些鸡血。果不然,他蹲到墙角跟,挨个儿放血,最后把这些东西混杂在一个盆子里。 顿时腥味骚味,熏得大伙连连后退。 “我还需要一个人帮忙!”他指了指我。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连忙点头答应。四眼凑过嘴,让我先别带豆豆进去,把老齐从村长身上逼出来,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他受了伤,如果现在把豆豆也抱进去,反而解释不清。 我想想也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后面怎么和爹娘交代,反正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把豆豆让爹抱着,我爹自是一脸迷惑和惊讶。至今他还没明白过来,我和我这“同学”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闲话我和四眼端着混了尿和血的盆子,推门而入,随即把门一关,四周顿时安静下来。村长正躺在床上,依旧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一条,那根大粗尾巴一动不动的垂在床边 四眼让我把窗帘一块拉上,免得有人偷看。我做完后,回过头去看四眼做他的事儿。 四眼先把妮子头发一根根展开,然后结成一个长方形,把村长围在中间。再将那盆子血尿洒在周围。我知道接下来他就要念咒了。可是四眼还没开口,那个尾巴竟然就抖动了一下。 “别怕,这老齐知道我们要逼他出来,咱们现在这个阵势,足以把他困在里面十分钟不能动弹,就这点时间,足以搬救兵,把他定在这儿!”四眼胸有成竹。 ——老齐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躲到村长的身体里,就万事大吉了。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四眼摆下的阵,却能将他生生困在里面?! 我一阵惊喜。 就在这时,村长的嘴唇蠕动,发出的却是尖细的嗓音,是老齐,他恶狠狠的说道,“难道你们‘四面宗’的人,一定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四面宗 这是很复杂的感受。 一方面,从老齐的嘴里终于听到了关于我们“身份”的消息。尽管只有一句,而且还闻所未闻,可----。至少有眉目了。 他这意思,似乎所有的一切均源自这个----“四面宗”? 比起老秃驴“挤牙膏”似的透露,老齐的话,竟然让我激动起来。 ——接着往下说,接着往下说。我心里喊着。 听一个知情人的述说,比我们自己去猜去蒙,要直接可靠的多了。经历了那么多,现在终于有人说到一些实质性的东西了。 我去望四眼,四眼也是一愣,然后满脸的迷茫。看这样子,他也没听说过。这时,四眼已经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那个阵法顿时停了下来。 我侧过身子换了角度聆听。但老齐似乎很会吊胃口,瞬间便不响了,房间里只有粗粗的喘气儿声。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貌似波澜不惊,实际上暗流涌动,起码我心中已经快要沸腾了。 淡定淡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急,不能燥,要用巧劲儿。 从一开始到现在,我们曾和不少“知情人”擦肩而过,顾大攀、老秃驴、甚至是宋不缠和杨惜,无论他们,还是它们,都比我们更了解真相。但他们总是“话说一半”!女土页圾。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但是三番五次下来,我已经隐隐约约的发现,作为处在风暴最中心“当事人”----也就是我。之所以至今仍一头雾水,不是因为我傻,人缘不好,而是因为他们都在刻意隐瞒。 或者说,他们都有难言之隐?! 我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没准正如老秃驴所说,真相知晓的越少,就越是安全。又或者时机到了,自然就水落石出。 但是好奇害死猫。 人就是这个样子,当你被卷入一场阴谋,最想知道的便是前因后果。而这时,有个老齐突然透露出了一点信息,就像钻出洞口的兔子,我生怕稍有闪失。“真相”又不知所踪了。 ——我不敢接话,是因为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他继续往下讲。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能让他继续往下说。 我强压心头的好奇心,先自己分析一番,“四面宗”是什么狗屁玩意儿?听上去像个反动会道门的名称。在此之前,因为身上的“三个洞”,四眼就已经暗示过。我们可能被牵扯进了一个“组织”,现在更是被老齐的这句话而佐证。我的祖上和这个所谓的“四面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又欲张口打破僵局,硬生生的给憋住了,可就在这时,四眼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咳嗽了一声,“你既然知道我们是四面宗的人,那就好,还不乖乖就范?!” 我挠挠头。四眼往后退了一步,站到所布阵法的另一边,然后冲我使了个眼色,我随即明白了,他这是在“诈”齐一啊。四眼粗中有细,关键时刻脑子到底比我转的要快。 “啧啧啧”,村长发出了可怖的笑声,“你以为我们鬼门十三道就是那么好欺负的嘛!” ——“幸福”来得太快,我都一下子适应不了了。 鬼门十三道? 这又是什么? “这个,我们四面宗的人既然已经出门了,自然不会把鬼门十三道放在眼里。”四眼顺着老齐,继续往下接。看似威胁,其实就是一句废话,四眼很聪明,他只是希望自己在露出破绽之前,让对方多暴露点信息出来。 这是个很滑稽的场面,我和四眼压根就不知道“四面宗”到底是什么,却要伪装着去糊弄老齐。 “啧啧啧,”老齐又鼠笑起来,“口气不小啊,就算你那秃驴舅舅来了,我也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你这个旁系的后生伢子。” 我一惊,果然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因有果的,每一个人物牵扯进来,并不是毫无缘由的。老齐认准我们是“四面宗”的人,是因为他认识老秃驴? 我不响。我呢?我到底是什么身份! “就你也配提我舅舅,哈哈哈!”四眼装的挺像。 “我们打了几千年,你们占到过便宜吗?”可老齐更放肆。 一言一语中,似乎我悟到了点什么。听这意思,“四面宗”和“鬼门十三道”恩怨由来已久啊。 “就算占不了便宜,那也要以死相搏。”四眼还在往下忽悠。 “四面宗的是人,鬼门里的都是鬼,俗话说的好,常人不与鬼斗,就你身上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收了我,啧啧啧。”。 四眼语塞,想了一会才冒出一句,“可他们方家人也来了,看你还怎么嚣张。” 漂亮! 我心中暗说。这话题转移得好,接下来老齐无论如何都要说到我们方家了,我们方家到底在这些恩恩怨怨中,是一个什么角色?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老齐突然噤声了。 我在等他下一步如何道来,哪怕只透露一点点呢。 “你们方家?”老齐开口了。 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啧啧啧,”老齐再次鼠笑起来,“差点着了你们的道儿,原来你们两个小伢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 我愣了愣,顿觉不妙,似乎四眼的话露出了马脚,什么意思?“谁说我们不知道!”我赶忙补了一句。 “你们知道,你们真的知道吗?啧啧啧,去问那老秃驴的话,如果他有胆子告诉你们的话!” 操----。 问题出在哪?哪! “少他妈跟他废话!”四眼突然喊道,“先把他逼出来,回头再细细拷问。 四眼一见形势斗转,立马改变策略。这倒也是,已经暴露了,文的不行,直接上武的吧。 只见他右手的中指和拇指,轻轻一捏,上翻旋转,刚刚围在老齐周围的头发丝,立刻绷直,嘶嘶的发出声音。 他的嘴唇已然上下颤动起来,口中念念有词。 我后退一步,虽然此时豆豆不在身边,但老齐毕竟受了伤,四眼既然这样做,自然有他的把握。我精神集中,静静的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四眼口中的咒语念了半分钟,先前泼在地上血尿,竟然迅速归拢,成了一条红色的线,然后首尾相接,划成一个长方形,血尿沿着轨迹,快速的流动起来。 “咳咳咳!” 这招果然有效。再也没听到老齐说话,只听他猛烈的咳嗽起来。 他愈咳愈猛,身体随之上下剧烈的伏动,感觉他这一口气都缓不上来似的。我屏息凝神不敢放松,只见村长的身上,腾起一股子薄薄的黑烟,虽不浓烈,但又妖异的很。这些黑烟中,仿佛有个大老鼠的影子在里面翻滚颠倒,非常的污秽邪崇。我开始紧张起来,这难道就是快要把老齐逼出来的节奏? 我不敢怠慢,这个老齐一定知道很多事情。所以务必活捉,只要活捉了他,所有的悬疑,便能解开了! 我看了看门的位置。时刻防备他逃走。 但似乎眼前的景象,让我觉得有点不妥。慢慢的,老齐的咳嗽越来越剧烈,可我们却忘记了最重要一件事儿,现在身体发生如此剧烈反应的,其实是村长的肉身! 我担忧起来,只听“噗”的一声,在猛烈的咳嗽声中,村长头离开了枕头,硬生生的喷出了一大口乌黑的血块来。 “怎么回事儿,这样下去,村长哪受得了?!”我赶忙问道。 “啧啧啧,咳咳咳。”老齐如同耗子叫般的笑声,夹杂着村长的咳嗽,此起彼伏,不停的嘴里喷出血块来。 而腚上的那根尾巴,也越来越光亮,呼呼生风的甩动起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移伤术 “操,”四眼往前一步,嘴上的念叨却停了下来,他喊了一声。“移伤术!” “什么术?”我一惊,赶忙跨前两步走到四眼的身边。 “我知道这老妖怪为什么要回村子了,原来他练上了移伤术。”四眼脸色不是很好,转过头看着我,“我施的阵将他从村长的体内逼出来,这需要时间。老妖怪却趁此把自己的内伤转到村长的身上。阴阳茧尸和那个小木屋都被我们毁了,可他居然还会移伤术,不亏是个修了千年的大鼠精。” 我就知道事情不会一帆风顺,“这移伤术是什么,难不成还能将自己的内伤转移出去?” 四眼点点头,“顾名思义就可以了,老齐上了村长的身,不是为了躲。而是为了疗伤。刚刚在木屋里的那一下可不轻,老齐有道行可以勉强撑住,但村长确实肉体凡胎,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说着话呢,只见村长浑身抽搐起来,嘴里发出轻哼,便随着老齐奸诈的笑声,口腔、鼻腔、耳朵、甚至眼睛里都开始往往渗着血液。 这七窍流血可不是什么好预兆。眼看着村长命悬一线,我不禁心急如焚。先不说老齐是不是能逮着,就算逮着了,但牺牲掉村长一条性命,我们怎么交代。 屋子外还围着一村的老少爷们,等着看结果呢。 “快想办法!”我束手无策,恨不得自己上去把老齐咬出来。四眼左右环顾。然后匆忙蹲下,抬起装着血尿的盆子,用力一掀。把剩下的小半盆混杂着各种秽物的东西,一股脑儿泼到了村长的身上。 顿时,屋子里再次涌起那股子血腥加骚臭的气味,我捂着鼻子连连后退,却又不能离开。定下心来,赶忙再去看村长的反应。 被四眼那盆子秽物一泼,村长的身上现在沾满了血污,就像被浇上了脏油漆。可情形似乎并没有好转,他的胸脯依旧在剧烈的上下颤动。嘴巴里不停的还有新的黑血涌出来。 “你这招好像不管用啊!”我赶忙喊道。 四眼也不答话,嘴里念念有词,韵律有度,手指在半空中舞动。床边妮子的头发丝,拉得更直了。头发丝虽然很细,但却韧劲十足。在灯光下犹如一根铁丝。 四眼越念越快,村长腚上的那根大尾巴也越甩越厉害。 我不敢大意,时刻准备着可能会发生的意外,可又要担心村长的身体吃不消。 四眼此举的目的,我大致有所了解,往村长身上泼秽物,并不能直接破了“移伤术”。但鸡和大黑狗的血都是辟邪之物,外加至阳的童子尿,自然能够放缓老齐移伤的速度。而另一方面,他在加大阵法的功效,尽快将老齐逼出来。 这其实就是一场博弈,速度的博弈,看谁能够先“占据”村长的身体。 村长自然是被折腾的不轻。他微胖,身上的被子和衣服,在前面剧烈的抖动下,早就掉的掉,开的开,整个胸膛都露在外面。前胸的肥肉跟着一颤一颤,不停的有污血沿着肋骨流下来,他根本就没个人样子。 “快点,他好像快支持不住了!”我越看越着急,又使不上力,心情可想而知。 “沙沙沙,沙沙沙!” 这时,曾经熟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地底下貌似又有无数只老鼠从四面八方赶来。我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强压心情等着。 村长的身上已经出现一团团黑气,它们埋在皮肤里面,快速且无规则的游走着,而那根老鼠尾巴,也高高的翘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又想叫。但四眼此时却是双目微闭,额头上全是汗珠子在向外沁着,我也不好打扰他。 “咳咳咳!”咳嗽声愈发的剧烈了,感觉村长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似的。这场面惊心动魄,“嗖”的一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条大尾巴已经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我眨眨眼,没错,这不是幻觉,原来就在村长屁股上长出来的那根粗壮的尾巴,竟然活生生的不见了,就像迅速的抽走了似的。 紧接着,村长胸脯一胎,用力一喘,然后整个人都瘫在了床上。 “啥情况?”我赶忙问道。 “沙沙声”也不在了,我们面前只有村长。他平躺在那,嘴巴微张,原来抽动的身体,现在也纹丝不动了。这感觉就像,老齐已经“走”了,但村长也死了。 我还没做出回应,四眼一把拉住我,急急的推到墙角跟,贴着墙,警惕的观察。 “那老怪物呢?”我问道, “应该已经被逼出来了啊,”四眼轻声的说道,他的眼睛一直在扫射,“怎么不见踪影?” 隔了一会儿,四周并无新的动静发生,村长还是那副“死”相。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赶忙跨步向前来到床边。 我低头俯望着村长。突然间他翻了个白眼,“嘶----”的一声猛烈的吸气,然后胸脯又开始起伏起来。 我吓了一跳,想要做点什么,却又无从下手。我盯着他,似乎村长现在和之前还是有点差别的。他胸脯的浮动,不再那么诡异,也不再那么歇斯底里,咳嗽声也一直没有出现,貌似他是在很正常的呼吸。 什么意思? 难道老齐真的已经“走”,“走”哪去了。 我若有所思,四眼这个时候也已经赶了过来,伸出手指头,轻轻戳了戳村长。仿佛一下子想起什么来,赶忙指示我,和他一起把村长的身体移开。 我们这才发现,原来他的身下的床上,有一个碗口大小的洞。 这床是老式的土炕,直接连着地面。四眼挠挠头,恍然大悟,“妈的,咱们忘记了,这老齐是一只耗子。” 被他这样一说,我顿时反应过来。刚刚的沙沙声,应该就是老齐召来的耗子兵,趁着我们没往那上面想,偷偷的在床底下打了一个老鼠洞。 老齐确实被我们逼出来了,不过他没被困在阵法里,而是从那个洞口,硬生生的逃走了。 我比划着要进洞去追,可怎么可能钻得进去。 “这可如何是好?”我问。 四眼一脸遗憾外加痛恨,“没想到那老怪物还有这一招。”他又摸了摸村长的额头,翻开他的眼皮,说了一句,“还有救,咱们救人先!” 我一听也就先顾不了老齐了,赶忙又要把村长抬起来。却把四眼一把抓住,“别动,老妖怪移伤术只成功了一半,但也足以把你们村长震出个内伤,别轻易翻动,容易大出血。” “那怎么办?!” “先把医生叫进来。”四眼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赶忙回过身,打开房门。屋子外的那些村民早也等得焦急,我喊了一声,“医生呢!” 人群中立刻出现了村医的身影,他两步跨上前,“怎么了?” “你先跟我进来,其他人在外面等着。”我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了,大声的命令着。 看到我一脸严肃,又是杀气腾腾的样子,也没人上来反驳,我拍拍医生的肩膀,把他拉进房,然后重新关上了门。 进了屋后,村医看到此景自是大吃一惊,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四眼招招手,“你先来看看,我感觉是受了内伤。”女土私血。 这移伤术也真是神奇,刚刚老齐被豆豆的气流冲击到了墙上,这实打实的一下,即使只有一半转移到村长的身上也够他受的。 村医擦擦脑门子上冒出来的冷汗,行医多年,遇到这样的“病人”,大概他也是第一次。他深呼一口气,然后赶忙上前,定下性子,开始给村长把起脉来。 第一百二十章 质问 村医颇有些本事,同一个村子里的,我对他自有一定了解。现在他已经把上了村长的脉搏,又翻开他的眼皮看。转头对着四眼说,“你讲的没错,应该就是内伤。不过伤势并不严重。” 就此两三下,村医便已经摸到了症状所在,果然医术高明。 我见他稍稍放松,紧张的神情也有所缓解。 这对我们来说是好消息,不仅因为村长有救,而且既然老齐移伤术没来得及完成,那么他一定还带着一身的伤。 四眼和村医做了简短的交流,就如何治疗方面探讨了几句,多是一些药浴、膏贴的措辞。四眼其实这个也不太懂,但从村医的口气中,貌似虽然场面吓人。但确实并无大碍,只要加以时日,便可逐步恢复。 我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四眼朝我使了个眼色。救村长不是我们首要的任务,老齐那个老怪物还活着一天,整个村的人都无法安生。 而且,我们的“秘密”他都知道,现在要尽快的找到他问个究竟。 我问四眼接下来如何办,建议要赶紧趁热打铁,趁着老齐还不利索,赶紧把他揪出来。 四眼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和我一起出了门。大伙看我们出来了,立马围了过来。村长老婆两条腿都在发抖。“我男人还有救吗!”已上传 四眼拍拍她以示安慰,“问题不大!”然后他转身,又大声说了起来,“这个老?精已经从村长身上逼出来了,但是他却跑了。我现在需要大伙再帮我一个忙!” 四眼此话一出,立马周围都围满了人。在座的所有人,活到那么大,大概都没见过今日里的奇景,一听可以参与进来,全都来了精神。 要说他们不怕是假的,但人多势众,又有那么多人跟着一起起哄,胆子顿时大了不少。况且四眼所要求的也不难,只不过是让大家立刻准备些泥土、黄沙、和小石子,如果能调成水泥、混凝土最好。然后各自回家找?洞,不管大小,赶紧把它们都封堵起来。 村民们听的一知半解,我却大概理解了四眼的意思。老齐是耗子,现在来去自然也走的是耗子洞。先前村长家的房门窗户全都紧锁,他应该就是从耗子洞进来。然后再招来?兵,打洞逃出去的。 把耗子洞封住,虽然不能捉住老齐,但起码不会让他再找到机会,上别人的身,施展移伤术。 可说说容易,哪那么简单。这老?本就是打洞高手,而且农村全是平房,耗子洞肯定是遍布各地,所以工作量出奇的大。 一声令下,大伙各自散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在村子空地上,混起了泥浆。这些村民本就一天到晚在田间打滚,此活儿肯定难不倒他们,没多少时间。便混出了相当分量的泥浆。虽然未必“合格”,但解解燃眉之急,应该足够了。 每家每户,都拎来了水桶,装完泥浆后,各自回家填洞。 趁着这个功夫,四眼找到方爷。 村长还昏迷不醒,眼下能够说事的,也就是他了。 我跟在身后,就听四眼说道,“此事暂时不宜外传,毕竟不光彩,而且这只?精到底是什么来头,现在还不知道。万一传到政府的耳朵里,派来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把此事按照迷信事件处理,反而越弄越乱,不如我们自己先尝试着看看能否解决。” 方爷是个有脑子的人,当然知道四眼的顾虑,“你放心,我这就传话下去。看你这后生年纪不大,本事倒不小,反正现在全听你指挥,有什么事儿交代就好了。” 四眼点点头,谢过。然后拉着我在村子里面开始巡视起来。四眼对方爷的交代也不算离谱,确实这样,现在这个时候,有外人介入,一定麻烦重重。 我和四眼沿着村路,挨家挨户走着。因为四眼的“所作所为”,基本上所有人都对四眼心服口服,况且那只大?精并没有跑远,说不定就从哪跑出来,上了自己的身,回头还是要靠四眼解决。 所以家家户户,都争先恐后拉着他往家去,看看这老?洞是不是填的严实。 我哪里有过这样“当爷”的待遇,尽管我小时候也不至于被人欺负,但毕竟我爹只是个收山货的,无权无势,大家只是平起平坐。现在又是敬烟又是递茶,就算是县长来了也没有这个待遇。 我们现在就像手握大权的官员,想进谁家,就进谁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实话,这种感觉——还真不怎么样! 我大概天生就是贫贱命,有人尊重,像“爷”一样的供着,反而不适应。 说实话,我并指望就把老齐逮着。这也是不可能的事儿,前面就说着,堵耗子洞,只是为了防止他再出来害人。只要他不再上别人的身,移伤术就无法施展,只要他身上有伤,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我和四眼等着的就是破绽。 我们一路走着,很快便回到了自己家,看到爹正沉着脸站在院子门口呢。 该怎么解释呢,村民可以搪塞,但以我对老爹的了解,他一定会刨根问底。我侧了一个身,到了院子门口,一边佯装看着屋里,一边把话题扯开,“耗子洞都堵上了?”我问爹,还没等他回答,赶忙又转向四眼,拍拍他的肩膀,“幸亏你和我一起来啊,没想到你身上还有绝技,要不是你,村长估摸着过不了这一关!”我努力想要说服我爹,这只是一个巧合。 四眼立刻心领神会,“是啊是啊,我也没想到,竟然正好碰上,还好我和我父亲学过一点小把戏。” 我爹的脸依然阴沉着,但是碍于四眼在一边,他不好发作。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吧!”我拉着四眼便想脱身。 “大侄子,这个你去看看孩儿妈那——耗子洞堵得牢不牢,我和我家儿有点话要说。”我爹不由分手的站到我和四眼之间。 麻烦了,以我爹的脾气,今晚上“严刑拷问” “不是,我还要方言帮帮忙呢!”四眼也看出了我心思,脸上堆着笑,连忙帮我打圆场。 “我说话不管用是吧!”我爹的脸更阴沉了。 四眼啧啧嘴,连忙低着头进屋了。抽空还朝我偷偷的吐了吐舌头,这意思是说,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我不说话,低着头站在院子的门口。我爹见四眼已经进去了,才把我一把拉到门旁,“你跟我好好讲讲,这次你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其实说实话,我还真他妈想知道自己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现在得到的结论是,这所有的麻烦事儿,都和我们方家的祖上有关,可作为长辈的爹,竟然比我还“迷糊”,竟然问我为什么? 我真是有苦说不去。 他这样,我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告诉他实情?那我爹不疯了才怪,既然这事儿我能承担,就不要麻烦他老人家了。但是不告诉他吧,也不像话,毕竟他也应该有知情权。 这还真他妈尴尬,从来只有爹把自己家族的秘密传给儿子的,在我们家却是反过来的。 莫非我爹也是个“世外高人”,只不过一直隐藏至深? 我突然生了这么个念头,猛然间还有些小激动,我上下打量了一下老爹,这个裤管上都带着泥点子的糟老头,顿时让我失望之极。 绝对不可能。 我爹绝对不是什么“世外高人”! “真的是回来看看你们二老,然后碰巧遇上这事儿的! 我爹当然不会信,“你当我傻呀,你们俩深更半夜突然一身是伤的冒出来,还带着豆豆,现在村长又让只大老?上了身了,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赵英俊(1) 月光照在我老爹的脸上,阴暗分明,我这才发现,这个在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男人。热门已经老了。他两鬓花白,额头上有刀划过一样的刻纹,背微驼,岁月的在他的身上,留下不可逆转的痕迹。 我身心疲惫,不仅是因为刚刚和老齐打得不可开交,更因为从一开始卷入此事之后,从来就没有喘过气。假设我还算坚强——可即使再坚强的人,也会有他柔软的一面,潜意识里都需要有一个避风港。不管这个人又多大能耐,当他最需要“保护”的时候,往往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 ——在极度疲惫的情形下。往往会变的矫情。 是啊,曾经那个在我面前挡风遮雨,给我指点,把我养育成人,那个无所不能的老爹其实已经老了。 他已经无法承担什么事儿了,他的这个年纪更应该儿孙满堂、颐养天年,而不是经受他这个年纪不再应该经受的那些东西。我便是他的继承,他的延续,接过他的班,把一切风雨挡在门外。 在那一刹那,我有了一种托盘托出的冲动,就像我小的时候,每每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第一个想起的便是他老人家。然而话到嘴边。脱口而来的却是,“真没什么事儿!” 我实在没有勇气告诉他真相,如果他的一无所知的话。我宁愿他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过完一生,对所有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请百度一下 谢谢! 我心里想要对他说的潜台词就是,“这个事儿你还是不了解为妙。” 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口吻与心思。竟然同老秃驴如出一辙。我不了解老秃驴的心态是什么,但我切切实实的不想让老爹担心。 老爹看我的眼神从怀疑,到了抱怨。其实就眼前的这些事实,只要是个正常人,就明白肯定有天大的隐情,但我已经打定主意死咬着不放,“我真的没意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谁知道那么巧,偏偏我同学来的这天,村里竟然会出此异状!” 我一个劲儿的否认。否认的次数多了,对方自然而然会慢慢麻木掉,真的开始信任我。 可就在这时,一块黑乎乎的暗器,飞了下来,直奔我爹的脑袋而去。我吓了一跳,脸上的五官都挤成一堆了。第一反应便是扑过去,一把把老爹扑倒在地。 “你干什么?”我爹躺在地上惊讶的问我。 “别动!”我压着嗓子喊道,随即警觉起来,环顾四周,周围并没有什么异样。我定眼瞧那枚暗器,原来是房顶松动之后,掉下来的一块瓦片。 而杯弓蛇影的我,第一时间却以为是暗算。 这是前段经历带我的本能反应。几乎像特种兵一样的下意识行为。这个行为,让我露出了破绽——如果没事,如果我还是“正常人”,谁会有这样的表现? 一看是误会,我连忙将我爹从地上拉起来,拍拍自己和他身上的尘土,“村里刚刚发生这种怪事儿,还是小心点为妙!”我还在狡辩。 但老爹的脸已经绿了,他看上去非常的生气。生气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我把他扑倒在地。而是因为,我显而易见的身背着重大“秘密”,却自始自终没有告诉他。 我都不敢直望他的眼睛。不料,我爹却没有发作,而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儿,然后背着手,朝着屋里走去。 看着他苍老的背影,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我理解他那声“叹气”的含义。他知道自己老了,老到连孩子有什么事儿都只想自己担着,而不愿意告诉他。 老爹跨过厅堂,进了里屋从我的视线中消失。我却愣在原地发呆。 我点了一根烟,站在墙角抽,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没过多久,四眼便出来,“耗子洞都捂严实了!”他说。 然后站到我的身边,他也不说话,兀自从我的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上吸了起来。 我们两个都沉默着,眼面前烟雾缭绕。我突然有种疲惫感,心里想着有这样干脆放弃吧,“爱咋咋地”。 四眼拍拍我的肩膀,“我了解你现在的心情!” 我摇摇头,“你不了解!” 四眼又不说话了,眼镜片闪着光,他的眼眶中也仿佛闪着泪花似的。我这才想起来,四眼比我更惨,他的母亲在整个事件中也有她的“角色”,而且还送了命。 我继续不响,照以往的经验,如果他不愿说,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是白费。四眼默默的看着远方,隔了良久才冒出一句话来,“我从没见过我爹,打小就和母亲相依为命……” 在四眼缓缓的叙述中,有关他的曾经,他的往事,徐徐向我打开。 四眼姓赵,本命赵英俊,苏北人,尽管他从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却跟着爸爸的姓,他的母亲姓张。四眼他妈在苏北淮阴那块儿几个县级市,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虽说谈不上什么荣耀,但在坊间传鑞中,也是个口耳相传的传奇。 为什么呢,因为她是远近鑞名的神婆,习得一手关亡术。何为关亡,其实就是能让死去的亡魂附身的手艺。四眼身上所会的那些玩意儿,便是跟他妈学的。 关亡在各地的叫法不同,也意思都是大同小异。家属如果能够准确报出死者的确定死亡时间,他妈便能将亡魂招回来,在确认没错之后,便可以和家人交流,述说遗愿或者死者在“那个世界”的近况。 四眼妈关亡的场地,就设在家里。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单元楼,四楼靠西的意见两室一厅,便是四眼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四眼妈在客厅接待那些“客人”,而四眼耳濡目染,从小就看惯了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他妈关亡时,会在面前摆了竹匾,里面装满了米。家属报上相关信息,四眼他妈便口中念念有词的开始读起咒语来。四眼知道,用不了五分钟,竹匾里的米,就会像有人拿了一支无无形的笔,在上面划出死者的姓氏。一般情况下,不会有错。“客人”点头示意,他妈便继续振振有词,很快她的声音、姿态和神情都会发生改变。 而这个时候,就是亡魂已经附身了。 四眼从小就见过生与死之间交流。见过痛哭流涕的父母,见过相濡以沫的夫妻,见过情人,见过好友,他们有点心怀愧疚,有的想念万分,有的情深意切,带着各种各样的原因,通过四眼他妈,和亡者有着“另类”的接触。 在四眼看来,他妈是很伟大的,因为她在做一件好事,灵媒的意义就在于,让永世不得相见的悲情,有了缓冲和指盼。 这是积阴德的事儿,同样也因为违反了“天条”,对身体有极大的伤害。 四眼他妈有个规矩做单不做双,何为做单不做双,就是以农历算,每逢初二、四、六,以此类推,是不做关亡的,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教诲,至于为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而发生的那件可怕的事儿,正是因为破了这个规矩。 四眼牢牢的记得,那是农历四月初八的一个晚上,那天晚上还下着雨。约莫十点多钟来了女人,浑身湿透,一来便央求四眼的母亲把他的男人找回来。 四眼的母亲原本想打发她走,让她第二天再来,可未想,这个女人“噗通”就跪了下来。 她说,既然你做单不做双,再过一个多小时,就是第二天,我可以在这儿等,一直等到凌晨,这样就不算破了规矩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赵英俊(2) 四眼说,他妈是个心地很善良的人。在午夜至阴时刻关亡,想想都知道,是极其危险的事情。但见这个女人那么焦急一定有她的苦衷。于是她就把女人拉了起来。然后询问起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这个女人的丈夫是个小老板,做中巴生意,和家里的亲戚凑了三十万块钱,买了三辆中巴和一辆小面包,承包了市郊的某条公交路线跑客运运输。 客运运输,车轮子一转,便有钱进来,一旦运转起来之后,就停不下来,虽然日子过得辛苦,但眼看着一天天还清外债,快要有自己的积蓄,小夫妻俩自然是越干越起劲。 然而。万事都由不得“出风头”,这条线路越办越红火,自然引得别人眼红。市里面有个无赖,家里略有背景,黑白两道都有关系,仗着这点“家底”,就什么事儿都不按规矩出牌了。 无赖先是找了几个小混混,在这条线路上横加阻拦和捣乱,让他们正常的运营干不下去。女人的丈夫逼得无法,只能花钱从外面找人去谈判。这才发现原来无赖的胃口,绝不仅限于敲诈勒索,而是要把这对小夫妻赶走,自己跑这条路线。 这可是人家养家糊口的生计,亦是未来的希望。怎么可能轻易放手。于是便报了警,因为无赖市里有关系,民警来了之后,调解了几次,并无实质性的解决问题。而且梁子是越来越大。 无赖动了歪脑子,一个月前,趁着天黑把女人的丈夫给绑架了。至此之后男人便杳无音讯,寻找的时间越长,女人就越来越接受一个事实,丈夫其实已经遇害了。但是苦于找不到尸体,公安机关却始终无法立案侦查,这案子只能一拖再拖。 无赖大概听到了什么风声,买了第二天一大早出国的机票,准备潜逃。这一逃,想要再抓着,必然是难上加难,就在这时,女人听说了四眼的母亲的“本事”,被逼无奈,只能连夜赶到四眼家。求四眼的母亲帮忙。 四眼妈一听,确实迫在眉睫,但老祖宗的教诲不能丢,怎么办呢,于是就让那个女人在家等着,过了零点,便帮她招回丈夫的魂魄。 貌似一切都很正常。到了十一点半,家里突然停电了,所有钟表也停止了摆动。四眼家做这种营生,阴气重,发生奇奇怪怪的事儿并不稀奇,以往也经常出现类似的状况。 但四眼妈还是有些担忧,这关键时刻,是不是什么暗示呢? 然而看着那个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也实在是可怜,所以四眼妈咬咬牙。也准备帮助女人做法了。 说也奇怪,所有的时钟全都停止,唯独女人手腕上的那块还在走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到了十二点,女人抬表给四眼妈确认。保险起见,她还特地又延后了十分钟。可就算这样,还是上了别人的当。 当她知道这一切全是那个女人的阴谋,已经来不及了。时钟停摆和停电都是那个女人的杰作。而她那块手表也是被拨快的。 当四眼妈开始关亡的时候,离零点其实还差十分钟。可就是这十分钟,却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四眼这种东西看得多,所以并不好奇。那时候他年纪还小,时间一到,就进去睡觉去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概不知。 等到第二天醒来,才发现女人不见了,而他的母亲,却背对着他坐在饭桌前的长条凳子上。 “桀桀桀,你醒了!”他妈回过头来对着四眼阴森森的笑着,而且竟然是个男人的声音,“来,跟你大哥打个招呼!”四眼他妈拍拍长条凳子,边上的空位,哪里什么人都没有。 四眼被吓了个半死,猛然就意识到出问题了。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无论如何都“叫不醒”他的母亲。正当万分绝望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母亲在很早之前交代过,如果出什么意外,务必去把四眼的舅舅。 四眼翻柜倒箱,终于找到了母亲留在抽屉里的纸条,上面写着舅舅家的地址。四眼赶忙坐着车,去搬救兵。 来的自然便是我们在寺庙里的那个老秃驴。 可未曾想,当四眼和舅舅马不停蹄的赶回来的时候。四眼他妈已经死了。而且死的很惨,她脸色铁青,头发凌乱,双眼圆睁,舌头外露,双脚离地悬空的挂在墙上,就像被人活活掐死一般。然而诡异的是,她的身上既没有绳子,脚下也没有椅子,根本没有东西支撑的贴在墙壁。 老秃驴一看便脸色大骇,嘴巴里念起了经文,这才让四眼他妈缓缓的从墙上滑落。 就在这时,四面的墙角,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八盏油灯,便是那尸油悬魂灯,悬在八个角落。灯噗的一下无火自燃,火苗上空出现了一个个青面獠牙的厉鬼。 而其中一个鬼,正是昨天来求助的女人。 四眼这才知道,母亲是被人算计了。而接下来,一个捏住嗓子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了起来。四眼却找不到声音来自哪。 他那个时候并不知道此人其实就是齐一,也不知道什么四面宗和鬼门十三道,但是接下来齐一和老秃驴的对话,却让四眼和他舅舅,从此结下了梁子。 原来齐一之所以会找上四眼妈,恰恰是因为老秃驴。言语中,四眼才知道老秃驴在外打鬼,打死了齐一养的一只,按照齐一的说法,这似乎破了他们多年之前的一个“约定”。这个“约定”便是互不侵犯。 老秃驴首先违反了约定,所以就拿他的妹妹开刀,让她做了替死鬼,以示教训。 四眼以为找来舅舅是可以救活母亲的,即使救不了,也应该替她报仇才对。可未料,老秃驴却服了软,不仅不追究齐一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还赔礼道歉,希望最初的“约定”还能继续维持下去。 四眼至今都记得那八盏尸油悬魂灯,记得那个尖细的声音。 所以当这两样东西,同时出现在林子里那间小木屋时,他就知道齐一便是他的杀母仇家。 因为舅舅的“软弱”放走了老齐。还狠心的责骂四眼的母亲,说她是个女丁,就不应该偷学张家的本事儿,现在栽了跟头,都是她咎由自取。 从此之后,四眼和他舅舅的罅隙就算是无法填补了。 在四眼看来,母亲的死全是因为老秃驴…… 我听了个大概,基本了解了四眼悲惨往事。四眼拼命抽着烟,似乎想要把当年的悲伤全都吸进肚子里似的。 我也不去打扰他,由着他自己去过渡情绪。 虽说,这只是四眼的家事儿,但慢慢的,我还是摸索到了一点线索。四眼的舅舅肯定是四面宗的人,这个毋庸置疑,但作为他的亲外甥,四眼却一点不知情,现在似乎也有了解释。 原因很简单,四眼属于旁系,张家传男不传女,如果说四面宗是张家的事儿,那么四眼随他父亲姓赵,是外姓,自然也就不知道,所谓的四面宗和鬼门十三道,恩怨到底是什么。 这样看来,老秃驴虽然态度可恶,但是不告知我们“详情”,确实是在为了我们“好”。因为越是被牵扯进去,就越是危险…… 但是我呢,我们姓方的。姓方的到底在这件事儿中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我还是一无所知。 过了一会儿,四眼慢慢的缓过神来。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了。村里的人,都堵好了耗子洞,待在家里不出门。村子里的小路上,人也少了起来。 四眼长舒一口气,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关键是抓到齐一,既然那个老秃驴不愿出手,那么只有我们自己抓到那个老妖,就什么事儿都清楚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方家的秘密 我立马心领神会,那么长时间“合作”下来,基本的默契还是有的。我们还不想把事情“公之于众”,免得惹来麻烦。所以现在要做的便是趁着大伙都不注意的时候,去一趟老齐家。 虽然老齐受了伤,但要抓一只“耗子”,肯定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这点我和四眼还是心知肚明的。我们能够想到去他家找线索,他就一定不会在那乖乖等着束手就擒。 话虽这样说,但我们还是要走一趟,万一有发现呢?! 我和四眼左右望望,爹妈都在屋里待着,我俩相互使了个眼色悄无声息的走出院子。 我们假装在一路搜寻,即使偶遇村民,也不会过多注意我们的行踪。到了老齐家,我们看看四下无人。便翻院子爬了进去。 他家是红砖房,四方结构,门紧锁着。好在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儿,所以还未注意到这里。我们绕到屋后,屋子里自然是一片漆黑。从玻璃窗往里看,什么都看不见。 四眼瞧瞧脚下,捡起了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哐”的一下就砸破了玻璃。这一声很清脆,在黑夜中显得极为突兀。四眼也没想到会发出那么大的动静,赶紧拉着我蹲在墙角。 邻居家的狗猛烈的叫了起来,惹的他们家的男丁,拿着锄头,一股脑儿,站到门口。大声叫嚷着,谁啊! 我一愣,去看四眼。四眼手指竖在嘴前,让我别抬头,待一会儿就好。 想想也是。现在村子里出了那么诡异的事儿,躲还来不及,谁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冒险”。我们等了一会儿,果然并没有发生什么情况,邻居家的男丁,骂骂咧咧的嘟哝了两句,才起身回到房里。 我和四眼慢慢的站起身,确定四周不再有新状况了,接着往下做。四眼脱下外套,绕在手上扒开窗框上的玻璃渣,然后垫在上面,我们俩一前一后,进了老齐的屋子。屋子看不太清,只借着很弱的一点光分辨出各式家具的轮廓。我接着用耳朵听,用?子嗅,判断是否有异样。但丼乎一切都很正常。 四眼想了想,然后摸着墙找到了灯的开关,吧嗒一声拉开了屋子的日光灯。 老齐家的模样,全然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面。 很简单,很整齐。我们进的是卧房,一张单人床靠墙放着,左边是床头柜子,上面放着茶杯和茶叶罐,右手边是衣橱。床正对着是一台彩色电视机,电视机旁竟然还有书柜。 难道这耗子还喜欢看书? 我上去摸了摸,书上结满了灰尘,显然很久没有动过了,就是摆在那装装样子而已。 我慢慢的摸到外屋,同样也摸着墙找到了开关。这是客厅兼饭堂,中央一个八仙桌,上面空无一物。橱柜搁在门边,里面整齐的叠着碗筷,但我估摸着也不会使用。 一切看起来和普通村民家,没什么太大区别。这也是,他要混杂在村里那么久,不露破绽,自然要花些心思,装的像一些。 我起身回到里屋时,发现四眼正趴在地上听地底下的动静。这老齐是个耗子精,如果这屋子里有“机关”,一定是埋在地下。 四眼像个侦察兵一样,一边敲着地板,一边向前爬动,转了一圈,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发现。 这其实,倒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前面就分析过了,他回村的目的仅仅是因为,上村长的身可以施展移伤术,这个家并不是他的目的。 我和四眼站在门边,虽然没收获,却也谈不上失望。这样也好,来一次,毕竟让我们死了心,确定他家并不是他的又一个据点。 然而问题却来了,老齐会去哪呢?出了村?还是躲在哪个旮旯角落?他受了伤,接下来他会露出的破绽又会在哪出现呢。 我和四眼也不多待,从原路再次返回。到了家门口,我爹娘还在屋里。我和四眼一下子没了方向,只好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下一个事件到来。 “咚咚咚”,有人在敲窗户,我一看,原来是我爹。 “儿啊,你进来一趟!”他说。 “哦。”我挠挠头,难不成,他又要让我告诉他真相? 我进屋,发现他正站在房门口,用余光看了眼四眼和我娘,趁着他们不注意,把我拉到了后院。 “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爹说道,“我也不想知道了,但是我却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我一愣,以为爹是开玩笑。但看他的样子丼乎很严肃,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不停的向我身后张望,防止有人偷听。 我丼乎已经预感到了一点什么。 “你不是问我,方家有没有什么东西传下来吗?” 我一惊,怎么个意思,难道真有传家之“宝”,之前怎么不说?! 老爹叹了口气,“确实有,是一句祖训。” “祖训?”我挠挠头,“这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你爷爷告诉我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内情,但是确实我们方家每代人都要继承这个东西!” “到底是什么?”我顿时好奇万分。 “祖训说,不议论、不探究,不泄密只要是方家的子孙必须遵循这条!”我爹压着嗓子说道,“而且必须在儿子三十岁的时候告诉他这条祖训。你还差一年到三十,但是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儿,我想应该和这条祖训有关。” 我听得云里雾里,我们方家还真够神秘的,人家都是实际的物件传下来,我们却是传了一条口讯下来。 “爹,你别着急,你好好跟我说说,爷爷都跟你怎么讲的。” 爹摇摇头,“我今天跟你讲的这两句话,就是你爷在我三十岁的时候告诉我的。” “那到底是什么不议论、不探究、不泄密呢? 爹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沾了土尘的黑布荷包,好像刚刚从什么地方挖出来丼的,“就是这个东西! 说实话,这个时候我即激动,又害怕。激动的是,峰回路转,我老爹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但却严格恪守着祖训,一直没有告诉我这个秘密,而在此关键时刻,没准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害怕的是,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它又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新事件呢?! 我抖抖索索的接过这个黑布荷包,一时半会,却不知道该打开还是不该打开! 人往往就是这个样子,当一个愿望、一个理想、一个迷惑,结局转眼间就出现在你的面前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会给你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你会想,真的是这样吗?! 我看看爹,爹也看看我。方家的秘密都在这个黑布荷包里。 我慢慢的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这个东西很轻,但有些年头了。我仔细辨别,放在半空,对着月亮,对着灯光,想要一下子就把上面的秘密全都吃透。 但丼乎它在给我打着哑谜。我需要猜,需要分析,需要回忆,才能知晓其中的来龙去脉。渐渐的我摸到了一点门道,丼乎理解所谓的四面宗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而我们方家在这里面,又是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所有的秘密都隐藏其中。 这是一块铜钱,方孔圆钱。圆钱的上下左右,各刻了四个字:顾张宋祝。 我的理解是这样的,所谓的四面宗,其实是四个宗族,各有四个姓,按照中国古代的做法,他们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自守着。 顾家即顾大攀。张家即是四眼的舅舅,而宋姓和祝姓,我还不知道。 我们方家在哪呢? 其实就是中间的这个方孔。 所谓的四面宗即是上述四姓,外加我们老方家。 ——这就是我的祖上,要告诉我的秘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山如鼠 天已经彻底亮了,太阳当头照,似乎是为了驱散昨晚的阴霾和邪崇,今天天气格外的好。大地一温暖。便容易让大家暂时摆脱恐惧感的纠缠。农村人靠地吃饭,每天下地锄草插苗是必备之作。然而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每家每户应该就都有自己的临时计划。 下地的人数,只有平常的一半。剩余的守家、保护孩子和老人。他们也不在屋里待着,而是坐在院子里。 ——在大太阳底下发生“意外”的可能终归要小点吧。 现在整个村子,仿佛刚刚遭受低级别的地震,没有人敢待在摇摇欲坠的家里,他们都于房门前,一个个全是忧心忡忡的表情。 ——只要老?一天没逮着,心里的这块石头就放不下。这是个非常浅显的道理。 村里已经有人问起?一的动态了,“咦,怎么一直没见着?大爷?” 另外一些人问答道,“可能去县里买东西去了吧。 一孤身一人。偶尔消失个一两天,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没有人刻意在乎,反正尚未听到怀疑老?的论调出现。我和四眼也懒得解释。 折腾了一晚上,理应困乏才对。可是我们怎么睡得着。吃过了老娘烙的饼和煮的稀饭,胃里暖和了不少,便立即钻到了自己的房里。已上传 四眼中途还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黑毛球,也不知道先前他把“大个儿”藏在哪了。“大个儿”倒是很乖,咕咚一下就滚到了床边上。 我和四眼关上门,拉上窗帘,把那块铜钱摆在中央,仔细端详起来。 “呌、张、宋、祝。各居一方——”我把我的想法,跟四眼说了一下。四眼不置可否,但看他的表情,好像满认同我的分析。 现在看来,似乎很多原先说不清的事情。都有了一点眉头。根据已知线索,把事儿从头捋一遍:四面宗和鬼门十三道,是两个势不两立的门派,恩怨由来已久。按照老?透露的信息,四面宗的都是“人”,而鬼门里的自然就都是“鬼”。 老?又说过,两个门派打了一千年,这就说明很久以前,曾有过一场人与鬼之间的大战。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出现了一个“互不侵犯”的停战约定。于是人鬼殊途,各不相干。 中间曾出现过差池,比方说四眼的舅舅,四面宗里的张姓,无意中收了鬼门老?养的一只鬼,因而也引来报复,导致四眼母亲的遇害。先不说四眼舅是否忌惮老?。但他忌惮打破那个‘所谓’的约定,是肯定的。这也是为什么,老秃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妹妹死掉,而不肯为之报仇。就是因为任何“误会”,而导致这个“约定”打破,那么直接的后果,便是引发人鬼再次大战。想想就知道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我呢?我们方家在中间又是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呢?! 我的理解是这样的,方家是铜钱中的方孔,那么方家自然也是属于四面宗的人。 我们方家一定有个祖传下来的秘密,但蹊跷的是,这个秘密似乎呌大攀、老秃驴和老?都知道,偏偏我和我爹一无所知。 不议论、不探究、不泄密——这是祖训?! 其它相关的人和“鬼”又都讳莫如深,这是为什么呢?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其实思路不是一点没有。只要回忆为什么我会被牵扯进来,就可以了。 我把所有关键的词汇,都列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其实也就那么几个:豆豆、生二胎、以及豆豆腿骨上的那个“嬅”。 看看简单,只有三个词汇,而且秘密一定和我的“孩子”有关,但是这其中排列组合,能够编纂出来的“故事”,就实在是太多。只要合乎逻辑,就有可能便是真相。 还是那句话,推测并不是推理,与其在这瞎猜,还不如花点精力,把老?找出来问个究竟…… 我一边分析,一边把结论分享给四眼。四眼还是只听不说,不过他在关键点,连连点头,依旧赞同我的看法。 我们不停的抽烟,呛得眼睛都睁不了。我弯起腰爬到窗边,打开窗户,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有人正急匆匆的赶到了我家门口。 难道是有发现?!我心中一抽,和四眼打了个照面,赶忙收拾好铜钱,收回先前的思路,下床穿鞋,和他来到了院子里。院中站着几个人,我一看,领头的原来是方爷。 “那位姓赵的小哥可在?”方爷正在问我爹。 我爹应了两声,说是在屋里,正寒暄着,我和四眼已经走到了他的眼面前。 “怎么了,方爷,是不是又出什么意外了?” “意外倒是没有,只不过昨晚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过往,记得我小时候听闻过一个传说,不知道是否和此事儿有关!” 我一听便来了兴致,“要不咱们屋里谈?” 方爷也不客气,大踏步的带着几个村民,就进了我家。我娘赶忙烧水沏茶,在桌子上摆了一溜茶杯,做完这些时候,便不作声,听着方爷往下讲。 方爷到底是上了年纪的“权威”。做事儿也不慌张,泯了一口茶,把茶杯放下,才缓缓的将前因后果到来。 前面就说过,方爷以前是个木匠,走南闯北,见识过一些世面。不像年轻人毛毛糙糙、武断固执,对一个事件的看法,总是辩证的理解。这不仅和他做木匠的经历有关,我这才知道,他在十几岁的时候,还念过私塾。 “那是位老先生,之前是国民政府的县衙门里,撰写县志的文化人。后来因为和当局政见不同,才隐居乡村做了个教书郎!”方爷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继续说道,“要不是我爹去世的早,需要养家糊口,我没准就能跟着这位老先生,继续修学下去。” “是是!”我点头同意,然后往他的茶杯里斟满了茶。 “他学富五车,而且干什么事儿都喜欢实地勘察,当年他为了撰县志,曾经走访过附近十里八村的山民樵夫,收集各种夜闻趣事,其中不少说的有模有样,栩栩如生,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而其中一条就和老鼠有关。”方爷抬抬手。 我赶忙递过去一支烟,给他点上,“方爷,您说说看。” “鲁西有大山,鼠型,擅游走,神出鬼没,时不可见……”方爷念了一段文言,“这段话我有印象,我听老先生讲过,在咱们村附近的那些大山里,有一座长的很像老鼠,而且这座鼠型山,会‘跑’来‘跑’去,你今天还看到它在西边,到了第二天,睁眼一瞧,山就移动到了北边,就像自己能动一样。” 我皱皱眉,“这座山在哪?” “我不知道。”方爷摇摇头,“老先生也是去和山里人聊天时,听到的这个传说,但实际上谁也没见过,就算扬言自己亲眼所见的也无法佐证。小时候,我听到此事的时候,觉得很神奇,所以就有了印象。那么多年下来,慢慢的也就淡忘了,直到昨晚发生了那件事情,我回忆了一晚上,才想起来。所以连忙就赶来了,我也不知道,这个传说和昨天的耗子精有没有关联!” 我去看四眼,四眼正低着头在思考。 “有的,肯定有价值,可以参考参考。”过了一会儿,四眼抬头说道。边说,边向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他这是在暗示,有话要对我说。 我们陪着方爷又聊了两句,然后随便找了个借口,让他们先回去防备。那只大耗子,随时都会回来。 这招果然好使,众人也不多待,都急着回家。刚刚把他们送走,四眼便把我拉到了角落。 “你觉得靠谱吗?”我问。 “所谓的传说,就是民间传承下来的历史,会有演绎,但无风不起浪,我虽然不知道一座山为什么会移动,但是我倒偏向于,这座所谓的鼠型大山和老?有关系!” 第一百二十五章 托梦 得此消息,我便来了劲头,“此话怎讲?” 四眼看了看前后,然后把嗓音压低了三度。“鬼有鬼灵这个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不是说只要打散鬼灵就可以把鬼把灭了吧。” “说的没错。”四眼侧过身子,手指头扣着墙上的粉皮,“虽说鬼妖不分家,但是鬼和妖还是有区别的。前面我们说过,这鬼是人死之后,魂魄不散怨化而成,但妖却是动物,机缘巧合之下,得修炼之道,修得千年成妖成精,尽管两者都是‘万物有灵’的佐证,但两者的情况却是有天壤之别的。” “然后呢?” “要成妖。首先就是修炼其妖灵,这是关键。” “只要打破妖灵就等于把妖灭了?”我顺着之前的思路往下分析。 “说的没错,但是修炼需要需要有隐蔽的地方,不受干扰,静思而成。”四眼接着讲。 我大概明白他要说什么了,“就跟和尚需要道场一样。” “是的。老?这只老妖怪,自从我们把他的阴阳茧尸、小木屋里的尸阵破掉之后,已是元气大伤。现在咱们又让他的移伤术半途而废,你觉得他会去哪?” 我想了想,“回他的那个所谓的——道场?” 请百度一下 谢谢! 四眼又点点头,“这样对于他来说,要想得到最彻底的恢复,他一定要回到最初修炼的地方!” “所以,老?其实早就不在村里了。你的意思是说那座会移动的大山,就是他的‘道场’?” 四眼把脸转了过去,我现在只看到他的侧面,随即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应该是的!” 我拍拍脑门。四眼的推测我并不否认,但他说这话的意思,我们接下去应该去找老?的那座鼠型山才对,这我也没意见。但问题是,这座鼠型山只是存在于传说中,我就是这个村土生土长的村民,也从来没听说过类似的传闻,现在上哪找去。 ——肯定不能找旅行团,别人不把你当精神病才怪。 四眼砸吧砸吧嘴,“当然不是去问旅行团,但我们可以查查资料。”四眼顿了顿,“只要这个故事流传的够广,我们就一定能从文献中找到资料,了解更多的细节。方爷的先生没撰成县志,但并不代表这件事儿就没人去做了,而且现在网络那么发达。咱们都没必要去县图书馆,只要问问度娘就行了。” 对哦,一言点醒梦中人,这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们村虽然偏僻,但毕竟是二十一世纪了,偌大的村,肯定有两台能上网的电脑。 想到即做,我和老爹交代了两句,便出门寻电脑去了。 自从老爹交出了祖传的“东西”,当然知道这事儿不容小觑,既然他帮不上忙,也就不再阻拦着我,问东问西了。 我和四眼出了门,到了半路问了一个年轻人,他指点我们谁家有可以上网,我们便直奔而去。 现在所有的人家。都会配合我们。到了之后,二话不说,就腾出了电脑。主人还端来了茶和零食,搞得我们像上网吧一样。 我和四眼坐在电脑前,从搜索引擎开始寻找,一级页面一级页面的往下翻着。从县官网,到民俗网站,再到当地的猎奇论坛,灵异讨论组,各个地方都试了。但结局却完全不在我们的意料之中。 所谓的鼠型山,根本没有人知道,仿佛只存在于方爷的口述中。 我们不甘心,又摸索了两个多小时,被电脑辐射的脸色铁青,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可还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我有点失望。 四眼喝了一口茶,丢了一颗主人家给的枣子到嘴里嚼着。 “会不会太冷僻了,所以搜不到,咱们还得往更老的文献里去找。”我伸直腰,摆了摆酸痛的肩和手臂。 “有可能!”四眼没否认,“早期的文献,不会入电脑文档,更不会上网,所以咱们查不到。而且那些文献,往往半白文白古话,你能看得懂吗?” 我挠挠头,“不要太生僻的还行,再说,就算看不懂硬读也要把它弄明白啊!” 我和四眼达成了共识,实在不行,就只能去县里查资料了。忙活了大半天,结果没有成效,我俩都有些沮丧,而且看看表,这个时间点,就算赶到了县图书馆,那边也关门了。 “有没有什么老人可以问问,老人往往是本活字典!” 我站起身,“悬,咱们村最老的就是方爷了,没比他年纪跟大的了。如果要问老事儿,他不知道的,就没人会知道了。” 四眼不响,看来他也挺失望。 我们告别了这户人家,发现时间真是过得飞快,太阳又快要下山。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合过眼。即动了武,又动了脑,疲惫不堪。 我的眼睛不时的往下流眼泪,这是干涩造成的。 到了家,老娘看的心疼,“要不你们还是睡一觉吧,趁着这个时候都还太平,抓紧时间休息,万一有事,我再叫你们。” 我想想也是,没了体力,明天脑子一片混沌,更是什么都做不了。 心理一松懈下来,我就困意难挡,巴不得赶忙头沾枕头。老娘还准备让我吃点东西再睡,我哪里还有这个胃口,洗了把脸,便和四眼躺倒床上。 我大概五分钟不到就睡着了。又或者压根没睡着过,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两脚一离地,我就开始做梦了。那些梦,就迫不及待的涌入我的脑海,接连二三,甚至讲有点混乱了的占据了潜意识层面。 我先是梦见豆豆长大了,七八岁的样子,我和老婆牵着她的手去公园,走得好好的,突然间,“嬅”从豆豆的身体里钻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把我老婆的脑袋咬掉半个去。我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此情此景,理应被惊醒才对,可脑袋却沉重的不行,眼皮就要黏住了一样,怎么样也睁不开,很快梦幻又重新占据我的理性…… 这回是顾大攀,他站在湖边,周围的色彩全是黑白,他怨恨的看着我,“早就和你说过,弑嬅,你就是不听!”在梦里,我急忙转过身,朝着顾大攀的方向跑去,可眼睁睁的看他消失在湖面上,却无能为力…… 我还梦见了老爹、老娘,他们的屁股都长出了一条又粗又长的老鼠的尾巴…… “啊!”我都听到了自己的叫喊声。可仍然如同鬼压床一样,即动弹不了,也醒不过来。 接下来的镜头,是那个盒子,顾大攀留给我的那个盒子,这个盒子就在我的面前,它自己打开了,从里面升起来一团紫烟,最后幻化成一个拇指大小的小老头。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觉得他满头白发,仙风道骨,他正皱着眉头看着我。 “你是谁?”我嘴巴蠕动着,声音却出不来,只能被憋在心里。 那个老头,手指一挥,半空中立马悬浮起了一枚铜钱,正是老爹给我的那枚。他和那枚铜钱对峙着,脸上的表情愈发的严峻了,仿佛有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正要发生似的…… 再紧接着,我就没了意识,完全陷入沉睡之中。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突然一下就毫无过度的醒了过来。 我两眼瞪天花,慢慢的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现实。 我摸索着拿到床头柜子上的闹钟,发现才八点多钟,我不过睡了三个多小时而已。 耳边是四眼的轻鼾声。 我伸出右手,习惯性的摸进上衣口袋。这一下却把我惊得不行,我立马坐起来,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然后一把推醒了四眼,“喂,你有没有拿我的那枚铜钱。” 第一百二十六章 地 四眼还是睡脸惺忪,被我这么一推,嘴里嘟囔着,“啥东西?我没拿啊。你是不是记错了!待会再说吧,困着呢,先睡会。” “喂,”我用力摇动他的肩膀,“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我在说什么。” 四眼睁开眼,反应了一会儿,“咚”的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你刚刚说什么丢了?” “铜钱,那枚铜钱不见了!”我沉着脸说道。 “我怎么可能会拿,你是不是记错了,放在别的地方了。”四眼脸上也开始焦急起来。 “你说呢,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可能会记错嘛!”我把口袋翻出来给他看。“这边还有拉链,口袋也没漏,难道自己飞了不成。”女记乐号。 我和四眼沉默了,警惕着看着周围,各种感觉器官开始运转,发生类似的邪门事儿,一定是坏状况出现的前兆。 过了一会儿,见没啥动静,我才和四眼轻声轻脚的下床,走到外屋。我娘正在外屋擀饺子皮,见到我们,略有吃惊,“咋睡这么会就醒了?” “娘,没发生什么事情吧。”我问道。 “没啊。怎么了?”看见我们那么严肃,我娘也慌张起来。 “没事儿,我就随便问问。”我赶忙敷衍道。转了一圈,确定真的没事,再和四眼返回屋里,坐在床边。 “你再好好找找!”四眼说。 “等会儿----”我摆摆手,让他别打扰我,我脑子里突然呈现出了先前的那个梦。我感觉自己想到了什么,起身,走到墙角,把从苏州随身带过来的旅行包打开。我拉开隔层,顾大攀留下的盒子,正好好在那。 我把盒子取出来,就听到里面“咯哒咯哒”的响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晃。其实这时候,我已经预感到大半了。打开一看。果然那枚铜钱,好端端的平躺在木盒子里。 “你放的?”四眼问我。 “怎么可能!”我立即否认,直起身子,“我要说这个铜钱自己进去的你信吗!” 四眼一愣,“信,当然信!” 话说这木盒子是顾大攀留下的,铜钱是我们方家。照理说,应该同属四面宗。这个盒子曾给过我们暗示,是个有灵性的物件,现在把铜钱装到里面,难道又要对我说什么?! ——我不知道。 我小心翼翼的捧着它放到床上,该如何摆弄才能让它再次开口“说话”?上次,它是借着月光,向我传递着信息,难道这次还是? 我把它移到了月光下,然后看着墙,墙上却什么也没有出现。我和四眼面面相觑,也不动,就安静的看着那个小木盒,是否会自己做出反应。差不多过去了半个小时,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难道就这样傻等下去?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这个木盒子的表面的纹路,一直在自己动着的。我对着它兀自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把铜钱取出来,盖上盒盖,将铜钱平放上去。纹路的移动实在太小,肉眼根本看不到有什么变化。但是过了几分钟,我还是能够感觉到了铜钱正在微微发颤。 “看见没,它似乎往左边来了一点!”我不敢确认,去问四眼。 四眼却没搭理我,而是拍拍我让我看墙。 我颇感意外,墙上简直一副奇景。月光照在盒子顶,穿过那枚铜钱,竟然在墙面上反射出若干线条和形状。 这是几何图形?图案错落有致,有松有密,起伏不断。 “什么东西?”我问道。 “我觉得像是一副地图!”四眼摸摸鼻子。“你辨认一下,认不认识,看见没,这边是两座连绵的山,中间有条小河----”他指着图案,解说道。 被他这样一提醒,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儿。而且更让人稀奇的事儿,四眼所说的“两座山脉”我看着眼熟,就是出村往西走的山坡。我从小就爬山玩,对此当然不会陌生。 “嘶----”我吸了一口气,来了兴趣,把脑袋凑了更近了。越看越像这确实是一副地图。而在山脉之间,还有一条半掩的黑线,时不时的出现。 “这是指示?”我又问,“它这意思是说,让我们沿着这条路去寻找什么?!” “嗯嗯,我觉得是!”四眼也这样以为。 我立马找出纸和笔,顺着轨迹,将墙上的图案一笔一笔的临摹下来。 第二天,我和四眼起了个大早。其实压根就没睡,虽然一晚上我们的话并不多,但基本上达成了共识。既然已经有个地图的提示,那么无论如何要去闯一闯。没准地图能带上我们找到那座鼠型山。 起床之后,我们去了趟县城,准备了一些进山的物料和干粮。 回村时已近中午,吃完了娘包的饺子,挎上包、抱起豆豆,准备出发。我找了个借口,说四眼要去别处找几个帮手来,虽然这谎撒的不怎么样,但老爹也没多问。我娘唠叨了几句之后,也就不再啰嗦了。 四眼把“大个儿”也塞进了包里。简短的告别之后,我们便出发了。 出村前行,一开始的时候,我根本不需要的地图,照着儿时的印象,便能按着路线走。但是慢慢的,路越来越窄,四周的地形也越来越险恶,更别说能看到人了。原本想把“大个儿”放出来的,但想想毕竟它是个阴物,在大太阳底下不太合适,随即作罢。还好我们带着轻便铲子和一些刀具,一路披荆斩棘,尽管速度不快,但总算是一直在前进。 很快,我们便到了地图上画着那条河。我环顾四周,发现我们正处于半山腰,远处的山脉海拔也是越来越高,这河便是崇山峻岭中穿插出来的。地图其实让我们去的是高处,但指示却画着让我们先往河的下游走,绕过一座山,再往上进发。 我们在河边洗了把脸,给豆豆喂了点吃食,自己也塞了几块干粮。这条河河流湍急,中间岩石林立,哗哗的打的声声作响。此地显然没有被开发过,河边压根就没有路,而且砾石杂陈,又滑又险,非常难走。休息完之后,我们继续,没多久便走的满身是汗。花费的体力和时间和之前差不多,但路程却只走了不过几里。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我们到了个比较平缓点的地方,不得不再次停下脚步。 眼看着就要天黑了,怎么着我们也得先找个露营地歇息一晚,明天才能继续赶路。 “要是有条船就好了。”他说道。 按照地图,我们顺着河走,能够到达一个洼地,那里更适合夜宿。 “现在上哪找船去!”我擦着汗。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时,却从上游突然漂过来一个东西。 “那是什么?”我眯着眼睛瞧,像是一根木桩,掉落河里被冲了下来,一起一伏,在河面上顺流而下。 “我看看!”四眼站到我的身前,“真的是块木头,快,我们想想办法,能不能把它弄到岸边,咱们抱着它一路漂下去,不是比现在省力的多!” 这倒可以一试。 幸亏我们带着绳索,绳索前面有铁钩。四眼“嗖嗖地”把钩子抛到了对岸,试了两下,钩子恰好卡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四眼用力一拉,绳子并绷直,在河面上,形成了一道拦截。 我们蹲下,等着那块大木头漂下来。大木头在靠近,起先的速度还很快,随着河流平缓,也跟着慢了下来。我们在等着它“自投罗网”。 但是慢慢的,我觉得有点不对,探着脑袋再次望过去,拍拍四眼,“喂,你看看那是块木头吗?我怎么越瞧越觉得像是一口棺材!”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口棺材 眨眼间的功夫,那块“木头”已然到了跟前,而且我们确认那真的就是一口棺材。虽然有预判,但还是吃惊不小。在浑黄翻腾的河水中起伏着这么一个玩意儿。给人的感觉还是非常诡异的。 我盯着它看,生怕出啥变数,也不知道是不是应了这口棺材的景儿,天空在瞬间竟然阴沉下来。头顶上飘过来一团乌云,一副就要下雨的模样。 我和四眼相对望,刹那间有些不知所措。 倒不是害怕这口棺材,我们之前经历的事情,远比这个生猛的多。问题是有没有必要,去“招惹”它。谁知道这口棺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渺无人迹的野河里。 就在我们还在犹豫的当口,棺材已经近在咫尺了。四眼几乎是出于本能,一把拉紧了绳子,把那口棺材拦在了河中央。 “准备怎么干?”我看着被绳子拦在原地的那玩意儿问道。 “也许是山民的土葬,埋得地势不好。被地下河冲出来了!”四眼挠挠头推测道。他的言外之意,如果只是普通的棺材,并无大碍。我们没必要忌讳。比起顺着陡峭的河岸走泥巴石子路,还是以棺为船来的痛快。 想我方言,不过几个月前。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连爬个山游个泳都要瞻前顾后,没想到现在在山郊野外“挖空心思”,整的自己像职业级别的探险盗墓师似的。 更要命的是,我现在竟然还认为四眼的提议是正确的。眼看着就要下雨了,河里漂泊虽然湿冷,但却可以加快速度,到了目的地生堆篝火一烤,就什么都没有了。 算来掐去,这都是一个值得一试的“买卖”。 “你确定只是普通的棺材吗?”我问。 “肯定是嘛,至少和我们要干的事儿没啥关系,就算有些阴气。但我搞定它应该没问题。” 这话靠谱! 我点点头,既然达成了共识。四眼便又拿出另一条绳索,挥舞着将钩子勾上棺材板。然后一点点的把它拉到了岸边。 这口棺材看样式,闻气味,柏木材质的,前端大,后端小,刷着红漆,顶上刻着“安乐宫”三个大字。两边的棺板上还线条飘逸流畅的画着一些翠松、小路、鹤龟等一些祥瑞之物。尽管它精巧肃穆,但毕竟只是一口普通的棺材。 以我的经验来看,越是正常的东西,就越不会发生异怪的事儿,而那些邪物,一眼就能感觉到它的乖戾。 四眼走上前一步。我以为他要开棺材,他并没有这样做,只是从包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箓,口中念叨了几句,然后咬破中指,沾了几滴阳血,然后贴到了棺材板上。 “妥了,没啥大问题。”他冲我招招手。 我们来到了棺材边,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如果是木桩的话,还可以抱着它往下漂流,可棺材是方的,怎么借助它的浮力呢? 四眼也不答话,他似乎已经想到了办法,把先前的绳索,绕着棺材打了一个圈,在它上面,绕了好几道,然后留出可供手掌扒着的搭口。“啥意思?让它拉着我们走。” 四眼回过头眨眨眼,“我给你普及个知识,好棺材讲的是四平八稳,这口就不错,从制作工艺上来说,符合平衡的原理,这也是它为什么可以漂浮在水面上,而不颠倒翻底的原因。如果咱们能够继续保持这种平衡,就可以站在棺材板上,把它当一艘船,比木头桩子好使多了。” “真的假的?”我有点不信。 “不信?不信咱们试试。”四眼自信满满的讲到。 我把豆豆用婴儿带捆在了身后,她有灵体护身,这点小风浪根本惊不了她,豆豆甚至还满怀期待的表情,好像正等着我们带她漂流呢。 四眼做了手势,按照他的意思,我抬起脚,然后一步踩上了棺材顶部,蹲了下来,手里牢牢的抓紧捆在棺材上的绳子,“这样行吗?” “往左一点,别瞎动啊。”他说着,然后手上一使劲儿,把棺材又重新推回了水里。紧接着,四眼蹦了上了,整个棺材前头一翘,我感觉整个身子正在往后滑去。 “别动别动,抓紧绳子,保持平衡!”四眼叫着,然后努力在调整自己的姿势。 这棺材在水里,晃晃悠悠,一上一下,颠簸不已,可经由四眼的调整,虽然时刻就像要把我们翻下水一样,但最终还是支撑住了。 说也奇怪,这棺材看起来并不大,而且自重也不轻,现在四眼、豆豆、我,外加棺材里的“那位”,居然也沉不下去,而是顺着河水,一路向下漂去。 所以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绝不是偶然为之,不仅外观精美,而且还符合各种自然规律。 我们经过一段平缓的河流,慢慢的,河水又开始湍急起来。棺木颠簸的更厉害了,我的小腿以下全都湿透了,但起码上半身还保持着干燥。而且渐渐的,我摸索出了一点门道,一左一右配合的很好,平衡上拿捏的也异常到位。 可就在我得意洋洋的时候,出事儿了。 我感觉棺材板慢了了下来,可水流并没有减速,仿佛踩下了“制动”,又像是什么东西在水底下拉住了这口棺材,最后它竟然生生的停在了河面的中央。 “怎么回事?”我稍稍回过头,“不是说你搞的定吗?这是什么意思,嫌我们太重,不肯往前走了?!” 四眼的表情却告诉我,他也搞不清状况。 我有点担心了,莫不是棺材里的那位“不开心了”,我无计可施,只能等着四眼来解决这个问题。可紧接着,我却听到四眼在身后叫了一声,“操!” “咋了?”我赶忙问。 “棺材是没事儿,但把我们定在原地不让走的,不是棺材里的,而是水里的东西!”四眼吃惊的说道。 “啥意思?”我调整姿势,单手拉住绳子,问个究竟。 “你看?”四眼指了指我们的周围。 我顺着他的指向看下去,顿觉整个人都向外透了凉气。河水很混,但还是分辨的出来,有个巨大的影子,正围绕在棺材打转。 “什么东西?”我问道,连忙又去看豆豆。豆豆脸上的表情却很淡定,她的注意力压根没在水下,还在岸边。那里有几只黑鸟正在搭巢。 四眼不响。 水里的影子继续绕着棺材板在转,看其运动的轨迹,还有另一半正在棺材的底部,而让我们不再前进的,正是这条黑影。 渐渐地,我越来越觉得瘆的慌,感觉这条黑影更像是一个“人”。水里面的“脏东西”我是见识过很多次的。在这个荒郊野岭,从里面窜出什么东西来,我觉得都是可能的。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水里的东西,并进一步的动作,也没打算将我们弄下水,但就是不让走,这真让人要命。 我的脸上溅到了几滴豆大一样的水珠,仔细分辨,不是河水,却是天上落下的雨。 “四眼,你快想想办法,这样下去不是事儿,就要下雨了。” “嚓----”的一下,天空中一道闪电,远处也传来了滚滚雷声,我是真的有点怕了。这棺材现在在原地“定”的更牢,不管身边的河流怎么冲击,它就是纹丝不动。 “喂----”我刚要开口说话,只听身后“噗通”一声,四眼下了水,也不知道是自己跳的,还是被甩了下去。巨找夹划。 “四眼,四眼----”我赶忙叫了起来,可水下哪里还有他的踪影。我急了,侧过身子,俯首看着水面,正准备找准机会跟着跳下去,救四眼。 又是“嗖”的一下,从水里猛然钻出来了一个东西。 第一百二十八章 屍虱 钻出来的东西速度实在太快,我本能的往后一躲,差点从另一边翻下去,然后不自觉的张大了嘴。吃惊的做好战斗准备。那东西有手有脚,是个人形。 整个过程也就一两秒钟的时间,它窜出水面,然后噗通一记落了下去,只剩下个脑袋浮在上面,我一看不正是四眼吗。 “你有病啊!”被这么一吓,我的火气蹭蹭的就冒了上来。 “你知道水底下是什么吗?”四眼神秘兮兮的问我,手里还攥着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 “什么东西?” “屍虱!”他手扒在了棺材的边缘。 “不懂!”我放低身子,四眼手中的玩意儿手指头粗细,掌口长短,看上去像是一条小鱼。 “是生活在水里的一种小动物。”四眼接着解释,“它们往往群居,以吃腐烂的尸体为生,而且还有个奇怪的习性。喜欢逆流而上。这棺材在水里泡的太久,难免有缝隙,棺材里尸体的尸油顺着缝隙流出来,这些小玩意儿,遁着味道就寻来了。看见没----”四眼把手里的小东西捏住。它的嘴里竟然露出来一口尖细锋利的獠牙,“它们就靠着这些獠牙死死的勾住棺材底,吸食尸油,因为数量众多。所以把这口棺材顶在了水中央,让我们不得动弹!” 我挠挠头,虽然觉得神奇,但好歹是解释清楚了。 “那如何是好?”我担忧的看看天,雨很快就要下来了。 “没事儿,这个好办!”四眼手扒了扒棺材上面的背包,然后从里面取出一把匕首,“只要我潜下去把棺材底下的那些尸油刮下来,这些屍虱自然而然就松口了。” 四眼见到过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多,鬼点子层出不穷,我也不知道这办法是否有用。只能看着他将棺材上的绳索,系了一条在自己身上。然后拿着匕首,再次潜入水底。 不久我就听见“滋啦滋啦”匕首刮棺材板的声音,从水下传了上来。又过了一会儿,棺材摇摇晃晃的开始动了,像是被拉起了船锚,滋溜一下顺流而下。四眼身上的绳索绷直,直接把他从水里拽了出来,我们一前一后,再次向着目的地进发。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河面上竟淡淡的飘起了一层淡黄色的液体,果然有无数个小口。正仰头张着嘴吞食着漂浮在河面上的尸油。 虚惊一场! 四眼确实是不可或缺的,即能打鬼,还有那么多野外生存知识,也不知道这些冷门的玩意儿,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这个插曲,虽然让人紧张不已,但最后还是很安全的解决了。接下来,一切变得顺利起来。我们在大雨下来之前,漂到了平缓的岸边。眼面前挡着一座大山,翻过这座山,地图上指示的终点也就到了。 篝火是没法生起来了,我们刚搭好帐篷,瓢泼大雨便落了下来。我还算好,只不过四眼下过水,浑身湿透,也烘不干,只能把衣服脱光了拧干晾着。我们吃了一点随身带着干粮。闲聊了几句,便各自躺进了睡袋里。豆豆经过一天的奔波,似乎很累,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倒是好,也没啥心思。 我不说话,帐篷里很安静。四眼开始的时候嘴巴里还哼哼小曲儿,没多久也打起鼾。雨水滴在帐篷上砰砰作响,我又熬了一会儿,便也进入了梦乡。 我以为晚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觉睡到大天亮。外面的天已放晴。我们起来,在河边洗漱洗脸,然后整装出发。 我还是有点小兴奋的,只要爬过这座山,就是地图上的目的地。没准就正是齐一的老巢,只要逮着老巢,那么所有的秘密也就能解答了。 山很陡峭,幸亏四眼备的物料齐全,我们选定路线,由四眼在前面开道,连爬带拉,一鼓作气我们便爬到了山顶。 到了山顶,视野一下子就开阔了起来,放眼望去全是连绵不绝的山脉,云遮雾绕看上去异常壮观。不过我却有点失望。憋着一股子劲儿,爬上山坡可不是来看风景的。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我们所站的脚下便是目的地,然而眼面前这些山,压根瞧不出什么不妥来。 “所谓的会移动的鼠型山,就是眼面前中的一座?”我不敢确认,再次对照地图,检查我们有没有走错地方,但得出的答案却是否定的,“你真的相信,世界上存在着这样的山脉吗?它自己会动?” 传说归传说,尽管我也去过很多“神奇”的地方,但如果一下子要我相信,视野范围内的这些光天化日下的山脉,会在我们眼皮子底窜来跑去,我还是表示怀疑。 “终归有它的道理,再说‘地图’也不可能只是为了把我们引到这来陶冶情操的。”四眼坐到地上,喝了一口水。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既来之则安之,坐下等着呗。”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更好的招了,只能随着四眼一块坐到地上。 我们一坐便是一个多小时,眼巴巴的期待着这些山峰,会突然一下子从我的身前,跳到身后,可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越来越觉得这样坐着简直就是神经病,“我怎么认为那个所谓的传说,有点不靠谱呢!” 四眼摆摆手,让我别说话,他一边看着前方,一边眉头紧锁的思考,像是一定要解开这个谜题似的。 勇气可嘉! 我也没去打扰他,再次环顾四周。这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却愈来愈强烈。又或者,地图带我们来,并不是要找那座鼠型山,而是有别的目的? 差不多又过了一小时,四眼脸上的表情才再次舒展。 “我觉得我可能知道那座鼠型山在哪了?”他说。 “啊,你想到什么了。”我凑过脸去。 只见四眼抬手一指,指着我们正前方的一座高峰。我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这座山峰,虽然整座山体凹凸有致,但怎么看也不像一只耗子啊。 “你别逗我,这玩意儿上尖下圆像一坨屎,哪里像什么耗子。”我觉得自己的眼力劲儿,死活都看不出来那座山的异像。 “你还真以为山自己会动啊。”四眼一脸的满足,在他感觉自己找到答案之后,便得瑟起来,“太阳当空照,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 “操,别卖关子了,你赶紧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咱们现在所处的是什么山脉?”四眼眨巴着眼问。 “什么山脉?”我挠挠头,“这一片应该都是蒙山山脉吧。” “说的没错,”四眼点点头,“大凡山川的得名,多来自于其本身的特征,比方说西岳华山状如莲花,‘华’通花;长白山因石色多白;黄河因水浊色黄;长江取源远流长之意;或象形、或状体、或表色、或传史,莫不名实相符。那么蒙山的蒙字,到底是什么含义呢?” 四眼顿了下来,隔了好一会儿仍然不说话,我这才明白,他这是他妈的在老师考学生呢,“少拽文,赶紧的,公布答案。”巨何肠圾。 四眼笑笑,像个老夫子摸摸下巴,“其实是和《易经》中的六十四卦有关!” 我愣了一愣,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在这片山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关于蒙山的来源还真是从来没琢磨过。 “易经六十四卦中的第四卦便是蒙卦,”四眼继续往下卖弄着,“彼蒙即是此蒙。其卦体符号是艮上坎下,艮代表山,坎代表水,而这所谓鼠山移动的秘密,就埋藏在这个卦象里。” 第一百二十九章 鼠山显形 我听得晕眩,但仔细辨别,似乎这四眼的分析还“有理有据”的,连五行八卦也扯出来。既然他有了这个说道。就一定自己有判断,然而我实在无法理解,随即问道,“什么意思,山下有水,这里那儿有水,你不要跟我讲是地下河,能够把整座山托起来!” “当然不是,”四眼抛过来一对卫生球,“咱们现在看看,似乎蒙山和那个卦象毫无关系,但是你知道几千年以来,江河改道、沧海桑田,有过多少变化吗?” 我摇摇头。表示依旧不懂。 “这么说吧,在洪荒年代,这所谓的蒙山一定是四面环水,所以先民才会给这座山,起此名的原因。” “山下有水----你的意思是说。这儿以前是片海洋?” “不是海洋也是河道,大河宽阔,而我指着的那座山,当时有一大半是沉没在水里的。”四眼就指了指前方。 我不响。虽然有些传奇色彩,但这个说法貌似是靠谱的,然而就算四眼说的对,那么和移动的鼠型山,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座山也不像只大老鼠啊。 “不是,我让你看的是那座山的上半部分。” 我顺着四眼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一开始还看不出什么名堂,但是慢慢的确实有些蹊跷之处显现。看全貌不觉得,如果只看这座山的上面的三分之一,却像一只仰天祈食的大耗子。 我似乎有点明白了四眼的意思,如果当时的确四面环水,这座山峰只有三分之一露出水面的话。确实就是名符其实的鼠型山。 但是它为什么会移动呢? 四眼接着说,“亏你还是个高材生,连我都知道,在宽阔的水面上或者沙漠里,经常会出现一些奇景,你想想是什么?”巨页协号。 我思索了片刻,一下子就明白了四眼的意思。果然,这座大山是会“移动”的,确切的说它没有动,而是一种光影效果。这种光影效果便是所谓的“海市蜃楼”。 随着太阳光在水面上的折射,远处的大气层自然而然。就会被倒影出这座山的形状,其实是个虚景。我们的先民看见此种景象,不了解所以然,势必就会产生大山会移动的错觉。 “……会游走,时隐时现……” 这不正是对此的描述吗?! 我开始激动起来,这说明鼠型山会移动的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地图上的指示,的确把我们带到了鼠型山所在的位置。而四眼指着的那座大山便是我们的目标。 我激动并不是因为有了这个大发现,而是对于秘密的渴望。只要逮到老齐那个老妖,所有的事情便水落石出了。正是这一点给了我动力,给了我坚持下去的理由。 既然已经得到了这样的结论,我们立马行动,收拾起行囊,朝着目的地进军。山路崎岖,荆棘密布,我们连爬带滚,虽然很累,但想到谜底很快就要解开了,心头立即舒畅了不少。 下了山,穿过峡谷,便到了对面的山脚下。刚才在远处因为有雾气挡着,所以看不清,我这才发现,原来这座鼠型山寸草不生,和边上的几座,有很大的区别。 我不太清楚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老齐在这座山中修炼? 我和四眼稍作休息,然后绕着这座山转了一圈,约莫也就是两公里不到的路程。因为山上什么都没有,所以视野便非常开阔,也正是因此,我们一圈兜下来,并没有什么洞口,只有坚硬的岩石,构成的山体。 我不知所措,老齐“打洞”的本事儿,是非常厉害的。假设他打了个洞钻到山里面去了,我们想要自己凿进去,那要弄到猴年马月? 我低着头尽在地底下找破绽,四眼拍拍我,让我看上面。 “什么东西?”我问。 四眼从包里掏出了望远镜,朝着山顶望去,原来一点绿色都没有的石头山顶,竟然有一颗老松,孤独的长在那儿。 我和四眼面面相觑,现如今唯一的独特之处便是山顶那棵老松了。 “有什么想法没有?”四眼问我。 我抖了抖酸痛的手脚,“还能怎么办,来都来了,难道打退堂鼓不成,起码要上去看看嘛!” ——这是我们一贯的作风,只要有一点马脚,就一定要上去探个究竟。 我喝了一口水,把豆豆扎紧,然后沿着山脊梁攀爬上去。这其中的艰辛和困难,自不必多说。这座上看起来不高,但相对陡峭,所以差不多花了我们几个小时的时间。 我们再次爬到了另一座山的山顶,累的不行,喘着粗气,一边缓解一边观察地形。原来这山顶上还有一块,足球场大小的平地。那棵老松便长在平地的中央。 我和四眼稍微歇了歇便走了过去。 老松不高,确切的说是很矮,才高过我们一个脑袋。我也弄不明白,这山到底是什么结构,周围全是石头,唯独松树的周围是泥巴地。 “这松树长在这儿肯定是有原因的?”四眼说道。 我当然点头赞成。 随即便看见四眼从包里面拿出了一把轻便铲,开始刨起了松树下的土。我不太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干,但我也没问,因为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别的更好的办法,破解这座鼠型山的秘密。 没过多久,树底下就被刨出了一个大坑。 然而蹊跷的是,我们并没有看到树根,而是更为粗壮的树干。 四眼抓抓腮帮子,看看我,再看看坑里,我觉得不妥,但又说不来问题在哪,四眼一语中的,“这棵树好像是长在地底下的?!” “对哦!”我随即领悟过来。 四眼也不再和我交流,只是埋头苦干。树下的土倒是很稀松,一铲子下去便间成效。四眼越刨,我就越是吃惊。转瞬间,已然已经深达十几米。而松树的树干竟然直径超过了两米。 我倒吸凉气儿,这还完全没见到底,全挖出来,这棵树该有多大啊。 我和四眼不敢动了。直愣愣的蹲在土坑里发怔。蹲了一会儿,我感觉腿有点麻,想要站起来,蹲的太久头晕,我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本能的扶上了那棵大树。 我手貌似被烫了一下,瞬间弹了回来。我吓了一跳,手上没破皮,但是通红。 这树果然有问题! 我用手背再轻拍树干,又似乎没什么异样,然而这一次,我却看到了一些东西。我小心翼翼的把脑袋凑过去,发现这棵松树深深的纹路里,还夹杂着一些符号。符号七歪八扭,却自成体系。仔细分辨,这套“体系”应该是刻在树皮上的一篇符文。 我赶忙让四眼过来确认。他贴着鼻子,对着树皮看了老半天,“符文是符文,但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种符号我从来没见过,应该是很古老的东西。” 沉默再次光临。每当我们遭遇类似的情形,唯一能做的就是定下心来思索办法。 接着往下挖?这座山少说有几百米高。 就此放弃,那也是不可能的。 “我倒有一个办法!”四眼举了举手里的轻便铲。 “怎么讲?” “既然是符文,那么一定是封印着什么东西,没准正和老齐有关。只要我们破了它,就一定会有事发生!” “你的意思是----” 四眼把手中的铲子对着树干。我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说实话,这回我倒是赞同的。还是原来的观点,当真相离你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什么样的险都是值得去冒一冒了。 我点头示意,四眼往手里啐了口唾沫,然后高举铲子,一用劲便朝着树干上的符文铲去,没想到这一铲,却铲出个惊天动地来。 第一百三十章 困惑 铲子和树皮的碰到的一瞬间,我的眼前竟然闪起了一道金光,紧接着我们的头顶有一团土黄色的烟,迅速升起。然后被风吹得无影无踪。这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还来不及分辨,脚下的大地就抖动起来,仿佛地震一样。 我赶忙手扶住身边的墙,让自己站稳。隔了好一会儿,摇晃感才渐渐消失。而此时,我们的眼前的这棵大树的树干上,也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洞。 洞里黝黑。事实告诉我们,这棵老松竟然是中空的。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定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豆豆在身后一个劲儿的扑腾,她貌似对眼面前的景象非常感兴趣。 过了一会儿,周围彻底安静了。四眼这才想起来,看自己的双手,有没有受伤。一切安好。他站定脚步。然后往前跨了一米,“我擦,那么深!” 话音未落,我看见双腿离地,整个身子居然无可抗拒的翻了进去。 “四眼----”我顿时一惊,本能伸出手想要去抓,可根本来不及。四眼在眨眼间的功夫。就无影无踪了。我立马上前,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此时,树洞里就像有一股子强大的吸力一样,瞬间将我整个人都吸了进去。 我感觉自己的迅速的下坠,树洞里空无一物,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缓冲,可根本没有东西。我身子努力向前倾,这样待会坠地,可以保证豆豆的安全。 “噗通”一声巨响,我俯面重重的跌到了地上。 剧烈的撞击,让我有牙都已经掉光了的错觉。整个脑袋嗡的一声,五脏六腑也随之摔成了八瓣。 我的面前扬起了一阵灰尘,呛得人喘不过气儿来。咳嗽倒是让我保持着清醒。一旦回过神来,我便背着手去摸豆豆。豆豆咯咯咯的竟然在笑着,大概她很享受这样的人体飞机。见她无恙。我放了一大半的心。 “四眼----”我随即叫着。 “咳咳----”四眼也被呛得直咳嗽。 慢慢的,眼前的灰尘在慢慢散去。我摸摸身下,我们似乎摔在一片粉末上,所以冲击尽管大,但并无大碍。 视线在进一步清晰,我挥着面前的灰尘,终于看到四眼。就在不远处,也抬起了身子。 “什么地方?”五分钟之后,灰尘都已散去,我们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巨大的石洞里。 这个石洞是在山体里面的,长宽均超过三十米,高也有二十米。洞壁光滑,地上是一层厚厚的石头粉末。洞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们是从哪掉下来的? 我心中有疑问,朝头顶望去,却发现一个奇景。天花板的正中央,戳出来一大截中空的树干,树干戳在周围的泥土里,我们刚刚就是从哪掉下来的。 那棵老松竟然没有树根,到这就戛然而止了。 我挠挠头,不太理解,这样的一棵树居然还活着,还枝繁叶茂。热门 “四眼----”我再次叫他,想让他一起来分析分析,不料,他正撅着屁股盯着洞壁的一块大岩石上。 “看什么呢?”我走上前,才发现他正看着岩石上的一副岩画。 这幅画图像斑驳、稚拙、粗犷,所用工艺或磨、或凿、或刻,却没有涂色,灰蒙蒙的一片,很是肃穆、压迫。图案虽然粗粝,但还是能够分辨出,上面是一些星辰日月、七星八斗,然后各式各样棱角分明的动物。 “怎么个意思,咱们到了石器时代的洞穴中来了?”我蹲下身子,系好松开的鞋带,站起来接着问。 “你来看看这个?”四眼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手指向另一边,那里刻着很多大山大川,虽然不是很形象,但是从轮廓还是能够看见,这些山川间有一个陀螺一样的东西,夹在中间。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视觉印象。山川和“陀螺”之间,连着很多虚线,从不同的角度望过去,仿佛这个“陀螺”会移动似的。 “想起来了没?”四眼问我。巨协乒划。 我皱着眉头,想了老半天,还是一点都没回忆起来,“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哪知道这陀螺是什么东西。” “没让你看陀螺,我让你想想什么东西能在山川间穿梭自如的?”四眼眨眨眼。 我恍然大悟,“遁地走巧!” “没错!”四眼点点头。 ——看来我们是来对地方了。 沿着岩画我们继续往前走,紧接着我就看到了两个人物从“遁地走巧”里走出来。一个高大威猛,身披蓑衣,戴着渔夫帽,他的边上是一个芊芊女子。男人的单手托着一颗圆鼓鼓的颗粒 “我擦,这不是宋不缠和杨惜吗?” 我不敢确认。紧接着的画中,男人将那个颗粒埋进途中,俨然一颗种子。再往下,我就更确定自己的猜测了。如果将画上的他们只是神似,那么他们眼面前,扭七扭八结满了花的蔓藤树,还是让我一眼就认出这便是那棵尸果树。 然后呢? 仍然是这对鬼夫妻,他们手里捧着一条藤蔓,毕恭毕敬的跪在一个老者的面前。这个老者三角脸,身子竹竿一般的瘦长,更重要的是屁股后面还拖着一根粗壮的尾巴。 “齐一!”我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看来之前四眼的隐约的猜测是正确的。齐一擅长养鬼,而宋不缠和杨惜这对千年老鬼,便是这个鼠妖养成的! 齐一为什么要养宋不缠和杨惜? 从画中来看,这株尸果树的养成,似乎要用到“遁地走巧”去寻觅“种子”。这就是齐一想要的东西。 我加快步伐,岩画上的信息实在是太重要了,在这副组图的最终端,我看见了最后一幅画。 顿时我就傻了。 画中的内容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这次是齐一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而他的面前,坐着一位仪态庄重的女人,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女人的头顶上还漂浮着一个女人,两个女人容貌一致,只不过用笔有实有虚。 我吃惊是吃惊在这副场景,突然让我想起在林子里的木屋中,豆豆体内的“嬅”现身,然后一上一下出现了两个豆豆,和画里描述的岂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把豆豆从背后抱到身前,之前就有过“怀疑”,我搞不懂为什么顾大攀会留下遗言“弑嬅”? ——这说明“嬅”是四面宗的敌人,画中恰似佐证了这一点。 然而,我们方家不也是四面宗的人吗,怎么我的“女儿”,会成了齐一膜拜的对象? 还有倒目前为止,宋不缠也好,杨惜也好,都是“死”在豆豆的手里,而齐一的重伤也是拜豆豆所赐?! 我有点乱了,看着豆豆。豆豆嘟着了笑脸,看着我“咯咯咯”的笑着。 四眼很严肃的盯着岩画,这里已是尽头,再无别的信息。我沿着石洞又转了一圈没有再发现类似的图案。 “四眼,怎么回事?” 四眼摇摇头。 “这他妈到底是哪啊?”我有点急了。 “像是齐一的老巢?” “那孙子人呢,把他逮出来好好问问。”我说道。 但是,这个石洞虽然大,视野却没有阻碍,哪里有齐一藏身的地方。 四眼突然停了下来,“你没有觉得我们正在被看着?” “啊!”我一愣,被四眼这么一提醒,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原因,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你别吓我!” “为什么就是有这种感觉呢?”四眼皱皱眉。他冲我使了个眼色,打了个手势,他用手指举了三个数,我们同时向身后望去。 我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对面的石壁上,竟然有一张女人的脸浮现出来,她正幽幽的看着我。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五行锁阵 “四眼!”我赶忙回头叫他。四眼转过身,也吓了一跳,他一把就拉住我往后退去。我们一路退到了另一侧的洞壁。 那张鬼脸凹凸分明,脸上的表情栩栩如生。刹那间。我以为是错觉,之前没有看到这里还有一个石头雕像。 可转眼间,那张脸就消失了,深深的埋进了岩石里。 四眼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这个石洞里封着一个东西。” 我还陷在之前的震惊中出不来,那张鬼脸虽然稍纵即逝,但我还是看到它透露出来哀怨忧戚的表情,那种乞怜,渴求帮助的神态。 按照以往的经验,我知道这肯定又是一个受害者。 “你刚刚说什么?”我这才反应过来,四眼说了一句话。 “这个石洞有问题!” 这不是废话吗。 不过被他这么一提醒,先前光顾着看岩画上惊人的信息了,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个石洞四面封闭,哪来的光亮?! 我抬头仰望。搜寻的一圈,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指了指我的左上方,“四眼,你看,我们头顶上的石块平滑整齐,而且还有一定角度。在我们的视野盲区一定能吸收到太阳光,经由那些像镜子一样的石块反射进来。” “嗯。”四眼的回答很敷衍,他貌似正在关注另外点。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他正盯着那棵悬空的老松。他越看,脸上的表情就越是严峻。 “你发现有什么不对了?”我问道。 四眼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像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上不接天,下不入地!” 我看看周围的石壁,那张脸没再出现,“啥?” “我说的是那棵老松!”他加重了语气,鼻子上闪着光,“这树没根。而且‘长在’地底下,土面以上只有一小截,你知道他为什么还能‘活’着吗?” 我摇摇头。 “咱们进了一个五行锁阵!”四眼双手相交于胸前。 “五行锁阵?是什么东西。”我站到了他的另一侧,一边防止鬼脸再现,一边听他解释。 “上不接天,下不接地,五行为锁,魂兮何去!”四眼嘴里嘟哝着。巨协池巴。 我挠挠头。因为之前有被“普及”过,所以大致能猜个七八分。顾名思义,这棵老松被封在五行锁阵内,魂魄出不去,所以虽然无根,依然能够“活”着。 “是这个意思吗?”我问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要封住这样的一棵老树!”四眼有点得意。他不屑的看着那棵树。 “说下去!”豆豆在我的怀中,左顾右盼,显然她已经感受到了那个女鬼。但四眼似乎不以为然,感觉他认为重点在这棵树上似的。 “何为鼠妖,中国古代的五行理论中,鼠属木,鼠成妖即木失其性所致。”四眼转过身把背包放到了胸前,手在里面摸索,像是已经想到了办法。 但他说的话,我却听得一知半解,便问道,“没太明白。” “呵呵,何为木失其性?”他自问自答,“腐木有光,无根自火,便是树木违反常态的表现。齐一啊齐一。”四眼冷笑,“你以为你躲得掉吗?” “你是说老齐在这棵树里?” 四眼摇摇头,“知道那个鬼脸是什么吗?” 我亦摇摇头。 “老松为木,石浆为土,山体为金,岩流为水,五行中有了四样----”四眼一边解释,一边环指四周,一一对应。 我大致理解,但所谓的岩流为水,他却指了指脚下的这些粉末。 “水在哪呢?” “现在是没有,但是前面就说过,洪荒时期,这里曾是一片汪洋,你刚刚提到所谓的视野盲区,一定存在向外通着的口子,但却不是为了反射太阳光,许多年以前,是把汪洋里的水,引流进来的。” “啊?” “看看我们的脚下,这些便是被水浸泡冲刷的证据。”四眼又说道,“五行生克,木在水上,水生木,所以这棵老松无根却枝繁叶茂。” 我有点明白四眼的推论了,“你的意思是说,刚刚我们看到了那张鬼脸是火?” “确切的说,是火命的女人。古代人喜欢把什么都和五行联系在一起,甲戌、乙亥、丙寅、丁卯年出生的女子,都属火命。老齐是个养鬼高手,他当然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将一个火命女子的亡魂,封在石洞里。” 四眼说的有模有样,由不得我不信,我现在已经知道,老祖宗的这些深奥玄学,有着不可低估的神奇力量,“老齐到底在哪?” 四眼嘴角一翘,指指了上方,“他不是在这棵树里,他就是这棵树!” “树?不是说是鼠妖么,怎么又成树了!”我开始不理解了。 “他附身于上,别忙,看我的。”四眼蹲下身子,然后从包里把东西全都倒了出来。他还真是没少准备。 只见他从中挑捡一团棉花出来,边上还有一个塑料瓶子,打开之后,一股子酒香味扑鼻而来。棉花原先是用来涂抹意外伤口的,高度白酒则是夜晚露宿驱寒只用,没想到这两样东西,全都派上了破阵的用场。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四眼之前就有意备着的。 他左右看看,然后捡起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头,将棉花包裹其中,淋上白酒,再掏出打火机点上,“噗嗤”一声,一个火气就做好了。四眼再次翻开包,取出一个弹弓,用厚布包着火球,向上瞄准发生,之间空中射过一道直线,“嗖”的一下,火球就卡上了,老松的树干。 老松干燥易燃,没多久就燃起了熊熊烈火。树干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向上升起了一股子黑色的浓烟。 “准备好!”四眼往后一步,朝我打了个招呼。 虽然我还预料不到,将会发生什么,但显然只要四眼的做法靠谱,老齐马上就要现身了。 我把豆豆紧紧的抱在胸前,时刻注意着异像。说也神奇,就在熊熊烈火之中,那棵老松在迅速的变化,它左右扭曲,时不时的幻化成了一只大老鼠的模样,又过了一会儿,又切换成了老齐。 果然是他。他双目紧闭,直挺挺的躺在我们的头顶。 “看见没,”四眼得意洋洋,“这孙子果然回老巢重新修炼来了。他受了重伤。” 四眼话还没说完呢,我们脚下的大地又抖动了起来,“怎么回事?”我把豆豆抱的更紧了。 “别慌,这五行阵被破,金木水火土之间的平衡不在,难免要‘表示表示’,过一会儿就好。”四眼毫不在意。 我点头称是,豆豆在我的怀里一直扑腾,肌肉屏紧,眉头高高的耸着,可是她的注意力不在老松,而是看着我的身后。 “宝贝儿,老齐在这边呢----”我猛然觉得不对。 既然五行被打破,那么那只火命女鬼也一定能出来了!光顾着高兴,把这茬给忘了。 我回过头去,哪里还止什么石头鬼脸,半空中正悬着一个白色的女人。她的双眼通红,脸色铁青,头发枯槁,我的胆子虽然已经练的不小,可突然间,看到这么一个玩意儿,还是心中一颤。 我拍拍四眼的肩膀,四眼这才回过头,“我擦,把它给忘了,小玩意儿好办。”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红线,嵌入身边的石头缝隙,然后绷直到三米多长,再于红线上挂起一串铃铛,顿时铃铛声,铛铛作响。 伴随着铃铛的响声,那只半空中的女鬼也随之摇晃不定,眼看着就要被这铃铛声打碎,我突然动了恻隐之心。 还是前面的话,照我分析,这只女鬼被老齐封印在此,肯定也是受害者。 我一把拉住四眼,“算了,能放一码就放一码,别打散它的鬼灵,把它驱走吧,没准还有个机会被超度,重新投胎做人。” 四眼先是一愣,然后明白了我的意思,也就是在这一闪神的刹那间,豆豆突然跃跃欲试,她在我身上一扑腾,做了一件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逆转 豆豆的行为,快到我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结束了。这短暂的几秒钟,我却惊得目瞪口呆。那个女鬼虽说相貌丑陋,外形恐怖,但已经确定它是个受害者了。 “鬼婆婆”和“搵仔鬼”的故事告诉我们,鬼也有善恶,它们大部分只是受了冤屈,或者思念过度,甚至遭受迫害,才不得入六道轮回,游离于人鬼之间。 女鬼脸上的表情,我看的一清二楚,乞怜、求助、无奈、以及对“生”的渴望。这些种种都是明明白白赫然眼前的。 可它迅速的四分五裂,不仅鬼灵破散,而且还一股脑儿被豆豆的小嘴,吸进了肚子里。 ——不。是“嬅”! 原先“嬅”还需要跳出豆豆的身体,可这次,两者结合的更加“天衣无缝”,我都没有看到“嬅”的出现,但“嬅”的表情,残忍嗜血的神态,已然在豆豆稚嫩的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我这一惊,差点松手让“豆豆”跌落。 在我看来,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打散“火命女鬼”,和杀一个人没有任何区别。 可“豆豆”现在竟然还砸吧着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四,四眼!”我去叫他的名字,“你,你看见了?” 四眼眉头紧锁,“嗯。” “咔擦咔擦”,就在我们注意力被转移的这个当口,头顶上的老松已经发生了变化。它越烧越焦,而老齐的样子也越来越明显。他虚实转化,慢慢的,我看到了一个实体的齐一。出现在了眼面前。 他正在修炼之中,对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他大概不会想到,我们那么快就已经找到了他的老巢。 他微微睁开了眼,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思想一不集中,整个身体就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我这才发现,他屁股上那条又粗又长的大尾巴,还没来得及褪去。巨协节技。 老齐擦擦眼。像是刚刚睡醒一番,他定眼认出了我们。惊恐和不可思议接踵而至,他站在原地足足愣了有五秒钟,然后这才反应过来。他拔腿就想跑。 然而这个石洞是封闭的,他慌张的连自己的老巢是什么样子都忘记了。转了一圈,才发现根本没有出路。随即他的嘴巴里开始念叨起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紧接着,我便看到了之前已经见识过的“金钟罩”。正在慢慢的将他的身体团团围住。我知道一旦有金钟罩护身,就绝难对付了。 “四眼,抓活的!”我高声喊着。 四眼早有准备,捡起了地上一块石头,蹲下便朝着老齐的腿部飞去。这一击准而狠,趁着“金钟罩”还没有完全护上他的身体,正中他的膝盖。 老齐“哇唔”叫了一声,立刻一个趔趄倒了下去。 这点伤对于他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可却为我们赢得了时间。老齐这个趔趄,顿时破了他的功,“金钟罩”停了下来。 也就是这点功夫,我把豆豆捧到了胸前,“豆,豆豆抓活了。”我颤颤巍巍的叮嘱着。 豆豆看看老齐,脸露凶光,从她的口中,猛然啸出了一记长嘶,犹如天龙在世,气势不可挡。 我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就在这时,一个始料未及的场景再次出现。老齐捂着耳朵,惊恐的看着我怀里的豆豆,“噗通”一下竟然跪了下来。 我一愣。 “抓活的!”我依旧抱着这样的奢望。 然而,结局即意外,又在我的意料之中。豆豆压根就没有听我的嘱咐,她张开大嘴,一股子气浪,滚滚扑向老齐。 老齐的眼神所流露出来的那种恐惧,绝不是用语言可以形容的。 没了“金钟罩”护身的他,在瞬间就被气浪冲到了墙上,转瞬间撞得一团团黑血从他的口中喷出。 豆豆压根就没有收手,长嘶变调,老齐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脖子,慢慢的双脚离地,被掐到了半空之中。 “豆豆,不要!”我喊着。可我的胸口,却是像被人重重的击了一拳似的,往后飞去。 豆豆也因此而被我脱手。 她立在半空,我听到一句话,一句从豆豆嘴里说出来的话,不再口齿不清,却是如此的清晰、清脆、以及残忍和无情。 “废物!养着你还有什么用。” ——是个女声! 与此同时,气浪再出,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小刀,横切到老齐的身体,瞬间把他切成无以数计的碎片,飞撒半空。黑色的腥味,如同下雨,落了下来。 这也是在转瞬间发生的,快到我都来不及反应,就已经结束了,我看到的只是一片狼藉,还有正爬在地上“咯咯咯”笑的豆豆。 而此时,我却无言以对。 我可以明确的肯定,眼前的这个豆豆,虽然是我的“女儿”,但是她从今天起,就已经不再是我的“女儿”了。 豆豆此时笑着看着我,尽管又瞬间恢复到了可爱模样,可我竟然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老方!”四眼在边上叫我。 “你先别跟我说话。”我摆摆手。 我的心情难以平复,老齐已经死了,可这个不重要,因为我觉得自己已经找到真相了。 我疲惫的爬起身子,看看豆豆,左右为难,“不要跟我说话,把我带出去!”我再次强调,我觉得自己的双腿正在发软。 四眼见到这个样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把豆豆背到了身后。然后套出绳索,抛向头顶的洞口,让我们得以先后攀着出去。 我们上山下山,不停歇的翻山越岭,一路上,我只顾蒙头赶路,不想说任何东西。然而我的脑子,却片刻没有停下。我努力想要推翻自己得到的那个真相。 从刚开始,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桥段,每一个横生出来的人物,反复的在脑海中呈现,可结果,不仅没能否定我的猜想,而更是确定了我的正确。 我们走了很久,一路荆棘,收服老齐的过程“顺利”的超乎我的想象,我们连大个儿都没来得及放出来,老齐就已经解决了。 我们一直走到天黑,摸着黑进了村。老爹老娘一直在院子里等着,可我哪里还有心思和他们解释。 我独自一人钻进了房间,紧锁房门,躺到了床上。 我深呼一口气,再次将回忆拼凑。 ——顾大攀说“命中注定”时场景; ——杨惜看见“嬅”时那一脸恐惧和臣服的表情,出现于脑海;----岩画上老齐对着那个女人,颤颤巍巍的膜拜的镜头,也浮现在我的眼前;----还有,老齐临死前,“嬅”说的那句话…… 我想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宋不缠、杨惜,在可以对付豆豆的时候,屡屡“手下留情”,导致自己却“命丧黄泉”;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对我讳莫如深,宁愿把秘密烂死在肚子里,也不告诉我;知道祖训留下的所谓的不议论、不探究、不泄密是什么意思了;也知道顾大攀为什么会留下“弑嬅”的遗言了; …… 是的,所有的一切汇聚一起,前后衔接,我也终于知晓所谓属于方家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了。 因为豆豆----也就是“嬅”,不仅属于“鬼门十三道”,而且还是鬼门膜拜的领袖。 也就是说,我方言,作为“四面宗”的嫡传弟子,却“命中注定”要生下一个属于“鬼门十三道”的大反派! 这个“嬅”----,残忍无情,嗜血成性,即使是自己的手下,也毫无情面可讲。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至今还没对我不利,也许是因为前世的记忆尚未完全召回,亦或者她还小,还顾念“父女”之情…… 就在这时,我的电话响起,是老婆打来的,她问我在哪,什么时候回,没什么危险吧,你一定要好好回来,最后又补了一句----,“昨晚我梦见肚子里的老二,正在调皮的踢我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回城 农村的早晨,是来的特别早的。我迷迷糊糊的过了一夜,到底有没有睡着,到了最后连自己也不知道了。 起床的时候。头疼的不行,喝了一口水,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切就像做梦。恍恍惚惚中,感觉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身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疼。我起床洗漱,看见老娘正抱着豆豆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豆豆时不时的被逗得“咯咯”直笑,一派祥和之气。我靠在门框,望着远处的青山白水,近处的树木花草,有种很强烈的错觉。这一切真的发生了吗? “你醒了!”老娘听到有动静,回过头来问。 “哎!”我强堆起笑容,敷衍着说道。 四眼也不知道去哪了,老爹从院子外面背着大麻袋进来,然后空地上铺开晒干货的竹匾。 “来。叫爸爸。”老娘捏着豆豆的小胖手,跟我打招呼。 “咯咯咯,老方。”豆豆口?不清,奶声奶气的叫道。 “哎,要叫爸爸,怎么能叫老方呢!”我娘哭笑不得。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常日景,可我的心中满满的却是厌恶感。厌恶从何而来,想要我认认真真的说清楚,还真是难办。 ——错综复杂! 没错。就是所有情绪的汇总。包含着溺爱、怨恨、恐惧、还有疑惑,等等等等。种种态度夹杂在一起,让我对豆豆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敬而远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我突然瞥见了豆豆怨恨的斜了我一眼。这一眼寒气逼人、威胁味儿十足,我先是一怔,然后吓得连忙退进了屋里。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心有余悸的坐到床边,点上一根烟抽。 所有的事情貌似都已经解决了,宋不缠、杨惜、还有齐一。这些曾经在我面对面的鬼妖,均以不同的方式,死的死、散的散,然而却开启了另一个“篇章”。 所谓的四面宗,还有鬼门十三道,这两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现如今正在脑门子前,来回打转。 豆豆如果不是我的女儿。那么她又是什么呢? 我简直不敢想下去。 四面宗和鬼门恩怨未了,这就意味着“嬅”在豆豆体内每长大的天,我们的敌对程度就增加一点。终归有一天要上演父女厮杀的人伦悲剧?! 门吱呀一声打开,我抬了抬头,原来是老爹进来了。他还穿着粗布外衣,手里拖着个包裹,“这点山货,你带回去,给你媳妇问好!” 我还没说,他已经看出了我的去意。 “事情都搞定了?”他又问。 “嗯!” “那就好!”老爹也不再多问,“山货拿回去之后,一时半会儿也吃不掉,太阳好的时候拿出来多晒晒,南方潮。” “嗯!”我拔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两个男人,一老一少在房间里沉默的抽着烟。所有的秘密。仿佛就被烟雾遮掩的模糊不清。 我不说,老爹也不问。 ——不议论、不探究、不泄密! 这是祖训。 这也是命。 命不可违! 最后,老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哎,有空常回来!”他背着手,出门而去。 我无言以对。 接下来,迎接我的又将是什么呢! 临近中午的时候,四眼才刚刚出现。我出门转了一圈,发现村里的紧张气氛,已然少了不少。大伙儿正在渐渐恢复往日的生态。想必这正是四眼的功劳。 以四眼的伶牙俐?,以及他的经历,编些个理由,糊弄那些山野村夫事儿已经搞定了,并不困难。事实也是如此。只不过这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和来历,没有人知道罢了。 “咦,齐大爷去哪了?” 我想终归有一天,有人会问起这个问题。 这样也好,就留给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哪怕是警察定个“失踪论”呢。毕竟村里的人,都受过老齐的恩惠。 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去”也“去”了,就让他带着美好的光环,留在大伙的心中吧。 唯独还有些麻烦的便是村长。他被老齐的移伤术,弄得不轻。虽说村医方大炮夸下海口,说无甚大碍,但毕竟内脏是受了损失的。方大炮配了药,四眼以他浅薄的中医知识,稍作交流,也开了几贴无药神方。据说村长的老婆,按照医嘱,正严格为村长在疗着伤。 终于要走了,其实我早已归心似箭。我不知道下次再回来要到什么时候,心中不免有些伤感。 想着是来寻求答案的,答案是寻到了。可未料答案中,却带着一个更大的秘密。这可让我如何是好。 老爹老娘一直把我们送到了村口,期间一直是我抱着豆豆,等他们一转身,我便借口系鞋带,把豆豆交到了四眼的手上。 四眼没有拆穿我。之后的路程,豆豆一直由他照顾着。 女儿时不时会露出疑惑的眼神看我,她似乎还不理解,怎么突然之间我对她的态度,冷淡了下来。这种滋味,非亲历很难言表。 我们搭着村里的便车,来到县城,赶着最后一班大客来到了火车站。因为是事先算好的,所以转乘的时间,花费的并不多。 我们在网上订的票,不是节假日,票源也不成问题。 天擦黑的时候,我们终于登上了南下的列车。 列车哐当哐当,催人入梦。这两天最缺的便是睡眠,我们买的是动车坐票,一摇一晃中,我模模糊糊的在清醒和睡梦中来回切回。脑子里的思路,却是下意识的从未停止过。 趁着这几个小时的功夫,我来来回回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又重复了好几遍。很多疑问,有些虽然没有落实,但连猜带蒙也能知道个大概。剩下的一些想不通的细枝末节,我也就不再强求。 如果说之前着我的一直是“为什么”,那么接下来的我的问题,便是“该如何?” 难道真的就这样,听天由命吗? 任由“嬅”一天天的在豆豆的体内肆虐,而我却没有任何办法! 老婆到目前为止,还对此一无所知。我应该怎样和她交代呢。她也是因为缘分,才和我走到了一起,生儿育女,原以为只是鬼魅在作祟,未料根本的原因却是“我姓方”! 老婆被无端牵扯进来。而且此生此世,都无法脱身。 我开始痛恨这个所谓的“命”了! 如果我们只是普通人该有多好,为什么偏偏要让我们陷入其中呢! 命难道真的就不可违吗?! “咯噔”一下,火车颠簸把我颠清醒了一半。我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该如何? 到底要怎样,才能摆脱这些困扰。慢慢的,一个构想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有点紧张。但事已如此,只能拿出壮士断腕的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 我侧脸去看四眼,四眼闭眼睡着,豆豆也在他怀中打着轻?。我难以决断,到了最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迫不及待的想立马回到家,立马实施自己的计划。 火车一停站,我们赶忙打上车,朝着家的方向奔去。老婆看到我们安全到家,自然是满脸欣喜。 我支支唔唔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好不容易等到吃完夜宵,洗完澡,我便找了个借口让四眼带着豆豆去超市买点酸奶。 这深更半夜的,我提出这个要求,四眼当然知道我有话要对老婆单独讲,他心领神会的离开了。 我来到卧室,老婆看着我,她也有预感,我会对她述说非常重要的事情。 “明天咱们去医院吧?”思索再三,我决定开门见山。 “去干什么?” “把孩子打掉!”我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医院 此话一出,我自己却是懊恼万分。 在心里盘算着多时的念头,一旦出口,还是和“心里想想”有很大的区别。就像照镜子审视了自己一番。让我顿时清醒。随即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方言,你怎么可以这样!” 倒不是我节操有多高,二十一世纪堕个胎,离个婚都是很正常的事儿。不过我欲将孩子打掉的动机,却难以启?。 我的理解是这样的,四眼曾经说过,在豆豆体内的“嬅”,她的法力是随着老二的长大而长大的。 顾大攀的遗言“弑嬅”,要我灭掉的是“嬅”,而不是豆豆。虽然两者已然合二为一,但是区别还是有的。所谓的“弑嬅”,总不可能是让我亲手杀掉豆豆?! 那么,是否让肚子里还未出生的二胎。停止生长,就能抑制“嬅”的强大呢? 虽然牺牲了一个,但仅就感情而言,我们和豆豆毕竟也生活了一年之久,“嬅”一旦被抑制,是否女儿就回来了呢?! 答案其实我是不知道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嬅”一旦彻底控制了豆豆,那么接下来的恐怖无法言喻。 “你确定吗?”就在我重新厘清思路的时候,老婆突然问道。她的眼神中却是充满了鄙夷。仿佛在看一个“窝囊废”。 我被她的眼神刺的不敢抬头。请百度一下 谢谢! 我瞬间明了。是啊,这也是我“自私”的表现。当我无计可施的时候,竟然想到的却是“牺牲老二”这种馊点子。 然而凭心而论,任何一个人站在我的位置,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解决这个问题。无论怎么做,都是两难之选,无论什么结局,都必须做出牺牲。 老婆哭了,哭得梨花带雨。她是福建人,家中父母皆是知识分子,家教严格,有寒霜之操。她怀孕的事儿,父母早已知晓。就算是从世俗角度来讲,堕胎也是不允许的状况。我咽了一口唾沫。“我的意思是说,明天去检查检查!” ——好吧,我承认,我怂了,秒怂!一瞬间就改变主意了。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我却变得“强大”了。 经过了一下午的缜密思考,得出的办法,却禁不起老婆点滴眼泪瞬间的冲击。感情最终战胜了理性。无论豆豆,还有老婆肚子的那个是什么,但毕竟是十月怀胎的产物,是爱情的结晶,岂是区区一点“理性”,就可以将之摧毁的。 我灰溜溜的退出了卧室,来到厨房倒了一杯茶,望着窗外发怔。 没过一会儿,四眼抱着豆豆回来。他把女儿交到了老婆的手里。老婆虽然有疑惑,但到底她还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几天不见,对女儿的思念一下子就犹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她将豆豆搂入怀中亲了又亲,我却避而不望。这种场面越温馨,就越是让我心如刀绞。 四眼知趣的把卧房的门合上,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他走到我的身边,“想好怎么办了?” 我和他没有交流过,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我的一举一动,他全看在眼里。 我不置可否。 “其实吧,所有的决定最终还是要你自己来做。”四眼正对窗户捋着自己的头发。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我反问。 四眼一愣,随即笑了,“没有那么多如果!” 天渐渐凉了,窗上结满了水汽,我在玻璃上画了一张笑脸,然后躺到沙发沉沉睡去。 ——未来不管会发生什么事儿,就坦然面对吧! 晓露侵窗,清晨的时候我是被冻醒的。这才发现,盖在身上的毯子,已经落到了地上。我费劲的直起腰,下床穿鞋,来到卫生间刷牙洗脸。 声音惊动了四眼他们,等我出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起床了。老婆正在给豆豆喂奶。我找了个理由,继续让四眼带着豆豆独自在家。 老婆虽有不解,但最后也只好依了我。 高局长的那辆车,还停在楼下,我们上车,先去加了油,然后朝着医院的方向开去。 到了户外,愈发感觉冬季正在加速脚步,南方的冷是侵入骨子里头的,绵绵细雨,将数不尽的湿气慢慢的渗进体内。然而对于我这种没事儿就往坟圈子、停尸房跑的人来说,这种寒意又是截然不同的。 起码我嗅到了“人味儿”。在这个小车里,没有鬼,没有妖,只有我和老婆两个人。 我把车开的飞速,窗外的景色迅速向后倒退,好几个路口,我都是踩着黄灯闯过去的。 “你慢点!”老婆说。 “哦!”我点点头,车速却没有下来。 就在这时,马路牙子上突然冲下来一个穿着灰色外衣的年轻女子,我心脏都快蹦出嗓子眼了,赶忙踩下制动,一记刺耳的刹车声后,车迅速停了下来。 我和老婆一个趔趄,往前冲去,差点没装上前面的玻璃窗。而那个年轻女子此时,也怔怔的站在车头,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松开安全带,立刻开门下了车,“你没事儿吧?!” 女子也不说话,还在晃神中。 我在她眼前摇摇手,她这才缓过神来,“没事!” “真的没事儿,没碰着哪吧?”我低头去看她的腿。女子和车的保险杆只差一根手指头的距离,我的反应稍微慢点,后果不堪设想。 “对不起,对不起。”女子连连点头,拒绝了我的搀扶。 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转身离开了。我挠挠头,悻悻的回到车里。我隔着车窗户,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似乎没有大碍,即没瘸,也没有拐。 “好险!”我说。 老婆没有理我,而是继续看着那个女子。女子穿着裙子,叫上蹬了一双时髦的尖头皮鞋。 我突然想起来,老婆之前也想买一双类似的。 “走吧,小心点开!”她把视线收了回来。 “嗯,这个,待会我们去趟步行街,给你买双鞋。”我重新启动汽车。 老婆却没有回应我的问题,隔了一会儿说道,“方言,我们离婚吧!” “啊,什么?”我闪了一下神,车刚启动就又停了下来。 “你小心点!”老婆拉住把手。 “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老婆笑笑,“开玩笑的。” ——女人的思维为什么总是这么跳跃?! 我举起手,疼爱的摸摸她的头发,想说点什么,结果却冒出了一句最俗的话来,“难为你了!” 车到了医院,我们停到了地下车库,然后坐着电梯来到大厅层。大厅里人满为患。似乎孕检的女人,都和我们挤在同一天检查似的。 我让老婆在椅子上坐好,排队挂了号,然后陪着她挨个检查过来。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已近中午,只剩下最后一个b超了。 我们赶在医生休息前,进了b超室,老婆进去的时候,我坐在独自坐在走廊里。前面的检查一切正常。 说实话我很担心,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一个老头、老太对我说,“肚子里的那位是命中注定”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此而神经质,我像个侦探一样,警惕的观察周围路过的每一个人。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入眼帘。 事情就有那么巧,竟然是刚刚差点撞到的那个灰衣女子。她低着头独自一人坐在等候区的长廊里。脸上带着苦涩。她的周围也没有男人。看这样子,是来做手术的。 我把视线转了过来,也没多想,朝着别处望去。五分钟后,b超室里出来一个护士,她嘴里喊了一声,“谁是杨慧慧的家属?” 第一百三十五章 地下车库 “我我我!”一听到护士喊老婆的名字,我赶忙站起身来,朝着她的方向走去,从护士脸上的神情。压根看不出什么名堂,她们永远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我吃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还是有点担忧的,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b超室门前,“怎,怎么了?” “哦,没什么,你别紧张,胎儿一切正常,但是你老婆最近好像挺累的,刚刚坐起来的时候,有点头晕,你进去扶她一把。”护士说道,“孕妇一定要注意休息啊!”她又叮嘱道。 “是是是!”我松下了一口气。俯首点头,跟着护士走进了b超室。 老婆坐在墙角的椅子上,脸色苍白,气色虚弱,正如护士所说,最近这段时间精神压力并着体力消耗,让她身子骨有点顶不住了。 我看的心疼,走上前去把她扶了起来,“谢谢啊!”我转身对着护士、医生告别。 “要不要吃点什么?”我问。 老婆单手顶着腰。摇摇头,“没事儿,早点回家歇着吧。” 医院的走廊里人来人往,我搀扶着她,往电梯的方向走。路过等候区的时候,我发现那个灰衣女子已经不见了。 “要不咱们还是去下个馆子,炒两个菜,然后再去步行街逛逛,趁你还走得动。”我指了指老婆的肚子,想开个玩笑缓和气氛。但老婆却无动于衷,“医生怎么说?” “说一切都正常,没什么太大问题,剩下的报告。下周一来拿就行。”我按住电梯,让老婆先进。然后紧跟其后。 “哦!” 电梯一路向下,我们是最底下的那一层,到了最后,电梯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抵达目的地,我继续搀扶着她走出电梯,左拐,然后进了车。 “真的就这么回去了吗?”我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 “嗯!” “那好吧。”我发动汽车,看着倒车镜,准备把车倒出去。可就在这时,我突然一下愣住了。 我看到一双鞋,一双尖头皮鞋。 它半露在后胎的位置。我眨眨眼,那双鞋子还是在那里,从后视镜再往上却看不到人,我心里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这双鞋正是那名灰衣女子的。 一上午,她在我眼前出现了两次,并不是巧合?! “老婆。系好安全带!”我压着嗓子轻声说着。 “怎么了?”她见我神色慌张,疑惑的问道。 我也没多做解释,“听我的就好!” 我扭动汽车,可哪里还来得及,车子无论如何都打不着火了。 我开始脑袋冒汗,担忧起来。 车在此时绝对不是恰巧抛锚! 四眼不在,豆豆也不在。我突然觉得真是大意,拍自己耳光的心都有。既然我能够想到,从老二的身上,动“嬅”的脑筋,鬼门的人自然也会想到。 找帮手肯定来不及,眼下的这个情形,只剩我独自对付,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我深呼一口气,“你把安全带再解开,手把着车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听我命令!” “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老婆的脸上露出了惧意。 我手指指,让她先别多问,照办就行,然后开门下了车。 我手上没什么法器,亦不会咒语,但是胆子还是练出一点来的,我把中指放在嘴里轻咬一口,咬出了血,然后背在身后以防不测。 可——,那双鞋竟然已经不在了?! 我挠挠头,刚刚绝不可能是幻觉,我慢慢的蹲下身子,从车底望过去,鞋又出现了,而且鞋里还有脚,脚上还有一双女人的腿。 我心里开始发毛,猛的再次抬头,车后却看不到她的上半身。我鼓足勇气,壮着胆子,加速朝着车后奔去,可哪里还有什么踪影。 我再次低头,女人的那双腿,已经到了车身的另一侧,而此时她正在站在老婆的车窗边。 我心中一惊,赶忙跑回车门边,那双腿就像和我捉迷藏似,再次没了踪影。 这是个什么东西?几个来回之后,我后脊梁开始冒冷汗,它只有下半身? 我把车门打开,一把把老婆拉了出来,“别回头!”我压着嗓子嘱咐道。 老婆被我的神色彻底吓到了,紧握着我的手,一直往前走。我们来到了安全通道。但是,门却是锁着的,无论我怎么用力,都打不开。 我带着老婆再次往电梯的方向跑去。 可电梯的显示灯竟然灭掉了。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我们被东西缠上了。现在只能沿着车道跑了。 就在这时,“滋啦滋啦!”头顶上的日光灯,一闪一灭,像电压不稳似的。我立马停住。以往的经验告诉我,这种情况下,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 所以一定要冷静,冷静。只要头脑清楚了,才能想到办法如何破解。 过了一会儿,事态没有平缓,反而更加严重起来。天花板上吊着的日光灯,不仅明灭交替,而且还无来由的晃动了起来。一根带动一列,紧接着整个停车场里的日光灯,全都摇晃起来。 我还能保持镇定,可老婆到底这样的场面见识的太少,握住我的那只手,已经冰凉。她浑身都在颤抖。 “啧啧啧!”停车场里响起了女人诡异的笑声。 我一看不妙,也不再观察了,赶紧拉着老婆往地面跑。此时,身后却传来了“咔咔咔” 我回过头去,顿时被惊吓的不行,我果然只看到了半条身体。只有腰部以下,光是两条腿,蹬着那双尖头皮鞋,嚓嚓的走着。它走到一辆车旁,打开车门“优雅”的钻了进去。 随即我便听到了发动机的响声。 老婆已经在原地走不动路了。我也刚缓过神,只得拉着,继续朝着出口方向奔去。然而已经晚了,车子启动,嗖的一下就朝着我们飞速的驶来。它的速度极快,我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是本能的把老婆往边上一推,然后自己被撞上了半空。 我重重的落在地上,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道隔了多久,我才慢慢的恢复意识,身体里的骨头,就像全部撞碎了一样。当我一清醒,赶忙去找老婆。可哪里还有她的影子。我支撑着爬起身子,边往出口走,边喊人。可是偌大的停车库,现在居然一个人影都没有。我经过电梯口,才发现,电梯已经恢复了正常,门边已经有了信号灯。我立即按了上去。电梯门“滋啦”一声打开,我钻了进去,回到了医院的大厅。 大厅里挤着很多等电梯的人,看见我出来,都吃了一惊。 “哎,不是说电梯坏了吗,怎么突然间又好了。”我听见有人说道。 ——这一定是那只鬼东西作的祟。 我跑到门口,想问保安有没有看到我老婆,但转念一想,这根本就没有用,随即来到医院大厅外,掏出了手机给四眼打过去。很快四眼就接起了电话。 “喂,我老婆失踪了?”我歇斯底里的喊道。 “你不是跟她在一起吗,什么叫失踪了。” “是鬼门的人,鬼门的人把她绑走了!”我继续喊道。 周围有人狐疑的看着我,我侧过身,来到墙角跟,稍微放低了一点嗓音,“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你先别着急,慢慢说。”四眼安慰我道,“说清楚。” 我深呼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清晰镇定下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还详细说明了那个灰衣女子。 话筒里只有粗粗的喘气声。 “喂,你在听吗,四眼——”我问道。 “嗯,我在听!”四眼沉着声音回答。 “现在怎么办?”我急得双脚直跳。 “你在那等着——”四眼想了想,“我现在马上过来,碰面再说。”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个办法 老远就看到四眼抱着豆豆下了车,他左顾右盼。我立刻从绿化带前的长板凳站了起来,冲着他打招呼,四眼看见我。然后朝我走来。 五分钟后,我们已经到达了地下车库。车祸现场还在,周围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车主是医院的医生,接到保安通知之后,已经到了。车前的保险杠明显凹进去了一块,幸亏是辆日本车,外壳不够硬,否则前面那一下,我站都站不起来。 四眼和我使了个眼色,我们沿着墙角,来到了监控室。四眼的意思是,先去看看监控录像有没有拍到些什么。 我们进去之后,有个警察正撅着屁股正盯着屏幕。我从他的肩膀望过去,恰好看见小车撞上我的那一幕。那场面惊险万分。幸亏我把老婆推得及时,老婆瞬间被我推出了车撞击的路线。 “没了?”警察挠挠屁股。 “对啊,奇了怪了,监控拍到这一段就停下来,就跟突然发生故障了一样,停了差不多有30秒钟。”一个酒糟鼻的保安,狐假虎威的站在一旁解释道。 “然后呢?”警察直起了身子。 “然后就直接跳到后面了。”保安手放在鼠标上,向边上一划。屏幕上定格的画面,切到了我从地上爬起来,仓皇跑到电梯口的那个镜头。 画面是无声的。就只看到我涨红着脸,嘴里在喊叫,应该就是我在呼喊老婆的名字。 那只“东西”,不仅在电梯上动了手脚,连监控摄像也弄过了?! “车里怎么看不到司机啊?”警察把画面又回拉了过去。我这才发现,就算之前它站在车后,一直到日光灯自己摇晃起来的种种非正常的状况,都没有被拍到,所以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因果所以。 “普通事故还是刑事事件?”保安好像很懂的问道。 “这个还不好说,要上面派人来了才知道。”警察只不过是辖区派出所,驻院的民警,蓄意伤害并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他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茶杯,喝了一口,抬头用余光瞟见了不请自来的我和四眼。 “哎。谁让你们进来的!”警察皱着眉头,不客气的说道。 “哦,这个,我是----”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支支唔唔的回答不上。 “咦----”警察看看我,再看看屏幕,“你不就是那个----” 我心想坏了,被警察认出来,再缠上就麻烦了。 “我也是局里的。”四眼抢先一步替我解了围。 我一愣。四眼这“围”是解了,可是他难道没意识到,这个借口只会更加增加怀疑? 果不然,警察狐疑的表情更为强烈,他干脆把身体调转了过来,上下打量四眼。四眼把豆豆放到了桌子。小家伙儿也不怕陌生,爬着在桌子上东摸西摸,一会儿又冲着警察“咯咯咯”的笑。 哪有带着襁褓中的孩子来办案的。 “你证件呢,麻烦给我看一下。”警察的措辞还算客气,但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四眼脸上一副上级看下级的表情,“我现在还不方便透露身份和目的。这样吧----,我先打个电话。” 其实我已经猜到他要给谁去电话了。 四眼拿出手机,拨了号码,“喂,高局长吗,我是小赵啊,我正在医院办案,嗯嗯----”他走出门外,把声音压低了。 我知道他又要在那胡扯威胁老高了。看样子。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我也就不去管他,走到桌子边,摸摸豆豆的脑袋,然后低头拨弄手指甲。 差不多一支烟的功夫,四眼回到房间,把手机了递给了警察,“分局的高局。” 警察还是将信将疑,接过电话,讲了两句之后,整个站姿都变了。他倒没有立马露出一副奴才相,但起码态度有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是是,我会保护好现场的。”他对着话筒承诺道。 “早说啊,都是自己的同志。”打完电话,警察把手机递还给四眼,“高局说他马上就到,现在需要配合我什么不?” 四眼摇摇头,“辛苦了。我的工作你现在还不需要配合,赶紧把现场封锁起来就好,还有,你有车吗?” “嗯?” “我的意思是说,我现在办案要用车。” “有有。”警察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车钥匙,说了车的方位。 四眼谢过,“一定要保密,”他指了指我,“这位是我们的一个重要的证人,现在我们怀疑他人身有危险。哎,你也一起帮帮忙吧,”他又看向酒糟鼻子的保安,“别让闲杂人等破坏了痕迹。” “好的,没问题。”突然被委以重任的保安,立刻摩拳擦掌。 四眼抱起了豆豆,捏住我的肩膀,“我们先去别的地方走一趟。” 四眼拉着我出了门,然后立刻奔着警察的车走去。四眼鬼主意的多,我的脑子里全是老婆的事情,所以也无暇多问,跟着他去了就是。 四眼开车,然后从停车库回到了地面。他带着我和豆豆,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些醋和糯米,紧接着我们又去了菜场,外加一座小寺庙,请了几把香。办完这些,差不多过了一个多小时。 当我们回到现场时,果然已经被封锁了,车道周围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看来“上面有人”,还是好办事儿。 高局长脸色铁青的站在路口。 我们下车,四眼笑脸相迎,上去很热乎的拍拍老高的肩膀,引得周围的警察纷纷投来好奇的眼神。怎么自己的局长,跟个瘪三关系密切。 “你又在搞什么名堂?”老高脸上青红相接。 “我们干什么?”四眼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都在和哪些东西打交道。” “怎么个意思?” “你也别太慌张,我们干的都是好事,不像你----”四眼不屑的看了一眼老高,“你把人都叫出来吧,我们要下去办点事儿。” 老高虽然心中憋火,但到底有大把柄捏在我们的手里,也只好听由我们摆布。只见四眼从老高手中拿过来一个对讲机,然后又悄声交代了两句,便拉着我,沿着停车库的车下走去。 “你准备怎么干?”到了这个时间,我就必须知道四眼要如何应对了。 “这停车库在底下,常年不见阳光,其实也是个极阴之地。在风水上都属于大凶之地,既然是大凶之地,自然就藏着‘脏东西’。”他拍了怕手里准备的那些物件。 “你要把那半身鬼逼出来?”我问。 “那有点悬,”四眼解释道,“照你的描述,把你老婆绑走的玩意儿,肯定是早有准备的。现在早就跑没影了。”巨乒向才。 我有点不知所以然,既然跑都跑了了,我们还在这瞎耽误工夫做无用功干什么? “那玩意儿虽然跑了,不是还有跑不掉的嘛。”四眼冲着我眨眨眼。 我一头雾水,不过照着四眼之前的思路,慢慢的,我似乎有点摸到了他的想法。半身鬼虽然不在,但是地下车库阴森,是鬼“常住”的好地方。我们没法从监控视频中知道我被撞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些“常住鬼”能看到啊。照这意思,四眼是准备把它们唤出来问问情况。 我们干的事儿,果然和警察没啥两样,类似于案发后的走访,只不过他们走访的是人,我们走访的是鬼。 到了底下,车库里的人已经被清空了。也不晓得是否因为刚刚被四眼这样一提醒,我的心理发生了变化,还是其它,我还真觉得周围凉飕飕的,有不一样的阴森感。 四眼也不再解释。放下袋子,将糯米在地上洒成了一个圈,然后在南边的位置开了一个口。随即他又拿出一根红线,打开醋瓶,把红线整根泡进醋瓶子里。四周顿时散出来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四眼做好这些,让我站在糯米圈子里,将那根红线缠绕在我的小拇指上,“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睁眼,我让你看你在看,明白吗?” 我点点头。 “好!”四眼说道,然后再把红线延伸到另一头,系在一辆车的保险杠上,冲着对讲机喊了一声关灯。 “啪嗒”几声,头顶上的日光灯,瞬间熄灭,四周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我越寻思越不对味儿,猛的明白过来四眼在干什么了。 这家伙儿,又在拿我当诱饵儿招鬼呢! “操,四眼----”我刚想开口骂。就听四眼嘘一声,“别说话!” 我站在黑暗中,不敢动,想想这也是为了救我的老婆,心中的结才得以解开。没过多久,我感觉到绕在小拇指上的红绳子微微的颤动起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收获 招鬼之前不是没招过,鬼神也见过不少了,可猛然间一点准备都没有的陷入黑暗之中。我还是有点紧张的。我知道,四眼的很多招式虽然朴素简单。然而每一个细节都有它的道理,不是轻易可以打破的。所以他让我别说话,我也就只能待在原地不敢动弹。 尾指上的红线有节律的一颤一颤,变化很微小,仿若一只小虫正在指肚爬动。然而踩准了这个节奏之后,我开始有些惊慌,它就像一个人正蹦跳蹦跳的朝我靠我。 鬼没有肉身,自然也谈不上分量,完全是一股子鬼气和周围相摩相擦产生的振感。 慢慢的,我的面前扑过来了一阵让人冷的浑身发抖的寒意。我打了个哆嗦。那“东西”现在离得我很近,就像在鼻子跟前一样。 我不敢睁眼,也不敢瞎动弹,只能硬着头皮支撑下去。 那股子“寒意”,从前方渐渐朝我的侧身移动。然后到我的后背,再经由右方,回到面前。仿佛围绕着我,转了一个圈。 想想都知道这有多毛骨悚然了。 我心里已经开始骂四眼的,娘的,每次都把我当鱼饵,现在鱼儿已经上钩了,还在等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了米洒落的声音,四眼终于开始动了。那股子“寒意”先是没反应,随即像幡然醒悟似的。噗噗离我而去,但迅速反弹回来,我感觉它移动的速度在变快,发出“嗖嗖”的声音。 就在这时,我的右手被一只冰凉的手,牢牢的抓住。这一下把我吓得不轻,前面就说过鬼一旦以实体出现,其怨力不是非实体的可比拟。我本能的想要甩脱,却听见四眼在说,“是我,往我这边跳出来!” “哦!”我也来不及问为什么,一脚被跳出了圈子。 我被四眼拉着往外走了好几步,才停了下来。 四眼顿了顿,然后拿起对讲机,“可以了。开灯吧。” “滋啦滋啦”两声之后,头顶的日光灯再次亮起。我的视野又被打开了。视觉一旦恢复,我立马因为眼前的一幕而为之一怔。 刚刚的那个缺口是为了让鬼进去,进入之后,在撒上糯米,把它封住。而现在这个糯米做的圆,内边都出现了一个个脚尖形状的踩痕,就像有个隐形的“人”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一样。 一想起刚刚我真的就和一个“脏东西”近在咫尺,就不寒而栗。 说也奇怪,那个糯米圆圈里压根什么都没有,四周也没有风,可就在这么一片小小的区域里,“嗖嗖”声依然不断。 四眼已然开始念起咒语了,他咕噜咕噜的念了一通。嗖嗖声渐渐的平息了下来。紧接着他蹲下身子说话。 我见他用这种方式,与鬼交流也不是一次两次,知道这便是被他收服的表现,心也松了下来。四眼跟唠家常一样说着,意思是讲,有点小忙想让它帮帮。我往后退了两步,站在稍远的地方等着。 没到两分钟,似乎有个很弱很细的声音冒了出来,“鼠!” “啥?!”这倒是把我一惊,“四眼你听到了?” 四眼点点头,然后站起身子来。 “鼠?”我赶忙上前,“你问问清楚,什么意思,齐一还活着。还是说他二弟就给他报仇着。” 四眼转过脸来,“它说的不是鼠,是树!” “树!”我看着四眼,脑子里面在思考“树”又是代表什么。转念间突然想到了一样东西。 “你想起来了?”四眼见我表情愕然,问道。 “但我分明看到的是半条身子的女人,怎么变成那棵尸果树。” “树是树,半身女人是半身女人,它只是提供我们一个信息,那只半身鬼和尸果树有关联。”四眼纠正我道。 “什么关联?”我穷肠搜肚,也想不出来之间的联系。 “它没说,我们能接受到的也就只能这点信息了。”四眼开始收拾现场。 “你明白了?”我上前帮忙,被四眼一巴掌打开。 “别动,”他抱怨的说道,“还没走呢!”四眼嘴唇蠕动,一边念叨,一边用手扒开了糯米,重新露出了一个口子。 “嗖嗖”声在一起。一个时隐时现的半透明影子,沿着墙角跟迅速跑掉,从安全门那侧滋溜一下子消失了。 竟然是个白衣小孩,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我有点意外,倒不是因为那个孩子,而是因为居然可以“看”到它。照以往的经验,实体的鬼要么就直接出现在眼前,否则只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并不能用眼睛看见。 我把这个情况告诉四眼。 四眼嘿嘿坏笑,“普通人当然看不见,你现在可不是‘普通’人。” 我听出了四眼调侃的味道,但还是不知所云,“什么意思,因为豆豆的缘故吗?”我问道。 ——可豆豆,现在并不在身边啊。因为防止她“一冲动”,又把这只小鬼吞了,妨碍我们办事儿,所以现在把她留在车里,由警察看着。 “当然不是。” “什么意思,我身上也有了灵力?” 四眼嗤嗤嘲笑,“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高端,你连开天眼都不算。” 我就更不解了,“到底怎么回事儿?” “你接触的脏东西太多,所以体质变阴,类似得了重病的人,会容易看到这些玩意儿,是一个道理!” “我操!”我有点不知所措,“那会发生什么。” “什么也不会发生,你现在还算好,还只能隐约看到,时间再长点,你就会发现身边时时刻刻都多了很多‘东西’。” 我当然知道四眼说的是啥,以前也提过,其实鬼无处不在,它们的空间和我们有时候是叠加的,而我因为体质变阴,竟然可以无时不刻的看到它们,这不类似走在马路上,发现遍地都是毒蛇鳄鱼,那些丑陋可怕的玩意儿,是一个道理嘛。 “行了,你先别感叹了,”四眼背起了背包,“咱们还是回到主题吧。既然留下了尸果树的信息,咱们遁着这条线索往下深挖,就能找到你老婆到底被绑到哪去了。” “什么意思,我们还要进趟鬼道?”我问道。 “你以为鬼道这么容易进?”四眼摆摆手否定了我的答案。 我跟在他的身后,一路朝地面走去,“那怎么找?” “起码我们现在还有一个突破口。”巨乒反血。 “谁啊?” “杨毅。” “杨毅?”我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名字很熟悉,可在哪听说的竟然忘了,“谁啊?” 四眼指了指腿上的洞,“你忘了?老孙!” 我这才想起来。那个警察老孙,曾经办过一个案子,杀掉自己的父母,人皮不知所踪,然后把自己孩子放进微波炉的那个精神病。 “咋?”我跨前一步,和四眼并行。 “你想啊,老孙就是去了一趟精神病,回来就被尸果树缠上了,说明那个精神病院是有问题的。”四眼分析道。 我觉得有道理,“尸果树和那个半身鬼都在精神病院?” “那我就不知道了,都说了只是线索而已。但咱们总得去看看吧。” 四眼说的对。但说说容易,做做难,我记得当初老孙曾经提过,杨毅所在的精神病院是省公安厅直属的强制病院,这就意味着其守备和监狱差不了太多。 我们怎么进去呢? 四眼接下来的举动,解释了我的疑问。没错,他要找的自然还是那个高局长,毕竟是一个系统的,有他一句话,什么都好解决。 “你真以为我能只手遮天?!”高局长听到四眼的要求,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想想办法!”四眼搭在老高的肩膀上,“想想----,终归会有办法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精神病院 接下来的24小时里,我一直提心吊胆,四眼却不以为然,好吃好喝。正好趁着这个功夫疗疗伤,恢复恢复自己的体力。 他的解释是这样的,豆豆的法力是随着老二的长大而增加的,既然豆豆隶属鬼门,那么鬼门的人,自然不会对我老婆有啥不轨。他们绑架老婆的目的,反而是因为生怕我会动老二的歪主意。事实上,我也是差点就这么做了。 所以按照四眼的说法,鬼门是把我老婆绑过去“养胎”了。 虽然逻辑上是说得通的。但这毕竟只是他的一面之辞,万一不是这种情况呢?老婆失踪一天,就多一份危险。况且鬼门里的都不是“人”,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至于高局长的那边,四眼更是有把握,“老高应该比我们更急。”他坏笑道。 我心焦如焚。当然没功夫和四眼扯嘴皮子。 趁着这个功夫,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杨毅所在的医院。本省竟然有两座公安部隶属的精神病院,一家在苏北,而另一家便在离苏州不远的一个县城里。 和普通的民营或医用精神卫生中心不同。杨毅所在青城精神病院,都是那些犯了刑事案的病人,被强制收容在里面的。 我看了下网上的照片,四周围墙高砌,里面是座灰色的长方形大楼,虽说说照片上看不见看守的武警。但用屁股想想都知道,这不可能是个随随便便就可进入的地方。(网上还说。精神病院往往还是灵异事件高发的地方。如果换做以前,我只会把它当做猎奇的新闻来看。但是现在却是“眼见为实”,看来四眼说青城有可能就是尸果树和半身鬼的一个“据点”,并不是一点根据没有。 我往下翻了几页,网页上充斥着灵异段子,有病人扬言看见院子的树上吊满了尸体;还有病人对着棋盘振振有词,仿佛有人在和他对弈;又有些吹得神乎其神,说是只要和某个病人说上一句话,一个星期不到就会死于各式各样的意外…… 我看的浑身发冷,因为我知道在这么多条段子里,肯定有真实事件。只不过对方是“疯子”,没有相信他罢了。 疯癫病自古以来就有“鬼上身”的说头,传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真相,什么才是谣传。 有了这些铺垫。我意识我们即将的精神病院之行,依然会发生匪夷所思的事情。 越是担心,反而“好消息”就来得越快。四眼说的没错,老高比我们还要着急,第二天一大早,就来了电话,说是想到了一个法子。 老高自然是描述他搞定这个法子困难重重。四眼也不去理他,“客套”了两句,就切入主题。没说两句,便把电话挂掉,然后叫我准备准备出发。 在路上,我大概听明白了老高所谓的“办法”。他和医院的“熟人”打了个招呼,说是有个陈年老案子,最近有了新线索。怀疑之前送进来的一个病人,是在“装疯”,所以排了两个懂心理学的同志,进来重新调查下。巨乒找扛。 因为这案子已经判了,而且涉及到系统里的老领导,重新光明正大的翻案,怕影响不好,所以都低调处理。我和四眼作为老高的“同志”,伪装成病人,接触那个嫌疑人,做出判断,希望那边有人接应一下。当然,知情者越少越好。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种“安排”估摸花边新闻里也听不到。老高却整的挺娴熟,看来之前没少干。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事儿,是我等屌丝,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的。 我从没受此“优待”过。坐着警车,花了一个多小时,来到青城精神病院门口。那里已经有个中年人在等着我们了,我们摇下车窗,他问了一句,“自己人?” 我隔了一会儿才缓过神,“嗯,自己人!” “自己人”好办事儿,中年男子和门口执勤的武警打了个招呼,车滋溜一下就开进了铁门。 正值放风时间,操场上零散走着穿条纹病号服的病人。他们一个个脸色苍白,或眼神呆滞,或脑袋歪斜,或流着口水独自望天。其中也有不少看上去正常的,真三三俩俩坐在一起聊天。 可是我还是感觉到了一丝诡异之气。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 我从窗户向着病院大楼看去。大楼比网上显得很灰暗、苍凉,三层以上的玻璃窗户后面还可以一个个人影,他们正毫无生气的望着我们。 因为是“卧底”,必须伪装的像,我和四眼都被上了铐子,一下车就被警察推搡着进了大楼。 一个老娘们护士,外加一个粗壮身板的护工,正守着坐在椅子上的某个瘦弱病人。病人皮包骨头,眼眶深凹,眼珠子特别大,随时会掉出来似的,“你们知道吗,我可以看见鬼?”他用比死人只多一口气儿的语调说道。 护士和护工都邪笑着,露出一口黄牙。 “你们不信?” “信,当然信!”老娘们腰粗的像水桶,一脸横肉,她摊开手掌,露出两颗绿色药丸,“看见没,我这手里老君炉里炼的仙丹,你把它吞了,立马功力陡增,否则的话,我保证你一个礼拜吃喝拉撒只能在床上。 病人摇摇头,“你们会遭报应的!” “啪----”的一记。 响亮的耳光声,吓了我一大跳。 瘦弱的病人被护工打的人仰马翻,嘴角出血。他本来就瘦,现如今被护工夹在胳膊底下,强行的掰开嘴,把药丸塞了进去。 病人被夹住的脑袋抬起,大眼珠子一直在看着我,闪着光。我不知道是不是眼泪。可一股子打抱不平的气势已经涌上来了,“妈的,要是我能招出两个小鬼,现在就办,非把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吓尿不可!” 我刚想上去说话,被四眼一把按住了,“你冷静点,现在还不是装英雄的时候。” 我这才压抑住情绪。 我们跟着警察上了楼,来到三层,做了登记,领了病号服。因为事先“有安排”,所以一切都顺利无比。 先前的那个中年男子,应该是个官,早就打过招呼,经手我们的工作人员,压根头都没抬。我都怀疑,他连的我们的样子都没看。 紧接着,我们沿着墙面有条橙线的走廊,一路来到尽头,进了一间“双人房”。 房间里一左一右两张床靠墙,玻璃窗前有铁丝网格隔着。靠左的位置,是个蹲式茅坑,外加水池。除此之外,便没有东西了。 看上去倒也不脏。 中年男人话也没说,留下一张卡纸,便锁门出去了。 我和四眼周围看了看,窗户的视野不错,能够看到操场全景。我坐到床边,拿起男人留下来的卡纸。原来是有关这个精神病院的平面图和相关说明。 青城病院大楼共分四层,从1到4,分别以绿、黄、橙、红区分。代表四个危险等级。红色是极度危险。 我们在318。 卡纸上的418房间被圈了一个圈。如果不出意外,这正是提示我们,杨毅就住在我们的楼上。 我还是有点担忧的。通讯设备已被收掉了。豆豆自然也不能被带进来,寄放在邻居家;我们现在可以对付精神病院里这些“玩意儿”的,只有四眼夹在裤裆里,被偷偷带进来的一个小包袱。 现在是下午,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我坐在床上发呆,想思考点什么,可脑子却只是一片空白,尝试了几次,干脆躺到床上等天黑。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四眼的另一面 精神病院灯熄的特别的早,这倒是我没想到的。特别是青城,五点不到,便听见整个大楼都响起了铃声。紧接着。操场的那些病人,就像接到命令似的,纷纷往大楼里走。 原来是吃晚饭的铃声。 看来这准军事化的管理,在青城还是落实的很彻底。 我们现在知道,1、2层都是危险系数比较低的病人,所以相对自由。不仅每天有放风的时间,吃饭也是在大食堂。 3层以上就不对了。我们是“双人间”,楼上更是单独的vip,3、4层不仅没有放风的时间,而且吃饭喝水都有专人送递。基本上一天二十四小时,活动范围只能在房间里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也不知道他们平时是怎么治疗的。 我被这铃声,从床上叫醒。刚刚平躺着思考,想着想着居然睡着了。醒来后没多久,便听到走廊里传来了小推车的声音。是个送饭的老头。 其实千万不要以为。装疯卖傻逃过法律,会占了天大的便宜。其实进了这种地方,和坐牢没有太大的区别。 正如一个小偷小摸,进了监狱熏陶了半年,出来就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一样。精神病院也是如此,每天喂你吃些叫不出名字的药,用不了多久,就算你没疯,也变疯了。 晚饭的“质量”大概比拘留所里好一点,起码看到了荤腥。大白菜炒肉丝,外加一碗漂着几片蛋花的所谓的蛋汤。我也不挑食,和四眼稀里哗啦的很快就塞进了肚子。 这些饭菜是从门上一个巴掌大的暗窗里塞进来的,样子和电影里演的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小推车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回来收饭盒的。这回老头边上还跟着个年轻的小护士。她年纪不到。偏瘦。脸上还带着学校里的那种羞涩和胆怯,一边跟着老头送饭。一边在纸板上记录着用餐说明之类的记录。 我洗了个手,听见外面的动静后,正准备把吃完的饭碟递出来,四眼一步跨上去,抢先干了我想要干的事儿。这倒也不奇怪,然而让我奇怪的是四眼后面补着的一句话,“你周几不上班?” 我听得很清晰,立马转身侧立在墙边。四眼问这种突兀的问题,肯定不是没来由的,莫非他发现了什么? 我顺着窗户向外望去,四眼问的是那个小护士。小护士低着头记录,压根就没有搭理四眼,不过她到底是年轻,四眼这话听上去有点像调戏,现在小护士头更低,脸更红,像个实习生刚刚遇到个臭流氓似的。 “喂,问你话呢?”护士和老头已经走到下一个病房去了,四眼脸贴在门上的观望窗上,斜着身子还在追问。 我操,这样子人家怎么会回答。我心里想着,起码要用点方式方法,人家小护士又不知道我们是“卧底”。 人已走远,四眼表情困惑的回到床边,坐下。 我走了过去,确定门外没有人了,轻声的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四眼摇摇头,“没什么发现啊,我只是问问她哪天休息。”他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我皱皱眉,和我还卖什么关子? 我知道他的脾气,除非他自己愿意说,否则我问了也是白问。我自讨风趣,反正来了也是来了,就看他怎么安排吧。四眼虽说有些行为让人觉得古怪,但到目前为止起码都还算靠谱。 吃晚饭半小时左右,就熄灯了。病房里顿时暗了下来,只有窗户外的路灯,从玻璃窗上斜射进来。 我静待着四眼的“命令”。他也在躺在自己的床上耗时间。以经验所看,干咱们这档子事儿,最好的时间点是在深夜,最好是十二点。四眼貌似有点焦躁,一晚上都翻来覆去,像翻自己的手掌。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趁着这个功夫再好好休息休息,可渐渐的我觉得不太对味儿。很多时候,判断一件事情靠的是感觉,四眼前面问的那个问题,外加他之后的表情,怎么让我觉得有点很奇怪的猜测,我感觉他真的不是发现了什么,而是----看上了那个女护士?! 我有点晕! “状况”出的太突然,我觉得压根不可思议,四眼是个老处男,这个在他曾用“童子尿”驱鬼的那一点是可以明确的。我以为他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隐士”,而且和他接触那么久下来,从来没有见他动过这方面的心思。 是不是我搞错了? 一个小小的实习的女护士,竟然会让四眼问出这样的问题,他这是在泡妞吗?巨估有技。 我挠挠头。 四眼还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 “我说----”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想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在这时,门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四眼立刻就窜了起来,“嘘----”他把手指竖在嘴前。 我话到一半,就没了说下去的机会。 听脚步声,是个男人。而且就是下午把我们带进来的那个中年男子。他停在了不远处,大概是在确认无人发现,然后才继续走到我们的房门前,“啪嗒”一声,轻轻的打开了房门。 中年男子并没有推门进来,替我们开了紧闭的房门之后,立刻便离开了。 这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尽量配合我们需要,同时又保持少接触,此举的做法,一旦我们被发现或者出了什么意外,也不用有替罪羊出来顶罪。 我们“很识趣”等他离开,才慢慢的移到房门口,吱呀一声打开房门,然后侧着身子从病房钻了出来。 走廊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廊灯也是蓝色的节能灯,幽幽的照着的瘆人。精神病院里有股子很奇怪的味道,很难用语言表述,就像到了停尸房就能嗅到一股子福尔马林的味道一样,这个氛围让人觉得压抑万分。 精神病院的地形格局,我和四眼早已了熟于心。我们猫着腰走过长廊,从安全通道爬上了楼梯。到达四楼之后,廊灯的颜色是一样的,只不过墙壁上横画着一根长长的红线。红色在荧光的反射下,更让人逼仄。让我整个人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病区前方还有一把椅子和一张办公桌,这是1、2、3层都没有的。应该是给执勤的武警休息用的。只不过现在并没有值班的人。也不知道是收到“风声”,故意离开了,还是原本便是虚张声势。 四眼将背在身后的小包袱,挎到了身前,然后指了指走廊尽头。我们的目的地正是那个房间。我们继续蹑手蹑脚的前行,现在已近十二点,长期规律的生活,早就让这些病人昏昏欲睡。 到了418病房之后,我们弯起身子,悄悄的从监视窗里看进去。 应该就是那个女人了。她很瘦小,窗户外明亮的月光照进来,能够看到她穿着病号服,盖着薄毛毯,现在正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睡觉。仅就起睡姿而言,其实和普通人是没什么区别的。只是,我一想到她可以亲手剥了自己的父母人皮,外加把亲生骨肉放进微波炉里烤熟----不管是否“脏东西”作祟----我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恐惧来源于无限的想象。 四眼把随身携带的小包裹打开。取出一卷子细线。不过这次不是红线,而是透明的鱼线。他看了看沉睡中的杨毅,然后蹲了下来,拉开一截鱼线在门下的缝隙处,崩成了一道直线,再用强力胶泥固定在两端,随即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扇小木头门,意思是说我们要到那里去。 第一百四十章 落魂阵 我不响,闷声不吭的跟着他来到那道门前。门是锁着的,这倒不用担心,四眼准备的家伙什都是很齐全的。而且他也有这样的手艺。 只见他二话不说,便弯下腰,掏出两根铁丝,对准钥匙孔捅进去。没两下功夫,木头门就吱呀一声被撬开。 我顿觉一股子凉风从门洞里面钻了出来。这扇门是通向天台的。我和四眼裹了裹身子,顺着木门背后的窄楼梯,直接攀上了病院大楼的顶层。 风一下子就大了起来。我跟随四眼来到天台的边缘。四眼再次将鱼线掏出,用手指捻成一根圈,穿了一个不锈钢的铁珠坠子,然后凭着印象,吊了下去,一下子勾住了418窗户前的钩子上。 他来回照样来回绷直鱼线,凭着手感在418的窗户前绕成一道交织的透明的网。我帮不上什么忙,起到的作用只能是为他放哨。 一切顺利的超乎想象。看来“上面有人”这句话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效果显著。 差不过隔了五分钟,四眼吐了一口气,“‘落魂阵’摆好了!”他说。他忙的额头冒汗,我却冻得直发抖。 他那个所谓的“落魂阵”,我都懒得问。 尽管我们到现在还没有交流过,但四眼此番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还是有所了解的。豆豆带不进来,如果真遇上尸果树,就凭我们俩肯定搞不定,但我们又非来不可。 前面就说了,杨毅和尸果树有关,这个推测很靠谱。但毕竟没有确认。说白了,我们就是来“探路”的,确定杨毅和我老婆失踪有关。然后再寻良策。 四眼这个落魂阵。自然是以安全第一。这玩意儿和之前的招鬼,应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能够帮助我们了解。杨毅身上确实有东西,或者说确定有什么东西,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果不然,他做完这些,便拉着我又回到了四楼的走廊里。我们各占一边,手指上均绕着鱼线,然后悄无声息的蹲下来等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现在想着的倒不是今晚会遇到什么“东西”,而是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会让四眼动心呢? 我在脑子又把那小护士的样子过了一边。年纪也就二十岁左右,算起来应该比四眼小十五六岁,样子吧,倒还蛮可爱的,但绝对谈不上姿色过人。虽说各花入各眼,情人眼里出西施,但那个小护士,是在没什么特色可言,就是个很普通的嫩妞。不是说不好,而是我总觉得四眼那么“标新立异”,看上的对象,怎么着也得有特点吧。如果说他看上个瘸子,或者哑巴、独眼龙什么我反而信了。 我抬起头去看他,他正屏息凝神望着走廊,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我实在是搞不懂到底是啥情况,找个机会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想想这个基本和陌生人没啥正常方式沟通的糙老爷们,竟然有喜欢的女人了,我实在是很想看看后续。(“别走神!”四眼白了一眼。 刚刚我忍不住偷笑了一声,被他捕捉到了。 对哦。我们现在还身处“险境”,先把儿女情长放一放吧。 我们蹲在幽暗的角落,就像挖下个陷阱等待猎物自投罗网似的,耐心且执着的等待着。蓝光幽幽,节能灯时不时的还跳动两下,滋滋叫着。在这种氛围底下,慢慢的我也开始集中精神起来。 精神一紧张,可怖的心理就慢慢的又回来。毕竟我们不是在打猎,也不是在钓鱼,我们面对的可是鬼。 现在最煎熬的其实是心脏,越寂静就越是容易胡思乱想,越胡思乱想便越是觉得发毛。 “啊!”的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座大楼。我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来人啊!”惨叫声还在继续,紧接我又听到毛骨悚然的笑声,我弓起腰准备随时行动,却别四眼用手势给压下去了。 “是病人!”四眼轻声的说道。 我摸摸后脑勺,这才响起来,我们这是在精神病院。病院里深夜发出这些诡异乖张的尖叫声,也很正常。真是难为这些个在医院里工作的人了,他们怎么受得了? “喂,怎么还不来!”我问道。 四眼换了个蹲姿,揉着小腿,“别着急,有点耐心。咱们得引,等它自投罗网,不能用法子逼,万一逼出一个厉害玩意儿,我们也应付不来。”他说道。 四眼想得倒挺细。 我刚想再和他聊两句,他突然又摆摆手,脸色严峻起来。我立马耸起了肩。四眼指了指前方的走廊,地上有一条黑色的影子,正从远处蜿蜒而来。 什么东西?我瞪大眼珠想要分辨,离得太远却看不清。 那条影子歪歪扭扭,沿着墙角跟,游到走廊中间,然后滑过一条曲线,正在像我们靠近。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玩意儿就像是一条冰凉的蛇。 病院里怎么会出现一条蛇? 我本能的往后挪了挪,去看四眼的反应。四眼蹲在那不动,死死的盯着那条“蛇”。那“蛇”好像很长很长,我们只看到它的脑袋不停的在向我们游,却看不到尾巴。眼看着它离我们越来越近,廊灯照在它的身上,熠熠生光,看得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我又往后退了一点,已经顶着墙了,无处可退。 “四眼,那是什么?”我开始急了。 四眼手掌往下压,意思是再让我忍忍,继续盯着它。 黑影越来越近,我再次仔细看过去,想要找到蛇头,以免被它咬到,这才发现“蛇”已经被拉长到了离谱。我一愣,似乎判断出了错,原来这不是蛇,而是不知从哪流出来的水。 这大半夜的哪漏水了?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此时,四眼反而紧张了起来,“有问题!” “啊,什么问题!” 他站起身来,“感觉不太对!”四眼一边说,一边贴着墙,朝418的门口走去,我紧随其后。到了监视窗,却发现杨毅还好端端的睡在床上,连睡姿都没有变。 我向后靠了一步,这个时候,那条水流已经流了过来,从我们的两腿之间滑了过去。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似乎四眼的落魂阵好像起到了一些“副作用”。 “有问题!”四眼又说了一句。 “哪不对,你倒是说啊!” “我讲不上来,”四眼眉头皱的老高,“你有没有觉得,不是我们在盯着别人,而是被人死死的盯着?” 被四眼这么一提醒,我果然感觉到后背麻的很,就像身后悄无声息的站着一个人似的。 我冲着四眼点点头。 “先别往后看!”四眼轻声的嘱咐道。 我明白他的意思,不转身,但却慢慢的往后退了两步。我们离着418的监视窗有点距离了。而此时我却惊骇的不行。418监视窗的玻璃上竟然出现了一张惨白的脸。 “四、四眼!”我指了指前方。 四眼自然也是看到了。 “它来了?”玻璃上的东西,我从来没见过,却又觉得眼熟,一下子想不来这张脸在哪见过。 四眼手指轻翘,“别慌,来了也不怕,不管是什么东西,落魂阵起码能困住它一会儿,足够我们时间离开。”他又往后退了一步,“只不过这个东西,不在窗户上,就麻烦了。” “不在窗户上?”我没明白他的意思。巨估状技。 四眼也不回答,只是拿住我的肩膀,将我的身体缓缓的转过。这种毫无准备的惊吓最要命,我双腿一紧,打了个冷战。果然,这张脸不在418窗户上,却是来自于对面417病房。 417房的病人,正直勾勾的看着我们,眼睛一眨不眨。 玻璃窗上的只是他的倒影。 第一百四十一章 节外生枝 从见“鬼”到见“人”,应该觉得是虚惊一场才对。然而,这个病人眼珠子大的吓人,而且瘦得不成人样。脸上一点血色没有。这样子和鬼没什么区别。 我被硬生生的逼退了两步,才站稳身子。 ——有时候,人比鬼还要可怕! 这种猛的被惊吓之后的心情,是会转化成愤怒的。既然是人不是鬼,那我就要不客气了。妈的,谁知道这家伙,看着我们像傻x一样蹲在角落,看了多久? 我正打算开口骂。却一下子认出了他。 这不正是白天说自己能看到鬼,挨揍的那个病人吗。 我愣了一愣,还是“熟”人,火气就消了大半。 四眼转头看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大眼病人也不说话,就是看着我们。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正处于梦游状态。我没想到他那么瘦弱的一个小体格,竟然还是个高危病人?! 彼此对峙了一会,四眼不再搭理他,而是拍拍我,让我朝脚下看。我这才发现,刚刚在走廊里的那条水流,竟然已经不见了。巨估役扛。 它瞬间干涸? “前面有东西来过?”四眼有点沮丧的说。 “嗯?” “被他搅乱了!”四眼又指了指大眼病人。 我理解四眼的意思。之前就提过,招鬼这种事情很诡妙,尽管它的方法有时候看起来很朴素,但却由不得一点外力的干扰。这种外力还不仅指物理上的,更涉及到意识层面。 有“第三者”的偷窥,改变气场,甚至改变阴阳平衡。都有可能偏离我们之前的预想。 四眼说的有道理,但是我又不知道该不该去责备这个大眼。不料此时,大眼却嘴巴蠕动着。他正在开口和我们说话。可隔着玻璃窗。却什么也听不见。他貌似反反复复都在说一句话。我通过他的口型辨认,他似乎在说。有鬼! 我一惊。 同情归同情,但我们做的事毕竟不是在开玩笑,任何一个信息,可能会改变结局。大眼是真的能看见鬼,还是疯话?我是不能确定的。 “你----说----有----鬼?”我张开嘴,一字一顿,不发声音的将要说的话用嘴型再传递过去。 大眼点了点头。 我和四眼对望了一眼,如果大眼真的能够看到那些“东西”,那么也许他没准可以提供很多的消息。 “你----看----得----见?”我继续问道。 大眼又点了点头,随即伸出手指指向我们的身后。我回头确认,却颇感惊讶,大眼指的不是418,而是418隔壁的416。 我有点被绕晕了,我们是来盯梢418的,418的杨毅到现在还在呼呼大睡,什么都没有发生,怎么它的对面和隔壁,却事故不断? 我对他的怀疑又回来了,是不是这小子在瞎掰! 四眼不作声,顺着大眼的指向来到416的门前,我跟在他的身后,站到416病房门口,从监视窗又一次张望病房里的情况。 里面竟然有个年轻的女孩,坐在床上,她睁着眼,木木的看着墙壁,很安静。虽然她的面容姣好,但是深更半夜不睡觉,而是坐在床边发呆,这也颇让人有诡异之感。 我愣了一愣。如果说在精神病院会遇到奇奇怪怪的病人,还能勉强让我接受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场景,再次让我差点尿裤子。 自从见过“鬼”之后,我自诩胆量早已被练的不小。可是这些“奇形怪状”的病人,很有打开我新的“视野”的意思。 我竟然看到,这个女孩的身后突然又走来另一个女孩,慢慢的走来,然后站在第一个女孩的身边。两个女孩一模一样,一坐一站,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对面的墙壁。她们都是长发,穿着相同的衣服,这架势就像是恐怖电影的海报。 我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揉揉眼,眼前的情景并没有改变。我下意识的判断,其中一只是鬼,又来“扮装”吓唬人。月光很亮,从玻璃窗斜射进来,可我分明就看见她们的身下,均有两条淡淡的影子。 有影子就说明是人,不是鬼。 这是对双胞胎? 然而4楼不应该是单人病房吗,怎么还住进一对双胞胎破了规矩?! 我想不通。四眼举起手,然后很让我意外的在监视窗上敲了敲,声音虽然不响,但他的意图我还是了解的。他想吸引那对双胞胎的注意。 姐妹俩几乎是同时回过头,以很僵硬的方式,缓缓的转过脖子。 我觉得今晚的经历,丝毫不亚于之前的任何一次。因为我差点失声叫出来。就在她们转头的瞬间,我又看见了。我看见在她们的身体里,腹部的位置,竟然蜷缩着两个灰蒙蒙的孩子,看身形,也就4、5岁的样子。头放在膝盖里,孩子慢慢的隐去。 鬼! 她们被鬼上身了。 大眼说的没错,他能见到鬼。 而我也一样。四眼曾经向我解释过,因为我的体质在缓慢变阴,已然能够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了。现在更加被证实了。 “你看见了没?”我赶忙问四眼。 四眼点点头,“隐约看到了。” 这对双胞胎亦是高危病人,没准也身背人命。估计就和她们身上的那两只小鬼有关。然而,它们是什么鬼,和我老婆被绑有没有关系? “怎么回事,我觉得咱们偏题了。”我说道,“目标是杨毅,我们要找的是尸果树还有半身鬼,现在怎么节外生枝,又冒出这两个东西来?!” 四眼眉头紧锁。眼前的一切似乎也出乎他的意料。类似去查盗窃,却牵扯出一起谋杀,场面越来越混乱。 这可不好! “咱们先回去,让我好好想一想。”四眼憋了半天却憋出了这句话。 我想这也是他的无奈之举,落魂阵没起到作用,却无意中发现了另外的麻烦,我们的目标是杨毅,用的阵,施的法难免会波及“无辜者”。万一那两个小鬼给我们捣捣乱什么的,我们得不偿失。 于是,我们很快把东西重新收拾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夜无眠,我每每想要问四眼到底是什么状况,却总是被他打断。他好像正在自己捋思路。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 吃过早饭没多久之后,那个中年男人自然而然要来询问下状况。四眼和他搭上了话,意思是说,想要416病人的状况。 中年男人有点犹豫,这很正常。因为他一直以为我们“卧底”的对象是杨毅,怎么突然间又对416的病人有兴趣了。不过他也没多问。隔了差不多40分钟,男人独自夹着一沓文件,从缝隙里插了进来。 我和四眼分头看,然后将信息汇总。得出的结论,真是这个世界无奇不有。 416果然住了一对双胞胎,19岁,姐姐叫白佳丽,妹妹叫白佳梅。她们患了一种奇怪的“病”,便是从某天起,彼此分开不能超过3米。一旦超过这个距离,姐妹俩即会感到窒息感,如果物理手法将她们分开的太久,就会窒息而死。 我想这一定与那两只小鬼有关。 当然,这并不是她们可以住4楼的原因。姐妹俩在进来之前,离家出走,然后跨省来到另一座城市,盯梢、等候、最后在某天上午的十点,趁着一个出租车司机,在路边撒尿的时候,冲上去一左一右,活活的把他咬死了。 这个也一定与那两只小鬼有关。 四眼咽了口唾沫,抬起头看着我,“咱们真遇上麻烦了,而且麻烦还不小!” 我顿有不祥的预感。 四眼紧接着说道,“因为那两只就是传说中的双生鬼!”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双生鬼 所谓双生鬼,故名思议就是双胞胎不幸同时罹难后怨化成的鬼。同卵双胎,这种相对特殊的遗传方式,从一出生便带着很多生命学、伦理学、甚至玄学等方面的关联。双胞胎是否有感应。回答是肯定的。还是老样子,虽然未经所谓的“权威”科学证实,但并不代表不存在。 有这种“紧密”关系的两个人,如果在同时遭遇不幸,那真的是同日生、同日死。 会怨化成鬼的,往往死于意外,这里也不例外。它们成鬼之后,因为上述的种种“因缘”,而产生的念力“黏性”,使得它们总是“成双入对”,而且特别喜欢上同是双胞胎的身。 416的白佳丽、白佳美的情况便是如此。她们之所以彼此分不开的原来,也是因为双生鬼的这种念力“黏性”。 四眼还说,根据这对姐妹的表现,被她们咬死的那个出租车司机。肯定是有问题的,弄不好就和这对双生鬼的死有关。那对双生鬼是借着姐妹俩的身复仇来了。 豆豆不在,我们是人,对付这种应该以驱散或者劝离为主。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完全看和他们怎么“谈”,最好不要来硬的,因为毕竟我们的目标并不是它们。 这是四眼的观点,我听得觉得很有道理,便连忙问该怎么办。四眼想了想,办法有很多种,我们带的物料,倒也足够。可以一试。只不过这件事儿,肯定要到晚上才能做了。 现在不过是上午,还有一个漫长的白天要等。既然现在什么事儿都做不了。我们干脆睡觉养精蓄锐。 我脑子里面全是老婆失踪时的念头。 “忙”起来的时候,还能分散点注意力。一空下来便担忧的不行。而且现在事情并未实质性的进展。如果我们驱散了那对双生鬼,仍然没发现杨毅有什么问题,岂不是又是白忙活一场。巨台团划。 我半睡半醒,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睁开眼,发现四眼呆呆的坐在窗户前,看着自己的样子,他的头发上涂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油光发亮。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中邪了,“四眼,你怎么了?” 四眼缓缓的转过脑袋,“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四眼如果出什么问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说发型。”他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把中分的毛发往下压,看上去像老式电影里的汉奸。这年头谁还梳这样的发型。 我愣了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了。女为悦己者容,男人其实也是一样的。四眼这次看上起像是来真的?! 我实在是大跌眼镜,依旧完全无法理解,四眼怎么会在瞬间搭上了这根筋? 那个小护士得有多大的“魅力”,让我们四眼24小时不到,竟然转了性。 “马上就要吃饭了!”他说道。 五分钟不到,走廊里便传来了小推车的声音。四眼早早的就站在了门口,期待着小推车一个个房间,走近过来。 外面有悉悉索索的说话声。我听不清,但四眼貌似反应很大,嘀咕了一句,“操!” 我觉得好奇,穿上鞋从床上爬起,来到了探视窗前,原来这次推车的换成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护工,记忆中,便是昨天“修理”大眼病人那个酒糟鼻。 那鼻子不仅红,还带着坑坑洼洼的黑点,就像冻僵了的草莓。此时他正有一句没一句和小护士说着话。虽然隔得远,但我还是能够感受到,小护士流露出来的厌恶的情绪。 护工有点不知趣,一个劲儿的调戏,时不时的还爆发出阴阳怪气的笑声。 我看见四眼的脸都胀红了。 没几分钟,推车就推到了我们的房门前。护工正准备把饭菜递进来,四眼隔着窗户指了指酒糟鼻,“喂,你以后不要和她说话。” “什么?”酒糟鼻有点晕眩,一下子还听明白,他眼中的“疯子”正在说什么。 “你看不出来,人家很讨厌你吗,你要不要脸,以后不要缠着人!” 我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怕得罪酒糟鼻,而是四眼的这一面我从未见识过。 “你再说一遍?”护工脸都绿了。本来也是,在医院这帮孙子飞扬跋扈惯了,突然冒出来这样的一口愣头青,着实让他意外不小。 “听不懂人话啊,小心我抽你。”四眼甩甩头发,因为贴的太紧,没甩出飘逸的感觉。 护工笑了,笑得即猥琐又邪恶,眼中还冒出了一丝凶意。他看看四眼,再望望小护士了,明白了,“你喜欢她?你还想打我?来来,你试试!”酒糟鼻把脖子伸了过来。 还没等我劝架,四眼已然出手,他右胳膊迅速的钻出递饭的暗窗,却是偷袭酒糟鼻的下盘,一记猴子偷桃,直接捏住了护工的裆部。 瞬间,我熟悉的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四眼”又回来了。 “啊啊,痛痛痛!”护工像只鸡一样的叫了起来。 “放手!”小护士脸红的像个苹果。 “哦!”四眼随即放手,刹那间变了个语调,“你周几休息?” “神经病!”小护士转身一路小跑的离开了。 “你给我等着。”留下那个护工恶狠狠的说道。 被四眼这么小闹,饭自然是没得吃了。一支烟的功夫还没到,就听见走廊里又传来了砰砰砰的脚步声。 酒糟鼻气势汹汹的拿着警棍又回来了,他吧嗒一下打开了我们的房门,仗着自己个子大,手里还有武器,便自以为稳操胜券,“今天就算你爸来了都没用。” “真的吗?”四眼冷笑。 十分钟之后,酒糟鼻子的脸已经成了一块油画板了,他正跪在地上求饶。就在这时,门再一次被人打开,走进来的是那个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小护士。 “干什么呢你们?”他皱着眉头严厉的说道。 我刚要解释,中年男人已然把酒糟鼻揪了起来,然后带出了房间。 就听见男人在门口说着,“这两天你都不要来上班,我值班的一周里,不想再看到你。” 他们三个人没做停留,一转眼就锁上门,没了踪影。 这回我倒是好好的观察了一下那个女护士,她的眉心处有颗痣,除此之外别无特点。 胖揍了酒糟鼻一顿,我的手都打的生疼,但心中多日来积累下来的郁闷,却得以缓解,看来没事是要找个让人生厌的教训教训。 我想和四眼好好说道说道,泡妞这件事儿。没想到他压根就不理我,躺倒在床一下子就呼呼大睡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特别过瘾,我觉得精神压力都小了不少。所以躺下去没多久,也跟着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时分,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好容易挨到放晚饭的时间,这才发现那个小护士,没跟在小推车的身边了。 四眼饭吃得悻悻然,衣服失魂落魄的样子。 吃过了晚饭,离深夜还是有时间,这个狭小的病房,实在是无事可做。四眼依旧不愿意的说话,在兀自盘算着所谓的爱情之道。 我却还是原来的那个问题,这个小护士到底是哪吸引了四眼呢? 我坐在床上打坐,时间滴答滴答,转眼间便到了要出发的时候了。四眼滋溜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我担心他会不会因为情绪,而导致晚上的事儿,分神。不过看他一副精神集中的样子,也就放心了。 四眼是个能够把握“公私分明”的人。 我们把昨天做过的事儿又做了一遍,出门、躲人、爬楼,最后来到了418的门口。杨毅早早的就睡下了,看样子,现在正在熟眠之中。对面417的大眼,并没有站在监视窗户后。我冒着腰走过去,然后看入屋里,那个大眼真盘腿坐在地上,一个人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内容。 就在我观察周围坏境的时候,已经四眼已经开始动了。我回到走廊的这一边,两个姐妹挤在一张床上。四眼的手里的动作声音很轻,她们并无反应,也不知道是没见呢,还是听见了置若罔闻。 “你要进去?”我问 “不是。”四眼手没有停,一根纤细的铁丝,正在锁孔里来回搅动。 “那你在干什么?” “你理解错了,不是我要进去,而是要我们一起进去。”四眼解释道。 话音未落,只听啪嗒一声,416的房间门已经开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锁魂 门吱呀一声,就像一户老宅被风吹开了入口。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让人浑身发毛的感觉又回来了。我知道四眼做事儿的方式,一向是开门见山。不饶圈子,显然这一次也是如此。 一开始你会觉得这个人很莽撞,但接触次数多了,便会晓得他肯定不是有勇无谋,缜密的心思多少还是具备一点的。 既然他敢怎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推门进屋之后,屋子里竟然飘荡着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儿。是从姐妹俩身上发散出来的体香,幽幽犹如兰花,毕竟这是一对妙龄少女。 其实说实话,排除恐怖因素不谈,这对姐妹花还是颇有姿色的。在柔和的月光下,我定眼细瞧了她们一眼,胆鼻樱唇,肤如凝脂。一对精致的耳朵,犹如琥珀般剔透,微敞的领口,露出雪白的脖颈,双臂如藕,身材修长,不说沉鱼落雁,起码扎人堆里,也能够一眼分辨出来。 一想到她们鬼上身,竟然如同豺狼一般,活生生的咬死一个人,我不仅限于惊骇,更多的还有惋惜。 其实四楼的房间。从格局上和我们差不读,无非少了一张床。其它几乎一模一样。盥洗池上方的横梁,整整齐齐的挂着两块阿童木的毛巾。底下漱口杯子还印着一只可爱的卡通猫…… 她们对我们的进入不闻不问。好端端的平躺在床上。我这才发现她们竟然是手牵手着的,而且手腕上还各自绕着不同颜色的棉线圈。 我想这大概是医生。用来区分姐妹俩的方式。 ——因为她们实在是太像了。 四眼围绕着床转了一圈,然后站定在了对面。我们分立两头,像两匹不怀好意的狼,觊觎着奶油蛋糕。 我往后迈了一小步,深呼一口气让自己镇定,赶忙把思路拉回主题。我们是来打鬼的,不是来欣赏美女的。 四眼已经摆好架势了,他中指翘起,双眼微闭,嘴里轻声的念叨着一些不知名的咒语。这招立竿见影,很快,姐妹俩的上半身,慢慢的抬了起来。而此时她们的眼睛却还是闭着的,在她们腹部位置的两个小孩子,也若隐若现的浮显出来。 见到有效,四眼朝床尾迈了两步,然后做手势示意我也往后退一点。 我们站到墙壁前,至少到目前为止,四眼的表情还比较淡定,这说明事情仍在他的掌控之中。 姐妹花坐了起来,面冲着我们。她们不是我们的目标,而那对双生鬼,也缓缓的抬起了头。巨台宏弟。 我咬紧牙关。鬼再怎么样都是丑陋的。如今,我就像在看一部老式的黑白电影,那两只小鬼缓缓的抬起了头,露出浮肿的脸庞。我强抑自己的呕吐感。这对小鬼浑身湿漉,头发上不停的在往下滴着污水,像刚从河里面捞出来的尸体。 四眼比我承受能力强,他停止了咕嘟,开始说人话了,“仇报了吧?”他是在根据自己的判断,和两只小鬼“交流”。 小鬼们点点头。这说明四眼的推测没错,那个出租车司机肯定和这两只小鬼的生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谁不是父母的生的呢,你说你仇也报了,就放了人家吧。我们在这,也要办点事儿,彼此无冤无仇的,万一伤着碰着也说不清,你看看你们有什么要求,我能办的指定给你们办妥……” 四眼又开始那套说辞了。 听得多了,也没什么稀奇,我把视线往上移,看着姐妹花的脸蛋,看美女比看小鬼舒服。 不一会儿的功夫,我的余光看见地板上又出现了和昨天一样的水流。我转头去询问四眼的意见。四眼指了指它们。四眼昨天的落魂阵果然起了“副作用”,没逮着杨毅,却把这两个小家伙逼仄出来。 水流在地上横走竖跑,像是在写字。我瞪大眼睛看,月光下果然显示了一个信息:青塘湖。 “啥意思?”我迈了一步,撇开腿,防止水流沾着我的鞋。 “它们的尸体应该还在那个湖里,没有入土为安,尸体也没有焚化,所以怨化成了鬼,寄生在这对小姐妹的身上。”四眼回答道。 我点点头,可是青塘湖在哪呢? “这个不是问题,虽然苏州没有青塘湖,但是警察局有那个出租车司机的资料,交叉对比,想要找到并不困难。”四眼解释道,随即转过身,“回头我会想办法帮你们去收拾骸骨的。” 那两个小鬼浑身竟然颤抖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心怀感激。 “走吧!”四眼挥挥手,拍了拍自己的腰部,“我兜里带着的东西威力不小,待得时间越长,对你们越不好。”他说此话的时候,略带威胁的味道。这也是软硬兼施的策略。 可就在这时,我却看见有一条浅黄色的带子,系在两只小鬼的脖子上。这条带子比两个小鬼的还要淡,还要若即若离。 我记得四眼说过,双生鬼之间是有“黏性”的,莫非这条带子就是“黏性”的表现? “哎,你说得还蛮有道理的。”看见事儿差不多快做完了,我的心也放松了下来,随即搭上四眼的肩膀。 “有道理个屁!”不料四眼却在瞬间翻脸,把我的手一下子打落,“这是锁魂带。”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一愣。这个毫无征兆的新名词,在完全放松的时候说出来,心情就像坐了过山车,一下子又被提了上来。 我转眼去看,那两只小鬼,它们正准备离开,却脖子一紧,被那根带子狠狠的勒住,瞬间黑色的血管青筋从脸上暴了出来,想瞬间疯了一样,露出一口尖细的獠牙,恶狠狠的盯着我们。 更要命的是,姐妹花的身体也随之发生了改变,她们脖子高仰,翻着白眼,嘴里还吐着白沫,一下子睁开血红的眼睛。张牙舞爪的朝着我们扑来。 我毫无准备,看着她们朝我冲来,竟然一下子没了主张,站在原地不会动了。幸亏四眼反应及时,推了我一把,我侧身一倾,才躲过一劫。 姐妹花一人一个,分别咬向我和四眼的脖子,要不是四眼帮忙,我脖子上指定要多出两排牙齿印。但现在也好不到哪去,虽然致命伤没遭遇,了肩膀却被狠狠的咬下了一口。 感觉冰凉的利齿瞬间穿破我的皮肤,我往下一蹲,就地打了个滚,翻出三米开外。 “快,破中指,两只都破!”四眼朝我喊道。 姐妹花行动统一,配合默契,一前一后,直挺挺的向我扑奔过来。他妈的连鬼都知道欺软怕硬,不找四眼,偏偏都冲着我来。 “然后呢?”我左右开弓,把中指的手指咬破,使劲儿挤出血滴来。 “去封小鬼的额头。”四眼继续说道。 此时小鬼已经完全抬起头,从姐妹花的腹部站了起来,依旧半实半虚,我哪瞄的那么准,干脆一把抓了上去。抓住了小鬼的脑袋。 这下果然有效,姐妹花被定在了原地。 我的手感不错,这才发现原来小鬼的脑袋,正好落在了姐妹花的胸脯上。我本能的松开手。不是我有多高尚,而是我属于那种有色心没色胆的人,性格使然。 我这一松不要紧,姐妹花的表情又狰狞起来。 “别他妈装单纯了,赶紧的!”四眼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从包裹里掏出了,昨天穿着不锈钢珠子的鱼线。 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好再一左一右抓住了她们的胸脯。 四眼“嗖”的一声将鱼线飞了过来,飞到姐妹的中间。 那条所谓的锁魂带虽然是隐形的,但似乎真实存在着一样。被鱼线迅速的缠了上去。缠住之后,四眼用力往后一拉。只见那两只小鬼被生生的拉出了姐妹花的身体,而与此同时,也拉出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半身死灵 那两只小鬼瞬间被拉出,姐妹花被附身太久,体内阴阳平衡早已改变。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四眼这一下,她们本就虚弱不堪的身子,当然是扛不住,顷刻便昏倒在地。我根本来不及去扶。因为眼面前不仅仅拉住那两只小鬼。四眼这一招,还拉出了我既想看到,又不想看到的半身鬼。 然而我却“高兴”不起来,亦无法淡定,因为被拉出的那只鬼却只有上半身,腰部以下皆无。跟我在停车库里见到了那两条蹬着尖头皮鞋的大腿,恰恰相反。而且,停车库里的腿一眼就能看出来属于女人。现在在我们面前的却是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胡子拉渣,穿着一条旧式的汗衫,他手里还牵着那根锁魂带。 “怎么里面还有东西?”我叫着。 四眼也颇为吃惊。 那半身鬼亦是脸色大骇,迅速的朝墙角钻去。四眼这才愣过神。朝着那只半身鬼追去。 看这样子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只不过它异常灵活,速度快到应接不暇,等到我们彻底反应过来。它已然牵着那两只小鬼,幻化成一道白线,从门缝底下钻了出去。 我和四眼再次打开房门,追赶上去。 此时我的心情是异常焦急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半身鬼会变化那么大,但想到老婆的被绑,一定和这个精神病院有关。我就迫不及待的想抓住它。请百度一下 谢谢! “四眼别让它跑了!”四眼在我的身前,我在后面嘱咐道。 四眼也不答话,他刚来到走廊,便咯噔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四眼指了指对面417的病房,就在刚刚,半身鬼从417房门下的缝隙,钻了进去。 节奏一下子变了,我和四眼面面相觑,小心翼翼的靠近417,从门上的探视窗望了进去。房间里很暗,猛的张望,什么都看不见。这种情况是很瘆人的,因为你不知道会突然冒出个什么东西来。 我双腿站定。硬着头皮也要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状况。慢慢的,眼睛适应了黑暗。接着很微弱的光。我看见“大眼珠子”,正蹲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我们。 “快点想办法进去啊!”我踹门的心都有了。 四眼却谨慎了起来,“等会!” “等什么等,万一再跑了呢!”我恨不得自己能够主导场面。 “你先看清楚。”四眼嘴怒了怒屋内。 我屏息凝神再次隔着玻璃窗看见去,这回还真被我发现一些东西,就在“大眼珠子”的身后,有十几双灰蒙蒙的眼睛,也在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们。这些眼睛的高度和蹲着的“大眼珠子” 四眼倒吸了一口凉气,“半身死灵。”他说道。 “然后呢?就是半身皇帝也得进啊!”我依然焦急万分。 “你稍微冷静点,先听我说半身死灵是什么东西。”四眼顿了顿,“就像双生鬼会成双成对出现一样,半身死灵也绝不会单独行动。” “什么意思,也是两个一起来,所以停车场里是下半身,咱们现在看到的是上半身?”我问道。 “没那么简单。”四眼摇摇头,“它们要么不出现,一出现便是一群,看来这个精神病院是个鬼窝。”四眼甚至往后退了退。 “接着说——” “所谓半身死灵往往是大地震的产物,房倒屋塌,很多人都被砸落下来的砖头砸成了两半。所以,它们死后的鬼魂也只以半条身子出现。”四眼解释道。 这倒让我开始头皮发麻,“那是怎样,这病房里都是大地震的亡灵?” “没错,我们只看到十几双‘眼睛’,可还有看不见的下半身,在黑暗中,细数数起码有三十多只。”四眼咽了口唾沫。 “可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四眼思索了片刻,“硬闯意义不大,半身亡灵一般都聚集在地震时死亡的地方,因为灾难之下,尸体丢弃随意,又或者被野狗野狼吞食,亦少有超度,所以怨化成鬼。既然我们确定就是这些东西,可以找到更好的办法来对付!” “这还等什么,你的办法呢!”我跟在身后,随时准备听他的安排。 可四眼却没有开锁进门,而是离开了417。 “你怎么走了,去哪!”我愣了愣,随即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去找那个接应我们的中年男人。”四眼边走边说。 我立马跟他下了楼,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层接着一层寻找亮灯的办公室。我记得男人白天时说过,这周都是他值班。 到了三楼,顶头有间房间向外透着光。我和四眼立马跑了过去,从门上的窗户看进去,发现正是那个男人。 四眼推门而进,把他吓了一跳,“你们怎么到处乱跑?” “情况紧急,我有件事情要问你,你知不知道这儿哪年发生过地震?” “啊?”男人愣了一愣,走到门口,朝走廊望了望,确定彻底没人了之后,再关上了房门,“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你先别管了,这很重要。到底哪年发生的地震?”四眼双手按在桌子上。 “这我哪知道,我出生之后就没发生过地震。”男人尽管惊奇万分,但还是遵守着纪律部队的原则,不问原因的回答了我们的问题。 “你出生之前呢?” “出生之前我怎么了解,再说咱们这一块又不属于地震带,谁会去关心什么时候发生过地震!”男人的表情从惊奇变成了莫名其妙。 四眼一拍脑袋,“嗨,这个问题有点笼统,我重新问,咱们这座青城病院大楼几几年造的?” “那要追溯到解放前了。” 四眼看了我一眼,继续问道,“这么说,这楼是座老楼,你知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翻修过,或者坍塌过?” 男人想了想,“在我印象中,这大楼是一九二几年建的,当时是被当作教会医院。抗日的时候,被国民政府征用成了军事医院。差不多在42年的样子,遭过日本飞机的轰炸,塌了小半边楼,后来经由翻修才成了现在的样子。” “你还记得当时炸的是哪块吗?”四眼绕到了桌子前。 “这个以前的档案资料里倒是提过。作为一个抗日事迹被记录过,当时炸弹正好炸到一区的病房,护士、医生加伤病员,我印象中应该有37个。” “你确定吗?” 男人凝眉思索了一会儿,“确定!” 我一愣。四眼问这些话的意思是说,未必是地震!飞机轰炸导致大楼倒塌,压死的那些也可以成为半身死灵。而这批死灵有37个之多。 我有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是——,我转念便有想到,它们和那对姐妹花有什么关系?绑架我老婆干什么?尸果树和它们又扯上什么关系了?! 我不知道。 我正在闪神思考时,四眼却已经马不停蹄跑出了办公室。 “喂!”男人在我们的身后叫着,他压着嗓子,“你们不能就这样跑来跑去的,被人看见了,我怎么交代?!” 四眼也不管他,而是一气儿跑到底楼,出了病院大楼。他从包裹里掏出了一个小罗盘,调整位置,然后转着圈的围绕大楼探测。男人一直跟在身后,他至此都没明白,我们到底是在干什么。终于,四眼在楼的西侧停了下来。只看见罗盘上的指定来回摇摆个不停。四眼拉住男人,指着大楼西边的墙角根,“明天我们要从这挖下去。” “啊,”男人一愣,“为什么?” “因为这底下埋着尸体,”四眼收起了罗盘,“很多尸体。” 第一百四十五章 突生一计 等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四眼、我,还有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成为了朋友。正围着办公桌喝鸡粥。通过谈话我们知道这个男人姓董,正是高局长的“心腹”。两个人当兵的时候,服役于同一个连队。老高当班长,姓董的是手下的兵,等到班长变成连长,老董也就成了连部的政委。 那一代公安系统的干部,有相当部分并不是从公安大学毕业出来的高材生,往往部队转业之后,入警,然后从基层一步步爬上来。在老董的口述中,我们发现,他的升迁之路,和老高息息相关。 中国一向讲的是圈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也很正常,没个人“带”着,想自己往上走,除非“额头碰到了天花板”,否则断不可能有这样的运气。 说实话,我还是蛮喜欢这个男人的。举手投足中,可以看出老高的身上透着一股子灵气,亦可推测其在青年时代机警灵巧。肯定属于会“来事儿”的那种下属。现在年纪有一点上去了,脸上多了不少沉稳之色,但眼珠子一转,仍难掩其灵动的一面。 老董在青城精神病院有一定的话语权,对老高又忠心耿耿,难怪我们的事儿会办的那么顺利。 “顺利”归“顺利”,但正如老高所说,任何一个人做到再大的官,也不可能“只手遮天”。更况且老高说上天去,也只不过是个分局的局长。分局上面还有市局、市委,横向还有检察院、法院以及纪委,任何一点消息走露出去,有多的是可以制裁老高的部门出面。复制本地址到浏览器看 老高被问责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耽搁”了我们要做的事儿,才是麻烦重重。 “你要挖楼刨地肯定不行。我没这个权限。”老董喝了口滚烫的鸡粥,砸吧着嘴说道,“毕竟咱们这也算是半个监狱,那么大事儿,得写报告申请,没个十天半月,批准令根本下不来。况且我找什么理由呢。大楼需要翻修?这也不是我一个说的算的,得有一个工程组综合坚定之后才能决定,所以光明正大肯定不行。咱们要另想法子。” 有时候,我真是挺佩服他们纪律部队的保密操守。照理说,一个普通人,看见个头发梳的跟汉奸一样的糙汉,举这个罗盘随手一指,说底下有尸体。好奇心都能直接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可偏偏他就可以克制住,对此不闻不问,只是一昧的协助我们的“工作”。 如果他知道老高身背人命。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知作何感想。我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老董,心里想着,“愚忠”害死人啊! 当然,这倒是我们省去了不少麻烦。 “你的办法必须想到,而且要尽快,最好马上就办。”四眼把桌子上的碗向外一推,点起一根烟来。 “也不是一点余地也没有。”老董抬了抬头,“你说的那个位置,恰好在储藏室,平日里都是锁着的,所以如果能够把水泥地砸开,直接通到地基,没准能够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一涉及到“敏感”话题,老董又把脸埋了下去。 老董的补充说明,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思路,如果他能够想到办法实现,“神不知鬼不觉”岂不是正中我们下怀? “具体怎么做呢?”我一边问道,一边让四眼第一根过来给我。 “虽然会冒点泄密的风险,但也可以一试。我可以带点工具,以储藏室渗水为由,进去修葺,只要时间控制的短,问题不大。”老董回答道。 “好,这个办法好,我们立刻就办。”四眼握紧双拳在半空中用力一挥。 “着什么急啊!”老董摇摇头,嗓音不大,但却不容置疑,“你们现在穿着病号服,跟着我病院大楼里走来走去,我怎么解释?” 我一想也对,毕竟我们是“卧底”,行事低调为上。 “你们等我一会儿,”老董把我们喝完粥的空碗,叠在一起,然后走到门口,“好好在这待着,千万别乱动,我去给你们找件衣服伪装一下。” 趁着老董不在的时候,四眼替我把思路捋了一捋: 青城精神病院就是个鬼窝,聚集了一群“半身死灵”,其出处自然就是半个多世纪前,死于那场日军轰炸的医务人员和伤病号。 那么417又冒出了“双生鬼”呢? 四眼根据现有的线索,给出的推理是这样的,除却那些病理性原因的病人,肯定存在所谓的“鬼上身”,比方说那对姐妹花,又比方说我们不知道的其它病人。那些附身的鬼,也随之来到青城。然而它们多数都是“单兵作战”,像双生鬼那样出双入对的,是极少数的案例。更何况,青城是半身死灵的地盘,正所谓强?斗不过地头蛇,鬼的世界里,也有等级之分,也有以强欺少,以多欺少。那对双生鬼,被半身鬼灵用锁魂带锁住,自然而然便是表现之一。 我听得有点惊诧,尽管前面就知道,无论人鬼阴阳,很多品质感情都是共通的,没想到这些“恶劣品质”也一样同样。 以姐妹花为例,四眼的意思是说,双生鬼附身,控制她们,而它们自己却又被青城的“地头蛇”,这批“半身死灵”用锁魂带控制欺负着? “是这个意思吗?”我问道。 “基本没错。”四眼点点头,“这些半身鬼灵数量众多,虽然未必是什么厉害角色,但正面冲突,双拳难敌四腿,不如咱们找到根源——” “你所谓的根源,就是指大楼地下埋的尸体?”我大概明白四眼的意思了。 四眼又点点头,“罗盘能看风水,又能定阴阳,当然包括地下水、或者特殊的地质地貌之类的因素,会影响罗盘的探测,未必百分之百的精确,但前后联系,我觉得八九不离十。当年那些被炸死的人,尸体并没有被妥善处理,就随意的埋在了原地,所以才导致今天的这种情况!” 听听是有道理的,但问题还是前面那一个,就算确认了“半身死灵”这件事儿,但它们和尸果树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要绑架我老婆?还有,如果真挖出了那堆尸体我们要怎么做呢? 四眼顿了顿,不置可否,他正欲要向我解释,老董已经回来了。他的手里拿着两条蓝色的工程服,丢给我们,让我们穿上。 我只好把心中的疑问先放一放,开始换起衣服。 老董办公室的门没关严实,我们衣服刚穿到一半,门敲了两下之后,就被冒失的推开了,“董处,有个病人的治疗建议书需要你签个字。” 原来是那个小护士。 “葛医生让我——”她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因为她看见,我和四眼两个“危险病人”,此刻正在老董的办公室里衣衫不整。 她的嘴张得老大,一副完全不可思议的表情,“这,这——”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我们都瞬间石化,僵持了十几秒硬生生的没有人说一句话,小护士站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这,这个——”老董支支唔唔,“其实他们也是我们自己的同志。” 四眼反应的快,“是啊小董,我们这次潜伏于精神病院,来寻找一起命案的线索,这件事儿领导很重视,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出什么幺蛾子。包括我们的工作人员,能少知情,就少知情。我们怀疑病人装疯,靠一己之力是远远不够的,很有可能我们的队伍里,出现了坏人,出现了腐败份子。” 四眼带着上级和下级说话的口吻,交代着老董。弄得我和老董都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他这满口的官场语言,到底是从哪学来的。 “既然这位小同志已经知道了,那么也算是自己人,”四眼指了指小护士,“据我观察,她应该不是腐败份子,长得很可爱嘛。”他转过身来,“小同志,你可以配合我们工作,愿不愿意?” “啊,这个,我——”小护士只是个实习生,哪见过这种世面,被吓得语无伦次,“首长,我愿意。” 我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 “嗯嗯,很好,还有你一般周几休息?” “嗯?我周三和周日休息。”小护士越来越局促了,不停的看向老董,确认此事的真伪。 “这样吧,”四眼从老董的桌子上拿过来了一张纸和一支笔,“你把电话号码留一下,有什么任务,我会电话打给你的!” 谁说四眼是个糙汉,在爱情上,分明就是个“智勇双全”人! 这件事也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当了领导,泡个妞也比较容易。 四眼用一种很奇葩的方式,留下了小护士的电话号码,随即便把她送走了。 “一定不要告诉别人哦!”四眼居然还很温柔的一笑。只不过“温柔”这个词,离他太远,看上去像是个强奸犯在哄骗小女孩。 “行了,行了,”我都看不下去了,“该干正事儿了,我们要尽快把那些尸体挖出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尸骨 言归正传,我们换好了粗糙的工作服,戴上帽子,跟着老董一块儿出了办公室的门。虽然现在八点还不到。但对青城来说。已然是到了“黄金”时段。从玻璃窗望出去,一群群身穿病服的病人,正被护工赶着,像一群鸭子似的,到了操场。 每天出操是1、2层病人必做的功课,体育锻炼也算是治疗手法之一。在此之前,我曾经看过一些有关精神病方面书籍,知道这就是一个顽症,终身病,治疗也只能缓解不能根除。 想想也是可怜,他们一个个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在他们的眼中,“我们”到底算什么?! 如果精神病院进驻一些,类似四眼这样有着“真才实学”的道士和尚,辅助治疗。是不是“疗效”会好些呢。 走在路上我自动脑补着。巨共介圾。 老董没带我们走大路,而是从人少的安全通道下楼,期间也遇到过一两个身着工作服的医生和保卫。 “储藏室漏水了。”老董向他们解释道。体制内的工作生活大概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路过的人只是“哦”了一下,压根就没怀疑我们的身份。 我们走过一条狭长的走廊,来到顶头,这里应该就是那间储藏室。 我看见门口靠着一台遁地用的冲击钻,像一把老式的机关枪。边上还放着两把凿子和铲子。 “用这玩意儿?”我皱着眉头问道。 “对啊!”老董对我的问题,似乎有些意外。 “废话,不用这玩意儿难道还用手刨不成!”四眼在边上补充了一句。 老董打开了储藏室的房门,一股子霉味扑鼻而来,走进去便感到一股子潮气逼人。这感觉还真让人以为。储藏室里渗水了。 这里之前是储存病人资料的档案室,08年之后,手写的资料都一一存入电脑归档,所以也就慢慢的被冷落空置下来。 用冲击钻不是没有道理的。储藏室里的地板是水泥,我当然也不是没有这个常识。我好奇的是,冲击钻的噪音不是很容易暴露我们在干什么吗? “我在外面给你们盯着。”老董解释道。 我明白了,我们只管刨地,剩余的事儿,让他在外面摆平。 有了这个保证。我也就没有后顾之忧。四眼顿了顿,我们先把储藏室里的档案柜搁置一旁,然后在房间的中央位置,定了点,由四眼操着那钻头开工。 插完电源,四眼把上冲击钻,之前他大概没用过。姿势一对,开关一开,就看见他整个人跟得了鸡瘟似的抖动起来。 “笑了屁啊!”四眼看见我在边上偷着乐,没好气的责备道,“你行你来。” 我们轮流上阵,先用钻头钻开水泥地板,在人工又凿又垂,挖了差不多有两米多深,终于看到了地基。 我们已是汗流浃背。可现在看不到头,之前四眼提过,任何地下水和地质地貌的关系,都会影响罗盘的探测,万一错了呢,我们岂不是白忙活。另外,就算位置准确,这些尸体埋了多深呢?我们同样一无所知。 可就在这时,我手上的铲子噗通一下铲到了一个东西。我随即开始紧张起来,毕竟我们可不是挖的什么好东西。 “四眼,你来看看,我这好像有反应。”我手上的动作的没有停。被我这么一“鼓励”,四眼便侧过身子,来到我身边,和我一起加快速度往下刨去。 越刨我就越觉得瘆的慌,因为我已经看到埋在黑色泥土里的森森白骨了。 我硬着头皮,把这个坑按照纹理,越挖越大,不是亲历,无法体验此种心情。我们挖出了一个大坑,大坑里全是七零八落的尸骨,它们或扣或搭纠缠在一起,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全是分散的一截截。 四眼说的没错,这些日军轰炸后,被倒塌房屋压死压断的人,当年被没有好好的处理,就很随意的被埋在了原地。 听上去似乎不可思议,但想想当时兵荒马乱,死人能够不曝露荒野就已经很不错了。埋他们的人大概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却不曾料,这反而让37个“半身鬼灵”在青城游荡了大半个世纪。 “抗日”离我久远,但想想埋在大楼地下的这些军医、护士还有伤病员,曾经为了国家出血出力,现在却落得这样的一个下场,心里不是滋味。 我看着这些白骨发怔。四眼拍拍我,“看来这回想要保密,也保不住了。” “什么意思?”我把自己从感慨中拉回,靠着坑的边缘喘气儿。 “你知道为什么尸果树会出现在青城吗?”四眼撅着屁股爬出了尸坑。我紧随其后,还没发表意见,四眼就已经自己解释了,“正是因为这里的鬼窝。这尸果树原本应该属于鬼道的东西,现在却来到现实世界,所以必须靠鬼气熏着,才不会自伤。” “就跟宋不缠需要到停尸房,齐一一定要躺在尸堆里疗伤是一个意思?”我附和道。 四眼点点头,“没错。” “你是说尸果树,就在这个病院里?”我感觉头皮发麻,“什么意思,难不成它还要‘结’出那37具尸体不成?” “那倒不至于!”四眼皱着眉头说道,“你忘了老秃驴当时说的吗,我们之所以会被结出尸体,是因为我们是在鬼道里被它获取‘信息’,然后‘复制’的,出了鬼道,它还没这个功能。” “那它现在出来干什么?”我摸不着思路,但是顺着四眼的提醒,却想起来,老秃驴也说过,那棵尸果树是在不停“进阶”的,“还有他妈的这些个鬼东西,把我老婆到底绑架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但我现在却有个办法,如果要用这个办法,肯定没办法保密了。” “说来听听。”我走到电源旁,蹲下身子把冲击钻的插座拔了下来。 “你想啊,之所以会潜伏在青城的原因,就是因为这37具‘半身死灵’的鬼气,能够让它安然无恙,咱们现在只要把这个37具骸骨超度了,岂不是等于把水缸里水全放完,自然就看到水底的鱼了?” “逼着尸果树自己出来?” 四眼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我点头同意,正准备接着往下思考,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不对啊,”我又说道,“在停车库里,绑走我老婆的是‘半身死灵’啊,它们为什么要这么干?” 四眼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这也是我担忧的,我怕的是尸果树和‘半身死灵’已经‘勾结’在了一起!” 我吓了一跳,“这是什么说道?” “尸果树诡异的很,我怕‘半身死灵’一旦被尸果树控制,难免不变成恶灵?!” “所以你的意思是,‘半身死灵’绑架我老婆是受尸果树的指使?” 四眼想了一下,再次颔首以表同意。 我倒吸一口凉气,其实说实话,至今我都不知道所谓的尸果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只见过它从死人和碳尸的身体里钻出来过,看着它时而像一个郁郁葱葱的蔓藤,时而又像一条捉摸不定的毒蛇;它的枝蔓上结出过各种各样的“果子”,开过杨惜的鬼脸花,还结出过我和四眼,以及老刘哥的“尸体”;它或实或虚,如同鬼魅一般神出鬼没…… 它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尸果树对于鬼门来说异常重要,从岩画上,宋不缠、齐一都在向‘嬅’进献此物便可窥一斑。 我突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老婆被绑架,不仅仅是因为“养胎”,尸果树一定还有别的名堂,因为老二和豆豆体内的“嬅”,一直都是息息相关的。 可究竟是什么,我又完全没概念,越是一头雾水,就越是担心老婆的安危,其焦虑之心不言而喻。 “赶紧的----”我立马转身,“不是说要超度吗,找老高,不管怎么说,也要把尸果树逼出来。” 我和四眼立刻出了储藏室的门,让老董进来看。老董自是惊讶的不行。尽管他是个警察,理应不该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感冒,然而眼前的事实却无法改变。 他是亲眼看到四眼,随手一指,就像有透视眼一样的发现了这个尸坑的。 这个事实对老董的冲击,已经不是什么纪律部队的保密意识可以掩盖的了。他现在正不停的打量我和四眼,似乎意图把我们完全看透。他有话要说,憋了老半天,才冒出来一句,“你们到底是来执行什么任务的?” “现在还不方便说。”四眼摆摆手。确实也是,从头解释一遍太麻烦,“你也看到了事态的严重,咱们现在要做一件事儿,把这些尸体超度了。” “超度?”四眼的措辞太“专业”,老董尚未理解,“你的意思是焚化这些尸体?” “不仅仅是焚化,还要找些----‘特殊’的人在现场!” 老董彻底晕了,“这个----要怎么做?” “我觉得又要让高局长出来帮帮忙了!”四眼凝眉思索了半天说道,“这件事儿在可能的范围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第一百四十七章 帮手 只是几天没见,高局长看上去似乎苍老了很多。他原先就头发稀少,回想刚见他那会儿,红光满面。竖发冲天,一副精神抖擞,意气奋发的样子;可瞅瞅现在,脸色黄蜡,眼圈发黑,无精打采,头顶上的那两根杂毛,也塌落下来,就像斗败的蟋蟀垂下它的两根须子。前后反差之大,让人咋舌。按照他的年纪和业务能力,政治生涯其实还没有到头,还有再往上走的余地,而此时,安然度完余生大概就是他最大的心愿了。冷暖自知,毁掉他的其实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所以说千万不要干坏事儿,就算一时逃脱,可因此而带来仓皇、惴惴不安、对生活的恐惧,都会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悄然来袭,它将伴随着你的一生,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都在让你如坐针毡。 照理说,以他的权势,和在“黑白”两道的关系,若要铤而走险,杀我们灭口,并非毫无可能。然而这一点,我倒不是十分担忧。 “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句弱者最具虚张声势的诅咒,很多人根本不以为然。可就四眼而言。却不是无稽之谈。事实胜于雄辩,高夫人“现身”,是在老高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我以为,老高并不敢冒这个险。对一个人的震慑,不仅限于生前,还可以延续到死后----这样的威胁----我想无论你身处要职,还是腰缠万贯,都不得不“重视”。 活着只是短暂的,而死去才是一个人永恒的归宿。 万一弄死我和四眼,我们真成了鬼呢。 “怎么说?”老高从车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属下。他的语气依然听得出威严的痕迹,但早已是强弩之末。 老董只开了头,便让四眼接着往下说。四眼只说重点,言简意赅的把尸坑与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儿,述说了一通。 高局长面上的表情又开始复杂起来,等四眼把话说完,他两个腮帮子已经微微颤动了,“你在和我说笑话?”老高努力保持镇定。 理由翻来覆去就只是那一个,却好使的不得了,“想想你的前途!”四眼拍拍老高的肩膀,挤眉弄眼。 隔在不远处的董处长,也颇感意外,四眼的行为举止怎么看都也不像自己的“同志”。偏偏老领导要对他惟命是从? “你想怎么做?”高局长身上每个毛孔都在向外迸发着怒气,但又不能宣泄,犹如一口高压锅。等到四眼把具体的细节说完之后,老高整个人都快要疯了,“超度?!”他失控叫了出来。 周围的人立马转眼过来。老高赶忙压手阻止。他深呼一口气,强抑着快要爆裂的“高压锅”说道,“我是个党员,还是政协委员,你要我瞒报上级。先斩后奏火化那些骸骨也就算了,还要找人来超度,我上哪给你找和尚去?!” “办法终归是有的嘛!”四眼冷笑。 受制于人的感受,生不如死,我都要开始同情那个老高了。 我们站在青城精神病院的大门口,老高的车就停在一边,一侧的小门还虚掩着。此刻,就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去去去,这儿不是你待的。”巨池杂圾。 是两个病院里的护工,恰逢换班在门口吸烟。 “这位小哥,双唇宽厚,两耳垂珠,自有福相啊。” 这声音我却听得耳熟。 “滚蛋!”护工貌似性格暴躁。 “不敢不敢,出家人不打诳语。” “你再胡说八道的,小心我他妈的现在就把你送里面,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我说这位小哥,怎么出言不逊呢!” 护工上了扫了一眼对方,犹如扫过一堆垃圾,“你不要以为把自己打扮的跟济公一样,就能跑我这来招摇撞骗来。” “活佛扶危济困、除暴安良、彰善罚恶,是得道高僧,岂是我等凡身俗胎可以比拟的。小的只不过机缘巧合,入了佛门,丹桂月中缘,菩提树下空,小僧法号缘空。” 我随即一怔,赶忙去看四眼,四眼的表情也是错综复杂。紧接着,他就淡定了。想想也是,他那个秃驴娘舅,总是在恰当的时刻的出现。 四眼摆摆手,打断了老高的说话,“现在用不着你来找和尚了,有个和尚自动送上门来了。” 四眼抬脚便往门外走,我紧跟其后,刚出了门,就看见四眼娘舅,真邋里邋遢的站在前方。他身着青衣粗布衫,黑裤子,脚上是一双快开口的圆头布鞋,脑袋上却不伦不类的顶着一顶灰褐色的毗罗帽。 这架势确实不像和尚,反倒像个唱戏的小丑。 “你看看,我都说了,远观此地一团戾气,果然有熟人在里面。”老秃驴指指我们,呵呵笑道。 护工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已经被老高带来的手下,劝说到一边去了。临走时,他们一脸的诧异,真是精神病院待多,有时候都要怀疑自己的智商。 “开门见山的说吧,你来干什么?”四眼的口吻丝毫不客气。 我已经知道了这对爷俩背后的故事,虽说四眼母亲的死和他舅没有直接的关系,但能够还说上话,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就已经不错了。 “大师,数日不见,你怎么比原来疯----,不是,比原来时髦多了。”我搭上去想恭维来着,结果心里话差点秃噜出来。 老秃驴来肯定不是没有原因的,他那个什么“远观此地一团戾气”是废话,但想必一定有了什么“感应”。 “我来,当然是干你们干不成的事儿。”老秃驴摸摸自己的下巴。 高局长也已经跟了出来,如果我是他,我也会以为,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老秃驴并不说话,更没有和老高打招呼,直愣愣的便往医院里冲。 门口的守卫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直拿眼睛来瞟高局,听他的指示。老高使了个眼色,老秃驴便好似入无人之境一般,进到了医院里面。 这时候,他的表情才严肃起来,掐指一算,根本不需要我们指引,便朝着发现骸骨的那一侧走去。到了病院大楼,走近储藏室,那里早已有两个老董安排的人站岗。见到我们,也不做任何反应,很识趣的侧过身子,把通道让了出来。 相关人等,全都涌了进去。老秃驴的脸色更严峻了,他弯腰细看,捻了把尸坑中的细土放到鼻子前嗅了嗅,看看屋里的格局,再透过窗户,望向户外。最后干脆跳了进去。他左右翻查,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那些骸骨本就七零八落,因为时间久远,一碰便散架。不过我还是在老秃驴的动作里,发现了前面没有发现的东西。 相当一部分的骸骨上都有勒痕,这些森森白骨就像被人曾经捆起过一般。我有点困惑,谁会去干这样的事儿? 老秃驴也不解释,似是自言自语,“有点晚了!” 我倒没有太在意他的这句话,这点时间,足以让我想到一些线索,转念间,我似乎就明白过来了,这不是人为的,是尸果树的“杰作”。 越分析就越觉得靠谱,看来四眼不是在瞎掰,这尸果树就是靠着“半身死灵”的鬼气抗着的? 老秃驴转了一圈,爬上来说道,“事不宜迟,咱们要赶紧把这些尸骨就地火化了。” 此言论,倒是和四眼如出一辙。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便是高局长。 高局长自然还是死活不答应,貌似这次是铁了心的不愿意再牵扯其中。想想也是,“就地火化”? 开什么玩笑----, 《精神病院发现抗日骸骨,公安局长请高僧私自超度》 就算高局长最后“搞定”了上下级,可如果有风声传出去,媒体曝出这样的新闻,光网民的口水,就足以把他淹死。更别提保住乌纱帽了。 这青城精神病院上上下下少说也有小两百个工作人员,不可能都是老高的心腹,这么大的事儿,不传出去才怪。 第一百四十八章 超度 这是高局长的顾虑。同样,我们也有我们的担忧。听老秃驴的口吻,事态并不容乐观,他和四眼都讲要尽快。想必不是随意一说,肯定是有原因的。还是那句话,高局被问责,不重要,重要的是时间拖得越长,被牵扯进来的“相关部门”越多,我们也就越难操作。 老秃驴跨前一步,对高局长说,“何为超度,祛除其邪妄魔气,得入善道,让这三十七具亡灵得以重生。想他们当年也是抗日永世,黄道时辰不等人,过了这个点,想要超度也来不及了。施主于心何忍。难道不想为此善举,消了自己的孽障吗?” 高局长一愣。他身背人命,干了杀妻的不伦之罪,按照普世观点,是要下地狱的。他原来可以不信这些神叨叨的东西,但是事实早就说服了他。老秃驴的这种说法倒是让老高心中一动。 心理斗争大概持续了十分钟,期间我们也没有去打扰他,而是由着他兀自衡量利害关系,十分钟后,老高咬牙一跺脚,“行,就这么干!” 董处长自是大吃一惊,“高局长,三思而行。” 老高摆摆手。“出了什么事儿,自有我担着。”他思索再三,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就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做了亏心事,这辈子都不安稳。 有了老高的这句话,一切就变得好办了。在新的领导到来之前,起码他是可以做到“一言堂”的,等到风声传出去,我们早就已经把事儿办好了。 我们一行人,再次来到病房大楼的外面。老秃驴手上的“活儿”比四眼利索。所以现在由他掌局。他也不用罗盘,只是手指掐算,最后定在了大楼西侧的墙下作为超度的场所。 现在抢的就是速度,火化那么大一堆尸骨,其实要涉及的问题是很多的,其它不赘述,光医学消毒方面的讲究,就有不少。 现如今也无法一一落实,只能一切从简。 老董找来了几个帮手,在墙边的泥巴地挖出了一个大坑。随即亲自穿上了简易的防护服和手套,带着几个手下,把尸骨一块块装进黑色的袋子,平放进了坑里。 虽然做不到密不透风。但局部的戒严还是需要的。病人全被送回了病房,无关人等的工作人员,也接到了命令,回到办公室暂时回避。 等到老董把骸骨全都平放进了坑里,他的属下已经买回来了足够的汽油。汽油一浇,空气中瞬间就充满了刺鼻的味道。老秃驴从自己的褂子里,取出些我不知道的粉末,洒在骸骨上。 他嘴里念叨着《地藏菩萨本愿经》,手上还捻着一串佛珠。四眼看看时机差不多了。点了一支烟,然后叫未燃尽的火柴,丢进坑里。瞬间浓浓火光燃了起来。 火堆里传来了噼里啪啦干脆的声响,半空先是升起了一股子浓黑的烟,仿佛积压多年的一股子怨气,瞬间释化。 等烟散去,骸骨已经全部都燃着了。 佛颂声绵绵入耳,老秃驴的声音并不响,嘴唇蠕动的也很微弱,然而他的声音,就像源远流长的河流,从遥远的僻谷幽山而来,源源不断。 别看他衣衫褴褛,面容普通,毫无仙风道骨之气。然而佛经一起,瞬间金光罩体,犹如一尊站着的佛像。 所谓《地藏菩萨本愿经》是佛教超度亡灵时,专用的经文。其法力其实不在经文本身,而是在念经的人。并不是说来个阿猫阿狗就可以完成这个仪式,老秃驴身上有佛缘,谨遵佛道,才能起到相应的作用。 烟已变淡,层层热浪中,我似乎正看到一张张脸孔升起,它们的表情栩栩如生,仿佛当年的生灵再现,在空中盘旋了一阵之后,如风一样的远去。 我看看四周,除了四眼,众人的表情并没有异常,这说明他们并不能看到这些亡灵。我转过头,却发现一个意外。 小护士也在围观的人群之中,她微张着嘴,眼睛瞪得老大,视线不在坑内,而是坑的上方,照她的表现来看,她居然也能够看见,我和四眼能看见的东西?! 我颇感震惊,忙转身去问四眼,可是四眼却忽略了我的问题,抬手一指,就在这些亡灵被超度之时,病院大楼的外墙上,已然出现了一株半实半虚的长藤,它枝蔓茂盛,附在墙上,直抵四楼。 “你也看见了?”我问。 四眼点点头。 “418?” “没错,就是杨毅的房间。” 我震惊的焦点立马从小护士的身上,转移了过来。那棵尸果树果然和杨毅有关,它一直挂在墙上,只不过我们看不见它,它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安静的待着。 一眨眼的功夫,尸果树已经不见了。 但这也足以说明我们用的办法是有效的。 所剩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能够在政府背景的精神病院里“为所欲为”,全是托了高局长的福。可我知道,在为数不少的围观人中,肯定已经有人把消息,透露出去了。 这一点我们都心知肚明。可再急也得等,因为要彻底对付它们,还是必须要等到晚上。 好在折腾了那么久,已经临近傍晚,天马上就要黑了。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晚上吃便饭的时候,四眼再次把高局长拉到一边,要他晚上安排下我们要做的事儿。其实也不难,只要能够让我们在病房大楼里自由行动就行。 事已至此,老高虽说还有犹豫,可也无法拒绝。 “办完了这件事儿。我们就不再烦你了。”四眼承诺道。 老高不再说话,背身而去,驮着背,犹如一个迟暮老人,又像被耗尽灯油的枯灯,憔悴不堪。 善恶有报,因果由业,都逃不过这三道轮回,我叹了一口气,早知如今,又何必当初呢?! 天色在一点点变暗,我们坐在病院大楼一层的办公室里,等待着时间过去。 这种心境下,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我烟抽得胸痛,打开窗户。 窗外冷月半悬,挂在树梢,寒风萧瑟,青光铺地,举目看不到一点色彩。老婆----,你到底在哪呢? “差不多了吧!”四眼看看时间,问道。巨池肝血。 老秃驴也不答话,微微颔首,整理衣襟,迈步走出了办公室。因为有了高局的安排,走廊里空无一人,既没有看守,也没有值班的医护,我们一路向上,到了蓝光幽幽的四层。还是原来的场景,还是原来的时段。 午夜子时,阴极至胜,如果会发生什么意外,一定就是在这个点儿。 老秃驴没有四眼那么多说道,即不布阵,也未画符,路过418的时候,从监视窗望了一眼杨毅。她此时仍然卧在床上。 我们见到她为数不多的几次,她似乎都是在睡觉。 老秃驴看完后,什么也没说,带着我们来到安全通道的口子边,往下一蹲,就算准备好了。 这看似随意,其实内涵颇多,老秃驴要做的见机行事,没“货”在肚子里的人,不敢怎么做。 我连“接下来要干什么”的问题,都不问了,安静的等待着。 “如果老秃驴不肯说,就算你拿铁锹撬他的嘴,他也不会讲。”这句话仿若耳边,我算看明白一个道理。老秃驴隶属四面宗,知道一切,但却什么都不讲,自然有他的道理。可每当到了关键点,他又及时出现,这不是巧合。 “时间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我记得老秃驴说过的这句话。 所谓的时间点,我的理解,如果不出意外,就是老二出生的那一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尸果树再现 “嘶嘶嘶”耳边传来像蛇滑动一样的动静。我侧脸去望那对爷俩儿,只见他们都耸起肩膀,紧缩肌肉,我就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幻听。赶忙收回思路,时间真的到了。 我握起了拳头,想想这个似乎没什么用,今晚要对付的既不是人,也不是尸,对方可能连我想摸到一下都有困难。我干脆往边上挪了一点,看看他们怎么做。 “嘶嘶”声愈来愈强烈,老秃驴皱起了眉头,他从身后将挎包摆至前方,从里面掏出来一个小盒子,拧开,将盒子里的粉末,在地上画了一条线,然后压着嗓子说道,“别越过这条线。” 我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不知不觉又紧张起来。 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条黑影,和那晚看见的水流很相似。但它似乎又是有规则的,左右蜿蜒着朝着418蠕动而动。 走廊里蓝色的节能灯,滋啦滋啦再次响了起来。每当这种时候,总是难免出现一些磁场改变,我早已习以为常。 我擦擦鼻子,鼻头上已经出汗了。缓过神,再定眼望去,发现那条影子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我去看四眼的反应。这才发现,他的关注点并不在地上,而是在走廊的半空,我仰头望去,吓了一跳。 尸果树。正是那棵尸果树,嘶嘶声就是它发出来的,半隐半现,在半空中昂首挺进。 地上的只不过是它的影子。 超度那些亡灵有效果了,尸果树正在露出它的“破绽”。它要干什么呢?我不知道,凝神屏静待它下一步的举动。 尸果树速度不缓不急,藤蔓的尖端,像是在探究,从一间间病房经过。这个场面还是很吓人的,尤其当你知道它可以结出不知道莫名其妙的东西的时候。 到了418,尸果树扭头一摆。然后向上,变形幻化,从细的只能流进水的缝隙中,渗透进屋。 我看见整条走廊都是它的“下半身”,足有十几米长。整根蔓藤,悄无声息的,就在我们眼前,全都挤进了418。 如果杨毅现在能够亲眼目睹,不用治病了,直接能够把她吓得的魂飞魄散。 我看老秃驴的动静,他很耐得住性子,纹丝不动,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他不下命令,我们也不敢妄自行动。差不多隔了有十分钟,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觉得有点不对。再好的耐性,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中,也是难以忍受的。 更何况,还有恐惧兼好奇双重煎熬。 最后,老秃驴也有些按捺不住了,他收回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转头朝着我们挥挥手。意思是过去看看。我们三个人猫着腰,贴着墙壁,一溜儿蹑手蹑脚的跑到418的门口。 我抬头朝里看,却发现杨毅居然还在睡着。 我改变角度,什么也没有发现,房间里一切正常,别说尸果树,就连只蟑螂也看不见。这尸果树,就像借路而行一样,了无踪影。 “它进去干什么?”我问。 四眼摇摇头,“我不知道!” “它现在在哪?”我干脆转过头去看老秃驴,老秃驴双目如炬,死死的盯着杨毅,仿佛要看穿她整个身体。 “其实他也不知道。”四眼不屑一顾的说道,“正在他妈装逼呢!” 我一愣,这爷俩的恩怨,别在这里变成了一场口角,误了我的大事儿。 老秃驴也不回答,颔首一念,轻声说了一声,“开门。” 抬杠归抬杠,但是老秃驴施令下来,四眼也不敢不从,他嘴里嘟哝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从老高那拿的钥匙。既然这事儿,已经弄得精神病院“童叟皆知”,四眼也就没必要施展他撬门溜锁的绝技了。 四眼弯下腰,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咯哒”一声,我们仨全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侧首而望。昏暗中的走廊里,哪里看得到有什么东西。 “接着开。”我们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发现,只好埋头继续做刚才的事儿。 四眼的钥匙,本来就已经插进锁孔里一半,转身的同时,钥匙插到底,一扭,门已经开了。 这一开不要紧,我们仨都震惊万分。 就在我们被走廊里的声响转移注意力的时候,杨毅不知怎么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门口。我们刚拉开门,就看见她正站在门口,和四眼面对面站着。 要不是我已经见过那么多世面了,一定会脱口叫出来,我本能的捂住自己的嘴。四眼也傻了,往后退了一步。这场面极其诡异,杨毅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脸上一点血色都无,而她的眼睛却布满血丝。巨池布圾。 杨毅不动,不说话,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直勾勾的盯着四眼。老秃驴亦退后一步,把四眼拉到了一旁。这时我才发现,杨毅好像根本没有知觉,就像梦游一样,双眼虽然睁着,却毫无生气,两臂下垂,肢体僵硬。 “怎么回事?”我用口型问四眼。 四眼摇摇头,老秃驴却手臂空中横摆,让我后退。我这才明白是让我给杨毅让一条道路来。我刚侧身,杨毅就已经动,她迈着不大的步子走出病房,虽说她双眼无神,但却像有第三只眼指路一样,并不撞墙。 她这一动,周围的空气就微微的涌动起来,鼻子里顿时嗅到了一股子很难闻的味道。这味道不是臭,不是馊,而是一种难以言状的如同机油,干涸腐化之后变质的味道。 味道呛鼻,我忍不住都要打喷嚏,但我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打出来影响气场。我捂住嘴掐自己的腿,不料,这次反倒是四眼没忍住,“阿湫----”一声,喷了出来。虽然他也捂住了嘴,但在寂静的走廊里,仍然显得格外的突兀。 老秃驴脸色大骇,迅速把我们一左一右拉到身边,递给我们两个黑色的泥丸子,让我们塞进鼻孔。我塞了进去,顿时清香无比。 但已经晚了,杨毅本已走出四五步,此时却停了下来,她也不回头,就兀自背对着我们站在前方。 这却更瘆人。 我们不敢动,只能硬着头皮原地站着。虽然火药味已经充满了整个医院,但现在我们谁也不愿意率先动手。 杨毅顿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回头,而是迈出了脚步,继续往前走去。我们隔着五米之外,紧紧的跟在身后,看看她究竟要搞什么花样。 前面就是通往天台的那道木门,还差四五米的样子,杨毅突然加快了步伐,嗖的一下拐进了木门,出了我们的视线,这完全出乎意料。 我们仨均是一愣,赶忙迈步追了上去。 四眼冲在第一个,刚到门口就出事了。杨毅躲在门背后,阴森森的笑着,这种感觉就像看着落入陷阱的猎物。四眼差点又和她撞了个满怀。 “操!怎么回事!”我叫了一声,生怕四眼有意外,赶忙伸腿想把杨毅踹开。腿踹到一半,我又硬生生的停了下来,更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杨毅还在诡笑,可与此同时,她脸上的皮肤开始剥落,紧接着是肌肉,从脸延伸到脖子,胳膊、胸脯,大腿,浑身的肌肉,正一块块的往下掉着。 我看到咕咕流着血的血管,很快,在我们眼面前,杨毅浑身皮肉剥落的就剩下一副骨架了。 “嘶嘶嘶”的声音再次响起,灰褐色的蔓藤从杨毅不成样子的身体里钻了出来,这回蔓藤上还结了一朵鬼脸花,一张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鬼脸正在我们邪笑。 尸果树化作一阵黑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天台,飞向半空。 老秃驴见状不秒,迈起步子,脚踏斗罡,左右腾挪,嘴巴里面还不停的念叨着佛经,可哪里还来得及。过了一会儿,老秃驴擦着汗,停止下来,他恢复了镇定,说了一句,“杨毅的身上也附着一只鬼,而且还是一只老鬼!” 第一百五十章 收尸 老高已经到了极限了,其实这也完全出乎我和四眼意料。原以为驱走了双生鬼,超度了“半身死灵”,最后的一个尸果树。遁着她的踪迹就能找到我老婆了,怎么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多了一只老鬼? 从老秃驴的表情来看,他倒不是很意外。他拉着老董,把杨毅的资料从前到后翻了好几遍,这个女人杀子弑父母,外加我们再将老孙因为“探视”杨毅,而被尸果树缠上,导致身上有三个洞的细节过程,描述完了之后。老秃驴才面容严肃起来。他原本短须如钢,熬了一晚上,似乎长了不少,现在正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脸凝眉。 我去问话,他也不答。只冒出来一句,“想要救你老婆,你现在就容我好好想想。” 最揪心的还是高局,四眼说过这是最后一次麻烦他。然而现在他已经脱不了身。在一个准国家机关里闹出了人命,而且还死的那么蹊跷,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难辞其咎。 他能够让自己信任的法医最先入驻现场,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起码我们能第一时间得到一点消息,也起码不会被当作嫌疑犯,被控制起来。 “怎么死的,中毒,外力,还是罕见的皮肤病?”我问道,我倒很想知道。从医学的角度,是怎么解释鬼附身而枉死。 不料那个平头,浑身上下都裹着一股子福尔马林味道的法医,推了推鼻梁上的厚玻璃瓶底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一愣,这个回答太不负责任,“什么叫你不知道,人死了总得有个说法吧,总不可能是她自己把自己一块块咬下来的。” “怎么说呢,从医学的角度来讲,肌肉从骨头完全脱离剥落。是不可能发生的,除非用剔骨刀分尸。”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并把视线瞟向了四眼和老秃驴,仿佛我们就是专门肢解女精神病人的变态杀手似的。 他打量完我们,脱掉白色的医用手套,兀自摇摇头,大概是在否认自己的怀疑,“我觉得最有可能的还是罕见的未知病毒。”他补充道。 法医的手套一脱,我觉得一股子腐肉的味道更浓烈了,摸摸鼻子,往侧里躲了一步,“病毒?” “倒不是完全没可能。但是这种病毒自然界反正还没发现过,要么就是人工培育的,要么就是死者之前,被什么化学物质腐蚀过。反正凭着肉眼初步检查,还没有这方面的证据。”法医顿了顿,“日本人以前就干过这档子事儿。” “你是说731部队?”我脱口而出,可是转念就觉得不对,这病院是遭的空袭,和病毒有什么关系?莫不是当年有个日本擅用细菌的军医。也死在这医院里,怨化成了鬼,附在杨毅的身上。正如宋不缠的“遁地走巧”,它也有自己的独门绝技? 我越想越觉得离谱,日本鬼?这档子事儿也从来没听说过啊。 “病毒说只是我的猜测----”法医开始收拾起随身携带的医用工具,一一放进包里,“而且就算回去后进一步检查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会推翻这个猜测。” “啊?”我搔搔鼻梁,“你这也太武断了吧。”巨庄私扛。 “小伙子,不是我武断,是事实!”法医开始往走廊那头走去。 一开始我还没理解,转瞬间就意识到话里有话,赶忙两三步追上去,“事实,什么事实?” 法医停了下来,看看我,再看看走廊顶头,正在和人交谈的高局长,顿了顿说道,“因为三年前,我们发现过一具尸体,同样的死法,至今没有找到死因。” 我一愣,法医已经转身离开,我正待再去问个究竟,耳边就传来声音,“来,让一让、让一让。”两个戴着口罩、帽子和白色大褂的抬尸工,从我眼前经过。一看到尸体的模样,他们也轻声的叫了一记,“我擦,怎么死成这样。” 我回首望过去,杨毅已经碎成一块块“豆腐脑”了,骨骼也像座标本一样,瘫坐在地上。 两个抬尸工皱着眉头,将杨毅一块一块的拎上担架,再把白花花的骨头,整个搬了上去,从原路返回。 也难为他们有这样的心理承受能力,一天到晚都和这样的尸块打交道,也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再次经过我的时候,我侧过脸,不忍细看,可就在此时,杨毅的手骨“咔嚓”动了一下,竟然抬起来死死的握住我的手腕。 我吓了一跳,她的骷髅脑袋也随之一转,用空洞的眼眶望着我。 “妈呀,诈、诈、诈尸了!”工人浑身颤抖起来,手一松,那一堆尸块,就重新散落在地。 我自然是恐惧的不行,那只手骨怎么甩也甩不掉,就像老虎钳子似的,捁住我的手腕,“四眼,这,这怎么回事啊!”我自己摆脱不掉,赶忙求救。 闻讯而来的老秃驴和四眼也是脸色大骇,老秃驴立刻左手捻着佛珠,口中吟诵着佛经,右手伸出一指,点在了骷髅的眉心处。 “麻利麻利哄……”,伴随着几声我听不到的佛颂,手骨咔哒咔哒才缓缓的松开。我早已脸色苍白。 “冤魂不散。”老秃驴缓缓的说道,“看来也得找机会超度。” 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杨毅杀子弑母也是有原因的,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有了这个“插曲”,两个抬尸工死活都不肯往外搬尸体,只得换了一拨胆子更大的,才把这事儿搞定。 倒是老秃驴“念佛送魂”这一幕,被那个法医看在眼里。他和老高轻声嘀咕了两句,然后朝着我们走来。 “这位----法师,不知道刚刚的那些----,有没有什么说道?”法医环指周围,杨毅留下的血渍,尚未清洗干净。 我很难想象,像他们这些干“特殊”工作的人,会怎么看待灵异事件,相信吧,可是他每天都拿着手术刀,在尸体上话来剖去,这工作就没法干了。不相信吧,但眼前的事实又是铁板钉钉。 这时候,我又重新端详了一遍法医,他个儿不高,脸廓呈方,两条深深的法令纹从鼻翼延伸至嘴角,不怒自威。他五十多岁,但听其说话的口吻又不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天和死人打交道的原因,所以显老。这张脸时刻都像写了两个字:肃穆。 我想,干这行的人,应该要有这种气质吧。 ——对生者理应宽容,而对于死者更应该尊重。 “没啥说道,只是普通的念经而已。”老秃驴目光斜视,没正眼瞧他。这爷俩有个共同点,对于衙门里的人,多少都有些反感和敬而远之。 “哦,这样啊----”法医有点尴尬,知道老秃驴有话也不愿对他这样身份的人讲,“没关系,只是我们倒有怪案子,想听听您的意见。” 法医说的自然便是那具相同死法的尸体。 原来距离此地不远处有座青牛山,花红柳绿、青水环绕,也算是山清水秀,但是因为交通略不方便,所以平日里也少有人至。江南原本就不缺山水之美,所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山中有一片野竹林,据当地的述说,这片野竹林有种说不上来的幽邃之感。从边上的经过,无论多热的天,总感觉有股子凄神寒骨的气息,从竹林里悄怆而出。 上个月的某一天,山下的一个农民叫二炮,上山打野兔子,有目击者看见他进入过竹林子,出来时还好好的,可回家之后,便发现自己身上的皮肉,一块一块的往下掉,而且他一点痛感都没有,活生生的看着自己就真么变成了一副骨架。 这种死法,和杨毅倒还真的挺像?! 当地的农民,都说这二炮是碰到了鬼,有所不敬,所以被鬼剥皮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鬼剥皮 这事儿我记得在某个八卦网站上看到过,作为猎奇栏目下的一条新闻,曾经被转播。当时这条新闻,被埋没在更为骇人听闻的众多其它标题中。根本不起眼。我还以为只是个故事,没想到真有现实背景。 去现场解剖尸体的便是这位法医。老高说,此案他也有所听闻,但查来查去,并没有查到任何他杀的线索,所以后期就没有以刑事案跟下去。现在比较权威的官方说法,死者二炮正是遭遇罕见病毒,而导致的意外死亡。在观察了一周之后,医学部门并没有找到所谓的“病毒”,也没有发现其扩散传染的迹象,所以便作为偶发性事件给暂时“压”下去了。 这是个悬案,没有大肆宣传的原因是生怕引起民众恐慌,上级也没有重视,除了少数几个一头雾水的知情人,还真没几个人知道。 只不过当地居民带有迷信色彩的以讹传讹。 受到了管制。直到今天看见杨毅,法医才觉得有必要两案并一案,无论是什么原因的死亡,必须彻查。 法医当然有他的立场,他也知道我们应该略知一二,只不过江湖走惯了,连我也觉得和这些衙门里的人打交道,实在麻烦,可有时候又不得不需要他们的帮助。于是老秃驴决定,还是并着这几个穿制服的,抓紧时间到现场去看一看。 因为线索只有这一条。 有了他们的帮助,事情确实轻松了很多,一路过去都是光明正大的。期间我们还买两个包子在路上啃,老秃驴吃素。闻到肉香味,便将自己的白馒头收入怀中,闭目养神起来。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别看这老秃驴邋里邋遢,但是一腔信佛之心,倒还挺执着。 青牛山在西边,我们似乎绕了一个圈,走国道拐进了事发的村庄。之前有电话通过,乡里的派出所已经有人在那等着了。 老高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高官。 “怎么着,还有人在转播迷信吗。我现在就去把他们铐起来。”所里来的那位,膀粗腰圆、一脸横肉,不像警察,倒像个卖肉的。他敞着风纪扣,挥手厉声说道。 以老高的级别,直接可以就地罢免“屠夫”,所以看得出来,他心中发虚,看我们浩浩荡荡一大堆人,进村重查此事儿,以为又出了什么大纰漏。 “这位是----”“屠夫”转眼望来,看见了老秃驴,愣了一愣。 “该你问的就问。不该你的问的,别瞎打听,赶紧的,前面带路。”老高不耐烦的说道。 “是是是。”“屠夫”马屁拍在了马腿上,点头哈腰,刚刚还飞扬跋扈,转眼便成了一副奴才相。 老秃驴一脸不屑,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我们沿着一条小路,拐到了那家村户家。门前的挽联至今还挂着。院子看不到一点生气,想必整个家庭,还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之中。 等到受害者的家属出来,我这才发现所谓的家人也只不过只有一个4岁女童,外加怀孕的村妇。 二炮,28村,本地人,父母早些年在石矿上做工的时候被炸山的炸弹炸死了,去外地打工时,带回来了这个媳妇。媳妇家住承德一带,今年年初刚刚怀上第二个娃。农村生活条件有限,为了给媳妇补身子,才进山打野兔遭的难。说起来,也算是飞来横祸。 要搁着以前,我都不会往这方面想。可联系自己的经历,觉得这男人还真是衰的可以,一点不亚于我。先是少年成孤,好不容易又要当爹了,结果却死了,而且一家子全是非正常死亡。正所谓福祸有命,年该月值,也不知道能有什么法子可以破一破。 我们来的目的,不是和二炮老婆聊,更重要的是去那片竹林。一些基本情况了解了之后,就准备收尾。谈话快结束的时候,我却发现那个村妇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此举落入我的眼帘,看“鬼”老高不如我们,但看“人”我们却不如老高,毕竟十几年刑警不是白当的。但凡从警在一线工作二十年以上,谁没练就个火眼金睛。 既然我已经发现了,那帮警察自然不在话下。好在二炮老婆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花费我们的精力,“你们坐一会儿?”她说道,转身回到了屋子里。巨庄共圾。 没过五分钟,她手里捏着个一团手帕包裹着的东西,走了出来。 “什么玩意儿?”老高问道。 “这,这个是我男人出事那天带回来的。” 老高皱了皱眉,解开包裹,一枚半掌大小的玉佩赫然眼前。他一愣,随即想起这种玩意儿,还是要求助于我们,但碍于面子又不好开口,此时,老秃驴并着四眼已经走了上去。 我紧跟其后,这块玉佩玉身半透、质地精细,虽然品相不错,但决不至于美轮美奂,应该不属于高档货,“是什么?” “看上去像块老玉。”四眼回答道。 “搞什么名堂,这不是瞎胡闹嘛,当时怎么不说。”老高声调响了起来。 “铐起来、铐起来!”那个“屠夫”又开始狐假虎威了。我看着就是满肚子的不爽,一把将他拉到身后,“该你管的事儿,你就管,不该你管的,别瞎掺和。”我说道。 “屠夫”头一缩,一时半会也吃不准我的身份,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为什么不上交?这还需要说吗。她男人也死了,本想靠着这个玉佩换点钱,她哪知道事儿闹成了那么大,一念之差当时没给,后面想要再交就没机会了。直到今天我们到场,才把它提供出来。 我在这边解决“世俗”的事儿,那边已经得出答案了,“看样子这片竹林里----”老秃驴压着嗓子,用只有我们三个人才能听到的嗓音说道,“埋了一座古坟。” 说实话听到这样的答案,我已经不再有初时那种毛头小伙般的诧异,打鬼打了那么久,多少已经有点门道。而且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们一行立马赶往了山中那片竹林。尽管谈不上偏僻,但也在山洼深处,路也不好走,果然人迹罕至。如果有人认为竹子不属阴,那就大错特错了。竹子自古就是极阴之物,虽然它向阳,但因为它们抱团,所以才能抵抗日照,有谁见过单株竹子存活的? 四眼边走边看,嘴里还背着老高他们,继续轻声的和我们说道,“背有靠山,前有矮丘,左邻绿水,右有片山。虽无皇家之气,但但算是洞天福地,是个好穴,子嗣延绵、荣华富贵不成问题。” 他说的是地葬风水,意思讲,如果真有古墓,埋得肯定不是皇上,但在当时也有一定社会地位,所以寻龙点穴,埋在了这块吉地。 我的理解是这样的,宋不缠、杨惜已死,按照老秃驴的说法,尸果树还需要“进阶”,修炼此树的任务,自然就交到了另一个宋不缠,另一个杨惜手里,它便是附身在杨毅身上的那只老鬼?! 基本的套路终归是这样的,八九不离十,那么接下去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这只老鬼,自然就能找到尸果树和老婆的下落。 直到这个时候,我还是并不觉得异怪的,经历了多了,怕归怕,但终究习以为常。四眼转了一圈,和老秃驴耳语一番,高声对着高局长说道,“这边没问题,问题不是出在竹林子里,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我裹了裹衣襟,抵挡山里的寒气,听着他们说。四眼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鬼有四不碰,铁匠、屠夫、大夫,再就是官差。不管这说法有没有道理,但带着这一群穿制服的去刨野坟,终归不像样子。 以上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我没想到,这次刨坟,还真和以往不太一样。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古墓老坟 高局长不置可否,法医官却用狐疑的神色打量四眼。这帮子穿制服的一个个都是人精儿,而且还天天和人精儿打交道,想要骗过他们。还是要点功夫的。 四眼倒不是撒谎的伎俩有多高明,但架不住他皮厚。无论法官的眼神有多犀利,他还是毫无退缩的意思。 还是那句话,确认和怀疑还是有很大区别滴。 剩下的那几个没什么太大动静,特别是那个“屠夫”,原本这事儿就神神叨叨,只不过因为穿着这身警服,所以不方便把话挑明。谁不是吃五谷杂粮饭,难道还能不怕鬼? “屠夫”听四眼这么一叫唤,脸色顿时轻松了下来,他是第一个张罗着要走的。我们顺着他的话茬,就往别处走去。 法医一直走在我们的前方。山路狭窄,只能一个一个往前挪腾,他故意放慢速度,等到人拉开一定距离了。才回过头来,轻声问四眼,“小同志,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你可以悄悄的告诉我。” “没有啊!”四眼朗声回答,“你怎么会这样想。”四眼的说话声,惊动了前面的队伍,导致他们纷纷回头观望。这法医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犹如冻伤的茄子。 “上哪吃去,肚子有点饿了!”四眼大言不惭。 这法医心里憋着火,但又不好说,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变成一个混吃混喝的无赖了? 他也没法,只能由着四眼的性子。一言不发的继续行路。 我们有装模作样的带着一行人,在附近的山上转了一圈,便又找了几个借口,说要回村。绕着这么一大圈,大家都有点疲了。虽然没有刻意提过,但见下午的乡村之行,基本都是老秃驴和四眼主导,既然四眼放了话,大伙就都松了一口气。叽叽喳喳的边聊天,边往村里走。 无惊无险又一天! 到了饭点,我们在村子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吃了点便餐。“屠夫”本来要招待的,但被老高色厉荏苒的教育了一番,也就作罢。 我在想,这王八蛋在外面倒还挺会装人的。 老高有点怕我们,在外人的面前很少与我们交流,但时不时的会用提醒吊胆的眼神望过来,视线一接触,又立马把头撇过去。 老高脸上写满了心事儿,说实话,这段时间他的表现和谈吐,多多少少有些悔改之意。我也不知道四眼最后会用什么法子来对付他,毕竟他的身上还是背着一条人命的。 吃过了饭,在回去的路上。我们再次托老高的“福”,把最麻烦的法医甩掉,然后在半路下了车。老高自然不愿意参与我们这档子事儿,我们也落得自由,便抄近道,一路急走,回到了先前的小村。 天已经完全暗了,各家各户亮起了灯光。我们贴着小村经过,往目的地进发。山路很黑。容易迷路,但是四眼和老秃驴,都是闭着眼睛就能从荒山野谷里爬出来的人,只要不遇上鬼打墙,压根不是问题。 没过多久,我便看见那片小竹林已经就在眼前了。 我们坐在竹林边的大石头上休息了一会儿,老秃驴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把周边的地形捻熟于心。说起来,看风水应该属于道门方术,他一个老和尚应该不太了解,但看他的样子,似乎也知道几分。只不过他“尊重”四眼,全交给他处理罢了。 四眼又拿出了罗盘,定方位,看星象,转了一个圈,观察周围的山脉走势,最后点点头,意思是八九不离十了,便带着我们走进了竹林子。 白天的时候,我们只在林子外转悠,已然感到寒意侵肌,一进去便发现里面的寒气,真的是走心的。这种感觉就像走进了雪虐风饕的大冰山,星稀天低,树影幽黑,鞋子踩在地上“嘎吱嘎吱”便平添了几分诡异。 我收回思路,弓起身子,一言不发的跟在身后。因为我知道小高潮又要来了。 这竹林子原来一点不小,差不多走了半里地,还看不到头,到了一片开阔地,四眼站定,手中的罗盘微颤不止,他压手让我们驻足,然后捻起地上的泥土尝了一口,又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道线,轻声讲到,“从这挖下去。”他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轻便铲。 我不担心他的业务能力,毕竟不是什么皇家地宫,机关重重,一个区区的荒坟野冢,还难不倒他。 果不然,没过多久,我的手下一空,立马感觉地底下有一个大坑。我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下去,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彻底集中精神----没准那个不知名的老鬼,和尸果树正躲在里面呢。 一看有了“内容”,我们都加快了速度开始刨坑,很快便被我们抛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边上的土里嵌着大石块,像是阶梯。 我们蹲在洞口不动,过了一会儿,我看他们还是没动静,心中暗想,这是啥意思,难不成都转性成了缩头乌龟,要我先下? 想想这事儿,主要是为了寻我老婆,我冒点风险也是应该的。我刚迈出脚想要踏入,却被四眼一把抓住,“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啊,我看你们都没动静!” “啥叫没动静,这古墓在地底多时,谁知道有没有问题,光是墓室里多年积累的尸气都能把你活活熏死。” 我这才明了,便蹲在一旁继续等待。 老秃驴手中捻着佛珠,四眼一直紧紧的盯着罗盘,豆豆不在,现在靠的只有经验,和手上的器物,来判断是否有问题了。 差不多等了二十分钟,老秃驴才弯起腰,点起了火明子,他率先一步走进了古墓中,我第二,四眼断后。 这幕说实话还真不咋的,下去没两个台阶,就已经到底了。巨庄土扛。 格局看身份,随葬看家境,从最初的黄肠题凑到后来金井玉坠,从古到今,中国人的地宫都是有严格等级划分的。可咱们下来的这一个,既没有朱砂抹墙,更没有散水铺底,压根就是一个比较牢固点的地下室。 看来这只老鬼较之普通百姓好不到哪去,和宋不缠更是无法比拟。 整个地宫,按照现代的说法也就是一室一厅,前厅四壁石墙,空无一物。到了里室,一口石头棺椁置于中央。 直到这个时候,四眼和老秃驴绝没有发现不妥之处,看来那只老鬼和尸果树,现在并不在里面。 见他们无甚异常,我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定眼继续观察四周。两边的墙上,各掏出了一个50公分左右的壁橱,上面有一些粉末。我猜那便是放随葬品的地方。 “嘶----”我觉得有点不对,“这四周并无别的通道,那二炮是怎么弄到那块玉佩的?” 四眼闷哼一声并不理我,老秃驴也埋头寻找线索,就仿佛我问了一个非常业余的问题似的。 四眼来到石棺前,想要推开石棺盖子,可它太重,完全无动于衷,他蹲下身子,寻找破绽,却发现石棺的边缘有个小暗格。他的手刚把上暗格正准备拉开,却停了下来。 因为我们都嗅到了一股子烧焦的味道,这味道就像清明上坟时烧黄表纸的烟味。与此同时,四眼手一抖拉开了那个暗盒,站在一旁的老秃驴一愣,然后低下身子,从暗格里取出一个长条形的石具。 我看了也是一傻,因为这个石具像极----不对,不是像极了,压根就是男人的“那玩意儿”嘛! “这居然是个太监墓,”老秃驴也颇感意外,“咱们遇上了一只太监鬼?!” 我还没缓过神,就听见地面上传来了尖戾乖张的哭坟声。 第一百五十三章 鬼哭坟 中国人素有“视死视如生”的观念,所以历来皇家诸侯,乃至平常人家,随葬品往往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再往前的殉葬不算,出土过的金铜玉器,竹简帛画数不胜数,简直可以编纂一部中国随葬品艺术史,不管你想得到想不到的,都可以从坟圈子里挖出来。 但是有一样东西,就只有一类人有,而且照资料记录,这还是个普遍现象,并非偶发事件。 这类人就是太监。太监生前不是“完整”的男人,所以死后都要将自己的“宝贝”,一块埋进坟里,有的是净身时保存下来的,还有的遗失了。只能用各种材质重新做一个。其寓意不言而喻,自然是希望来生做一个完整的男人。 眼下的这一位,便是中国历史特有的宫廷现象下的产物。有地位的太监往往死后,亦会被追封,埋在皇帝陵的周边。但大部分,年老多病之后,便随其意愿,告老还乡葬在出生地。 有人哭坟?有人给太监哭坟?我的思路到九霄云外转了八圈,才收了回来,站在原地发怔,我的第一个反应是死者的后人来祭奠,随即一拍脑门,想什么呢。这古墓至今都没被人发现,再讲。太监哪来的后人? 我撅起口型无声对着老秃驴说道,“那----太----监----鬼----回----来----了?” 老秃驴脸上的表情复杂,任凭他见多识广,但进了个太监墓,而且深更半夜还有人哭坟,大抵也是第一次遇到。 不过老秃驴倒没有露出慌张,往后退了两步,任凭外面的哭声凄厉,也不去管它,而是端详着眼前的这口石棺。 治病需治根! 老秃驴不去管那哭坟的玩意儿,而是在墓室里寻思。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太监鬼作祟,咱们在这把它的来龙去脉,祖宗十八代翻个底朝天,然后再有的放矢,方能一招见效。否则制了哭坟,回头再来了个其他东西,我们既费时又费力。 这便是我对老秃驴眼下做的这些事儿的猜测。 我觉得八九不离十。虽然刚刚接触不久,但立马就让人感觉,他打鬼的方式和四眼截然不同。孰高孰下也一目了然。 只不过老秃驴转了一圈之后,似乎并没有什么发现,回到原来的位置,手里握着“那宝贝”,看看然后放回那暗格里。随即才灭掉了手里的火明子。 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听动静,他已然猫着腰悄悄的来到古墓口,大概他想要顺着口子向外观察。四眼也靠了过来,我自不必说,早就等在了墓道的一侧。 我不敢轻举妄动,一来吃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而来弄不清哭坟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人,还是鬼?有鬼哭坟一说吗? 我想问来着,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刚刚下来挖开的墓道口不明显。但也不至于隐藏至深,照现状分析,上面哭坟的那家伙,显然还没有发现,万一给他听到动静,反应过来,一股脑儿把我们活埋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听声音是个男的,一抽一泣,就像只要断了气儿的公鸭子,情深意切的在嚎啕。我却听得瘆人。我摸索着碰到了四眼的肩膀,四眼打了个哆嗦,“妈的吓我一跳!” 我顺着他的肩膀,附上他的耳朵,“接下来怎么办?” 四眼手戳了戳前面的老秃驴,老秃驴回首应了一句,“仔细听那哭声!” 我再次竖起耳朵,凄凄惨惨,现在公鸭子貌似又变成了折了翅膀的乌鸦,不仅哀恸,而且还带了几分痛楚。 怎么了,我心中暗想,老秃驴要我听什么? 我瞬间没了主张,这又不是音乐会,越听越吓人,原本还能淡定对待,但心情却是愈来愈糟。既然老秃驴让我们听,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只得硬着头皮接着上。 慢慢的,我似乎理解老秃驴此举的目的了。他不是要我们听这哭声的旋律,更不是琢磨其内容,而是我发现那哭声并不是对着咱们这座古墓的。 没错,这哭声似乎背向而去,也就是说,有人背对着古墓烧黄纸,诉衷肠。我觉得有些蹊跷,这当中难道又有什么说道?还是讲,就在这座老坟的边上,还埋着一口棺材,上面那人正在隔壁哭呢。 我不知道,还没做出反应,老秃驴已经开始往上爬了。我和四眼紧随其后。这墓室本来就浅,没爬两步,就看见了火光。视线不受阻碍,我们的速度更快,蹭蹭的两下,就窜上了地面。到了地上,我好歹是松了一口气。 和四眼相比较,我的身手要差一点,但是没想到老秃驴那么大年纪了,也能做到落地无声。那个哭坟的,对身后居然毫无知觉。 然而,我们仨也全都愣住了。 答案不算出人意料,是个人,正背对着我们在烧一堆值钱,火焰腾腾,照的他人影摇摆。看背影像是个小个子老头,完全吃不准他的路数。 他嘴里哭腔依旧,原先还能听到些“你走的好惨啊”之类的具体的词汇,可近在咫尺了之后,反而听不清他在念叨些什么。 我和四眼面面相觑,老秃驴也是一脸茫然。估摸这种套路,他也没见过。 我的视线越过小老头的肩膀,望过去,对面只有一根粗壮的竹子,别无他物。我正兀自脑补呢,猛然间老头的哭声嘎然而止,他左右看看,挠挠头,擤了把鼻涕,轻声的念叨了句,“咦,怎么方向好像不对。” 我一愣,老头已然转过脑袋来。我们为之一怔的同时,那老头也是脸色大惧,直愣愣的往火堆里退去,烫的浑身起球,再扑腾回来,两个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 在这荒郊野岭的一座古墓边,有人烧着纸钱,有人一脸土灰,月光幽幽,树影婆娑,就这么不期而遇,也分不清到底谁是鬼,谁才是人了? 到底我们这边都是“专业”的,惊讶只是瞬间,紧接着便是行动,犹如特种兵会本能的挡子弹一样,四眼一个箭步已经冲了上去,按住老头的肩膀,往后一扭;老秃驴稳中有进,看似步态迟缓,但眨眼功夫,也已到了他的身边,轻舒猿臂,一把将老头的脑袋揪起。我也不管那么多了,三两步冲刺上前,朝着他的脑门就是一脚…… 整个过程也就是五秒钟不到。空气中突然腾起了一股子骚味。我低头去瞧,老头压根不需要我们这么兴师动众。自己已然瘫坐在了地上,尿从他的裤裆里淌淌而出,而且现在已经吓晕过去了。 这个感觉有点像三个粗壮的老爷们,欺负一个弱女子,胜之不武。四眼的手还掰在老头的胳膊肘上,“喂----”四眼摇了摇他,老头的手臂,如同一条瘫掉的蛇,晃来扭去。 “这是怎么回事?”我搔搔脑袋,别跟我说这是个意外,是个巧合,是老头晚上睡不着觉,所以才半夜跑竹林子里哭坟玩儿来了。 这老头肯定和太监鬼有关,啥关系却一无所知。非得等他醒来之后,才能一问究竟。 四眼怔怔的看着他,弯腰下去,探他的鼻息,摸他的脉搏,虽然微弱,但却活生生的跳动着,“还没死,也不是鬼!”四眼说道。 我发现老头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包裹,里面装着各类值钱、黄纸、还有祭奠用的物料。他东西倒还带得挺齐全,我心里想。 “咱们要想办法弄醒他啊!”我心中焦急。因为所有的事情,一定都和我老婆息息相关,就这么无止境的等着肯定不是事儿。 老秃驴却不理我们,而是又迈开脚步开始四处寻找。 看这样子,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这林子全是野竹,圆体疏节,被虫蛀了之后,堪比箫管,风一吹,会呜啊呜啊的轻泣声,现在安静下来,显得尤为突兀,倒也算是应了当下的景。 老秃驴摸摸脚下的土,绕着那个古墓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停顿在先前那个墓洞的背面。拿起轻便铲,刨起土坑来。 什么意思?难不成那边果然还有一个老坟不成。我正在诧异,“铛----”的一声,老秃驴手上的铲子像是触到了什么硬物。我赶忙跑过去,只见他已经开始用手刨地,不一会儿的功夫,刨出了一块石碑。 石碑上有字,他再次点起火明子,火光照亮,我这才发现原来上面是一篇碑文。碑文篆书字体,从左往右,文中无断点。我古文学得不好,看得吃力,刚刚看了两排,老秃驴就已经一目十行读完了,“这老太监是清朝年间的。”他似乎很吃惊,背着手思考。巨来以巴。 我都还没看出名堂的,干脆停了下来,听由老秃驴解释。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没说话,我瞧瞧四眼,再瞧瞧他,“不是----,然后呢。” “你先自己看----”老秃驴让我别打扰他。 这不是废话吗,如果我看得懂,还需要问他嘛。我心里刚骂起娘来,老秃驴却又说话了,“太监是敬事房的,”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我知道为什么是它来绑你老婆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托梦 所谓敬事房,隶属内务府,“专司皇帝交媾之事”,说白了就是管皇上裤裆里那档子事儿的部门。 皇上天之骄子。九五至尊,放个屁整个皇宫都要抖三抖,更何况传宗接代的大事儿。想想也是,这后宫三千佳丽,不特设个组织管着,还不乱了套? 皇上临幸嫔妃最常见的就是翻牌子,敬事房太监每天的工作便是从这儿开始的。翻中牌子的妃子,香汤沐浴,由驼妃太监直接背到龙床上。细节不表。完事儿之后,总管问一声“留不留”,皇帝说留,就拿出小本子,记录某年某月某日某时皇帝幸某妃,若说不留,据说太监就能找准妃子腰股之间某个穴位。轻轻揉之,则“龙精尽流之。” 以上这些都是老秃驴旁征博引、拔根溯源述说的。这老和尚看上去一脸斯文,谨遵佛道,没想到对这种偏门知识,倒了如指掌。 我听得有些神奇,亦不太相信,按个穴位就能“龙精尽流”,这绝世手艺要是流下来了,那么多私立妇科还怎么活? 这还不算,老秃驴接着说,敬事房的太监还要在皇上的寝宫外面守着,为了防止皇帝“马上风”,时间稍长,还得在外面吼一声。意思是差不多了。 我觉得好笑,皇上天天山珍海味盯着,灵芝人参补着,正浑身是劲儿没处使呢,行了房事还如此不尽兴,正是惜命如金。想想平头百姓,古代的吃两把韭菜,现代的喝三罐红牛,急吼吼的就上了,也没听说精尽人亡,看来着温室里的花朵。确实不如野草生命力强。 这不是重点。老秃驴当然不是来给我普及历史知识的。 久病成良医。重点是敬事房的太监,天天在这里面泡着,势必谙熟女科,其生前的“技能”,正如宋不缠的“遁地走巧”一样,也延续到了做鬼之时。 鬼门里的鬼,肯定有这样的本事儿。这恰好与我老婆怀孕相呼应,所以老秃驴才得出此结论。 我听得有点发毛,一股子霉掉的凉气,从后脊梁蹭蹭往上窜,“啥意思,不是说绑来是‘养胎’的吗,难道会有不利?” “这倒不会?”老秃驴往后退了一步。拍拍自己手中的泥土,“鬼门的人,比我们四面宗更不希望看到你老婆肚子的那位出事儿。”他嘿嘿冷笑。 我为之一怔,随即不说了,等着老秃驴自己说漏嘴,接着往下透露信息。 但似乎他马上意识到话多了,戛然而止,不再言语。 我略感失望,老秃驴嘴还挺严实。 这时候更担心还是我老婆。虽这敬事房的太监。懂得一些女科,但想想他们可是不完整的人啊,每天看着妃子的冰清肌肤,听着寝宫里颠鸾倒凤,翻云覆雨,自己又没这方面的“功能”,想想都觉得不憋成个变态才怪。 “它会把我老婆绑到哪去?”我连忙问。 老秃驴摇摇头,随即把脸转到了那个晕过去的老头。 光顾着古墓,暂且把他留在一边。我们三人赶忙再回到老头的身边。他双目紧闭,一脸痛苦,两腮的肌肉僵化,整个身体都蜷成了一团。 “你再看看,”我颇为担忧,“要不要采取点什么措施,不会活生生的给我们吓死了。这模样怎么像心肌梗塞。” 被我这么一提醒,老秃驴也眉头紧锁,他蹲下身在,搭上了老头的脉搏,一会儿的功夫,他松了一口气儿,“应该没什么大碍。” 既然有了老秃驴的判断,我们当然就要采取下一步措施了。四眼脚尖捅捅老头的腰腹,见他还是没反应,干脆蹲下来拍起他的脸蛋来,“喂喂,别睡了。” 那老头咳咳两声,从喉管里呛出一口痰来,甚是恶心。我和四眼急急退了两步。这时候老头已经微微睁开双眼了。 一见眼前有三个人,他的眼珠子再次爆裂出来,我赶忙喊了一声,“我们是人!”巨来史划。 ——别回头又吓晕过去了。 也不知道我这一招是不是管用,这老头晕倒是没晕,手撑地,慌不迭的往后退去,后面便是还未燃尽的火堆,烫得他又弹了回来,口中语无伦次,也不知道怎么表达,临了冒出来,“好汉饶命!” 我噗嗤一下就喷了出来,“都解放那么多年了,你这都是哪学来的措辞。我们三个人,活生生的人,看见没,一个和尚,”我指了指四眼,“还有一个----道士。” 我突然发现如果我在头戴方巾,正是儒释道三家齐全了。 这招有用,老头的手上戴着一串楠木佛珠,显然我的“介绍”,让他暂时缓解了一点。 “那,那你们是----”他还是惊骇不已,反复的打量我们,一边打量还一边揉眼睛。我估计他也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我上前一步,“先别问我们是谁,你是谁,大半夜的不在家好好睡觉,跑这来遛弯来了。” “不是,你,你们刚刚从那儿爬出来的?”老头看见我们身后的墓坑,颤颤的问道。 “是啊,怎么了!”四眼插话道,他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透了我们的底儿,“我们是来办事的。” 老头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先是一丝惊喜外加兴奋,紧接着便转成了狐疑和不可思议,整张脸就像打翻了坛子的杂货店,五味杂陈,“你,你们真的是人?” “废话,看见没,地上有影子,全中国的人都知道,鬼是没影子的,要不你再来摸摸我的脉搏?”说道。 “不用不用。”老头连忙摆手,确定我们是“人”之后,他稍稍脸色好看了一点。只不过接下来,他又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你们也做了那个梦?” “梦?什么梦!”我顿时来了兴趣。 老头还抱有一丝希望,见我否认的那么快,顿时又陷入了低谷,他悻悻然低下了头。 姜还是老的辣,老秃驴该出马了。他上前拍拍老头的肩膀,老头先是一颤,抬眼看见是佛门中人,还算冷静,“我们虽然没做那个梦,但估摸着上这来的目的,和你是一样的。” 老头眼中又闪出了一道光芒。我终于明白了,老头肯定是遇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儿,孤立无援,现在正在找“同是天涯沦落人”呢。 看他的心思,还是想让我们先说原因,估摸着自个儿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开始了他的讲述。 “差不多有半个月了吧,”老头吸吸鼻子,“我都快被逼疯了,天天晚上做同一个梦,有个清朝衣服的人,晃悠在半空,说他孤独了几百年,死后也没人去看看他,可怜的很,所以拜托我能不能去给他上个坟。”他顿了顿。“一开始,我还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但接二连三的来,就知道肯定有问题了。” 我和四眼对望了一眼,这事儿靠谱,托梦的应该就是那只太监鬼。 但是为什么偏偏选择的是他呢?我挠挠头,以示不解。 “然后呢?”老秃驴还没说话,我就问了上去。 “没然后了----,我去街道办的坐诊医生那看过,医生说是精神压力太大,开个两瓶安心静神的药丸子,就把我打发回来,这就更让我确定是这档子事儿了?” “哪档子事儿?” 老头吞吞吐吐的不想说,四眼正要发怒,老秃驴又把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老先生信佛?” 老头看了一眼秃驴点点头。 “你是不是心中有什么难解之事!” 说也奇怪,老秃驴讲话的内容和语气,和普通人并无两样,但连我听着都有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似乎非得顺着他的话题往下接不可。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佛性。 果然,那老头信任秃驴比我们要多的多,停顿了一会儿,便讲出了他心中的一个秘密。 前面就说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除了鬼神阴阳,山水幽谷,还有个更难以捉摸的东西,便是人心。 这老头有一个特殊的癖好,喜欢看死人。 我吓了一跳。 他接着说,这癖好还不至于犯法,他没那么大的胆子,年轻的时候经常混杂在火葬场、殡仪馆的门口,偷窥那些即将被焚化的尸体,到了后来,辗转各大医院,停尸房,在那四处转悠。 按他的说法,看见尸体蜡黄的脸孔,褶皱的皮肤,让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快感。常人看来恐怖不堪,丑陋不已的玩意儿,对他来说竟然是一种乐趣。 到了后来,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光看死人已经不过瘾,非得看着人死的过程,才能满足。 我又吓了一跳,这孙子不会自己去杀人吧? 老头摇摇头,“我喜欢看尸体,但是我怕鬼,而且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这个自相矛盾的说法,再次让我震惊。 “然后呢?!”我上前一步,忍不住又想尽快知道答案了。 “于是我就想了一个办法,”老头看了看我们,“我想到了办法,既能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我的面前,而且又不犯法!” 这世上还有这种事儿,我不禁捏紧了拳头,他不会是个隐藏至深的杀人犯吧。 可接下来,他倒还真说了一个我没有想到的场景。 第一百五十五章 讲述 如果有一个健康的人,即无疾病,也无意外的死在你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不牵扯到违法,甚至大伙还拍手叫好。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事儿呢。 当然有。 这件事儿就是处决死刑犯。 1997年中国施行了第一例注射死刑,之后死刑犯的执行,就成了注射或枪毙并用。注射行刑的场所相对封闭,各个省市情况不同,或死刑室、或死刑车,往往参与的工作人员不多,更谈不上有“外人”可以参观。但是注射死刑往往程序复杂、成本昂贵,加之有社会上有很多呼声,认为这对穷凶极恶的死刑犯过于仁慈,所以枪毙仍是主要的执行方式。 老头的怪癖,让他对这方面的消息格外的敏感,通过各种渠道,能了解每次执行死刑的场地所在。 枪决的时间,并不是随意选之,每年就是那么几天。全国统一。各地的选址标准也无非那么几个条件,肯定是远离城镇、偏僻的山洼、戈壁滩,或者野河、野湖边。早几十年,条件不行,执行死刑时,往往在犯人前面挖一个一人多深的大坑,一枪开过去,犯人直接摔进土坑,就地掩埋。 现在稍微好一点,不会曝尸荒野,枪过之后,立刻有法医上前鉴定,如果没死的话,在后脑勺在补上一枪。再用树枝,从枪的伤口里捅进去,把大脑搅成豆腐花,紧接着就有专门的抬尸工,把尸体抬走。 如果签了医学协议的,那么周围还会听着医院里的车。人一死,随即由他们抬上车,回去剥皮抽筋,泡在福尔马林里,制作成医用标本。 刑场并非想象中那样的戒备森严,在稍远的地方拉起一道警戒线。有武警看守。如果恰逢路过的人看热闹,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强制赶走,而是采取劝离措施。 就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漏洞”,老头才钻了空子。每次有这样的信息,便早早的爬上山头,带上望远镜,远远的偷窥。 早些年死刑执行的多,所以差不多在三十年前,老头便已经对偷窥执行死刑,乐此不疲了。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癖好,常人其实是无法理解的。每个人或轻或重都有自己难以启齿的“秘密”,有些喜欢对着马桶研究大便。有些喜欢喝过期的牛奶,有些不穿袜子,还有些一回家就要裸体在屋里走来走去…… 这些个“隐私”究其原因,其实是说不清的。人的内心往往玄之又玄,难以捉摸,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经常看到新闻报道,某个灭门惨案的杀人犯伏法后,邻居们会说的一句话便是。“看不出来,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啊!” 变态不是精神病,他是逻辑变态,而非逻辑混乱,所以很难分辨,就像一枚逼真的塑料苹果放在水果篮,如果他自己不说,没人知道为什么。 从喜欢看尸体,升级到看人被杀,这个过程再发展下去,老头岂非又要觉得不过瘾自己动手了? 其实也是不会的。 变态的潜力,就像酒量。酒量可以越练越大,但总有一个极限,这是受生理所限。老头说他喜欢看人死,但是不会自己杀人,是因为他的胆子小。 我被绕的云里雾里,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出现了好几个自相矛盾的地方。一会儿说自己热衷看枪决,可又因胆怯不敢杀人;一会儿又说,对死尸情有独钟,但却怕鬼,而且相信有鬼的存在? 他便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错综复杂的人。 老头接下来的讲述,让我们稍微了解了一点,他为什么会成为这样的人,又为什么半夜来竹林哭坟了。 “再早的源头应该是在八十年代末期的某一天,我照例爬上山坡,那天一起行刑的有七个人,”此时他已经从地上端坐了起来,喝了一口我们带来的水,点上了一根烟,边吸边说,“这七个人当中有男有女。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人,一起被枪决,所以就打算换一个地方靠近点看。” 我转了一圈,绕到他的身后,靠在一根粗壮的竹子上,继续听他说。 “没过多久,突然远远的就飞速的开过来一辆面包车。这是以往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状况。”老头顿了顿。 照理说,死刑现场周围一定罕有人至,而且经过周密的计划,突然冒出来莫名其妙的车肯定有问题,莫非是劫刑场的?我问道。 老头摇摇头,“我一开始也是怎么以为,想想这还是偷看了那么多次枪毙犯人,第一回遇到,就连周围的武警也有点紧张,纷纷打开了枪的保险栓。武警老远的就开始挥手,意思是让车停下,那车也不管,直愣愣的开到十几米才‘嘎----’的一下刹车。 从车里走下来一男一女两个老年人,扑腾一下就瘫倒在地了。原来他们是其中一个犯人的父母。照理说枪决的时候是不能有家属在场的,就是生怕有意外发生。但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见自己儿子的最后一面,这对老夫妻可谓是费劲心思打听,最后高价租了一辆车,终于在最后关头赶到了现场。 原则上家属肯定是不能和犯人说话的,但出于人道,在劝离无效后,也就允许了老夫妻在隔离带之外,看着儿子被行刑。” “枪声一响,一条人命就没有了,”老头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那对老夫妻顿时哭天抢地。行刑的人收拾现场很快就离开了。可是他们却迟迟不愿走。哭了一会儿,男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走到儿子死亡的地方,捧了一捧泥土装进袋子,这才搀扶着他老婆回去了。我也是出于好奇,鬼使神差的就到了现场,地上还留有血渍。我顿时就明白了,人之发肤,受之父母,男人是要把儿子中枪时溅出来的血和皮肉,一块包回去,下葬时也算是留个全尸。”巨豆休巴。 “可没想到,当天晚上我就出事儿了。”老头咽了口唾沫,“晚上我做梦,梦到那个死刑犯,他跪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说是对不起爹娘,要我去给他的父母带个话。” 我一愣,这种场景似曾相识,我们在湖边招鬼的时候,曾经和那车祸中死去的十九条亡灵,也做过类似的交易,让柳条沾着鬼灵指路,让它们各自回家报平安。只不过,这边阴差阳错,那个犯人没找到自己的父母,却给老头托了梦。 “要我跟他的爹娘说一切都好。我一开始以为只是白天太累太刺激,可同样也和这半个月差不多,反反复复做同一个梦,还清晰的留下了他家的地址。我纯粹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按照地址去了一下,发现竟然真的是那对老夫妻的家。从此我就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是有鬼的。” 四眼点点头,说了一句,“不过还算好,那个犯人良心未泯,到了最后幡然醒悟,没来害你。” “是啊,”老头赞同着,“可是没想到,接下来我不停的会做类似的梦,都是一些已死之人,出现在我睡觉的时候,让我去完成他们的一些遗愿。” 这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只知道招鬼体质,没想到还有托梦体质,我想这也是和他经常在“死人堆”里转悠,身体偏阴有关。 “一开始我还觉得瘆人,但发现它们也不害人,也就不那么害怕了,想想自己多少也是在做一件好事儿,也就坦然面对了。”老头叹了口气。 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刚刚说,第一次被鬼托梦差不多是在三十年前,最近一次是在半个月前,那岂不是中间没有断过?” “也不是的,就是那一年,来找我‘办事’的特别多,但是到了年底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才让我知道,我命不久矣!”他摇了摇头,又点了一支烟,哀怨忧戚的说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庙中缘 老头说这话的时候意气消沉,仿佛真的是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当然最后肯定是以圆满收尾,否则他也不可能坐在我们对面。盘着腿,嘬香烟屁股。指定是有高人最后破了他身上的局儿。 果然,他接下来的述说,证明了这一点。原来就在那年的年底,老头有个远房亲戚来旅游,他陪了四天,第三天的时候路过一座庙宇,进去烧了一把香,正要出门的时候,有个中年和尚拉住了他,说老头印堂发黑,唇裂舌燥,元神涣散,近日必有官杀制身,看老头也是有缘之人。可以化解。 按照普通人的看法,台词说到这里,接下去就应该要交钱了。但是老头早就笃信了这些东西,苦于无门而入。突然来了“有缘人”,说是可以化解,再怎么样,老头都是不会推脱的。 事实上,那个中年和尚确实也不是骗子,见他身寒体阴,头顶一丝黑气,便知道是有脏东西作祟。不管这鬼害不害人,但长久下去,阳气耗损,自然也是活不长。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佛理。和尚为他诵经驱鬼,伐筋洗髓,最后还请了一串佛珠护体。说也奇怪,自那以后,那些横来竖往的托梦的鬼,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巨豆边划。 这点我并不觉得异怪,那些托梦的,并非什么厉害角色,诵两卷经,或者贴几道符,自然就不会再缠上来了。 痛定思痛。打那之后老头就算忍着再强的欲望,也不去看那死人了。一点点,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比原先有生气了许多,相安无事若干年,突然一下,那个太监鬼就找上门来了。 听完老头的述说,我们大致了解了情况。现在问题就来了,为什么那么多年都相安无事,突然一下子就找上老头了呢? “我也搞不清,”老头摇摇头,“我还以为,多年前发生的那些事,到了今天还在潜意识里作祟。所以蹦出来了,但接连二三的做同样的梦,我就知道,它们又回来了。” “在梦里它怎么跟你说的?”我问道。 “就是前面讲的,它说它死了几百年都没个人来看它、来上上坟,所以特别的孤独,就‘拜托’我上这竹林子里来,给它哭个坟,不图什么就图个心里好受。”老头扭扭腰。然后站起身来,“它说从林子北边进来,看见一杆歪着的竹子,再数三米过来,面冲南就行。我这个人方向感不好,刚刚火苗一起,熏得眼睛疼,这才想起来是不是在暗示我哪做错了,结果一看,果然方向反了,回过头来,不正好见到你们三位,从坟里爬出来嘛!” 老秃驴听得仔细,之后又问了几个细节上的问题,但似乎并无太大的收获。只不过到了最后,他看了一眼古墓的石碑,再回头瞧瞧老头,问了一句,“它有没有跟你说它叫什么名字?” “谁?”老头没反应过来。( “还能有谁?”四眼接过了话茬,“梦里的那位。” “哦,你说这个啊,有,”老头拍拍额头,“姓马,名字儿很奇怪。” “是不是叫马天吝?”老秃驴又问道。 “对对对,哎----,你怎么不知道,不是说你们没做过这样的梦吗?” 老秃驴也不详说,而是指了指老头身边的那一堆上坟的物料,里面有个装纸钱的红色大袋子,上面写着:马天吝收。 原来如此。那个太监鬼叫马天吝。 我们在青城精神病院超度了“半身死灵”,马天吝肯定待不下去了,现在它也不在自己的坟茔里,究竟在哪,唯一的线索,就只能靠眼前的这个老头了。 我挠挠头,“要不咱们把那口石棺打开,把马天吝的骸骨也火化超度了,是不是会起到一些作用。” 老秃驴和四眼不理我,而是兀自做着自己的事儿,好像我又提了一个非常业余的问题。想想不是,马天吝隶属鬼门,和那些孤魂野鬼、死魄亡灵不可同日而语,一般的法子自然也没法对付他。 既然他们都没把这法子提出来,那我也就没必须钻牛角尖了。 我转过头去看他们在做什么,老秃驴手指指那个红袋子,四眼立马心领神会,拿起袋子,把上面的名字改了几笔,马天吝,被改成了冯夫客,然后让老头继续把这玩意儿烧给它。 我看得纳闷,想了一会儿,虽然还不确定他们要干什么,但多少能揣摩出一些眉目。既然上坟烧纸钱,给不到马天吝本身,那么它终究会回来找老头? “是不是这个意思?”趁着老头烧纸的功夫,我轻声问四眼。 四眼点点头,“起码得这样试试。” “试试?难道你没把握吗,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马天吝找上老头,肯定是有原因的,”四眼用嘴奴了奴他,“接下来我们去他家等着吧。” “去他家?你确定吗?”我走到四眼的另一边,躲开腾腾的火焰和烧纸钱飘起来的火星。 “不确定。” “什么都不确定,那万一判断出了错呢,我们岂不是白等。”我有些着急,毕竟老婆是我的,我一天看不到她,大石头就放不下来。 “就是因为什么也确定不了,所以我们只能去他家乖乖等着,总不能上麦当劳找去。”四眼翻了个白眼。 冥纸烧的很快,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全都烧完了。我们收拾好东西,将古墓挖开的墓道,填土掩了起来,随即便出发往老头的家中赶。 竹林子一折腾,花费了不少时间,对付鬼在夜晚最佳,我们必须赶在破晓之前到老头的碰碰运气,看看是否能够在今晚把事儿解决。况且马天吝很快就会发现,红纸袋上的名字烧错了,它根本就没有收到。” 我们沿着原路出了竹林,然后翻山抄了近道到了主干道。我们来的地方偏僻,别说出租,就连车也看不到一辆。差不多走了五里地,身后才噗噗噗的开过来一辆农用卡车。我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站在马路中间拦下,谈好了价格,一辆朝着县城而去。 老头家住西边,是老电厂的职工住宅区。前些年电厂效益好,所以这些五层楼的老房子虽然看上去陈旧,但还是非常的结实。 老头和他媳妇十几年前就离婚了,有个女儿跟着她妈去了外地,难得回来一次。我多嘴问了一句,“你离婚和你这癖好有没有关系?” 老头立马摇晃着脑袋,“当然没有,她不知道。” 老头家住四楼,一梯两户,对门在新城区买了新房,所以老屋一直闲着。这倒也好,省去了我们很多麻烦。进了单元门,我们从老式楼梯上去,开门进屋,这是个直筒间,屋子里家具都显成就。我还在此处“参观”,那边已经开始忙活起来。 四眼又用红线、符箓在门上、墙角布下了一个阵,老秃驴也没拦他。临了还在西北方位,挂了一个银色的小铃铛。 他们在门口留了一个口,然后来到过道上。老头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随即便知道这回是真遇上了高人了,于是乎,言听计从的跟着我们出来。 老秃驴看看过道,周边有几个放杂物的大箩筐。他指挥着我们一人一个套在脑袋上,然后安安静静的等着。我也不知道这是啥讲究,反正照做就是。 过道一下子就黑了,说实话,我倒还好,经历多了之后,也没最开始那么害怕。倒是老头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兴奋也好,恐惧也好,他一直在筐子里不安分的瞎动。 我还安慰了他一句,“习惯了之后也没什么。” 这个时候,我还没料到,超乎想象的恐怖正悄悄的在向我们靠近。 第一百五十七章 楼道惊魂 这楼道老了,最大的缺点就是一股子霉味。墙上全是斑驳,看上去就是受潮,又久不遇阳光造成的。在里面待得时间一长。我老觉得鼻子痒痒,仿佛有无数个小虫子在里面爬似的。我强忍着,才没把已经到喉咙口的喷嚏打出来,但我估计坚持不了不久。 周围还是一片寂静,现在正是人们的熟睡时间,所以没什么噪杂,越是这样,就越容易产生奇奇怪怪的联想。 外面的路灯,正好从楼道的窗户照射进来,所以眼前还不至于完全昏暗。 顶上倒是有感应灯。反应也很灵敏,楼下偶尔有车经过,或者哪户人家起夜冲了马桶,它都会滋啦滋啦闪个不停。只可惜灯泡坏了。只看到很短的一根钨丝在里面发亮,亮度还不及先前提到的路灯。 等待的感受其实是最难熬的,而且四眼还提到这一切都未确定。没准那马天吝只是路过,一看老头有这阴寒体质,得儿,那就托个梦,让他给我去上个坟。 不确定的付出,其实拼的就是心理素质。我都开始有点烦躁了。四眼和老秃驴倒是都很淡定,至今没有发出过一点动静。只有老头在边上挪来挪去,心神不定的样子。 隔了一会儿,他轻轻的说了一句,“我想上厕所。” 操,这时候来这种名堂。 人有三急,这事儿也怨不了他。只得由着他去了。老秃驴轻声的嘟哝了一句,让他快去快回。得到允许的老头,滋溜一下起身。然后开门进屋,隔了一会儿,便听见哗哗的流水声。整个过程我都提心吊胆的。老秃驴让我们头顶箩筐蹲在楼道,自然有他的道理,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老头去个便所,就破了他设下的阵法。 好在等他一直回来,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可紧接着,我便听见,有动静传到了我的耳朵里面。 先是门吱呀一声,然后是轻轻的脚步声,不是从下而来的。而是楼上。我们在四楼,顶上只有一层。我的心顿时悬了起来。紧接着,我便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从上面一步一步的走了下来。 我不敢动,这时候也没个人可以交流,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撑着。那条黑影越来越近,嘴里还发出恩啊恩啊的轻哼声,仔细一看,好像没什么问题,只是起的比较早的中年妇女。 那妇女身材微胖,挽着一个发髻,穿着灰色的大意,背上还挎了一个包。 大概是去换班的工人。我心里想着。 她从我们的面前经过,这时候我就更不敢动了,要是我们四个蹭的一下突然从箩筐里跳出来,那么就要换成她被吓得半死了。 我静静的等着她下楼,最后脚步声彻底消失。 我松了一口气儿,本来想问问老头,这女人是不是楼上的邻居,但见四眼和老秃驴都没反应,估摸着他们没看出啥问题。也就罢了。 我们继续等待,有个小小的蜘蛛从我眼前的箩筐爬过,停了一下,然后滋一下便跑得没影了。 我抬手看看表,不知道什么时候,手腕上的表竟然已经停摆,大概是刚刚在墓道里撞到了边上的墙壁。我估摸大概也就是十五分钟的样子,楼上再次传来了动静儿,仍旧吱呀一声,然后又下来一个胖女人。 他们家怎么竟是半夜三更去上班的?我心中纳闷。 等她进入我的视线,我才发现这前后两个女人,年纪都差不多,嘴里也同样是轻哼着,扶住楼梯把手,一级台阶、一级台阶的往下爬,连穿的衣服背的包都极为相似。巨叼何圾。 大概是姐妹俩! 第二个女人下了楼,脚步声消失,周边再次安静了下来。 “嘶----”四眼发出了一记很轻的声响,我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赶忙弓起腰,警惕应对。只不过四眼只是虚晃一枪,很快便沉默。倒是我觉得有点不对,又是一只蜘蛛,从我的眼前经过,停顿,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挠挠头,压抑住心中的不祥的预感,再次耐心的等待着。 时长应该差不多。接下来发生的事儿,我猜到了,但却又极其不希望其发生。因为十几分钟后,楼上第三次传来的吱呀声。 “嗯嗯。”第三个女人嘴里发出的轻哼声,让我毛骨悚然。 她和前两个根本没有区别,恐怖就恐怖在这里,她微胖,穿着灰色外套,背着包,一点点下楼。这绝对不是三姐妹!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三个女的其实是同一个人?! 楼道的入口只有一个,她家住五楼,怎么会接二连三的从我们的眼前单向经过? 我有点晕,脚步声再次消失。我实在忍不住了,顶起了箩筐站了起来,“四眼!”我压着嗓子喊道。四眼和老秃驴,也一并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复杂的吓人。 我们四个人中,唯独老头还躲在筐里。 有问题?!我上前一步,把他头上的箩筐摘了下来,只见他愣愣的坐在地上,嘴张的可以塞进去一枚咸鸭蛋。 “喂----你怎么了。”我拍拍他的脸。 老头竟然坐在地上纹丝不动,整个人就像僵化了一样。四眼也靠了过来,手搭在他的肩膀,吧嗒一拍,他才缓过神。 老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手指着楼上。我心中一寒,“怎么着,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老头摇摇脑袋,上气不接下气儿,就像刚刚爬过几百米的高山似的,“不,不是死了。” 我赶忙问道,“那是什么?” 其实这个时候我自己心里还是有了答案的。但起码还抱着一丝侥幸,等到老头说出来,彻底让我死心时,我还是浑身一颤。 “那女人没有姐妹,怎、怎么连着出现了三回!” 老头的疑问其实和我是一样的! 形势开始严峻起来,四眼回头看看房内,把刚刚布下的阵势又重新检查了一遍,对着老秃驴摇摇头,意思是说,阵法没什么大问题。就在这时,楼上第四次传来了门开的吱呀声。四眼拉了我一把,我以为是要重新钻进箩筐里,他却摆手说不用,而是叫我贴着墙站好。 那个中年女人哼哧哼哧的下来,眼睁睁的从我们面前经过,却什么反应也没做出。虽然暗,但还不至于四个大活人看不见。所以,她下楼的过程,亦是我们再次震惊的过程。 等我们反应过来,脚步声已经不见了。我们连忙迈开脚步向下追去。出了单元门。女人正走在小区的绿化带边,路上没有行人。我们悄无声息的跟在她的身后,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出大概五十多米,迎面来了一个骑三轮车送牛奶的工人。牛奶工停下车和她打了个招呼,似乎他们认识,然后女人从车上拿了一瓶牛奶下来。 她继续往前。老秃驴却做了个手势,让我们不要再跟下去了。而是带着大家站在路边,看着那两人一左一右消失在黑暗中。 差不多十几分钟之后,女人再次出现,“目无旁人”的经过我们,在前方以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口吻和牛奶工寒暄取牛奶。 我差点晕了,“怎么回事!”我去问四眼,又转脸去看老秃驴。 老秃驴不说话,埋头苦思。女人和牛奶工即将分开,他们按照十分钟的前各自离去。老秃驴挥手一招,我们放弃了女人,而是跟着牛奶工前行。 牛奶工一个挨着一个门洞,把牛奶塞进奶箱。我们跟了差不多有三四栋楼,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就在这时,老秃驴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他的三轮车,“喂,你等一下!” 第一百五十八章 循环 老秃驴的这个动作飞驰电掣,而且又准又狠,照他的功力,别说是辆三轮车。就算是辆小汽车,都有可能被他牢牢的钉在原地。 然而蹊跷的事情,就发生在这眨眼的瞬间。他竟然一把抓空了。我揉揉眼睛,只见他也是一愣,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再次朝前抓去。这回我看清了,不是牛奶工身怀绝技躲得快,而是老秃驴的手就跟气态隐形的一般,一把便穿过了三轮车的后杠子。 我顿时惊得不轻,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四眼眉头紧锁,上前一步,“喂,说你呢,等一下,那个送牛奶的。” 可是牛奶工就如同聋了一样。压根就没有听到我们说话,继续送他的奶。四眼有点急了,上前想要拉住他,但四眼的右臂,却生生的从牛奶工的身体中毫无阻拦的穿过去,就像是穿过一片空气。 我们四个人傻了。牛奶工蹬着三轮车继续前进,还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可偏偏只看得见,却摸不着。 问题难道出在我们这边?我快步走到他们三的身边,从老头,挨着顺序,一个个抚摸过来,摸到都是一张张温热的脸。 “怎么回事?”我问。 没有人回答我。 过了一会,我又想起一个法子。走到树边,摸了摸大树,树干粗糙,也是正常的手感。可偏偏两个大活人,在我们面前经过,却对我们视而不见呢? 我们在原地愣了十几分钟。紧接着,就听到牛奶瓶撞击的声音。我转头望去,看见那个工人又出现了,他刚刚和中年女人分手,然后朝我们骑来,把十几分钟前做过的事情。又重新做了一遍。 我似乎有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只要我们在原地不动,那么眼前面发生的事情,会不停的重复出现? “我怎么觉得我们陷入到一个诡异的循环当中。”我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循环?” “嗯,就像鬼打墙会把人困在一个地理位置中出不去,鬼缠脚让人迈不出脚来,咱们现在陷入了一个有关时间的循环。” “时间的循环?”四眼双手交叉胸前,眼神示意我接着说下去。 “确切的说是一个时间段的循环,这个时间段大概是在十五分钟左右,”我凭着感觉估计道,“如果我们不动,那么十五分钟内发生的事情,就会一直重复下去。”我顿了顿。“不出意外,再等十几分钟,牛奶工又要出现了?” “十五分钟?”四眼问我。 “差不多,我的表坏了,不信你们掐着算算。”我提议道。 老秃驴没有这玩意儿,四眼有部手机,老头手腕上带着表,拿出来之后才发现,原来我们三个人计时工具全都出故障了。 我们面面相觑。这肯定不是巧合。哪有三个人的手机和表同时出问题的。 “方言说的没错,”老秃驴沉着脸,“咱们应该是中了马天吝的局儿了。” 这鬼能改变磁场,颠倒阴阳,引发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此之前我们早就见识过的,但是如此怪异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我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冷静,想办法来应付。可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还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琢磨出来。就在这个当口,牛奶工在我们的面前又出现了两次。最后一次,我特地又确认了一遍,路灯下的他,有条长长的影子。可以确认他不是鬼。 可不是鬼,他又是什么东西呢,为什么不能“交流”呢。 我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升起的烟雾慢慢的从半空飘散,无影无踪,我看着烟雾发呆。总感觉被提示到了一些什么,我吸了第二口,喷了一个烟圈出来…… 牛奶工是个人,我们却无法与他“交流”,因为我们被困在一个时间循环中…… 我不停的把已知的结论,在脑海中过了又过,慢慢的,一个有点让我吃惊的想法,冒了出来。 我站起身,走到马路中间,此举吓了他们一跳。 “老方,你怎么了?”四眼问。 “时间是不可逆的!”我自语自语道。 “啊,你说什么?” 我貌似想明白了一点东西,“我觉得我们看到是人,又不是人,应该讲是这个牛奶工留下的‘影像’。” “啊?具体一点的说。” “你看啊,时间是一直在往前走的,那么若是你想把某个时间段的所作所为记录下来,靠什么?” “录像?”四眼尝试的回答道。 “没错,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就像反复再观看一盘录像带?”我接着说。 “这盘录像谁拍的?” “录像只是个比喻,我的意思是说,牛奶工现在所做的事情,都是之前某个时间段做过的,既然我们被陷入了这个时间段里,所以就只能看到他在这个时间段的‘影像资料’。” “就像看一部纪录片?”四眼又问。 “是这个意思。马天吝设下了一个局,把我们又带进了某个奇怪的空间。这个空间在时间上,与现实世界相比较是滞后的。” “滞后的?” “我具体来说明,”我顿了顿,“假定我们是在凌晨3点,第一次看到楼上的女人,这个时候我们还在现实世界。我们第二次看见她,我们以为已经是3点15分了,实际上因为马天吝作祟的缘故,让我们又回到了3点。只不过这个变化并没有被发现。 等到第三次再见到她,现实世界已经到了3点30分,但我们又回到了3点。也就是说,我们被困在了3点到3点15分的这个时间段。” “那为什么,我们跟着第‘四’个出现的女人下楼,又见到了这个牛奶工呢?” “我的理解是,女人就像个‘引路人’,一个‘参照物’,带我们走出了3点到3点15的这个时间段,但是等我们现如今站在这里原地不动,又被困在了3点15到3点30这个时间段了。” “啊,那我们还不赶紧跟着这个牛奶走出这个困局!” “我感觉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就在我们看‘录像’的时候,现实世界的时间是不会停止的,也许它现在已经到了5点30分,也就说我们现在比现实世界晚了两个小时。” 这解释听上有点抽象,更无法究其原理,但我觉得就是这样。如果我的这个说法靠谱,那么想要回到“现实世界”,唯一的办法就得追回那两个小时来。 可是哪有听说过追时间的! 我们在这儿耗的时间越长,现实世界就离我们越远。 一想到这里,我便开始不寒而栗,耳边又传来了奶瓶撞击的叮当声。我赶忙招呼着四眼他们继续跟上牛奶工,让他带着我们先走出现在的“时间段”再说。 牛奶工依旧不紧不慢,一栋接着一栋,把车上的牛奶塞进单元门口的奶箱中。把整个小区走完,车上的牛奶都已经被派送光了。 他骑上车,开始往外走。我们加快了脚步,跟着他出了小区。幸亏他骑得不快,而且要去的目的地也不远,就在隔壁街的一个小平房里。男人进了一间屋,应该是他的家。 我们隔着窗户,看他在干什么。只见这个牛奶工,脱掉鞋袜,倒水洗了个脚,然后钻进被窝里睡他的回笼觉。 周围一下子就“静止”下来,没几分钟,轻鼾声从屋里传了出来。 我四周看看,找来了两块砖垫在脚下,踩上去以便更好的能够看到挂在墙壁上的一面钟。现在指针指向的是凌晨4点15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者说猜想中会发生的时候,超出我的认知,我根本不愿、也不敢去相信。 4点20分、25分。 26, 27, 28, 29, 30。 我心悬到了嗓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钟表。紧接着,似乎有一股子无法抗拒的力量到来,这股子将我眼前看到的景象扭曲,也就是一秒钟不到的瞬间,我压根还没观察到究竟是怎么变化的,可钟表的指针,又指回了4点15分?!巨叼斤巴。 第一百五十九章 扭曲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如此惊悚的事情,但眼面前的这个事实却是不容置疑的。想必除我之外,剩下的三个人也都亲眼目睹了。我回过头去看他们,老头没见过“世面”。到现在还能跟上我们的步伐,尚未尿裤子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当然不要指望他还能出什么点子。 现在老头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两个字。他应该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并不是那些尸体死人,甚至不是鬼神恶魔,而是你陷入了根本无法思议的陷阱里。 解决问题,到底还是要靠“专业”的,我还在寻思,四眼已然上前了。虽然这些“人”,我们无法触摸到,但是没有生命的物体,却还切切实实存在。这又是什么原因,我自然还是一无所知。 不过,这倒给我们“想办法”,留下了些许空间。 四眼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铁丝。开始撬起了牛奶工的房门,吧嗒一声,如此的真实,他已然把房门打开了。而此时牛奶工还昏睡在自己的床上一无所知。 我突然在想,如果这个时候,他在假寐,可以看到门自己打开,却又看不见我们的存在,是否就会认为是见鬼呢? 这是否就是我们时常中,一种所谓的见鬼的“形式”呢? 想想真是哭笑不得,我们打鬼的,现在没准却成了别人眼中的“鬼”。 我没有多思考,很快注意力就被四眼的举动吸引过去了。他四周看了看,而是径自走到了挂钟下。然后踩上桌子,把那块钟表取了下来,放在桌子上。巨叼吉技。 指针还在滴答滴答的走着,仿佛就是在对我们所处现状的一种嘲讽。 四眼换了个位置,除了老头唯唯诺诺的躲在身后发抖,我们仨把桌子围成了一个半圆。事发之后,我们的交流甚少,我想这大概证明我们更加默契了,很多东西一点就通,不必过多琐碎的语言。 比方说,现在我大致就能猜到四眼接下去想要做什么。果不然。他用铁丝再次扭开了钟表的塑料罩子,裸露出里面的指针。一切还是正常的。四眼比划了一下,然后耐心着等待着。 26、27、28、29…… 在最后的几秒钟里,四眼突然伸出了右手的小拇指,卡在指针行走的轨迹上,企图不让它后退。而边上的老秃驴也已经双目未必,手掌竖在胸前,开始了佛颂。 是否会有所变化呢? 我拭目以待,还剩10秒,5秒,3、2、1。 我照样瞪大眼珠,眼前再次出现扭曲的场景,就像整个时空被拧了一把。紧接着,指针倒退,生生的穿过四眼的小拇指,就跟它不存在一样。 时间又回到了4点15分。 从四眼脸上的表情来看,他并没有受伤,别说痛,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举起手,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手指。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隔了一会儿,看大家都没新的意见冒出来,我说道,“我们在这----我的意思是说,在4点15到4点30这个‘时间段’待得越久,那么离”现实世界“就越远!” 我一边说,一边都觉得匪夷所思,我们真的离“现实世界”愈来愈远?而且这个距离不是地理意义上,而是时间意义上的,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按照我们已经耽搁的时间来算,现在现实世界应该是太阳当空照了。 我咽了口唾沫,把思路拉回来,克制着让自己冷静,“咱们必须找到新的‘参照物’!” “行动”! 需要有“意义”的行动,才能把我们带出这个时间段! 比方说走路,比方送牛奶,但是睡觉却不算?! 这是我对当下,我们之所以又被困住的推测。 那么什么才是有“意义”的行动呢? 我依旧不知道。起码跟着一个步行中的人,能够暂时让我们不在“原地踏步”。 想到就要做,我们每浪费一分钟,就增加了一分回到“现实世界”的难度。牛奶工还在床上轻鼾。我和四眼一人拎一边,把几欲瘫倒在地的老头拎出了屋子。 刚走到大街,便看到了路上已经有了三三俩俩行路的人,毕竟天已经快亮了。一对年轻的夫妇,从眼前经过,我们确认了一下然后跟了上去。 一路沿着墙角跟走,那对夫妇一前一后,男的时不时的还回头和女的说两句话,听这意思,好像是开早点铺子的。拐过两条街,两人在一个小门面前,停了下来,“滋啦”一下,男人拉开了卷帘门。 果然里面都是炸油条,贴烧饼的炉子。 两个人开始忙活了起来。我们第一个反应便是去找钟表,幸亏这家小店的墙上,也挂着一个电子钟。 现在的时间指向4点50分。 我们走的有些累了,干脆在边上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我还是有点慌的,因为不知道这夫妻俩做早饭算不算有“意义”的行动,能把我们带着往“前”走。 我掏出烟,递了一根给四眼,四个人闷声不响的沉默着。 时间期限是5点5分。到了这个时间点,我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是停滞的,丝毫不敢放松。 结果---- 电子钟上的数字,“吧嗒”一下,跳到了5点6分。 我这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起码现在我们不用在颠来跑去浪费体力,看着他们做早饭,就能保持和“现实世界”的距离。 有个缓口气的功夫,我们就能腾出更多的心思来,考虑怎么办了。光“保持距离”没有用,咱们还得回到原来的空间里去。 那对夫妻很麻利,通炉子、生火、擀面,油锅一会儿的功夫就开了,入锅,升起一层白烟,滋滋滋的响着,紧接着扑鼻的香味,就迎了过来。一根根金黄色的油条出锅了。 他们的动作愈是快,就愈显得我们愚钝。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 一辆出租车“滋啦”一声停到了摊位边,早点铺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待会,我们可以跟着这辆车走。”我提议道,“车轮子一转,我们就不用担心又被困在原地了。这对夫妻忙活了一会儿,要休息,谁知道他们休息的时候,时间会不会又‘停’下来了。” “而且----,车上舒服一点。”我想开个玩笑,缓和下气氛,结果没有人理我。 早摊铺子的客人越来越多。我没盯着那边看,一眨眼的功夫,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打了起来。 这大清早的,火爆脾气一上来,立马头破血流。 五分钟不到,警车和救护车几乎是同时来的。人堆里,不知道是谁打了报警电话。其中一个小青年,捂着脑袋,血流不止,站都站不稳了。警察把当事人双方拉开,然后看了看伤情,让小青年先跟着救护车去医院。 四眼一下子站了起来,救护车给了他一个灵感。 前面就说过,我们的世界是平衡的,之所以被困在这个“时间段”,是因为马天吝把原来的平衡打破,让我们进入到了另一个“平衡”中。 那么我们要想的法子,就是找到新的“力量”,打破现在的平衡。尽管结果是好是歹,没人能预料,但起码要试一试,改变现在一潭死水的状况。 “你有什么想法?”我问四眼。 “我们可以去医院。”四眼回答道,“如果在十五钟内,恰好有一个病人死亡,那么重复这十五分钟,病人岂不是会反复的死去?时间是不可逆,死亡也是不可逆的,这两者放在一块儿,会不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儿呢?” 第一百六十章 死亡对象 四眼的提议很具建设性的,起码我认为可以一试。自打“出事”之后,我们已经“开创性”的“发明”了很多东西。 此类发明中,有些歪打正着。有些至今不明所以,有些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生活的积累,而有些甚至还和诸多前沿科学沾上了边。 我的理解是这样的,打鬼的过程,犹如在做各式各样,玄之又玄的猜想和实验。只不过我们没有显微镜,没有牛顿,没有薛定谔定律,没有哥德巴赫猜想,只有老秃驴的佛颂、四眼的道门伎俩,以及一腔胆识…… 千万不要以为这过程妙趣横生,说白了都是被逼的。如果可以,谁他妈愿意被牵扯到这种屁事儿当中来。 只不过,事已如此,只能硬着头皮应对。 还是老样子。说干就干。我们不能打车,因为无法“交流”,出租车司机哪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是什么。如果步行,又得消耗掉无谓的体力。而眼面前正有一个现成的交通工具,能把我们顺带着送到医院。 这个工具,便是停在路边的救护车。此时,两个护士,外加一个司机,正配合着警察,把伤者抬上车。 那小青年嘴里呜呀呜呀叫唤个不停,头上的伤口,虽然经过了简单的包扎,可血还是在咕咕的往外冒。 “来来来,你跟我上车。”警察一边记录。一边把打人者召唤到了跟前,“我们到医院去做笔录。” “是他先动手的。”打人者脸憋得通红,义愤填膺的吼道。 “甭管谁先动的手,进去了再说,行不行?”警察搭上了打人者的肩膀。 就在这个当口,我们从打开的车厢门,已经钻进了救护车。门嘭的一下被合上,伤者躺在担架,身边的护士在看手机,司机也走到前门,上车。扭动钥匙,踩下了油门。巨低吐巴。 车开了,窗外的景色迅速朝外倒去,现在救护上一共做了八九个人,说实话是有点“挤”,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并不能看见我们。 之前那个尴尬的念头,又冒了出来。我看过一些恐怖故事,电梯也好,公交车也好,房间也好,突然每一天,主人会发现每天和他一起生活着的。还有其它“人”…… 而我们现在,竟然就成为了故事中的反派。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我想撒尿!”没过多久,老头唯唯诺诺的说道。 这种境遇下,每个人的神经都高度紧张,自然谈不上脾气会有多好,四眼皱着眉头吼道,“你他妈屎尿怎么那么多!” 四眼的声音洪亮,他倒也不怕被边上的人听见。 老头被训斥了一句,整个人都在打哆嗦。两条腿夹得更紧了。想想是滑稽,这老头也果真是“多面体”,一地脑浆,血肉横飞的枪决现场不怕,现在却连基本的冷静都做不到。 “你别吓唬他!”我摆摆手,“别回头他又尿裤子了,好不容易回家刚换上的。” 四眼一脸不屑的把头扭过去。 “你撒吧。”我和蔼可亲的说道。 老头悉悉索索的解开裤子。 我一愣,“你干什么?” “撒尿啊!” “你就在车里撒?” “嗯,”老头背过身,“不、不是说他们看不到我们。” “废话,他们看不到,我们看得到,你这一泡尿撒的满车都是骚味,谁受得了,去去去,冲外撒去。”我指了指车窗开着一条缝隙说道。 “哦。”老头听话的来到车窗边,把自己的“家伙”掏出来,顺着车窗滋出去一泡尿。车外正好有两个骑自行车的女学生,一边骑,还一边聊天,时不时还张嘴大笑。 她们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我这把整个过程看得一清二楚,这场面十分新颖。我差点笑出来,但笑感很快被忧郁代替。苦中找乐景,也算是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吧。 车尽走小路,从胡同巷子里七拐八扭,终于又转回了大马路。远远的就看见,远处一座高楼,贴着大大的红十字。 我伸伸胳膊,直起了腰,准备下车。 五分钟之后,救护车终于到达了医院大厅的门口。先前的那辆警车,随即跟到。我们不是来看热闹的,下了车,赶忙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这医院其实就只有一座大楼,大概十几层高,门头上刻着“第一人民医院”的字样。估摸着应该是这座县城里,最综合的医疗机构了。 我们得找死人,确切的说要找的行将之死的人,这需要方法也需要运气。哪有那么巧,偏偏我们赶到之时,就有人死了?! 我率先走进大厅,大厅里已经有了不少排队挂号的病人。我“旁若无人”的经过他们,来到指示牌前,找到了肿瘤科的楼层。 说起要死人,这一科概率应该大一点吧。 肿瘤病人的住院区在8层。我们进了电梯,直奔目的地而去。 电梯门一打来,就嗅到了一股子死亡之气,也不知道是我心里作用,还是时间长了,我也有了这方面的“功力”。 我都能看出端倪,更别说四眼和老秃驴了。观气识人,他们俩都有这样的本事儿。光看哪个病房有戾气,哪个病人的头顶上闪黑光,就能知道谁差不多了。 “这有一个。”路过一间病房门口,老秃驴停了停,他浑浊的双眼,此时闪出了一道光芒,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但是这里却不行。 此间病房中,家属、病友、外带医生、护士,挤了一堆,就算病人死了,可周边的活人还在继续他们“有意义”的行为,我们根本没法停在这个时间段重复。 “照这意思,咱们还得寻个死的悄无声息的呗?”我挠挠头问道。 “是的!”四眼把外套脱下来,系在腰间,我发现他现在已经热出了一身的汗。 “那怎么办,死的悄无声息?在医院想要找到这样的还真不容易。” “未必。”老秃驴摇摇头,然后指了指走廊的尽头,那边写着重症病房四个字,“那边也有黑气萦绕,估摸着不出一个时辰,就要有人走了。” 我们赶忙向那跑去。跑到一半,我停了下来。到目前为止,我们手上都还没有一块表,可以看时间呢。 走廊中段,有个接待台,一名护士正坐在里面写报告。桌子上放着手机。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顺手就拿了起来。 刚拿起,转念就觉得不对,我这么做,不会让人看到有只手机,腾空悬在一个高的地方吧。 但拿也拿了,又放不下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拿着手机在护士的眼前晃了一晃。她就跟盲人一样的一点反应没有。我不敢确认,变了姿势,伸手把手机又从另一边,从她眼前慢慢的划过,可她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我挠挠头,也不再往下多想,便朝着重症病房跑去。 他们已经到了,四眼正在开锁,吧嗒一下,门开了。值班室里的没有人,我们往前。重症病房共有四个监护室,我们挨个看过去,在最后一间停了下来。 老秃驴指了指里面,“应该就是她了。” 继续撬门溜锁,走了进去,我看了看顺来的手机,现在是清晨5点45分。 病人是个女的,看上去年纪不大,也就是二十郎当岁,脸上一点血色没有,双目紧闭,鼻孔里塞着氧气管,身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导管。边上一台大仪器,正在检测她即将离开的生命。 “你说不出一个时辰,她就要死?”我问道。 老秃驴点了点头,“是的。” 一个时辰,等于两个小时,我心里想着,那么接下来,问题就又来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灵猫出现 我看了看手机,现在已经到了5点47分。病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刚刚那个牛奶工睡着了,就让我们困在“原地”动弹不得,更何况现在这位还是在那等死。这要算“有意义”。那这个世界就没有“无意义”之事了。 按照常理,我们将会被困在5点45分到6点这个时间段里。 可如果这时候出现一个“引路人”,那么他不可能在病人死时,一点反应没有。只要他一动,我们就又被带出了这个“陷阱”。 这就是问题所在。巨低纵血。 唯一的指望,只能寄托在,病人于6点之前翘辫子,而且死的时候,无人干扰。 可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老秃驴说一个时辰之内病人会“走”,这点我信,哪怕前后有误差,我也觉得这是件很神奇的事情。但现在不是相互恭维的时候,关键要有效。还剩十分钟,如果病人不死,那么我们就又要远离“现实世界”一步了。 “干脆把管子拔了算了!”四眼恶狠狠的说道。看的出来,他现在正处在高压期。 我一惊,转脸去看他是不是开玩笑。虽然结果差不多,可就算你提前一分钟拔管子,那也是谋杀。而且老秃驴在这,佛门弟子岂能让“杀生”这种事儿,在眼皮子底下发生? “胡闹!”果不然,老秃驴骂了一句,“这好歹也是一条性命,生死有时,老天爷你子时走,你就不会在卯时留,难道你还想逆天遭报应不成?!” 四眼也只是说说,他悻悻然的往后退了一步。闷声不响的看着窗外。 “咳咳咳”,病人突然咳嗽起来,紧接着便是费劲的喘气儿,但是鼻子里插着管子,这反而限制了她。病人的脸憋得跟猪肝一样,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 老秃驴说的绝对没错,接下来的任何一秒钟,都有可能是病人的大限之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我再次看看手机,已经5点52分了,还差4分钟。我们又要陷入到这个死循环当中了。 该怎么办呢! “咳咳咳”,病人再次痛苦的咳嗽起来,这回她竟然眯开了双眼,费劲的看着天花板。 回光返照?!我心里一抽。 我突然觉得自己不道德。怎么能盼着人家快点去死呢?!尽管前后差不了多少时间。可心中的念头还是让我吓了一跳。 但接下来,很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病人慢慢的举起她瘦得像鸡爪一样的右手,慢慢的放到自己的鼻子边,她太虚弱,就这么点小事儿,看上去也异常的吃力。可我还是看出了她的意图。 我估计病人实在太痛苦了,实在忍受不了病疼的折磨,所以决定拔管子自杀?! 事情还真的就有那么巧?! 这时候就算我们想阻拦,也无计可施。 我赶忙招呼四眼和老秃驴过来。 手机上的指示还差4分钟。 如果4分钟之内,病人去世。那么就可以实现,这个时间循环和死亡同时出现。 两者都是不可逆的,叠加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呢? 我不知道,但终归应该一试。 我们都屏住呼吸,慢慢的看着病人,将氧气导管从鼻腔里慢慢的拔出来。 还剩3分钟。病人第三次猛烈的咳嗽起来,这回没了氧气的供给,她立马脸色发青,一副严重缺氧的样子。 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病人在床上挣扎了差不多有三十秒钟。终于没能熬下来,脑袋一歪,瘫在了床上。边上的仪器,显示心跳和呼吸全都没有了。 还剩一分钟! 死亡是不可逆的,时间也是不可逆,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还剩30秒。 我突然看见床边上有个红色的信号灯亮了起来。 还剩20秒。 这重症病房想必都是有各种感应器连接着的,病人在这里死亡,值班室应该瞬间就能得到消息。 还剩10秒。 我的耳边甚至已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快点、快点!我心里暗叫着。 还十五分钟的诡异循环能不能破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5秒。 脚步声越来越近。 3、 1. 门口都传来了扭动门把的声音。可时间终于到了。 我两脚站定,等待不管是好是歹的结局。 瞬间我的耳朵失聪了,周围似乎陷入到了一个极端安静的环境当中。如果有后悔药的话,我倒是宁愿四眼没有想出这个馊点子。然而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我们又浪费了十五分钟。 是的,没错,眼前的空间再次扭曲,“吧嗒”一下,监控病人生命体征的仪器再次运转起来。 我绝望的看了看手机。现在的时间,再一次让人崩溃的回到了5点45分。 四眼愣在原地,就像被人点了穴,老秃驴也是眉头紧锁,我看到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显然亦是极度失望。 “怎,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没?”无知者无畏,现在最“淡定”,居然倒成了那个老头,“她怎么又活了!” 病床上的病人呼吸一点点急促,我知道她正在酝酿即将到来的那次咳嗽。 “你是不是脑袋让驴踢了,”我没好气的回答道,“没看见吗,我们又回来了。” “啊!那,那接下来怎么办!”老头缩着身体,一副快要哭的样子。他的表现,让我想起自己刚刚被卷进此事的情形。 “习惯了就好!”想想他也是可怜之人,也是受害者,便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沉默。 四眼和老秃驴都不说话。 我们差不多安静了五分钟,才算从刚刚的失望中走出来。 好不容易想出来一个办法,寄予厚望,但却不奏效,现在就更是黔驴技穷了。而且就算失望也不能失望太久,因为再过几分钟,我们又要回到5点45分了。 “出去再说!”老秃驴摆摆手,他的意思是不要在这浪费时间。 出了监护室的门,我们回到了走廊上,前面的这一下不费体力,但是过度紧张,也会让人疲惫不堪。 我们坐在医院的长凳子上,看着护士在做所谓的“有意义”的事儿。 没几分钟,就见着一群医护人员冲进了刚才的病房。 没了我们的“干扰”,她已经“顺利”的死去了。 又过了五分钟,四眼终于按耐不住,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妈的,先去找地方的吃饭,肚子都要饿死了!” 我这才发现肚子已经咕咕叫个不停了。 我们身处这样一个诡异的空间,竟然还像好端端的活着一样,知道饿,知道渴,知道吃喝拉撒。 四眼把系在腰间的外套,重新解下来披上,然后带头往楼下走去。 从指示牌上,我们找到了医院的食堂。现在倒好,我们就像电影里演的那种隐形人,谁也看不见我们,谁也摸不着我们,要做些违法的事儿,也压根不费劲儿。 医院准备的是大锅饭。我们也不管,各自拿了一个碗盆,便随意的往盆子里装满了饭菜。装完后,便下楼到了外面的草坪上坐着吃。 我又忍不住觉得这个场景滑稽至极了,因为周边根本没有人能看到我们。 我扒了两口饭菜,便没了兴致,把盆子往边上一放,掏出烟来抽。 思绪随着烟雾开始神游,我甚至在想,如果真的“出”不去了,就活在这个滞后的空间,其实也挺好的…… “喵----”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猫叫。 我转过头去,怔了一怔,那只猫居然正在偷吃我放在边上的饭菜。我一抬手,它滋溜一下蹿的老远,然后停在十几米外的路边,脑袋冲着我们。 “喂----”我拍拍四眼,还有老秃驴,“你们回头,那只猫好像能够看见我们?” 第一百六十二章 灵感 猫是黑白相间的,脑袋曾圆,竖着两只尖尖的耳朵,一对眼珠子幽深静谧。间或一轮,就透出说不明道不清的灵巧和机警。它的四爪白如奶酪,是个典型的“白手套”。 我们四个人均瞪着那只猫,它也不躲,远远的和我们相对峙。尾巴高高翘起,犹如钢鞭一样孔武有力。我对猫科动物有排斥,可不知为什么,现在却深深的被它吸引住了。 我想更多的原因,自然是它能“看见”我们。 “你别吓着它?”我轻声的和身边的四眼说道,这个时候,我们都已经转身站了起来。慢慢围成一个弧线,目的显而易见,是要抓住那只猫。 我往前走了一步,猫突然往下一顿,整个身子向后靠去。一副要跑的姿态,吓得我赶忙停下了脚步。 猫可比我们灵活的多,一下子跑没影了,我们都没处儿逮它去。 是仅仅这一只。还是全部?亦或除了猫,还有什么动物能看见我们,我不知道,但我倒是听说过“猫有灵性”。 “慢点慢点。”我压着手,精神紧绷,就像在沙漠迷路,已经饿极了的一群糙汉,紧盯着戈壁上的一块肉,生怕它不翼而飞。 这也许是个突破口。我心里想着。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突然回忆起电影里的一个镜头,随即蹲身闭上眼睛。过了三秒钟才睁开。 “你干嘛呢?”四眼皱着眉头,弯腰问我。 “别吵,电影里说过,这是猫语,表示友好的意思。”我悄悄的回答,眼睛却未曾从“白手套” 但貌似它没什么反应?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我。 大概是“力度不够”,我想,然后往前又拖动了一小步。离着那只猫更近了,紧接着,再次蹲身狠狠的闭上眼睛,5秒钟后,当我第二次睁开眼时,却发现——“白手套”已经不见了。小说 “你他妈看的是盗版电影吧!”四眼在一旁没好气的说道。 “猫呢?”我也顾不得和四眼贫嘴,赶忙张望猫上哪去了。 四眼已经动了,一个箭步窜出去,我这才发现自己闭眼的那会儿,猫已经跑到了一边的小径上。我们分四路追赶上去,可哪里是猫的对手。它带我们遛弯呢,忽左忽右,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便把我们引得气喘吁吁。 “白手套”估摸着也看出来我们实力不济,只要我们一停,它便远远的站在安全距离,抖动着胡子,还时不时的发出“喵喵”的叫声。 这叫声像是在挑衅。四眼火了,捡起一块石头,“嗖”的一下就飞了出去。瞬间不仅把猫打没影了,还“啪”的一声砸中了一楼的玻璃。 “哪个王八蛋干的,脑袋露出来给我瞧瞧。”一个光头的壮汉,从玻璃窗探出发亮的大头。 ——原来那个是厕所。 我们压根就没搭理他,从他面前经过,然后沮丧的站在路边。 “看来咱们还是得想法子把那只猫找出来。”一支烟的功夫,四眼开口说道。 但此时,我却有了另外的主意。刚刚提过,猫是有灵性的,所以能看见我们?又或者这只猫医院待得久,吸了很多死亡之气,所以有了“特殊”的本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它给了我又一个灵感。 如果我们能找到,像四眼、老秃驴这样同样有着灵体护身的人,是否他也能看见我们呢?答案我不敢确定。但是如果能够“交流”上的话,这就意味着我们和现实世界发生了“关系”,尽管在这个时间段,我们看到的只是人的“影像”,但人是有记忆的,是否会摩擦出新的火花呢? 我把我的想法提了出来。 老秃驴思考了一会儿,觉得有道理,马天吝能够把我们困在这个“局”中,不管施的什么法,归根结底都是“念力”在作祟。死亡不能改变我们的现状。但——,我们可以试一试,与仍在“现实世界”的同道中人“交流”。看看能否把我们带出去。 四眼和老秃驴自然都认识这样的人。但苦于路途遥远,我们还得跋山涉水,于是乎,我就想到距离最近的,和我们一样,有着不同“体质”的人。 这个人就是四眼爱慕的对象,青城精神病院里的小护士。在我们超度那37条“半身死灵”的亡魂时,我是亲眼看到她有反应的。她能够看见那些飘在半空的魂灵。 天已经大亮。我们还能感受到和煦温暖的阳光照耀在身上。此时,我们一行四人正走到回青城的路上。 中途找到了一个路牌,觅到了一辆能够往那个方向去的公车,随即“搭”车到了目的地。 我们从一侧未锁的门进入。时过境迁,其实也就是相隔了48小时不到,可现在却“阴阳”两隔,这种滋味不是亲历,不能理解。 我们直奔病院大楼而去,一路上自然是“畅通无阻”。小护士的办公室应该是在三楼,我们扶梯而上,找到门口挂有“值班室”字样的房间。 房间里没人,我们依次而入,坐在椅子上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的时间并不长,我看看了手机,现在是上午8点05分,就在此时门吱呀一下的打开了。 小护士穿着护士服,手捧着一份文件夹走了进来。我几乎是本能的站了起来。多希望她能够露出惊讶的表情,“啊”的一声,然后手中的文件夹跌落在地。这样的剧情就完美了。可不过三秒钟的时候,我便发现这是一厢情愿。 小护士压根都没发现房间里有“人”,兀自坐在我的对面的椅子上。 趁着这个功夫,我有了机会正面好好的瞧一瞧她。因为四眼的缘故,我原本就对她有“兴趣”,便多瞅了几眼。 这小女子美目巧笑,肌肤白皙,秋波眼,悬胆鼻,尖尖的下巴,眉间还点缀着一枚俏皮的小痣。虽不是美到妖艳勾人,倒也清丽无双。起码看得不累,慢慢的,所谓女性的韵味就从轻蓝色的护士服下,显露出来。这种韵味,不浓不烈,淡如幽兰,却沁人肺腑。 “看什么看!”四眼在边上狠狠的拍了我一掌,“你是结了婚的人,别跟个流氓似的,盯着人家小姑娘不放!” 大概是我前面看的出神,竟然引来了四眼的醋意,我转脸望他。四眼这个糙爷们现在横鼻子竖眼,一副要把我吃掉的凶样。 还是那句话,我从来没见他这种态度。 “不是,你觉得你跟她合适吗,你们差了二十岁。”我皱着眉头劝他。 “谁说二十岁,我今年34,她也得有个二十一二了吧,这样算也就差个十岁出头。”四眼歪着脑袋申辩。 我一愣,反驳过去,“看上去差二十岁,也算。” “你管得着嘛!”四眼举起了拳头。 说实话,和四眼认识那么久,完全失去理性,像变了一个人,这绝对是第一次。我看看四眼,再看看小护士。两人实在是不般配。可四眼的样子,这个护花使者他是要当定的。 所谓祸水,未必要美得颠倒众生,其气质仪态,能够直抵人心,让傻老爷们为其甘撒一腔热血,也心甘情愿,这才是杀人于无形。 太美的锋芒太艳,容易晃眼,反而是眼下的这种润物细无声,不知不觉就让人陷进去拔不出来了。 如果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倒也是一桩美事儿。但我怕四眼这样的驴样,去泡人家小萝莉,反遭一通羞辱,受刺激做出出格的事儿,那就不好了。 三十多岁,还是个处男? 这样的人不是变态,也离变态不远。 就在这时,老秃驴却轻声嘀咕了一句,“怎么是她?”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小护士 老秃驴的声音很轻,但还是被我们捕捉到了,我和四眼几乎同时回首去望。只见老秃驴脸上青紫相交,?翼微张。仿佛有一股子白气,正从其?孔蹭蹭喷冒出来。像是憋了一肚子的怨气,没法释放。 这种感觉,会让人以为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看这架势,两人渊源绝对不浅。 “听说你相中她了?”老秃驴侧脸相对,指着四眼的?子,“这可不妥。” “什么意思,我相中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四眼上下斜视他舅,“你不会也看上她了吧?虽说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但你也太老了。” 我吓了一跳。四眼这句话,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这小女子虽不至于倾国倾城,但到底还有几分姿色的。莫非老秃驴也动了凡心? 他身在三界外。不在六道中,但怎么说也是血肉之躯,有血有肉,“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半道半缘君”,历史上,和尚爱上个美娘子的例子,多了去了,莫不是眼下就让我开了一眼。小护士究竟有何魔力,让这叔侄俩如此神魂颠倒…… 我一拍脑门,想什么呢。赶紧把转到云霄外的思路,一把拉了回来。四眼只是戏谑,再说老秃驴也不像是“双斧伐孤树”的好色之徒。 果不然。老秃驴怒目相对,“瞎胡闹。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请百度一下 谢谢! 这句台词听得耳熟,接下来他不会再冒出一句,“她是你亲妹妹”之类的话来吧。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四眼本就是是个三匹马也拉不回来的牛脾气,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你凭什么怎么说?”四眼一副不由分说的无懒劲儿。 “我说不妥,就是不妥,” “我妈——也就是你妹,还说就是她呢!”四眼双手摆于胸前,毫无示弱。 我又是一愣。这又是唱的哪出? “什、什么,你妈也这么说?”老秃驴愣了一愣,嘴唇颤抖,慢慢的挤出一句话来,“你,你妈给你算的?” “没错!”四眼点点头。 我这才想起来,四眼他妈也是个高人。 “我妈说在农历卯年九月初八如若遇到一个眉间有痣的女子,那个女子便是我的老婆。切忌不可辜负她。这是我妈的原话,要不你把她招出来问问?”四眼斜跨一步,站到桌子边缘,挡在我们和小护士的中间。 我说这四眼怎么搭上这根筋儿了呢,原来不是男欢女爱,而是父母之命。差点忘了,这一脸糙相的四眼其实是个孝子。 “你,你妈真这样说的?!”老秃驴脸色涨的通红,连连摇头,“孽债,真是孽债!” 这话我是越听越耳熟,怎么改言情戏码了。莫非这老和尚年轻时,真是个风流浪荡子,留下这么一个私生女。即使小护士和四眼不是亲兄妹,可表兄妹那也违反人伦五常。 “什么孽不孽债的,我妈算的难道还会有错。” 就在我们说话的当口,小护士站起身来,她把桌子上的文件夹码放整?,然后脱掉护士服,嘴里哼着小曲儿,换上回家的衣服。 “看什么看,再看我老婆,我一掌劈死你!”四眼冲着正偷瞄小护士的老头,厉声威胁。他太激动,啪的一下,把桌子上一个杯子,拍落在滴。 “哐当”一声,碎落在地。 没想到就是这个无意之举,偏偏把眼下的这个僵局打破了。 小护士遁身看来,脸露惊诧,然后一张脸一张脸,依次把我们看一个遍。她小嘴大张,顿时被人点了穴似的,愣在原地,缓不过神来。 她看见我们了,她居然看见我们了?! 之前就提过,马天吝布下的局,无论施了什么法,终归靠得是一股子“念力”。这种念力玄之又玄,看多看似不起眼的“变化”,没准就会打破原有的平衡。 小护士显然不是普通人,她的一言一颦,一举一动,没准都会改变周围的气场。而刚刚她瞬间惊吓,情绪突转,散发出来了微妙的气息,没准便是打破平衡的那根稻草。 反正我的理解是这样的。 “喂,老婆——,哦,不是,小同志,哎,小同志你别跑了!”四眼伸手要去抓她,这才发现对方只是看得见自己,却还是一片虚无。 小护士经此一吓,哪里还顾得了仪态,转身就要往门外跑。我们无法阻止。就在这一刻,老秃驴横过来一步,“姑娘且慢,小僧有句话要问,姑娘的母亲是否姓祝?” 这句话不仅让小护士驻足,连我都略有领悟。 顾、张、宋、祝,四面宗氏,各据一方,莫非这个小护士娘两也是四面宗的人? 所以说,世界上没有莫名其妙的巧合,四眼母亲当年为他算下的这门亲事,老秃驴看似颇有渊源的举动,我们在这个时间点和小护士相遇,表面上毫无关联,其实都是命中注定。 小护士缓缓的转过头来,心里在想着老秃驴的问题,她唯唯诺诺的看着我们,没有说自己的母亲,而是问道,“你,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姑娘,你是不是经常会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老秃驴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接着问道。 小护士赶忙摇头,但随即便停了下来,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不用想,这老秃驴所谓的“奇怪”的东西,当然是鬼了。四面宗的人,难免与常人有不同之处。 “这样看来,你的母亲果真姓祝!”老秃驴顿了一顿,“她现在可好!” 小护士又点了点头,轻声的说道,“还挺好的,你认识家母?” 老秃驴叹了一口气儿,听这意思果然是有故事的人。 “往事先不提,我们被困在一个局里,现在需要你帮帮我们!”老秃驴把话题转移了出去。 “需要我帮忙?”小护士始终站在门口的位置,显然她还没有信任我们。 “小同志,别怕,我们都是好人,之前你也不是没见过。”四眼上前一步,耐心解释道,“你也不要做什么,只需要坐在椅子上,什么事儿都不干,什么事儿都不想就好。” 我理解四眼的意思。只要小护士不做“有意义”的事情,那么我们就会被困在时间陷阱里。先看看会发生什么,然后再做判断。 我瞄了手机,现在8点20分。 “啊,我,你们——”小护士似乎很局促,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你娘有没有提过我?”我们都在想办法说服她呢,可老秃驴竟然又把话题拉了回去,“我姓张!” 小护士上下打量了一番老秃驴,似是在回忆,“没有啊,我没印象。” 老秃驴又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儿。 “别墨迹了,赶紧的,”四眼摆手隔开了他舅,拉开椅子,让小护士坐过来,“你什么都不需要干,真的,只要静静的坐在这里就可以了。” 小护士脸上还有犹豫,但她心里斗争了一会儿,终于坐到了椅子上。 这个时候,我倒开始紧张起来,又瞄了眼手机,8点22分,按照15分钟的限定,如果有变化的话,那么会在8点37分发生。 这一次又会发生呢? 我擦亮眼睛,拭目以待。所有的人都围在一圈,静侯结局的到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的心也随着节点的临近,而被渐渐的吊了起来。 十五分钟之后,将会发生一件离奇的事情,完全出乎我的预料,这一点是我事先没有想到。然而仔细回忆,会发生这一切的原因,又都是合理的。 我们都是四面宗的人。 而四面宗的人,自打出生就是与众不同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祝家母女 如果此时有旁观者,一定会忍俊不已。四个年纪可以组成祖孙三代的老爷们,围坐在一张桌子,边上还有一个小妹妹。我们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放空思路,因为我们正在做“无意义”的事情。 而之所以要这么做的原因,只因为我们中了,几百年前一个太监给我们布下的局儿?!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其中有个男子,中等身材,双眼通红,头发蓬乱,衣服上沾满了泥垢,还划的东一个口子,西一个口子,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上一个偷来的手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那个人就是我。 时间飞逝,但其中的过程却是难以言状的煎熬。直到最后那个匪夷所思的结局到来。 眼前快的就像一道闪电。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紧接着,周围都扭曲起来,似乎所有的东西都不是实体,而是一张张可以被蹂躏的纸片。 很快,整个房间都转动了起来,我就像在坐过车山,又像被丢进了一个快速旋转中的大箱子里。箱子越转越快,转的我头晕目眩。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反正眼前就出现一幕幕生活化的场景。这些场景很熟悉。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因为镜头切换的太密,刚有点眉目,便转到下一个画面去了。 我就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时间隧道,而眼前经过的便是在过去或者将来,发生以及即将发生的事情。我刚要张嘴说话,突然喉咙一暖,一股子腥甜的味道涌了上来,我两眼发黑便失去了知觉。 这一昏,也不是隔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老头的家门口。而我现在正坐在盖在脑袋上的箩筐里面。 我定定神,用手扒拉一下箩筐上的竹条,又咬了自己一口,这才意识到,并没有做梦。 我“砰”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而与此同时,四眼、老秃驴、还有老头。也一并立在了我的周围。 我们相互看了一眼,几乎难以置信。我们莫名其妙的“离开”,现在又毫无朕兆的“回来”,一点过度都没有。 “时间,赶紧看看几点了?”老秃驴顿了顿,像是刚刚反应过来,抬手说道。 我拿起来一看,现在是12点27分。似乎和我们“浪费”掉的时间是吻合的。 从昨晚3点,到现在12点30,这将近10个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楼下又传来了脚步声。恰好凌晨上班的那个胖女人,下班回家。那个女人埋头头走路,猛的抬眼看到我们四个男人鬼鬼祟祟的站在楼道里吓了一跳。 幸亏老头认识她。 “你、你们在这干嘛呢?”女人问道。 “捉迷藏呢!”四眼没好气儿的回答道。 “啊,什么?”女人往后退了一步,牢牢的抓住自己的挎包。 “他开玩笑的,我同事,我、我们钥匙没带。”老头赶忙打着圆场。 女人脸色狐疑,侧着身子从我们的面前经过,临了四眼还是伸手去拍了她一下。 “你干什么?”女人厉声尖叫起来。 “一起来玩捉迷藏?”四眼眨眨眼。 其实他的动机我是知道的,他是想确认这个女人是真实的存在,而不是幻象。 “找到了,钥匙找到了!”老头估计以后没法在这楼里生活了,因为他交了一群“精神病”朋友,他掏出自己的钥匙,赶忙看门,进屋,把女人留在了屋外。 我和老头站在门口,由着四眼和老秃驴转着圈的去看他们布下的阵法。隔了一会儿,两个人转了回来。 “来过!”四眼说道。 老秃驴点头以示同意。 这“来过”自然指的是马天吝。四眼走到阳台,开窗散放屋里的阴气。正午的暖风涌了进来,说也奇怪,真的就像有一股子黑烟,被抽油烟机吸走了一番,我们顿觉身体温暖了许多。 我们或坐或站抽了一支烟。 “接下来怎么办?”我把烟灰谈在了烟缸里。能够回来,那个小护士功不可没,现在她的身世,可暂放一边,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老婆下落不明,马天吝身处何方也不知道。 “我觉得我们已经打草惊蛇,马天吝本就是路过,估摸着不会再来了,而且来了我们也未必能破了他那个局。”老秃驴倒是很能分清敌我实力,他很谦逊。 是啊,这个时间死循环,我们一点知觉都没有就被套进去了,自然对方功力不浅,总不能每次着了道,都去找小护士,然后坐“过车山”回来。 “你怎么想?”我去问四眼。 “我是觉得小护士既然能够把我们带过来,自然破这个局的办法,只不过她实力太弱,但是----”四眼奴了奴老秃驴,“咱们这不是还有一位认识她妈吗?” 对哦,顾、张、宋、祝,到齐了三家。按常理来说,剧情发展到这,确实是该出现新人物。要打破现在的局面,找回我的老婆,就只能指望“祝”家来扭转乾坤了。 还能怎么办,去找呗。 我们立马动身。在此之前,我们还安排了老头,让他先别在自己家待了,找个亲戚,先避避这股子阴气。如果还有什么事儿发生,打电话过来就好。 这“活”过来的感觉,甚是美好。没“死”过的人不会理解。走在路上,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看上去都是那么的亲切。 我们直奔青城青城精神病院,到了才想起来,小护士早在8点30分,就下班了。还好我们有老董,其中的寒暄不赘述,我们从他那拿到了小护士家的地址,就再次赶去。 只剩下我们三个人,在车上,不仅四眼,而且老秃驴也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这更让我肯定了他和小护士她妈,曾经“有一腿”的猜测。 只是我觉得好奇,好端端的恋爱不谈,怎么最后遁入空门了呢?! 小护士家住县城西边。这小县城本身就不大,从青城拐进城市交通道之后,没过十几分钟,我们便到了她家门口。 这是一个新建的住宅楼小区,靠着小山丘,整个居住环境闹中取静,十分优雅。 按照门牌,她家住在正门进去第三排,7栋,2门,201室。 我们一边数,一边朝着目的地走去。四眼昂首挺胸,满脸红光,就像是女婿去见丈母娘。可我发现老秃驴竟然身体在微微发抖,他也难掩激动之心,仿佛初恋的中学,逃夜偷摸着去约会。 他的表现愈是如此,我对小护士母亲就愈是好奇。 无巧不成书,隔着老远,我就看到小护士刚从门洞出来。 可----,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儿。 我顿时一惊,上次那个护工调戏小护士,被揍得跟猪头一样,现在两个人还手挽着手,这还了得!共找吉巴。 我去看四眼,四眼整张脸都发绿发青,恨得咬牙切齿。 “冷静点!” “冷静个屁!”四眼双手一摆,大踏步的走了上去。我赶忙紧随其后。四眼上前,一把抓住那小伙儿的领子,“你胆子不小啊!” 小伙儿和护士均吓了一跳,“你谁啊!” “废话,她是我老婆,你勾搭我老婆还问我是谁?!”四眼气势汹汹的说道。 我晕! “你放开他!”小护士在边上拉开四眼,勇敢的把小伙儿护在了身后,“谁是你老婆,这是我男朋友,你要干什么呀!” 先前怎么没见她胆子那么大?所以说女人为了爱情,真的是可以奋不顾身的。 “你,你怎么可以有男朋友呢?”四眼瞪着牛一样的大眼珠子。 “我为什么不能有男朋友,我爱他!”小护士涨红着小脸说道。 碰到任何一个男人碰到这句话,都得“吃瘪”,四眼能和常人不一样吗? 我也不好劝,只能在边上,弱弱的拉着四眼的衣服,“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四眼的脸由绿变红,由红又变成紫,临了冒出来一句话,“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啊?!”我一愣。 四眼接着说道,“这里面有两层意思,你是明月,”他指了指小护士,又指了指身后的小伙儿,“你是沟渠。沟渠知道吗----就是下水道的意思。呸!” 第一百六十五章 鬼手祝家 站在护士身后的那个干净小伙子,貌似要有发飙的迹象,“瑶瑶,这两个到底是谁啊?”他英挺剑眉。头发黑亮,眼神深邃,大高个儿,身材健硕却不粗犷,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口微敞,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小麦色的皮肤。一眼就能分辨出是受过良好教育,来自富足家庭的子弟。 再看四眼,不修边幅,衣衫不整,胡子拉渣,一付过时的方块眼镜始终架在鼻梁上,总给人以坐公交车往农村方向又开了两站地儿的感觉。除了“人不坏”,我几乎找不出其它任何优点。 如果一定要说“般配”两个字的话。只要眼睛不是长在屁股上,都会给小伙儿“yes”。 “你先别管,我,我的几个朋友。”被唤作瑶瑶的小护士,转过头轻声细语的回答道。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我赶忙上前打圆场,心里却在说着。“你就不要自取其辱,知难而退吧。”话说这四眼妈也真是的。是不是算命的时候喝多了,少掐了一个数,把四眼往沟里带。都说“天命不可违”,可要是真让瑶瑶放弃眼下的这个小伙儿,选择四眼,要么就是瑶瑶瞎了,那么就是老天爷瞎了。 “小同志,你别怕,我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侧了两步,拦在两者之间,以防他们一言不合,回头再打起来,“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是坏人。今天我们来不是打扰你们谈恋爱。有件公事儿,还得请你帮帮忙。”我一边说,一边看瑶瑶的反应。按照逻辑。“四个小时”前,她把“带出”马天吝的局儿,应该有记忆。 瑶瑶泯了泯嘴唇,似乎对之前的事儿还是有印象的。“你先过去待一会儿,我和他们说点事儿。” 我这才反应过来,她男朋友肯定不知道瑶瑶的“特殊身份”,赶忙噤声闭嘴。 小伙儿皱了皱眉头,“你确定吗?这两个真是你的同事?!”他挨个像打量犯人,又像打量精神病一样,把我们从头到脚,又看了一遍。 “没事儿,我能应付的来。”瑶瑶轻推了一把小伙儿。他悻悻然的走到单元门口。瑶瑶还是不放心,示意我们再往外走几步,到了她男朋友听不见的位置,才站定。 “你,你们找我什么事儿?”她诺诺的问道。 “就是吧----,”我一张突然觉得,涉及到细节不如老秃驴来讲直接,便挪开一个身位,让他过来。 “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来是来找你母亲的。”老秃驴双手合十,行了佛礼。他的口吻和婉温柔,多少让瑶瑶减少了一点敌意。 “我母亲?”她似乎有些不解。 “对,不知道令堂在不在家。” “她很少回来,”瑶瑶脸上闪过一丝忧伤,随即便消失无踪。 “很少回来?这么说她不在这居住?”老秃驴接着问。 “没错,我已经差不多有一年没见过她了。”瑶瑶时不时的回顾小伙儿,生怕我们的谈话被他偷听了去。 我倒是有些好奇,瑶瑶他妈怎么老是不回家?未料老秃驴却轻叹了一口气,“可以理解,可以理解,那么你知道令堂的行踪吗?” “每次都是她找我,我找不到她。”瑶瑶微微的低下头来。 我更是惊奇,她妈怎么弄得那么神秘兮兮,想必这也是有说法的。果不然,老秃驴摇了摇头,“孤、贫、夭,三格选一,你要理解你妈。” 我一愣,还没明白其意,老秃驴就又说道,“那这样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 “就这么结束了?”走到回去了路上,我禁不住问道。 “那还能怎么办?”老秃驴在一旁解释道,“起作用的是瑶瑶她妈,瑶瑶又没有用。” 我这才明了,可问题是连瑶瑶都不知道她母亲在哪,那我们就无法得知详情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共农亚扛。 无奈之举,咱们还得从那个老头的身上打主意。 我们找了一个小饭店坐下来歇息,点了几个菜和一大碗饭果腹。既然要从老头下手,就要把事儿从头到尾再捋一遍。 这马天吝和尸果树,把青城精神病院作为自己的一个“鬼窝”,可中途为什么偏偏选上了老头呢?现在它又在哪呢,看来它还不止一个“鬼窝”。 想着想着,我突然冒出个念头来,也许两个“鬼窝”,同时存在了很久,这马天吝会不会是在两者之间来回走动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老头具有被托梦的体质,所以才顺带着让老头“帮它这个忙”? 我把这个念头说了出来,四眼觉得靠谱。恰逢小店的墙上贴着一张城市地图。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很简单,我拿起一支笔,以青城精神病院为起点,划了一条直线,经过老秃驴的家,再延伸出去,在这条直线上,找马天吝可能藏身的地方。 以过往的经验来看。但凡鬼藏身的地方,总该是阴气至胜之地,比方停尸房、医院、或者墓地之类。可偏偏直线画到地图外去了,还是只有百货商店,居民住宅以及食品加工厂之类的轻工企业。这马天吝总不可能在人多的地方,安置自己的鬼窝? 我挠挠头,就听见身后的四眼和老秃驴正嗤嗤笑着呢。我纳了闷了,什么意思,难道我又做了什么遭人耻笑的行为。 四眼招手让我过去坐,“你傻呀,地图是人走的路,鬼的方位定向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我这才明了,忙问道,”那该怎么办?” 四眼不急不忙的拿出罗盘,嘴里念叨着乾坤巽震坎离坤兑,左手拇指食指搭在一起,盘算着方位,没过多久,他便站起身来,嘴里也不知道嘟哝着什么,猛的一下指在了地图的下方。那个地方离青城和老头家,都有距离,然而我却认为,应该就是这个地方。 地图上此地被标上了一个小黑点,边上写着殡仪馆三个字。 怎么早没想到呢?一拍脑袋,县城不大,能够死人沾边了也就这么几个地方,一个个排除就能找到。 马天吝的另一个“鬼窝”,我们总算是有了个线索。但问题是,没有瑶瑶她妈在,我们就算去了,还是一点办法没有。 说到找人,我估摸着又要麻烦老高。尽管上次四眼承诺过,不再麻烦他,但事急从权,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们打电话去警局,却得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我一时间都没办法接受,隔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的缓过神来。我去看四眼,四眼也显得表情复杂。电话里告诉我们,老高居然自杀了?! 想他“一着下错满盘皆输”,走上了歧途,从此就再也回不来了。都说愧疚能让人重新面对错误,愧疚又可以唤醒人们内心深埋的良知。老高估摸着实在无法忍受良心的谴责,最终以死谢罪。 老高的自杀,我们当然是脱不了关系。 我们究竟是做了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呢? 现在还不是自我批评的时候。老高的死,对我们直接的影响便是,干什么事儿都“不方便”了。 茫茫人海,现在上哪去找瑶瑶的老妈去? 我们都有点沮丧。吃过了饭,悻悻然的走出了饭店。就在这时一辆面包车,“滋啦”一下停在面前,车上下来两个穿黑西装的壮汉,不由分手的把我们带上了面包车。 “别动,公安局的,找你们了解点情况。”一个壮汉说道。 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因果关系的。老高那边刚出事儿,我们在青城的所作所为,自然是纸里包不住火。 这下麻烦了。 这青城弄出那么大动静,光要把这解释清楚,就得解释老半天。可我老婆现在还下落不明呢。 我们被押上了车,只见老秃驴突然怔住。他看着面包车里坐着一个女人,眼睛一眨不眨。 女人清瘦,五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灰色的粗布外套,黑裤子,布鞋,她捋了捋头发,看都没看老秃驴一眼,却始终盯着我。 “这位是社会科学院,民俗研究中心的客座研究员,她有一些问题要问你。”壮汉介绍道。 “你就是方言?”女人微微一笑,“你好,我姓祝。”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决战之际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绞尽脑汁,遍寻无门的祝家老母,却在最需要她的时候。自己出现了。 这个意外让我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我,祝阿姨,不是,祝老师----”我看着这个清瘦的老太太语无伦次。 “你叫我祝子君就好。”老太气色不太好,脸无血色,但依然难掩其年轻时候的风采,倒退三十年一定是个美人胚子,难怪老秃驴一看到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祝----子君,”我有点奇怪,对这个年龄段的老太太直呼其名,我还真为数不多,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没错。我就是方言。” “好,”祝子君点点头,然后示意司机开车后,便将脸转向窗外,不再同我们讲话。 我厘不清当中的关系,但见老秃驴都很顺从,心想不管对方是敌是友,起码是四面宗的人。不会害我们,所以就任由面包车开了出去。 这县城其实我并不太熟悉。以为不大,但在巷子里七拐八扭之后,还是觉得其中攀枝错节,地形非常复杂,绕着绕着就把我给绕晕了。 没过多久,车开出小巷,直接驶进了马路对面,一家铁门大锁的院子里。进门的时候,我还特地注意了一眼,没有门头,也没有门牌号。 下车后,发现院子里,是一栋灰色的普通小楼,三层高,门口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们穿着便衣,但从其仪容姿态来看,我觉得很像是两个军人。 “1、2、3、4----”墙后面。竟然还传来了部队里操练士兵的口号。 我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这是哪,祝子君也不解释,她在前面带路,和便衣点头打了个招呼,便把我们带进了楼里。 我们被安排在了一楼的会议室。长条形的会议桌,如果围坐满的话,大概可以有二十多个人,所以现在就我们几个显得有些空荡。 一个穿着工作西装的小姑娘,递进来四杯茶,然后知趣的掩门而去。 祝子君坐在对面,我、四眼、还有老秃驴坐成了一排。 祝子君似乎并没有打算告诉我们究竟身处何方,她开门见山的说道,“既然你信方,那咱们就节省点时间,直接说正事。” “事情吧,是这样的----”见我愣坐在椅子上,无话可说,四眼出来打了圆场。本来就是,他应该比我更能把现状说清楚。 “不----”祝子君摇了摇头,“让他说。”她指着我强调。 “嗯?”我偷偷的去瞄老秃驴,眼前的这个小老太太也就是他知道一些情况,这玩意儿到底是说还是说啊。 老秃驴眼睛一直没从祝子君的脸上移开过,我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他,他这才反应过来,努努嘴,意识大概是讲言无不尽。 被老秃驴这么一提示,我怎么感觉这个离我只有一米之遥,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老太太有着扭转乾坤的能力。 “从哪开始说起。” “从头。”祝子君的语气不严厉,甚至说还有些柔和,但似乎给人以无法抗拒的力量,在瞬间,就能得到我的信任。 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像掉进海里挣扎着半天,终于看到了一块木头,又像小时候犯了错,坐在班主任的面前。强烈的倾诉欲滚滚而来。 我顿了顿,喝了一口水,然后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一讲才发现,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经历了那么多,而起点,便是从我和老婆说要生二胎开始,紧接着是跟着宋不缠进了“吹魂离体”,杨惜、齐一,再到现在的马天吝…… 祝子君大部分的时间都只听不说,偶尔也会在关键处打断,询问一些细节,然后记在本子上。她记得仔细,而且速度极快。这时候我才发现,她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头。 等我一通讲完,一个多小时已经过去了。 “这么说你老婆现在已经怀孕了?”祝子君消化了差不多有五分钟,才抬头问道。 我点点头。 “你们的结论是什么?”她本子合上,将笔插在封皮,推到一边。 “我们觉得是在殡仪馆。”说这话的时候,我转脸去看老秃驴和四眼,他们自始自终都未发一言,老秃驴更是心思完全不在对话上。共农央才。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回去准备一下吧。”祝子君站起身来,“五点准时,会有车来接你们,晚上我们去殡仪馆走一遭。” 祝子君废话不多,字字珠玑,但一阵见血,“哦,对了,两点我交代一下,第一,豆豆晚上也可以带着,毕竟‘嬅’现在灵体未现,对我们还是有一定用处,第二,那个阴阳茧尸的胎儿,本是个极阴之物,不适宜待在城里,还是想个办法为妙。至于什么办法,这对叔侄自然知晓。”祝子君眼皮都没往边上抬一下,只是轻声却又不容置疑的说道。 这等于下了逐客令。我们一行也随之站起身,走到门口。原先的那辆面包车,已经停在了原地,敞开大门,等着我们。 “不送了。”祝子君头也不扭,就往楼中走去。 见她似乎在这群中,地位显赫,不说一言九鼎,但起码小喽喽们也惟命是从。虽然老高是“没”了,但多了个祝子君,并且更加光明正大哦。 “你们等一会儿----”我们正要上车,老秃驴突然变了卦,二话不说便往楼里冲。 我们当然知道他要去干什么。这老秃驴和祝子君肯定有过一段,我心里想着。 四眼没心没肺的拉着我到边上抽烟。烟还没抽完半截,就看到老秃驴灰头土脸的走了出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也不解释,眉头紧锁,兀自上了面包车。 我和四眼紧随其后。这面包车的司机,似乎知道我们要去哪,也不问,便把车往我家的方向开。 县城原本就在苏州不远处。城际高速一路畅通,这司机和车应该都是受过训练和改装的。所以速度飞快。也就是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便进了苏州城区。我从后座,爬到了副驾驶位,一边给司机指路,一边给他递烟。 “不抽,谢谢!”司机带着墨镜,一脸严峻,也不知道他们“这行”的人,是否都如此冷酷。 虽然离家只有几天时间,可我还是归心似箭。豆豆在邻居家已经寄放了几日,尽管我对她有“排斥”,但到底还是自己的女儿,忍不住的还是要想念。 一下车,我便直奔楼上。敲开了邻居家的门。邻居是个老阿姨,退休前一直在幼儿园工作,所以我不必担心。 “回来了?”她开门见是我,很热情的问道。 “哎----”在此之前,我编了个理由,说要出趟远门,“豆豆没什么----问题吧?” “问题?”阿姨是北方人,哈哈哈爽朗的笑,“你难道还不信任我,我了待了一辈子的孩子,你女儿这个小不点,还难不倒我。” 邻居阿姨的一双儿女都在国外,膝下无人陪伴,把豆豆当自己的亲孙女。这也是我放心寄托在她家的另一个原因。 “豆豆人呢?” “刚睡醒午觉,现在正在里屋呢?”阿姨指了指身后。 我赶忙跑了进去,小家伙正坐在床上玩贴画,见到我先是一愣,然后歪着脑袋过了三秒钟才认出我来,立刻撅着嘴巴,眼泪汪汪。 ——她大概以为我不要她了。 豆豆张开双臂,嘴里口齿不清的念叨着,“抱抱!” 这一下,我的眼泪差点没崩出来,赶忙冲了过去,一把将豆豆搂在了怀里。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夜入死地 豆豆身上的奶香味钻入了鼻腔,顿时将我的心搅得七零八落,仿佛酱油铺子翻到在地,瞬间五味杂陈。我即喜悦又伤心,除此之外,还带着绵绵不绝的愧疚。 归根结底,这都是父爱在作祟。 我也顾不得自己身上有多脏了,抱着豆豆就是一通亲吻。 豆豆很乖,两只小手紧紧的抱着我,虽然力量很小,但还是直抵我心,我的一根根骨头仿佛都被捏的咯咯作响。 好一会儿,她才松开小手,抬起来抚摸我的脸庞,此时我的脸上是湿漉漉的。 “谢谢啊!”我擦干净眼泪,不好意思的抱着豆豆站了起来,转身对邻居阿姨说道。 “这叫什么话,”阿姨咯咯笑。走到我的身边,牵着豆豆的小手,“马上就要回家啰。哎----,孩儿她妈呢?” “哦,回娘家了,要待一段时间再回来。”我编了个理由。 “哦,是不是快要生了?”阿姨好心的问道。 “没差几个月了!”我呵呵傻笑。 “再生个儿子,”阿姨点点头。“一儿一女,方言你福气好啊!” 我挠挠头。“借您吉言!” “让你老婆没事儿多运动运动,生产的时候容易些。”阿姨分享着育儿经,“但运动也不要过度。你们第一胎是顺产?” “哎。”我点点头。 “那问题不大,等你老婆回来了,让她上我这来,我给她个秘方,对女人好。”邻居阿姨开始收拾起豆豆的东西,边收拾边说道,“你看看,就这么两天的功夫还处出感情来了。她这要一走,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对了,豆豆还是有点吐奶,照理说这么大孩子应该不会,你喂奶的时候慢点,实在不行要去医院查查。排除肠胃的问题。” “嗯嗯,”我连忙答应,心中自然是多添了几分愧疚。照理说这么小的孩子应该待在母亲身边才对。可难为豆豆小小的年纪,从七个月大之后,就没和她妈好好的待过,还跟着我这个大老爷们走南闯北,四处奔杀,想想心理就不是滋味。 虽说她有“嬅”为其护体,但到底还是肉身,不是铜墙铁壁。经过那么多折腾,难免身体出现状况。我这才发现,在邻居阿姨家待了几天,豆豆的脸色都红润了很多。 心中感激之情再次泛起。我摸摸口袋,发现空无一物,随即看向四眼,“喂,你身上有钱吗?” “干什么呀!”阿姨见我要给报酬,随即便拉长了脸,“你再这样下次就不要来了。” 三番推辞,我也只好作罢,感谢再三,然后带上东西,抱着豆豆出门回家。 我们分别洗了一个澡,坐在沙发上稍作休息。四眼和老秃驴便起身外出准备晚上的物料。我也打算同去,四眼倒是说了一句人话,“你还是陪陪你女儿吧。” 我突然想起来,除了豆豆,还有个“孩子”,至今无寄居之处,忙问四眼怎么办。 回城之后,四眼当然发现“大个儿”不适合在城里待,只是怕路上有“暗礁险滩”才把它随身带着。一到苏州之后,四眼便寻了偏僻之地,施法先将其封印,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这事儿也急不来,”老秃驴开口说道,“先做今晚的事儿,回来之后我们再想法,让它灵体合一。” 这些术语我听不懂,但见这叔侄俩这么有把握,也就不再多问。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我和豆豆难得有独处的时候,陪她玩了一会儿,四眼和老秃驴就一包物料回来。打开一看,无非还是写符箓红线、灯盏铃铛之类的东西。繁枝缛节,不再赘述,很快时间就到了约定的五点。 面包车很准时的来到了楼下。我们照着原路返回,在天擦黑的时候,赶到了祝子君的灰色别墅。 她已经为我们准备了一些晚饭,大都以素食为主。我拿着塑料勺子,把豆腐切碎,一口口的喂着豆豆。因为我知道,接下来,她很快又要被“嬅”替代。 十点刚过,祝子君便站了起来,轻声说了一句,时间到了。 我们依次而出,由面包车带到了目的地。车滋溜一下开走了。这殡仪馆位处东南,乃至阳之地,然而到夜晚还是阴森恐怖。 边上荒地,隔着老远才能见到点滴灯光。 这祝子君果然比老高还要好使,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背景。此时殡仪馆的值班室早就没了人,而且门还是虚掩着的。 “把这个带上,左手。”到了门口,祝子君停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三根黄色的手带来,这手带看似蚕丝材质,黑暗中闪着莹莹金光。我便知道一定又是什么法器,也不多问,便绕在手腕上。 “吱呀”一声,生锈的铁门被推开了。我们依次跨了进去。殡仪馆的格局一目了然,左边是围墙,正对着我们的是个大厅,供悼念追思使用,右边是敛尸房。敛尸房的后面还有一栋楼,摆放临时骨灰。骨灰楼里有焚化炉,一根巨大的烟囱拔地而起。 县城小,所以火化和追悼的场地,都是放在一起的。 我感觉到一丝冷意,黑暗中,墙角跟,楼顶,树下,皆飘荡着一些不怀好意的黑影。我已经有了这样的能力,可以看见它们。 我开始紧张起来,豆豆也肌肉绷紧,眼睛睁的溜圆看着四周。 想必那些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从气场就能嗅到我们不是等闲之辈,所以只是远远看着,并不过来。 我们一行人来到了殡仪馆的中央,祝子君停下了脚步,她转过头,也是我们见面以来,她第一次和老秃驴说话,“该你了。”共何刚划。 “哦!”老秃驴听话的就像一个孩子。 只见他拿出了一枚八角铃铛,随手摇动了起来,顿时清脆入耳,紧接着,他的佛颂声声响起。随着老秃驴的念诵,那八角铃铛竟从他的手上悬浮起来,悬在半空,闪着幽幽的红光,与此同时,手腕处的那条蚕丝带也随之颤抖。 我站定脚步,警惕的看着周围。 就在此时,敛尸房的屋顶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它披着长褂,头顶巧士帽,阴森森的看着我们。 我们调转了身子,正面相对。想必这就是马天吝了。 “吱吱吱”,从马天吝的方向,传来了尖细刺耳的声音。也不知道在说什么鬼语。 那八角铃铛的红光愈闪愈烈,只听老秃驴急喊一声,“去!” 就铃铛就犹如离弦之箭朝着马天吝飞去,铃铛的红光顿时晕开,像是一张红色的大罩子,将它包裹其中。 “吱吱吱”大手一挥,宽大的衣袖甩出一阵阴风,竟然把那道红光生生打散。 “退!”祝子君令道。 我们立马朝后跨了两步,只见一道如剑锋利的黑气,嗖的一下,在我们原来站的地上,划出了一道深痕。 这马天吝显然功力不浅。 很快,它的身后腾腾升起了数十只方形的盒子。仔细一看,那不就是骨灰盒嘛! 此时,骨灰盒盖自动开合,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又是砰的一记,那些骨灰盒里的骨灰纷纷涌了出来,灰黑色的骨灰洒向地面,一落地便又像水流一般,在地上“流”出了一道人形,这些“人形”纷纷立了起来。 它们没有厚度,只有薄薄的一层。 “骨灰灵!”四眼暗叫。 我就知道,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善类。 “接下来怎么办?”我问道。 话音未落,只见豆豆已然两眼通红,青筋曝露,她的头顶腾腾冒着白气,很快,“嬅”就要现身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决战马天吝 也就是眨眼的时间,豆豆已然脱手,腾空而起,悬在离地三米的地方。跪趴着向前,仿佛一头横眉竖眼的小野兽,面向站在房顶的马天吝。 马天吝巨大的身子摇晃了一记,往后生生退了一步。 而此时,豆豆脑袋上的那股子腾腾白气,已经萦绕成了另一个虚化的豆豆,以同样的姿势趴在豆豆真身的上方。 小兽犊子般的低吼,从她的喉咙里传出来,威胁声渐渐变大,仿佛虎啸龙吟。震得那马天吝整个身体都摇晃起来。而在我们面前,横摆着的数十条骨灰灵,也纷纷东晃西摇,把持不住平衡。 看来“嬅”的震慑力还是有的。 耳边听得一声嘶叫,“嬅”已然出动,她长呼一口气。顿见她小嘴前的空气,卷起了一道旋转的气流,渐渐的,这股子气流由小及大,犹如刮起了一阵龙卷风,将所到之处的东西全都卷入其中,那些骨灰灵还要往后逃跑,可哪里还来得及。人形皆散,灰黑的碎骨灰烬。一股脑儿被她吸进腹内。 我正得意,眼前却形势突变。这骨灰细碎,被打散之后,飘荡半空,立马嗅到一股子焦炭的味道,捂着鼻子也无法抵挡。 “啊湫,啊湫”骨灰粉末进了鼻子,引得豆豆喷嚏连连。 这喷嚏瞬间就破了“嬅”的功。犹如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一下子便熄了火。 “嬅”的身形在变淡变轻,滋溜一下钻进了豆豆的天灵盖。豆豆在半空摇摇晃晃,我一见苗头不对,赶忙上前,一把子抱住她。 豆豆砸吧着嘴,小手挥舞,虽是伶俐可爱。但却只是个普通孩童,那“嬅”受了喷嚏之扰以后,似乎躲进的豆豆的体内。再也不肯出来。 我一愣。 这小小的骨灰自然是伤害不了豆豆,只不过前世记忆并非时时刻刻都会显现,那个残暴无情的“嬅”也随之若隐若现,两个“人”毕竟都还只是孩童,干什么事儿都随着自己的性子。骨灰呛着她们难受,干脆当起了“缩头乌龟”。 我端详了半天,才明白这其中的变化。完全没有料到,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原本我想的是,“嬅”一下,三下五除二,就可以收工回家,可现在再抬头去望,那些被打散的骨灰,在地上汇聚成流,重新“画”出了一道道人形,飘飘荡荡的又立了起来。 “吱吱吱”,敛尸房顶的马天吝,发出阴鸷奸笑。共页广圾。 我这才明了,马天吝应该了解这一点,早在它的意料之中,所以才用这骨灰灵让“嬅”隐遁。 当形势逼到了紧急之处,“嬅”自然还会现身。但是马天吝的对象却不是豆豆,而是我们。 它大手一挥,袖口生风,便刮得那几十条骨灰灵,向我们步步逼来。 此番意外来的太快,我毫无准备。 “嬅”不发威,剩下的四个成年人,要打散马天吝的鬼灵,想必还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四眼站在我的身前,忽见一条“人形”,如同瞬间而起的黑旋风,嘶的一下奔扑着他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四眼包裹了进去。 “吱吱吱”,马天吝乖戾的笑声再起,只见那些灰黑的骨灰粉,死死的将四眼围在中间,说也惊悚,四眼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从这个骨灰罩子里挣脱出来。 紧接着,那个骨灰,发出点点火星,仿佛未燃尽的灰烬,要讲四眼烧死似的。 这可如何是好? 我赶忙去看老秃驴和祝子君,现在该轮到他们出手了。老秃驴顿了顿,正待念经驱魔,却听见祝子君一声冷笑,随即伸出四指右手,往身前一摆,手指曲张中,顿时犹如一道无形的引力,刹那间将四眼身上的骨灰,吸入了自己的掌心之内。 我见得惊奇。祝子君的掌心之中也不见灰烬,仿佛硬生生的被吃进了手掌之内,毫无残留一般。 马天吝颇感意外,隔着老远,用两只青绿的眼珠子,紧紧的盯着祝子君,它回手又是一摆,只见所有的骨灰灵刹那间便改变了方向,朝着祝子君而去。 祝子君嘴角微翘,脸上送出了一道寒意。那些“人形”在酝酿,在积蓄,猛的一下从四面八方冲着她飞驰而去。 我心里捏了一把汗,也不知道这么多东西,她将如何来破。 “四眼----”我叫着一声,并着老秃驴正准备上前帮忙,祝子君张开嘴巴。 我原以为她也会如同豆豆一般,再将那些骨灰吸入腹中,却不料,它的嘴巴闪出了一道金光,紧接着,从她的喉咙管猛的飞出一道黄灿灿的光亮来。 我定眼一瞧,瞬间吓的不轻,这老太太的身体里,竟然飞出来一条虫子。这虫子圆鼓鼓的像是一条金蚕,浑身布满了黑眼,仿佛有无数双眼睛。 金蚕蠕动着头部的黑尖小嘴,“嘶嘶”的从嘴里,吐出来一根根金丝。我立马反应过来,原来手腕上的那些丝带,就是由着金蚕丝编织而成的。 这些金丝在半空横插竖穿,结成了一张“蜘蛛网”。蜘蛛网直直的朝着那些骨灰灵而去。一下子,就把它们切成了一块块,瞬间“站立”不稳,崩塌在地。 这个过程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可也看得我目弛神摇。这老太太本事实在不小。 马天吝一看苗头不对,转身想溜,可哪里还来得及。老秃驴的佛颂早已响起,佛颂袅袅,顿时敛尸房的房顶上,出现一只半隐半现的大手掌。佛颂幻化而成的那只手掌,一指按住了马天吝的脑门。把它生生的定在了原地。 四眼也没闲着,抛出黄色符纸,口中念叨着声声咒语,那些符纸无火自燃,冲着马天吝而去。 “砰砰砰”的几声巨响,佛道合而为一,瞬间将马天吝从房顶上打落。 我们赶紧奔了上去,只见地上多了一具无面干尸,身穿清朝宫服,想必这就是马天吝的“肉身”了。 我回头去看,祝子君,四眼,还有老秃驴,一个个都恢复了常人模样,谁能相信,就在五秒钟前,他们各自使出了看家绝技。 反而是我杞人忧天,还担心他们的安危。 看来但凡和四面宗只要搭上关系的人,除了我,果真都个个身怀绝技。 照常理来推,马天吝的鬼灵被打散,那么和它在一起的尸果树,很快就要现身了。 果不然,还没过半分钟,我的耳边就传来了“滋滋的”熟悉声响。犹如一条巨蟒正在近处滑过。我们往后退去,再次推到殡仪馆的中央,以便把视野打开。 遁着声音望去,之间焚化炉上方的大烟囱顶,正汩汩向外冒着蔓藤。 棕褐色的蔓藤再次出现,沿着烟囱壁,缓缓爬了下来。 “我老婆在哪?”我向前一步,想要看个仔细,却被祝子君一把拉住。 “别着急,先看看。”祝子君轻声的说道。 那尸果树慢慢的划到了干尸的边上,仿佛有嗅觉似的闻了闻马天吝的身体,从它的身上划过,然后昂起它的花骨朵,直直的看着我们。 我看见祝子君他们都神情严肃,双拳紧握,这样子就像这棵“树”要比马天吝难对付多似的。 我们就这样对峙着。彼此都没有动作,大烟囱里还在往外“冒”着尸果树的“身体”,感觉它是无限长的。 “接下来怎么办?”过了一会儿,我问道。 就在这时,烟囱顶部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人影被蔓藤缠着,挂在半空,我仔细一看,那不正是我老婆吗?!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迁胎术 一看见久别的老婆,突然一下在眼面前出现,这种兴奋是难以言表的。 她平躺在半空,身上缠着蔓藤。我一下子就不淡定了。豆豆在我的怀里。也扑腾个不停,仿佛她也嗅到了气息,摆定位置,看着半空中的妈妈,小手挥个不停。 我顿时就不淡定了,想奋不顾身的冲上前去,刚往上走了一步,才发现被四眼紧紧的箍住。 “别动!”他低沉着嗓音说道。 “什么别动!你没见我老婆就在上面吗?”我摇摇头愤愤的说道。 四眼也不响,我却看见他的右手悄悄的指了老秃驴。老秃驴的胳臂背在身后,他的手上握着一把匕首。 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动了。几乎就在眨眼之间,一把匕首就直愣愣的丢了出来,嗖的一下,直飞半空。我还没缓过神。就见那把匕首正中蔓藤。远远的,我就听见“噗嗤”一声,缠着我老婆的蔓藤,顿时被切断。老婆摇晃了两下,开始往下坠。 我被吓的“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这烟囱足有十几米高,从这个高度睡下来,不活生生的摔死才怪。 “你干什么?”此话我还没问出口。先前已经躲进祝子君嘴里的那条金蚕,又爬了出来。它爬到祝子君的脑袋上,嘶嘶吐出蚕丝。蚕丝如同离弦之箭射往烟囱。边飞行,边在半空又结出了一张大网来,在老婆掉地的前一瞬间,被它接住。共页来技。 尸果树受着“伤”,滋滋滋的发出声音,甩动着它的枝藤。我又想往前冲了,却还是被四眼牢牢抓住,“别动,你老婆暂时没事!”他说道。 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把精力放在了如何对付尸果树上,脸上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想想也是,这尸果树才是现在的大boss。可它似乎,并没有打算对付我们,它的前端左右摇晃,突然一下子向后退去。 退得速度奇快。一边退,一边开始隐身,嗖的一下就钻进墙里。 我也就是忍不住眨了一下眼。它便在我的眼前消失了。远处传来了一声很空旷的声音,“你们给我等着!” “嗯?”我愣了愣,“谁说的?” 四眼老秃驴和祝子君全都眉头紧锁,回了一句,“那棵树!” “那棵树?” “是的!”祝子君点点头,但她也松了一口气下来。 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抱着豆豆就赶忙往老婆那边跑。这回四眼没有拦着我,并着另外两人,和我一起赶到了老婆的身边。 老婆躺在“蚕丝网”上,两眼紧闭。我吓得双腿发抖,伸出手指去探她的鼻息。好在她还活着。我这才发现,她的小腹隆起,而肚脐的位置,正是一截棕褐色的尸果树被砍下来的蔓藤。 “等一下!”我刚想上去把它摘下来,却被老秃驴拦在了身前。 他和祝子君一左一右站立两旁,过了一会儿,两人终于眼神有了一次交汇。(老秃驴的说道,“你觉得呢?” 祝子君点点头,“我觉得是!” 我听得云里雾里,连忙问道,“什么意思?” 老秃驴转过头来,“这是迁胎术!” “迁胎术?什么意思!”我问道。 于是老秃驴就大致给我介绍了一下。迁胎术其实是一种上古的邪术,顾名思义,就是把孕妇的胎儿从肚子迁出来。当然这有别于打胎,目的是为了把胎儿迁到另一个女人的肚子里孕育出生。 说到这里,我有些好奇,什么意思?胎儿在谁身上生不是生,为什么一定要迁到别的女人的身上生产呢?莫非这个孕妇有病,不宜生产,所以需要迁胎,这是一种古老的艺医术? 老秃驴摇摇头,如果是这样那就好了。当代人对此不会有太大的感觉,比方说一个女人不能生育,现在的医学发达,其中一半以上还是可以治疗好的,即使治疗不好,多数时候丈夫也不会过多说话,虽然也有离婚,但还不至于把事儿闹到天翻地覆。更何况还有很多小情侣是丁克一族。 但放在古代就不一样了,那时候女科本来就弱,不孕不育几乎属于顽症。若干年前的男权社会,生产力低下,女性没有经济独立权,唯一存在的价值就是为夫家传宗接代,如果不能生育,那简直就是判了死刑。 这种邪术便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应运而生的。具体的源头,已经说不清了。有些女性,千方百计找到会此类邪术的方术,想办法把别人肚子的孩子,迁到自己的“腹”中,便是为了自救。 因为此种方术,实在过于邪崇,是要遭天谴、折阳寿、死了也要下地狱,所以慢慢的,便没人再去做这样的事情。 然而有一个地方,却还在秘密流传。 人在钱和权面前,总会丧失理性,不管身后,只管当下的荣华富贵。这样的地方便是皇宫。 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想要他钟爱一个女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更况且,就算再倾国倾城,时间长了,也就厌倦了。于是乎,为皇上留下子嗣,就直接影响到,这个妃子今后的地位。 前面就说过,皇宫里有敬事房,里面的太监,专司皇上的性事,本就深谙女科。如果这个太监,通过民间秘方,习得迁胎之术,自然身受欢迎。 试想一下,此举不仅让别人腹中的孩子不见,还让自己产下龙胎,这一举两得的事情,很多妃子,哪怕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一试。 这马天吝在生前,应该就是这一类的太监。 它有迁胎邪法,死后仍出来作祟,看这尸果树上的蔓藤,连着老婆的肚脐,就像试管一样,要把老二迁到别的女人的肚子里。 那个女人是谁呢? 想想其实应该是可以猜得到的,便是青城精神病院里的杨毅。 老秃驴接着说,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她会杀掉自己的父母,火烹自己的孩子。 因为迁胎的受体,需要心甘情愿,才能在生理、心理上,都做好完成迁胎之术的准备。古代的妃子,自不必说。杨毅却不同,她肯定不会自己同意,就算把她弄晕,也无济于事,因为人的潜意识是很奇怪的东西。即使昏迷着,潜意识如果排斥这种行为,照样会失败。 这有点类似于,器官移植中的排斥性。 所以,马天吝上了身,让她活剥自己父母的人皮,并把孩子放在微波炉里残害致死,其实就是等同于催眠一般,让她在潜意识里切断“七情六欲”,切断“人伦无常”,成为一个活死人。 说的通俗一点,就是让弑母杀子这种巨大的刺激,让杨毅由里到外都成为一个疯子,不会像正常人一样思考。这样就可以完成迁胎。 之所以把老二迁走的原因,自然是我曾经动过堕胎的念头。我们知道,“嬅”是随着老二“长大”而“长大”的,如果老二有意外,“嬅”一定也凶多吉少。 尽管现在“嬅”,前世的记忆还没有被完全唤醒,还分不清敌我,所以从豆豆的身体里出来之后,往往连“鬼门”的“人”一块干掉。但毕竟她是“鬼门”崇拜的领袖,“嬅”的安危,对鬼门至关重要。 它们想出了这个办法,一劳永逸,干脆将老二从我老婆身上,迁到别人的肚子里,免得节外生枝。 我听得一愣一愣,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邪恶的东西。但是不信又不行,因为事实是摆在眼面前的。 “那还有的救吗?”我连忙问道,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8 0 8 0 t x t . c o m 第一百七十章 应对之策 “问题不大!”老秃驴皱着眉头点点头,然后去看祝子君的意思,祝子君虽然不置可否,但从她的表情。我似乎还是看到了肯定的希望。 就在这时,四眼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放心吧,从逻辑上来讲,你老婆和肚子的孩子,也是应该无甚大碍的。” 我愣了愣,然后大致明白了四眼的意思。确实如此,前面就说过,鬼门的人比我们更不希望老二出事儿。 而且我们及时赶到,把杨毅给“废了”,也就是说,这迁胎之术的受体被我们破坏。而且看杨毅的样子,也知道老二还没到她的肚子。即使在迁胎的过程当中,马天吝让老婆和老二有了“伤害”,那它死活也要再把胎给迁回来。所以自不必过多担心。 但是,我突然发现一个破绽,“那它为什么再找个‘杨毅’,继续迁胎呢?” “你傻呀,你当四面宗的人都是吃素的,由着它这么干?!”老秃驴回了一句。 这倒也对。这马天吝是我们自己主动找上去的,而且只靠我和四眼,现在有个老秃驴和祝子君。实力更是大增,即使它跑了。我们还是要一追到底。与其被我们这样追着赶着,还不如还给我们。 “难道鬼门就不怕我把老二堕了吗?”我又问道。 “不怕。”老秃驴看着我,顿了顿语气略带冰冷的对我说道。“因为即使你要这么做,我们也不会同意。”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看了一眼祝子君。 我又是一愣。 倒不是这个讲法让我吃惊,而是有太多东西我无法消化理解。 既然豆豆并非凡人,她又和老二息息相关,自然老二也不会是俗世凡胎。只不过我觉得这个太矛盾了。 豆豆和老二相辅相成,又相互制约,如果说,“嬅”是鬼门的领袖,那么似乎四面宗对老二更是别眼相看? 这还不是重点。 难不成我方言不仅在生了个大反派,而且之后还要再来个正一号? 说也滑稽,当初是为了生二胎,才引来了这么多事儿。“单胎为魔。双胎为灵”,这句四眼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我至今也仍旧。深深的记在脑海之中,可翻来覆去,从头至尾,又把整个过程,回想了一遍,实在有太多相互矛盾,前后不一的地方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刚刚有问的苗头,便被老秃驴打断了,“你先别管那么多,先把你老婆救回来再说。” 我这才把思路转了回来。 因为有祝子君在,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出了殡仪馆的大门,没过多久,原先的面包车便驶了过来。 我们一块把老婆抬上了车,小车滋溜一下便开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面包车很快就回到了那座灰色别墅。祝子君把我们带上了三楼,进了走廊顶头的一间房。 房里简洁干净,靠窗的地方有张大床,上面扑着白色的床带,祝子君手一指,我们便将老婆又平放在了床上。 期间我一直企图唤醒她,但却是徒劳无功,她浑身没有伤口,气色也还不错,呼吸均匀,但就是怎么拍打摇晃,都醒不过来。 祝子君让我们先冷静一会儿,然后自己出去了。我们在房间里待了差不多十几分钟,才见她背着一个小包,又折了回来。 祝子君打开包,里面插着一排银针,她让四眼和老秃驴先出去,随即解开了老婆的衣服。 那根蔓藤果然像管子一样插在老婆的肚脐里,周围一圈全都黑了,见此状我不禁又焦急万分。祝子君瞪了我一眼,意思是让我先别激动,否则也别在这待了。 我只好强抑心情,站在一边看着她为我老婆疗伤。 只见她将那排银针一根根取出来,夹在左手指间,右手轻按我老婆的腹部,看准了之后,便把银针轻轻的捻在那根蔓藤周围的皮肤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蔓藤便被银针包围,而且那些银针渐渐的发黑。我看的心惊肉跳。然而祝子君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放松。又过了五分钟,她再次摸摸我老婆的肚子,嘴中轻哼一声“起”,一下子便将那截蔓藤拔了出来。 只见一股子黑水,从老婆的肚脐眼眼里,咕咕的冒了出来,我又吓了一跳,“这,这怎么回事?!” 祝子君摆摆手,“你别着急,她掏出了一块白布,不停的用布蘸着这些黑水。那些黑水又臭又亮,而且量还不少,都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 慢慢的,黑水才变少变稀,最后停流了下来。老婆身体的颤抖了一下,但并没有醒来。 “好了!”祝子君站起身来,我发现她的额头其实也布满了细小的汗珠。 “好了?”我挠挠头。共页帅圾。 “嗯!孩子和大人都没问题,接下来好好的调养几天就能醒过来。”祝子君擦了擦汗。 有了她这句话,我才放心。她收拾起了银针,一根根擦拭之后,再插回包里,给老婆盖上了被子,然后带着我出了房门。 四眼和老秃驴正坐在走廊里。 “这儿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我不放心的问道。 祝子君看看我,“放心吧,这里四周全是警卫和护阵,就算再厉害的角色,无论他是人是鬼,我们都会提前知道的。” 至此,我的心才彻底落了下来。 毕竟祝子君的“能力”是摆在那的。 “社会科学院民俗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名头,我想她背景远不止那么简单。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都住在这栋别墅里,一人一间房,有专门的医生过来为我们疗养身体。我和四眼身上的三个洞,也真是让对方大吃一惊。 祝子君也过来看了。她沉默不语,然后在门口悉悉索索的交代着什么。我倒不是太担忧,这三个洞,除了难看一点,并无大碍,很长时间里,我都忘记了它们的存在。 但从祝子君的言语中,似乎她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三个洞的问题。 我们吃喝拉撒都在楼里,权当是疗养,吃的还是以素为主,但口感倒还不错。 走廊里每时每刻都充满了中草药的味道,那是祝子君为老婆天天配置的药方,或泡,或敷,或服。这药下去果然有效,老婆的气色一天比一天红润,偶尔还能动动手指头。我站在床边,对她说话,她似乎也能听得到。 现在,我就像是在唤醒一个植物人,但我有信心,预感到老婆很快就会醒过来。 这一天,我刚刚吃过了饭,回到屋里,准备替她擦身,刚刚弯腰搓洗毛巾,便听到老婆轻哼了一声,“方言!” 这一声很弱,我都以为是幻觉,结果又是一声唤来。 我赶忙起身,发现老婆已经睁开了双眼,“方言,”她看着我,“我这是在哪?” 我一阵兴奋,“你醒啦,你终于醒了!” “嗯,”老婆声音还有点虚弱,“方言,这是在哪啊,我觉得好饿!” “嗯嗯,别动别动!”我上去扶住了她的脑袋,“你先躺会,我现在就去给你拿吃的,千万别动啊!” 我赶忙出门去找祝子君,走廊里看到四眼,四眼说她好像下楼了。我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楼下。在大厅里又问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看守,看守手往屋后一指。我立马转身从后门出去。远远的就看见祝子君在别墅后的小林子里,和一个人在交谈。 我往前跑了两步,刚要开口叫她,却发现她讲话的对象,竟然是老秃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们两个如此近距离面对面的“交流”。 纯粹是出于好奇,我放轻脚步,从林子的后面绕了过去,隔着十几米的地方,就听见祝子君在对老秃驴说,“有没有想过,把‘嬅’从豆豆的身体里逼出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梁子 这话当然正合我意,我只是好奇他们两个为什么会在避人耳目的地方聊这个话题。于是便停下了脚步,想听听他们接下来讲什么。只是我这一停,反而被他们发现了。立马就终止了交谈。 “你怎么跑这来了?”祝子君回头问我。 “哦,这样的——,”被突然拆穿,我有点尴尬,“我老婆醒过来了。” “是吗?!”祝子君脸露喜色,转过身便跟随着我一块上了楼。我们来到房间,看见我老婆已经坐起来靠在枕头上了。她的左手平放在自己的腹部。 “咦,这是哪?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老婆听到动静,把脑袋转了过来。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昏迷的吗?”祝子君站到床边。 她和老秃驴,我老婆都没见过,一下子挤进来两个陌生人,让她多少有点局促。她视线绕过他们,落到我的身上。 “嗯,别怕。都是自己人。”我赶忙坐下握住她的手。 “哦,我,我应该是在医院的停车场昏过去了吧。”老婆皱着眉,边说边回忆。突然她脸色大骇,侧过身看我,“你没事儿吧,你不是被车撞了吗!” “没事没事!”我放松了不少,至少老婆记起之前所做之事了。 “今天几号?”老婆问了我,“豆豆呢!”已上传 “豆豆很安全,真跟四眼在一起呢,我们待得这个地儿也没危险,你好好养着。别起来。”我说道,随即报了今天的日子。 老婆心算了一会儿。“这么说我昏迷了快一周了?” “对啊,中间发生什么你还回想的起来吗?” 老婆再次皱起眉头,寻思了半天,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 “问题不大,”祝子君也坐了下来,她握住老婆的手腕,搭了一会脉说道。祝子君的话还是很有分量了,有她“盯”着。我放心。 “你让她先休息会吧,”祝子君说道,“我再给她配几贴药,调理两天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都待在祝子君的别墅里。反正什么都不用花钱,有吃有住,还安全,我也乐得清闲。在祝子君的调理下,老婆的身体状况果然越来越好。肚子里老二的“动静”也越来越大,想想,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的功夫,老二就快要诞生了。 可我的心里老是被一个问题吊着。老秃驴和祝子君说过想把“嬅”逼出豆豆的体内,自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 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问,但刚刚起了个头,就被他们将话题转移了出去。想想也是悲催,我的两个孩子,可是到了今天,自己却没有什么发言权。 这天,我憋得实在难受,便找了个空当出了别墅去溜达溜达。祝子君也没不同意,只说了句小心,然后四眼就自告奋勇说可以陪我一块出去透透气。 我想他也闲得慌。 我们找了个小饭店,鸡公堡,点了两瓶啤酒就喝了起来。聊的话题,倒是和四面宗与鬼门没啥关系。因为有了祝子君和老秃驴,我们就成了小喽喽。类似于公司里两个屌丝员工谈公司宏观发展,没啥太大意思。 四眼酒喝得有点急,看上去一副很有心事的样子。 我知道这一定和瑶瑶有关。 照理说,我们见天和祝子君待在一起,理应离她女儿近了才对。然而,似乎正如瑶瑶所说,祝子君不找女儿,女儿压根就不知道她妈在哪。当了解到我们和瑶瑶有交集之后,祝子君还告诫我和四眼,不要把别墅的事儿讲给她听。 当然,祝子君还不知道四眼他妈曾算过,她的女婿就在眼前。照四眼的性格,很可能就开门见山的直接“叫妈”了。但是老秃驴把四眼拉出去谈过一次,内容我不太了解,回来之后,四眼确实老实了不少,见到了祝子君也不敢造次。 祝子君应该还没女儿已经恋爱的消息,她不仅不见瑶瑶,还可以屏蔽所有关于女儿的消息。反正,这就是我的感觉。 只是现在有一点出乎我们的意料,瑶瑶也姓祝,随她妈姓。 祝子君既然连女儿都可以如此“不闻不顾”,我们自然没有任何关于瑶瑶她爸的信息了。 四眼是那种三十多岁,从来没谈过恋爱的人。第一次就陷入到那么复杂的局面当中,当然是手足无措。这事儿我还真帮不了他。谁知道祝子君和老秃驴,他们两家人到底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说也巧了。这鸡公堡的对面有家ktv,四眼喝得醉眼朦胧,突然指着窗外对我说,“你看,那不是前几天和瑶瑶手挽手的小子嘛。” 我顺着四眼的指向看出去,还真是。只不过他和那天见到时,判若两人,现在也是喝得摇摇晃晃,身边围着几个小流氓一样的年轻人,每个人怀里还抱着一个衣着妖艳的女子。一看就是歌厅出来的。 我揉揉眼睛,深怕自己看错。但越看越确认,那小子叼了一根烟,正在路边大声说话,时不时发出淫荡猥琐的笑声。 我的火蹭的一下上来了。瑶瑶莫不是被人骗了?装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是个王八蛋。不全为了四眼,祝子君到底也是我老婆的救命恩人。 我和四眼一人立马起身就出门了。 “呦,这两老头不是上次的护花使者吗?”那小子看到我们,先是一愣,然后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就你这样的,跟叫花子似的,还跟我抢女人?”他边说边嘲笑,还时不时的凑过脑袋,吐出烟来喷四眼,“要不这样,等我玩够了,再送给你。呦,这小眼神瞪着的,怎么着,看你这瘪三样,你还想打我吗?来打呀,来打呀。” 其实说实话,我只是想吓吓他,让他以后别缠着瑶瑶就成了。但这小子竟然不知天高地厚,惹谁不好,偏偏去惹四眼。 “啪嗒”一声,一个啤酒瓶子已经在小伙儿脑袋上砸开了。 我和其他人都吓了一跳,那小伙儿仗着人多,大概也没料到,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糙汉,竟然敢动手。 愣了三秒钟,一群人一拥而上。 四眼早已把外套脱了下来,“老方,你别帮我啊,你要是帮忙就是看不起我。” 我原本还想打打下手什么的,但被四眼这么一说,也就不好插手了,干脆点了一根烟,坐在栏杆上看热闹。 一群小流氓张牙舞爪的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四眼斜眼冷笑,蹲身一个扫堂腿,便直接扫倒了两个。 所以说年轻人在外,千万不要瞎嘚瑟,因为高手都是不起眼的。你越是嚣张,到了最后丢得人也就越大。 四眼拳打脚踢,一方面是泄愤,另一方面也是疏解这段时间的郁闷。看得我也血脉喷张。 但就这么几个小子,实在是不够他一个人练手的。 现在能够管住他也就是警察了。ktv大概是有人报了警,“呜啊呜啊”的警笛声远远的传来。 “差不多就行了。”我看着基本已经全都倒地的惨烈场面,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别警察盯上了麻烦太多,快点走吧。” 四眼还不甘心,找到这个扂着脑袋躺在地上的那小子,又猛踹了一脚,“以后别再找瑶瑶了,也别让我再见到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记住了没。” “记住了记住了!”那小子缩在地上,捣蒜似的点头。 可我觉得他虽然服了软,但肯定没那么容易善感罢休,咱们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变脸 我们踩着警笛声离开了现场。县城里阡陌交错,那些小胡同就像迷宫,拐过两个弯,就把警察给甩了。身后再也听不到喧杂声。 等我们把自己都转晕,然后再从跨到另一条不知名的大路时,周围已是一片安静。很少的行人,行走在很少的还亮着灯的店铺前。 “你也太冲动了!”虽然刚刚看都看到酣畅淋漓,但我还是言不由衷的说了一句。 “少他妈来!”四眼撇着嘴拆穿我。 “我的意思是,现在是关键时刻,你不想和老秃驴、祝子君他们惹上麻烦吧。这就是问题所在,好不容易安生了两天,再被一群警察堵在门口得不偿失,那小子看上去就是非富即贵,起码来自在这个县城里能说得上的话的家庭,节外生枝不好……”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喋喋不休扯了一大堆。 四眼斜着眼蔑视我,“你是不是因为刚刚没动手。所以心里憋屈?” “这叫什么话?”被四眼这样的一提醒,好像还真是这样,“不管怎么说吧,咱们现在还是先回去,在外面荡着,万一被警察盯上惹了麻烦不好。” “要回你回,我还要在外面溜达溜达,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那么早回去难受。”四眼酒还没醒,还在任性。 “我说你怎么小屁孩儿一样。出门了就不愿回家了。那----,咱们一块再走走吧。”我边走边说道,反正我也想多在外面散散心,可等我回头征询四眼意见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就在我说话的当口,他不知道从那个巷子拐的没影了。 “四眼,四眼。”我叫了两声。哪里还叫的回来,“我操。”我骂了一句,无奈之举,也只得一个人往前走。县城里我不熟,只能沿着这条路继续向前。我也不愿打车。就权当饭后散步了。 到了路口,眼前居然豁然开朗,一排排琳琅满目的商业店,开满了街道两边,和之前相比天壤之别。 不远处有座商厦,我认出了它的模样。在我印象中,这是县城里最高的建筑。想想自己似乎很久没买过衣服了,干脆前去看看。 其实我的钱包早就告罄,还好祝子君给了我们每人一点钱,不多,但逛个街还是够的。况且我还寻思着给老婆买了礼物什么的。 我加快速度。 十五分钟之后,我已经到了百货商厦,我从底层开始漫无目的的逛,一直逛到顶楼,才买了一副女士墨镜,是我老婆喜欢的类型。想想她也应该出来走动走动了,这个礼物也算是实用。 商厦已经响过两次“营业结束”的广播了。现在是晚上十点过五分。这一层好像只有我一个客人。我让营业员包装好墨镜,便来到了电梯口准备下楼。 门一打开,就看见迎面贴着一张“范爷”拍的矿泉水广告画。我转过身背对着广告,按下了一楼的按钮。 “等一下!”电梯门外传来了一个女声。 我赶忙按了开合钮。等了一会儿,并不见有人进来。 我挠挠头,松开手。 “等一下!” 在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那个声音又传了过来。 我手一摆,又按住了按钮。 可门外还是没有进来人。我探着脑袋望出去,电梯门口哪里有人?旁边也没有通道,最近的人,也在30米开外的员工走廊那儿,等着打卡下班。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我第三次松开手,电梯门咔擦咔擦两下,“砰”的一声合上。 而与此同时,我却听到耳边有个女人在说,“终于进来了。” 我吓了一跳。电梯已经缓缓开始下行。 这个声音我是听得切切实实的,肯定没有错。可是电梯里,哪有什么人。虽然我现在的胆子和原来相比,早就不能同日而语。然而独自一人,在个封闭的空间里,到底还是有些害怕的。 我体质早就偏阴,照理说,应该能够看到“脏东西”,可就是因此,更让我觉得瘆的话。如果这个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在背后给我来一句,不好意思,你踩我脚了。我肯定要吓个半死。我往后退了几步,紧贴着电梯壁,说也怪了,这电梯似乎吓得特别的慢。到现在1层都没进过。 好在声音一直没有出现。 我不甘心,摇晃着脑袋,慢慢的把上下左右,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一个遍。可哪里有“脏东西”的影子。 难道是幻听? 绝不可能。毕竟打鬼打了那么久了,有些气场还是能够感觉到了。 电梯电压不稳加之年久失修,一直噔噔作响,天花板上的灯也滋啦滋啦跳着。 我越想越不对,不管对方是什么“东西”,还是少接触微妙。 我往前,想按下一个楼层,出去再说。可就在离开的瞬间,便发现了问题所在。电梯不锈钢的墙壁上,倒影着我身后的广告画。我回头一看,哪里还有“范爷”的影子,替代“范爷”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一点点雀斑的少女。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广告画的背景是一栋高档的商务楼,人物坐在楼前草坪的一颗树下,靠着树看向画外。在我印象中,“范爷”穿着一套白色衣裙,很时髦恬静的对着画外笑着。可现在广告画上的雀斑少女,却穿着一件红色棉袄,一条黑色的棉裤,非常的不搭。这幅画里的人物,竟然瞬间改变了。 我不敢轻举妄动了。我虽然有点打鬼的经验,但要是正碰上想对我不利了,一没法器,而没灵体护身,指定吃亏。 我把右手中指放进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咬出血,然后挤出一滴做好准备。另一只手背在身后,胡乱按着电梯上的按钮。 我精神高度集中,那个雀斑女在广告画里一动不动,只是一双黑亮的眸子看着我。但这也让我浑身发寒。 “哐当”一声,电梯门开了,我差点摔出去。直到这个时候,都没有发生什么诡异的事儿。 我一看,这才是三楼。自然是不敢坐电梯继续往下了。转头找到扶梯,从那到了商场大厅。 见到员工通道出来了许多下班的营业员,我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也不敢多待,赶忙出门打了一辆车,凭着记忆让司机往祝子君的灰色别墅驶去。 一路上我心有余悸,想想还是满瘆人的,在那么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万一出什么“事”儿,我躲都没地方躲。 车到了门口,我付钱进去。想找四眼把今天的事儿说说,让她分析分析,是又遇上麻烦了,还是说只是一只过路的小鬼。 我敲了敲四眼的房门,里面竟然没人应。门也没锁,我一把便推了进去。 四眼果然不在。我见他桌上放了一包烟,便走进去抽出一支点上。刚抽到一半,就听见四眼在走廊里叫唤着,“你推我干什么?” 我一转身,便看见老秃驴揪着四眼,把他拉进了房里。两人一进门,老秃驴便转身望望门外,确定没人,才轻轻的紧闭房门。 原来四眼喝多了,又要闹事,打算把瑶瑶的事儿,跟祝子君说明白。 我也纳了闷了,这四眼到底是为了爱情,还是为了他妈才那么“歇斯底里”呢。 这八字还没一撇,凭什么去和祝子君说这事儿。 “说说怎么了?”四眼歪着脑袋犟嘴道。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老秃驴也毫不示弱。 “为什么,你给我个理由。”四眼看了我一眼,“你怎么在这!” 我刚想回答,就听见老秃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真的想知道吗?”共名医血。 第一百七十三章 雀斑鬼女 老秃驴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并没有想避开我,这倒让我有点意外。如果这个时候他让我出去,那么这个秘密。指定要把我憋疯。 我想大概我姓“方”,这事儿并非在“不议论、不探究、不泄密”的范围之内。于是,我就从他的口中听到了有关祝子君的秘密。 原来这祝子君是苗族人,而且是个“鬼草婆”,所谓鬼草婆就是指养蛊的女人。蛊是苗族自古以来的一大邪术,品类多样,练法各不相同,但根本的原理都是一样的。 祝子君养的金蚕蛊,是蛊中之王,那天在殡仪馆看到的从她肚子吐出来的那条肥虫子便是。这金蚕蛊嗜血如命,需要靠人的鲜血养之,如果供给不足,便会被反噬。 庙疆十万大山,祝家还是小有名气,可并不是以“邪”出名。所以祝子君将金蚕蛊养在自己的身体里。用自己的血饲之。 无论是正是邪,养蛊的“鬼草婆”,必须遵循“孤、贫、夭”三格,说的通俗点。就是杀破狼、天煞孤星的歹命。不能嫁夫,不能生子。 年轻的时候,老秃驴在入佛门之前,确实和祝子君有过一段,只不过天命难违,最终各奔他方。从此两不相见。若干年后,没想到祝子君却有了个女儿,她现在远离屏蔽祝瑶瑶的消息,正是想不让她的歹命。传到女儿的身上。 可这是个死局,根本破不了。 老秃驴怕的是四眼会陷进去。最后重蹈他老秃驴的覆辙,害人害己。 至于四眼他妈为什么会算出来,瑶瑶会是四眼的媳妇,他也说不上来了。 但和祝家扯上关系,肯定没有好下场…… 我没想到老秃驴身在佛门,年轻的时候,却还有过这段风流韵事。我忙问他,祝瑶瑶不会是你的女儿吧! 老秃驴大手一摆,好像还生气了。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是那种随便的男人,那时候年轻男女相敬如宾,没成亲之前,绝对不会干这些出格的事儿。 四眼听完之后一闷,坐在床边也不会说话了,愣愣的脑子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秃驴说完这些,也颇有些感伤,拉着我出了门,意思是说让四眼先冷静一会儿,不要打扰他了。 我想想也是。可因为这一折腾,我反而把电梯里的那件事儿给忘记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漱完口去吃早饭。路过四眼房间的时候,发现他正躺在床上,衣服也没脱,两眼瞪天花。 感情这种事情,能不劝还是不要劝,因为大道理其实谁都懂,但要是落在自己身上,未必能够比别人更洒脱。本着这样的原则,我也就不去管他。 早饭吃的是馒头,前面就说过,别墅里的菜肴以素为主。虽然味道不错,但到底肚子里还是没油水,昨晚鸡公堡一激,现在更是咽不下这白馒头。 我突然很想吃煎饼果子,便一个人出去,到两条街外的小摊铺子过早。 我喝着豆花,感觉胃里舒服多了。吃完后,也不急着回去,便点起一根烟,看街景。 此时正值上班时间,马路上熙熙攘攘。早摊铺子在十字路口附近,现在红灯,马路上排着很多车。 没想到这个小县城居然还会堵车?! 我站起身来付钱,猛的心中一寒,赶忙回头去找。马路上有辆公交车,公交车靠窗的位置整坐着一个女孩,十八九岁的样子。尽管隔着远,我没法看到她脸上是否有雀斑,但似乎她就是昨晚广告画报上的那个女子。 我吓了一跳,此时她穿着一件黄色的外套,所以在车里特别显眼。而且这个雀斑女正透着车窗直勾勾的望着我。 红灯变路,公交车打转拐出了我的视线,我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一路疾奔追了过去。可哪里还来得及。 公交车早就没了踪影。 我站在阳光底下全感觉浑身冒冷汗。我不知这是巧合,还是我看错了,怎么那个雀斑女找这来了? “喂,小伙子,找钱。”身后早点摊的老板叫着。 我没搭理他,想了想,快步回到了别墅。 四眼还在“睡”,没办法我只能敲开了隔壁老秃驴的房间。我把这事儿,从头到尾和他说了一遍。他先问我是不是最近太紧张,看错了。 说实话,我还真不敢确认,但昨晚电梯里的那张广告画肯定不会是幻觉。 老秃驴皱着眉头说道,如果是过路的小鬼,问题不大。就怕是鬼门的又来找麻烦。毕竟你老婆就快要生了。 他想了想,让我再去把昨晚买的那副眼镜,拿过来看看。 我立即动身,回到房间把东西带到老秃驴的房间, 这副墨镜是金丝边的,咖啡色的镜片,标牌到现在还没有拆下来。老秃驴拿在手上颠来倒去,端详了半天,放到一边,意思大概是眼镜没问题。 “这样吧,再观察观察,这两天少出门。”老秃驴交代道。 我点点头。 照理说待在别墅里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人就是这个样子,有时候会被中莫名其妙的好奇心带着,驱使你暂时丧失理智,而做出一些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其中的缘由,真的很难表述,就像两个人吵架,脾气一上来,再冷静的人都有可能动刀子,情绪往往会控制理性。 一天无事,可到了傍晚,我烟没了,想想应该无啥大碍,便披上衣服到别墅边上的小卖部买烟。而就在这时,我又看见那个雀斑女了。 她已不是上午我见到她时的模样,换了一身学生装,而且身上还背着一个书包。从马路对面走了过去。 她走的速度并不快,但如果我回去找四眼和老秃驴肯定来不及。于是乎,阴差阳错就跟了上去。 中途我也想过这也许不妥,可是那个女子就像有吸引力似的,一步步的让我跟着,不想放松。 很快她便拐进了一个小巷子。在文具店的门口,买了一本本子。文具店的老板还和她打着招呼,似乎他们很熟的样子。 我再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便三步跨作两步,从边上绕到她的身前,躲在一家烤鸭铺子后面偷看她。可这一看不要紧,更让我确信自己的记忆并没有出错。 就在这时,她在一座矮平房里停了下来,拿出钥匙,开门进去。这和任何一个普通的学生,放学回家,没有任何区别。 我想了想,还是慢慢的走了过去。我看见平房里亮起了灯。一个身影从窗口经过。我愣了愣,又寻思着是不是应该回去把四眼他们找来一起看看。 但眼前的一切过于真实,如果他们过来发现我神经质一样的跟着一个小女孩回家,还以为她是鬼,不被他们笑掉大牙才怪。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我记忆出现了问题。 我挠挠头,实在是想不出答案。窗户前那个身影,又闪了过去。我听见里面有电视的声音传出来。最终我还是决定上前去看看,等有了眉目,确定了结果之后再找帮手。 我蹑手蹑脚的移动到窗户下。电视里正拨着新闻,貌似是本县的电视台,正在播送着有关城外护城河环境调查。 我看看四下没人注意我,便捡了两块砖头垫在脚下。踮起脚朝窗户里望去。屋子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全貌,可哪里还有那个雀斑女孩的身影。 我纳了闷了,难道她又出来了? 可紧接着的一幕,却让我差点从砖头上掉下来,我眼睛一瞟,又瞟到那个雀斑女了。 她在屋里,又不在屋里,确切的说是在电视里,此时,电视屏幕上,她正拿着话筒,笑容可掬的对着画面外讲解新闻。 第一百七十四章 湖边暗渠 我看着愣神,这一会儿一个变化的让我应接不暇。与此同时,一股子凉气儿也从脚底板腾腾的窜了上来。 雀斑女正在介绍本县几家化工厂,偷偷排放污水的新闻。排污导致县城边上的一个大湖。里面的鱼虾成群死亡。 我对这些个东西深恶痛绝。 记得我小时候在镇上上学,家和学校之间也有这样的一座印染厂,厂里通出来很多排水沟。沟里都是浓白的如同鱼汤,散发出恶臭的工业用水。我曾亲眼看到当时的一个送奶的农民,往奶瓶子灌白色污水的镜头。共阵吐弟。 打那以后,我就再没碰过牛奶。 我把视线从屏幕上转移出来,又在屋子里搜索了一遍,可还是没有发现这个少女的行踪。这屋子很破旧,家具还有桌面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当我正挠着头不知所措的时候,屏幕突然发生了变化,在“记者”的介绍下,摄影师把镜头转到了她身后的大湖,以及一道道暗渠。 我一惊,凑着脑袋想看得更清楚,乃至脑袋差点撞上了窗户。 再次引起我注意的不是那些触目惊心环境,而是我发现镜头里的湖边。正蹲着一个男人,往暗渠里看。 这个男人慢慢的站起身,转过头,我这才发现,不正是四眼嘛?! 四眼怎么跑电视里去了。 照他的行为姿态,应该是被镜头扫到了无关群众。 这小子什么时候也来过这里? 我赶忙去看新闻的日期。底下的一条字幕显示,事发离今天并不是很久,也就是两个月前。我掐指算,那几天,我和他正在宋不缠的“遁地走巧”里面。 这是有点悬?不仅出现个n个雀斑女,现在连四眼也一并被牵扯了进去。 我眯着眼再去盯电视,却发现屏幕又转回到了那个雀斑女脸上。电视里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没有了。只看见雀斑女嘴唇在蠕动着,我想通过唇语去搞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但却瞅见她的颈侧一鼓一鼓的。突然间雀斑女咧着嘴对我阴森一笑,脖子的皮肤被穿破,穿出来一个洞,噗噗噗开始往外爬着指甲盖大小小蜘蛛。黑色的小蜘蛛如潮水涌出来…… 这个场景,看得我顿时整个人都起了鸡皮疙瘩。我差点摔倒,可还得硬着头皮,忍着呕吐欲。去观察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就在这时,“吧嗒”一声,就像断电了似的,电视机突然暗掉,连着屋里的灯也一块被灭了。 我眯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身后有人悉悉索索,我转过脸,才发现有路人注意到了鬼祟的我。估计把我当贼了,正指着我的背影交头接耳。发现我在看他们,立即把脑袋撇了出去。 我从砖块上下来,站在路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摸不着头脑。 “撞邪”那是肯定的。但问题是,鬼多数是无形的。即使作为实体的存在也可能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更别提在大太阳底下。 但是从早上的公交车,到现在一路尾随,雀斑女就跟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对了,刚刚她还和文具店的老板说过话呢。 想到这,我赶忙从原路返回,我要去“采访采访”那个老板。 那是家很小的店,主人四十多岁的样子,一只脚是瘸的,走起来路来很费劲儿。我进去的时候,恰巧有两个人学生正在买铅笔。等他们走了之后,我才上前,“老板,我跟你打听一个人。” “谁啊?”老板见我不是来买东西的,眉头略略一皱,但并没有显露出过多的厌烦。 “就是住在街角位置那栋平房里的那户人家,他们家女儿还是个学生,大概二十分钟之前,从你这买走了一本本子。” “本子?街角那家----”老板低头想了一会儿,“我怎么没印象!” “怎么会我看你还很熟的样子。”事急从权,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果然老板狐疑的神色就露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全是“你在偷窥我”的意思。 “这很重要!”我板起脸来。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我社会熟练度,增加了不少,知道什么时候虚张声势,什么时候用严肃威胁,往往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果不然,这小店老板到底只是一个平头百姓,被我这么一怔,瞬间有被吓住的感觉,“每天来我这的学生真的很多,我跟他们都熟,可都又不熟,你说得到底是哪个?” “就是对面是五金店的那家。”我想了想,把更明显的特征述说出来。 “五金店,五金店。”小老板自言自语,一会儿的功夫突然脸色大骇,“怎么可能。” “什么意思,”我见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急忙问道。 “你说的那家姓余,他们家闺女叫余洁?” “余洁怎么了,什么怎么可能!” “他们家煤气中毒,在年前就已经全都死光了,所以绝不可能刚刚来我店里买本子。是不是你看错了?” 这个照常人来看,可以骇破胆的消息,在我这却是一种确认,果然撞邪了。 “哦,那可能是我看错了。”我丢下一句话,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店铺。留下一脸惊骇,至今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小老板。 我打了一辆车,三分钟就回到了别墅。把这事儿从头到尾和祝子君他们说了一遍。 未料他们分析来分析去,却并不以为然,“应该只是过路的,你体质偏阴,在百货商厦被盯着,大概是想你帮它什么忙吧。” 照四眼以往古道热肠的做法,只要难度不是太大,顺带帮了也就帮了。 祝子君却不这么认为,她说最近正是非常时期,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还是太平点在别墅里待着为上,以免节外生枝。 这话倒是在理,只不过我没料到祝子君拒绝的那么痛快,是不是她们“草鬼婆”都是天生冷酷的主儿? 我们各自回房。我躺在老婆的边上,她已经睡去,我努力想要把这段插曲抹出记忆,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个镜头却反反复复在我的脑海里浮现。 我努力回忆见到雀斑女的场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总感觉她的表情哀怨忧戚,虽然在“电视”里,吓了我一通,但和当年寻子的“搵仔鬼”也极其相似。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在阳间能和它们交流的人,以为可以“见义勇为”,而我却躲在床上睡大觉。 倒不是我又多伟大,而是人终归会有一些恻隐之心,我越想越不对劲儿。干脆爬起来到走廊里抽烟。 走廊很安静,也没个人,我烟抽到一半,就听四眼的房门“吧嗒”一下的打开了。 四眼背着包,穿着整齐,蹑手蹑脚的出来。看到我吓了一跳,赶忙食指竖在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你干嘛呢?”我压着嗓子问道,看他这模样像是要逃夜,“你这是要上哪去。” 四眼环顾四周,发现没人被惊醒,才快步走了过来,“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电视里我会在哪?” “恩?”瞬间我就明白他意思了。 还是那句话,好奇害死猫,但如果不知道答案,能够被人活生生的憋死。 五分钟后,我和四眼从别墅的侧门偷偷的溜了出去。 还没走几步,我就停了下来,我挠挠头,然后转脸看向身后。 “怎么了?”四眼问道。 “你,你有没有感觉----”我挠挠头,“有人在盯着我们?” “谁啊?没有啊!”他看着黑漆漆的别墅说道。 “算了,走吧,可能是我错觉。”话虽这样讲,但我总觉得后脊梁有一股子灼热感,肯定有人在黑暗中,眼睛不眨的窥视着我们,他知道我们偷摸着出了别墅,知道我们要去哪,可他就是不阻拦,仍由我们一意孤行。 而且,这个人就是祝子君?! 因为没有确认,所以我便当是错觉,很快就忘了。 我们打了一辆车,直奔湖边而去。离开湖差不多一里的地方,为了避免怀疑,我们便让司机停了,然后步行前往。 凭借着记忆,没过多久,我便找到了电视镜头里的那个地方。 “你说我当时就蹲在这?”四眼弯下身子,用手电筒照着湖边。 果然,从堤坝下方,通出来一个半人多高直径的排水管道。照这规模,这地底下的“工程”貌似不小,应该是县城里所有有“需求”的厂家,一起集资做的。 被媒体曝光之后,管道的口子上被封了一道铁丝网。 这当然难不倒我们,四眼带着工具,用钳子一钳,便剪断了铁丝。 四眼看了我一眼,然后猫着腰钻了进去,我紧跟其后。 一股子刺鼻的味道,扑了上来,我赶忙带上四眼事先就准备好的口罩,但仍然觉得眼睛都被刺的生疼。 这管道也就一米多高,脚下又湿又滑,管壁上全是长须一般的玩意儿,也搞不清是青苔还是什么。 幸亏这段管道并不长,隔了没多久,眼前就豁然开朗起来。四眼手电一照,横在我们面前的是更宽阔一条“地下河道”。应该是之前被废弃的地下军事工事。 这排污“工程”还挺专业,能够“废物利用”。 地下河道淌着黑水,在我们面前缓缓的流着。 雀斑女把我们招到这来干什么? 四眼的手电筒朝着更远处照去,就在这时,突然发现,远处飘来一个白花花的东西。整个东西在水面浮沉,而且还自己在动? “那是什么?”我小腿一紧,赶忙问道。“怎么看上去像是一个人。” “不是人,”四眼摇摇头,“是一具尸体,而且是一具会动的尸体。” 第一百七十五章 沟底女尸 被四眼这么一提醒,我瞬间就不自在了。在这么一个充满化学废料的下水沟里,有一具尸体在动,想想就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四眼带来的手电是最大号的,类似应急灯,所以光亮的范围还是有不小。可那具尸体随着河流很慢很慢的漂着,现在离我们到底还有一定距离,所以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影子,具体是什么,却分辨不清。 “到底是什么呀?”我问道,虽然看上去像尸体,但毕竟隔着那么远,也看不明白啊。 四眼也不答话,趁着这个当口,从包里翻出一把小弯刀丢给我,让我做好准备。 “应该用不着吧,”我轻声的说道,“那个雀斑女是要我们来帮它,咱们只要提前跟它说明白。总不会恩将仇报再来伤害我们?”我讲着。可就在讲这话的同时,我还是情不自禁的把身体往后挪了半米。 说不怕那是假的,我脑子里面全是各种电影镜头里被化学腐蚀辐射后,林林总总异形的模样。 这鬼如果被化学辐射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保险起见,还是先备着。”四眼说道,“万一这排水渠里还有别的东西呢?” 这倒也是,被他一说,我立马觉得周围还透着一股子邪门的寒意。 四眼摇动着手里的手电,往四周照去。周围的墙壁都是淡黄色的油脂硬块,粘连着很多很恶心的说不上来的东西,东西上还布满了白毛,再往下看。乌乌的黑水根本瞧不见里面到底有些啥,只是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猛然间,“嘶”的一下,水面上划过一道波纹,很快,转眼即逝。 “什么东西?”我轻声叫着。 四眼连忙把手电照过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别他妈一惊一乍的。”他抱怨的说道。 我也懒得跟他争辩。 那具尸体正在慢慢的靠近。 这个时候是最煎熬人的,谁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要不要先撤?”我嘟囔了一句,此话一开口,我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和四眼认识那么久,哪次打过退堂鼓? 四眼屏息凝神,压根就没搭理我,而是转了一圈之后,又把焦点转回了那具尸体。 我们忍受的恶臭,静静的等待着,那东西虽然慢。但总算还是一点点在向我们靠近。 慢慢的它正在进入我们视觉辨别范围之内。 手电的光压根就没有离开过它。越是近,我似乎越是能够看清这上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强压着从胃里翻出来的酸水。不想再去看一眼。共阵扔圾。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没错,这确实是一具尸体。 可尸体上面滚满了厚厚的一层蛆,蛆虫在尸体上翻滚,所以远远的看过去,就像它在随风飘动一样。 这个场面实在太恶心,我懒得讲述,反正最终的结局,便是半小时后,四眼“胆大妄为”的铁钩子一钩,直接把它钩上了岸。 想想这四眼,有时候真不能算是“人”。不管是谁,胆子再大的,也总有软肋,但他似乎毫无弱点,那么让人作呕的东西,他竟然可以直接用手把蛆虫全都拨开,然后露出了里面的尸体。 尸体当然也好不到哪去。 然而蹊跷就蹊跷在这,尸体并没有腐烂,而是完好无损的躺在我们的面前。浑身赤裸,是具女尸。只不过尸体的皮肤白的吓人,就像刷了一层白色油漆,一点血色都没有。我一度以为,这具尸体的血是不是已经被放光了。 “是不是它,”四眼也不管,直接把手电的光圈,笼罩在白尸上,还上下晃动,“你倒是看一眼。” “你说谁啊?”我眯眼侧着脑袋,皱着鼻子勉强瞧了一眼。 “就是那个雀斑女啊!” “你们家墙刷过一道之后,你看得见里面的霉斑嘛。”我没好气儿的回答道,这具尸体根本分辨不出长什么样子嘛。 ——尽管它的五官都还在。 “我估摸着是!”四眼摸摸鼻子,“别管怎么说了,先把它招出来再说。” 他摆摆手,意思是让我跟他腾出块空地。我求之不得,赶忙往后又挪了两步,可地方就这么点,我能躲到哪去。 那些个从尸体身上拨下来的蛆虫,正一团一团的往黑水里掉着。 四眼也不管这些,闭上眼,翘起了自己的右手,嘴巴里面嘟哝着他的咒语。 “嘶嘶----”我的耳边传来了一阵阵阴风,看这架势,四眼这招立竿见影。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别紧张别紧张,我们是来救人的,它应该能够了解,所以不必太担忧。 “噗嗤”一声,那具尸体竟然咯噔一下背对着我们,坐了起来。 我稍作调整,镇定情绪,拍拍四眼。 四眼点点头,随即转过头去,“来了?”他问了一句,“我不知道你是谁,但听说你是三番五次的招惹我朋友,既然我们已经到了,那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也是仗义的人,你要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出来,只要我们能帮得上,指定把你好好的送走。” 沉默。 四眼说完这话便停了下来。可整整一分钟,竟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看向四周。鬼和人“交流”方式有很多种,之前我们遇到过在墙上写字的,在地上画画,这回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等了一会儿,却还是什么异样都没有。 “我说,你到底想给我们说点什么不?”四眼有点不耐烦。 “咳咳!”那具背对着我们的女尸竟然咳嗽起来,它的头发枯黄开叉,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遗弃在垃圾桶里的塑料娃娃。 伴随着咳嗽,它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着,“我死得好惨啊!” 如果放在三个月前,我一定会被直接吓得尿裤子,但现在到底也是见过那么多世面了。 “怎么回事?” “咳咳咳!”女尸又说起“话”,嗓音干涩,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他们把我杀了,然后丢进了下水道,我每天被老鼠咬,被蛆虫叮,却逃都逃不掉。” 四眼皱起了眉头,脸色有点不太对,“逃不掉!”他看了看四周的地形,“怎么会逃不掉?” ——当然他这里所说的“逃”,并不是指活人被囚禁然后逃跑。 “你是不是被人下了咒?” “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我脑袋每天都疼的厉害,好像里面有很多个小虫在咬似的。”女尸阴森诡异的说道。 我突然想起来,雀斑女从脖子里面钻出来无数个黑蜘蛛的那个镜头。 我曾经在猎奇网站上看过一篇新闻,说是有一对驴友去亚马逊丛林探险,晚上睡觉的时候,被蜘蛛叮了一口。当时也没什么,稍微有点痒而已,却不知这是雌蜘蛛在他的身上种了卵。若干天之后,这些个小蜘蛛在这人身上孵化出来,一股脑儿的便穿破皮肤,钻了出来。 “这是不是在暗示我们什么?”我把这个线索讲给四眼听。 四眼想了想,没理我,而是对着女尸继续讲到,“你脑袋里疼?” “嗯。”就在这时,女尸突然转过身子,直勾勾的看着我们,“你们能帮我瞧瞧我的脑袋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我一愣,随即对这种“崭新”的要求,又惧怕起来。 ——恐怖像弹簧,你弱它就强。 一旦心绪开始紧张,就完全收不住了。 只见女尸低下了它脑袋,抬起右手,把头发往后一撸,便将它前额的头皮暴露在我们的眼前… 我顿时吓得双腿发抖。 因为头皮上面,竟然是一只只眼睛,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个额头。那些眼睛还是“活”的着,正对着我们眨巴着。 这种场面是很令人震撼的。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这是中了什么邪!” 只听四眼“操”了一声,“中个屁的邪门!” “啊!”” “妈的,咱们上当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边说边拉着我往后退。 “怎么了?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他妈是个千眼尸!”说话间,他便掷出了手中的匕首。 “为什么你们也要杀我呢,咯咯咯。”千眼尸一边说一遍乖戾的笑了起来。说也迟,那也快,它的右手从头上拿下,瞬间就捏住了四眼飞过去的匕首。 “为什么你们也要杀我呢,咯咯咯,杀我还需要用刀吗?”它挺起身子。 只见这具女尸前胸正中的位置开出了一条细缝,就像有一把看不见的锋利的手术刀,从上往下,慢慢的划开一个口子,一直划到肚脐眼。 口子被渐渐撑开撑大,可我们却看不到一滴血流出来,紧接着,从里面钻出来一个圆不溜秋的脑袋。 脑袋没有耳鼻口,却只有眼睛,整个球体无处不在的眼睛。 这无数个眼睛,同样在朝我们眨巴着。 第一百七十六章 千眼尸 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这还不仅仅是吓不吓人的问题。除了这玩意没见过感到震惊之外,更重要的,眼前如同蜂窝煤一样玩意儿。让人胃里直翻恶心。我有种腹部被一块无形的大石头狠狠压住的感觉。 “千眼尸又是个什么东西?”我咽了口唾沫,现在连口水,都让我觉得是带着酸腐气的。 “尸变之后----”四眼皱着眉,挠挠头,“怎么说,变异了。” “变异?难不成这些化学刺激,对死人、对鬼还会发生作用不成。”我从四眼的身后绕过去,站到他的另一边,捡起了刚刚掉落在地的弯刀。要真如四眼所说,听听就知道我们的麻烦大了。 “废话。死人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就算是吹口气,咳个嗽,放个屁都有可能改变气场,更何况眼下这花花绿绿的那么多污水。谁知道它们混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情。”四眼咬牙切齿的回答道。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遭遇千眼尸,还是因为环境污染而愤愤不平。 看来坏境是百年大计。并不是信口胡说,别说对生者,就是对亡灵,也会有绝想不到的影响。 “钻出来的是啥东西,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眼睛?” 就我们说话的当口,那个白乎乎的尸团,探着脑袋东摇西摆,止不住又让人倍感恶心。 “它是专门吃眼睛的!”四眼不经意的揉揉自己的眼部。 “吃眼睛?”我吓了一跳。 我看过一部记录片,知道眼睛其实百分之九十都是由水构成的。眼下这个尸团以“喝水”为生?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四眼摇摇头,他把整个身体侧过来,手时刻挡在胸前,以防那个千眼尸团,会来突然袭击,“有句话说的好。说眼睛是人类灵魂的窗口。这是比喻,但在鬼的世界中,确实把眼睛改成是灵物,生前如此,死后也是如此,这千眼尸吃眼睛,大概就是为了增强自己的灵力。” 四眼解释的时候,语气也不太确定,但估摸着八九不离十。我听得瘆人,但觉得有地方不合理,“照你说眼睛被吃了,岂不是成瞎子,咱们到目前为止也没听说这个县城里有很多瞎子啊!” 四眼翻了白眼,“你傻呀。它当然吃的是尸体。这地下河那么隐蔽,这么多年来,附近难免不发生一些命案,这里是最好的抛尸地点,当然就全被这东西吃掉了。” “死了那么多人?”我惊呼道, “未必全是人,死猫死狗,小动物就可能成为它要吃的对象。”四眼边说着,边把手指了过去。 我这才发现,那团尸体“脑袋”上的眼睛,形状、颜色、大小各不相同,虽然分辨的未必能很精确。但我还是可以认出,除了人眼之外,还有猫、狗、鸡鸭、甚至还有血红的兔子眼。 “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个意思。咱们被骗到这来,成为它的吃食了?” “我觉得你说的那个雀斑女,应该是被人害死的,怨气难消,所以被它吃掉之后,魂魄依然未散,所以化成各种人形,来给你信息求救!”四眼回答道。 我觉得这个答案靠谱,问题是,我实在难以想象,这个东西到底是怎样进行所谓的----吃眼睛的。 因为就在这时,那个尸团,摇摆了两下,“滋溜”从尸体的肚子里钻了出来。这玩意儿浑身没有一点血丝,却挂着黄哈哈的黏液。倒是个人的形状,却又不是个人。它的肩部延伸出来的不是手臂,而是一对似鳍非鳍的东西,两条腿并和粘连咋一切,端部的一对脚丫子绷直向下。 身上倒是没有眼睛,但是滑溜溜的淌着黏不垃圾的玩意儿,就像个鼻涕虫,也让人不敢正眼去瞧。 我还没有说话呢,之间尸团的“脑袋”突然内凹,嗖的一下伸出来一条长长的“舌头”,舌尖开叉,就像一条蛇,又像蟾蜍,直愣愣的朝着四眼飞去。 “啪”的一下,沾上了四眼的衣服,舌头往后一身,生生的将四眼的外套扯下来一大片。舌头刚刚缩回去,我也没见着哪里有“嘴”,只见周围的尸肉,迅速外翻,然后包裹,将那片衣服,活生生的卷入到了“脑袋”。 “看见没,”四眼心有余悸,“它就是这么吃的。” 要不是刚刚他两只手紧紧的扣住墙上的转头,现在他整个人都已经像包汤团似的被包进去了。 四眼胸前的皮肤红了一大块,刚刚突如其来的偷袭,让他顿时被吓的不轻。这“猎食”方法,估摸着也是他事先没预料到的。 “先撤吧。”我提议道。这倒还真不是推诿,敌情不明,我们必须以退为近,先脱离险境,再伺机而动。 四眼点了点头,我们立马转身,朝着进来时的排污管道跑去。洞口离我们也就三四米的地方。 可偏偏这么短的距离,我们硬生生的没有快过那个千眼尸团。 它的脑袋再次外翻,把四眼的衣服“吐”了出来,估摸着觉得味道不对。我刚跨出一步,就听得脑后生风,嗖的一下,感觉整个后脑勺都被一个软乎乎的吸盘,牢牢的吸住。 这吸盘冰凉,瞬间冻得我浑身上下都打起了哆嗦,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尸团看似不大,但力量却是无穷。我压根就抵不过它。更何况,它的“舌头”,死死的吸住我的头发,我越使劲儿,就越疼的直掉眼泪,感觉整个头皮都要被它扯下来似的。 我被它拖着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趔趄没站稳,便重重的摔倒了地上。整个人平躺着被它拉扯过去。 我伸手去抓,手感非常的滑腻,滋溜滋溜就跟捏着一条黄鳝,根本抓不住。 “四眼!”我赶忙求救。 四眼早就闻声而动,他举起小弯刀,噗的一下便朝着“舌头”砍去。刹那间,我脑后一松,他已经舌头砍下来一截。 我立马站起身,再次往前跑去。又是嗖的一声,吸取之前的教训,几乎是本能促使着我往下一蹲。 那“舌头”从我的头顶飞了过去,“啪”的一下吸住了我们身前的墙上。舌头一用劲,那个尸团瞬间被拉到了洞口,堵住了我们的去路。 “咯吱咯吱。”它发出奇奇怪怪的声响,我也看不见这动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共巨帅技。 “咯吱你妈了个x!”四眼脾气不好是出了名儿的。特别是在这种敌我实力悬殊的情况。他一边骂便往挎包里摸,从包里掏出黑不溜秋的玩意儿。看那形状,像是一坨被晒干的屎。我知道四眼“邪门”的东西多,这玩意儿估摸肯定有用。四眼也不解释,立马咬破中指,沾了一滴血上去,然后朝着千眼尸团刨去。 斧钺刀剑冷兵器看来是没什么用了,现在只能以邪制邪。 那坨黑屎刚飞到半空,就被“舌头”捕获,它似乎也不挑食,长那么多眼睛,看都不看便往“嘴里”里送。 没几秒中,就见它又吐了出来。 废话,这玩意儿味道能好嘛。 只不过我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效果,这尸团既没有被打散,也不见它有什么很剧烈的反应。只见它在原地,一个劲儿的抖索。 “怎么着,怕了?”我赶忙问道。但看样子又不像,琢磨了一会儿明白,它正在倒胃,因为感到恶心了。 “是这个意思吗?”我问四眼。 四眼不置可否,只说了一句,“好像没什么用。” 尸团在原地无暇关注我们,趁着这个当口,我们又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 想要从那个管道口出去是不可能的了。不大的出口,现在被它正当中的堵着。没过多久,那尸团便缓过劲儿来了。它似乎特别的愤怒。这回“舌头”甩的呼呼生风,直朝着四眼飞去。四眼一侧身,那舌头横向一摆,竟然噗通一下把四眼扫进了地下河道中。 我一看就急了,连忙跑过去叫他的名字。 可那团尸体也没给我喘气儿的机会,“舌头”一收,弓了起来,斜着一个角度,朝我飞速劈来。我根本来不及躲,一弯腰,本能的跳到了地下河里。 四眼正好从河里抬起身子,我在他的边上落下,顿时又溅得他满身污秽。我扑腾了两下,呛两了口味道像锈铁的河水,噗的一下站了起来。 这才发现水不过没腰,但形势未必好到哪去。这水污染的眼中,感觉不像是一般的河流,我们就像落在了一桶油里。 当然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团尸体又“咯吱咯吱”的叫了起来,这感觉仿佛幸灾乐祸,又有一种奸诈之意,好像我们已经成了它的“盘中餐”似的。 还等什么呢! 想要上岸是不可能的了。只得沿着地下河往前走。照理说,这河道是从工厂延伸出来的,四通八达,只要沿着走,找到出口应该没问题。但是在水里,我们根本走不快。水深不深不浅,想要游可能性也不大。 四眼没我考虑的那么周祥,推着我便往远处走。水里的阻力大,走起来比岸上费劲的多。 我回头去看那团尸体,它在岸上也不动,只是“咯吱咯吱”叫唤着,然后用它那无数双眼睛一直看着我们。 “注意脚下!”四眼在我身前扭了一下,似乎河底并不平坦。我赶紧扶住他,等把持好平衡,就听身后噗通一声。再回过头,那千眼尸团已经不见,它也跟着我们一起跳下了水。 第一百七十七章 暗河 我只看见面前一团水花被溅起,紧接着千眼尸团就沉到了水里不见踪影。我这才意识到,我们其实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这尸体就是从地下河里被捞上来的,而且看它的架势。无手却有鳍,两只脚粘连,就像鱼尾,这玩意儿天生就是在水里长着的玩意儿。 这不等于自投罗网?本来在岸上就够呛了,一到水里还不等于跳进了沙和尚的“流沙河”。 尽管这一切都是被逼无奈,但现如今似乎我们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周围的气味依旧刺鼻。死在这种地方,尸体会腐烂成什么样都难说,更何况还会被那个千眼大怪物吞了眼睛。一想到这,我连跑都忘记了。 四眼开始还死命往前折腾,见我怔在原地,也停了下来。看我的气色不好,便立即意识到凶多吉少。 这回真他妈的是得不偿失,来救鬼的,结果自己要成鬼了。 “别傻站了!”四眼打了我一拳,把我打清醒过来,他一边说一边从包里又掏出来一坨干屎坨。还分了我一个,我看着都恶心,但保命要紧,虽然它没什么用,但总比两手空空要好。 我往后退了一步,带动水流哗啦哗啦响着,身前还泛起一道涟漪,把杯弓蛇影的四眼吓了一跳,他高举着捏有干屎坨的右手,死死的盯着前方。 说也奇怪,那千眼尸团跳下水后,就没下一步动作了。水面也渐渐的归于平静。 也许只过了一分钟,但这感觉就像过了一小时,愈是没动静。就愈是让人觉得瘆的慌。 “哪去了?”我压着嗓子问道。 四眼摇摇头,让我别分心,然后做了手势,意思是说只要它一露头,便用干屎砸它。 四眼乌鸦嘴,他手势还没落定,我便看见二米开外的地方,悄无声息的探出了一个很小的脑袋,脑袋上的眼睛眨巴着,正看着我们。 这时候的恐惧感,比在岸上还要呈几何级数增长,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啪”的一下便将手上唯一的“武器”丢了过去。正中它的“前额”,它“嘎吱”叫唤了一声。便又沉了下去,照水纹看它没有朝我们靠近,而是被逼退了一点距离。 看来它刚刚尝的滋味不怎么样,到底还是有点“顾忌”的。 我们转身往远处又划拉了两步,边走边回头,水底下那个东西不紧不慢的跟着我们。我们离岸上的手电越来越远,眼前也越来越暗,深处黑漆漆的一片,压根看不到头。 四眼从包里又掏出两顶帽子,前面带着防水灯,有点像矿工帽,给我一顶。随即他自己也戴了上去。 “我说你这东西倒是带的挺齐全?”我愣了一愣,四眼还真是“有勇有谋”,一个糙老爷们竟然转眼又表现出其细心的一面。 “废话,你要上这种地方来。事先难道不做准备的嘛!”四眼说着,但双眼却没有离开过身后的水面。 我想,这大概就是专业和业余的区别。 我们继续往前,到了后来干脆背过身子,慢慢的往后移动。 矿工帽上的灯拧开后,光亮显然比不上先前的手电,但起码让我们能够看到五米之内的东西。 每走几十步,那个千眼尸团,便要露一次头,只要一冒出来,我和四眼就用干屎坨再把它打下水去。奇怪就奇怪在这,这玩意儿显然伤不了它,但它没打算硬攻,而且就在帽灯照耀的范围内,和我们打着持久战。 “你带了多少?”我问道。 “什么东西!” “你带了多少屎!”我继续问道。 四眼一愣,这话听上去有点像骂人,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还有一点。” “操,还有一点是多少,总得撑到我们找到出口吧。” 四眼立马把食指竖在了嘴前。我随即反应,差点误了大事儿。这千眼尸团没准能听懂我们说的话。咱们在这交流这个问题,不等于两军作战,把自己的武器装备全都泄了底嘛。 一想到这,我就不再说话了。屏息凝神在水里往后退着。我们的速度很慢,不是不想,而是压根快不起来。这水下地形不明,虽然还不至于滑的站不住脚跟,但起码坑坑洼洼的也很容易摔倒。 要是再次跌进水里,那麻烦就大了,没准它就是顾及我们手上的干屎坨,屎坨没了,它也许嗖的一下就会窜过来把我们吞进它的尸肉里面。 为什么不从水下进攻呢?我转念就寻思到。这千眼尸团貌似是个“游泳”健将,悄无声息的跟了我们好一会儿了,一点疲态都没有显露出来。而且“潜水”的功夫极其到位,直接在水下攻我们下盘,我们肯定没有还手之力。 我想不通! 我正开小差琢磨着,四眼突然停了下来,“往哪走?” “啊?!”我转脸去看他,这才发现我们已经走到了丁字路口,河道在这分了岔。继续向前,还是拐进另外的河道,这是个问题。 四眼挥手让我监视尸团,自己伸长着脖子,把帽子上的灯光尽量往远处照。我瞄了一眼,似乎哪边都看不到头。 “小心!”我心里一紧,就在我们停下的当口,尸团却没有原地踏步,而是朝着我们继续游来。水上顿时起了一道波纹,感到一条黑影正朝我们划来。它脑袋也不钻出水面。我手上的武器,也不知道该往哪丢。眼看着它离我只有咫尺之遥了。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用劲儿,砰的一下把干屎坨砸进了书里。 只听“噗通”一声,那尸团要是遭到了攻击,猛一下沉,从我的侧方绕到了另一边。 “从这走!”四眼不敢怠慢,赶忙拉着我走上了岔道。也不管这里究竟是通向哪了。 我们加快了速度。它又探出了脑袋,每冒出一次水面,我的心,就要被它密密麻麻的眼睛冲击一次。 虽然我的承受能力早就不可同日而语,可适应了那么久,我还是没法接受这个东西。 “等一下。”四眼又站定了。 “什么意思,又出现岔口了!”河道里暗,根本看不清全貌,四周模样都差不多,气味也差不多,再这么走下去,我怀疑我们都要迷路了。 “不是,”四眼皱着眉头,“它为什么不上来呢?” “嗯?什么东西不上来。”我没明白四眼的意思。 四眼指了指水面,“我说它干嘛就这么一直跟着我们呢?” 我这才理解,想必四眼现在也在思考我前面想过的问题,“我早就纳闷了,我还以为是你的干屎坨在起作用!” “我觉得不仅仅是,”四眼摇了摇头,“我怎么感觉它不是在跟着我们,而是要把我们赶到某个地方去。” 我吓了一跳。这个黑布隆冬的地下暗河,本就阴森恐怖,多了一个千眼尸团也就算了,现在它还在把我们往不知名的地方赶。什么意思?难道它还有老婆孩子,打算把我们赶回它的老巢,一块happy? 被四眼这么一说,我觉得绝对靠谱。难怪它下水之前还“咯吱咯吱”的笑着,敢情我们是入了它的圈套。 “怎么办?”我问道。共巨丸技。 四眼却也不回答,手往下压,然后站在原地不动。我们和它对峙了一会儿,死撑着就是不再移动。过了一会儿,反倒是它失去了耐性,又从水底探出了脑袋,我刚想丢干屎坨,却被四眼拉住了。他钳住我的手,意思是别动,看它能让我们怎么着。 眼下的情形是非常诡异的,那些眼睛看着我们,就像有无数个人、猫、狗、兔子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玩意,就在我们的跟前。 “眼睛”果然是窗口?! 那千眼尸团终于意识到我们此举的目的了,它往前游了一点,可我们就是不动。逼得它再次潜了下去。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正自动脑补时,就看见水下伸出来一条东西,还是那根“舌头”,奔着四眼而去,这回它没有吸住他,而是用力一击,把四眼打翻到水里。我刚要骂娘,那“舌头”一甩,用刚刚在岸上差不多的方法,也将我打到了水里。 这一下来得太快,我们根本猝不及防,瞬间就喝了不少水。这滋味简直不是人可以忍受的。我们趔趄着相互搀扶,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只见那脑袋又冒出来,眼睛中却是带着威胁。 尽管一万个不愿意,但似乎现在我们别无他法,只得被它活生生的逼着继续向前走去。 这怪物到底要把我们赶去哪里呢? 接下来的路程,几乎可以用绝望来形容我的心情。明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但又不得不被钳制着奔赴死地。 “快想想办法?”我不敢出声,用口型向四眼求助。 四眼脑袋当然不会闲着,我见他五官都拧在一块了,显然还没琢磨出好的点子。我们再也没见到过岔口,边上也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我们走了不知道多久,便听见前方,由远及近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就像有一个很大的东西,在地下河里上下翻腾,并且正迅猛的向我们靠近。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夜斗 这绝对不会是错觉,也不会是突然哪个排污管道又重新开始排水。因为两者的区别还是很大。前者具有连贯性,而后者是一下一下,颇有规则的游来。 听动静。这玩意儿肯定不小,起码个头比人大。这身后千眼尸团已经步步紧逼了,前面还有个不知名的玩意儿堵住去路,其恐惧程度可想而知。 我连忙把帽子拿下来,将帽灯往前探去,想照亮更远的距离。但这暗河的深处就像能够把光线吃掉一样。我们只听得见声响,却看不到身形。 看来我们的推测没有错,千眼尸团确实是在我们一路驱赶过来。 也就是一转瞬的时间,“噗嗤”一下,那个大玩意儿再次落入水中,然后水面一阵平静,我把灯照亮前方不大的范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唰”的一下,从里面钻出来一个人头。是个死人,脸上腐烂不堪,皮肤剥落。肌肉一块块的往下丢,直接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这还不是最骇人的。因为我只看到了一个脑袋。颈部一下竟然是花斑纹的蛇身。 在这个地下河道里,竟然出现了一个人面蛇身的怪物。只不过,它的人脸,是张烂的不成样子的死人头。 我惊得差点把手上的帽子丢了出去。而此时耳边却传来“咯哒咯哒”,骨骼被挤压碾碎的声音。我还没来得及眨眼,就见那个脑袋往下一缩,整个头都缩进了蛇身里,紧接着又看到了一张大嘴。 蛇的大嘴,滋溜一下把脑袋吞进了肚子里。 我看明白了,根本不是人面蛇身,压根就是一条大蟒,刚刚寻到了一具尸体,硬生生的把尸体吞了下去。 眼下发生的一切也就是在几秒钟之间完成。还没来得及反应,尸体就不见了。那条大蟒足有水桶粗细。它脖子上现在凸显出一个人形,慢慢的向下滑去。看得我又是头皮发麻。 吞咽的过程,花了点时间。然而大蟒的脑袋一直冲着我们没有移开过。仿佛压根没吃饱,正觊觎着下一顿餐点。 我知道蛇的视觉很差,主要靠热感应,而且它们很少吃死物,更别说死了那么久腐烂透顶的尸体了。但在这个充斥着化学成分的阴沟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谁知道这条大蟒是否也已经“变异”了。 千眼尸团把我们驱赶过来,就是为了给它喂食的? 四眼往边上移了两步,我看见他手里已经紧紧的握上了匕首。他这一动,大蟒立刻把脑袋转了过去。我似乎看出点名堂,我也往反方向走了一点,拉开了距离,尽量分散大蟒的注意力。 后面那个千眼尸团也得注意。也光顾着前面,忘记身后,让它一会偷袭成功。 尸团和大蟒到底什么关系,现在也看不出个名堂。 我还没想出招呢,四眼却已经抬起了举刀的胳膊,他是行动派,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趁着大蟒脑袋转向我,朝我吐着信子的一瞬间,猛的一跃,举刀便朝着大蟒扑腾而去。四,但大蟒更快,扭动着强劲的身体。呼的一闪,躲过了四眼的袭击。我也没闲着,这个大好时机千万不能丢。 大蟒扭身子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大破绽。我赶忙拿起弯刀,便朝着它的蛇皮划去。只听噗嗤一声,我的弯刀已经戳进了它的皮肤里。这一上手,我立马觉得不对。这蛇的肌肉如同钢铁般坚硬。刚刚锋利的弯刀刚刚戳进去不过指甲盖的深度,就再也进不去了。我赶忙用力想往下把它拉条口子出来。可手上哪里还使得上劲儿。 大蟒扭过脑袋,嘴里发生愤怒的嘶嘶声,张开大嘴便朝着我的左边身子咬来。在水里,速度根本起不了,我哪来快得过它。眼看着半边身子就要进入蛇口了。偏偏这时候,千眼尸团也来凑人脑,伸出它的长“舌头”,滋溜吸住了我的后背,原本它想把我拉回去,结果这一借力,我迅速离开了大蟒的攻击范围,只是肩膀上被咬下一块肉来。大蟒更多的利齿咬在了尸团的“舌头”上,“舌头”也为之一松,反而让我躲过了这一劫。 可就是这一下,也疼的不行,肩膀上立马血流不止。我低头一看,伤口还真是不小。可此时哪里还容得了我多思考。 四眼已经第二次扑上去,千眼尸和大蟒误打误撞碰在一起,反而给了我们机会。四眼高举匕首猛的往大蟒蛇的脖颈处一捅,虽然不致命,但这一下杀伤力也不小。疼的它在水里直翻滚。 但凡有点动物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蟒蛇捕食是将身体死死的缠住猎物,让它窒息而亡。这一次当然也不会例外。水下咕咕泛起了层层暗浪,整条大蟒都朝着四眼缠去。它力大无穷,我哪里阻拦的了,虽然不是很快,但却无法抗争的将四眼缠在了中央。四眼整张脸都变紫变肿,眼看就要不行了。 我手上除了歪刀,根本没有别的武器,只得硬着头皮再往上扎去。说实话,这感觉非常不妙,因为压根就起不到什么作用。 就在这时,我的脑后生风,这千眼尸团总是在最紧要的关头,火上浇油。我头一低,“大舌头”正好击中了大蟒的眼睛,滋溜一下,它没有收出力。尽然把大蟒眼睛连同眼眶一并吸了下来、它的脑袋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大洞。共估反技。 这尸团老是在帮“倒忙”,关键的两次,要不是有它,我还真就一点辙也没有。 它此举倒是提醒了我。我突然想起来,在电视上看到过抓蟒要用衣服盖住它的眼睛。此时大蟒疼的直打斗。然而本能的捕食习惯让它仍然缠着四眼,而且越缠越紧。 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眼看着四眼就要被憋死,我赶忙刀尖对准大蟒的另一只眼睛,一刀便捅了下去。 大蟒顿时松开了身体。四眼憋得满脸通红,一透上气便拼命的开始咳嗽起来。 我见状,伸手一拉把他拉了出来。大蟒在水里来回翻滚。这个机会不能错失,我和四眼冲了上去,紧紧的抱住蛇身,然后不管有没有用拿刀又是一顿乱捅。 大蟒挣扎的厉害,拼命的想把我们摆脱。它的力量太大,我都快坚持不住了。千眼尸团再次“出手”,“大舌头”噗嗤一下吸住了它的脑袋,瞬间把大蟒的脑袋整个都包了进去。 我顾不得多考虑,只是继续拿弯刀刺杀。周围味道本来就难闻,现在多了血腥,更是让人受不了。 我们都杀红了眼,也不知道隔了多久,终于大蟒蛇不再挣扎了。又隔了差不多五分钟,我这才放了手,站在水里喘着粗气。 大蟒的尸体整个都浮出了水面。我一看,了不得,目测竟然有10几米长,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在这暗河里长到那么大的。 这不是重点。 我和四眼对了个眼神,然后看向千眼尸团。如果说前两次“误打正着”,但是最后一次却再明显不过,这尸团显然和我们是“一伙”的。 “你有没有觉得,它把我们逼过来不是喂食的,而是来帮它一起杀蛇的?”我边想边问道。 四眼点点头,“我也这样认为。” “什么意思?”我皱着眉头表示不解。 四眼没回答,而是指了指水面。 此时,千眼尸团又潜回了水里,露出半个“脑袋”,朝着我们眨眨眼,然后往前游了两米,停下来,再次使了个眼色。这意思好像是说,事情还没完,让我们跟着一起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别有洞天 我和四眼面面相觑,不敢确认千眼尸团传递过来的信息是否正确。但似乎四眼的理解与我的是一样的。用眼神来交流,有时候是能超越语言的。很多无法用语言表述的情绪,没准使一个眼色。对方立刻就明白了。更何况,现在我们的面前,还有那么多只眼睛。它们忽闪忽闪,统一整齐的向我们传递出相同的意思,即使再木讷的人,多少还是能够接收到对方的意图。 “啥情况,”我挠挠头,“这意思还想让我们帮它?” 四眼亦是不知所措,“好像真是这样。” 说话间,那个千眼尸团又往前游了一米左右,然后再次停下来看着我们。 蛇是极阴之物,人类害怕的鬼魂,对于蛇或许并没有什么作用,所以千眼尸团再有本事儿,也未必拿那条大蟒有办法,所以它让雀斑鬼女把我们带到这来。其实是为了对付这条大蛇? 我一边想,一边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并且,觉得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 四眼琢磨了一会儿,点点头,“说的是没错,但问题是,它接下来要把我们带去哪呢?” “莫不是再往里还有个大玩意儿,比这条大蟒还有难对付。我们已经伤痕累累,如果这时候再出现一条鳄鱼之类的东西,那真是坐以待毙。”我看着远处的幽幽的黑水,不禁毛骨悚然。 然而话又说回来,似乎这种推测,又不太像。 如果那千眼尸团真的是把我们当“雇佣兵”,蛮可以像先前一样,在我们的身后,将我们逼着向前。而不是如同现在,完全是一副祈求的样子。 看它一脑袋可怜的眼神。似乎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我们能够举手之劳,再帮它一把。 这就是我对千眼尸团传递过来的情绪的理解。 “你觉得呢?”我问道。 四眼不响。但我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依旧那句话,来都来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理应前去看看。 果不然,四眼和我交换了意见,稍作犹豫之后,便跟随着千眼尸团,继续往前走去。 见我们如此决定。千眼尸团貌似挺开心,一个劲儿的不知从哪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走了两步,我就觉得左边肩膀疼痛的厉害,紧张氛围一旦松懈下来,伤口就开始作祟,就像火灼一般,我低下头去看,才发现伤口竟然已经开始化脓了。 照理说,恶化的速度不应那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化学辐射后的大蟒蛇身带剧毒,能够迅速让伤口出现此种状况。 我低着脖子,对着伤口轻吹着气,越吹就越觉得疼痛难当。 “我说哥们。你如果还有求于我们,就快点把我们带到地方。我疼的厉害,快有点扛不住了。”这倒不是我在瞎掰,伤口表层已经长出了一层小肉芽,看上去非常不妙。 “咯吱咯吱!” 也听不出这千眼尸团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它第三次停下来,冲着我俏皮的眨眨眼,尽管几十双眼睛同时对你眨巴,让人有点受不了,可我还是感觉到了----怎么说----竟然是友好和鼓励。共系上扛。 我硬着头皮又往前走了十几米,帽灯所照之处,我看见河岸边出现了一个半人多高的小洞。那小洞距离水面有个一两米吧。 千眼尸团瞬间加快了速度,滋溜一下就游到了洞口前,转过身子,在原地等我们。我和四眼还没往前走两步,就听见洞里有人在轻声的咳嗽。 洞里竟然有个人,这是我和四眼事先怎么都没想到的。这千眼尸团竟然在这洞口里还养着一个活人? 我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就在这时,咳咳声又来了,这回洞里的那个人还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地下暗河除了水流缓动偶尔会发出些波浪声,其实还是很安静的。所以这咳嗽就显得特别突兀,而且一下子就能让人分辨出来。 我和四眼赶忙走了过去,站在洞口向里望。这个洞也就是一人多高一点,呈圆形,四周的墙壁都是泥巴地,也没有其它的出口。洞的中央果然盘坐着一个老头。 要不是先前听到他的咳嗽,我都以为是具泥巴雕塑。老头干瘦,虽然是坐着的,但还是能够看出他并不高,确切的说更像是一只很大的鸟。 他的下巴很尖,两边的脸深凹下去,腮帮子就像是两个坑,鹰钩鼻,眉毛很粗很长,下面却是一双西缝一样的眼睛,顶着一脑袋杂乱的枯发。以为瘦小,就更显得他的耳朵很大。 这什么东西。 因为我们见过太多的鬼和妖,装扮成人的模样。而眼下的这位,更像是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在假扮一只鸟。我们立马警惕性陡增。 就在这时,老头儿的细缝眼睛睁开了。他就这样看着我们,嘴唇蠕动着,“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才从嘴里费劲儿的挤出一句话来,“果然英雄出少年,谢谢你们!” “啥?”受到莫名的感谢,我有点没缓过神。 我把帽灯从上而下,把老头又照了一个遍。这时才发现他竟然受了重伤。右边胳膊整条都快掉下来,垂在哪儿晃荡。伤口亦在肩膀。我看看他再看看自己,明白了,显然他之前也被那条大蟒蛇咬伤过。 “你----,老人家,你受伤了!”同病相怜,多少让我的警戒心放松了一点。 老头费劲儿的挪动了身子,“受了点小伤!” 在我们观察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我们,很快他便也发现了我肩膀也正在往下流着血。 “小兄弟也被那条大蟒所伤?”他抬起左臂,指了指我。 我点点头。 “如果不嫌弃的话,老朽身上倒还多余一些专治蛇伤的草药。”他把手放了一下,“这条尸蟒,尽管不至于剧毒,但总还有些邪意,切不可小觑。” 我挠挠头,再瞧瞧自己的伤口,只不过是十几分钟的时间,伤口似乎化脓化的更厉害了。 我侧过身,变了个角度,去征询四眼的意见。四眼想了想,然后翻身爬进了洞里。他一进去,随即便伸出手,把我也拉了上来。 刚刚在河道里气味儿太冲鼻子,一爬入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我立马就嗅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草香味。遁着味道寻过去,这草香正是从老头儿伤掉的胳膊散发出来,因为上面正糊着一层黑漆漆的像药膏一样的东西。 “坐吧。”老头也没多的语言,似乎认定我会让他来为我疗伤了一般。他也不想想,在这么一个诡异的地方,我刚刚被蛇咬,三米外还有游着一个脑袋上长满眼睛的怪物,我对他的怀疑还没消除,难道就乖乖坐下来,让他往我的伤口上摸“东西”? “啊。”我不坐,反倒是往后退了一步。 “谢谢你们杀死那条尸蟒,仅此而已,投桃报李我总不能看着你忍受这痛苦。”老头说道,他从身后拉过来一个包裹,将里面一个黑色铁盒打开,那股子清香的味道就更浓烈了,“着玄玉膏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舍得送人的,来吧,先坐下。” “不是,你总得先告诉我们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吧。”我问道。 老头打量着我和四眼,“我是一个收灵匠,”他顿了顿说道,又指了指外面的千眼尸团,“这个是我豢养的摄灵兽!” “嗯?”我不知所以,去看四眼,四眼缓步走到老头的另一边,我接着问,“收灵匠,摄灵兽,这又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八十章 摄灵兽 摄灵兽竟然是一种生物的存在?! 老头见我们杀死了那条尸蟒,所以也不避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兽是上古时代便留下的遗种,生活在昆仑山的山顶冰雪大湖里。历经几千上万年,所以有了人形。”老头向我们娓娓道来。 尽管听上去像奇闻,但对我而言还是有说服力的。前面有提过,不管是什么东西,但凡能够存活千年以上便成了精,有了自主意识。 “这玩意儿活了万年?”不过我还是略感吃惊。 “没错,”老头点点头,“已然不可与一般的生物相提并论,它即不食草,也不食肉,而是以死尸的亡魂为生。”他说着,随手一指,那只摄灵兽便在水里就地打了一个圈,像是在对主人撒欢,“看见它脑袋上的眼睛了没,每吃掉一条亡魂。便在它的身上长出一直那条亡魂生前的眼睛,借由这兽的身体。继续存活下去。” “这,这不是害人嘛!”我皱起了眉头,对待老头的态度再次一百八十度打转。亡魂被吃了,入不了六道轮回,岂不是永远不得超生。 “错了。”老头似乎看出了我的怀疑,继续解释道,“这摄灵兽,专门吃的是孤魂野鬼的亡灵,所以从另一种角度来说,是帮助它们解脱。” 我有点晕,思路转的太快,我反应不过来。 “世界之大,难免有些怨化成鬼的亡灵,时间一长便游荡在外,有些恶鬼灵被打散从此消失,还有些运气好的。得以被超度,重新投胎做人,我们收灵匠做的即不是打,也不是超度,而是把它们收在摄灵兽的身上。总比它们漫无目的的飘零在外要好。” 我皱皱眉头,似乎有点明白老头的意思了。条条道路通罗马,不管是打、是超度、还是收服,目的终归只有一个,就是将零散的亡灵有个“出路”。手法不同,但想要的结局却是一样的。 “是这个意思吗?”我问道。 “差不多吧,”老头表示同意。“这条尸蟒专以死尸为食,汲取鬼灵能量,化为己用,过不了多久便会成为一条不折不扣的妖蛇。我在收亡灵的时候,偶遇此蟒,便一路追踪过来。无奈这蛇阴气十足,我们一些对付亡灵的办法对它竟然一点作用起不到,只能肉搏,结果在下受了重伤,不得已盘坐此洞养伤,并让摄灵兽放出亡灵,看看能否找到同道中人。来帮我一把。这不就把二位小哥引来了。” 这点倒是和我之前猜测的没太大出入。 “请坐,你要信得过老朽,还是尽快敷上我的玄玉膏为妙。”老头抬手施礼。 既然都说到这功夫了,那我也不应该推辞。况且,这老头显然也是我们的半个同行,手上多少有点“绝活”,我这伤口恶化的厉害,理应让他来给我瞧瞧。 想到这,我也就不再扭捏,坐到了他的身边。 说也奇怪,这所谓玄玉膏确实疗效非凡,刚抹到伤口,便感觉一股子清凉入体,有种说不上来的舒畅感。痛疼立马消解了不少。 至此我才彻底相信,这个老头对我们并没有敌意。 他一边抹药膏,还一边查看我的伤势,嘴里嘟哝着,“还好还好,尸蟒体内的尸毒还未侵入,疗养了几天应该无甚大碍。” 他说着这话,拿出一块麻布,将玄玉膏挑了一点放进布内,包好之后递给了我,“每过三次换一次药。” 我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但到底还是收下了。 “老人家要不和我们一块儿出去?”疗完伤后,我精神大好,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环顾四周,这儿的环境实在恶劣,又潮又臭,墙壁上还时不时的向外渗透着黑水。这老头右边的胳膊,已经全部咬穿,露出了白骨,比我要严重的多。在这个黑布隆冬的洞里,就算是个健康人,也要被熏出病来。 “小哥有所不知,我的伤势严重,尸毒入体,除了玄玉膏之外,我还设了个灵草气罡在这个洞里,集数十种草药熏蒸若干天,才能重见天日,现在切不可擅自外出。”他摇摇头。 我这才发现,这洞的四周,似乎都还埋着一些草样的植物,原先我以为是野生的,原来是老头用来“药浴”的。 “如果两位小哥真的有心,在下都是真有一个小小的忙,需要你们帮。”老头抬头看着我和四眼。 “说吧。”四眼先我一步回答道。他这个人很仗义,见老头瞬间治好了我的伤,帮点小忙实在不算什么。 “我在这洞里洞里待了数日,前些天尸蟒忌惮气罡,不敢入洞,但我也出不去,所以好多天没有进食了,腹中饥渴,不知两位能否帮着我一起弄点吃食。”老头说道。 “这个好说!”我当有什么难事,“我们现在立刻给你出去炒两个菜回来,要不要再弄点酒?”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老头摇摇头,“吃食现成的就有,我只想生个火,借两位小哥身上的刀具,做个烹饪就行。” “那也没问题啊!”我答应的爽快,“但是,你说的吃食在哪呢?”我视线开始在洞里寻找起来,可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可以食用的东西。 老头摇摇头,“吃食,不在洞里,而是在洞外!” “洞外?”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出去,就在我疗伤的功夫,摄灵兽已经回到原处,将那条尸蟒的尸体拖了回来。 “你要吃蛇肉?”我大吃一惊,“不是说这蟒有毒吗?” 老头摆摆手,“毒确实有,但我却可以化解,想这尸蟒也是个活了上百年的大蛇,虽然邪崇,但到底有灵性,我们食了它的肉,小则强身健体,大则内力陡增,千万不要可惜了。” “我们?”我皱着眉头,我是亲眼看到它将一具腐尸生生吞进肚子里的,现在要我去吃它的肉,我的心理素质,哪来那么好。 但是四眼却不这样想,他两眼放光,一听要吃蛇肉立马来了兴致,“好好好,说实话,长到那么大,我还没吃过如此之大的蛇肉,今天正好尝尝鲜。共系肠划。 我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喂,你真的要吃啊。” “尝尝怕什么?”四眼边说着,手下已经开始动作了,他走到洞口,一把撩起蛇身,然后摸索到蛇尾巴。这蛇实在太长,没法整个都拖进洞里,无奈我们只能用它一截截的剥它的皮,切它的肉。 四眼随身带着防水的火折子,但是咱们却没有柴火,只见老头从身后的口袋里拿出一块暗红色的块蜡来,火折子一点便燃了起来。 火势倒是不大,我们把蛇肉一块块切下串在匕首上,放在火上烤。 蛇油滋啦滋啦滴了下来,火苗瞬间窜大,上下翻飞,老头还不停的往上面撒了一些黑色的粉末,也不知道是否便是所谓的解毒。 没一分钟,诱人的香气便腾腾飘散出来。闻得我垂涎欲滴,肚子咕咕直叫唤。 说实话,我还是来了食欲,但一想起它吞食死尸的镜头,食欲一下子就被压制下去了不少。 “你跟我再来切两块。”四眼拍拍我,把手上的蛇肉交给老头。 “这么多还不够吃的!”我说道。 “这味儿闻起来就不错,待会送到嘴里,我怕你想收都收不住了,与其这样,还不如一次性烤多一些,吃得也过瘾。”四眼拉着我。 我手有伤,他也不知道体谅一下。 就在这时,他冲我挤了一下眼睛,我瞬间心领神会,刚和他来到洞口,趁着老头不注意,四眼便压着嗓子,用唇语对我说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个老头很像一个人?” 第一百八十一章 仇家再现 四眼唇语一动,又停了下来,不再和我“说话”,一门心思的切割蛇肉。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眼一瞧,刚刚四眼说的悄声私语,正被那摄灵兽在水里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正不怀好意的瞪着我们。 这兽貌似忠心侍主,我们背后议论刚起个头,它便露出了凶意。难怪四眼立马就噤声止言。 像个人?像谁呢?!共系丸弟。 首先跃入脑海的便是齐一,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两个人均是干瘦如柴,獐头鼠目,但转念一想就又觉得不对。主要是气质对不上号。齐一身上透露出的是一股子邪气,但眼下的这个老头,却邪中还带着一份名门大家的风范。虽然他的长相,也不堂堂正正,但就是因为如此,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猥琐之意,才颇感奇怪。 那还有谁呢? 我想不起来。只不过被四眼一提醒,我确实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来来来。这么多应该够了。”四眼手里捧着若干被切成片的蛇肉,转身往洞里走去,趁着转身,背过摄灵兽的视线,嘴唇再次鼓动,无声的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我顿觉悚然,仔细一想,貌似确有几份神似。虽然四眼说的那个人,我们接触很深,但到最后也没能完全看到的他的脸庞。 然而两个人有渊源,并非只看相貌。形态举止,一颦一笑,甚至一记咳嗽,都有其独自的印记。 只不过我还是心存质疑,因为四眼说的,早已不在这个世界。总不可能又附身到这个老头身上? 看来四眼并不是为了吃蛇肉,才留下来的。他还是想再伺机一探究竟。 有了这个分析,坐下来时,我不禁多看了那老头几眼。老头的脸庞在火光下阴暗交替。 “小兄弟,干嘛盯着我看?”老头猛然一抬头,视线转向了我。 “我,不是----,我是看看老人家你受了如此重伤,竟然还精神抖擞,果然功力非凡。”我赶忙恭维道。 “呵呵!”幸亏老头并未深究。 我们串上蛇肉,放在火上继续烤炙。 此时彼此又熟识了一层。四眼便问道,“老人家从哪来?” “老朽四海为家,早已记不住从哪来,要到哪去了。”他嘿嘿一笑,随口敷衍道。这大概就是江湖规矩,话说到这份儿,意思就是不想说,别在往下问了。 四眼皮厚,他要盯准了一件事儿,不刨根问底才怪,“那老人家今年贵庚了。” 老头眉头微蹙,略有不快之意。心里肯定在想,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我连从哪来都忘了,哪里还记得多大了。” 四眼不肯松口,又问了一句,“那总知道自己姓什么吧。” 我真替四眼捏一把汗,万一把老头“拆穿”了,恼羞成怒,难免又是一番恶斗。虽然他身受重伤,但暗河里,还有一只千眼怪物。我们已经与它交过手,孰高孰低,已见过分晓。 老头又是皱眉。 我赶忙打圆场,“行走江湖的,名姓都是次要,今日遇见了也算是朋友。” 我话音未落,老头却自报家门,“我姓宋!” 我心里“咯噔”一记,因为四眼刚刚跟我说,这老头像的那个人便是宋不缠。 我的理解是这样的,无论是妖是魔,是鬼是蛇,哪怕就是身怀绝技的高人,绝非普通人可以比拟。宋不缠是鬼,但却曾以实体出现在我们面前很多次,我们对它的行为细节,了如指掌。 而这种感觉,就是一种标签。 如果说上述这些,太过牵强。我却突然明白,为什么四眼会在这么少的接触里,便怀疑这个老头和宋不缠有关。 因为我们现在身处的环境,和当初在宋不缠的“遁地走巧”里实在太相似了,而且尸缸里也出现过,类似摄灵兽一样的大尸团。这一点一滴,便如同身临其境,一步步的将这个老头,往宋不缠那个方向靠。 而且,他竟然也姓宋。 宋不缠鬼灵已被打散,断不可能再重现害人,那么唯一的解释,眼下的这个老头,便是宋不缠的后人?! 我顿时惊得不轻,如果真是如我推测,他先人的鬼灵可是我们打散的呀。但瞧他这样子,似乎并不知情。 我摇摇头,觉得太过巧合,哪有这样的事儿。几个月前,我们和宋不缠纠结不清,现在又和它的后裔,邂逅在一个洞中? 那是买彩票中头奖的命。 但是话又说回来,毕竟我们所遇之人,不是平头百姓,不是芸芸众生。我估摸着这个世界上,会牵扯进这些诡妙事件的人也就这么几个。而且大都代代相传,比方说四眼一家都会驱鬼降魔之道,祝子君的女儿天生就开了阴阳眼,我不也是如此?豆豆还不会说话,就牵扯进了方家的秘密。 不是相遇之巧,而是但凡遇上类似的事儿,周边出现的也就是这么几户人家。 难道宋不缠就不能有个收灵的后代? 他们同习一种法门,自然衣食住行,真气运行都遵循一法,即使隔了数代,但彼此有相似共同的“标签”,也并不稀奇…… 我越分析,越觉得有可能。 四眼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他只是怀疑。怀疑过后,分析敌我实力,也不至于以卵击石。 “好吃好吃!”四眼啃了一口,把话题转移了出去。 我们又胡乱聊了几句,吃完了蛇肉,四眼便提出前行一步。老头并没有阻拦,就此别过。 我们顺着原路,爬出了污水管道。到了湖边才发现,天际发光、朝日喷薄,眼看着一晚上又过去了。 “真的是宋不缠的后裔?”我不甘心,猜测和确认还是又很大区别,回去的路上,便问四眼。 “不知道。”四眼摇摇头。 “不知道?”我皱起了眉头,四眼的这个回答也太不负责任,“那,那怎么办!”我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觉得心有余悸,如果这宋老头真的是宋不缠的后裔,那岂不是也与鬼门有关? “是不是要把此事说给祝子君或者你舅听?” 四眼不置可否。隔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我觉得还是先不要说?” “啊,为什么!”这个回答又出乎我的意料。我们不是那摄灵兽的对手,但没准加了祝子君和老秃驴,便不在话下,还不借此机会,以决后患。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昨晚出来的时候,你说有人在背后盯着我们?”四眼问道。 我点点头,“怎么个意思?” “我怎么觉得祝子君是知道我们今晚要来这的呢?!” “啊!”昨晚身背后的那双眼睛,我还记忆犹新。我原先以为祝子君不加阻拦,是因为同情我们在别墅里憋坏了,所以出来散散心。但她如果知道我们会遇上宋老头,却不干涉,性质就变了。 “你为什么这样想?”我赶忙问道。 “你为什么会觉得有人在背后看着我们?”四眼反问。 “不是说了吗,只是感觉。” “我也是感觉!”四眼点点头。 我似乎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既然都是感觉,都是不确定的因素,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为上。 谁知道这当中到底还有些什么猫腻? 我们回到了别墅,趁着大伙还没有起床,便各自回房,洗漱睡觉。 临睡前,我又将宋老头给的药膏抹在伤口,此药有奇效,此时,竟然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 我疲惫不堪,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起身打开门一看,原来正是祝子君。 “怎么了?” “我有事儿要找你!”祝子君倚在门口,神情严肃的说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鬼无常 我正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祝子君刚开口,顿时让我清醒了不少。昨天还在怀疑她为什么偷窥我们,今天一大早便找上门来了。莫不是昨晚我们干的事儿。她已经知道了。 “什么事儿?”我侧过身,让开条路,意思是让她进屋说。 祝子君摆摆手,“我不进去了,我就是来通知你----咦,你胳膊怎么了?”她话到一半,注意力便转到我的伤口。 “哦,这个啊----”我刚睡醒,脑子混沌,猛然间还没缓过神来,“我摔了一跤。” 此话脱口而出,一讲便后悔不已,摔跤怎么会摔成这样?以祝子君的眼力,怎么可能不被识破,更何况,现在我还摸着玄玉膏。光着沁入肺腑的幽香,就知道不是平常货。 我思路转了一圈。在想,如果她拆穿,我就全盘和出,看她有什么反应。 未料祝子君缓了下神,眼睛里闪过一丝怀疑,然后很快便消失无踪,说了句,“哦!” “哦?”我反倒没了主张,“这,我,不是,哎对了----,你刚刚不是我有事儿要通知我。” “没错!”祝子君点点头,“你快把衣服穿好,十分钟后我们在楼下大堂见。” 祝子君也没多纠结我伤口的问题,交代完了便转身离去。她这一走。我是满头雾水。不敢确定她是否已经看穿我在撒谎,但质疑肯定是有的。我挠挠头,祝子君如此轻描淡写,让我感觉很不好。我依然觉得,她正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谁啊?”老婆在床上嘟囔了一句,她还在睡,转了一个身,侧着身子又继续睡去。 “没事儿,是祝子君。”我回了一句,可她已经又睡着了。 我进了卫生间洗漱,完毕后回到房里。换好衣服,边走边琢磨,她到底要我去大堂干什么呢? 十分钟后,我下了楼。发现四眼和老秃驴都在,祝子君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 祝子君手微微一摆,男人便识趣的离开了。 “发生什么事儿了?这大上午的把我们全都叫这儿来集合。”我站到四眼的身边,问道。 祝子君也没兜圈子,寒暄了两句之后,便直奔主题,“社科院民俗研究所研究员,是我的另一个身份,你们应该知道吧。”共池土扛。 我点点头。去看四眼和老秃驴,这无因无果的怎么突然谈起这个话题了? “上面会拨些经费下来,但不是给我们白花的,当社会上遇到些个奇奇怪怪无法解释的事情,我们就会到现场去看看能否解决问题。” 祝子君话说的含蓄。其实说白了,不就是一个相对官方的“打鬼”组织嘛。 果不然,她顿了顿,随即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一件怪事儿。 原来县城底下有个偏僻的山村,整村人都姓殷,以编竹为生。因为相对自给自足,所以很多习俗都被保留。比方说老人死了之后,都会在村里的祠堂停灵,第二天“上山”。 前几天死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停灵的晚上发生了一件怪事。村里有专门负责殡葬事宜的人,对鬼鬼神神深信不已,认为此事如果不解决,整村人都会倒霉,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找到了祝子君,希望她能够去看一看。 我听的有点纳闷,这祝子君平时还干这样零碎的“活儿”? 祝子君接着说,既然就在附近,那就去一趟。另外见我们这几日待在别墅里,也没什么事情做,可以一起去“散散心”。 我更纳闷,哪有去干这事儿“散心”的?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她让我们跟着一块去,肯定有其它的目的在里面。究竟是什么,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趁着空当,我拼命的朝四眼使眼色。但他的样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既然话已至此,也没别的借口推诿,只能跟着走一趟了。 面包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我们上了车,一路朝着目的地驶去。在路上才知道,殷家村的祠堂,停灵的时候,遇上了“范大将军”。所谓“范大将军”只是地方上的称呼,翻译成“白话文”,实际上就是大名鼎鼎的无常鬼。 我吓了一跳。鬼已经见过不少,但如此有知名度的还是第一次。无常鬼莫非就是传说中勾人生魂的黑白无常? 祝子君也不答话,只是说到了之后便知。车在山路上开,七拐八扭,而路越开越抖,越开越泥泞。差不多近两个小时,从远远的看见半山坡上,有几处矮平房在竹林间显现。 到了村前的一块空地,村长一行人已经在那儿等着了。稍微礼貌了几句,祝子君便让村长前面带路。路上我一直在想,无常鬼,听起来就是个“大家伙”,难不成祝子君觉得一个人对付不了,所以带上我们这些帮手。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被我推翻了。四眼和老秃驴也就算了,以祝子君的本事儿,带上我,不等于带上个累赘嘛。可是一进祠堂,我立马觉得似曾相识。 一口红色的木头棺材被摆在正中央,四周供放着许多丧葬用品,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地上的脚印。 这边的习俗,要停棺三天,第三天晚上锁门,任何人不得入内,次日清晨,开门的村民发现棺材周围的地上,被踩了一串脚印。 脚印湿漉漉的,就像是什么东西从水里刚刚爬上来。而且时隔几日,脚印竟然还没有干涸,仍然新鲜的如同刚踩上去一般。 一看那脚印,我立刻回头去找四眼,瞧见四眼脸上的表情,我便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这脚印很小,好像只有足尖部分,且粘连在一块,仿佛那东西不是走的,而是一蹦一跳在这祠堂里转悠的。 照足迹来看,岂不是就是宋老头的摄灵兽? 我挠挠头,这事儿搞大了,连忙问村长,“何以见得是范大将军来访。” 村长上下扫了我一样,仿佛在寻思,眼前的这个人怎么什么都不懂,但碍于我是祝子君带来的,也不好多做怀疑,他指了指脚印,“就是因为它啊,十里八村都知道,这便是范大将军留下的。”村长顿了顿,“我去过很多地方,大江南北虽然对范大将军的称呼有所不同,但是这个脚印,却都是大抵一样的。” 我明白了,这便是标志。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黑白无常,这个谁也没见过不好说。但是摄灵兽我却是亲眼目睹的。按照宋老头的说法,此兽专门摄人生魂,化为“眼睛”养在自己的身体里,而且距今已有万年。甚至超过已知的人类历史。 几千年来,人们发现了这种情况,却从没有目睹过摄灵兽,于是便编纂出了无常鬼这种东西,实际上它是一种“千眼尸团”的存在! 我觉得这也太神奇了。 “你们一定要帮帮我们!”村长哀求,“范大将军来了,把魂勾走,我们就算烧纸钱,也烧不到死者那去,这是要倒霉的。” 我心想那倒也是,死者的亡魂就在摄灵兽的眼睛里,烧纸钱当然收不着。 祝子君点点头,以示安慰,“别着急,我们先看下现场。”说完这话,她便拉着我们出屋子瞧瞧,“你们去那边----,”祝子君指了指我和四眼,然后并着老秃驴,绕到房屋的另一侧。 我和四眼一独处,便立马问道,“你觉得呢?” “照这脚印看确实是像,而且这摄灵兽最近一直在不远的地方,时间上也说得通。”四眼摸着下巴,思考着说道。 “现在要不要和他们讲讲这事儿?”我走了两步,侧过头去看祝子君他们在干什么。 四眼却没搭理我,而是猫着腰沿着墙角跟潜了过去,我紧跟其后,隔着一点距离,就听见祝子君正和老秃驴说悄悄话。 祝子君说道,“黑白无常不会单独出现,这儿有黑无常的脚印,那么白无常一定就在附近。” 第一百八十三章 重返 黑白无常各属阴阳,黑属阴,白属阳,正好对应人的阴魂阳魄。人死之后魂飞魄散。根据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原理,黑白无常便分别拘(吸)走魄魂,至此人作为生命体,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这话听起来传奇,但并非一点道理没有。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世界原本就是各种平衡的存在。此前,运用阴阳原理,我们已经破过很多局。所以当四眼跟我解释上述这一通时,我还是很快理解。 “这么说,黑白无常其实也是一种平衡?”我站在墙角跟轻声的问道。 “没错,如果单一出现,只拘走死者的魂或者魄,那岂不是又要闹鬼了?”四眼回答道。 想想倒无不道理。 我往后缩了一步,避免被祝子君他们发现,“我们现在知道这摄灵兽是黑无常。属阴,那么一定有个属阳的东西。就伴在它左右,这样才能达到平衡,才能持久,那为什么我们在宋老头那儿压根就没看到的?” 四眼挠挠头,“这个我也搞不清。既然摄灵兽是个万年的东西,那么白无常肯定也是个千年的灵物,能够自生灵识,被宋老头收在麾下,但为什么我们没看到呢!” 四眼这话等于又把疑问抛还给了我。我不知所措,到了这一步,完全没灵感接下来该怎么做。我歪着脑袋又看了一眼祝子君和老秃驴,他们已经不再说悄悄话,而是神色严肃的弯着腰,寻找蛛丝马迹。 “他们在干什么?”既然都没个名堂,我们也就停下了脚步,祝子君只是让我们过来“看看”。究竟看什么东西,我都还没明白,干脆掏出烟来,蹲在地上吸。 “如果没找到白无常来过的痕迹的话,我估摸着他们要布阵做法了。”四眼吐了一口烟圈,然后说道。 “布阵施法,干什么?” “你傻呀,黑无常只管拘魄,留着魂还在死者体内,不诈尸才怪,如果办法不对送不走的话。化成孤魂野鬼,这个小村子,也消停不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 其实所谓鬼的世界,万变不离其宗,无非就是平衡不保,导致失常而出现的一些异像。按照此举分析,基本也就能摸个八九不离十。 果不然,没过多久祝子君和老秃驴,便在祠堂门前与我们汇合,问我们有没有什么异样的发现。 我们抽完烟,也转悠了一圈,确实毫无收获。便以实相告。 好在这些“小玩意儿”,并不能难倒他们。祝子君便要求村长,先把无关人等劝离,只留下几个亲友,帮着做些杂事。看人散了差不多,祝子君才侧身进了祠堂,门口留着老秃驴拦道。 老秃驴盘坐余地,口中佛颂响起。我知道这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真正“办事儿”的,还是祝子君。共池狂划。 我和四眼一边一个窗户守着,自然也是怕人偷窥。我抽空往里瞄了一眼。只见祝子君张开嘴,便见着嘴巴里金光闪烁,应该就是那条金蚕蛊。紧接着,只见棺材里升起了一股子淡淡的黑烟,黑烟幻化成一人形,嗖的一声,便被祝子君吸入了嘴里。 其实这道黑烟普通人未必看得见,我却瞧了个底朝天,说得好听点,是我的灵识大增,说得难听点,便是“活见鬼”了。 我挠挠头,不知应喜还是应悲。正兀自惆怅着呢,那边已经传来了动静。祝子君干完此事,整整衣服,从祠堂里走了出来。老秃驴的佛颂,余音一绕,随即收尾,手上的佛珠也阵阵微颤作响。看的村民们自然是心服口服。 祝子君点头示意,老秃驴站起身,行完佛礼,便对着村民说道,“已经驱走了。应该无甚大碍,各位准备些贡品、香烛,留个一天明天就火化了吧。” 我听得好笑。老秃驴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真正起作用的是祝子君,看来她也是个淡泊名利的老妇。另外,按照世俗的看法,老秃驴和尚的身份,来超度亡灵也确实更具说服力。 看着村民们对我们毕恭毕敬,好言好语伺候着,我也懒得说话,只是一昧的敷衍了事。 村长硬是拉着我们一起吃顿便饭。推辞不得,也只能从命。 我还是先前的疑问,祝子君把我带来所谓的“散心”是不成立的,她似乎对我和四眼的一举一动,了若于心,只不过出于不知名的原因,一直不戳穿。把我们带来看那摄灵兽的脚印,也并非只是巧合。 心里斗争不详细说了,反正最后我和四眼达成共识,准备把昨晚的事儿全都讲出来。 吃过了饭,回到车里,我便从头到尾将昨晚的经历述说了一遍。当然我并没可以去提黑无常即是摄灵兽的判断,而是暗示昨晚的遭遇,和今天颇为相似。 说话的期间,我一直盯着祝子君的表情不放,企图从中找出破绽,可偏偏她竟然装出了一副“佯装不知”的神态。 “真的吗?”她皱着眉头说道,“这么说来,咱们应该去会会那个宋老头啰。” 我心说,你这装的也太不像了,都已经到这地步了,难道还不能坦诚不公?然而也是因此,我对祝子君“装傻”的动机,也就更好奇了。 祝子君从车座起身,来到驾驶位的后面,拍了拍司机的肩膀,俯首低语。司机二话没说,直接就把车拐离了原来的路线。 再次到了湖边,面包车速放慢,祝子君回首看我,“具体哪个位置,你去带带路。” 我“哦”了一声,便坐到了副驾驶位。这湖还是有一点面积的,而且环湖的山丘,长得也都差不多。我凭着印象,连回忆带踩,终于找到了昨晚的那个污水管道入口。 入口处被我们剪断的铁丝网,还保持着昨晚的原样,应该不会错。 我们下车,探到洞口,就已经闻到那股子刺鼻的气味儿,深呼一口气,弯腰钻了进去。四眼领头,我第二,祝子君和老秃驴跟在身后。走完了这段“不是人走的路”,终于又回到了那个洞口。 往里一望,哪里还有宋老头的踪影。之前的种种担忧、期待、还有怀疑全都落了空。 “看来我们慢了一步。”我紧随四眼爬进了洞里,转身再将祝子君他们一一拉了上来。洞里的草药香味儿,还有些残存,角落里还有昨日留下的尸蟒的蛇皮,只不过除此之外,并无它物。 祝子君环顾四周,一边走一边摸着墙上的泥巴,时而放在鼻尖嗅闻,时而还用舌尖伸出来尝一口。 “昨天那宋老头怎么说的来着?”她突然停下,侧身问我。 “什么怎么说?” “你不是讲你们还约他一起出洞,他还说在这洞里布下了气罡,所以三五天内疗伤离不了此地嘛!” 对哦,被祝子君这一提醒,我这才想起来,老头说什么疗伤之类的都是借口。这分明就是不想和我们多瓜葛,没准我们离开片刻,他便收拾行囊离开此处了。 祝子君叹了一口气儿,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来,“看来他没准备帮你啊!” “啊,帮我?帮我什么?” 显然祝子君话里有话。 她也不讲,皱皱眉头又冒出一句,“你想不想那个老头回来?” “我想他回来?”我表示不解,“我干嘛要想他回来?我又不认识他,而且也没什么事儿要求他!” “话不能这么说----”祝子君摇摇头,欲言又止,“只是我想,如果你要他回来的话,我还是能够琢磨出点办法来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宋宗灵兽 我觉得祝子君的态度很奇怪,她看我的眼神,既不犀利也不坚定----怎么说,带着一丝柔怜? 这种感觉让人摸不着头脑。甚至说有点诡异。她似乎是在让我做决定,没错,就是类似于此的气场,我总觉得祝子君正在有意无意的让我引导着全局。 貌似我才是事情关键。 这是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况且是否要将宋老头召回来,我也很难抉择。按照昨日的推测,宋老头正是宋不缠的后代,我们已将他先祖的鬼灵打散。此生不见,别让他寻上门来报仇,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现如今还要我们“走投罗网”,麻烦绝逼大于收获。 再说,此举有什么意义。殷家村里的事儿已经摆平了。祝子君也完成了“任务”。我们应该把精力放回鬼门与四面宗的恩怨才对,可是---- 等等! 思路一转回原点问题,我立马就顿住了。我思前想后,突然明白过来一个道理,上述发生的一切,也许并非只是横岔竖枝。其实也都在主线上? 一直以来,我们只把宋老头当作是宋不缠的后人看待。然而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事实。老头也姓宋啊?! 四面宗的顾、张、宋、祝,赫然有宋家的存在。莫非此宋非彼宋? 我不禁打量了一番祝子君,她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常态,也不说话,只是等着我做抉择。 看祝子君也不是扭捏之人,怎么会在这个问题上如此优柔寡断,还需要我来做判断。莫不是被我猜中,而且这宋家也有不可言明的秘密? “嗯----”我略作思考状,“事已至此,我们不如就把他召回来问问!”我说道。 我原本还想再找个理由,掩饰自己的真实动机。但琢磨了半天,也没摸到好门路。暗忖既然大家都在心知肚明的打哑谜,也就不必费那脑子了。 祝子君要的只是我一句话,见我如此作答,便不再犹豫,“那行。咱们现在就办!” “现在就办?你不需要准备些物料什么的吗?” “当然需要,我们就地取材就好。”祝子君回答道。 按照她的说法,黑白无常不会单一出现,之所以殷家村只现范大将军,很有可能是因为宋老头受伤,为了避免那条尸蟒对他不利,所以黑白无常守卫左右,脱不了身。那只摄灵兽捡了个空,自个儿偷摸出去到殷家村食了死者的阳魄,实属意外。现在老头伤势好了差不多,也无尸蟒的威胁。“意外”就不太会发生。 只要我们现在有一具刚死的尸体。魂魄还未离身,用阵法,散了它的魄,封住它的魂,那么自然白无常遁着味就会回到此地。白无常一到,摄灵兽和宋老头也不会离的太远。 听完此言,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咱们上哪找刚死的尸体去?难道又要重返医院,守着弥留的病人。 “那倒未必!”祝子君摇摇头说道。 “那还能怎样?难不成我们现杀一个?”我反问道。 “万物有灵,有魂魄的生命体,不止是人,一猫一狗。一鸡一鸭均有魂魄,咱们找个小动物也行。”祝子君说道。 虽然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事急从权,但毕竟一条小生命因为我们而死,心里难免会有愧疚。 等我们在湖边,抓了一只受伤的小猫回到洞里。我的愧疚感愈发强烈。 “老和尚不杀生,”秃驴往后靠了靠,“蝼蚁尚有性命,更何况一只活生生的猫。待会我念佛诵经,为你超度便是。” 连他都这么说了,看来只能牺牲掉它了。 我们围成一团,祝子君将猫四肢分开,用红绳系在半空,随即要了我两滴血。我问为什么,祝子君摇摇头,也不回答,只是要我照做便是。 我咬破手指,按照她的指示,分别滴进了猫的两只眼睛,随即便靠回墙边安静的等待。 这猫起先还在挣扎,但是没过多久,也不见有外力施加,它变乖乖的悬在半空纹丝不动。只是偶尔抽搐,证明它还活着。 我们四人并排而坐,祝子君和老秃驴各居左右,一言不发闭目养神。差不多十分钟后,我看见一团血色的蒸汽慢慢的萦绕在猫体之上。类似的异景,我自然早已不在稀奇。更不谈上害怕,我现在迫切的想知道,宋老头到底是什么身份。还有,白无常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又过了一会儿,猫体在红线上颤抖起来,不同于它的挣扎,现在就像系在四肢上的红线,隔空自己动了起来。 我睁着眼睛,观察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血色蒸汽冉冉升起,似乎要脱离猫体,老和尚随即口里给出了佛颂,洞中立刻闪起一道微弱的金光,金光罩体,罩在猫的四周,让那片血色蒸汽无处逃遁。 “来了!”祝子君轻声低语。 可我根本什么也没有看到,而就在转瞬的时间,那层金光罩,就像个气球,不停的有东西在里面乱窜,想要窜出罩子。究竟是什么东西,又分辨不出,因为完全是透明的,只见“气球”的表层,不停的有异形凸起。 “哪呢?”我赶忙问道。 “已经在里面了!”祝子君回答道。 原来这白无常是“无形”的,无形又无处不形。它悄无声息的来到我们身边,却被老秃驴的金光罩,封在了猫体的周围? 白无常一到,摄灵兽肯定不会远。 果不然,我已经听到哗哗的水流声。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嗖的一下那千眼尸团已从黑水之中窜了出来。它见到自己的“搭档”被困,满脑袋的眼睛全都红了,“嘶”的一下吐出“舌头”,正落在老秃驴的金光罩上。“舌头”一收,吸出了一道金色的光华来。 也不知道老秃驴是不是故意,佛颂嘎然而止,金罩瞬间遁灭。摄灵兽“啪”的一下被反弹入水。我似乎看到猫体上有一团半隐的白色雾化物,随即窜出了洞口。 那就是“无形”白无常? 整个过程,我和四眼根本插不上手,只知道这阵法已然将它们召了回来。 摄灵兽受此“侮辱”,哪里受的了,从黑水中再次窜出,再次伸出“舌头”,直愣愣的奔着猫的眼睛而去。 “滋啦”一声,猫眼被扯出了半拉子,但是瞬间,那摄灵兽竟然触了电似的,浑身发抖动弹不得,“舌头”也被黏在猫体上挣脱不了。 老秃驴和祝子君只在一旁冷眼相望。 此时耳边传来的一个人声,“何人在伤我的灵兽!” 听到这声音,我心中一颤,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因为这声音正是昨日里我们救下的那个宋老头。 祝子君和老秃驴随即站了起来,祝子君迈开一步,跨到洞口。还未站定,就见外面探进来一直干瘦的如同鸡爪的手。 那手一翻,送出一掌,祝子君根本来不及反应,居然被生生的打到了墙边,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我没料到那老头出手那么厉害,一场恶斗难免,赶忙叫住,“老人家且慢,是我们。” 话音未落,那个熟悉的尖脑袋已然出现,他看着我和四眼,认出了我们,随即视线瞥向了祝子君和老秃驴。 “老人家,误会误会,都是自己人。” 宋老头压根不理我,目光如炬,落在祝子君身上就没有拔开过。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站起来,跨到老头的面前,伸开双臂,“先冷静!” 宋老头恶狠狠的盯着我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单手一抬,弹出一道泥丸,正打在猫的脸上。摄灵兽也因此得以收回“舌头”。 他转身就走。 就听祝子君在我身后喊道,“老宋,那么多年了,难道咱们之间的恩怨就不能放一放吗!”共庄杂血。 第一百八十五章 鬼道姑获 此言一出,我自然心就悬到了嗓子眼,尽管有所预见,但答案来得太快。反而让我有点适应不了。 祝子君的这句话,太好理解了。几乎稍微有点常识的人,便能顺其延伸出太多的剧情联想。而且它证明我的判断百分之九十九是正确的,眼下的这个干瘦老头,正是四面宗的宋家。 我环顾了一圈,在祝子君、老秃驴、还有姓宋的脸上都停留了片刻。 四面宗真是“人才济济”,老秃驴的佛颂,祝子君的苗蛊,顾大攀的灵木盒子,还有我们方家留下的方孔铜钱——,这些也就算了。 这宋老头养着一对灵兽,竟然是黑白无常,那他岂不是“阎王爷”?! 我震惊之余,好歹是松了一口气儿,起码对方是友,不是敌。见他此前一脸厌恶仇恨的表情。似乎和祝子君也有不可调和的罅隙,但最多算“人民内部矛盾”,至少有坐下来谈的可能。 宋老头听闻此话,原地定住,但他并不回头。小小的身板在颤抖。仿佛听到这个声音愤怒不已,正在竭力克制。 “老宋——”祝子君又喊了一句。 那只摄灵兽似乎感觉到了不快的气场,在黑水里绕着宋老头直打圈,时不时的露出脑袋。用它几十只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我们。 只见老宋从腰部抽出一条玄色麻布,空中一挥,那块麻布顿时被旋成伞形,盖在了摄灵兽的身上。老宋一提,麻布又缩成了一个小荷包,而此时摄灵兽已经不见,被收到了荷包里。 “无形”呢? 刚刚白无常显出了半条“身子”之后,便没了踪影,估摸着也被那老头,用了什么方术收了起来。 干完这些。宋老头依然没有回头,只不过不再发抖,迈开脚步继续朝前走去。 “老宋——”老秃驴在一旁终于发话了,“这是方家第第七十一代孙,而且他的大女儿已经出世了,难道你真的袖手旁观?” 显然这话触动了老头。他的反应比我还大,随即转过身来,用打量一幅画的眼神,上下扫视着我。“你是方家的后人。” 我点点头。 老宋皱着眉头,紧接着苦笑一声,“你是方家的后人,我昨天竟然没有认出来?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紧张对峙的气氛,因为我似乎有所缓解。尽管到目前为止,我仍然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不议论、不探究、不泄密。 我身处漩涡中心,却跟傻子一样全然不晓。 光线昏暗,气味刺?,周围全是污染过的黑水,这里实在不是谈事儿的好环境。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已经坐到了县城的茶坊里。相较之前,天壤之别。这茶坊古色古香,仿古木窗隔断,一扇落地屏立于包厢门前,围起了这一方雅逸清致。 祝子君点了上好的龙井,透明的琉璃飞天壶架在方寸小火之上,不一会儿便水烟汩汩,室香笼暖。此刻,一行人都换了一套行头,虽然朴素,但到底都是修炼之人,气质非凡。盘坐在红木桌前焚香煮茶,坐而论道,总算让我看到了所谓四面宗的“名门风范”。 自打获悉我是方家后人,老宋的眼睛就没从我的身上扒开过。他一对缝眼,却也犀利,感觉要直入我的五脏六腑。 “我说这摄灵兽怎么动弹不得,原来猫眼里溶了方家的血脉,难怪难怪!”他点头说道。 我泯了一口,入口清冽香郁,但此时我的心情被他的眼神,盯得如同见长辈时一样局促不安,“呵呵!”我尴尬的笑笑,“是我是我。” 进入茶坊之后,老秃驴和祝子君一直在旁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看着老宋,这感觉好像欠了他很多钱,现在逼债来了。 “来来来,喝茶喝茶!”眼见着气氛尴尬,我举起茶杯。四眼在桌子底下猛踢了我一脚,意思是说,这时候咱们就被跟着瞎掺合了。 我茶杯端在半空,也没人理我,最后只好悻悻然的又放了下来。 我突然有点恼火,操,那方孔铜钱,我们方家是在最中央的,四面宗的四大姓氏都做环抱之状,怎么现在弄得我跟孙子似的。 我也不管,干脆拿出香烟,点了一根吸了起来。 “嬅已经现身了!”沉默之后,祝子君突然冒出一句。 老宋皱皱眉,“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没想到方家第七十一代也已经成人了!”他低头冥思,手指微颤,似是在掐算,“你老婆什么时候生?” “嗯?”我愣了一愣,“按日子算,还有差不多四个月。” “所以我们就在想,能不能把嬅从他女儿的体内逼出来。”祝子君又插话道。 我一惊,此话耳熟。我看看祝子君和老秃驴,怎么觉得自己确实着了他们的道儿。 祝子君和老秃驴也不避讳我质疑的眼神,只不过视而不见。 这事儿从头捋一捋——, 我在小树林里偷听到他们关于“要把嬅逼出来”的对话;紧接着就遇到了那个雀斑鬼女;往后又被鬼女带到了湖边的暗河中;随即祝子君再将我们领到小山村抓了一回“范大将军”;当得知范大将军竟是摄灵兽之后,才有了设下猫阵,引老宋入阵的戏码? 整个过程,祝子君一直默默的看着我们和老宋“交流”,却不加阻拦,但又无处不在的“暗示”,最近发生的事儿都与老宋有关,然后一步一步,借由我的“名头”,将老宋引到了这个茶坊里? 我越想越不对味儿。 祝子君一早就知道,老宋被尸蟒困在暗河中,所以故意引着雀斑鬼女,到我的视线里。目的自然是让我先和脾气乖戾,且又罅隙的“老宋”接触,做个缓冲,这才到了今天的局面?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祝子君、老秃驴应该与姓宋的,非常熟识,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导致他们“老死不相往来”,必须以我的“名义”,才能将他请出山……? 不管她的动机是否果真如此,但至少结果是我们至少能够共处一室,开始谈事儿了。 我操!被人摆布的感觉很不舒服。 以祝子君的本事儿,不应该做出这么不上道的事情来啊。 难不成把“嬅”逼出来,不能少了这个老头? “岂是说说那么容易。”老宋端起茶杯,嗅嗅,却没有喝,重新放回了桌子。 “总得一试吧。”祝子君说话的语气依然小心翼翼,非常忌惮姓宋的,生恐他转身离去。 “办法倒也不是一点没有——” 见老宋如此说,祝子君好歹松了一口气,“你也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唯一的机会就是把嬅逼出来。” 老宋不言语,蒙头苦思,像是在做艰难的抉择。 我又被绕到了云里雾里,看看窗外,阳光明媚,花红草绿,而我们现在竟然坐在圆桌子前,谈论所谓的一场——“恶战”! 要不是我对此早已见怪不怪,非得以为自己和一帮神经病坐在一起不可。 “只凭我那两只小兽,肯定做不了逼嬅出来的事情,”老宋思索了良久,终于开口说道,“除非——我们有了姑获道的鬼灵?” “你是说鬼门十三道的姑获道?”祝子君脸色微变。 “没错。”老宋斩钉截铁的回答道,“而且只能说是一试,我也没有足够的把握。毕竟鬼门习得都是歪门邪道,以生魂祭炼,颠倒阴阳,污秽邪崇的很。即使咱们拿得它的鬼灵,修炼成丸,也未必能与我那两只小兽匹配。法力不够,就别提将嬅逼出来这一说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取道向西 以前不是没听到过类似的言论,但在如此“应景”的场合里,突然一下子冒出那么多“专业”的名字,我还是觉得很是震惊。 这种心理很微妙。怎么说呢,起码四面宗的三个宗姓聚集一堂,聊出来的话题,总算能够对得起“宗”和“门”这两个字。而在此之前,说实话,真有点屌丝在小打小闹的感觉。 尽管我真的就是个屌丝。 当一个城里的普通青年,被动的牵扯到两大所谓的----门派斗争中,其心情无法言喻。更何况这场斗争还持续了几千年。 我是方家的七十一代,豆豆和老婆肚子的老二便是七十二代,这个中国人异常看重的数字,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呢? 鬼门和四面宗有契约,难不成就在不久的将来,契约就要被撕毁吗? 我不知道。 事已至此,只能随遇而安,走一步看一步了。 “姑获道是什么东西?”我又点了一根烟,大声的问出来。反正祝子君他们也不会说。我干脆面对四眼问道。 “不太了解。”四眼很配合我,他摇摇头,旁若无人的回答。 然而祝子君他们三人,也是淡定的很,压根就没搭理我的问题。我们现在就像拼桌的两组客人。彼此说着彼此听不懂的暗语。 “试终归要试的,”祝子君偏头征询老秃驴的意见,然后看向老宋,“只不过要找到那姑获道,稍微有点困难。” “不是稍微有点困难。”老宋又皱起了眉头。 在他们的一言一语中,我还是大概知道了姑获道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姑获道其实是一个老太太。当然这个老太太已经死了,停棺之时。突有一只异鸟飞过惊了尸体,所以诈尸的老太,变成了一只老鬼。 姑获鬼有个很可怕的嗜好,喜欢吃孩子。每当晾晒在窗户外的孩子衣服。如果沾上莫名其妙的鸟粪,很有可能就是姑获鬼在作祟。 这是它留下的印记,不出三天,这家的小孩就要被此老鬼虏了去。 因而其鬼灵之中聚积了众多亡童的冤魂,如果能收其鬼灵,炼制成丹丸,配合着黑白无常,没准可以对同是孩童的豆豆奇效,将嬅逼出来。 这其中的法门究竟缘何,我是听不懂。反正得出的结论是。必须由祝子君,让她的“身份”起作用,第一时间获取消息,看看哪块区域,最近频繁丢孩子。 我听得头晕,这有点大海捞针的感觉。全中国那么大,每年丢孩子的案子那么多,咱们总不可能一个个都确认过来,不是人贩子,而是姑获鬼所为。 “也不尽然----”老宋摸摸下巴,“这鬼门十三道,各辖一方,按照推算,姑获道地处古闽武夷之西。” 老宋半白话半文言,差点把我绕进去,武夷山之西,不就是江西嘛! 既然有个范围,总比满世界无头苍蝇似的去找要好。这当中少不了要用到祝子君的“身份”。以她出面搜集一些相关信息,应该问题不大。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便坐等消息就是。 话题已经谈了差不多了,老宋起身要走,祝子君劝说姓宋的也别四处瞎溜达,咱们恩怨暂且放置一边,以大局为重,还是一块儿回到别墅为上。 我以为老宋会拒绝,没想到他看了我一眼,竟然答应了。随着我们一块回到了祝子君的根据地。 我们各自洗漱,吃饭,然后回到房里。老婆正躺在床上看电视,最近这段时间她伤养的不错,而且精气神也有了很大的恢复。支支唔唔的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说我不知道。 这不是瞎掰,我是真的还不了解整件事儿的来龙去脉。看老婆一脸忧郁,我只好安慰她,快了,就快解决了。 “每次都说快了,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她哀怨的问道。 我却无言以对,看着她隆起的肚子,“等老二出生了,这事儿就解决了。” 说这话的时候,未曾紧闭的房门外,突然闪过一道人影,我转头一望,竟然是老宋。他路过门口,此时正停留在门前,神态复杂的看着我老婆的肚子。 我咳嗽了一声,这才“唤醒”他,我赶忙跑了出去。 “怎么了?” “没什么!”宋老头摇摇头,然后叹了一口气,“你真的以为老二出生了,事儿就解决了。错!大错特错,那才刚刚开始。” “此话怎讲?”我看着老宋,希望他的口能松一些,告诉我些许新的信息。 老宋往后退了一步,跟初见时相同的模样上下打量我,说出了旁外的话来,“听说是你打散了宋不缠?”共余名巴。 “啊?”我略有意外,随即警惕起来,“这个----,和我有关,哦,不,大部分是我打散的。”这姓宋的难道也和宋不缠有关?之前我们就做过类似的推测,我总不能把打散宋不缠的责任,推到豆豆身上。 “呵呵!”老宋笑笑。 “不是,你----别跟我打哑谜行吗?” “宋不缠正是老朽的先祖!” “啊!”答案真正到来了之后,反而令我感到意外。原来的疑问,一股脑儿就涌了出来,宋不缠不是鬼门的人,那它的后代怎么又成了四面宗呢? 而且宗室世袭,照这推,宋不缠难不成还是四面宗的叛徒。 老宋却没有回答,眼神中亦露出怨恨,瞟过了祝子君的房间。 我似乎有点明白了。他们之间的梁子,没准从一千年前就已经结下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老婆只顾安心养胎,我们也乐得清闲,趁着这个功夫好好的调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差不多在后一个月的头上,某天,祝子君突然告诉我们,说是有消息了。江西九江,过去的一周内,接连二三的发生幼童丢失的案子。 我们立马出发,走黄山,过合肥,从长江大桥到了九江境内。 因为祝子君先前打过电话,所以相关单位的同志接待了我们。闲话少叙,我们又辗转市局,调取了相关的资料。 资料显示,一周内丢失幼童6名,年纪在3到5岁之间,有男有女。情况大都相似,家长在厨房做饭,孩子一个人在房间里玩耍,然后莫名其妙的孩子就消失了。 因为丢失的孩子的楼层,均在一楼,且有阳台,所以当地的警察认为是有个专偷孩子的人贩子,翻进屋内将孩子抱走的,所有的侦查思路都在向这上面靠,还没有往“邪乎”事儿上想。 我们听着也不发表意见。因为九江市小,并没有有关民俗之类的部门。部门不对口,很难说到一块,也不好过多的亮明自己的身份,免得吓着别人。 我们花了一整天的功夫,在相关人员的帮助下,挨个的询问了当事人。得出的结论,这几家家长在晾晒孩子衣服的时候,确实沾上过鸟屎,而且很肯定,因为他们全部都重洗了一遍。 由此判断,正是那个姑获老鬼。 当地的民警见我们“剑走偏锋”,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不从常规突破口入手,而是找什么鸟粪,但因成果显著,便也不再细究,只是配合我们的工作。 祝子君带着我们在城里转了一圈,然后又绕着市周边的郊县转了一圈,边转边看,似乎在掐算什么术法。我这些都不懂,只好看车外的风景。 庐山便在九江境内,风景倒也宜人。 逛完了周边的地形,祝子君问着当地人,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他们当警察的,自然是小道消息多的很,说起怪异,除了频繁丢孩子之外,还真有一件难以解释的事情。 第一百八十七章 老井 星子县底下有个小村,村里共有农户二十三家,零散的分布在方圆五公里的山洼里。其中有一家姓赞的人家,在山的最里头。他们只有土墙老屋一座。屋外是用木栅栏围成的小院。这户人家每天早晨起床,就会发现屋檐、墙壁、窗户都淌着雨水。 推开房门,院子里也是泥泞一片。然而蹊跷的是,出了院子门,周围的地上无论远近都是干的。这情形就像昨晚下了一场雨,而所有的雨水,只浇在这一户人家似的。 竟然还会有那么奇怪的事儿。 听完之后,我就觉得惊诧不已。 “就是啊,”民警也搞不清状况,挠着头说,“这事儿也不归我们管,市师范学院的师生,下去过几个查探究竟,但转了一圈也搞不出什么名堂。各种猜测倒是不少,有说是他家屋下正好有地下河经过,还有说是山里湿气重。当然还有的就更不靠谱的,说是他们家新死的孙子,阴魂不散在搞鬼。” 我和四眼对了个眼神,在我们看来,前两者反而不靠谱。最后一个“阴魂不散”才对我们的胃口,“此话怎讲!” “你们是不知道,说起来还有点吓人,他们家孙子也就是四五岁的样子,约莫一个月前,在院子里玩的时候,掉进井里淹死了。而且更巧合的是。打那时候起,这房子就每天都湿漉漉的了。” “尸体捞上来了没?”祝子君连忙问道。 “当然捞上来了----,”警察有点莫名其妙,“哦。你们怀疑是不是他杀?应该不是,他们家是独苗,这孩子聪明伶俐,也不是残疾,法医看过之后,也觉得只是普通的溺亡----怎么着,你们有另外的看法?” “不是,不是,我只是随便一问。”祝子君赶忙摆手。果然不对口,完全说不到一块去儿。 “尸体早就送去火化了。”民警很热心,“但我可以帮你们把资料调出来。你们不会真的认为是闹鬼吧,”他眨巴着眼睛神秘兮兮的问道,“我也觉得有蹊跷,孩子是被杀的?鬼魂又回来了?” “你也别瞎猜,”祝子君笑笑,“但是不排除这种可能。” 以我的“职业敏感度”,都立刻能反应出这怪事,肯定与那孩子有关,更别说祝子君了。只不过我没想到,她会对个普通民警如此“坦诚”,我看她怎么解释。 “啊!”警察开始还是玩笑,被祝子君这样一说,立马脸色都难看了。 祝子君也不再多做解释,只是阴森森的嘿嘿一笑,笑的那个警察更是毛骨悚然。 不管如何,我们还是得再走一趟。即使与姑获老鬼无关,也能顺带着做件好事儿,解决问题。 虽然天已擦黑,但我们也顾不得休息,毕竟姑获老鬼还在掳掠孩童,谁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下一个受害者。 在路上,我们又得知了更多的消息。原来那家孩子死了之后,他父母因为悲伤过度,刚把孩子下葬就南下打工了,留下了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 “你的意思是说,发生这么诡异的事儿,家里就一个老太太?”我皱着眉头问道。 “对啊,如果是我的话,吓也吓死了,那老太也是胆子大,劝她搬走她也不搬,大概是生活的时间长了,对房子有感情,”警察压低着嗓音,“就一个老太太,说实话不管是村里还是其它部门,也没太多精力来管,毕竟人手不够,还有太多的事儿要忙。” “可以理解。” 被祝子君一吓,警察的精神面貌已经大不如前。估摸着心里正倒霉着,怎么自己摊上了这个任务。半小时之后,我们到了村口,这时候我这才明白祝子君为什么要吓他了。 “要不你先去村里备个案,给我们指个路就行,我们自己过去?”祝子君说道。 天已黑透,周围的群山,在黑暗中如同一个个蹲着的大怪物,不怀好意的觊觎着我们。 警察打了个哆嗦,“嗯嗯,好的,我正好有事儿去村部一趟,我们先去,我随后就来。”说着话,他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祝子君效果达到了,她是一路铺垫着过来的,将警察吓跑,让我们自己好办事。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山里走。爬着这山间小道差不多有二十分钟,才远远的看见远处有个微弱的灯光闪着。 一个八十多岁的单身老太,独居山野,别说那个警察,连我都瘆的慌。如果我是那个老太,哪怕睡在马路上,也比在这活受罪要好。 我们加快了脚步,不久便到了院子里。祝子君和老秃驴从两头,围着小院转了一圈,老宋却站在原地仰望头顶。 有了他们,我和四眼简直就是两个打杂的。眼见无事可做,便站在一边抽烟。 他们观察完四周之后,便进入院子,敲响了木门。 院子里的泥土果然泥泞,房子也是湿漉漉的,但也不至于往下滴水那么夸张。大概是时间还没到。 “谁啊?”屋子里传出了干瘪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方言味。 “老大娘,我们是政府的!”祝子君在门口开着。 门“吱呀吱呀”的开了,我看到了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妪,佝偻着腰,穿着满是布丁的麻衣,头发花白,抬起如同枯树皮一样的老脸。 我在想,这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别说是鬼,就算来个歹徒,操刀一剁屋后一埋,都没处逮去。 “你们----”老妪眯着眼,手里还捏着一根粗树枝当拐杖。 “我们听说你们家房子漏水,所以过来看看。”祝子君放大声音,凑着老妪的耳朵叫道。 “是啊,来修房子的?” “对!”祝子君点了点头。 “进屋喝点水吧!”老妪蹒跚着移开一步,让出身子,给我们进屋。 “不了,我们先看看四周,你们家院子里有两口井,听说小孙子掉井里了?”祝子君继续问道。 趁着这个功夫,我好好的打量了一下屋内。屋里正是破败的不行,墙上都是裂缝,屋子中间一张瘸腿的木桌,桌子上的碗里有半个馒头。桌边便是床。所谓的床只不过是几块砖头,架了一块门板,上面铺着黑黢黢的棉絮,看着都让人心酸。 “嗯,是啊,屋后靠左的那口!” “我知道了,我们要打点水和泥巴用,我们用另一口,不打扰你小孙子。” “好好好,我老太婆走不动,你们自己先忙,忙完了进屋喝口水!” “好的,老大娘!”祝子君说着,随即冲着我们使了个眼色,转身便来到了屋后。 靠左的那口井,便是根源所在? 我一走近,果然感到一股子熟悉的寒意逼仄过来。 有问题! 看来这小孙子尸体虽然已被火化,但还是留了些“东西”在这井里。这事儿貌似和姑获道无关。 祝子君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起来。我看着这又要布阵施法,超度井里的小亡魂啊。 老宋头站在西侧,他手一摆,祝子君便心领神会,牵起了一道红线,红线上面挂着铜钱。她现在用的这套家伙事儿,倒是和四眼的很相像。 很快,这道红线便被拉出一道矩形的方阵,只不过方阵的一侧开了个一人宽的口子,正对着屋子的后窗。 老秃驴也没有闲着,他在东侧盘腿坐下。 我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儿。“包围圈”显得有点不对称,给我的感觉他们的目标不是那口古井,而是----老屋。 “他们在干吗呢?” 四眼立马按住我,“嘘----”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用唇语对我说道,“难道你没看出来,屋里的老太是个死人吗。”共余介圾。 第一百八十八章 鬼灵成丹 我自以为开了“灵识”,对这些“脏东西”的分辨能力早已大增,殊不知这潭里的水可深。四眼说屋里的老太是死人,我竟然一点没有察觉。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转眼去望那座破墙土屋。尽管败落,但并无邪魅之气。 “问题就出在这,穷贫孤仃的气场原本就和鬼魅相投,类似于趴在草丛里的蚂蚱,晃了眼你自然认不出来。”四眼滴溜着眼珠子说道。 我看他的表情不对,兀自挠挠头,还是觉得蹊跷,便盯着四眼不放。 四眼亦然被我盯得局促,只好撩了真话,“其实我也没发现。”他没好气儿的说道,“但你看看----”他指了指祝子君、老秃驴、还有宋老头,“他们三个老家伙,矛头全对准了屋内,这么大架势,难不成是为了对付一个活着都费劲的老太太嘛!” 说话间,祝子君已经拉开了阵法。退后一步,只待老宋发号施令。还未等他张口,那红线上的铜钱,便已经无风自颤起来。 祝子君的脸色已然微变,就听屋里“噗嗤噗嗤”响起很诡异的声响。这种声响很难形容,仿似一对巨大的翅膀挥舞,反正不是人为可以做出来的动静。 转瞬间。那声响又停歇了下来,铜钱也跟着静止。 我们耐心的等待着,隔了差不多有五分钟,仍然不见有新的状况发生。在这种境遇下,时间是会被无限延长的,虽然只有区区几分钟,可我却觉得已经等待了整整一晚,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透。 祝子君他们似乎在和屋里的老太太比拼着耐心。它不动,我们也不动。 “屋里的就是姑获老鬼?”我蠕动着嘴,用唇语问道。 “我不敢确定,但八九不离十。”四眼回答着。说着话,他跨前一步,想从那破土墙漏风的缝隙中。探望进去。我也是好奇,便跟着他一块来到了墙边。 我踮起脚,从后窗户下的一条裂缝,眯着眼看进去。只发现那个老太太此刻正坐在长条椅子上,缩着脖子佝偻着腰,纹丝不动。 这个姿态差不多保持了又有五分钟,完全吃不准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正当我的视线准备从屋内拔出来的时候,那个白发老妪却动了。她缓缓的抬起低垂的脑袋,然后慢慢的转将过来,像是早就知道我们在身后窥视一般,眼睛射过来两道狞厉阴狠的寒光,吓得我浑身一哆嗦。 我本能的往后一退,立觉情况不妙,想拉着四眼离开,但却已经来不及了。老妪猛一抬手,那只鸡皮钩爪。便直直的延伸出来,此举电闪雷耀,快得都只是在眨眼之间,只听轰隆一声,土墙被生生的击出了一个窟窿。直抵四眼的面门,幸亏四眼机警,往侧里一跳,但还是慢了一步,被那只爪子狠狠的勒住脖子,便往屋内拽去。 祝子君见势不妙,赶忙上前,与我一左一右分别拉住四眼的胳臂,两边僵持了下来。 “痛痛痛!”四眼咧着嘴叫道。 宋老头和秃驴也急急赶了过来。老妪也不再坚持,那只爪子,“嘶”的一下划拉过四眼的颈部,上面顿显五指抓印,鲜血直流,看上去就被拉下来了一层皮。 老秃驴赶忙上前把四眼扶到一旁,手掌用力摁住伤口。 祝子君也不再等待,张开嘴,随即腹中便发出咕咕之声,一道金光从她的嘴里射了出去,犹如芒箭出弓。 这金光自然就是那条金蚕,金蚕“啪”一下落在老妪的脸上,吭哧便是一口。这一口看得我心惊肉跳,硬生生的扯下了老妪的半张脸来。也不见血,只见老妪皮内发黑,蠕动一层叫不出玩意儿来的恶心肉芽。金蚕正待继续吞食。那老妪也起了变化,她站起身,发出一声怪唳,浑身一抖,把那金蚕抖落在地。紧接着,便瞧见她嘴唇前突,竟然幻化成了鸟喙,像公鸡啄食似的,狠狠的朝着金蚕啄去。 金蚕被摔倒地上,本就晃了一下神,看着鸟喙扑扑而来,二话不说,转身便扭着它胖嘟嘟的大屁股逃跑。 别看这金蚕平时缺乏减肥锻炼,但逃起命来,那正是当仁不让,忽停忽行,前后腾挪,闪躲得相当有章法。 始终在一旁不发一言的老宋嘿嘿冷笑,从腰间取下了他的那个玄色麻布荷包。解开荷包,眼前也不见有什么东西经过,便看着那老妪脖子后仰,眼睛上翻,随即整个脑袋生生的往后转了一百八十度,她的身子却是反向扭动,几秒钟便被拧成了一具麻花。 想必这肯定是白无常“无形”正在使力。 这个场面极其惨烈,耳边却又传来了“吱吱”声,老宋手里的荷包被放大,一个熟悉的脑袋从荷包里钻了出来。它的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一边,“吱吱”两下,便从破墙中窜入了屋内。 摄灵兽伏在地上,伸出长“舌”,一记便吸到了老妪的脑门,使劲一拖,那老妪整个身子便被吸到了摄灵兽的脑袋边。摄灵兽整个身子团成一团,之后再铺张开,像张肉面饼似的,把老妪团到了体内,然后整个将它包了起来。 起先肉团的表面还不停的可以看到老妪在里面挣扎,不停的传出“咯哒咯哒”,骨骼被挤碎的声响,为此,摄灵兽不得不在地上来回翻滚。但动静越来越轻,摄灵兽的身体也越缩越小,渐渐的便静止了下来。 整个过程,又是看得我目瞪口呆,这是我第一次遇见那么多高手联袂出手,解决战斗的时间,甚至短到我都来不及欣赏。 “完了?”我情不自禁的问道,“这,这是什么呀!” 祝子君随口一道,“是那只姑获老鬼!”说完便爬到四眼的身边。四眼已然瘫坐在地,血还在汩汩的往外冒。伤口的周边,发黑发紫,就像是中了剧毒。 四眼脸色苍白,祝子君也不搭话,蹲在老秃驴的另一侧,手指捏在他大动脉一侧的穴位,说也神妙,顿时四眼的血就被止住了。 祝子君这才松了一口气儿,擦擦额头上的汗,“应该没什么大碍,还好尸毒侵入不深。”她说道。共见每巴。 有了祝子君这句话,我也放心了很多。 我亦蹲下身子,拍拍四眼,“怎么样,还活得下去吗?” “就是痛,其它倒也没什么。死估计是死不掉了。”四眼咧着嘴想笑,但立刻被疼的倒吸凉气。 我见他还能开玩笑,确定他暂时没事了,便站起身,在原地打量着残局。 这土屋原本就不牢,现在更是墙塌瓦落。 我有点纳闷,起先我还以为姑获老鬼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但不也是在举手翻掌间,就被解决的渣都不剩。之前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还以为会是一场恶斗,没想到那么轻而易举,实在是让我白担心的一场。 只不过现在的气氛并没有胜利之后的喜悦,他们一个个依然脸色严峻,仿佛事情还没有完一样。 “接下来,需要----我做点什么?”我尝试着问道。 宋老头摆摆手,让我别急着说话,眼睛还盯在摄灵兽的身上不放。 那摄灵兽也是乖巧,挪动着身体靠近老宋,“嗖”的一下,不知从哪个位置,吐出了一颗黑色泥丸来。 宋老头伸手一接,平摊在掌心。 我走前两步,无臭无味,看不出什么名堂,似乎和普通的泥丸子,没什么区别。 但缓缓的,这泥丸便起了异变,周围竟闪放着一道幽幽的暗紫光华,紫光忽隐忽现,我再靠近一步,才发现这泥丸内,似有丝丝邪气,正盘旋绕行着。 第一百八十九章 胎中之谜 这是一种很诡妙的视觉冲击,这股子邪气,像是萦绕在泥丸子周围的一层薄云,又像从丸心之处自发而出。而且慢慢的,邪气环绕成形,就看见一条条灰色的人形,正在泥丸子中间穿梭,时而变男,时而变女,但基本就是孩童的模样。 这些孩童枯瘦如柴,身上只包了一层皮,腮帮子内陷,眼珠外凸,尽管只是幻形,但还是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猛然,幻形又是一变,变成了老妪的模样,它脸上的脸皮和肌肉一块一块剥落下来,只剩下白骨森森。看得我确实浑身冒着凉气儿。 这鬼灵丹丸果然邪门的很。 “不用过于担心,”宋老头虽然脸色严肃,但见我整个人都缩成一团了,赶忙安慰到,“摄灵兽已将姑获老鬼的鬼灵,打散融合,不会再有危险了。” 说得轻巧。山风凄厉,如同鬼哭狼嚎,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够不紧张就不错了,更何况,眼面前还有这么一个鬼东西。 “只是----” 果不然,我最不愿听到的就是“转折语气”,老宋头接下来要说的肯定又是什么麻烦。 我竖起耳朵,正待听个仔细,身后却传来了“咕噜咕噜”如同开水烧开之后的声音。再仔细分辨,这声音却是从那口溺水井里传出来的。 古井本就是极阴之物,从井里打上来的水,比其它的要寒咧,便可知其一二。现在又在这荒郊野岭从井底传来动静。不吓死人才怪。 “什么动静?”我的注意力立即就被吸引了过去。 四眼此时也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要过来一探究竟。有那三个老家伙在,相对来说,我算淡定。只见祝子君最先,老秃驴垫底,中间还隔着个宋老头,依次来到井边围一圈,也就壮着胆子,来到了跟前。 冷月当空,清光铺地,斜射进井口之后,只见四五米深的水面,波光粼粼,目测并没有什么异端。然而这个又是最可怕的。看不见底的井水,让人浮想联翩。 “咕噜咕噜”。 这怪声音又响了起来。我这才发现水面浮起来一层气泡。 “井里有东西啊!”我忍不住还是叫了出来。再往下望去,井里哪里还有水。竟然变成了一滩黑色的稀泥。 稀泥底下仿佛有十数只小手,拼命的往上伸着,就像要冲破这层泥沼似的。 四眼已然捏住了鼻子,我往后一腿,同样感觉到了一股子奇臭无比的气味儿从井里窜了上来。 “什么味道?”四眼咧着嘴问道。感觉这一冲,比被姑获老鬼来一爪子还要难以忍受。 “是鸟屎!”宋老头端详了一番,说道。 “鸟屎?”我一愣,“这屎哪来的,怎么前面不见,突然下一子就铺满了井面?” “前面是姑获老鬼施的幻像,它的鬼灵被打散,幻像渐渐消失,现在才是实景。”宋老头解释了一通,然后并不理我,而是来到先前的红线阵,将上面的铜钱撸了下来,弹指一送,一共七枚铜钱,一个个挨次悬在了井口的上方。 从我的位置来,这些铜钱摆出了一个很熟悉的形状,类似于一把勺子。 做完这些,然后去找老秃驴,两人似乎并无语言交流,但彼此已经知道对方要干什么。老秃驴忍着恶臭,来到井边,吸纳吐气,也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水面上的那层鸟屎居然无火自燃起来。 火势并不大,泛着幽幽蓝光,看上去就和普通的阳火不同。缘由我自是不懂,但过了一会儿,火势竟慢慢小了下去,恶臭味也淡了不少。我往前迈了一步。那层鸟屎已经散成了一块块的零碎状,缝隙之间,已然看得到下面清澈的井水。 先前的那些小手也已不见,就听到耳边嗖嗖刮起了阴风。从井口突然窜出来几道黑色的气流来。 气流在上方盘旋一阵,顺着那个“勺子”的指向而去。 我看得惊讶,似乎有点明白了他们在干什么了。 “七星连珠,魂归北斗,阿弥陀佛。”老秃驴行了佛理。 我想的果然没错,看这意思就是超度了井里那些孩童的亡魂。溺水的孩子只有一个,失踪的却有六个,想必就被那姑获老鬼封在了井里。 它当然不是做什么好事儿,回忆起宋老头曾经说过,鬼门的人都污秽邪崇,用生魂祭炼,尽管我对此还一知半解,但就凭字面意思,也能了解七八九分。 照我的理解,那七枚铜钱,摆成的正是北斗七星的模样,作用自然是给那些亡魂指路。看来不管是儒释道正统,还是旁门左道,对付这些东西的原理都差不多,无非是超度,引路,让它们有自己的好归宿。 想起那些受害者父母,还抱有一丝希望寻找自己的孩子,却不知他们早已烟消云散,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好歹有了老秃驴他们,至少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做完这些,宋老头交代了几句,我们便开始收拾残局。这个老太太突然“失踪”,留下一间破土房,究竟该怎么跟“上面”解释,自然是祝子君的事儿。 不知道他们这个“部门”,要不要写报告? 我们很快打扫完了现场,也不和带我们来的警察打招呼,自己摸着来时的路,走上大道。拦车回到了市里。 虽然并没有花掉多长时间,然而费脑费力,我们都饥渴难当。便在市里的步行街找了一家土灶菜馆,狼吞虎咽的吃了些饭菜,便连夜往回赶。 既然姑获老鬼的鬼灵丹丸已经到手,按照老宋的先前的提法,已经可以尝试着将“嬅”逼出豆豆体内了。我们也没有在此地多耽搁,便悄悄的上车,开出了九江境内一百多公里,才打了个电话,给接头的人告辞。 除了四眼还在“咿呀咿呀”的叫唤,剩下的人好在都安然无恙。这次西行还算完满。 一路无话,到了祝子君的别墅里,已是凌晨时分。我们各自回房歇息。天一亮我就怎么也睡不着了,赶忙起床。毕竟逼“嬅”对于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我来到楼下,却不见一人,估计他们都还在睡觉,我也不好打扰。只能一个人兀自转圈抽烟。想了一会儿,又回到了房里,看见豆豆正在老婆的边上酣睡。大概是我的动静打扰了她,她轻轻吧唧着小嘴,转了一个身,欲哭未哭,然后又到头睡去。 我悄无声息的来到她的身边,俯身轻吻了她一下,暗暗说道,别着急,我们都在想办法呢! 如果真的能把“嬅”从豆豆的身上逼出来,豆豆会不会变成普通的孩子? 这当然是我的愿望,只希冀于宋老头的方法能够靠谱。我怜爱的看着豆豆,直起身子,到了窗边升了一个懒腰,而此时,却被我发现,老秃驴、祝子君,还有宋老头,正围坐在竹林里的石桌盘说话。 我皱皱眉头,然后悄无声息的带上房门,又回到大厅。我从后面出去,贴着墙角跟走,慢慢的靠近他们,又要保证不被发现,到了一个极限的距离,便蹲下身来,偷听他们到底在谈些什么。 宋老头押了一口放在桌上的茶,放下,说道,“单胎为魔,双胎为灵,他们相互牵制,相辅相成,逼了嬅这个魔,万一出什么意外,老二这个灵怎么办?” 隔着远,他们说的话我得集中精神,高竖耳朵才能听个明白,但我还是听出了宋老头口吻中带着极度的担忧。 “单胎为魔,双胎为灵。”这句话才打完宋不缠之后,四眼就跟我提过,所以并不陌生。可是,等等---- 我突然觉得有点别扭。 别扭在哪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我再次侧过耳朵,那边的声音却明显放轻,我只听到类似于“危险、麻烦重重、鬼门会找上门来”之类的字眼。 我边听,边回忆,感觉有点摸到了为什么会感到别扭了。 当初四眼说这句的时候,我一直的理解都是,如果我只生一胎,那么后代便是魔;如果我生两个,那么老大、老二都是灵。 但实际上这个理解是错误的。 按照宋老头前面那句话的字面意思,应该是老大就是“魔”,而尚未出生的老二才是“灵”。之前的经历,也证明了这一点。豆豆体内的“嬅”,即是鬼门膜拜的领袖,因为其前世的记忆,尚未完全被唤醒,还处于懵懂时期,所以连鬼门的人照杀不误。然而随着她一天天“长大”,势必会站到我们的对立面去。 而“嬅”是否能够变强大,关键看的却是老二能否安全分娩。他们相互牵制,相互制约,而之前就有个推测,老二很可能便是四面宗里很重要的一员,甚至是老秃驴他们一行的领袖。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共见扑号。 我自行脑补,想着想着,突然冒出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联系前后,这个逻辑似乎又是说得通的。 把事儿从头捋一捋,四面宗和鬼门曾经势不两立,鬼门的领袖是豆豆(嬅),而四面宗的领袖是老二。他们在若干年前的一场大战之后,不知什么原因签订了一个停战协议。 两派从此两不相干,而这个停战协议的时长期限,是方家七十二代。 “不议论、不探究、不泄密!” 为什么我们方家这样的一个平头百姓,会成为两派之争的风口浪尖呢? 我的理解是,当年停战之时,两派都有灵力之人,施法将嬅和老二“封印”在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在哪呢,即不是庙宇道坛,也不是风水宝阵,而是在我们方家人的血统之中。 无论是“嬅”,还是老二,他们的血脉都深深的镌刻在方家,一代一代的流传下来,直到这个“封印”的时限----即七十二代时刻来临。 于是“嬅”和老二,都将转世出胎。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想法实在是“胆大妄为”,然而更要命的是,却又“合情合理”。 为了防止“作弊”,所以老婆肚子出来的两个孩子,相互制约、相辅相成,想要“嬅”安全长大,就必须保证老二顺利分娩,同样,想要老二顺利转世成功,我们又不能对“嬅”有所不利。 这就是为什么祝子君会说到,“我们四面宗的人,比鬼门更不希望‘嬅’出意外,反之也是一样!” 而又如宋老头所说,一旦老二出生,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一场四面宗和鬼门停了七十二代的“协议”,就将“到期”,而一场恶战便在所难免。 第一百九十章 逼“嬅” 我照着这个逻辑,不停分析,翻来覆去,前后思量。越琢磨就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是靠谱。虽然还有些细节上的东西说不通,但这无关紧要,并不影响总体的推测。 我竖起耳朵想继续偷听他们还在说何内容,然而那三个人的声音却是越来越低沉,已然听不清只语片言了。 我没法往前走,因为以我的判断,再往前势必会被发现。一旦发现了我在偷听之后,他们亦然不会继续先前的话题。 与其到时候尴尬,我还不如识趣一点。 只不过,此时我的后脊梁已经出满了汗。 说实话,我还真有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这种惊吓,是由里向外,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我难以想象,在七十一代之前,方家祖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山间的樵夫,田野里的农汉。还是浪荡儿,纨绔子弟,亦或又是四面宗里的一个小喽喽?反正肯定不会有顾、张、宋、祝四家这样的地位。因为我根本没有任何法力传世,压根就是普通人一个嘛。 没准他们就是大街上,随处找了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举了极端的例子,就有点像代孕的妇女,弄了半天,两孩子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其实只是多年之前的两个人。在历经数代之后,借由我和老婆转世出胎而已。请百度一下 谢谢! 我想任何人到了此种地步,都不会觉得光荣和骄傲,甚至只是耻辱和愤怒,并且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念头,就是如何“脱身”。 ——逼“嬅”! 无论如何要把“嬅”逼出来。我不想去管此举对祝子君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我也不愿牵扯什么狗屁的四面宗、鬼门之战。我只想他们把一个正常的、健健康康的豆豆还给我。 我猫着腰,慢慢的退了回来,上楼,进房,坐在老婆的身边。 如果这个世界上,我是个倒霉的人,那么比我更倒霉的就只有我老婆了。迄今为止,她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探究、不讨论、不泄密! 废话,就算现在让我说,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和老婆解释。她比我更无辜,更委屈。 “你怎么了?”老婆翻了一个身,看见我端坐在床边,吓了一大跳。 “哦,你醒了!”我转转脑袋。把心情调整回来。 老婆侧过身子,在豆豆小脸蛋上捏了一把,然后仰身坐了起来,“又发生什么事儿了,你气色好像不太好。” “没什么,可能有点累吧。”我笑笑,“正在想办法。很快事儿就要结束了。”我违心的再次用相同的措辞,安慰着她。 起身,洗漱,整理房间,老婆抱着豆豆在窗边晒太阳。我陪在一旁,过了一会儿,祝子君敲门进来,使了个眼神给我,意思是出去谈谈。 我跟他下楼,这才发现,大伙儿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了。 连四眼都在,他脖子的伤口,缠着绷带,架势很吓人,但见他的精神面貌似乎还不错。 “我们接下来谈谈如何把‘嬅’逼出来的事儿吧!”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祝子君开口说话了。 按照宋老头之前的意思,既然已经收了姑获老鬼的鬼灵丹,外加他的黑白无常,自然可以一试。他们已经在探讨着,具体行动的方针和所需物料,想必对于逼“嬅”期间会发生的意外,已经有过考量,所以现在只谈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只听不说,讲到一些佶屈聱牙的内容,我一知半解,反正总体的感觉,这是个不太容易的事情。想想也是,别说“嬅”是腿骨上的一个字,就算是长着的一根骨刺,想要完好无损的取出来,就非易事。而且从他们一个个脸上严峻的表情,多少可以猜测出,过程一定困难重重,不容乐观。 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点头完全持赞同意见。他们就像医生在询问家属意见,现如今,我的心情也真的像是面对得了绝症的病人,只要还有百分之一的机会,都要一试。 他们条理清晰,逐条确认,什么日子,什么时辰,方位星象,甚至当日天气情况就要考虑进去,就像要举行一场闻所未闻的危险实验。最后得出的结论,后天深夜子时,在别墅的地下室里开始。 我们分头行动,祝子君负责施法场所的设坛布置,老秃驴准备家伙儿看着外围,而宋老头则主持当晚的一切行动,四眼好好养伤,到了那天打下手。我问我要做什么。 宋老头看了一眼,“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吧!” “嗯?”我挠挠头,“不需要我帮什么吗?” “你觉得你帮上忙?”宋老头反问。 到了这个时候,说句不恰当的比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第二天,我带着老婆和豆豆,开着祝子君别墅里的车出去逛了一圈,不为什么,只是为了感受下普通人的生活。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动静。 照理说,这个时间点不应该擅自外出,但祝子君大概能够看透我的心思,便随了我的心愿,只不过全程都有老秃驴陪着而已。 好在并无意外发生。 时间过得很快,终于到约定的时间了。 为了防止老婆多想,所有人都三缄其口,保持着沉默,没有告诉她我们的计划。当晚,祝子君给了我一剂药,让我倒入老婆的洗脚水里,这药有奇效,洗完了脚,老婆便沉沉睡去。 我抱着豆豆下了楼。这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有预感,过了十一点,还兴奋的像个猴子,左顾右盼,以为我要带她上哪玩去。 我们进入了地下室。这是个见方五六十平的正方形空间,正中摆放着一个普通的方桌子,四周点满了蜡烛,空气中洋溢着一股草药的清香,墙壁上贴着一些道符。除此之外,我倒也没见什么其它稀奇的玩意儿。 关键看人,而不是看法器,我突然想起了四眼最初时和我说过的这句话,如果来个糙汉就算操着关公大刀去都没用。 这是很有道理的,越简单,才越能显示水平。 祝子君使了个眼色,我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便将豆豆放在了桌子上。豆豆前后看看,见着我要离开,便伸开双手,要我抱。 我一狠心,不去理她,往后退了一步。见她蹒跚的样子,都要从桌子上摔下来了。 “没事儿!”祝子君点点头,老秃驴心领神会,用佛颂在桌子的周围,罩起了一道金光,将豆豆封在了里面。 我心中不安,毕竟“嬅”的本事儿,我见识过,一旦惹怒了她,对我们——乃至对豆豆有了什么不利,都是不堪设想的后果。 宋老头掏出了小荷包,我看不到“无形”,但那摄灵兽已然在了桌子的左后方。老宋再掏出那枚鬼灵丹,嘴里念叨着什么东西。这时我才发现,其实所有人的精神都高度紧张。 那颗黑色的鬼灵丹,慢慢的升到了半空,通体闪着幽幽的荧光,表层还萦绕着一丝黑气。紧接着,摄灵兽射出来一只血红的眼睛,眼睛在空中碎化,幻化成一道血色红线,嘶的一下又射进了鬼灵丹内,另一边“无形”也没有闲着,只不过我的肉眼无法观察到它正在如何起作用。 两边齐施力,顿见鬼灵丹扭曲变形,最后竟然气化成一阵黑烟,围着豆豆绕行,“嗖”一声响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那阵黑烟,仿若玄色利剑,从豆豆的眉间祖窍钻入,直落丹田。 豆豆毫无知觉,只不过在瞬间突然定住。而眼前再现奇景。我似乎能够看见的豆豆的体内,看见她的骨骼,看见她噗嗤噗嗤跳着的小心脏,它们若隐若现,仿佛我的眼睛,突然多了透视的功能。 “怎么会这样?”我赶忙问道。 “别着急!”祝子君摆手安慰我道。 那道黑色剑光顺着丹田继续往下,直奔腿骨上“嬅”字的所在,而之后,却再也看不见剑光如何与“嬅”字,相遇相搏。 会发生什么,会发生什么? 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等待着接下里的变化。 可突然间,豆豆小脸却被憋的通红,眼睛上翻,露出骇人的眼白,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不已,仿佛中了什么邪! “喂,豆豆这是在干吗,怎么不太对劲!”我急着喊道。 “治病需除根,这是个艰难的过程。”祝子君面无表情的说道。 “妈的,这还叫没事儿!”我就要往前冲,却被祝子君拂袖一挥,一股子气浪,将我生生的打退了好几步。 “再坚持一下!”祝子君说着话。 豆豆已是满头大汗,一道紫光从她的天灵盖升腾起来,紫光散成点点荧光,转瞬间在我们的面前似是布起了一层薄薄的光影之墙。 这种情况,我似曾相识,当时的搵仔鬼正是用它的鬼灵,化作记忆灵,向我们述说着它的故事。 难不成,在“嬅”被逼出来之前,我也要看到几千年前发生的场景吗? 光影之墙,时明时暗,一会儿的功夫,我便看见画面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一群人,手持粗陋简单的石刀棍棒,腰围兽皮,自从四面八方铺卷而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蛮荒时代 这是一场战争,只要是个人就能够看出来。尽管场景并不清晰,但是滚滚的杀意还是扑面而来。战场的背景是在山川之中,远处危峰兀立。近处千韧峭壁,两者之间的悬崖之上,刚刚冲出来的士兵,如今正成两军对峙的局面。   他们全都赤膊着上身,披着散发,裹着兽皮,军中各有一名首领,骑着虎头狮身、象?熊体的异兽。   场景是“无声”的,然而就算身在画外,也能打心里感受到一触即发的紧张。   “这,这是什么!”我吃了一惊赶忙问道。   战争的电影看过不少,可如此装扮的蛮荒之景,还真不多见。看这架势都要上溯到远古时代?   况且这也不是电影啊,莫不成是“嬅”的记忆灵,她的前世?七十二代,照时间来推。差不多也应该是在上古时代。   祝子君也不回答,凝眉观望着画里的局面。   我也不敢喘气,屏住呼吸静待事态发展。   首领扬手一挥,之间两边的人马如同潮水般向着对方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搏杀在了一起。顿时烟尘四起,恢宏惨烈。   这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的事情?   我如同看一部纪录片似的,看着眼前的画面,这里没有特技。没有剪辑,有的只有真刀真枪,每次石刀挥下的头颅,都是一条生命的陨去,每一把长矛,刺穿前胸,仿佛都能够听到“噗噗”的血泡飞溅的声音。   战争之中。所有的人命全都贱如蝼蚁。倒下的士兵不计其数。看得我心惊肉跳。   两边势均力敌,很快便血流成河……   我连忙去看祝子君,见她有什么反应。她依旧不答话,只是脸上的表情更为严峻。早先如临大敌的气场,又慢慢形成。   此时,周围却开始刮起了阵阵阴风,祝子君脸色骤变,她并着老秃驴急急后退,只剩下老宋头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老宋?”祝子君喊了一句,她的口气中带着焦急,“形势好像不太对啊!”   宋老头也是眉头紧锁。说也奇怪,这地下室是四周密闭,怎么会突然刮起莫名其妙的风来。我第一反应,便是有“东西”进来了。而且这个“东西”似乎对祝子君他们设下的法坛并不感冒。我甚至看到那只摄灵兽也为之一怔,趴在原地瑟瑟发抖。   什么玩意?   我有不祥的预感,事情正在急剧恶化,画面里的战争还在继续,血腥乖戾之气,迅速弥漫出来,充满了整个房间。   这个过程大概一分钟。甚至更少,紧接着一讲诡异到超乎想象的事情发生了。   祝子君消失了。   她站在我的侧前方,虽然不在正视的角度里,但余光将她尽收眼底。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正在快速移动,转眼不见。   然而,当我环顾四周之后,发现整个地下室里都不见了祝子君的踪影。   地下室的出入口只有一个,墙壁都是钢筋水泥,哪怕有暗门,或者遁地而行,起码都会闹出点动静。但偏偏祝子君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丢”了。   这速度快到,宋老头、老秃驴都目瞪口呆。   “人呢!”我赶忙问道,“你们看到什么没有?”   两个“老人家”摇摇头,脸色也变得不淡定起来。我再去找四眼,四眼双眼发愣,嘴巴大张,足以塞进去一个鸭蛋。其惊诧的表情,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话说这四眼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有什么事儿能让他徊魂失措,六神无主?   “喂,你看到什么了?”我走过去,拍了一下四眼的肩膀。四眼这才晃神过来,“我看见——看见祝子君了?”   “啊,她在哪?”   四眼颤颤巍巍的举起右手,指了指前方。我顺势看过去,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祝子君不在别处,而是在记忆灵的那副战争“画面”中。   虽然记忆灵中的祝子君只有黄豆大小,但还是一眼就能辨认。因为她的周围全是那些披着兽皮,拿着石刀的野蛮人。   两边的军队均是一愣,定在了原地。慢慢的,他们暂时停止了打斗,而是从各个方向把祝子君团团的围住。   我看的心惊。两军都停止了敌对,而把矛头对向已被逼到悬崖峭壁处的祝子君。   形势也看就要变,也不知道是谁一声令下,滚滚人潮,便举刀拔剑朝着祝子君涌去。祝子君翻拳复掌,嘴里还吐出一根金光线条。那些蛮荒武士单打独斗自然不是祝子君的对手,但架不住他们是两支部队,人多势众。祝子君刚放倒一个,十数个士兵便又围了上来。渐渐的,祝子君左支右绌,落到了下风。   我们在“画面”外看的急跳脚,但有拿不出办法,或者说想找个支点,去和她说话,都找不到门。   “妈的,这是怎么回事?!”我揉揉眼睛。古怪的事情已遇到过不少,可如此不可思议的还真为数不多,“快想想办法,祝子君快支持不下去了。”   然而宋老头和老秃驴都脸露惧色,显然这也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嗖——”的一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记忆灵突然消失了,半空中剩下点点荧光,如同萤火虫一般,慢慢的终于全部都暗了下来。   豆豆坐在木桌子上,低着头好像睡着的样子。   无人言语,这场面似乎超出了所有人的能力,没有可以来解释这一切。   老秃驴有点急了,“老宋,你那个鬼灵丹丸好像把鬼门惹火了。”   我开始还未理解,瞬间似乎明白了。可怕的不是姑获老鬼,收它也易如反掌。然而用它的鬼灵练丹,逼“嬅”出来,却是凶险万分?   这也很好理解,毕竟鬼门对“嬅”的安危非常重视,我们在这逼“嬅”,那边肯定会做出反应。那阵阴风便是“鬼门”的伎俩?   “刚刚有东西来过?”我赶忙问。便随着记忆灵的消失,阴风业已散去。如果我猜的没错,咱们这次逼“嬅”   而且更要命的是,鬼灵丹,黑白无常,老秃驴的金光罩,外加鬼门的阴风,这么多东西汇合在一起,竟然让祝子君在?子底下瞬间消失,去了记忆灵中,换句话说,她从现实世界不见,却到了“嬅”的记忆中?   这不是邪门不邪门的问题,是压根没法理解。照这个意思,如果我喜欢一个人,痛恨一个人,直接施法让对方进去我的记忆里不就可以,这岂不是做到了真正意义上“活”在“心”里?   记忆灵已经消失,鬼灵丹也已经用掉了,现在要找祝子君都不知道上哪找去。   “怎么办?”这回竟然是老秃驴问出了这句话。他和祝子君原本就有旧情,一遭遇危险,他当然是最紧张的。   还是没有人说话,几个人都埋着头,也不知道还在震惊之中,还是在思索办法。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镇定自己的情绪。不管怎么说,既然“鬼门”有办法把住自己送进“嬅”的记忆中,那么就一定有办法可以破解。   一冷静下来,各种奇奇怪怪的念头就冒了出来。我不懂他们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只好在现有的知识经验中寻求答案。   可这哪里是普通人能够轻而易举破解的谜题。   我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我看着豆豆,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一件事儿,虽然讲起来会有点不伦不类,但是眼见着他们都没什么好的措施出来,我这件事儿,倒是可以拿出来抛砖引玉,没准就能提示他们找到一些破解之法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幻化入体 我的理解是这样的,记忆属于人意识的一部分,换言之隶属于心灵学的范畴。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靠谱,但起码可以说出来听听意见。 毕竟在此之前。和四眼打鬼时,每当他黔驴技穷,我的一些法子还是能够起到一定作用的。 虽然心灵学不是我的专业,我也只不过略通皮毛,但是因为平时看过类似的一些书籍,多少还是有点印象。所以我知道,想要对一个人的“意识层面”产生影响,是有一种已经被证实的有效的方法的—— “催眠?”老宋眉头微蹙。此时他已用玄色荷包,将摄灵兽和“无形”收入。看他做些玩意儿的架势,确实和心灵学之类的东西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去。 这“措辞”对于宋老头来说太过“前卫”,他有点跟不上我的节奏。 但我知道这只是表象,尽管表面上听上去不搭边,但深层次肯定有相互融通的地方。因而我还是很有信心,能和他们碰撞出新的火花来。 “我倒是听说过西洋的催眠术,”老秃驴往前走了一步,对此提法来了兴趣。“据说他能够幻化入体。” 这话听得有点别扭,就像面包里夹腐乳,馒头就着果酱吃。我皱皱眉头,消化了一下,转念一想,又能明白老秃驴在说什么了。已上传 其实无论是何门何派,归根结底,还是在遵循着宇宙相同的规律。也许称呼不同,但实际上。根子里的原理是一样的。就像不管是面包还是馒头,归根结底都是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 佛家性质温和,以慈悲匿恶为本,教人为善,佛颂驱邪,难道不是一种变相的催眠吗? 只不过佛家认为这是佛性,将其拟人化。可以进入人的的心里,或把鬼赶走,或消解怨念,这就是老秃驴口中说的“幻化入体”。 “没那么神奇,”我补充道,“但也并非一点道理没有,催眠原本就是通过技术手段,引发人的意识替代状态,在知觉、记忆等等之类中起到反应。” “然后呢?”老秃驴从我身边绕过,来到了另一边。 “我只是假想而已,祝子君既然进了‘嬅’的记忆灵,那么我们需要做的其实也就是侵入到了意识层面——确切的说应该是潜意识状态。” “阿赖耶识?”老秃驴摸摸自己的下巴,一边听着我的分析,一边又自言自语道。 “啊?” “阿赖耶识是人的第八识,指的是人的本性。所有种子的根源……”老秃驴娓娓道来,因为中间多时佛教术语,我也只是听得一知半解,可不知道为什么,老秃驴的这通解释,我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却慢慢的被“带”了进去。就像一个门外汉在听旋律优美的交响乐,即使对乐理一窍不通,但依然感到心旷神怡。 老秃驴类似于讲经,我一个连佛门到底朝那开都不知道的人,都可以心悦诚服,看来佛教的力量,确实很大。一些细节,我也听不懂,而且这个概念确实抽象,我也就不说了,归根结底——阿赖耶识——说白了就是人之所以成为人的最“根本”的东西。 “所谓的转世,其实不是指灵魂,而是指的阿赖耶识。” “不是,你就直接说接下来该怎么办不就完了,说那么多没有用的,我们又没打算皈依佛门。”四眼脾气急,打断了老秃驴。 老秃驴微微摇摇头,“办法是有,其实凭借我的法力,我可以把你们中的一个送到‘嬅’的阿赖耶识中去。” “你的意思是说,可以把人送到‘嬅’的潜意识的记忆里面去?”火花确实碰出来了,但这个“火花”让我有点懵。 这不是成拍《盗梦空间》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适应过来,尽管这听上去有点像“芝麻开门”的神话,但毕竟“神话”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次。 “怎么送?”我问,肯定不是买张机票坐飞机去,我看了一下宋老头,又看了下四眼。四眼的伤还没痊愈,自保都困难,更别提救人,剩下的也就只有老宋了。 “办法我自然是有,但我们要送的那个人却不是他。”老秃驴指了指宋老头。 “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把你自己送进去。”我大吃一惊,上下打量着老秃驴,这和尚虽说身在三界外,不在六道中,但到底也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见到以前的老情人遇险,竟如此拼命。这让我有了一种莫名的感动。 老秃驴为了祝子君也算是豁出去了。 “也不是!”老秃驴摇摇头。 “嗯,”我白感动了一场,“那还能有谁,难道再找一个练家子的人来?”我没了主张。 老秃驴绕着我转圈,前后左右,上上下下,把我看了一个遍,看得我心里发毛,“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啊,”我愣了一愣,老秃驴难道说的是我? 我倒不是怕,拼到这种程度,没点视死如归的精神,还怎么往下走?只不过比起在座的任何一位,无论文武,我都差了一大截,送我去救祝子君,岂不是肉包打狗有去无回? “还真只有你能去?”老秃驴点头说道,“老宋有灵体护身,反而与我的施法是一种对冲,四眼的身体还没恢复。我当然更不行了,你见着谁掉进水里,能拉着自己的头发浮出水面?只有你,干净纯粹!” “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话说的不错,而且和催眠也有共同之处。催眠这个东西本就玄妙之极,而且能够被催眠的人,需要有催眠体质,并非人人都能够干这个事儿。 “我是没问题,”尽管有点紧张,但真要我去,我还是义不容辞的,“不过咱们要巧胜不是,选我救祝子君绝对没问题,可你总得教我一点防身之术吧,要不我带把机关枪进去?你没见着里面的那帮士兵,连裤子都不穿,自然是没啥法律意识。” 老秃驴笑笑,靠到我的身边,趁我不注意,猛的拔下了我的一根头发。 “我干什么呀!”冷不丁的来这么一下,还真疼的慌。 “别着急,我有你这根头发做引子,不管你去哪何处,我都能念经再把你拉回来。”老秃驴举着我的头发丝说道。 “啊,那我需要做什么?” “找到祝子君,然后不要离开她,我再把你们一起接回来。”老秃驴似乎胸有成竹。 事已如此,那就不要再拖了,毕竟祝子君在那里面已经待了不少时间了,吉凶未卜,每浪费一分钟,她也就多了一分危险。 “你要我怎么做?”我拍拍胸脯大义凛然的问道。 “其实也不复杂。”老秃驴回答道。 闲话少叙。只见他盘腿坐下,然后我按照他的指导,在豆豆五步之外的的地方也坐了下来。 “心静如水。”老秃驴讲了一句,便开始颂起了《清心经》。 “我说,你稍微靠点谱,用点劲儿,直接给我送到地方,别回头我一睁眼到了明朝,那就不是去救人,改穿越了。” 老秃驴的佛根深厚,经颂自然功力不浅。很快我就感觉七情六欲都从的体内抛出,我仿若一潭很清冽的泉水。 慢慢的,我的脑子什么都没有了,完全被放空。 这个过程很微妙,就像做梦,细节逼真,如此栩栩如生,可当你醒过来的时候,却根本记不起来。 开始我还有点担忧,很快担忧便消失殆尽,等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耳朵里传来了竟是从来都没有听到过声响。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奇人相救 厮杀声不断,光听动静就知道场景得有多惨烈。这些个惊心动魄的声响就像是在耳边发生,听得我是心惊肉跳。我费劲的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端坐在一个岩洞里面。岩洞也就三米多宽。四壁寸草不生。 我坐的的位置,面对着洞口,天边晚霞似火,落日熔金,往后看去,才意识到这个洞其实很深,黑幽幽的见不到底。 这就是“嬅”的阿赖耶识?或者说借由她的阿赖耶识,我已经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我实在是难以理解。赶忙拍拍自己的脸蛋,再捏捏手臂大腿,各种触觉都还完好无损,换言之,这并不是幻像,而我确是一个实体,存在于这个诡异的地方。 厮杀声中,依稀能够辨得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祝子君的。我不敢怠慢。连忙起身伏到洞口,去寻找祝子君的踪迹。 视野一打开,我就心凉了半截。这个岩洞是在峭壁的一半,离地面大概有十层楼高。而峭壁下的一片平地上,那帮野蛮莽汉,正围着祝子君,想置她于死地。 祝子君一拳一掌的力道仍能震慑八方,对方毕竟只是穴居野处,茹毛饮血的野人,有勇无谋。只有一股子蛮劲,可即使有灵体护身的祝子君,到底身单力薄,双拳难敌四手,现在也满脸血污,衣衫不整,尽显疲态。 那条金蚕更是通体血红,时而悬在半空。时而俯伏在地,找准机会,就冲着最近的莽汉一口咬去。咬得他们声声惨叫。 按照老秃驴的说法,我只需要去到祝子君的身边,和她在一起,他便能通过我留在现实世界的头发,把我们一并在牵引回去。 可说说容易,细分析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先别说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如何冲到士兵群中去。我现在连从这个洞口爬下去就显费劲。 不管怎么说,先找到条路再说。我环顾四周,发现洞口的右侧,有一根长长的蔓藤从悬崖上垂了下来,直通地面。我双手牢牢把住洞口的岩石,右腿伸出去,勾那根蔓藤。如果能够把它勾过来,让我顺着它滑下去,倒也是一个办法。 只可惜。我的腿太短,每次就只差这么几公分。 而眼看着祝子君就要坚持不住了。共乐吐巴。 我心中焦急,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会儿,便解开了裤子上的皮带。我的皮带是搭扣式的,我把搭扣用力掰弯。拧成一个钩子,然后用力抛出去,试了几下,总算是把藤子勾了过来。 我往手里吐了两口唾沫,搓搓手,正准备扒着蔓藤滑下去,突然听到了洞口里面传来了动静。 我吓了一跳,往洞的深处望去。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我不再迟疑,赶忙再次扒住蔓藤,别回头再从里面窜出个上古神兽,把我给吃了。 我刚要下去,动静又传来了。这回我却不敢动了,因为我听到的竟然是有人在说话。这个声音很轻,貌似从很深的地方穿透出来,是个女人的声音,她在说,“等等我。” 我听得蹊跷,竖起耳朵再次分辨,确定自己不是幻听。 “等等我!” 紧接着我便看见黑暗中凸显出来了一个人影。是个老太太,她的腿脚不利索,瘸着一只脚,步子迈的很小,但速度又异常的快。她时隐时现,就像瞬间漂移一下,一下子到了离我不足五米的地方。 我这才看清她的脸,整张脸布满了皱纹,如果有人说这个老太已经200岁了,我都能信。她一瘸一拐,还在继续想我靠近,这着实让我惊讶不小。 “把我一起背下去!”她开口说道。 “啊!”我完全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她是谁,缘何会在这个岩洞里。 “我老婆子腿拐了,行动不方便,在这洞里已经饿了很久了,你行行好把我一起背下去!”她一字一顿的说道,像刀刻过一样的脸庞,满满挤出的都是哀求。 大概是附近的山民,因为两军拼杀,所以躲到了这个洞里,结果不小心崴了脚,所以被困在此地?我心里屋子琢磨着。 这可真是节外生枝,照理说不应该去管这闲事儿的。但是这老太太实在是可怜,饿的就只剩皮包骨头,虚弱不堪,如果我不救她,估摸着她得活生生的被饿死在这。 “我,你----不是,你谁啊!”我语无伦次。该怎么和这个身上披着枯树叶的野老太婆交流呢? “只要把我背下去就好。”老太婆也不回答我的问题,而且她对我一身“现代打扮”也未露出惊诧之意。 “你考虑清楚,底下就是一群不要命的糙汉,你这身板,他们每人对你吹口气儿,你就坚持不住了。”我也不知道这样的现代措辞,她是否能够听得懂。 “不碍事,总比在这饿死的好。”老太婆理解了我的意思,执拗的说道。 我没太多的闲工夫和她来回纠结,祝子君在悬崖下正命悬一线。 “行,我把你背下去,你自己逃命去吧,到时候我可没功夫管你。”我说着,祝子君没救着,起码先救了一个被困的老太太,也不枉我来这么一趟。 我转过身蹲下,让老太太伏上背来。她一上身,我立马感觉到她确实饿的不轻。她实在太轻了。轻到她的分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你抓稳了。”我抓牢藤蔓,便一路往下滑去。 “你个老太太别老是在我耳边吹气,痒得很。” “嗯嗯。”老太太闷哼着,但她也不听话,像是逗我玩似的,老是在我耳朵根吹拂,就像是根鸡毛老是在撩我。 我痒得不行,又腾不出手来,“别动别动,我坚持不住了。” 话音未落,我和那个老太太一并从三米多高的地方摔了下来。我屁股着地,顿觉整个人都麻掉了,赶忙回头看那老太太,她也摔得不轻,咧着嘴牢牢的扒住我的肩膀。 我正准备问她又没伤到,但已经来不及了,刚刚跌落时的呻吟,惊动了那群莽汉,他们发现了我们,看了过来。 我心中一惊,“你赶紧跑了,能跑多远跑远。”说着话,我把皮带缠在了手中。我也没有其他的武器,早知道这样,哪怕带把手枪过来也好。起码能够震慑他们一下。 “站起来!” 我正焦头烂额,老太太在背后说道。 “啊?你别捣乱了!”我皱着眉头说道,正待再次劝她离开,但似乎眼前发生了一些变化。 怎么回事? 那些手握石刀棍棒的莽汉,现在竟然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动,就连和祝子君交手的那一些,也垂下了手里的武器。 啥情况? 祝子君看到我,自是大吃一惊。趁着停手,赶忙靠在岩壁大口喘着气儿。 渐渐的那群莽汉分立两头,中间给我们留出了一条通道。这倒让我突然间不知所措。 那个老太太这时才松开手,我慢慢的站起来。尝试着往前走了两步,那些人还是没有动,以非常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我。 我加快速度,也没人拦我。尽管满肚子疑问,可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见此状,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跑到了祝子君的身边。 “你没事儿吧?” 祝子君点点头,她已经累到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嘴唇一奴,奴向了先前那个老太婆所站的位置。 “怎么了?”我侧过身子,也望了过去。 老太婆依然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现在那些个满脸横肉、五大三粗的野人,竟毕恭毕敬的站在原地,不敢造次。 第一百九十四章 得救 这个场景比战争本身还要让人震撼。 四周悬崖峭壁,砾石杂陈,本就满目荒凉,现在还到处散落着残肢断臂。更平添了几分蛮荒。若干已经受了重伤的士兵,或支着断腿,或捂着外流的肠子,坐在地上痛苦呻吟。石头,岩壁都被血染成了暗红,犹如刷了一道浓稠的红漆。 如此惨烈的境遇,本应于老妪孩童没有任何关系,然而此时,所有人的焦点却都在一个身高不足五尺,骨瘦如柴的老太婆身上? 她站在原地,佝偻着背,时不时的还痛苦的咳嗽,伴着高调吸气回声,总让人担心,她会不会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这么咳死了! 老太婆就是一副“活不了多长的模样”。周围那些满身蒜瓣肉。短须如钢,吹口气儿就能将其吹倒的彪汉,现如今却一个个如同乖巧的猎狗,早就消弭了之前的杀意,温顺且又虔诚的盯着老太太。 我自诩已经见过不少隐居江湖、貌不惊人的高手,这么夸张的“看走眼”,还真是出乎意料。都说人不可貌相,但她也藏得太深了。 回想初见祝子君,她也无甚特别之处,站在人群中很容易被忽略过去。时间稍长之后,才隐约感受到微妙的气场。可眼下的这个老太太和祝子君比,无论神态身形,还是气质威严,都不及其十分之一,却有那么大的震慑力,实在是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挠挠头,不知道应该是庆幸还是懊恼。先前还嫌她是个累赘,现在好了,改成救命稻草了。共乐司划。 “这人谁啊?”我问祝子君。 祝子君面若寒霜,脸部僵持,眼睛一眨不眨,冒出的全是凶厉之气。她早就杀红了眼,眼里看不到别的东西。 人在这个时候是很容易崩溃的,尽管现在已经停战了差不多有十分钟,祝子君也疲惫不堪,但似乎她的神经并没有因此而松弛下来。 除了祝子君,金蚕也有点“神志不清”,久战之后必然会恍惚,到现在他们还能认出我是友非敌,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金蚕蹲在祝子君的脚下,圆鼓鼓的比原来又肥了一圈。估摸着刚刚吃了少吃肉,喝了少喝血。现在凶神恶煞的满满都是杀意。 老太太的身子在风中微微一颤,就是这么一个很小的动作,却让我看见那些古人士兵竟然都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离我们不远的一个中年汉子,扑腾一下连手里的石刀也跌落在地。 他弯腰去捡,却被金蚕理解成了敌意,神经几近崩断的金蚕。一跃而起,就看着离地三尺的半空,射过去一道红黄相间的光华。“咔嗤”一口,金蚕把那中年汉子脖子上的肉,狠狠的咬了下来。 “啊啊!”汉子的凄厉的惨叫声,显得极其刺耳。 人群中一阵哗然,纷纷往我们这边望来。祝子君又捏起了拳头,双方剑拔弩张,转眼间就又要开始混战。 祝子君会武术,会法力,还有金蚕,我只有皮带,而且还使得毫无章法。再要打起来,原本还能坚持二十分钟,加了我这个“拖油瓶”,估摸着十分钟就被解决了。 “吉拉!”耳边传过来一身尖啸,穿破天际,让人忍不住都要捂住耳朵。我眯着眼看,尖啸声是从那个老太婆嘴里发出来的。 此时蠢蠢欲动的人群,又停了下来。 中间再次被让开一条通道。老太婆收回难听的声音,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摇,费着劲儿的向我们慢慢走来。 我们无路可退,身后便是坚硬的岩石。只能看着她一点点的靠近。 我心里还是颇为慌张。毕竟这是个常理无法理解的地界。尽管诡异的老太婆能够震慑三军,但我们却毫不了解她的身份。谁知道是不是那种会用变态手法,对付俘虏的奇葩领袖? 我又没法跟她沟通,只能静观其变。 老太太来到了被金蚕咬伤汉子跟前,她替他捡起了石刀,汉子已是满脸惧色。而接下里发生的更让人吃惊,老太太举起石刀,噗嗤一声竟然捅进了对方的肚子。 众人一片哗然,周围的几个士兵纷纷朝后惶恐的退去,差点又摔倒一片。四周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老太太抽出带着血肉的石刀,翻手丢弃在地,然后看向我们。 我吃不准她的路子,自然是一动也不敢动。她看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有说,随即转身朝着远处慢慢的走去。 说也奇怪了,那群士兵也纷纷调转方向,远远的跟着老太太一并离开。 就像先前根本没有发生过大战,我和祝子君也根本不存在。 没过多久,他们就已经全部消失了。 “喂,祝子君!”我拍拍她,“这,这算什么?” 此时,她浑身的肌肉依然紧得像块石头。她也不搭理我,还是愣愣的看着远方。 我现在没功夫探究背后的缘由了。要趁着那些古人改主意之前,赶忙离开这里。老秃驴拔了我的一根头发,也不知道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再把我们接回去。 “你醒醒,稍微醒醒。”我轻拍着祝子君的脸蛋,她浑身哆嗦了一下,似乎缓过点神来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眼前闪过了一道巨大的光芒,刺得我都挣不开眼。随即整个耳朵都嗡嗡作响,我赶忙拉住祝子君的手。我看见她张开嘴,金蚕飞入口中。这是我看到的最后一个镜头,接下来我就两眼一黑,昏厥了过去。 没有理由,没有征兆,让我措手不及。我眼睛睁不开,但貌似多少还残留下来了一些知觉。我就觉得自己被抛到了半空,然后以奇快的速度,在一个很古怪的隧道里穿行。高速让我的血压迅速升高,心脏“砰砰”乱跳,感觉很快就会从嗓子眼蹦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速度就在0.01秒静止了下来。我似乎坐在了地上。从身后传来了熟悉的佛颂声。回来了吗?我在想。除了佛颂,还隐隐约约听到了四眼的叫声。我努力着尝试,终于强睁开了眼,四周的一切又都熟悉起来,此时我的手还紧紧的捏着祝子君。 我揉揉眼睛,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一个梦,而现在梦已经醒过来。几张脸孔凑在我们的跟前,仔细端详。 “可以啊,老秃驴,有两下子。”四眼看到全过程,这一送一迎,我已经把在记忆灵中的祝子君带回来了? “喂----”四眼在我的面前晃动着手指,“这是几!” 我摇摇头,感觉自己有点晕,但除此之外并无大碍,“我没事,你去看看祝子君。” 之后,四眼就从我的眼前消失了。 我想要站起来,但试了两次也没能成功。两条腿好像麻掉了一样,使不上劲儿。我坐在地上均匀的呼吸。慢慢的才感觉整个身体还是恢复机能。 我想大概上太空的宇航员,下来之后也不过是这种状态吧。 歇了一会,我第三次想要站起来,屁股都离地了,又“噗嗤”一下跌坐下来,“我说你们倒是来扶我一把啊!” 貌似有点不太正常,怎么所有人都去看祝子君,没人管我了? 我转过脖颈,只见四眼、老秃驴、和老宋正严肃的围在祝子君的边上,仿佛有什么问题发生。 “怎么了?”我问了一句。 “嘘!”四眼手指竖在嘴前。 我费劲的爬到他们身边,才发现祝子君面色蜡黄,整个身体僵化不动,双眼紧闭,就像一个死人一样,“什么情况?”我赶忙问道。好不容易“带”回来了,难不成还在这儿出了状况? 也没人回答我,隔了一会儿,老秃驴伸出手指,去探祝子君的鼻息。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元神未归 老秃驴的这个动作吓了我一跳,这意思他是担心祝子君会死啊?别费了半天的劲儿,从记忆灵里拉回来一个死人。更况且,虽然所处时间不长。但到底是有了感情的。所以一见此状,我立马就紧张起来。   我不敢言语,眼睛盯着他俩,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便屏息凝神静待结果。   只见老秃驴的手都在颤抖,想想也是,毕竟他和祝子君曾经是有感情的,出这幺蛾子,他的打击不言而喻。   他的手指探到祝子君的?尖,渐渐的,连老秃驴的脸色也变得蜡黄,似乎情况不妙。   “怎么样,还活着吗?”   老秃驴也不答话,他的手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隔了一会儿,又尝试着再次探送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倒是说句话,这样不急死了。”正当我心急如焚问出此话的同时,突见祝子君猛的睁开了双眼。   我又是一惊,一屁股差点坐到地上。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来这么一下,是要吓破胆的。而且她的眼睛通红,一眨不眨,仿佛里面正在不停流着血液,这个场景简直比见死人还要可怕。   “我靠。不会死后尸变了吧!”四眼叫了一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在一旁的宋老头,已经一把将他拉出了三米开外。   我意识到不太对劲儿,转身退到安全位置。   此时只有老秃驴还被情愫牵绊,所以动作慢了半拍,又见祝子君张开嘴。噗嗤一下竟活生生的将老秃驴的手指,咬下来了一截。   “啊!”老秃驴闷哼一声,本能举起拳头,高过头顶,刚要往下击去,却又停了下来。他怎么下得了手。也就是闪神的功夫,祝子君伸出右手,一翻一侧,化掌为拳,重重的打在老秃驴的胸口,将他击出了三米开外。   “元神未归!”老宋头喊道,“快闪!”   可哪里还来得及,祝子君猛的跃了起来,抬脚一扫,直接扫到了我的腰部。我感觉肋骨都被她踢断了好几根。   “什么玩意?!”   ——祝子君没有死,她是元神未归!   这意思是说,刚刚在记忆灵中,长时间的打斗导致祝子君生理和心理都已经到了极限,甚至到了常人无法承受的程度。理智逐渐丧失,她依靠的只是本能,本能让她继续和那群古人士兵搏杀。即使回来了之后。她的神智还是忽离忽现的,眼睛里根本不认人,她以为自己还在原来的战场上。而我们现在就成了那些古人士兵。   这一点先前还在记忆灵里的时候,我就已经略有觉察。别说她了,就连那条金蚕也神迷意乱。我有点明白了,所谓的元神未归,就是失心疯,精神病的一种,逮谁咬谁。   还好在记忆灵的时候她没“犯病”,连我一块揍。   怎么现在脱险了,反而问题更严重了呢!   估计是刚才老秃驴施法将我们带回来的时候,扰了祝子君的真气,乱了她的心智。   “操,怎么破?”我连爬带滚逃到了墙边。   祝子君直奔四眼而去。四眼原本就身上有伤,行动不便,背脊被祝子君用力一抓,整片衣服都撕了下来,留下了五道爪印,疼的他直咧嘴。   一时半会,我们还没办法对付她。她不认识我们,可我们认识她,总不能真出手伤害祝子君,所以除了躲闪,只能逃跑。   幸亏此前就把豆豆抱上楼去了,否则现在无论“嬅”现不现身,都是两败俱伤。   安全起见,地下室的门是被牢牢的锁了两道,光开锁都得花不少时间。现在祝子君被激发出来的本能,更让她原本就不俗的功夫,凭添两翼,哪里还来得跑出去。   地下室原本就小,此时此刻更是乱作一团。   “子君是我!”老秃驴两脚一顿,站在祝子君的面前,企图就情感唤回子君。哪料那发起疯来的老娘们,根本不吃这套,一巴掌呼上来打得老秃驴晕头转向,手里的佛珠滚得满地都是。   祝子君眼睛更红了,招招都下得死手。   宋老头见势不妙,赶忙单手一挥,原来布阵的红线便化作一道红光,飞向祝子君。在她身上绕了几圈,将她捆住。   我刚准备松口气,就见子君施法用力一崩便把红线挣断。四眼原本向上前抱腰的,被她后蹄子一甩,又踢到了墙边。   最可怜的还是老秃驴。他又急又怜,所以毫无防备,前面两下绝对够呛,断指处的鲜血咕咕再往外冒着。   “赶紧想个法子定住她啊!”我冒着腰,绕着木桌和祝子君躲起了猫猫,“再下去那只金蚕也要出来了。”   祝子君苗法养蛊,本就人虫一体,她“疯”了,那条胖虫子,也正常不到哪去。   “不急不急,定着她容易伤着她。”老秃驴咬着牙关忍痛说道。   “不急个屁,都要出人命了!”   我看躲她不过,晃了下身子,声东击西,便往别处跑去,刚跑两步,就听到身后“哐”的一声巨响。四眼举着桌子,正满脸凶神恶煞的砸向了祝子君的后脑。   “嗡嗡”声不绝于耳,四眼这一下势大力沉,而且也是逼急了才出得狠招,我看得都疼。祝子君在原地晃悠了两下,怨恨的瞪着四眼,刚迈出脚步,便“啪”的一下摔倒在地。   这一招大伙都愣住了。足足有半分钟没有人说话,直直的盯着躺在地上的祝子君。最后还是老秃驴先动了身,他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停了停,缩起身子,藏好要害,再慢慢的来到祝子君的身边。   她的后脑已然肿起了一个大包,想必老秃驴心疼不已。   “你小子他妈的下手也太黑了!”他说道。   “废话,我再不下手重点,自己都要去见阎王爷了。”   见着场面已被控制,我们又都围了过去。宋老头手里多了一根红线,为了防止祝子君再生意外,又将她捆缚起来。   “怎么样?”   老宋头摸了摸伤口,再将祝子君翻过身。遭此一击,她的脸色居然比先前要好了。   “伤只是外伤,就是不知道元神回不回得来!”   “肯定回得来,别人留那玩意儿也没用。”四眼把手里打断桌子腿丢到地上,站在远处喘着粗气。   “先上去,然后再疗伤吧。”老秃驴说道。   被老秃驴这么一提醒我们才反应过来,赶忙抱着祝子君回到了地上。在别墅里值班的人,看到我们进去时,衣衫整洁,完好无损,出来时却又个个伤痕累累,鲜血直流,也傻了眼。   我们也懒得解释,赶忙找了一个房间,先给祝子君打通经脉,敷上膏药,让她平躺在床上。一通忙活之后,我们都已经是满头大汗。   我们的伤势也好不到哪去。唯一无啥大碍的就是宋老头,他让我们也简单的包扎一下,然后回房先睡。   倒是伤势最重的老秃驴不肯回去,硬是要留在这里诵经为祝子君匿恶静心。   我们也有感于他一番情意,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我刚一转生,就被四眼叫住了,“你后脖子上是什么东西?”   “啊!”我原地一愣,没明白他是在叫我。   四眼把我拉住,宋老头和老秃驴也闻讯而来,他们站在我的身后,也不说话,只是都紧皱起了眉头,弄得我也跟着紧张不已。   先前光顾着对付祝子君了,也没人在意我的伤势,别回头去了“嬅”的记忆灵一遭,我也把元神丢在那了。   “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我看不见!”   四眼摇摇头,然后又咽了口唾沫,“你不是元神留在了那,而是从那带了点东西回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红色掌印 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四眼的话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冰溜子,从脖颈被人塞了进去,让我从里到外。来了个透心凉。 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什么叫我从那边带了点东西回来?”我努力扭过脖子,却什么也看不到,“到底是啥玩意儿!” 他们还是不回答我,就像医生围着病床,在看疑难杂症的病人,一言不发,兀自思索。我急得嘴角都要气泡,“你们就算是一群专家,总也得让我知情权吧。”我转头要开骂,随即发现,床边上的墙上镶了一面镜子。 我也懒得问他们了,赶忙来到镜子前,背着身子照进去。这不照不要紧,一照更是吓了一跳。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何物! 我居然也在自己这个问题。 冷静,冷静。我耐下性子,仔细回忆问题出在哪。从头到尾。从前到后,瞬间我就怔住了,因为想起了一件事儿。 我后脖子靠近耳根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手掌印。手掌印是暗红色的,肯定不是回来之后沾上去的。因为豆豆并不在现场,没有谁的手掌是这种形状的。那么就意味着,这印子确实是从“嬅”的记忆灵里带回来的。 我在那待得时间很短,和别人也没有接触过。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老太婆。我背着她从岩洞下来的时候,她老是在我的后面吹气。弄得我痒痒的,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将这个掌印送到了我的后脖子处。请百度一下 谢谢! 这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 “是那个老太婆的手掌?”我赶忙把自己的经历述说了一遍。 宋老头不置可否,隔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应该不是!” “何以见得!”我问道 “看上去像小孩子的。”四眼在边上插话道。 “那老婆干瘦如柴,手跟鸡爪似的。也不大。”我赶忙争辩。 “不仅如此——”宋老头欲言又止。 “别吞吞吐吐的,我看不太清! “因为——因为这不是一个手印,而是两个,两个手印叠加在了一起。”宋老头眉头紧锁着说道。 “啊!”我先是觉得不可思议,可还是不甘心,“废话,人不都有两只手嘛!” 宋老头摇了摇头,“你说得没错,人确实是两只手,但哪个人是两只右手?” “嗯?”我又是一愣,顺着镜子再看过去。先前的角度不对,然后细观察之后,貌似宋老头说的是对的。确实是两只右手,因为拇指都在同一个方向,两个右手的手掌印被叠加在了一起。 “这。这什么意思!” 没有人回答我。 遇到这个问题,似乎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嬅’的记忆灵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场景,那个老太婆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有点快控制不住情绪了。 妈的,糟心事儿一件接着一件,都不带让人停下来歇口气的。 “我不知道——”宋老头终于回答了,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转过头去看另一侧的老秃驴,期待他能够给出些答案,不料他也同样摇头。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临了也加了一句,“我们真的没瞒你!” 我的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依旧不甘心,“我说咱们出生入死已经那么久了,不带你们这么玩的,到现在总得告诉我点什么吧——已经这个地步了。” “别急——” “别急你妈了个x,不要再跟我讲什么时间到了你自然就明白了,赶紧的,痛快点,再不告诉老子,老子就不干了!”我发了脾气。 “你想不干都来不及了!”老秃驴神色堪忧。 “什么意思,操——,别逼我,现如今我也是亡命之徒,大不了一起死!”我重重的坐在镜子前的椅子上。 “不是死不死的问题,”宋老头摇摇头,“你先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你脖子上要是被人拍了个莫名其妙的掌印,你能冷静嘛。而且还是从他妈什么记忆灵里带回来的?!” “你不冷静也得冷静,”宋老头语气平和,“因为这手掌印正在变淡!” “变淡?”我赶忙站起身再去看。果不然,原来这暗红的印子,现在竟然在慢慢的消融,“怎么个意思,不会是油漆吧。” “你觉得呢?” “那会是什么?” 老秃驴上前一步,凑近了仔细端详,“我觉得这个掌印,正在慢慢的融进你的身体里!” “嗯,”我又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已经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了,镜子里的手掌印确实在慢慢变淡,慢慢的消失。它似乎听得懂我们的话,又似乎知道我们再聊什么一样,居然加快速度,“嗖”的一下,就从皮肤表面,一下子钻进了我脖子。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没有人说话。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差不多就这样等待了半个小时。 “去睡吧!”宋老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平静的再次开口。 “你让我他妈的怎么睡?”我不客气的回了一句。 “好好休息!”宋老头担忧的看了看窗外,似是自言自语,“有可能会提前!” “你是说咱们逼‘嬅’不成,反而弄巧成拙?”老秃驴问道。 宋老头点点头,然后转向我,“你上次说老二还要多久才能生!” “你老年痴呆啊,不是说了吗,你自己不会算啊!” 宋老头低垂着头,仿佛受了很大的打击,憋了半天,还是憋出原来的那句话,“先去睡吧!好好休息,从明天开始,或许你想睡都没机会睡了。” 我呆滞在原地,宋老头这话可不像是玩笑。 “睡吧睡吧,”四眼挥挥手,“天大的事儿,咱们现在不也没办法解决嘛,所以好好休息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再战。”说着这话,他就过来搀扶我。 我摆手挣扎,硬生生的被他拉出了房间。 “先睡吧!”四眼把我送到卧房门口,便走了。我听见里面传来了电视的声音。老婆已经醒了。我突然不想进去,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沿着走廊走到尽头,一个人下楼,然后从后门出去来到了竹林。我坐在石凳子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冷静下来,顿觉万念俱灰。 原以为逼“嬅”能够还我个豆豆,结果豆豆没回来,还把自己陷进去了。 那两个手掌印到底代表了什么! 我抽着烟,想好好分析分析,可脑子却是一片浆糊,根本静不下心来思考。 那个老太太到底想干吗?她到底是谁? 这些个问题一出来,我便头疼欲裂。只能暂时不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累了。过了一会儿,我竟然睡着了。 潜意识却还在思考,带着我在梦里,把所有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 梦是片段式的,被打散的,前后不搭。有些画面我记忆犹新,还有一些我已经模糊,就这样迷迷糊糊的似睡似醒。 一个镜头出现了一次,在我脑海闪过。过了一会儿,它又出现了。并且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似乎在暗示我,这才是重点…… 我突然毫无过度的惊醒,才发现自己不过睡着了几分钟而已。 然而就是这几分钟的梦,却给了我重大的提示。 我浑身打了个哆嗦,拔腿就往楼上跑。我来到宋老头的房间门口,砰砰砰的敲起了房门。老宋开门后,我站在门口就迫不及待的说了起来,“你认识那个老太太吗?” 他摇摇头,“我没瞒你!” “不管你有没有瞒我,但我知道她是谁!” 我有十足的把握来说这句话。 第一百九十七章 老太之谜 宋老头瘦脸一怔,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我,就像是要在瞬间看透我并非信口开河,“你先进来?”他侧过身子让开了一条路。 我也不客气。直直的走了进去,坐在沙发上。 “你认识她?”他跟我进屋,站在房间的中央。 “没错!”我点点头。 “谁?” 那个梦来得太及时,我都有点“受宠若惊”,梦给的提示,一下子便让我前后贯通了,没错,这个老太婆正是我和老婆讨论二胎时,上了豆豆那个身的老鬼。 “你确定?”宋老头皱起了眉头,他对我结论似有兴趣。 “实际上我没看到过它,但它附身之后,豆豆因此而变化的姿态、表情以及那个鸭子嗓音,打死我八回也不敢忘记。”我语气肯定的回答道。 这亦是一种感觉,如同我在瞬间就能分辨出齐一便是湖边转身的那个人影,杨惜就是宋不缠幻象中妻子一样,第六感在这里至关重要。我遁着味儿。就能嗅出它们的相似之处。 “这话倒是不假。”老宋想了想,然后点头同意。 “你也这么认为?”我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大口。 “按照你描述的记忆灵里的场景,显然那老太婆地位显赫,它成为所有事情的开端,也并不稀奇。”他摸着自己下巴分析道。 那么问题就来了! 我接着问,“老太婆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什么它要威吓我们不准生二胎呢? 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嬅”和老二相辅相成,相互牵制,老太婆让我们断了二胎的念头。实际上直接的后果,便是“嬅”也无法顺利恢复灵识。 其实这些个道理,都是反反复复提及的,根本不新鲜。 可为什么偏偏有这么一个老太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可以两头都不顾及? 等等----, 还没等老宋开口回到,我自己倒是有所领悟,在老太婆出现之前。两军酣战正盛,可偏偏她一出现。立马停火。甚至草菅人命,刺杀了一个落刀在地的莽汉,无人敢反,反而乖乖的跟随着她,离开战场,放我们一条活路。 我们做一个假设,只是假设,“嬅”的记忆灵中,两派相争,其实就是“鬼门”和“四面宗”。如果这个推测靠谱。那么起码说明了两个问题。 “首先有一个两边都臣服的第三方,每一边都所有忌惮。老太婆就是那个第三方。”我越琢磨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正确,“你看啊,老太婆的行为,其实是在变相阻止两边争斗,这也是为什么她要阻止我和老婆生二胎,因为就如你们所说,老二一旦诞生,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我顿了顿,“她其实是来阻止‘战争’的,然而又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她并没有阻止成功,豆豆健康成长,而我老婆也成功受孕。” 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看着宋老头。他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潜台词。既然他是四面宗的嫡传臣子,怎么会不知道老太婆真实的身份呢? “它应该再更久远的事情了,”思考了片刻,老宋终于透了一点底,“我们宋家数十代流传下来,就只知道四面宗和鬼门是死敌。压根没听说过,还有个所谓的‘第三方’!” 老宋的态度诚恳,不像是在撒谎,我略有失望,“那好,我们接着分析,第二,那个老太婆并不想我们死。因为如果仅仅是我把她救下悬崖,而心存感激的话,完全说不通,毕竟以她的地位完全不需要我的‘帮助’就能下来,显然她是等着我的。” “或者还有第三?”宋老头突然打断道。 “第三?什么意思!” 他指了指我的耳朵,“她要你把东西带回来?” “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题转来转去,又转了回来。老宋说得没错,这也可能是她的动机,“你不是说不是她的手掌印吗。” 宋老头脸色严峻,“确实不是,但以我的经验来看,这显然是一种邪术,她在你的身体种下了不可名状东西。” “会是什么?”我又开始不淡定了。 “必须等它显示出来,才能知道。”老宋无不沮丧的说道。 我现在倒觉得,老宋没在骗我,他确实是对此不知情,因为毕竟以他的判断,“逼”嬅失败,即意味着,“鬼门”会有所反应,战争会被提前。到了这时候,还在这个问题躲躲闪闪实在没啥大意思。 虽然推测有了,但并不能给到我们更多的提示,确切的讲是解决了一个问题,却有来了新的问题。 “我觉得这个老太婆是关键人物,她的身份究竟是何,尤其重要。另外,她在我身上种下的所谓的”东西“,也很重要!”我越说越觉得沮丧,其实我说得基本上都是废话,谁都知道这很重要,然而答案呢! 我突然一下子也理解了先前,宋老头一昧的强调休息了。因为在我们确认之前,还真的是除了睡觉,干不了其它。 我们又探讨了几句,眼见着能够分析到的,都已经面面俱全了,也无再讨论下去的必要,我便离开了他的房间。 接下来的48小时,起码我是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的。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阶段。因为我有预感,接下来可能会发生,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差不多每隔一个小时,我都要去照照镜子,看看那个手掌印位置,有无变化。然而那里的皮肤光滑,别说又变化,就连个蚊子包都没有。其它也无异状也没有发生,不过我依然不敢放松,也不知道是否算是暴风骤雨来之前的宁静。 好在这点时间里,好消息倒是有几个。祝子君渐渐醒了过来。在老秃驴的佛颂中,她已然恢复了心智,剩下的只不过是些外伤。此类外伤对于他们练家子的,自然是无甚大碍,只要好好静养几天就行。 反倒是老秃驴被咬掉了一根手指,也没法接回去了,成天缠着绷带,翘着手指,让人看得即好笑,又心酸。 和尚如果不入佛门,肯定是个情种。 得知真相的祝子君自然是一阵唏嘘。两人本来就情意绵绵,只不过因为祝子君修炼苗蛊,怕连累的老秃驴,并非什么深仇大恨,因为这一出,两人便走得更近了。 我时时便看见和尚端着煲汤菜肴,钻进祝子君的房间,他的这一截断指,也算“失”得其所。 四眼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能吃能喝,还能睡,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潇洒姿态。有时候我还真是羡慕他,不管有多少心事儿,转眼就忘,快快乐乐每一天。 我就做不到这一点。满肚子担忧,却又要强颜欢笑的陪着老婆。我当然不敢和她多说实情。只是尽可能的陪着她,静静的看着她鼓起的肚子。 难道真的要我的两个孩子同室操戈吗?这个问题时不时的会冒出脑海,难道真的有一场无法避免的“战争”吗? 战争?! 这个词离我实在太遥远。我思前想后,哪怕想象力再丰富,也没法想象出,在二十一的中国,如何发动一场“战争”?更况且还是人鬼大战,难不成还得惊动中央,丢两个原子弹? 我每天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着。共丰东亡。 后来的发生的事情,证明了我有多幼稚,多么的井底之蛙。 鬼对付人,当然不可能是枪炮火箭。它是杀人于无形,以你一种完全料想不到的方式,开始了它们的“战争”。 第三天太阳落山前,传来了消息。 是祝子君接到的电话,她的民俗顾问的身份又起到了作用。电话里说,县妇女保健医院的妇产科,再过去的72小时里,一共有21名妇女分娩,然而蹊跷的是,这21名孕妇,产下的全部都是女婴。 无一男孩! 第一百九十八章 调查 每个地方男女比例也许会不同,但在短时间内,集中性的分娩女婴,而不是男孩。肯定是有问题。这个是连傻子都能得出的结论,尽管人数只有21,但也足以说明情况。 21个?! 不尴不尬,此数字还没有大到需要紧急上报的地步,但又不能任由其不管。按照世俗的看法,这只是一个巧合,亦或者是空气、饮食、生活习惯等各方面因素导致的后果…… 我都可以想象,那些自以为是的专家,会找出多少托词,来证明这只是偶发情况。等一层一层上去真正引起注意,早就过了最佳解决问题的时间点。 毋庸置疑,这回又是祝子君的“眼线”,或者相关的“特殊”部门,意识到了有可能不太对劲儿,才从特殊的渠道将此信息,告知了祝子君。 我也很想只不过是巧合。然而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出幺蛾子,怎能不叫我往那方面去想。 这自然也是祝子君他们的心理,因而她提前一步,打电话给医院,让他们先停止扩散消息,等我们去看过了之后,才做下一步打算。 以祝子君的“官方”地位,做到这点自然不难。 祝子君身体恢复的不错,可以亲自上阵,老秃驴当然也会一同前往。四眼换上药之后,强烈要求参加,于是乎,并着老宋头和我,全配阵容,再次聚集在了一起。 我们也没有拖拉,草草吃过了晚饭,各自收拾整理了一些东西。便朝着县妇女保健医院出发。 依旧是那辆面包车,刚出了别墅。便急速飞驰起来。因为之前并没有就此问题,有过多的交流,所以上了车之后,我还忍不住询问起相关内容。 “这是鬼门搞得鬼?”我问道,哪怕我心里早有了答案,我还是希望能够从这几个“老鸟”嘴里得到证实。 面包车急速拐了一个弯,我差点从座椅上摔下来,赶忙握紧扶手。 “看这样子像,”老秃驴点点头,“一般过路的鬼。既不会作此恶作剧,也没有这个本事儿,没点‘背景’不会那么无聊。”他拉开车窗,露出一条缝,顿时窗户外窜进来一股子强劲而劲风。 答案并不意外,可我还是深深吸了一口凉气。 我裹紧衣服,往里靠了靠。 如果真的是鬼门所为,那么这回我们的麻烦大了。 果然所谓的人鬼大战,未必是真刀实枪的干。它们有的是歪门邪道,稍微使点“劲”儿,就够我们喝一壶的。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我不禁即好奇,又感到害怕。我以为自己的承受能力已经很强了,可现实却在一次次的挑战我的极限! 都生的是女孩,就已经让我难以想象。 如果放大一百倍呢? 或者一千倍、甚至一万倍,整个县城、身份、乃至国家都只生女不生男,那将会是一个什么世界? 而且现在还刚刚只是“开始”,一旦妖鬼肆虐,普通人压根没有应对的措施。它们岂不是会在人们的手足无措间,慢慢的颠覆掉人类有史以来,建立起的自然、道德、乃至宇宙的法则? 我自动脑补,越脑补越觉得不可思议。我想象不出来的这些将会怎么发生,人类会怎么应 对?也完全猜不出,事态还会朝什么样的走向发展。 我脑补到一半就不敢继续往下细想了。这远比出现个鬼,几具僵尸要可怕的多。 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 隔了好一会儿,四眼才骂骂咧咧的掏出一根烟点上,然后说道,“我估计他们也不知道。” 确实如此。因为宋老头一行人的脸上,均是难以言表的复杂的表情。让我感觉,发生的一切,也正在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 我们很快就到了医院,在医院保卫科同志的带领下,来到妇产科。妇产科主任是年轻的女医生,见我们几个不是道,就是僧,还满身伤痕,立刻就不淡定了。 “什么意思?”她颤颤巍巍的问道,“你,你们是哪个部门的!” 我们也懒得和她解释,只是祝子君随便敷衍了两句,便开始询问起了详情。我们一边听她们的对话,一边还分头翻看着这些新妈妈的资料。 21个准妈妈的年龄跨度很大,最小的21,最大39,中间的年龄分布也并无规律可循。职业也很杂,有白领、个体户、农民、服务员等各行各业,而且来自县城的四面八方,彼此之间也没有一眼就能识别出来的共同特征。 简要阅读了丈夫的资料之后,亦是如此。起码从表面上看,就是很诡异的“巧合”。共丰岛技。 “照一般情况,分娩新生儿的男女比例应该是多少?”我趁着他们谈话的当口,插了一句进去。 “不说一比一,但也差不离。如果相差太多,肯定会引起我们的注意。”年轻医生回答道。 “以前没有类似的情况发生过吗?”四眼接着我的话,继续我问道。 “没有。起码我来之后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医生坐在椅子上,回答问题十分小心翼翼,每说一句话,就要思索个几秒钟。 见我们几个身份可疑,但又像那么回事,所以她也不敢多提意见,生怕误导了我们什么。 祝子君和医生还在聊,我的思路却已经飘了出去。 现代医学的理解,生男生女完全取决于,卵子遇上的是y染色体精子,还是x染色体。y染色体精子活性强但耐力差,适合在碱性环境中生存,x则反之。所有所谓的生男生女的秘方便是以此作为基础的。 这其中的学问很多,可以从排卵期前后同房来控制,配合酸碱饮食搭配,甚至在性事技巧上也有讲究。在生产豆豆的前后,我和老婆因为急需怀孕期间的知识,还有之后的育儿经,所以阅读了大量有关此类的信息,而这些五花八门的偏方,我便是在那段时间接触到的。 说实话,我并不太相信这些民间土方,如果真的管用,人为的可以生男生女,那在过去重男轻女的封建社会里,不早就男女失衡了?并且我对生男生女并不太计较,所以当时也就一笑了之。 但是现在妇女保健院发生这种事儿,让我又想起了当初的这些信息。 人不可为,但鬼呢? 如果把握酸碱度就能影响生儿生女的话,那么确实,鬼作为一种神秘的存在,可以通过改变这些孕妇周围的磁场,亦或影响水质,侵入孕妇体内来达到这种目的。 我尽管信马由缰去思索,因为照世俗逻辑,肯定无法解释眼下的情况。 我琢磨了一会儿,便将自己的看法,讲给了祝子君。 不料祝子君当即就否定了。 “你去想,如果真的是要上溯到受精的时刻,十月怀胎,岂不是去年就要开始‘准备’起来了?那个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呢----”祝子君手指了一圈,“鬼门出此阴招,肯定是我们逼‘嬅’不成,它们展开的报复,所以也就是最近的事儿!” 被她这样一分析,我立马就明白了,“是我想的太复杂了?可是----”我顿了顿,“你说就是在最近是什么意思。 “太复杂那倒也未必,你倒是给了我提示,你想这21个孕妇来自不同地方,层次各不相同,生活中也无甚焦急,鬼门如果一个个的去‘算计’她们,太费时费力,所以肯定是从她们的相同点入手!” 我挠挠头,“你刚刚不是说,她们彼此没有共同点吗?” “其实是有的----”祝子君看了看窗外,又看看门外的走廊,“这家医院就是她们的共同点,我觉得很有可能鬼门在这家医院动了手脚!” 第一百九十九章 峰回路转 “医院?”我挠挠头。 前后左右的望去,视野之内都是待产的孕妇,更远处,是治疗其它妇科病的病人。 难不成鬼门的人现在就隐藏在此? 仔细琢磨又是很有道理了。我拍拍自己的脑门。前面是我想太多,思路绕了过远,没收回来。其实事情没那么复杂,祝子君讲得没错,我忽略了眼皮子底下的事实,既然她们都是在这家医院的出的事儿,医院自然是逃不脱干系。 不管祝子君的推测是否符合事实,但起码我们要从此地开始着手调查。 他们和妇产科的主任又聊了几句之后,便准备结束谈话。 祝子君安慰了主任几句,让她别担心,既然我们来了,就是要解决问题的。 主任的表情却更狐疑了,我们没到之前,她以为是科学院或者电视台的人来调查情况。可没想到,我们却是这般模样,如今还作此承诺。让她更加坐立不安。 “不、不会是什么邪门的事情吧?”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刚刚意识到这一点,还是先前在装傻,尝试着问道。 “不用过于担心?”祝子君的回答模棱两可,然后拍拍主任的肩膀以示安慰。 紧接着,我们便跟随着医院保卫科的同志出了门。 “我们想找个地方讨论一下。”祝子君说道。 “行,没问题!”保卫科的同志爽快的答应了。 他领着大伙走过长廊,来到楼梯口,上二楼,打开了靠西的一间房门。 原来是间会议室。 “能不能给我们弄两瓶水!”祝子君又说道。 “可以啊,你们等着。我去拿。”保卫科的同志很热情。临走时,祝子君还交代人家两句。刚合上门,我便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祝子君他们有了解决方案没有。 “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压低嗓子问道 祝子君却没有回答我,而是兀自对着宋老头询问道,“我觉得像是寄生胎。” 宋老头不响,隔了一会儿才抬起头,“不管怎么讲,咱们先找到这些个孕妇。三天之内到底接触过些什么东西,就算是寄生胎。总要有个‘入口’!” 听这意思,寄生胎貌似就是鬼门耍的花招,顾名思义,它们是在孕妇们分娩之时,被“寄生”入体,让她们生产出来的都是女婴?但是完成“寄生胎”的邪术,需要一个媒介? 而这个媒介即使宋老头口中所说的“入口”? “差不多应该是这个意思吧!”四眼“专业知识”比我多,尽管他也一知半解,但总比我的经验要丰富。 这么说来,三天时间。孕妇们无论在医院待过多长时间,但凡她们吃过的食物,喝过的水,甚至呼吸过的空气,都有可能被动了手脚,把寄生胎植入到孕妇们的体内。 以上我对此事的理解。 再接下来的讨论中,也证实了我的看法八九不离十。果然,宋老头提议,我们要从医院的食堂、水箱还有医院建筑四周的布局入手,摸个底。 我们分成了三组,四眼带着罗盘,和我去医院外定磁场,断阴阳,看看有无邪崇之气。老秃驴负责“检查”医院楼顶的水箱;而祝子君和宋老头则去医院的食堂逛一圈。 我和四眼立马行动。这医院本就是阴气十足的地方,好在妇女保健院,是个独立的单位。这里发生死亡的病例,到底还是少。四眼的罗盘并未给我们太多的提示。 倒是四周聚集了一些因为堕胎而生成的婴灵。它们尚未成型,只是很模糊的一团白气。四眼说并无大碍,我们也没去管它。只是说有空再回来驱散。 转了一圈并无大收获,我的失望,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祝子君他们的身上。 不料我们回到会议室,那三个老家伙早早的就坐在了里面。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同样是无功而返,一个个沮丧着脸。 我们彼此交流了几句,排除了这三个“途径”。 正当我们黔驴技穷时候,先前那个医院保卫科的同志回来了,手里拿着几瓶矿泉水。 祝子君不甘心,又再次问他,最近有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奇怪的事情?”保卫科的同志眉头微皱,“你们刚来的时候,我不就已经说过了嘛。真没奇怪的事情发生啊,咱们这里是妇女保健院,医疗事故这类的意外,发生的可能性不大,偶尔有些小偷小摸的情况。但并不是大事儿。半年前倒还发生过一起人贩子偷婴儿的案子,县里很重视,成立了专案组,不仅很快破了案,而且还增加了防范,照理说应该奇怪的事儿少了才对。唯一让人觉得怪怪的,便是这三天连续生得都是女娃----”他说着,好像刚刚想起了什么,然后压低了嗓音,“还有就是,刘大夫那么年轻就当上了妇产科医生。” 祝子君听到这话却是眉头一皱,“职业”敏感,让她接着问下去,“此话怎讲!” “还不是因为咱们的老妇科主任,一个礼拜前触电身亡了!”保卫科的人说道,“被电得面目全非,现在还在停尸房停着呢!” “啊!一开始你怎么不说?”祝子君立刻站起身来。 “这个有关系吗?”保卫科的人被祝子君的举动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你们知道呢!” 他误会了。 以为我们是系统内的人,县城不大,我们既然是“上面”派来的,应该知道。殊不知祝子君的“官方”身份特殊,压根不会去关心类似的消息。 况且,保卫科的人自然也不会把老主任的死,和这么蹊跷的情况联系在一起。 “怎么个意思?这也会影响到孕妇生女孩!”他还是不明白。 “没什么关系,我只是随便一问!”祝子君赶忙摆手回答道。 等到他离开办公室,祝子君便坐不住了。按照她的意思,我们先前的方向全都错了。鬼门的寄生胎不是从水、食物、或者空气中,进入孕妇体内的。 “那是什么?”我问道,“难不成是通过电流进去的,那些孕妇不早就给电死了。” “当然不是,是灯光,无处不在的灯光。”她指了指天花板上的吸顶节能灯,“触电会把老主任的魂魄打碎,被鬼门动了手脚之后,进入电流,然后通过光辐射,接触到了这些孕妇。让她们有了寄生胎。” 我听得头晕,不太理解这意思。老主任的魂魄被打散,进去孕妇肚子里,那不是应该她们生出21个老主任才对嘛。 可是等等----, 不要跟我说,这21个女婴便是老主任的的转世? “没那么夸张。我的意思是说,转世并非人人都能为止。鬼门将老主任的魂魄打算,将其作为寄生胎邪术的‘材料’,妖化之后侵入那些孕妇的体内,改变她们的孕胎,随即使得生产出来的都是女孩。”祝子君解释道。 “那要怎么做?”我赶忙问道。 “我们先去停尸房,看看那具尸体!”祝子君回答道。共丰扔血。 既然有了方向,就方便多了。我们赶忙出门,转了一圈,在一楼挂号处的边上,找到了行政办公室室。我们问值班的人,要到了停尸房的钥匙。 “我陪你们一起去吧!”值班的人关上看片的电脑,站起身来。 一行人随即奔赴现场。 照理说妇女保健院,是不会有停尸房的。但这儿之前是老的县医院,所以还保留着原来的一些房屋。 停尸房在医院大楼的背面,是一座红色砖墙的矮平房。我们来到门口,插钥匙打开门,顺着编号找到了存放老主任的冰柜,拉开一看,鼻子底下的这具尸体,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第二百章 手套 眼前的一切颇耐人寻味,我顿时失声哑言,转过脸去看老秃驴他们,似乎大伙都因尸柜里的尸体而感到惊诧。 我侧了一步。来到四眼的身边,压着嗓子问道,“这,这算什么?” 因为值班室的人还在,我不方便过于高调。好在他只是例行公务,对尸体和我们都没有兴趣,远远的待在门口。 四眼也皱着眉头,“不太清楚!”他摇摇头。 我又看向尸柜,首先尸体以很奇怪的方式仰躺着,手蜷缩成了爪子,足弓弯起,脚底板整个发黑,就像一直放大号的土拨鼠。他的身上还有一些暗红色的斑。我知道电击会让人产生剧烈的抽搐,导致整个身体,以非常规的方式倒下。然而如同老主任这样的,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说白了。就是死状骇人。 然而,这却不是重点,重点是老主任尸体微微发黑,全身裸露,但手上竟然带着一副黑色的手套? 我探出脑袋,想看的仔细一点,这手套是棉质的,本身并无特别之处,不过戴在死人身上,就让人觉得诡异了。 停尸房里的灯光煞白。几个人面面相觑,却得不出结论。因为碍于有外人在,所以并没有交谈。 四眼看看周围,这个停尸房有半间教室那么大,周围还有几个尸柜,但都上了锁,上面积着灰。应该只是临时用了一下,摆放了老主任。 “都死了近一个礼拜了。怎么尸体还停在这?”四眼转脸问道,很快他就发现了这个不合理的地方。 值班的人离尸柜四五米远,从他的站姿和脸上的表情,对尸体还是有忌惮的。值班的本来就白,也看不出脸色是被吓出来的,还是天生如此。 四眼突然问了这句话,白脸还闪了一下神,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四眼在对他讲,“哦,这个我还真知道。老主任的一双儿女都在国外度假,好像是去了阿尔卑斯山滑雪。他们活的潇洒,光顾着玩儿,把护照弄丢了。也没法第一时间回来。据说前天刚刚通过大使馆,走了绿色通道,把护照补办下来,正往国内赶。他们交代,无论如何都要看死者最后一眼,我们也没办法,毕竟都是老同事了,可以理解,所以只能暂不火化,把尸体存在冰柜里!” 解释貌似是合理的。 “哦!”四眼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我发现祝子君正在和他使眼色,四眼立马心领神会。 “我说同志,我们想拍几张照片,带回去存档,可以吗?” “可以可以,你们自便,不过----”白脸和先前医院里其他人一样,觉得我们很奇怪,“公安局的人也来过,说确定是意外,怎么还要调查吗?”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四眼摆摆手,“相机我竟然忘在车上了,瞧我这脑子,能不能带我去趟车库,另外,你有五号电池吗?”他一边说,一边搭上白脸的肩膀,带着他一块出了停尸房的门。 见白脸被支走了,祝子君立刻就俯身去端详起,尸体手上的手套来,“这个是什么意思?”我不禁觉得好奇。 “这是一种民俗习惯,”祝子君轻声说道,她的视线并没有从尸体上拔出来。 “啊,还有这种习惯,尸体光着屁股不管,手上却戴着手套?”我摸摸下巴,类似的“习惯”我闻所未闻。 老秃驴点点头,“说得没错,老主任是妇产科的,说白了就是接生婆。接生婆双手接触的全是阴晦污浊的血腥之气,所以死后下地狱,是要被斩掉双手的。鬼没了双手是很可怜的。”老和尚对着尸体,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才重新抬起了头。 “啊----,戴手套是为了这个?”我又问道。 祝子君绕到尸柜的另一边,俯身从另一个角度观察着,“戴上手套之后,阎王爷就看不见她手上的污血浊气,也就不会斩掉她的手臂。”她接着补充道。 我听得神奇。但既然有这种说法,一定有它的道理,只不过民间的传说又将其拟人化了而已。 “那这手套和咱们遇到的事儿有关吗?”我往后退了一步,尸柜太阴冷,让人直打哆嗦。 “有!” “有?什么关系。” 祝子君两边看完,然后轻拍自己的脑门说道,“因为接生婆带的往往都是红手套,但这副却是黑颜色的?!” “怎么讲?”我问道。 “阴毒就阴毒在这?”祝子君尝试着问道,他去看宋老头,想得到他的肯定。宋老头也觉得她的判断没错。 我却被绕了进去,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你看,这手套的内里有东西!”祝子君得到宋老头的肯定之后,愈来愈有信心。 我顺着她的指向看过去,果然,在手套的内边上,有一串很不起眼的小字。 这些符号好像是印染在手套里的,我完全不认识这些小字,更别说它们的涵义了。 “是鬼符!”老宋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鬼符又是什么东西?听上去应该和鬼门有关。我皱起眉头,又退了回来。从他们一言一语中,多少了解了一点。 这应该是鬼门那个“寄生胎”邪术的一部分。 前面就提过,21个婴儿,是因为老主任死后,魂魄被动了手脚,通过医院灯光的辐射,送进了孕妇的肚子,然后让她们生出来的都是女孩。这些女婴都带着老主任的鬼灵。照理说,鬼灵被打散之后,连鬼都做不成。 然而这鬼符的作用,就在于能够于老主任回魂夜之时,让那些消散的鬼灵聚而合一! 这邪术听上去神奇,然而细想却让人不寒而栗,带着鬼灵的婴儿,原本就不是什么善物,“聚而合一,是什么意思?”我打断问道。 “也就是说老主任被打散的鬼魂会‘复活’!”祝子君通俗易懂的解释了一番。 “复活?”我一惊,有预感这是个很严重的后果,“在哪复活?” 祝子君不响,脸上的表情不容乐观。 我琢磨了一会儿,自己悟出来了,鬼魂“复活”,那不成是借着那二十一个女婴? “是这个意思吗?”我不禁额头冒出了冷汗。共丸叉技。 祝子君点点了头。 这招确实阴狠,借着活人,分娩出鬼胎?等到老主任的回魂夜,县城21个地方,将同时出现老主任的鬼魂? “怎么破?”我赶紧问道。 祝子君又不答话,弯下身子,并着老秃驴和宋老头,又围在了那副手套的边上,过了一会儿他们才直起腰。 “戾气符!” “我看是!” “这可如何是好,这种符文是施符之人用他的戾气化成,有独一性!”老秃驴说道。 我虽听的一知半解,但意思好像是说,这玩意儿非得施符的人来破不可。就像指纹密码,一定要其本人到场才能打开密码锁。 看监控录像不就可以找到是谁捣的鬼了!这个提议,我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先不说这停尸房里没有监控,就算有,鬼门的人可都不是“人”啊! ——此话听上去别扭,但事实确实如此。因为鬼门不是鬼便是妖,它们可以幻化成形,以各种身份出现在面前,归根结底和我们都不是同一种东西。 监控录像怎么可能拍的到它们? 就在这时,四眼回来了。 白脸并没有跟来,四眼却带着一个消息。 “刚刚我又问了那个值班的白脸几个问题,老主任死的那天,出了点幺蛾子,我估摸着和咱们要查的事儿有关。”四眼说道。 第二百零一章 借身还魂 我们立刻被他的话吸引住了,把他围在了中央。四眼额头上冒着汗,嘴里还喘着粗气,看这样子。貌似是刚刚跑着回来的,见他那么焦急,估摸着消息确实重要。 “事情是这样的,”四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按照白脸的说法,老主任是在洗手的时候,触电身亡的。” “等等,洗手的时候触电的?”先前一直没有在意过老主任的死因,现在既然提到了,我觉得有点不合常理。 洗手怎么会触电? “谁说不是呢?”四眼接着讲道,“洗手池边上一个电源插座,上面插了台吹风机,电线正好搭在金属的水龙头上,电线裸露在外,所以导电了。” “怎么会这样。”我挠挠头,“鬼门干这事儿,怎么弄得跟人谋杀一样!” 四眼翻了个白眼,“你傻呀,这是障眼法,反正结果就是警察过来查了一大圈发现并无异常。因为这个吹风机就是老主任的,而且电线是因老化而漏电,所以没有找到人为的证据,最后定性为意外。” 我双手交叉胸前,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想通了。其实,老主任的死和鬼门有关,应该可以确定。 鬼门要杀老主任易如反掌,可为了之后不要牵扯太多麻烦,影响它们的“寄生胎”计划,所以给警察做了障眼法,让警察误以为是意外,不再深究下去。 否则。一旦觉得蹊跷,很有可能一周前就通知祝子君了,我们或许在一周前就会介入进来。 所以它们伪装现场,蒙蔽了所有人,给它们赢得了时间。 我觉得这个分析靠谱。既然我都能知道,祝子君他们自然是早有领悟,所以话题早已继续了下去。 “幺蛾子不是这个?”四眼正说到关键处,“老主任死后,现场自然是一片混乱,急救、报警、反正忙活不少。等到确定死亡,通知家属时,才会有了后来尸体暂不运走,摆放在停尸房的戏码是吗?” “对!” “幺蛾子就出在抬尸工把老主任的尸体。运往停尸房的路上。”四眼顿了顿,“医院大楼到这儿,我们前面走过,中间不是有条岔路,正对着妇幼保健院的侧门吗?” 我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样的一道小铁门,就在树林子后面,“然后呢?”我问道。 “小门里突然冲进来一个女人,她撞翻了老主任的尸体,然后不由分说的便把一副黑手套带上了她的手臂,一边戴还一边叫嚷着说是为了老主任好!”四眼指了指祝子君,“理由就是你们前面说的。因为接生婆要戴手套蒙混阎王爷!”四眼又顿了顿,“问题就在这,抬尸工中的一个,笃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所以一下子懵了,以为是哪来的神婆,竟然让她把手套戴了上去。” “咦----”我发现了破绽,刚准备开口,就被四眼打断了,“你先别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个抬尸工虽然信这些东西,但只是一知半解,他听说过手套的风俗,却不知道应该戴的是红色的手套。” “所以,他就由着那个女人把手套戴上去?” “你觉得不合理吧?”四眼反问。 我连忙点点头。 “等他刚反应过来,不料侧门又冲进来一个男人,一把抱住那个女人,便将她拖了出去,一边拖还一边道歉,说女人是他老婆,脑子不太好使,别跟她一般见识。”四眼皱起了眉头,他的手向外一挥,“也就是说话间的功夫,那个男人便把她抱走了。抬尸工以前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意外,所以脑子闪一下神,等他清醒之后,那对夫妻已经不见了。” “他总不能放着尸体不管,去追那个疯婆子,所以便赶忙把老主任的尸体抬上担架,接着往停尸房里走?”我顺着四眼的思路,接着往下分析道。 四眼咽了唾沫,走到一边,拿起刚刚带进来放在一边的矿泉水,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口,“对。” 祝子君他们三个,一直只听不说,等着四眼继续往下讲。 “这不来了之后,要把身上的衣服褪去,才能存尸柜嘛,怪事就在这时发生了,把所有的衣服都解完之后,发现这个手套竟然怎么也褪不下来!” “啊,原来是这样!” 等四眼把整个过程都讲完,我顿感意外。 首先给妇产科死亡的医生戴手套,肯定不会是院方的主意,我原来设想的真相是,老主任死了之后,医院来了个“高人”,讲了风俗。因为同是医生,又都是老同事,医院也就默认了这种习俗。其实那个“高人”,便是鬼门里的东西。 可听四眼这个描述,简直就是场事故啊! “为什么到了现在才知道这事儿,之前遇到的医生、警察,都没有提到嘛!”我抱怨的说道。 他们连一些基本的信息都没准备好,尽在浪费我们的时间。 “我估计他们还真都不知道。刚刚我也是聊天时,无意中才得知这个消息的。想想其实也说得通,那抬尸工害怕担责任,自然不会主动交代,就跟行政科的白脸模糊了交代了一下。当然也不会提手套摘不下来的事儿。白脸也没多想,他更不会深究。如果在这期间没谁来见过老主任尸体的话,也许我们才是第一批知道老主任尸体竟然还戴着手套的人。”四眼又喝了一口水,然后把水瓶放了下来。 “中间的过程不重要。”祝子君终于开口了,“那对夫妻有大问题,咱们得从他们入手。” 既然有了方向,我们立马着手行动。由四眼带路,又转回行政科的办公室,找到那个白脸,让他再把当时在场的抬尸工叫到了医院。共丸边巴。 抬尸工正好休息,正在家里打麻将呢,被逮了回来。我们威逼利诱,许下保证不把事态扩大的承诺,让他再讲述当时的细节。 抬尸工因为怕丢了工作,到这个地步,也只能配合我们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 我们耐心的听着,那对夫妻的年龄、相貌、身高、穿着打扮,等等事无巨细的一一问到。祝子君还时不时的打断他,确认一些关键问题。 总体来说,和四眼前面讲述的并无太大出入。 之前我就提过,干这事儿,有点像警察破案,只不过我们的“刑侦”手段和关注的点,与普通破案不一样,其原理都是共通的。 总而言之,我们得到的结论,那对夫妻就住在妇女保健院的附近。 “你们觉得呢?”祝子君问道。 问完话之后,我们几个人出了妇女保健院的门,边走边说。 “照那个抬尸工的描述,那对夫妻应该是人!”老宋回答道,“所以应该是被换魂或者上身了,接着妻子的身体,做着它们想做的事儿。” “接下来怎么办?”我点了一支烟,这才是我最关心的。 “咱们可以到附近的小区问问,最近谁突然发‘疯’了!”四眼说道。 没人反驳,等于是默认。确实也是,无论是换魂还是鬼上身,才常人眼里,都是疯子的表现。 后来证明我们的思路是正确的。 在妇女保健院附近的小区里,我们便找到了这样的一对夫妻。他们不是本地人,在街口开了一家水果铺。因为妻子犯病,已经好几天没开铺子了。 我们按照热心大妈的指示,找到了这户人家。祝子君在门口停住,转身做了手势示意我们警惕。 我明白她的意思,毕竟,那个女人是被鬼门借了身,不料敲开门之后,从里面出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干瘦男子。 “你们是?”他问道。 四眼上前搭了话,他随便编了一个政府职能部门的名称,然后以调查“撞尸”事件为由,开启了话题。 先不管合理不合理了,找到他老婆才是王道。 “我老婆失踪了?” “啊!”我们几个几乎是异口同声叫了出来,怎么事情越绕越麻烦了。 “失踪了,怎么失踪了!”我赶忙问道。 “下午的事儿,我去超市买了点大米,结果回来她就不见了。”男人眼圈发黑,嘴唇发黑,两眼通红。看来她老婆,这几天没少折腾他。 “去哪了?” “不知道,我已经报了警了,周围找了一圈也找不到,我只能回来等着,我生怕她回来之后,没钥匙进门。”男人干巴巴的说道,嗓子沙哑,看得都让人可怜。 祝子君使了个眼色,四眼立马退后几步,拿出他随身携带的小罗盘。 既然那女人有鬼在身上作祟,现在想要找到她,自然需要动用些能断阴阳,识鬼气的东西。 那男人看到四眼拿出来的家伙,面露诧异,然后竟然双眼一亮。 “嗯,你辛苦了,毕竟一下子疯了,谁也受不了。”我按照原先的思路,并不暴露我们是打鬼的队伍,所以想借此搪塞过去。 不料男人自己却说了,“我看见那只鬼了!” “什么?”此言一出,祝子君第一个应了过去。 照理说鬼门是不会轻易在普通人面前“现身”的,怎么会让那个男人看到呢? “你刚刚讲,你看到----鬼了?” 男人浑身一颤,“没人相信我,但我知道那就是鬼。”他诺诺的说道,然后指了指四眼的罗盘。 这个东西想必是个人都知道,是派什么用场的。 “你仔细说说----,等等,”祝子君看了看边上邻居家的门,指了指屋里。男人侧过身,我们依次进了房。 “你怎么看到的?” “确切的讲是我没看到!” “什么乱七八糟的!”四眼城府没那么深,很容易发脾气。 “就是因为没看到,所以我才知道自己是遇上鬼了!”男人可怜巴巴的讲道。 原来这对卖水果的小夫妻作息的时间很规律,几乎每天都起早贪黑,睡得晚,醒的早,事情发生在几天前。每天早上她老婆会比男人先起床半小时准备早餐,可她早上起床之后,都发现自己家的房门,莫名其妙的开了。一连数天都是如此,男人曾今一晚上不睡觉,坐在客厅,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偏偏关键时刻,就像中了毒一样,都会不自觉的昏睡过去…… 听完此话,我就像被冰凉的水从头浇灌下来一样,浑身瑟瑟发抖。我几乎是哆嗦着嘴问道的,“你,你是不是有个刚出生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男人惊奇的看着我,而且目光中还带着恐惧。 其实此刻我比他更感觉全身起毛。 “你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那孩子在哪?” “在,在房间里啊!”男人见我此状,也不由紧张起来,他转身指了指卧室,“咦,刚刚门还是开着的,怎么自己关上了。”他边说着边走过去打开房门。 看到房里的孩子,我双腿一软,差点没摔倒在地,随即脱口叫了出来“豆豆!” 第二百零二章 古怪重现 听到我的叫声,四眼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侧过身,便跨到了我的跟前。老秃驴三个人。也紧跟其后。 这是我们众所周知的故事。所有的一切,就源自于,我家的房门莫名其妙的被打开。 现在的情形,可当初是如此相像,怎能叫我不震惊。 “豆豆?”干瘦的男人不知所措,“我儿子不叫豆豆,叫小丁。”他说着。看着我们全是一脸骇色,也被这种情绪带得紧张不堪,“怎,怎么了?” 一旦成为了父亲之后,有些责任是出自本能的。他无法逃避,也不能逃避。多疑略作停顿了之后,男人还是立刻冲进了卧房,抱起了他的孩子。 “你儿子?”我愣了一愣,男人手上抱着的孩子,被惊吓了之后。真撅着嘴欲哭未哭,直到被他父亲抱住,才算勉强控制住了情绪。 我揉揉眼睛,虽说未满周岁的孩子有很多共同的特征,但仔细分辨了之后。还是能够看出,他和豆豆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的鼻子稍大,嘴唇略厚,皮肤也要比豆豆稍许黑一点。 我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精神太紧张了,外加男人的故事,与我的太过雷同,所造成的心理暗示带来的错觉? 我连忙转过脸去看四眼他们的反应。请百度一下 谢谢! 他们的表情,一个个全都严肃凝重,我便确定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我先前明明看到的是豆豆,怎么转眼间,又变成男人的小丁了? “不哭不哭。”男人抱着小丁。轻拍他的背脊,孩子的脑袋,现在正靠在他爸的肩膀上,诺诺的看着我们。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小丁的那张脸,竟然起了变化,他的五官开始虚化,转瞬间,幻化挪移,而这时,能够清晰的看到,小丁脸的里面。还有另一张脸。而这张脸正是豆豆的。 要不是我捂住了自己的嘴,肯定就要失声叫出来了。 豆豆在小丁的脸孔里,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突然一下子又隐遁进去了。有恢复到了,男人儿子的模样。 “咦,你们怎么了?很热吗!”男人拍着孩子,转身发现我们早已是满头大汗。 我差点一冲动就上前告诉他,其实半夜开门的就是他襁褓中的孩子,而在其中作祟的竟然是豆豆?! 我尚且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一直防备着的鬼门,这次“出马”的正是豆豆。 “哦,你别太紧张。”祝子君定定神,然后语气平和的说道,“先来讲讲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你们确定没事情吗?”男人开始起了疑心,他把孩子抱得更紧了,想了想,然后有缓步走出了卧室。 “没事,你刚刚说到门自动开了?”祝子君赶忙把话题岔开。 “嗯,是的,”男人点点头,“这事儿我们也不知道该找谁去问。找警察他们也不管,毕竟家里什么东西都没丢。根本无法立案。 男人可怜兮兮的说道。当一件事超出人的认知,却又找不到途径解决,接下来的煎熬是不言而喻的。难怪他一脸憔悴。此种心情我深有体会,我便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 “然后呢,你为什么会认为是鬼?”四眼换了位置,他正在悄悄的观察房子里的细节。 “到了第四天,我醒过来之后,发现那天早上的门没有开,我还以为事情就这样解决了,没想到回到房里一看——”男人顿了顿,脸上露出极其恐惧的表情,“我老婆平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一动不动,连眨眼都没眨一下。”回忆起当时的情形,男人似乎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以为她——死了。真的,你们不在现场,所以不知道。你们根本没法想象,我当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他的身体开始发抖,“我叫了她好几声,她动都不动。上前去摸,才发现她浑身冰凉,身体强硬,一点生命的迹象都没有,就当我准备打120电话的时候,老婆突然开始抽搐起来。” 我可以想象那个画面。画面里的内容已经无法吓到我,但是他的述说让我颇有代入感。仿佛带着我又重新回到了我和老婆讨论生二胎的那一晚。这才是最让人毛骨悚然的。 我赶忙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一根镇定情绪。 “一看她还活着,我总算松了一口气。”男人说道,“可是她抽搐了差不多有十几分钟都没有停下来,眼睛不停的上翻,还口吐着白沫,我是越来越慌,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办?到了最后,只能再去打急救电话。” 事情应该要到高潮了,我心里想着,果不然,男人的语气再次转折,“她说了一句话——” “什么?” “我不确定,那个嗓音不是我老婆的,好像好像是一个小孩,口?不清,奶声奶气的,她好像在叫着,老方——咯咯咯,最后还笑了两声。” 我再度掉进了冰窖里,硬生生的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后来,我觉得就觉得不太对,如果这个时候还只是笑哈哈的让人觉得古怪,那么接下来就可怕了。我老婆蹭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嘴里不知道嘟哝着什么,低垂着脑袋,目露凶光,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好像别人欠了她很多东西一样。”男人补充道。“我就带她上医院了,可是医生也看不出什么名堂,配了一点药,但我感觉越来越严重。”男人无比悲哀的说着。 这玩意儿药当然治疗不了。 “她开始往外跑了?”祝子君咽了口唾沫,问道。 “是的,只要趁我不注意,她滋溜一下就跑没影了。我们家的对面就是妇女保健院,你也知道。那天她自言自语的说着,有人死了,她要去看一看,我以为又是她的疯话,然后——” “然后就发生了撞到妇产科老主任尸体的那一幕?”祝子君顺着思路接话下去。 “我不知道那个死人是谁,但我突然意识到好像这事儿,不是简单的精神病,精神病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正好有死人呢?我想起来小时候在老家的时候,听老人们讲过鬼上身,所以我就知道肯定是撞鬼了。” “你们能帮我对吗?”男人的表情哀怨,他把手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我老婆身体原来就不太好,我听说体质差就会招那些脏东西,如果不是因为生了孩子,她也不会虚弱到这种程度。”男人很愧疚的说着,“要不是这个孩子,我们也不会出来卖水果,她以后不能生育了,总想着给这唯一的孩子多挣点钱,可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说这话,男人还抹了把眼泪。 我想安慰他,可从何说起呢。难道我跟他说,其实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我女儿?而且现在她就在小丁的身体里?! 我环顾四周,这个租来的房间朴素简单。放眼望去,大部分的东西都是给孩子用的,桌子上有个相框,里面是一家三口的合照。他们在公园的大树底下,对着镜头咧着嘴笑。 “你,你们能帮我找到老婆吗?”男人颤颤巍巍的再次问道。 这个问题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现在不是他老婆的问题,连小丁都有危险。我正在兀自愧疚懊恼着,祝子君他们已经开始动了,他们尝试着朝男人手里的小丁靠近。 男人快崩溃了,低着头还没发现我们真正的意图。 趁着他不注意,我把留到最后的宋老头拉到一边,压着嗓子问题,“怎么会这样?” “我在想,”宋老头顿了顿,“你来——” 我附耳过去,然后,宋老头突然抬起手,却以电闪雷耀之势,重重的扇了我一个耳光。 我瞠目结舌。 第二百零三章 耳光响亮 这一巴掌清脆响亮,不仅让我瞬间怔住,也引得屋子里所有人都转身过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凝固,只感觉天花板上的日光灯。都为之一震,而在微微颤抖。 灯管上的灰,飞扬而下。我的眼皮直跳,眯了一下眼,才发现那是冒出来的金星 “你,你他妈干什么?”我摇摇脑袋,捂着脸懊恼的问道。 这一巴掌,打得我耳朵嗡嗡作响,看人都是双重的。叠影的老宋,关注点却不在我的身上,而是端详着豆豆。他也不回答,眉头紧锁,貌似在观察什么东西。 我得不到答案,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问你话呢?!” 我差点撩起一脚就踹上去了。老宋却把手指竖在了嘴前。我顺着他的视线,寻找过去。刚扭头。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出人意料。 只见祝子君也回过身,跨过两步,抬手一巴掌打在我的另一边脸上。这一记更加势大力沉,而且我毫无准备。 十秒钟不到,已经莫名其妙挨了两下。我还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但想想不对,我哪里出问题了。难道是因为豆豆害了水果妇人和小丁,怪罪于我? 这左右开弓,倒是把效果打“平衡”了。原先是单耳。现在两边耳朵一块响,双眼模糊,鼻子犯酸。 “你们这是在搞什么名堂?!”我大声怒斥,话音未落。只见模糊的视线中,老秃驴和四眼也张牙舞爪的扑腾过来。 我顺势一蹲。 可无奈他们都是练家子的,哪里敌得过,那两人手掌各自一翻,在半空停滞半秒。随即横批下来。 “喂----” “啪----”的一声,两个巴掌同时到达,直接盖过了我的呼声。 我被扇得晕头转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疼痛难忍之余,心里却不由的发颤,不会----,不会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几个人集体中邪了吧。 我急忙退了三步,生怕他们再来拍我的耳光。刚站定就凝神观察他们是中了哪门子邪。 但他们又都停了下来,还是老样子,并不把焦点放在我的身上,而是围观着男人怀中的小丁。 到底什么意思? “还好!”祝子君开口说道。另外三人,也频频点头。 “不是----,你们当我假的?” “不好意思!”老宋说道。 我这才意识到他们好像在我的身上做着某种实验。估圣呆弟。 “你们他妈的到底在干些什么?” 祝子君望了一眼同样震惊且一脸茫然的干瘦男人,把我拉到了一边,“‘嬅’已经有了出体的本事!”她轻声的说道。 “啥情况?”我皱皱眉头。他们都在跟我很默契的玩着哑谜,唯独我蒙在鼓里,“出体,出什么体。” 等等----,我狐疑看着祝子君,脑子里自己琢磨了一会儿,貌似理解了她的意思。她是说,“嬅”已经能够脱离豆豆的身体,到处跑了? “是这个说道?”我揉着脸,“那你们打我干什么?” “我们在确认!” “确认?”我一头雾水,满肚子的委屈,“所谓的确认,需要往死里扇我耳光吗?” “‘嬅’可以出体。说明其灵识正在增强,我们得确认她前世的记忆是否已经重现了?”祝子君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确认这玩意儿干嘛?” 我还是听得一知半解,且被扇得头晕,思路完全跟不上。 可是----,再等等。 此话问出一半,我却清醒了不少,“如果‘嬅’恢复了记忆,那么显然接下来就会我们不利了?” 这信息并不新鲜,之前就预估过。 祝子君点头,“你说得没错,但情况还没到特别糟的地步,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运。” “此话怎讲----” “你看,就在我们前面打你的时候,至少那小孩脸上的表情是透露出一点关切的。”说这话的时候,祝子君稍稍松了气儿。 我脑子在转,按照她的思路,接着往下分析,小丁之所以会露出关切的表情,当然是豆豆在他的体内作祟。 “这说明她还认识我?知道我是她爸?”我尝试的问道。 “差不多。”祝子君没有否认我的答案,“她的元神尚未归位,现在还在徘徊纠结中。” “是不是就类似于双重人格?一方面,‘嬅’因为借身豆豆,所以豆豆的思维也在影响她,同时前世的‘嬅’也在与她争夺?” 祝子君点点头。 他们所作所为我终于有所了解。照这意思,我们逼“嬅”,导致“嬅”已经意识到有人对她不利,所以“出体”,上了水果妇人的身,将老主任的鬼灵打进孕妇体内,现在又附在小丁的身上。 然而,“嬅”自己却搞不清,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本能”,一种“本能”,让她做出以上行为自保?! “还要多久?”我顾不得揉脸了,把手放了下来。 “你是指?” “我是说‘嬅’还需要多久恢复前世的记忆。”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你也看到了----”祝子君嘴巴努努小丁,“不光今天,她开始露出‘嬅’的凶相,已经有好几次了。”祝子君无不担忧的回答道,“所以答案是随时!” 我很沮丧,挠着头,“她必将战胜豆豆,对吗!”但是不对啊,转念间,似乎又看到了丁点希望,“如果‘嬅’真的恢复了前世的记忆,那么是否她会自动脱离豆豆的身体,让豆豆回到我身边来呢?” “肯定不会!”祝子君的摇头,“她只会越来越占据豆豆,让豆豆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我听得瘆人,仍不甘心,急急问道,“可现在‘嬅’不是已经离体了吗?” “不能只看表相,举个例子吧----就像两栖动物,即可在水里,也可在岸上,”祝子君手里比划着,“但归根结底还是要回到水里。” “和放风筝原理是一样?”我补充道,“无论‘嬅’跑出来有多远,最后她还是需要回到豆豆的体内,” “没错。”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咱们要破了那二十一条婴灵,咱们必须找到戾气符的原始出处----即那个失踪的小丁他妈。”祝子君停了下来,过了几秒钟再继续下去,“还有,咱们要想办法让‘嬅’从小丁的身体里出来。否则小丁就有危险了。” “那还不快干!” “说得轻巧,”祝子君神色肃然,“说实话,应该怎么对付‘嬅”,我也没什么特别的办法。” 我心里一寒,连祝子君都这样讲,这可如何是好。 几个人面面相觑,留着比我更懵然无知的干瘦男人,嘴巴张了老大,“你、你们这是在?” 无人应答。 四眼试着走出了一步,他张开双手,“我来抱抱你的孩子?” 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谁晓得会发生什么。 “啊?”见我们如此异状,男人的警惕性更高,他紧紧搂住小丁,“你、你们想干什么?” “别怕,我们这是在帮你!”四眼回答道,他刚跨出一步,别在腰里的小罗盘,却在时“咯噔咯噔”的响了起来。 大伙的神经瞬间紧绷。 四眼急急往后退,手里的罗盘却在此时停止了晃悠。 隔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嗅到阴戾之气,四眼挠挠头,往前又进了一步,罗盘又开始响彻不停。四眼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前,我们正准备对付即将出现的危险,可罗盘却第三次恢复到了平静。 “怎么会这样?” 四眼来来回回试了好几次,突然站定,“我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第二百零四章 尸归何处 众人的目光,立刻转到了四眼的身上。四眼愣在原地不动,似是在确认自己的判断。既然他有了思路,我们也就不去打扰。随着他得出最后的结论。 他往退了一小步,然后绕了个太极圈,一边端详着手中的罗盘,一边侧目旁观。 “没错,问题肯定在这!”他抬手一指。 这时候我们才发现,原来他所站的位置,正对着厨房的大门。 厨房里有东西?! 这就是四眼的判断? 我不敢大意,蜷起身子,紧锁肌肉,可是我的心中还是不甚理解,为什么“嬅”在小丁的体内,罗盘毫无反应,偏偏那大开着门的油腻的厨房让它颤个不停? 这个当口,自然没工夫问出心中所惑。 那几个老家伙也是精神集中,均作出了施法的姿态。我们围成一圈,很有默契的牢牢封住了厨房的出口。 我们各自准备。却忽略了那个男人,他看得更加不明所以。 “怎么了?”男人抱着孩子从床边起身。 “嘘----” “你们不会认为我老婆在厨房吧?”男人一脸惊诧 “有可能!”我不想和他多废话,随口敷衍道。 “真的假的,”男人眼珠子都快瞪出,“别逗了,厨房我已经进过七八回了,就连米缸我都翻过。” “没准你老婆翻窗进来的!”我继续胡说八道,希望他不要再打扰我们。但他似乎并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怎么可能,窗户上有铁栅栏。就算是只猫都钻不进来。” “妈的,别吵!”我无法,只能压着嗓子对男人吼道。挨了几巴掌之后,脾气见长,我想我现在的脸色一定不怎么样。男人被我闷声一吼,顿时没了声响。 四眼将罗盘端在胸前,一步三停,小心翼翼的朝厨房靠近。我开始还猫着腰,但转念远没有这个必要,便直起身子。每跨一步,四眼都要确认罗盘有无异样。我们慢慢的挪到厨房门口。 厨房不大,一个布满油渍的抽油烟机赫然眼前,边上是个表面已经略略发黑的老式单门冰箱,光线暗淡,而且一股子难闻的油腥味扑鼻而来。 我再往前走,发现水池子还堆着很多未洗的碗盘,横七竖八的叠了几层。一只肥壮的蟑螂,正趴在剩饭剩菜上大快朵颐,听到动静,便“嗖----”的一下,沿着水池边缘,跑的无影无踪。估圣来巴。 四眼最前。他跨进厨房一步,身后的祝子君停了下来,她背微驼,时刻准备吐出嘴里的金蚕。老秃驴和宋老头此时分立左右。 厨房现在只有四眼一个人。他手上的罗盘还在颤着。四眼慢慢的移动着步子。 按以往经验,里面确实有“东西”正在作祟。我瞪大眼珠不敢眨眼,照理说我也可以看到那些玩意儿。可等了一会儿,却什么动静都没发生。 四眼靠着罗盘的指引,已经缓缓的走到了水池的边上。罗盘抖得更厉害了。我踮起脚向水池里望,那全是沾着残羹冷炙的锅碗瓢盆,会有什么异怪的东西? 耳边很安静,所以“滴答滴答”声就显得尤为突兀。遁声寻去,原来是未拧紧的水龙头,正在滴着水滴。 水滴如同思绪。让一筹莫展的我们,更加无计可施。 “滴答,滴答!” 这水滴声似乎在嘲笑我们。 可----, 似乎又在提示着我们。我有预感,现在就是一步功告,差的就是最后的一股子灵气。 “我知道了!”老秃驴惊愕失色,他微张着嘴,似乎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怎么了?”四眼赶忙回头望来。 “问题不在厨房,而是在水箱!”他匆匆道来。 “水箱?”我踮起脚,探着脑袋朝里望去。厨房一眼就能望穿,哪里来得什么水箱。 “不是在这----在天台!”老秃驴补了一句。 我立马反应过来。让罗盘探到阴戾之气的不是水池的脏盘子,而是水管里滴出来的这些自来水。自来水来自哪?当然是房顶天台的水箱。 此话一出,我们赶紧动身,正准备转身出门,祝子君停了下来,“等一等,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她指着四眼和老秃驴,“以防这边再有什么差池!”她又指了指男人手里的孩子。 交代完这些,才并着我和宋老头一块往天台上奔去。 这楼一共6层,且我们所在的位置,恰巧又是中间的门洞。按照此类老式公房的格局,顶楼应该有个可以上天台的通道。 爬到6楼之后,果然发现天花板上有个嵌在墙里的暗门。我们挨个翻了上去,就看见天台上所立的三座水箱。 水箱有“铁将军”把着,但这不是问题。我还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宋老头已经把锁打开了。 我掀开盖子,一股子尸体的腐臭味就窜了出来。我扒在边沿往下一看,乖乖,有一具尸体,正背朝天漂浮在水中。 整个尸体因吸饱了水,都泡大了一倍,已经辨不清人的模样。但从其衣着特征来看,应该是个女性,并且符合水果妇女的身份。 “是他!”宋老头言简意赅的肯定。 他一定是嗅到了什么气息,所以能够作此判断。事不宜迟,离聚魂的最后期限已经为时不多。 老宋从裤腰带上,解下了那个荷包,翻手一送,荷包渐渐变大展开,随即我就看见一团淡红色的肉团钻了出来,滋溜一下窜进了水里。 一定是摄灵兽,我心里想着。 果不然,等我定眼望去,那摄灵兽已经舒展开了原型,仰着它长满眼睛的脑袋,在水里围着尸体直打转。 到了这个时候,我都没工夫去想,那些楼里的居民,如果知道水箱里有具尸体会是什么反应。 所有的注意力就集中在这。既然戾气符,需要始作俑者的戾气来化解,那么现在摄灵兽就是应该在尝试破解之法。 我依旧死死的盯着尸体,随时准备应对不测,然而转了数圈,它却没有下一步的举动,让人看了颇为心焦。 “怎么了?为什么没动静了?”我赶忙问道。转过头去,却看见老宋此时已是满头大汗。我不知是和缘故,他屏息凝神,视线亦然没从水箱里移开过。 “要不还是让我的金蚕来!”祝子君插话道。 “不着急。”宋老头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摆手说道。 我一肚子的疑问,这尸体虽然令人作呕,但到底只是尸体,并无特别之处,怎么他们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摄灵兽抬起头,数十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宋老头。 宋老头汗如雨下,嘴里吹出一声叫啸,就看着那兽又转了一圈,咔嚓一口,便将尸体吞进了肚子里。 此时我才发现其中的异怪。尸体开始一动不动,可是一旦进了摄灵兽的体内,就疯狂的挣扎了起来。尸体东突西窜,那摄灵兽就像个面团一样,不停的外凸的尸体的形状。 而且照我的判断,似乎情况不太妙,因为明显摄灵兽有支持不下去的表现。 “这意味着----”我不敢大意了,赶忙靠到老秃驴的身边。 “不行,太凶险!”祝子君也忍不住叫了出来。她张开嘴,一条金线便从她的口中直直飞出,一下子落到了那兽的身上,金蚕也不客气,咬着摄灵兽的皮肤就想往里钻,就在这时,却发生了意外。“噗嗤噗嗤”,似是那兽在发出低吟,“咔嚓”又是一口,又硬生生的将那具尸体吐了出来。 尸体重现的同时,我便看见无数道白毛一样的荧光,从眼前划过。 “快退!”老秃驴拉着我,便蹦下了水箱。 “啊----,是什么东西!” 老秃驴脸色骤变,“这尸体被下了穿心针!” 第二百零五章 穿心针 人与人之间会有情感上的牵绊,父母与子女,夫妻朋友,亲戚闺蜜。就算萍水相逢的路人。也有其渊源。这些个道理,其实是很容易明白的。俗语说的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便是从世俗的角度,去解释了人的那种微妙的因果缘分。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这种关系和情感。对人伦五常起到不可忽略的作用。 然而前面就说过,这个世界不仅属于我们。它们和我们共处,时而远离,时而交叉。估讨序弟。 人死之后,肉身陨灭,可上述的情愫并不会随之消亡,事实上它也是构成鬼灵的一部分。 某人之所以成为某人,与其家庭环境ク成长经历ク前世因缘都是分不开的,这个很好理解,某鬼也是一样。 之所以你会成为什么样的鬼,和你生前的遭遇。怨力,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波动,都息息相关。 也就是说,虽然飘在水箱中的水果妇人已经死去,然而她和自己儿子的“联系”,并不会因为人鬼殊途就结束。只不过是换成了另一种形式表现出来而已。 前面我们从搵仔鬼四年孩子过渡,怨化成鬼,不惜自散鬼灵来给我们提示,就可见鬼念的执着。 穿心针利用的就是这一点。 这“针”是借着人生前未尽情愫,“串接”起了人鬼,让两者之间依然分离不开。听起来是件好事,可“穿心针的串接”却是恶毒无比。简单一点的讲,我们在这靠摄灵兽收水果妇人,目的是积其戾气,欲破那戾气符,却殊不知,此举会“连累”楼下的小丁。 这就是为什么“嬅”害了水果妇人之后,还要上小丁的身的原因。 这是连环套,只要我们对付水果妇人。那么襁褓中的小丁必然会受到牵连。 以上是祝子君对我的解释,尽管我还没完全理解透彻,但基本大义还是了解了。反正,咱们遇到了很难对付的情况就对了。 “刚刚从眼前飞过去的白色荧光就是穿心针?”我被老宋直直拉出去了十几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刚刚站定,便赶忙问道。 “没错。”宋老头恨得咬牙切齿,这招确实阴损。我们现在还不能对水果妇人下狠招。 “飞去找她儿子了?”我有点甘心,还是问了一句想得到确切答复。 “是的。”老宋点点头。 “那咱们还等什么,还不下去帮忙。”我不知道穿心针会对小丁有何不利,也肯定不是善事。 “来不及了!”祝子君摆手说道, “啊,那——那怎么办,总得做点什么吧。” 说话间,那条金蚕此时已从水箱里窜了出来,滋溜一下迅速爬移回来,跳上了祝子君的后脖子,探着胖嘟嘟的脑袋,畏畏缩缩的看着水箱,仿佛刚刚那一下,也把它吓得不轻。 “现在只能见机行事了!”祝子君神情怆然的说道。 我顿觉不妙。 老宋嘴里亦发出一声怪啸,眼前便闪过一道光影,是摄灵兽,也晃了一下便跑没影,不知道现在躲在旮旯地儿。 “怎么见机行事”我再次问道。 祝子君和宋老头,不约而同的摇起了头,意识是让我先别说话。而就在这时,水箱里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 听闻此声,我便心中一惊,这个声音我太熟悉了,每每有此动静,便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不出意外,显然那个水果妇人就要诈尸了。 紧接着,“咕嘟”声停止。我瞪大眼睛不敢放松,就看见水箱的上方出现了黑色的影子。 没错,正是那个“水果妇人”。 那尸体一直泡在水里,可奇怪的是,它的脸上却布满了像烫伤一样的水泡,看上即恶心又恐怖,它的头发垂在身前,正在往下滴着水滴。 水果妇人直勾勾的看着我们,双眼无神,可正是这样,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我们定在原地,它却没有停,两只浮肿的尸手,扒在水箱的边缘,然后翻了出来。它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干燥的,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体上。 它的眼睛原本无神,可突然间眼珠子一轮,竟然露出了凶光?! 能制戾气符的自然是戾气十足,看来“嬅”身上的“本事”还真是不小。 天台上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我浑身打了个哆嗦,愈发的觉得形势即将陡转急下。果不然,那阵阴风,在天台上,旋起了灰尘,然后竟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一会儿的功夫,分成了十几二十个小漩涡,在地面打着转。 我的眼睛立马感受到一种说不上来的寒凉之感,转瞬那些小旋风里,便出现灰蒙蒙的一条条影子。影子时隐时现,渐渐成型,是一个个人的模样,只不过它们全都脸色青黑,眼窝内凹,全都穿着褂子ク长袍,干瘦如柴。 “有鬼!”我不禁轻声叫唤了一声,“怎么会来那么多鬼?” “是这东西召来的,”四眼指了指我眼前的那具女尸,“戾气和鬼味儿相投,遁着味儿,附近的孤魂野鬼它们自己就找来了。” 我不敢大意,而此时女尸也一步步的像我们靠近。 按照以往的经验,鬼必须由祝子君的金蚕,还有老宋的黑白无常对付,剩下的死尸自然就留给了我和四眼。 没有人刻意指挥,完全是在默契之下,我们就已经分站两边,各自正对着对手。 我无暇其它,视线盯住女尸不敢放松。它慢慢的向前移动,地面上留下一串湿哒哒的脚印。我和四眼把它往边上引,以防它去干扰祝子君ク老宋夫妇那些野鬼。它一直走得很慢,以至于等它突然加快速度,一脸狰狞的朝着我和四眼冲过来时,我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早就握起拳头,此时却又觉得不够,左手赶忙解开皮带的口子,顺势抽了下来。我以为时间来得及,谁知道女尸的速度极快,我还没举起皮带,它已经快到跟前了。 越紧张,就越容易出错,我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脚底没踩稳,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 幸亏四眼机灵,他蹲身往侧里一跳,然后伸出右腿,绊了女尸一下。它几个趔趄,欲倒未倒,却也跌跌撞撞的朝我扑来。我鼻子立马就闻到了一股子酸腐之气,还好我已经站定了脚跟,也却来不及使皮带了,便一拳重重的打在了她的胸口。 这手感很不舒服,就像打在一团软趴趴的ク注了水的猪肉上。拳头竟然陷了进去,我一愣神,说也奇怪,打在它的身体,但女尸脸上的水泡,却破了两个。那破掉的水泡,像戳破的气球,里面的尸水一下子便溅到了我的脸上。 我顿觉一阵火辣辣的疼,“什么东西?” “小心有毒!”四眼叫道。 被他这么提醒了,我反而更慌。连忙用手去将脸上的尸水抹干净。这味道又酸又臭。我屏住呼吸,做完这些,就听见“啊”的一声。 原来我刚刚的那拳正好把女尸又打退到了四眼的身边。尸体的嘴缝里里,不知何时长出来两排尖细的獠牙,扭头咔嗤一口,咬住了四眼的肩膀。 我直起身子就往前冲,抬腿蹬去,踹到了女尸的腰眼。 “操!”四眼又是一记惊叫。 “怎么了?” 我这才发现,女尸脸上的水泡又破了两个,溅得四眼也浑身都是。 我不知道这些尸水到底有什么危险,趁着女尸松口被我踢开的间隙,一把拉住四眼,就往水箱的另一边跑。 跑了两步抬起头,才发现祝子君和宋老头这边,也不怎么样。 第二百零六章 戾尸凶猛 祝子君和宋老头,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职业的打鬼选手。更何况现在还有黑白无常,外加那只胖虫子助阵。理应占上风才对。 然而一眼望去。却最多只能算是僵持。我还指望他们能够腾出手来,帮我们一把,可现在他们竟然显得势单力薄。因为再有本事,也架不住“鬼”数众多的车轮战。 也就是前面和水果妇人交手的短暂时间,天台上不知从哪又冒出来十几只。 “怎么越来越多了!”一边跑我一边问着。 “应该是戾尸引来的!” “啊,这玩意儿怎么能招来这么些鬼?!”我懊恼的说道。“这附近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孤魂野鬼。” 这感觉仿佛我们一不留神踩到了鬼窝里。一股脑儿的全都冒了出来。 那些厉鬼,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看衣服甚至还有解放前的,总感觉趁着这个机会,释放满肚子的怨气似的。估讨乐巴。 刚刚有逼近的,金蚕便腾跃半空,浑身散发着金光,一口咬上去,它吃掉一大块鬼魂,可还没等它将嘴里的东西嚼掉。更多的“脏东西”便又围了过来。 “它们好像在找突破口?!”我看出了名堂。 这些玩意儿,只是路边的小角色,没什么害人的法力,但聚集一堆,也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祝子君和宋老头,一人分站一头。各守两边,现在已经于天台的台阶处,牵起了一条红线,红线上面串着铜钱晃荡晃荡作响。摄灵兽很机智的趴在他们的身前掩护,只要有“东西”越过金蚕侵犯进来,便它被猛的将其包进肉团。 可还是力不从心。 我转头,向左边望去,乖乖,天台外密密麻麻的又来了数十条黑影,它们飘荡在半空,恶狠狠的看着天台上的我们。排头的几只稍稍往前,被铜钱弹了回去,有一条弱的,还被瞬间打散了型。因为忌惮红线上的铜钱。所以它们稍微消停了一点。远远的不敢靠近,但未掩跃跃欲试之势,眼看着就要亡命的冲过来了。 老宋从口袋又掏出一个白色的东西。那东西半个巴掌大小,仔细端详,原来是块暖玉,他往空中一抛,那块暖玉悬在了头顶,发出一道白色荧光,总算把那些鬼魂又逼离了几米之远。 “小心点,诈尸的过来了。”我一边跑一边喊着。 我也知道这样把尸体引过来,分散祝子君他们的精力不好。然而先前的问题摆在面前,我们不能对水果妇人下重手。就那么一踹一拳,我都心有余悸,不知道小丁会不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祝子君他们当然能够明白,“等等,先拖住它!” 说得轻巧,我们不玩命儿,可对方没这么多顾虑,瞧那架势便是冲着致命来的。 半秒钟的功夫,我怎么感觉女尸嘴里的獠牙,又长了几分?而且它的速度又快,腾的一下跃了起来,就朝着四眼饿虎扑食过去。四眼原本就受了伤,伤口里涌出来全是黑色的血,皮肉往外翻着,看来前面女尸不仅咬了他,还生生撕了一块肉下来。 这伤口看得都疼,更别说受伤的人了。四眼的脚步明显比原来要迟缓的多,一步一瘸,还不停观察被咬的地方,一边观察,一边嘶嘶的直吸凉气。 他这一停顿,便给了女尸机会,眼看着这一下扑腾,就要咬上四眼的脖子。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旦被咬上,不死也残。 我脑子里也没法顾及小丁了,先救这个再说。我改变跑动的路线,看准了就要冲撞它。可它居然快到我追不上,我纵身一跃,落了空,无奈之举,我也只得高高跳起,飞腿踢过去。就在女尸离四眼后脖子还差几公分的地方,我终于把它踢翻在地。 “噗嗤噗嗤”耳边又传来了那个恶心的声音。水泡一个个破裂,而且像是里面充满了气儿,尸水溅得更凶猛了。 “快躲!”我叫着。 可那里来得及,话音未落,别说我了,就连三米开外的宋老头゛祝子君他们也照样沾了半边身子。 “操,你就不会快点嘛!”四眼被这一吓,一个跟头摔倒在地。 我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快点!” “你就不能快点把它踢走嘛,你妈个x的!”他怒吼着。 “你妈个了x,”因为飞了这腿,我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摔得生疼,现在四眼居然还在责怪我,我火气蹭的一下就窜了上来,“你他妈的就是欠揍,救了你,还听不到好话。” 四眼唰的站了起来,对着我怒目相视,“你要么就快点,要么就干脆不要救,整这么一下,害我摔了一觉。” “你没见我也在地上嘛,”我越骂越恼火,救人还救出问题来了,“你他妈少废话,否则我连你一块揍!”我支撑着爬起来,就要去踢四眼。 “你们俩先等会吵!”老宋高吼一声。 我遁声望去,刚刚的那些尸水四溅,破了阵法,现在串着铜钱的红线,上下抖动,仿佛遭了八级的台风,眼看就要断裂。 祸不单行,此时那具女尸已经爬起了身,它似乎根本没有痛感,更谈不上怕,被我猛烈的撞了一下,左边的胳膊都耷拉着,但还举起单爪,凶神恶煞的扑奔过来。 我转身就想跑,天台外的厉鬼,看准机会“嗖”的逼近,张开黑色的大口,我的眼前立刻卷起了一阵阴风,伴随着阴风,无形的厉鬼幻化成一个气态的人头,巨大的狰狞着差点一口把我吞进去。 我往后一缩,吓出了一身冷汗,现在背腹受敌,只好往边上跑。宋老头正在重新布阵,我一个猛子就栽了进去。 “你他妈的干嘛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宋老头破口大骂。 我一愣,“你妈了个x,难不成都怪我!” “娘的,都一个个不想好了!”祝子君张口就来。 我觉得好像不太对。 愣神的功夫,女尸又近在咫尺了,宋老头右手一点,也看不见到底是抛出了什么东西,那具女尸便飞到半空,重重的落地,我都听到骨头咔嚓一声。 我和老宋对望了一眼,迅速招呼那两个人围成一个圈。一人对着一个方向,以防偷袭。有了这功夫,才能冷静下来思考问题。 如果说四眼゛老宋骂人也就算了,然而一向儒雅的祝子君也骂出了脏话,似乎就有点不伦不类。 “你们有没有觉得,咱们突然一下子脾气大了不少?”我问道。 “你他妈的废话,四面受敌,脾气能小吗?”四眼还是嘴上不饶人。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咱们怎么突然都变得暴躁不堪,特别是祝子君和老宋。”我继续说道。 “先冷静,深呼吸!”老宋低沉着嗓子说道。 我照做了之后,依然觉得不行。就感觉有股子莫名的怒火正在体内熊熊的燃烧,只要给个出口,就一定要迸发出来。 虽然我并不是一个有城府的人,但如此奇怪的现象,还是第一次发生。现在,我又像是在大伏天吃火锅,满头大汗,钻得头皮直痒痒。 “是因为那些尸水!”祝子君咬着牙说道,看样子她也在尽力克制突变的情绪。 “尸水?”我问着,却不敢大意。那具女尸摔得不轻,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踉踉跄跄的勉强爬起来。 “这尸水来自那具戾尸。戾尸本身不可怕,但要是沾着它水泡里的尸水,会迷乱我们的心智,用不了多久,我们自己都能和自己打起来。”祝子君背后都湿透了,她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 我们三个也不好受,无论怎么努力,那股子怒火压根就下不去,还是蹭蹭的向上窜着火苗。 “操,真他妈想揍人!”我恶狠狠的说道。 第二百零七章 怒目金刚 此话一出,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眨巴着眼睛,以为刚刚是幻听。 “我他妈——”我想想不对,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的脏话说全。“我说什么了?!” “你还想揍人,我还想揍你呢!”四眼毫不示弱。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前面已得出结论,是戾尸作祟,所以此时他也在努力克制着被“传染”的戾气,避免其在体内发散。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脑子里面想着,不能这样做,不能这样做,可就是停止不了。而且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恼羞成怒。此念头,就像勾起了我内心深处潜藏着暴力因子,顺着那怒火就蹭蹭的燃烧了起来。 我又不得不开始纠结了,照理讲四面宗的几个老家伙都在场呢,就算对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卖水果的老妇。诈尸而已,外加一点孤魂野鬼,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妈的!”我再次开始骂娘了。 冷静,一定要冷静,我对自己说道。这一纠结。反而让我想起了一件事儿,所有的幺蛾子,背后的推手其实“嬅”。 她还只是个“孩子”,刚刚冒出点灵识,就已经把几个四面宗里扛?的人,弄得手足无措,一旦等她成长起来,那还了得?! “你他妈的挤我干什么——”宋老头脸色青一块紫一块。他猛的意识到失态,停顿了下来,然后“啪”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这巴掌清脆悦耳,我倒是心情好了一点。起码觉得这是他刚刚打我巴掌的报应。 但似乎他的怒气,并没有因此而被压下去。 我们倒也算了,反正都是几个糙汉,骂骂娘动动粗,并无大碍。可是接下来,祝子君也一口一个他妈的,一口一个操你娘亲,就非常的刺耳突兀。 她原本就以儒雅礼貌示人,现在变成这副摸样,还不受自己控制,正是又恼又羞。 “这样下去不行!”趁着思维稍微清爽一点时候,终于有人说“人话”了。 “喂。小心!”我余光看到了那具女尸再次向我们快速扑腾过来,连忙打断他们的对话。宋老头又是手指一点,它便第二次飞了出去。 这次摔得更重,躺在地上,硬生生的爬不起来。 貌似暂时摆脱了麻烦,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我们总不能这样老是克制,况且也坚持不了多久。 “快点想办法!”四眼急得直跺脚。 我们四个人围成一圈,就像四个火药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丧失理性。 现在自然是没有余力,再去弄那些防鬼的阵法,其震慑力慢慢的在减退,转眼间,我便发现那些孤魂幽魂,已经又朝着我们靠近了不少。 “如果老秃驴在就好了,”见无人答话,四眼自言自语道,“起码他能念静心经。” “静心经?”此话像是提醒了祝子君,她反问道。 “对啊,”四眼点点头,“起码那玩意儿能让我们不那么烦躁。” 我立马觉得靠谱,“你跟你那老秃驴舅舅学过没有,这个什么静心经?” “学过个屁,我如果会现在还会这样说吗?”四眼没好气的回答道。 “虽然我不会静心经,”祝子君打断了我们,“但是我练法的时候,坐定需要潜注于心,我们这一门倒有个口诀,可以拿出来试试。” “有这些个东西,你他妈不早说!”四眼“恶狠狠”的骂道,但随即也是眼前一亮。 时间宝贵,容不得我们拖延。 祝子君口里念起了口诀,口诀的内容倒也不难,无非花花草草,清水白云,然后再加些朴素的愿望进去,希望天人合一,无忧无虑。 说也奇怪,这听上去和童谣一样的口诀,经由祝子君有韵律的吟诵出来,便犹如山间的一汪清泉,缓缓的流淌进了我们心中的火焰山。让我顿时感觉清爽了许多。 “挺有用的!”我说道。 “别吵!”祝子君摆摆手,“你们跟着我一块念。” “啊!这哪记得住,怎么和你一块念。”我摆了摆手。 “我念一句,你们跟一句。”祝子君凝眉讲道,“你们两个也是。”她指了指四眼和宋老头。 于是,我们的吟诵声四起, 有点混乱! 这是肯定的,每个门派家族,练得法门各有章法,有的还相互冲突,不像佛教普度众生。静心经大家都能跟着一起吟诵,但祝子君的口诀,却未必适合每一个人。尽管她的口诀简单,但念起来却总是会打结巴。 我有点急躁。 “别着急,慢慢来,集中精神!”祝子君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 被她一鼓励,我也心无旁骛。不一会儿,竟然踩到了节奏里。似乎一下子通了,加上口诀中所用的词汇简单明了,像一首打油诗,所以居然越念越顺,越朗朗上口。 顺畅的感觉差不多持续了有半分钟,一种微妙的感觉冒了上来。虽然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可念了上句,下句便会无师自通的脱口而出。好几次,我都和祝子君叠声而送。仿佛这个口诀,天生就在我脑海里待着似的? 我以为就自己如此,但仔细分辨,貌似老宋和四眼也一样 看来这苗疆养虫的老婆子,也有一门学问在手。 这就是大千世界的神奇之处,一物克一物。说不清道不明,但异常有效。 渐渐的,我们就觉得心情在舒缓下来。我抽空偷瞄了一眼,那具女尸,它还在地上,挣扎着起来。宋老头那两下威力不小,直接“点”到它骨碎筋离,好不容易站起身子,踉踉跄跄的又要冲过来,可我们已经缓过神了。 “不好!”四眼在边上叫了一句。 “什么不好,不是挺好的嘛!”我现在心情异常舒服,就像刚刚洗完个桑拿澡。 “你看看那边!”四眼语气焦急。 我转过头去,才发现天台上的孤魂野鬼,正一点点的飘荡过来。 “金蚕呢!”我叫道,但转念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没错,这原本确实应该是那只胖虫子负责,殊不知金蚕随着祝子君而动,平日里练功定做,免不了受其熏陶。刚刚咱们念的口诀,金蚕也应该再熟悉不过。 这下可好,一听口诀,金蚕也条件反射的跟着一起“淡定”了下来。 它是最不应该“心平气和”的,一定是它战斗欲望立减,让那些野鬼钻了空子,一步步移动了过来。 最怕的便是两面夹击,顾了这头,忽略了那头。 老宋刚刚起身重新布下金线阵,用力一甩,一枚铜钱应声而出,朝着反向飞去。没有人注意到它飞去哪了。 这不是故意,完全是因为老宋的一个失误,可巧就巧在这里,那枚铜钱,直愣愣的砸在了女尸的额头上。 女尸像被点了穴似的定在了原地,不进不退,脸上的凶戾顿时一扫而光。 “怎么回事?!”我赶忙问道,“把它给制伏住了?” 我话音未落,那女尸竟然“噗通”一记,摔倒在了地上。看得我是目瞪口呆,一个无意之举,凑巧中就把它解决掉了? 周围的野鬼,像被半空中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一般,瞬间被吸到了半空,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我又是难以理解,隔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过来,这些野鬼,原本就是女尸招来的。它一到,便一起跟着灰飞烟灭的。 “是不是这个意思?”我开口问道。 也没人回答我,估计我理解的没错。 我们理应高兴才对,可真实的情况,却是更加担忧了。 咱们差点忘了穿心针了,水果妇人有事儿,那么楼下的小丁一定凶多吉少。 我们匆忙往楼下赶,赶到楼下,刚到门口,就听见老秃驴在屋里的动静。 第二百零八章 杀机 这是栋老楼,灯光昏暗,墙皮斑驳,一股子说不上来的霉味充斥周围。 完全就是天生的拍恐怖片的好环境。 在这样的环境中,自然是想象力无边。特别是有外部因素引导的时候,给人的冲击是非常大的。 房里面的动静很古怪,我站在门口呆若木鸡,因为我竟然听到老秃驴的闷哼声。这声音就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却又无能为力。虽然不至于让人心惊肉跳,但也能肯定里面正发生着不可思议的事情。 想想老秃驴也是见过世面的家伙,而且一心向佛,理应心若止水,可怎么会如此失态呢? “快点打开!”四眼重重的砸着房门。房门紧锁着,在四眼的重敲下,整个门板都在晃动。但似乎屋里的人根本无暇理会四眼,“等一下!”宋老头拉住了他。 “等什么?”四眼被老宋拉到了身后,一脸茫然。 “不要轻举妄动,”宋老头压着嗓音说道,然后把耳朵贴到了门板上。 只听见间断性的。传来紧促的脚步声。这说明有人来回左右不停的在动,然而就不往门这边来。 “不对劲啊!”四眼说道,“老和尚在里面不会有危险吧。” “你要相信你舅的实力,如果他都有危险,但咱们盲目的冲进去,自然是送死。” 此话有理。 节奏突然慢了下来。 然而心里的煎熬却是越来越重,谁都知道形势不妙,但我们却不敢随意行动。 “砰”的一声,貌似有什么东西,重重的落在了地上。这又是让我们一惊。 “别磨蹭了,踢门吧。”我建议着。宋老头听不出什么名堂,祝子君也无异议。我们也就不再迟疑。四眼往后迈了两步,啐了口唾沫,向前冲刺,然后一脚踹开了房门。 门锁被踢成了两截,木屑飞舞,烟尘中。我们立刻就涌了进去。 可此时屋里竟然是安静的。大概四眼踹门,惊动了老秃驴和那个卖水果的男子。他们都静止在原地。 于是我们便看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场景。老秃驴站在卧室的床边,满头大汗。而客厅的中央。正是那个干瘦男人。男人手里还抱着小丁。 现在只能看到那对父子的背影。 有问题。 现场的氛围很难用语言描述,但直接的感受,便是屋里充满了隐秘奇异,波谲云诡的气场。 我们去到天台无非二十几分钟的时间,可现在男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佝偻着背,像个小老头。 这种场景就像是在看一张泛黄的电影海报,预示着又更多的故事即将发生。 我冲着老秃驴招招手,意思是让他过来。但是他视若无睹,视线没有从男人的身上移开一公分。 老秃驴双拳紧握,站稳脚跟,内气凝练,丝毫不敢懈怠。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我轻轻唤了一声“喂----” 此举没有引来老秃驴的注意,反倒是男人听见身后的动静,缓缓的转过身来。当我看到男人脸的一瞬间,顿时惊诧不已。 要不是有心理准备,我估摸着自己也一样会失声尖叫出来。 男人脸上的皮肤比初见时,已经迥然不同了。可现在竟然多了许多褶皱,沟壑纵横,又犹如一块老树皮,仿佛一瞬间就老了数十岁。 “你----谁啊?”我一开始都以为认错了人,仔细在看,却发现原来的样子还在,“你是你,还是你爸?”我语无伦次。 男人并不理我,他不仅眼神呆滞,而且面无血色,就像一个木雕泥塑。有种生命已被吸干、灯枯油竭的即视感。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此时他的双手下垂,并没有抱住孩子,而是任由小丁勾住他的脖颈。 一个还襁褓中的小孩,能够如此大的力量和平衡感,非常让人发憷。 可是----, 这也不是重点,更震撼的是,男人的半边脸上的皮肉已经不见,红色的伤口里,露出森森白骨。 而此时,不满周岁的小丁,竟然也长出了一口尖细的獠牙。他的嘴角全是血和肉渣,小嘴蠕动着,仿佛刚刚是他把男人脸上的皮肉咬下来的?估反史弟。 我看得一动不敢动,难怪老秃驴会发出那样的声音,这种视觉冲击,绝对永生难忘。我深吸一口气,抑制自己的呕吐感,仔细端详着小丁。 小丁脑袋上正有一股子淡淡的黑气盘旋,脸上青筋暴露,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条黑色的血管,交错分布,犹如伏在脸上的虬龙。 我们刚刚看到的小丁还是个婴儿,甚至脸上还挂着鼻涕,如今却成了一个狰狞的怪物。前后的反差让人咋舌。 我们曾经在鬼道里,见过鬼胎,而眼前的这个小孩子和鬼胎几乎没有两样,只不过一个是实体,一个是虚体。 一时间大伙竟然都愣在了原地。 我浑身战栗,这又是“嬅”在搞鬼?! 在座的每一位都见识过“嬅”道高魔重,还是那句话,她初开灵识,便已经六亲不认,残暴无情,滥杀无辜,且让我们手足无措,就更别说等她恢复前世记忆了。 群轻折轴,也就是在这个时刻,我心里动了杀念,不管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但我已经意识到,必须放弃掉豆豆这个女儿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先过来?站在那干什么!”四眼偏过脑袋,轻声对着对面的老秃驴叫道。老秃驴也不答,脚下的步子依然没有动,他微微摇头,意思是现在过来不来。 怎么回事! 我们四个不约而同的往前跨了一步。 那对父子仍站在原地,也没看到有什么举动,但我立马感觉到胸前逼过来一道气墙。缓慢却又不容分说的,把我们逼退到了原位。 “桀桀桀----”从小丁的嘴巴里发出了古怪的叫声,让人不禁头皮发麻。 有道无形的墙隔在我们的中间。想必刚刚老秃驴已经试过很多次,要冲出门来,便是被那道气墙反弹落地发出声响的。 我不敢大意。小丁嘴巴停止了咀嚼,然而转头又是一口,活生生的咬下了男人脸上的一块皮肉。 那男人纹丝不动,即没有感到疼,也不知道跑。 “中了邪!”四眼吐了一口气,惊讶的说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尽管两边都没有动作,但能够预感到一触即发的火药味。小丁蠕动着腮帮子,喉管蠕动,居然将咬下来的皮肉,一口口的咽了下去。又让我是一股子胃酸,直往上翻。 “怎么办?”我问道。 话音未落,祝子君已经先发制人了,突然间,那道金光再现,金蚕飞跃而出,直扑小丁的面门。“嬅”的气墙可以挡住我们,却还无法抵挡有灵力的金蚕。 整个过程光驰电掣,我都来不及细看,金蚕已到了小丁的跟前,它张开嘴正待以牙还牙一口咬上去,却见小丁冷冷一笑,嘴里随意的吐出一块肉渣来,正中金蚕胖嘟嘟的大脑门,金蚕瞬间便被打落在地,翻滚了一圈,又待奋起再战。 此时,我的耳边却传来了嗡嗡声。 这声音听得熟悉,就像有无数只蚊子,正在我们的附近。我环顾四周,却没发现成堆的蚊虫。 “桀桀桀,”小丁又是一笑。猛然间,我便看到无数个小虫从他的嘴巴、鼻孔、耳朵里钻了出来。 那么小虫只有芝麻粒大小,或爬或飞,冲着地上的金蚕而去。 “啊,这个是什么东西?” “孑孓!”祝子君脸色大变,急急的欲唤回金蚕。 “什么东西?解决!解决啥----” “不是解决,是孑孓,”老宋在一旁解释道,“是蚊子的幼虫。祝子君是养蛊之人,对面的以物克物,是要用尸养蚊,对付那条金蚕!” 第二百零九章 尸养蚊 养蛊其实就是养虫,焚香点烛,拜祭天地鬼神,集天下大阴大毒之物于一身。炼成一只灵虫。据传可以百毒不侵。这虫子原本就亦正亦邪,用来害人,可以杀人于无形,像祝子君这样济世安民,却又逃不过“孤、贫、妖”的命格。除此之外,还要用自己的鲜血饲养,稍有不慎便容易反噬。 如此种种,但至少祝子君和她金蚕是正面角色。 宋老头说的没错,一物降一物,正反两派,总要有相互对应,相生相克的东西。这尸养蚊的邪术,便是鬼门专门为了对付蛊虫,而生的饲虫之道。 顾名思义,便是用尸体也豢养蚊虫。然而我们看到的显然更加阴毒。小丁根本没死,那个男人也还有一口残喘。却被嬅当作了炼蚊的工具。 “穿心针”让水果妇人和她的儿子,阴阳相连,那边魂飞魄散,这里便也无法存活下去。 “嬅”能够从小丁的身上,感知到我们想破了那道戾气符,所以早早的在这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蚊子的幼虫孑孓,生于污秽死水之中,而我的理解是,现在小丁变成器皿,尸养蚊以人血为媒介。生食活人的灵魄发育而成,这就是为什么卖水果的男人会瞬间变老,而小丁也一口一口的将他的皮肉咽下肚里。估反投圾。 通俗一点的说,男人的生命,全都用来供养那些蚊子了。 “嬅”到底有多少本事儿? 我不知道。之前我们曾看过她以各种各样的气态模样现形,转瞬便能吞掉恶妖厉鬼,只是我没有想到,她还会那么阴损的招数。 戾气符、穿心针、包括现在尸养蚊。都是用活人生炼的,嬅的行径丝毫没有怜悯,说出来简直令人发指。 我寻思的当口。那些所谓的尸养孑孓。已经成型,发出了更响烈的嗡嗡声。它们半空中便生出了翅膀,和纤细的长腿,与普通的蚊子不同,这些尸养蚊通体鲜红,就像吸饱了鲜血一样。 那些蚊子成群结队,像一片红云,朝着金蚕扑去。金蚕即使再机警灵动,也快不过这些会飞的妖孽。 很快我便看见,原本金黄的金蚕,已经被裹成一团红色。金蚕嘴里不停发出凄惨的叫声。它就地打滚,尸养蚊被扰的飞起,然后更多又轰然而上。 金蚕是祝子君的宝贝,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献了多少鲜血,才养到今天的地步。她当然是看得形如刀绞。 别说是她,我都觉得整个心脏,如同被猫挠了一样。 祝子君不顾一切的想要冲过去,救那金蚕,“嘭”的一下,便撞到了那道无形的气墙,猛的又被弹了回来。 救“虫”心切,她竟然忘了,那气墙只有金蚕才钻得进去,却把我们都挡在了外面。 “桀桀桀!”看见祝子君自不量力,小丁又发出了让人恨得直痒痒的怪笑声。还有数不清的孑孓,正从他的身体爬出来,就在此刻,他还不忘偏着脑袋,在男人的脸上又狠狠的咬下了一块皮肉。 祝子君更是焦躁,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嘴里发出长啸,急迫的想要将那只金蚕召回来。本来就人虫连心,那金蚕也用了动静,拼命着滚动着肉身,向祝子君靠近。无奈那些尸养蚊数以万计,就像蚂蚁搬家似的,硬生生的又把它卷回了原地。 祝子君双眼通红,她两脚一顿,下了狠招,丹田内收,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要把那金蚕缩回肚子里。 金蚕迅速腾起半空,正要往回,祝子君却被宋老头一把推开,“你不要命了,这尸养蚊牢牢的叮在金蚕身上,你会连同那些妖孽一块吞进肚子里去的,那尸养蚊入肚,你哪里还有活的可能。” 祝子君早就失去了理智,为了炼蛊,她连亲生女儿都可以不见,金蚕便如同子嗣,哪里有见着孩子身处险境,自己却袖手旁观、不施援手的道理。 “我不管!”祝子君被宋老头破了功,却还是没有冷静下来,她怒目圆睁,一副谁挡我救虫,我就杀谁的表情。 “你给我动动脑子!”老宋也火冒三丈。这局面令人堪忧。就在他们争吵的当口,叮咬在金蚕身上的尸养蚊,貌似都胖了一圈,血红的颜色,也泛出了莹莹的金光,应该就是吸了金蚕体液的缘故。 再这样下去,那条胖虫子就没救了。虽然我和它没什么交集,但相处了那么久,多少有了感情。这个时候,恨不得自己能够变身成一个电蚊拍,一卷蚊香,自己冲上前去。 “操,点火烧呀!”紧急关头,突然灵光乍现,我想到一个办法。 “烧?烧谁,蚊子烧死了,金蚕没救了嘛!”四眼对我的办法不屑一顾。 “不是,我没说烧金蚕,咱们可以放火起烟,虽然不是蚊香,但也可以驱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穿透这道气墙!”我连忙补充道。 “对哦!”四眼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去看宋老头,“蚊子怕烟,咱们用浓烟可以熏死它们。” 宋老头不置可否,他低头凝思,过了一会儿,貌似觉得此举可以一试,便付诸于行动。他抬起右手,反手一送,这前后翻掌间,竟然在掌心燃起了一股幽幽的磷火。 “快放符!”他叫道。 四眼心领神会,从腰间拔出几道符箓,念咒猛的向空中一抛,只见宋老头手掌间的磷火,犹如一道金蛇,嗖的窜了过去,几道符箓立刻在半空燃了起来。 老秃驴也没闲着,盘腿坐下,闭眼捻着佛珠,口中颂起了经文。 这经文就像鼓风机,呼啦呼啦的吹着火苗。符箓只有鞋底大小,现在却也长燃不尽,还滚滚的冒出了白色的浓烟。 祝子君见有招可施,才镇定下来,两眼盯住金蚕,静观其变。 半空中的浓烟,不是往上走,而是奔着密密麻麻的尸养蚊滚滚涌去。一瞬间,我便看见浓烟中翻滚着很多红色的小点。 这玩意儿有用,烟不仅穿透了气墙,还逼退了金蚕身上的尸养蚊。 小丁一看形势不要,嘴里吱吱直叫,也不晓得是生气,还是害怕。只见更多的孑孓继续飞爬出来。 然而这一次,却是我们占了上风。 那些“新生”的蚊子,刚到浓烟的边缘,便退了回去,不敢进入。 被施法的符箓起火燃烧,其灵力自然不可小觑。 浓烟熏了足足有半分钟之多,猛然间,宋老头再次势力,拍出一掌,就听耳边有阵劲风急急袭去,眨眼间便将浓烟吹散。 此风劲道极足,连那个男人和小丁也摇晃着身体,站立不稳。 他们好不容易站定身子,一定胸闷不已。 因为被浓烟熏死熏晕的尸养蚊,现在正如同落雨般,“啪嗒啪嗒”的洒落下来,铺满了一地。整个地面都是它们的尸体,犹如撒上了一层红色的粉末。 我连忙去找那条金蚕,金蚕肿了一圈,仔细一看全是被尸养蚊,叮咬出来一个个包。看得即让人头皮发麻,又心疼不已。 祝子君已然动了,啸叫声再起,金蚕挣扎着爬了起来,反向挪了两步,发现不对,赶忙掉头,“嘶嘶嘶”爬到了祝子君的身边。 它已无力腾跃,到了祝子君的脚下,便停了下来,前后翻滚摩擦,就像身上奇痒无比。 想想也是,那么多蚊子叮咬,得受多大的折磨。 祝子君蹲下身,赶忙将那条可怜的胖虫端在手心,往后急退两步,到了安全地带,才停下琢磨为金蚕疗伤的办法。 而此时,就听小丁嘴里第三次发出桀桀声。 “雕虫小技!”他奶声奶气,却又令人无比憎恶的说道。 第二百一十章 博弈 此言一出,我便听出了挑衅的意味。心顿时咯噔一下,这说明小丁背后还有狠招。刚刚破了尸养蚊,现在又要有什么新玩意儿。冒出来嘛! 更要命的是,“嬅”在小丁的体内,竟然思路越来越清晰,原先还只能口齿不清的叫唤,现在竟然开口说话了。 “雕虫小技!” 意思是说,她对我们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屑一顾,我恨得牙床直摇,却又无能为力。斗法这件事儿,我根本插不上手。 我的怒火尚未冲天,四眼就已经按捺不住了,“妈个x的!”他愤恨的骂道,随即我看见一条黑影,又直奔小丁而去。 我一惊,定眼一瞧,原来是双皮鞋。四眼气愤的脑子都混乱了,光这一只臭鞋顶个屁用。难不成还要用汗脚熏死她? 果不然,小丁只是小手一摆,随即那只鞋便悬在了半空,轰了的一下无火自燃,转瞬烧成了一片灰烬。 “喂+--,瞧我的!”我立马也脱掉了鞋子,朝小丁丢去。估找贞技。 不是我也被气昏了头,而是我突然明了,这么好的声东击西的计谋,怎能浪费。 小丁又是挥手一指。嘴角上翘,露出冷嘲之意。 就在他沾沾自喜的时候,摄灵兽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宋老头嘴里念叨着不知名的口诀,竟引着那兽速度快了一番。 它离小丁还剩三米之远,猛的跃起,口中伸出了那条“长舌”。 此举快得就在眨眼之间,我都没意识到怎么发生的,舌头已经触吸了小丁的脑门。 “留‘嬅’!”宋老头看偷袭得逞。赶忙叫道。 就算到了时候,他还是不敢对“嬅”不利,生怕对我老婆肚子的二胎有影响。它只要将嬅逼走。或者收服即可。 但我连心中叫好声都没喊出口。立刻就意识到事情不会那么轻而易举。 小丁比我更快。他张开小嘴,如同财狼猛兽一般,长啸一声,紧接着我看见他那张狰狞的脸,迅速幻化扭曲,仿佛有两张脸正在相互叠加,鬼影重重。 这一吼,倒是让摄灵兽为之一怔,硬生生的逼退了好几步,那条舌头也因此而被拉长。小丁举起的右手,那手小的都捏不住一个杯子,可此时却从指尖长出了半寸锋利的指甲,犹如一只爪子。 他手一探,便向着摄灵兽的戳去,尽管婴儿的臂膀很短,但是他的指甲却在疯长,一会儿的功夫,便长到数尺之长,直接戳进摄灵兽的脑袋上的眼珠子。 眼珠子被戳爆,发出噗的声响。这感觉就像挤破了饱胀的水袋,浑黄的液体,立刻从伤口渗了出来。 摄灵兽痛的吱吱乱叫。 也难得它是个灵物,受此重伤,但只要宋老头不开口,它的舌头便死死的吸住小丁的脑门不放。 我侧过身,欲向前去帮忙,可临到跟前却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做不了,急得双脚直跳。就在这时,小丁的手臂向后一扭,从摄灵兽身上拉开,被扭到了身后。 “怎么回事?”我定眼去瞧,却看不到施力点在哪。 “幡然醒悟了?!” “幡然醒悟的毛啊!”四眼叫道。 可小丁的身子确实就像有两只无形的手牢牢把住一样,被用力的向后掰去。我挠挠头,意识到是什么了。 白无常“无形”! 没错,黑白无常原本就亲如兄弟,是一对绝配。有摄灵兽在的地方,就一定有“无形”。小丁的这种姿势一定很难受,他的小脸的憋的黑紫,怒吼一声,就在这声浪之中,我隐隐约约看见,一条巨大的白色影子出现在视线。 这是一个人形,眼眶空洞,没有眼珠,血红的舌头耷拉的老长,穿着宽大的长袍。它若隐若现,正是它用两只大手,牢牢的抓住小丁的手臂。可现在“无形”似乎正被小丁的声浪冲击着,摇摇晃晃快要支持不下去了。 又是轰然一声,“无形”的影子被震得四散。 摄灵兽也没闲着,用力吸进舌头,最后一次想拼死将小丁卷进尸团里。 小丁腾出手,右手往下一划拉,竟然将摄灵兽的舌头切成了两截。 摄灵兽一个趔趄向后滚去,撞到了墙上,现在它已是伤横累累。 那被截断下来的一团淡红色的舌肉,掉在地上,抽搐扑腾了一会儿,竟然化作了一滩黑水。黑水臭气难当,一点点的渗入地板中。 “这是你们逼我的!”小丁又开口说话了,依旧是孩童的语气和口吻,但却凶狠无比。 显然此举激怒了“嬅”。 小丁的爪子再次抬起,无限伸长,五个小手指分开,朝着我们分头戳来。速度很快,我们几乎都是凭着本能左右腾挪,即使如此,也听到身上皮肤被划开的“滋滋”声。 我也亦然,胸口被狠狠的划出了一道口子。 “快破!”四眼喊道。 却无人应答,“嬅”再次显示了她的威力,也让我觉得,先前寄予厚望的所谓的四面宗,在“嬅”面前几乎不堪一击。 “怎么破?” “快叫她名字!”老宋喊了一句,转头指向我。 “我?喊什么----” “待会再解释,快喊!” 那指甲锋利如刀,嗖嗖作响,“哦,小丁!” “不是这个!”老宋跳跃着躲避横摆竖划的指甲,此时他的脸气得脸都绿了。 “豆豆?豆豆!”我突然明白了,老宋要我喊的是豆豆的名字。因为现在能够制约“嬅”,也只有豆豆了。 不是因为豆豆身上有法力。 而是因为“嬅”的灵识尚未打开,豆豆的思维还在影响她,而老宋是要我通过“父女之情”,把豆豆“唤”出来。 果不然,小丁突然停手了。他愣了一愣,眼珠子在转,似乎在判断这个熟悉的名字,意义何在。 我想现在就像是双重人格在博弈,一边是豆豆,另一边是“嬅”,看谁占上风。如果能把豆豆“唤”出来,我们则还有一线希望。 他还在思索,还在纠结。 “豆豆,是我啊,我是老方!”见此招有效,我连忙张开双臂。这是一个非常诡异的场面,我对着一个陌生的小孩,喊着自己女儿的姓名。 小丁咳嗽了一声,再次伸出爪子。 我心中一惊,难不成失败了? 爪子停在半空,时伸时缩,犹豫不决。 可紧接着做了一件我们谁也没有想到的事儿。 我想这大概就是豆豆和嬅博弈的结果。 小丁爪子一侧,没在冲向我们,而是绕着干瘦男人的脖子上划了一圈,随即我便看见感受男人的颈部皮肤出现了一条红线。红线开始向外溢着血液。 “起!”小丁叫了一声。 我缩紧肌肉。小丁的天灵盖上,窜出一道黑烟,在他头顶盘旋一圈之后,朝着窗外飞去。而与此同时,男人的头颅,像是被生生的拔了起来,喷泉一样的血液从断头处喷涌出来。 “咚”的一声,男人的头颅跌落在地,滚了几米才停下。 此举看得我自是心惊肉跳。 没了“嬅”的这对父子,立刻瘫成一团泥,摔倒在地。 没了“嬅”,小丁也只是个普通孩童。 他哪里受得了从这么高处摔下来。 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赶忙跑过去,想抱起来抢救。 男人肯定是活不成了,可孩子也好不到哪去,脸部发黑,整个身体上的皮肤,都在急速向里凹陷,看这架势,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具带皮的骷髅。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屋子的窗户,居然“噼里啪啦”自己关合起来。阵阵阴风再次袭来,我看着窗外,“怎么了,嬅又回来了?” 老宋一把从地上揪起了我,直往墙边退去,祝子君、老秃驴、还有四眼,一并到了墙跟前,端起了架势。 “到底怎么回事!”我又问。 祝子君神色肃然的回答道,“不是嬅回来,是那二十一条婴灵到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走为上 如果有人在这个时间点,可以同时看到21户人家,而且这21户都刚刚生下了一个女婴,那么也许眼前的一切。会让他们感到震惊不已。 21个女婴几乎是同时陷入到深度僵化中的。说是僵化而不是昏迷,是因为她们身体僵硬,四肢伸直不可蜷缩,嘴角流着哈喇子,肌肤时颤时停,都以平躺的方式仰卧床上,光这些就足以让人崩溃,更何况这还不算,她们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脸上却有着成人才会出现的表情。 是谁,谁都要被吓得站不稳脚跟。 除了还有呼吸,没有任何一点可以证明这二十一个新生儿依然活着。 你也预料到,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县医院的急症将会挤满带着孩子的家长,并且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一场新的风波即将在医院上演。 医院里的这事儿。将会如何收场,我已经完全顾不得了。因为这根本不是病。 如果现场有“专业人士”在,会告诉你,此举就是老主任的鬼灵,正在所谓的“聚而归一”。她们的魂魄早就飞离肉身了。 这事儿从头捋一捋,“嬅”因为意识到有人对她不利,所以从豆豆的身上游离,到了医院,将老主任的鬼灵打入21个孕妇体内,随即上了水果妇人的身。给老主任下了戾气符,为了防止我们破符,再用穿心针将其母子阴阳相连,当我们赶到时,被一群蚊子弄得焦头烂额,差点死在小丁的利爪之下,幸亏最后我“唤”出了豆豆;“唤”出“嬅”仅存的一点良知,总算暂时脱险…… 细算算。已经有一家三口外加一名医生,拢共四条人命,白白搭进去。 整个过程,我说起来都嫌繁琐。可“嬅”凭借一己之力,便在不知不觉中完成,并且弄得我们毫无招架之力。 一想这些,我脑袋疼的厉害,就像被人狠狠的砸了一拳。最要命的是,“嬅”做了以上这一切,所炼养出来的21条婴灵。才刚刚现身?! 我不知道它们是被派做什么用场;也不知道那二十一条刚刚诞生的小生命,是否最后也难逃厄运;更无意了解,“嬅”出于什么动机,又将它们引到我们这来。 所有的疑问,就要先被搁置一边,因为摆在我们面前的情况很严峻。 几乎能用上的灵物都已经受伤了,被尸养蚊叮咬成泡水海参一样的金蚕,现在哪里还有原来的凛凛威风,黑白无常也震的震,伤的伤,虽然我看不到,但事实一定如此。 窗户“噼里啪啦”的响了不停,窗户外面鬼影婆娑,即使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逼仄而来的阴森与邪恶。 “看上去很凶险!”我努力的平和的说道。 身边传来的声响,我转头去望祝子君,她正蹲着身,用身上的小刀,剖开金蚕身上的一个个小包。刀尖一碰,绿色、黄色、红色、黑色各种各样的颜色混杂在一起的脓液,从破裂的伤口渗出来。 我看得头皮发毛,这种“疗伤”的方式,实在残忍。 “是在排毒吗?”我轻声的问道。 “是!”四眼言简意赅。 空气中飘荡起了一股异常难闻的腥臭味。 祝子君气血上头,又怜又疼,双眼布满了血丝,此时却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干着手中的活计。 不一会儿的功夫,金蚕身上的小包,都被割破了,虽然肿是消了下去,可它也奄奄一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偶尔抽搐一下,以示它还没死。 干完这些,祝子君用刀割破了手指,挤出血液,然后放到金蚕的嘴边。金蚕却丝毫提不起食欲。 “怎么样?”宋老头警惕的看着窗外的动静,然后低声的问道。 “我不知道,”祝子君摇摇头,“起码它需要好好休息,禁不起折腾了!----你的呢?” “也伤的不轻,”宋老头神色怆然,黑白无常现在已被收进了荷包袋子里,“照这架势,得好好调养调养。” 他们一言一句对着话,喻示着我们正身处险境。 事实是摆在面前的,21条婴灵就在窗外,照“嬅”费了那么大功夫来炼养它们,就可以想象出来者不善。我们是否能够抵挡得住呢? 老秃驴跨前一步站到了祝子君的身前,“要不咱们找个机会先撤?” 窗户突然停了下来,就像听见了老秃驴的说话。 紧张的气氛不停的在酝酿,谁也不知道,会在哪个点燃爆。 宋老头也不答话,从腰间取出了最后一根开过光的红线,他往左走了两步,将红线的一头系在门把上,另一头推掌送出,勾在客厅另一边的桌子上,那条红线,便拦在了我们的面前。 老秃驴见状,也不敢大意,随手便将自己的手指咬破,滴了一滴学在红线。那滴血,并不坠落,而是沿着红线一路滑下,慢慢的渗透融入了进去。 “大概能抵挡多久?”四眼问道。 我看得云里雾里,四眼却已经明白他们此举的目的。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足够我们离开现场!”宋老头摸着下巴回答道。他的脸上依旧愁容满面。 我以为见鬼就必须打,是无处可逃的。但似乎他们另有办法。这倒是打开了我的思路,“打不过,跑为上!”估农介亡。 既然能想到办法,暂时离开那再好不过了。总比在这里硬拼硬,最后落得个两半俱伤要强。 我不自觉的看向门口,才发现四眼早就站在了那里。他像警犬似的嗅着鼻子,然后回过头朝着老宋点点头。 “你怎么样?”老宋再次去问祝子君。 祝子君小心翼翼的捧起金蚕,端到了脖子的领口处,金蚕扭动了两下,便朗朗跄跄的钻了进去。 “吧嗒吧嗒”窗户又开始响了,只不过并无先前那么激烈。 “咱们得想办法骗过它们!”宋老头说着话,猫腰来到了房门口。 就在这时我看见窗外闪过一条淡淡的影子,影子很小,虽说看不太清,但第一时间分辨出,那便是婴灵。 老秃驴摆手一挥,从他的袖口飞散出点点荧光,荧光在红线后面,立起了镜子一般的光墙里。 光墙里竟然出现了我们几个人的身形,“我们”或站或蹲,栩栩如生。 “这是在干什么?”我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鬼能让我们看到幻觉,咱们也能让它们用个障眼法。”四眼压着嗓子,轻声的跟我解释道。 “这也可以?让婴灵以为我们还在现场,趁此机会,咱们赶紧离开?!”我看看那道光墙,再看看四眼。 “是这个意思!” 四眼刚解释完,宋老头已经打开了房门。 “憋着气儿,别呼吸,别破了那障眼法的气场,咱们趁其不备。”四眼又说道。 尽管我觉得有点窝囊,但识时务者为俊杰,欲攻先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四眼最后总结道。 我屏住呼吸,出门的时候,还特地回过头望了一眼,先前的那个婴灵,又从窗户飘过,然而它此时却是盯着那道闪着荧光的影墙。 我们蹑手蹑脚的出门,然后沿着楼梯小心翼翼的走下去。此时心里特别紧张的。因为迷惑鬼和迷惑人不一样,任何一个差池,比方说呼吸声重了,都有可能打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阴阳平衡。 像蛇一样! 我突然有点灵物。蛇没有眼睛,看不见猎物,靠得是热感确定对方的位置,而鬼也是一样,它们有特殊的“器官”,能够用一种我不知道的方式“感知”着我们。 我正在庆幸,就在这时留下却响起了脚步声。 第二百一十二章 楼道森森 脚步声很轻,我杯弓蛇影,早就草木皆兵,顿时不淡定了。我怀疑是不是有什么新“东西”还在楼下等着我们。 这玩意儿肯定不是婴灵。哪见过小孩的步子走得那么有节奏,更何况那些孩子连一周都没到。 照这意思,咱们被两面包夹了? 我赶忙跨前一步,拍拍四眼的肩膀,“什么情况?”我轻声问道。 四眼转头食指竖在嘴前,示意我不要说话。夜已深,周围很安静,那脚步声就显得特别诡异。 我们一行人都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动。 “是鬼?”我用唇语问道。 四眼摇摇头。 嚓嚓嚓!那个脚步不缓不急,像是很笃定。我不敢大意,靠在扶杆上,想看看到底是何物。可视野有限,毫无收获。 视野受限,心里并开始紧张起来。我们刚刚走出水果妇人的家,要不现在再回去? “怎么可能?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四眼连哑语带比划,对我说道。 “谁啊。在楼道放得垃圾袋!”楼下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不是鬼?”我听得透彻。鬼和人说话的语气、语态、以及所透露出来的情绪,我还是能够分辨的。 “哪来那么多鬼?”四眼没好气的回答道。 我被四眼一噎,一下子还没缓过神来,转念便在心里说道,“刚刚也没见你那么肯定,不也和我一样惊慌失措嘛! “不是鬼是什么!”我带着讽刺的语气,回了一句。 “是人!”四眼似乎没明白我嘲笑的意思 “人?人怕什么!”我不屑一顾。 四眼摇摇头,脸上全是对牛弹琴的表情。 既然是人,那干么还留在原地? 可身前的人不动,我自然也不好随意发表意见。 在原地又等了差不多有十秒钟。只听得那个脚步声还在继续往上爬。一边爬,还一边轻哼哼。 她正在向我们靠近。估农系扛。 “僵持在这干什么?”我实在忍不住了,又问道,“如果不想被人看见,那么就躲躲呗。”我边说边开始观察周围。可是楼道就这么窄,就算想躲也没地儿藏身啊。 “咱们到底在等谁?”我说道。 “希望那人的家就在楼下!”四眼回答道。 “啊?”我还是不解。 “你怎么那么笨,就是咱们不要和那人碰上的意思!” 我皱皱眉,也没想通其中的原因。只能原地待命。 但偏偏运气并没有站到我们这一边。脚步持续向上,已经就在楼下了。 宋老头最终做了个决定,他貌似很无奈的挥挥手硬着头皮抬脚往楼下走去,下到一半的时候。我们终于和那个“人”迎面相接了。我侧过脑袋去看,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她方块脸,藏青色上衣,表情严肃,气场肃然,一看就是七八十年代那种老党员的风格。在任何一个小区,戴着红袖章。站岗执勤的便是这类老妇人。 一看对方并没有什么特别,好歹我是松了一口气儿。 “我们等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个老太太?” 见到对方的模样之后,我反而有所领悟,随即就觉得不妙。一个老太太怎么让老宋他们这样紧张?他们应该一早就知道对方是人不是鬼?他们应该比我更早的知道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 我再次看了她一眼,恍然大悟。 关键时刻,竟然把重要的点忘记了。 阴阳平衡!任何一个小小的变化,都有可能改变阴阳平衡,导致老秃驴的障眼法功亏一篑! 没错,光顾着自己屏息凝神,却忘记了,这样的“邂逅”,也有可能是致命的。 老太太正气凛然的打扮,现在却让我心惊肉跳。仿佛,我们现在就像小偷,正遇上个爱管闲事的老大妈。 既然已经明了了,先前他们为什么如此紧张,我也就不响,尽量配合他们度过这一关。我低着头迈动脚步,尽量超然物外。 “别管闲事,别管闲事!”我的心砰砰直跳。 然而问题在于,我们一个个衣衫不整、狼狈不堪,浑身布满血渍脓液,且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想要不被人注意都难。 果不然,老太太看到我们之后,先是一愣,然后怔在了台阶上,随即便用带着狐疑的眼神,依次打量我们。 “别理她!”四眼压着嗓子说道,“咱们不要抬头,往前走就就可以了。” 老宋站在最前面,祝子君紧跟其后。他们放慢了脚步,等着老太太侧过身子,让开一条路,才加快速度。紧接着是我和四眼。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真连瞧都没瞧她一眼。老秃驴殿底,走在最后。 他经过老太太,对方除了表情诧异之外,并无新的举动。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在我们又往下走十几个台阶之时。那个老太太终于按捺不住,突然开口说道,“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说实话,还真不能怪她,尽管我的心里已经恨得牙直痒痒了,但是怎么去责备一个警惕性颇高的“邻居”呢?! “快点!”老宋在前头闷声叫了一句。 得令后,我们立马跑了起来。 “哎,问你们呢,到底是干什么的!”老太太在身后紧咬不放。 “妈的,小心我抽你!”四眼的暴脾气又上来了。 老太太孤身一人,自然不敢追赶我们。但见此状,心中的怀疑更是愈发确定了。这就是这类人的可爱及“可恨”之处! 责任心强,有时候也会坏事儿,此刻她便用到了“更狠辣”的招数。 “快来人呢,抓小偷啊!”她突然大声喊了起来。 本来这个时间点,大伙都已经睡了,被她这么一叫唤,自然是格外的刺耳。不仅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而且楼里的房间,也传来的或大或小的声音。更要命的是,停在楼下的汽车、助动车,现在也竟然响起了警报声。 “呜呀呜呀”叫嚣个不停。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就算再没打鬼常识的也知道,现在的气场一定是被扰乱了。 “跑!”老宋加大了音调。 得令后,我们立刻奔跑了起来。 老太越叫越来劲儿,“抓住他们!”她义愤填膺。 殊不知,我们其实躲得是鬼。 那些个婴灵指定已经意识到上当。知道在屋里的是老秃驴的障眼法。一旦它们采取行动,速度一定比我们快。从刚刚“嬅”一离开,它们便出现在现场,便可见一斑。 那些婴灵自然不会爬楼梯下来,遁着味儿,就能找上门来。 “别喊,我们不是坏人!”我恼怒的朝老太太打手势。 “废话,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嘛!” 我跟她完全说不通,只好三步并作两步,在楼梯上蹦了起来。可偏偏忙中出错,一个趔趄没站稳,脚一扭便向前倾去。我本能的扒上四眼的肩膀。 “别动别动!”四眼也走得急,哪经得起我这么一下。结果两个人都没把持住平衡,硬生生的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操,你他妈到底怎么回事!”四眼一头撞在墙上,立刻骂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越是混乱,就越容易出幺蛾子,这一下好了,等于给那些婴灵,定了gps。 老秃驴在身后拎了一把,把我提起来,“现在还不是斗嘴的时候!” 我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立刻接着狂奔。 我们刚出了单元楼的门口,才发现宋老头、祝子君正站在原地。 我以为他们正在等我们。 “来了来了,快走吧。” “不急!”宋老头却说道,他环顾四周 ——原来不是等我们的! “怎么了,在这待着干什么?” “不能跑!”宋老头严肃的说道。 第二百一十三章 车棚惊魂 “怎么个意思,那些婴灵会对邻居们不利,咱们还要回去救人!”我第一个反应便是如此,于是惊呼起来。 这下麻烦了。老太太弄巧成拙。想想都知道。这一招惹,万一再冲出来十个八个邻居,得添多少个不明真相的“包袱”。 老宋摇摇头,以示我的答案不对,但他也不回答,而是指了指侧边。 我顺势望过去,原来出楼道的右手侧,有个向下开的门洞。我往前一步,看进去,原来是个自行车棚。这自行车棚是半地下的,借着居民楼的地下室改建而成。 “干嘛?” 宋老头依旧不答话,还是右手一挥,带头头钻了进去。 “往那跑?咱们要把婴灵引进去吗!”我不解的问道。话音未落,身后就被老秃驴一推,往前踉跄而去。 我的脚步停不下来,被前后裹着。便进入了地下车棚。这是个封闭的空间,只有刚刚一条路可供进出。 我们等于等于进了一个死胡同。 “别废话了,赶紧的!”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没人给我解释。老秃驴还在身后粗鲁的推搡着我。 进入车棚深处,几个人才站定,老宋上下掏了掏,然后从口袋摸出了几个黑乎乎的泥丸子,分给我们一人一个。 “什么东西?”我还在问,祝子君他们已经吞了下去。 “照办!”宋老头简单明了的回答。估农余巴。 我当然不能例外。 这泥丸子味道很骚,熏得我直恶心。“这么难闻?”我皱起眉头强咽下去。 “说了跟没说一样,这狗尿丸能好闻吗?”四眼翻了个白眼。 “啊?狗尿丸,吞这个东西干什么?”我已经泥丸落肚了,现在想要吐都吐不出来。 “这狗尿原本是克阴之物,阳气十足,虽然对付那些大玩意儿不会有什么用,但是咱们吞下去,会让我们的阳力短暂变强。”四眼解释道。 “变强?不是说跑吗。怎么又要打了?!还是说现在跑已经来不及了。”我急匆匆的问道。 “不是跑,是为了干扰那些婴灵,让它们辨不出我们!”四眼又补充道。 我仍旧一知半解。 大伙已经开始准备了,我只好自己思索。慢慢的,才似乎明白过来一点。 前面就说了,鬼找人靠得不是眼睛,它们会有特殊的办法,没准人身上的阴阳分布都是不一样的,我们吞了狗尿丸,它们未必找不到我们。但肯定会认错我们,所以只要躲在这停车棚里,让婴灵以为我们是其它的东西,自然就不会找上门。 “难道是这个意思?!” 四眼点点头。 此招甚妙!虽然狗尿丸骚臭难当,但起码还是有效的。 “我们躲在哪?”我环顾四周,刚问出口,便心里一紧。 我拍拍四眼,指向车棚的里侧,因为那里正躺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停车棚里灯光非常暗,而且这个年头谁还骑自行车,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车都是闲置在这 锈迹斑斑,加之不通风,那股子霉味不言而喻。 刚刚虚惊一场,误以为老太太是鬼,在此环境下,见鬼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这回不仅是我,在场的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老秃驴腾挪了一步,刚要上前去探,那团黑影却在此刻,原地蠕动了一下。此举更是让我心中一抽。 黑影翻了一个身,“谁啊!” “操----!” 又是个人! 这五分钟,绝对让我理解了,“人吓人,吓死人!”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了。 原来是一个流浪汉,没地方睡觉,所以把这当成自己的家了。 就在我们询问流浪汉的当口,车棚外,已然传来了老太太的叫嚷声,引得邻居们纷纷探出了脑袋。 “刚刚还看到他们的,一共5个人,还有一个女的,年纪蛮大的,没想到那么老了,还在做贼。” “你确定吗?”应该是走过的一个路人,被老太太拉住。 “这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错!” “哦!”路人很冷淡,等同于一盆凉水泼了上去。 “小伙子,你跟着我一块追!”老太太越来越起劲。 “我都没看到!从哪跑了,你确定吗,要不你先上楼挨个问问,到底谁家丢东西了?!”他不想管闲事的情绪,溢于言表。 “这哪还来得及,你往那边去看看,我到小区门口去找保安。”老太太“不依不饶”。 好心办坏事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吧。 我是觉得即可气,又可爱。 可这个时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们嫌她烦没关系。别回头那二十一条婴灵,一怒之下,把她给办了。 “你,你们是谁啊!”流浪汉问道。 “别吵----”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四眼干脆摆出一副凶脸吓唬流浪汉,“我们是歹徒。” 流浪汉满脸胡子,全身上下黑漆漆的全是泥尘,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脏的连年纪都分辨不出。 我们一边对付他,一边还得观察那个老太太,万一婴灵现身,还不能见死不救。此刻只能指望她快点离开,别自找麻烦,更别让我们也陷入泥沼。 好在老太太兀自叫唤了半天,也没什么人搭理她,她自己悻悻然的朝着小区门口跑去。 “接下来怎么办?”我问道,周围又恢复到了安静! “它们就在附近,我有感觉。”四眼回答着,他踮起脚,顺着车棚的出口,向外望去,一会儿又回过头来,端详车棚里的情况。 宋老头他们也没有闲着,转了一圈,然后又指指车棚的角落。 原来那边还有一个小隔间。应该是之前给值班的人休息用的,现在车棚荒废了,值班室自然也空无一物。 想要重新再布个光影气墙,已经来不及了,宋老头的红线也已经用完。现在唯一能起到作用的,估摸着也就是刚刚吞下去的那几枚狗尿丸。 “这样----”宋老头想了想,“你们先进去,再带上他!”老宋指了指我、四眼还有那个流浪汉,“好歹我们身上还有些功夫,万一被识破,能够暂时抵挡一阵。” 他的意思是让我们进到那个值班室去。 目前也没别的办法,我们也就不逞强了,便依计照做。到目前为止,那个流浪汉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身上没钱!”他可怜巴巴的说道。 “抢钱不会抢你的!”四眼手一伸,拎鸡仔似的把流浪汉拎了起来。我们拖着他,赶忙躲进那个值班室。 宋老头、祝子君、还有老秃驴,站成一条直线,守在门口。 我们将木头门合上,屏住呼吸,透过值班室的窗户看着外面。 差不多等待了几分钟,外面一阵安静。照常理,如果那些个婴灵发现我们,早就应该到了,难不成狗尿丸起了作用? 就在这时,“吧嗒”一声,门上的插销自己合上了。 “喂,不用那么小心吧!”我轻声对四眼说,他有这样的本事,隔空锁门。 不料四眼却回答道,“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干的?”我打了个哆嗦,是老宋他们?还是婴灵?不会是它们已经找到我们了吧。我瞪大眼睛,瞧着车库,可视野之中,也看不到那些东西啊。 “来了?”我怀疑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错。 “来了!”四眼冷冰冰的肯定道。 “嗯?在哪呢?我怎么看不见!” “你当然看不见,因为早来了,现在就在我们的身后呢。” 我后背一凉,赶忙回头去看那个流浪汉,此时他正咧着嘴,对着我们阴森诡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第二百一十四章 苦斗 这个画面是很瘆人的。 流浪汉的模样可怖,倒是不假,但我现在的心理承受能力,早就不可同日而语。怎么说也是深入险境那么多次的人了。一般货色。根本吓不倒我。 然而再大的胆子,也架不住冷不丁的来这么一下。 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车棚里,谁曾料想危险就在身后?最怕的就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危险。以为安全,却不知道最大的威胁就近在咫尺。 我和四眼连忙背过身来,流浪汉也不动,只是很森然的对我们奸笑。那口牙就像玉米粒,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刷过。他脸上的肌肉因笑而抖,脸上的泥尘,就老娘们的胭脂往下“噗噗”落着。 我都怀疑这泥尘里是不是夹着数不尽的跳蚤。 一股子咸菜发馊般的味道,扑扑过来。 我皱皱鼻子,“妈的。那么臭!” “唧唧唧”,流浪汉的阴笑带出了声。像个刚刚出蛋壳的小鸡仔。一个老爷们,发出小姑娘才会发出的动静。实在是又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值班室里的地界就这么大,他不动,我们也不敢动。趁着这个功夫,我又好好的观察了他一下。 先前灯光暗,我还没发现,这个男人不仅鹑衣百结,而且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全出发臭的脓疮。蓬头垢面,头发长到肩膀,因为很久没洗的缘故。都已经脏的打结。脚底下蹬了一双布鞋,履穿踵决,脚拇指都露在外面,脚趾甲里全是黑色污泥。 如果在大街上,遇到这样的家伙,所有人的心里都会想着,他活着干什么呢? 他的嘴唇发黑干裂,嘴角上翘,露出来的那丝寒意,才提醒我先别顾着怜悯对方。没准这个看起来好不起眼的小个子男人,会随时要了我们的命。 “鬼上身?”我往后退了一步,贴在墙上,再上下左右打量着这半拉房间。视线所及之处,全是灰尘和破败的蜘蛛网。 四眼点点头,他站到我的旁边,整个身体微微右侧,和站成了一个防御的阵势。 我们慢慢的向门边靠,整个过程流浪汉纹丝不动,气定神闲的毫不阻拦,仿佛胸有成竹。 果不然,当我背手想要去打开门上的插销,扭开门把的时候,才发现门压根就是死死的合着,怎么用力也无济于事。 “唧唧唧”流浪汉嘲讽的挑着三角眼。 我微转脑袋,一边扣着房门,一边轻声喊道,“老宋、老宋!” 身后竟也无人答话,无奈之举,我只得转身去探。这才发现外面的车棚,在半分钟的时间里,已经风云突变,比屋内更不如。那些停在原地的自行车,全都自己移动了起来,先是左右摇摆,然后前行紧刹,就像有个透明的人,正在跟前耍着车技。 不,不是一个,而是一群车技登峰造极的车手,正在竞逐。 它们的速度渐渐加快,奇怪的是,风驰电掣中,它们彼此就像有着极佳的默契,杂而不乱,也不会相互撞击,最后摄影追风的竟然都悬到了半空…… 我看得自己一脸惊骇,整个过程都是在无声中展开的。难怪我们丝毫没有察觉,而此时,老宋三个人,也是个个凝眉相对,丝毫不敢大意。 我一看这架势,得儿,也别找帮手了,咱们还是自己对付把。 屋里的流浪汉虽然是被鬼上身,但起码还是个实体。拳打脚踢起码还有个对象的,能够拖延住他,也算是给老宋他们减轻了负担。 外面凶险的多,我们现在出去,也爱莫能助,难不成骑上车子,跟对方斗车技不成?!估边纵号。 形势拔刃张弩,触而即发。我心里在琢磨,不能每次都等着对方先对,也得变变招数先发制人。 “来吧!”我解下了自己的皮带,“啪啪”两下抽打在地上。那流浪汉瞄了我一眼,就在这个当口,四眼突然启动。他双腿微屈,用力一蹬,然后跃了出去。他咬牙切齿,拳头捏紧,似是将满腔的热血,都化在自己的拳头里。 我知道他的脾气,已经到此地步,也就顾不得流浪汉的性命了。不管怎么说,要先扰了对方的元气,然后才能将上身的婴灵逼出来。 我不敢大意,紧跟其后,准备伺机找到空档,给出一击。 四眼刚刚近身,拳头离流浪汉只有一尺之遥。未料对方更快,一侧身,影子还在原地,但实体已经闪到了四眼的一边,啪的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四眼竟然像个陀螺似的,在原地转了起来。 “唧唧唧!”嘲笑声再起。 四眼被扇得晕头转向,自从我认识他一直到现在,哪里见他受到过这样的侮辱。那巴掌劲道极足,而且不知施了什么巫法,四眼转个没停,就见他脸上青紫相交,气的是脑顶冒烟。 “我说你快点停下来啊!”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只得暂时放下流浪汉,意欲踏步去施援手。 “废话,你以为我不想,他妈的,这孙子邪招威力不小,老子硬生生的就是停不下来!”四眼嘴里骂骂咧咧。脚下却不敢放松,我看他竭力下蹲,想要把握平衡,顿脚施力,停住脚步,可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圈就像上了发条的玩偶,死活就是没法定住。 而此时,我也流浪汉拦在了这一边。他抬起手,想要给我也来这么一下。我已经知道这一巴掌的厉害,赶忙往后一跳。躲过了他的袭击。 如果我也中招,那就搞笑了,两个人在值班室里原地打圈,不成了跳土耳其舞了。 流浪汉正面对着的时候,四眼在身后突然叫了一声,“喂,看过来看过来!” 那流浪汉也是一愣,转头望去,只见四眼伸出右手,中指翘起,一道红色的细线,光速射来。原来四眼抽空咬破了中指,纯阳指血直奔流浪汉而去。 看来这鬼上身,还是要用最朴素的办法来破。 这条血线,也是奇快无比,想必四眼是用了全力的。他在旋转中,还能保持平衡,又快又准将纯阳指血送出来就已经不错了。更令人振奋的是,血线直入他的眼睛。 这下可好,一招中的,瞬间流浪汉整个身体都缩了起来,捂着眼眶,指缝间尽冒出来一股子黑烟。 其实流浪汉是没有疼痛感的,是四眼的纯阳入体,和附身的婴灵,在那乞丐的体内搏斗。就因这一招,我见四眼转圈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快,快上去抱住他!”四眼大吼,“别让他用手指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 我听得瘆人,也不知道四眼要我这样做的目的何在,但还是不假思索的冲了上去。 那流浪汉正前后挣扎翻腾,如果以为婴灵就靠点指血便被制住,那就大错特错了。它只是被扰动了一下,很快就能适应过来。给我的时间不多,我看准位置,从他的身后环抱上去。 隔着一点距离的时候,他身上的臭味,就已经熏鼻子了。现在更是酸臭难当。我连打了个喷嚏,但手却不敢放松。 “然后呢,怎么做!”我大声的问着。 “再坚持会!”四眼回道。 我死死的捁住他。流浪汉的手臂向后身后,我觉得不太对,他手臂向后扭的幅度超过了人的极限! 我开始紧张起来,他手生生的向我的脖子掐来,我躲都没地儿躲,流浪汉速度加快,我本能的往后一闪,他整个身体一用力,我就被硬生生的震了出来。 此时,更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流浪汉慢慢抬起手,拨开他后脑的长发,我这才发现,他的后脑勺居然又出现了一张人脸。 第二百一十五章 聚阴 一身的鸡皮疙瘩,现在落到了地上。 我怀疑这大概是打鬼以来,看到了最令恐怖的画面。后脑勺的那张人脸凸显在外,五官清晰。表情逼真。而且现在还蠕动着嘴唇,一副要说话的样子。 这绝对不是幻觉,也不是看上去像人的畸形瘤子,就是一个襁褓中的孩子的脸。 我自然还是不认识! 但如果细想,应该就是那二十一个婴灵中的一条。 我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嬅”也是婴儿的缘故,她的爪牙,竟然均是牙牙学语的孩童。 不,还要更小,她们连这个世界什么样子还没看过一眼,就已经成为“嬅”的傀儡。 那条婴灵就像是嵌在流浪汉后脑勺上的,“浑然一体”。 紧接着还要吃惊的戏码再次发生。流浪汉双脚不动,可腰部以上却超出人类的极限。生生扭过来一百八十度。 我不知道它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尽管被鬼上了身,可流浪汉到底还是肉体凡胎啊。怎么可以完成这样的极限?!估边土弟。 “唧唧唧----”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婴灵在笑,还是那个流浪汉,亦或者现在,他们早已合而为一。 我揉揉眼睛。 流浪汉还在变化,他的上半身开始虚化透明,隐隐约约间,我却看见他的胸口到腹部的体内,盘踞着四五个小孩,它们蜷缩成一团,扭曲且相互拧在一起。仿佛一个整体,却又各自独立。 我震惊的无话可说。晃着脑袋,拍拍自己的脑门,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 现在还不是看热闹的时候,流浪汉的对面,四眼还在原地转圈呢! 再强壮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四眼转的整个人都快冒烟了,这样子让人看起来都觉得头晕,更别说当事人。他脸憋成了猪肝色,青筋曝露,血管想蚯蚓一样,布满了整个脸庞,仿佛随时都会爆裂。 我想即使宇宙飞行员,在失重的时候,所受的折磨也不过如此。 他不停的在干呕,很快,嘴角便渗出来了一些黄绿相间的东西。幸亏离上一顿吃饭的时间,已经过去挺久,否则此时的值班室,必定已经是消化了一半的残羹冷炙,铺满地板了。 我往前一步,试图跨过流浪汉,再次企图施救。可偏偏对方识破了我的诡计,左挡右拦,始终堵在了我想要冲过去的路线上。 四眼不说话,抽空看了一眼流浪汉,脸上也是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憋着嗓子,勉强喊出口,“这是聚阴!” 何为聚阴,即是讲二十一条婴灵,聚集到了一起。它们原本就是老主任的鬼灵打散后,植入孕妇体内的同根同源,彼此藕断丝连。 现在,它们未必都在流浪汉的身上,尚有一部分还在车棚里和老宋头一行斗法。但光是眼前的这几条就足够我们受的了。 不管它们有多难对付,但看着四眼受此折磨,命悬一线,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只得硬着头皮再往前冲。 “你先别说话,”我叫嚷着,“再坚持一会儿。” 墙边有一根木头棍子,上面积满了灰,我顺手便抄了起来。我高举武器,准备和他来个硬碰硬。 此举刚起,就见到流浪汉体内的小孩动了,它们伸手缩腿,像是纠缠在一起的蛇,突然滑动,分散,然后再次聚集拧结,但却换了一种“组合方式”。 说也诧异,“组合方式”变幻之后,流浪汉突然又把上半身扭了回去,然后向侧迈了一步。 我一愣,这算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被我唬住了! 我也来不及多想,赶忙棍棒护身,从他的身边跃过。 “有----点,不对劲!”四眼气喘吁吁,见到此状,开口断断续续的说道。 “什么?”我边问,边抬手要去拉他。 “别碰我!”四眼急急的叫道。 可哪来还来得及。 我原本想要把他抱住,只见四眼往边上转出一米开外,我没抱上,可右手却恰巧搭上他的肩膀。 这一上手,我就立刻知道四眼为什么让我不要去碰他了。 同时也知道了,为什么流浪汉突然给我让开了一条路。 因为这就是个阴谋! “让你别碰我!”四眼又气又恼。 “废话,我能见死不救嘛!”我吼着,心里却已经后悔不已。只管自己救他心切,却忽略了危险。 流浪不是被我手中的棍子唬住了。 我一碰到四眼的肩膀,就跟随着他一块在原地打起圈来。 “唧唧唧----” 流浪汉每次发出的声音,就只有这一种。但次次情绪都有所不同,显然这一回他又得逞了。 我等于自投罗网,傻乎乎的送上门去。 “刚刚不是他拍了你一个耳光,你才转起来的吗,怎么现在我也跟着一块打起圈了!” 这是个很滑稽的场面,刚刚还在说不要两个人都跳起了土耳其旋转舞,未料现在却是一语成谶。 此时的感受非常不好。我的脚就像站在了跑步机上,必须跟上皮带的节奏,才能保证平衡不会摔倒。只不过现在这台跑步机是“转着圈”的。 “是传染了!”四眼说道。 “这玩意儿也会传染?!妈的!” 很快,我就觉得热血上攻,一股子甜甜的腥味,从喉咙管直逼上来,就更别提头晕这件事儿了。 我想当下就算流浪汉没有鬼上身,只是个普通人,上前轻轻的推我们一把,我们也难以力竞。 我趁着还没彻底眼花。只要转到面向他的角度,便观望着他的举动。说白了,这也是求个心理安慰。因为中了此邪术之后,我们压根一点破解的办法都没有。 流浪汉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嘴角依旧上翘,冷蔑之意写在脸上。他的嘴里叫着“唧唧唧”声响。 “怎么个情况,这孙子难道真的准备就让我们这样活生生的转死吗?” 我想过一千种死亡的方式,也经历过不少大场面了。而眼下的这种情况,却让人欲罢不能。转圈而死,并非没有可能,我已经觉得自己双腿发软,正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死可不怕,这样去死却显得太窝囊。 “妈的,有种你来点痛快的----呕呕!”我怒骂,气血攻心,顿时觉得整个五脏六腑都旋转起来,不在原来的位置。 而此时,流浪汉身上那团婴灵,又发生了变化。他们再次变化了“组合方式”! 我似乎有点明白了。 单个婴灵并不可怕,合在一起却可以使得它们的鬼术,成几何倍数增长,而且每每它们变化纠缠拧结的方式,更是会出现实质性的伤害。 我刚刚悟到这一点,所带来的后果就已经体现出来了。 如果说前面是时速二十码的跑步机的话,那么现在整整翻个一个跟头。我的双腿本就发软,这一提速,立马觉得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我强忍但却坚持不住,“啊呜”一口便把胃里的东西完全吐了出来。 这才是真的能被传染的,四眼原本也在极限,被我这么一激,随即也“哇哇”呕吐起来。 如今别说流浪汉会不会来置我于死地,我自己都萌生了强烈的自杀感。这根本就是人不可以承受的。我觉得整个胃、胆、肝、肠都要喷出来。脑子里面尽是想着,别再受折磨了,就这么去了吧。 我双手在空中挥舞挣扎,拼命的想抓到一个东西,哪怕让我暂停五秒钟也是好的呢。 口中的秽物,四散喷洒,很快就堵住了我的鼻孔。强烈的窒息感,又汹涌而来。 任何一种,都是生不如死,现在叠加在一起,如果有地狱的话,也不过如此。 “砰”的一下,我的手碰到了四眼的手臂,两个人均被弹出了半米。我这才发现一个被忽略掉的问题,一直只能在原地转圈,而且我们四眼距离很近,居然又不会相互“干扰”?! 这一无意中的“接触”,让我有了灵感。 我急中生智,才挥起手臂,口中叫着,“打我,打我!” 四眼也意识到了我的目的。他也举起双臂,我们试了几次,终于撞击到了一起。整个过程借力使力,利用我们本身自转的力量,加之惯性,我双脚一蹬,一下就飞了出去。 我双脚离地,身子立刻不再转动了。此时的方向却又是奔着流浪汉而去。 在半空,我已然发现他脸色微微一变,想必对方未能料到,我们会瞎猫碰上死耗子,用上这一招。 流浪汉急急向后退去。我哪里还能由得他逃跑,这是最后的机会。我双腿再度使劲,哪怕没甚用处,也在空中乱蹬一气,终于扒上了流浪汉的肩膀。 双腿一落地,我又开始绕圈自转,然而这一次,我却是带上流浪汉一起。 这个力量极大,拉着他给我一块跳起了“土耳其旋转舞”。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身体里面的那些婴灵,也跟着我们一块在他的肚子里上下左右,滚动起来。 看上去,就像是个滚筒洗衣机。 “操你妈的!转死你个x样!” 我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上去,只不过结果却大大超出我的想象。 我发现自己的速度越来越慢,渐渐的竟然停了下来。 而现在,流浪汉也瘫倒在了地上,那些婴灵扭成了一团团的麻花状,正伸着手脚,努力想要摆脱困境! “四眼,咱们成了----居然成了!”我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意外的好事儿发生,“四眼----” 可是他并没有回答我。 我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连忙转头去找他的踪迹。 果不然,刚刚借力使力,他却被甩到了墙边,现在正坐在地上,从腹部流出来一大摊血。 血流个不停,那么短时间,已经触目惊心,感觉一个人把血全流光了,也不过如此。 我顾不得流浪汉了,连忙跑到他的身边,“喂,你醒醒,怎么了!” 四眼费劲儿的睁开双眼,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嘴唇发白,脸上一点血色没有,奄奄一息,“操!” 我右手赶紧去捂住他的伤口。手掌被个硬物刺了一下,扒开伤口移开,原来墙上的一根手指粗细的铁钉子,正好从他的背脊刺入,穿了过来。 “我靠!”我一看就晕了。这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四眼的肠子都露了出来,“喂,你,你先别睡,坚持住!”我扒住他的肩膀,拼命的把他拉了出来。 “噗嗤”一声,鲜血溅满了我的全身。 他嘴里闷哼一记,不省人事。 “你可不能死,妈的,我还没死呢,你怎么就撑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我都顾不得身后的情形了。 我甚至都已经忘记了还有那个流浪汉的存在。 四眼浑身冰凉,一动不动,我大喊起来,“老宋,祝子君,老和尚,你们快点进来,四眼不行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婴灵粉 我大声呼救,但貌似声音都被周围的墙壁吃掉了一般,压根就等不到老宋他们三个人的回应。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感觉仿佛是在两个空间。 这个时候。我真的开始慌了。四眼的血还在汩汩往外冒。而且现在连他的血都是冰凉的。我就像捂住了破裂的自来水管,只要手一松,更严重的情况就一定会发生。 我被牵制住了,手脚根本动弹不得,更别提起身观察外面的动静。我只得蹲着身子,手控制住四眼的伤势,竭力抬起腰板,去看外面的状况。 然而始终就差这么一点点。 我转过头去,诚惶诚恐的看着流浪汉。流浪汉体内的那些婴灵正在一点点摆脱“困境”,它们在重新组合起纠缠的形态。 而流浪汉本身也已经开始扶着墙。慢慢的站起身来。 我看得心惊肉跳,再次呼救,“老宋,你们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然而奇怪的是,外面也安静的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啪嗒啪嗒”,流浪汉每站起一寸,身上的骨头都会发出此类的声音,极其让人心焦。 更要命的是,我看见那四五条婴灵已然幻化成又一个新的整体。 这就意味着,新的状况,又要发生了。 “四眼,四眼!”我叫着他的名字,四眼纹丝不动。我的心态就是哪怕死,也得和四眼死在一块,断不可做出临阵脱逃的事情。 可就在这个时候,“咯哒”一记声响。门竟然自动开了。就在门开的一瞬间,门外的厮杀声,便传入耳中。 这是怎么回事? 肯定不是自己开的。是老宋他们做的?我一阵兴奋,等了差不多五秒钟,也不见外面的人进来。难不成是流浪汉转晕了,误打正着把门打开,将我们放出房间? 我又犹豫了五秒。一前一后已耗时不少,我知道机会不能放弃,谁晓得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无论如何也出去再说。 于是我当机立断,就意欲把四眼搀扶起来,但他现在死沉死沉的,无奈之举,我只得蹲下腰,用力一顶。将他扛到了肩膀上。 我保持平衡,然后几步就跨到了门外。 出了值班室,我们又回到了自行车棚。外面的一片狼藉,让我顿时定在了原地。 我突然意识到,这打开的门,未必是流浪汉“突发善心”,而是有更大的阴谋等着我们。 想想也是,婴灵一共有二十一条,值班室里只有四分之一不大。而“大部分”还全在外面的。 此时我的视野之中,已然看不到一辆完整的车。它们或扭成一团,或前后错位,亦或被拧成了条状。犹如一个个形状各异的铁坨炮弹,正在车库的地面,半空横飞直撞。 宋老头、祝子君还有老秃驴,各立一头,上下腾跃,千翻后滚,异常狼狈。 类似的情形,我在医院的地下车库也曾经历过。 知道就算身手再好,到了最后也难免不因为体力不支,而败下阵来。 所以尽管那三个老家伙身手比我要好,但拼杀了那么久,也已是强弩之末。这身上的动作一慢,很快便被那些铁疙瘩划得满身是伤。 这其实并不能怪他们。打鬼之士,毕竟不是武术高强的猛士。身上的法力,靠得无非是些符、器、宝。 符即是符箓,念咒施法;器便是那些红线、铜钱、铃铛、七星灯等等等等的物体;宝指的是金蚕、黑白无常之类的修炼出来的灵物。 而这些东西,要么用之殆尽,要么身受重伤。光靠他们几个的肉身,亦或仅凭阳血、童尿,根本无法扭转乾坤。 就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空有一身本事,却也只能和那些铁疙瘩肉搏。 “喂----,你们快来看看四眼!”见到他们,我便第三次呼救。然而,等这几个字念完,我的声音,也已经小到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 现状是显而易见的,他们能够保证自己不受伤,就已经力拼全劲了,哪里还有余力可以来帮到我们。 “怎么了?!”老宋抽空问了一句。 几个人当中,他下盘的功夫最灵动,所以得空回了我一句。 “四眼他咋了!”他看见了已被鲜血染成红色的四眼,也是脸色一怔,就在这时,一辆28大铁驴,晃动着把手,就已经腾空朝他飞去。 老宋右手一抬,送出几个雷震子一样的玩意儿,打爆了铁驴的车头,然后就地一滚,到了我们的身边。 我放开手,让他看四眼的伤口,手一松,鲜血便又发疯似的涌了出来。 “快带他走!”老宋喊道,随即站起身,抬脚横踹另一辆飞过来的车敦子。 无奈之下,我再次把四眼扛到了肩膀上。 未料,值班室里的流浪汉已然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他原地一定,两眼无神的扫过我们,随即便往地上一瘫。 这个过程就在几秒钟内完成,我都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隐约的看见他肚子里的那四五条婴灵,从他的肚子里“钻了出来”。 它们成气态,被拉成条状,紧接着飞上了半空。而此时,阴风又嗖嗖刮了起来。只见车棚里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了另外的那些婴灵。 它们全都悬浮在离地三四米的地方,恶狠狠的看着我们。 我们仿佛被狼群所包围了一样。 “小心,要变!”老秃驴朝边上一跃,拉起了被车皮刮倒在地的祝子君,迅速的跑过来与我们汇合。 “要变什么?” 话音未落,四周已经传来了“砰砰砰”的声音。 那些自行车竟然也全都跟着飘到了半空,相互撞击在了一起。 被碰撞一次,便火花四射,冒出来一股子青烟。烟尘退去之后。那些婴灵和自行车都已经不见了。估妖农号。 我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因为此时,空中飘洒着一粒粒带着荧光的金属粉粒。 “什么东西!”我抗着四眼往后退了一步,直接退到了墙边。 “婴灵粉!”祝子君说道。 “婴灵粉又是啥?”我觉得不妙,因为鼻子已经嗅到了一股子金属粉末的味道。而与此同时,显然那些粉末已经被我们吸到了肚子里面。 所谓的婴灵粉,是这些婴灵自散其魄,混合着那些撞碎了的自行车的粉末,融入空气中,经由呼吸,进入我们的体内。 前面就已经说了,21条婴灵都是老主任的鬼灵所化,可分可合,彼此有着联系。一旦它们进入到我们的体内,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不会老主任会在我们几个人身上‘复活’吧!”我大吃一惊。 那三个老家伙也不回答,但看他们的样子,貌似我说的没错。 “怎么个意思,就没有办法解决了吗?!”我赶忙又继续问道。 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很严肃,就算又破解的法子,四眼怎么办。他的血流个不停,也看着就要流光了。 我喉咙一样,开始打起了嗝。 这还不是最稀奇的,紧接着,祝子君、宋老头,并着老和尚,也一起打嗝起来。 这肯定不是巧合! “什么情况!” “婴灵已经入体了,打嗝是在消耗我们身上的阳气,要不了多久,我们的身体就要被那些婴灵占据了!”宋老头说道。 “那怎办?”我又问道。 一想起,那些个婴灵接下来就我在我的肚子里盘结成一团一团的样子,我就不寒而栗。 “办法也不是一点没有!”祝子君开口说道。 现在除了四眼,就属她身上的伤痕最多。 “什么办法,你倒是快说呀!”我连忙转头看向她,心中也出现了希望。 第二百一十七章 命换金蚕 祝子君神色怆然,她也不答我,只是走到墙壁的侧里,然后停下来。空气中金属屑的味道。愈来愈浓烈。仿似电焊切割机,切割金属条,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味道。现在就算掩住鼻子,也无法阻止那些细屑进入鼻腔。 “要是有办法,那还不快点用!”我把四眼平放于地,蹲身在一旁等待着祝子君逆转时局。 然而这个时候,老宋却说道不可。 “什么意思,有办法不用,干嘛不可!”我问道。 老秃驴也有所领悟,他理解的宋老头的意思。赶忙朝着祝子君扑去。 祝子君比他还快,迅速的从衣领处,掏出了那条金蚕,一口便将它吞下肚去。 我还以为是什么新鲜的计谋,这金蚕原本就不就是在祝子君的肚子里长大成型的吗?! “你懂个屁!”老和尚怒目骂道,他一个出家人,出此秽语,我这才感觉似乎情形不对。 “每个练法之人,都有他的绝杀技,然而此招一出,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祝子君是要命换金蚕。”老秃驴一边解释,一边想要去阻止祝子君,可哪里还来的及。 “子君!”老秃驴悲怆的喊道。 而那条金蚕已然被祝子君咽了下去。只见她端坐于地,双目紧闭,身上还亮起了一道光环。一下子便将靠近的老秃驴弹了出去。 老秃驴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哗哗流个不停。 此举一出,我大致能够明白祝子君究竟在做些什么了。 所谓的命换金蚕,便是用祝子君的肉血,为那胖虫子疗伤,耗其精血,得其法力。而所付出的代价,便是祝子君性命不保。 残酷就残酷在这里。 说实话,对付这些漂浮在半空的婴灵,三个祝子君都抵不上那条虫子,为了能够让我们脱离险境。目前能做的也是牺牲她一个,保全我们所有人的性命。 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祝子君的肚子一鼓一鼓,周身的光环,是愈发的明亮。这是一道气罡,外人根本靠近不得。只得由着她这样做。 我看见祝子君的脸颊迅速下凹,像是在一分钟内,已经消耗殆尽。 只听“嘶”一声长啸,那条金蚕,再次从她的口中钻出。 此刻金蚕一扫先前的颓废模样,受的伤业已痊愈,而且更加金光四散,威风凛凛。它跃在半空,胖脑袋一探。随即半空便卷起了一道劲风,直接将飘洒的金属粉末,吹的四散。 得了祝子君毕生功力的金蚕,此刻法力已更进了一阶。原先还殊死拼杀,可现在形势完全逆转。那虫子又是用力一吸,所有的金属粉末,竟然都被它吸进了肚子里。 我看得目瞪口呆,整个过程也不过一分多钟,而此时,散的散,灭的灭,已然什么东西都不见了。 只不过得此胜利,我们的代价却是祝子君。 “噗通”一声,祝子君突然摔倒在地,她依旧双目紧闭,而且只剩下皮包骨头,就像一具干尸。 “子君!”老秃驴一刻不停的趴到她的身边,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此战虽胜,但犹如大败。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赶紧回去再议!”宋老头是唯一还保持冷静的人,此时他大手一摆,那条金蚕颇有灵性的攀上老宋的肩膀,顺着他的领口钻了进去。随即老宋又让我退后,蹲身将四眼扛上肩膀,拖着怀抱祝子君的老秃驴,便往外走。 事已如此,我们也只有先回到别墅去了。 出了自行车棚,我们便一路向西。我们尽走小路,可途中还是遇上了几个零星的路人,吃惊切诧异的看着我们。我们也顾不了那么多。赶忙一路小跑,回到了别墅。 我们上到二楼,进了一间房,把四眼和祝子君都平放床上。老宋让我在门外守着,亦让老秃驴口念佛颂,他自己则开始为二者疗伤。 我在门外等的心焦,时不时的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动静。 老宋似在自言自语,一会儿说,也许还有办法;一会儿又说,估计悬,要不要去把她的女儿叫过来。 老秃驴的佛颂念得颠三倒四,一片混论。原本要靠他安心定神,结果却是适得其反。到了最后,老秃驴干脆停下,又失声痛哭起来。 这哭声扰得我更是心神不宁,悲愤怒火蹭蹭上头。祝子君快不行了?那边上还有一个四眼呢。他怎么样? 自打鬼以来,我已见过了不少死人,也见过了不少性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瞬间陨灭。但是毕竟那只是陌生人。而现在,这些个与我并肩作战的伙伴,竟然也已死去,怎能叫我不悲恸欲绝。 我原本以为他们即使不是神,也有灵体护身,起码不会死于我之前。可未料也难逃如此噩运?! 我气血攻心,越想就越是觉得愤怒难当,来到隔壁房间,操上一把刀,便朝着老婆的房间走去。 我直接踹门而入,正在酣睡中的老婆顿时被吓得不轻,“谁,谁啊!” 我打开房灯,也不做解释,直奔睡在老婆身边的豆豆。 我不去管“嬅”到底有没有回来,也不管豆豆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了,举起刀,便朝着她的脑袋劈去。 “你干什么!”老婆奋不顾身的挡在我的面前。 “不活了,要死大家一起死!”我感觉自己的双眼都在捧血,怪不得我不冷静,在这种情形下,我如果再心慈手软,就是助纣为虐。 我把老婆一把推开,一刀便劈了上去。估妖尤技。 刀落到一半,豆豆便醒了过来。她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本能让我的手又停在了半空。 豆豆眯着眼睛,认出了我,对着我咯咯笑,“老方,抱抱!” 我的心此时都在流血。这刀硬生生的就是看不下去。 “唧唧唧----!”此时,豆豆的音调却是一变,露出了邪恶的笑容。我这才醒悟,咬紧牙关,闭着眼睛,便是一刀下去。 “铛----”。 没有血液四溅,也没有血流成河,我的手却是一麻。感觉那刀劈在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上,刀被活生生的震了出去,“哐当”一声跌落在地。 不仅是我,连老婆也跟着我一块目瞪口呆,动弹不得。 “咯咯咯,老方,抱抱!”豆豆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转瞬间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胡闹!”身后传来的声音,是老宋的,“你以为就凭你一己之力,可以和命抗衡嘛!”他表情肃然。 “怎,怎么样?!”我多希望此时能有奇迹发生,“我是说祝子君和四眼怎么样?” “四眼还不知道,他受的是外伤,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那祝子君呢!” 宋老头顿了顿,然后说道,“死了!” “死了?”我一屁股坐到了床上,说不出话来。 暗夜无边,秋风萧瑟,我的心情此刻就犹如窗外的凄风苦雨! 死了,真的死了吗!祝子君也会死? “那,那她的鬼灵呢,会不会以鬼的形式继续和我们在一起?”我颤颤巍巍的问道。 老宋看着我,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我见他的眼窝也微微泛红,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命换金蚕是死阵,坏了阴阳规矩,没得救了!” 我鼻子一酸,心中无尽的苦楚泛了上来。 这一夜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我已然没有了印象,只记得一晚上就是在无比伤痛的气场里度过的。 我们谁都没睡,也没有人说话,而是坐在房间里发呆。 我从和祝子君头一次见面开始回忆,一点点细节都被无限放大。虽然和她所处的时间不长。然而人就是这个样子,只要站在同一条战线里并肩作战过,其情份绝不是普通词汇可以言语的。 老宋半夜跑了隔壁房间好几次,为四眼敷药施功,可到天亮也没有好转。 老宋已是累得筋疲力尽,却没有就此放弃的念头冒出。 “就一点办法没有吗?”我问道。 “我已经给他敷上了药膏,逼了阳气入体,最后成不成,就看四眼自己的造化了!”老宋脸色憔悴,轻声的说道。 最可怜的还是老秃驴。一个是旧爱,另一个是自己的亲外甥,就算过往又罅隙,可毕竟断骨连着筋。此时很难想象,他是怎么的一种心情。 “不全是说四眼!”我补充道。 这一切都是拜豆豆所赐,或者拜嬅所赐,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很有默契的是,我和老宋竟然不约而同的都看向了老婆的肚子。 天已大亮。 事已如此,我们不得不面对现实。在别墅的边上挖了一个坑,就地将祝子君可埋下了。 这等于又撕破了老秃驴的伤口,他原本超度来着。可命换金蚕实在是太绝对,根本不留一丝活路。 人虫连心,金蚕自然是知道祝子君已经不在人世。从昨晚跟着老宋一起回来之后,便趴在祝子君的身边,一动不动,今日埋下,更是在坟头停了很久。 因为祝子君特殊的地位,别墅外还来了一些穿便服的人。他们把老宋拉进房里谈了很长时间。最后是个什么结论,我不知道,也无意知道。反正他们走后,还允许我们住在别墅便是。 我已经不在乎鬼门,再来寻找麻烦了。然而,接下来的若干时间,竟然出奇的太平,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不过四眼的伤势,并无好转的迹象。他依然昏迷不醒,身体冰凉,却因为鼻息尚有一丝游气,仍然每天给着我们希望。 老宋悉心照顾疗伤,时而愁眉略展,时而又忧心忡忡。由此可以判断,四眼的伤势一直都在反复。 豆豆现在被单独搁置在一个房间里。 我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向里望去,她也是变幻无穷、琢磨不定。有时候,她就是“豆豆”,隔着窗户,可怜兮兮的伸出双手,一脸哭腔,以为我们不要她了,弄得我心如猫挠。 可没隔多久,再去看她,就见她弯着腰,背对着我,瞬间转头,咧出一丝阴险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我的心情便在这一冷一热,又怒又怜中来回不停的切换。 到了最后,我干脆狠狠心也不去管她。 接下来该干什么,在等什么,我似乎有所领悟,但要具体说出口,却又讲不清道不明。 老宋的心思全在四眼身上,而老秃驴时刻端坐在祝子君的坟头一言不发。我也没几乎和他们交流,更不可能去和老婆说。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这日中午,我从走廊回房,远远的便听见,豆豆的房间里有着平日里没有发出过的声音。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上坟 我顿时紧张起来,房间里有“咚咚咚”的声响,而且模模糊糊的还听见有人正在说话。仔细分辨,却又听不清到底说的是什么。我前后观望。走廊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刚刚午饭过后。别墅里值班的人,都在昏昏午睡。 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生怕去宋老头和老秃驴,会错过紧要关头。 无奈之下,我只得硬着头皮来到房间门口。 门关着,并不是虚掩,等我直起腰从玻璃窗看进去,才发现里面的竟然是老婆。 老婆此时真正在房间的中央,离着豆豆的婴儿床差不多有三四米的地方。看得出来。她很想上前去抱女儿。但又摇摆不定。老婆前后徘徊,犹豫不决。舐犊情深,到底这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才不过几天。她已经忘了告诫,又偷偷来看她了。 之前老宋有过交代,这段时间对豆豆最好敬而远之,免得又横生出什么是非来。我们已经元气大伤。最好的策略,便是以静制动,坐观其变。 至于我们到底在等什么,自然是心照不宣。 老婆挺着个肚子,穿着一身遮腿的粉色棉睡衣,单手顶在后腰。我刚想敲门进去把她拉出来,却看见她背对着我,双手捂脸。 我顿时形如刀绞。老婆的肩膀为之耸动,哭泣声嘤嘤传出。这让我更是没了主张,这时候我是该进呢?还是不进? 豆豆在床上毫无觉察,她还以为久别的母亲是来看她的。她原本就不明所以,看着老婆哭泣,也被感染,哇哇大哭起来。 虽然隔着门,哭声不大,但是在这寂静的中午,依然显得尤为突兀。这哭声便像一个个芒刺,将我害得是遍体鳞伤。 心理的上的冲击,有时候远大于物理的伤害。我感觉胸闷气短,两眼犯晕,连忙扶墙,才站稳脚跟。 我觉得眼眶湿润,有咸咸的东西,正在里面打滚。我深呼一口气,支撑住没让眼泪掉落下来。 我抬头再往里看。 却见老婆顶着腰,费劲的弯下膝盖,竟然硬生生的给豆豆跪下了。跪下之后,老婆抹了抹眼泪,又在地上磕起了头。 我心中大惊! 她想以此种方式规劝冥顽不化的豆豆幡然醒悟? 然而早就禽兽不如的“嬅”,岂会因为一个妇孺的求情,就迷途知返! 瞬间,豆豆的哭声便嘎然而止,脸上幻化,发出“唧唧唧”的阴戾之声。吓得老婆连连退去。我一看苗头不对,生怕有什么闪失,连忙推门进去,一把抱起了她,将她拖到屋外。估见广才。 在走廊上,老婆就已经坚持不住了,她停下靠着墙,抽泣的如同孩子,我却无言以对,隔了好一会儿,才冒出一句话来,“你就当没生过她吧。” 天色阴晦、昏暗,仿佛有一片乌云,悬在我们的头顶,迟迟不肯散去。 这话说出来之后,显得格外凄凉。我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老婆扶住,慢慢的带着她回到了房间。 下午竟然下起了雨,深秋时分,雨水连绵如丝,密密斜织,凄凉哀怨之意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我看着窗外,此时的心情已然到了人生的最低点。 雨稀稀拉拉的落到傍晚。夕阳总算踩着最后的点,露出一点眉梢,将天边印的绯红。我稍微换过点神来,“吃饭去吧!”我站起身来说道,却看见别墅门口,走进来两个人。 是老和尚,带着一个年轻的少女。 “你自己去吧,我去找找他们。”我认出了女孩子,便回头说道。 老婆只是摇头。我想她现在也没有胃口,就不再勉强,而是独自下楼去了。 因为之前和祝瑶瑶打过交道,彼此有过照面,所以下楼我寒暄了一句,她便认出了我。 “嗯----,节哀顺变吧!”我知道此话极俗,但怎么样与祝子君也是相识一场,这点礼仪还是要遵循的。 祝瑶瑶微微点头。她的眼睛红肿,肤色泛白,一看就是得到了通知之后,悲恸导致。话说祝子君和瑶瑶,平日里少有交流,甚至可以说因为贫、孤、夭命格的牵绊,更是刻意躲避。 但到底她们是对亲生母女。 不为人父母不会了解,血缘就像条隐形丝带,即使隔得再远,也会将她们的命运、情感,牢牢的捆绑在一起。 “先坐一会儿吧,吃点东西,现在正好是晚饭的点。”老宋强作笑颜,看得出来,他正在努力冲淡悲伤的氛围。 “没关系,在哪,我去上柱香吧。”祝瑶瑶轻轻的摇了摇头,咬着下嘴唇说道。 “那也行!”老宋不再强求,直接带着我们来到了后院。 竹林之中,远远的就看见老秃驴正端坐在祝子君的坟头。自从为祝子君超度以来,他就一直身着僧袍。此时僧袍已湿了一半。想必先前下雨之时,他也未曾躲雨,而是死守坟茔。这场景看的我又是心中一酸。 原本红尘俗世和佛家的虚空应该是正反两极,却不料在人死之后交汇于此。老和尚现在到底是庆幸祝子君走进极乐之门,了脱生死,已无岁月之忧;还是感叹红颜命薄,恨自己遁入佛门,与一生最爱,失之交臂? 我想两者应该都有一点吧。 也难为老和尚了。别说我有和他类似的内心纠葛,就说是个旁观者,也能明白他现在生不如死。 祝瑶瑶缓缓的走到坟前,她和老和尚打了个招呼,然后强忍着抽泣,点燃三支高香插在了坟头。她鞠了三个躬,随即便不再开口。无声的眼泪跌落,渗进了泥土。 “外面天气凉,咱们还是进屋说吧!”过了一会儿,老宋柔声的说道。 祝瑶瑶转过身,眨着她那双惹人怜爱的大眼睛,冒出来一句,“我想加入你们!” 老宋的身体,微微一摇,上下端详着瑶瑶,“你说什么?” “我想加入你们!”祝瑶瑶银牙一咬,斩钉截铁的说道。 老宋低着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先进屋吧。” 晚饭是一些素斋,豆腐素鸡,还有青白菜炒的木耳。虽说香气逼人,可是我们谁也没有胃口。 席间老宋不停的招呼着瑶瑶,往她碗里夹菜,“多吃点。以后有什么事儿,可以来找我们。” 祝瑶瑶却不领情,屡屡想要再提加入我们的事情。但只要她一开口,便被老宋和老和尚打断,将话题转移了出去。 “你的母亲我认识很多年了!”老宋说道,“她是个好人!” 说来说去,都是缅怀之情,但言外之意,就是在婉拒瑶瑶的请求。 我心想也是,咱们干的本就是极为凶险之事,祝子君习法半生,最后不也落得如此下场。多我一个,已经是累赘了,祝瑶瑶一个芊芊女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能干什么?! “四眼怎么样了?”当祝瑶瑶再一次要提这个请求的时候,老和尚话锋一转,把话题又落到了四眼的身上。 “没什么大的进展,只有一口气吊着,虽然上了药,我也给他输入了真气,但是仍然毫无转机。”宋老头愁眉不展的说道。 这几天下来,心中还悬着的大石头,便是四眼的安危。我去看过他几次,很客观的说,四眼凶多吉少。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两条生命,悲伤不是相加,而是呈几何级数增长。 如果这一天真的会到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我们一言一语,述说着四眼的伤情。一方面确实有这样的需要,另一方面,也借此暗示祝瑶瑶,让她知难而退。 哪个妙龄姑娘,会愿意打打杀杀,命不保夕?! 未料祝瑶瑶却开口讲道,“也许我有办法可以救他!” 第二百一十九章 续命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眼前一亮,纷纷把头转了过去,脸带期待之色。我激动的差点一口饭没喷到桌面上。赶忙咀嚼嘴里的菜肴。口齿不清的问道,“你有办法?什么办法!” 这话听得耳熟,条件反射似的便让我的心往下一沉。 祝子君命换金蚕之前,我问的也是这句话。她们苗疆祝家不会救人都是要玩命的? 祝瑶瑶坚定的点点头,不容置喙,“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估见叉圾。 瑶瑶的要求究竟是何,我们每个人都清楚,她不会借此瞎说的吧?怀疑的念头一旦起来,我完全收不住了。想他宋老头,身上有黑白无常两个宝物。必定历经多年隐居苦练。吸取日光月华,才得道出世,连他都对四眼的伤病无计可施。这个小小的姑娘能够有啥法子? 更何况,我们都知道祝子君是草鬼婆,修炼巫蛊,这么凶危黠桀她自然不会让女儿插手。祝瑶瑶年纪轻轻,凭什么说她可以救得了四眼? 我顿感失望之极。 “你们不信?”祝瑶瑶见我们各个狐疑的眼神,弯眉一翘,露出丝丝不满之意,“因为我妈留给我一个东西。” 峰回路转。 “什么东西?”老和尚急急问道。 祝瑶瑶拉开领口,露出雪白的脖子,然后从脖颈取下一个银制圆盒的小挂件来。这挂件精巧灵动,远远的看过去上面雕着一些小人和兽,惟妙惟肖、栩栩逼真,很有苗疆的特点。 祝瑶瑶也不说话,而是轻轻的打开盒子,里面有颗小小的血色泥丸,泥丸见光,立刻生辉,仿似外面长出了一层金包边,萦绕一股子仙气,芬芳沁人。 “续命丹!”宋老头和老合上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脸上全是欣喜之色。 看他们表情,我便知道此是一件宝物,说不定真有将四眼从生死边缘拉回来的功效。 “你妈给的?”宋老头端详着这所谓的续命丹,脸露敬仰和羡慕之色,头也不抬的问道。 “嗯,我妈说,这个可以救人性命!” 宋老头浑身一颤,眉头又紧锁起来,“不行,这个东西不能要!” “为什么?”祝瑶瑶吃惊的问道。 “这是你妈留给你的,”宋老头右手一摆,将椅子向后挪了一米,刻意不去看它,“你知道这玩意儿得消耗你妈多少心血吗?” 苗疆祝家,行蛊多年,在江湖难免会有不共戴天的仇家,外加炼蛊之人往往伤筋败血,更有可能连累下一代。所以祝子君在生前,以精血为源,金蚕做引,将自己的生命元气,融入此颗内丹之中,完全是为了祝瑶瑶在意外之时,保命用的。现在祝子君已死,怎么可能还要用她留给女儿的救命丸子。 “谈都不用谈了,我和你妈认识多年,这种事情是不能做的。”宋老头执意不肯,大手摆道。 “愚昧!” “什么?” “我说你们几个老家伙实在是愚昧之极!”祝瑶瑶粉脸此时涨的通红,没想到把她逼急了,她也会骂人。 “此话怎讲?” “这续命丹原本就是救人的,一个伤者,躺在床上命悬一线你们不去管,反倒为了什么江湖规矩,硬是要留给一个完全不需要它的人。你们以为这就是义气?这分明就是愚昧。”祝瑶瑶小嘴蠕动,道理浅显但却字字就直入人心。 是啊,咱们是不是确实有点不会变通? 祝瑶瑶顿了顿,“再说,我妈讲过,这丸子不仅可以救命,还能得她几十年的修为,你们救了那个四眼,回头让他保护我不就可以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儿。我转过脸去,却见老和尚已经附耳轻轻的对老宋说着话。老宋边听,边微微点头,脸露惊诧之意,“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老和尚肯定的说道。 宋老头再次上下打量着祝瑶瑶,“姑娘,你多大了?” “嗯?二十一,这个有关系吗?” “年纪是小了点,四眼都可以做她叔叔了!”老宋眉头微蹙。 其实我知道老和尚对他说了什么,此前提过,四眼他妈曾经给他算过一命,说她在某年某月某日某个时辰,会遇见一个眉心有痣的女子,此女子便是他的媳妇。 搞了半天,原来还有如今的这个戏码。 这就是命! 命不可违。 “看来四眼的母亲是一早就算到命里有这一劫,而能够救他性命的,最后成了他的媳妇!”宋老头自言自语道。 “你们在说什么啊?”祝瑶瑶听得云里雾里,本来是救命的,怎么又扯到嫁人了。 “哦,没什么,免得你又说我们愚昧。”老宋摇摇头笑道。 夜半时分,四眼的房内,却是灯火通明。宋老头和老和尚各立坤、艮之位,中间放着一个大火盆。盆子里尽是些桔梗、苕素、红丹等等,我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草药。 草药被堆成了一堆,既没有点燃,也没有用沸水去泡,搞不清老宋他们用了什么法子,将草药的气味全都逼了出来。 老和尚佛颂声,声声入耳,老宋抬手一掌,将那颗续命丸送到了火盆之上,然后一记无根火拳,便将手中的蓝色磷焰击出,续命丸立刻燃烧了起来。 带着火苗的丸子,慢慢的腾挪到四眼身上一尺的位置,来回移动,一道黑气竟然从四眼的身上冒出,在半空挣扎纠结,最后全然被那颗丸子吸收了进去。 我踮起脚看,也就是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四眼的脸色竟然慢慢的恢复了。而他的胸口也开始起伏起来。 原先只有一丝游气,而现在也算是可以正常呼吸了。 整个过程也就抽支烟的功夫,那颗无托自悬在空中的血色药丸,也燃烧殆尽,没有留下丝毫残渣颗粒。 老宋俯下身去看四眼的伤口。脸露满意之色,估摸着就这样的一小下,已经大有好转。我知道这些神丸宝器,都是有灵力在身的,自不可用普通的思维去解释。 见到他们都松了一口气,就知道四眼已经被救活了。 “等他醒来之后,再修养几天应该无甚大碍。” “接下来怎么办?” “等!” “不是,我是说我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我的问题不单单指的是四眼的安慰,更重要的是,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嬅”。 “还是等!”宋老头回答道。 “嗯?什么意思!” 他却不应答,而是用手在身前做了一个孕妇的动作。 预产期一天天的逼近,我即担忧,又期待。担忧这一次,不知道又会生出一个什么浑物,期待的是,对付“嬅”,我们唯一的指望便是老婆肚子里的老二了。 时间过得真快,很快就到老婆要临盆的时间了。 她的胎动越来越明显,我们的心也跟着一路紧张起来。比较庆幸的是,当我们将“嬅”隔离,对她不理不睬。所以鬼门倒也没来捣乱,一切都在暂时的平安中度过。 四眼在这段时间,不仅醒了过来,而且还一天天的恢复了身体。当他得知祝子君已死,祝瑶瑶救他一命之后,自然是唏嘘不已。 我没闲工夫去观察他们的进展,反正目测,祝瑶瑶依然对四眼不冷不淡,保持着距离。 因为事先有约定,既然瑶瑶已经贡献出了她的续命丹,咱们也只好将她留在身边。我不知道祝瑶瑶会不会遭遇什么不测,但至少万一有意外,也可以出手援助。 转眼就到了分娩之日。 前一晚,我一夜没睡,而老婆已经在床上折腾了半宿了。 第二百二十章 圣灵出世 我们没有去妇女保健院,而是选择了在别墅生产。 宋老头做主挑了顶楼的一间屋子,想必风水朝向都有讲究,然后在墙里布下了局。再将其腾空装作了手术室。 宋老头似乎和别墅的“主人”谈得不错。他接任了祝子君的社会身份。所以一切事情都还像原来一样方便。他从外面运来了孕妇分娩所需的一切设备,还花了功夫,特地从邻县请来了妇产科大夫。 我也帮不上忙,更谈不上什么建议。此时此刻,只能由着他安排一切。 真正到了这个时间点,我还是紧张万分。从凌晨四点开始,老婆就有了反应。一直守候在别墅的大夫护士,始终在手术室里待命。 早上八点,分娩开始,我站在门外。从门上的玻璃窗户可以看里面的动静。 几个医生正围绕着手术床。只能见到他们穿着白大褂的背部。他们时而换位,时而交头商议,还有一旁的护士为医生擦汗。 虽然我不懂医。但电视还是看过一些。说实话生个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儿,现在拔丁抽楔,仿佛遇上了什么疑难杂症似的。 我看得心焦,照理说老婆是二胎。理应更加顺畅才对,可怎么会如此大费周折。 所有人都在围坐在手术室的边上,一言不发。他们的心情也是复杂万分。因为按照常理推,生下来的这个孩子,应该就是他们的膜拜顶礼的圣灵。 “男孩,还是女孩?”到这个时刻,我才想起,其实眼面前的这几位都是精准的“b超”。他们一早就知道老二的性别。 宋老头起身来到的旁边,拍着我的肩膀,“马上就知道了,何苦急于这一时呢?” “只差这么几分钟,你也不肯说,待会我自己看不就完事儿了!” 宋老头嘿嘿苦笑,“是个男孩!” “男的?”我心中忧喜交加。如果不是出这种事情,按照俗世理论,我这是得有多幸福,儿女双全。可偏偏他们在出生之前,就已经注定不是凡人。 还是那句话,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只是最普通的一个屌丝,花钱养家,一点点将孩子拉扯长大。 然而一切,都不在我的控制之下。若干年,我的先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能够有此荣幸,让两大门牌的首领,全都封印在其体内? 手术室里有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我赶忙把思路收回来。见我有了动静,老宋他们也是神情戒备。 毕竟老二的出生,不仅牵制着我们,还牵制着鬼门…… “哇----”的一声,手术室里终于传来了啼哭声。我忐忑不安的心脏,也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医生擦擦额头上的汗,摘下口罩,他的脸上露出疲态,和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起码在我看来,还是一切顺利的。 有护士抱着孩子走了过来,开门,然后将孩子放到了我的手中,“7斤2两,是个大胖小子!”护士全然不知我们的心理,笑呵呵的报喜道。 “我老婆呢?” “放心吧,母子平安!”护士小姐转身去进屋。 我抱着孩子,手却在颤抖。我紧盯着他的脸,他已然停止了啼哭,撅着小嘴,两只粉嫩的手,在一边摆着。 我看不出个名堂。 而此时,宋老头、老和尚都毕恭毕敬的站在一边。一脸恭敬的看着我手中的婴儿。 “不是,你们不过来看看?”我话音未来,却听见襁褓之中响起了一个稚嫩的男声。我手一抖,差点把孩子抛到了地上。这个声音清晰可辨,绝对不是我的幻觉。为了确定,我还特地去看老和尚他们的反应。他们异样的神色,等于是在肯定。 老二一出生,就给我来了下马威。 他说道,“我回来了!” 他回来了。 我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应该难过了。 我想了一会儿,然后将他搂紧,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知道,我们一直在等着你回来。” 天出奇的晴,久违的太阳,在沉寂了多日之后,终于再度现身。用它的温暖,驱散冬日里的寒冷。 “起个名字吧?”老和尚立在一侧,手持佛礼,看着孩子。 “有意义吗?”我不禁又心灰意冷。 “……” “我是说,我给他起个名字有意义吗!”此话颇为心酸,我叹了一口气。正如豆豆其实就是“嬅”的傀儡,虽然老二是从我老婆的肚子里孕育而出,但他却已经有了早已注定的身份,所以取什么名字有意义吗? “名字还是要取一个的----”宋老头在一旁说道,“为难你们方家了!” “是是是,名字还是要取一个的。”老和尚在一盘连忙附和,“既然生于早晨,就将晨生吧,方晨生!” “不!”我摇头。 “留个名字起码是个纪念!”老宋也规劝道。 “不,不叫方晨生!” “哦,对对对,还是你来决定,我们只是提供一个参考。”老和尚点头道。 “叫念君,方念君!”我走到走廊边,看着祝子君的坟茔。 转眼,念念已经满月了。而这段时间依然平安无事。 念念也没有什么异于常态的表现出现。每日里都谁在我们边上的婴儿床里。老宋他们也并未做什么措施,只是每天一早一晚,就要来看孩子。 名义上如此,可我总觉得他们是在行何礼仪。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是长得飞快的,不仅念念,豆豆也是长得飞速,不仅自己能朗朗跄跄的开始走路,还时不时的蹦出一两句完整的句子来。 她依然独自被锁在房间里。只是吃饭的时候,会有专人喂食。想她小小的年纪,便和坐牢一样,有时候,我又不禁心疼万分。 有几次我站在门外偷偷的看她。送粥送饭的人一进入,豆豆便蹦蹦跳跳的迎了过去,“老方人呢,妈妈人呢!”她会问。 “哦,他们----他们出差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你骗人,”此时豆豆就会嘟着小嘴,一脸失望和委屈,“你上次就说他们出差去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其实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来。” “……” “他们不想要我了!”豆豆低垂着脑袋,眼中闪着泪花,小手搓着衣角,拼命的忍住即将落下来的泪水。 我不知道是否因为“嬅”的缘故,所以导致豆豆比同龄人都要早熟。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让我心如煎熬。 我能怎么办呢? 到了最后只能狠心不理不睬。 说实话,光是那道锁着的门,是无法隔离“嬅”的。 可除此之外,我们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只能从物理上先隔断她与我们的接触。按照宋老头的说话,尽人事,听天命,咱们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每当平静的时候,总会让我产生错觉。以为发生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这压根就是一场梦,梦醒时分,一切都恢复正常,没有“嬅”,没有四面宗,也没有鬼门。 一切都是狗屁的幻觉。 错觉久了,会让人当真。我真的奢望,日子就这样安静的过下去,没有恶鬼神魔,没有战争,他们全都没有原因的离开了我们。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抱着念念去看姐姐,我抱着他往窗户里面瞧。却寻不见豆豆的踪影,我吓了一跳。她的房间不大,视野足够开阔,我来回侧身改变角度,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踪影。 门是锁着的。估见围才。 如果“嬅”不出现,豆豆绝不可能自己出来。 我的心再次悬起,而就在这时,突然感觉有人在拉我的衣角,低头一看,豆豆不知何时来到的走廊上,“爸爸,你在找我吗?”她阴森森的说道。 第二百二十一章 初见 走廊幽静,现在正是傍晚时分。其他人忙得忙,歇得歇,并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这原本就是我的安排。为了避免宋老头干涉。我正是趁着没人的时候。来让他们姐弟相见的。 而现在,我却后悔不已。我完全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形势危急。独自待在现场的我,一时间竟然脑子一片空白,毫无主张。 我再度看了看身边的门,门上是把外开的老式牛头牌防盗锁,其性能绝对有保障。 豆豆的身高,还勾不着门把,更别说她能够无师自通的撬门溜锁。这点排除了。那外在因素呢?负责送饭的人员。也被再三交代,决不会有半点差池…… 我把所有的可能在心中都捋了一遍,顿感绝望之极。 一定是“嬅”! 当这个结论再次被确定之后,我便不寒而栗,浑身颤抖,就如同一锤子下来,又把我砸回到了现实。 一切都不是幻觉。 “你,你是怎么出来的?”我脸上的肌肉在抖,低下头强作镇定微笑着。 “……” 见她并不回答。我竟然无言以对,“这个----”我正在琢磨着脱身之道。 “听说你不要我了?”豆豆嘴角抽动,突然说道。 “怎,怎么会?”我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豆豆脸露凶意,天真顿失,现在一副世故老练的模样。就连她的站姿,也是两条腿一前一后,非常的成人化。 我将念念抱得更紧,这对夙世冤家第一次见面,会发生什么我根本想象不出。 “听说是为了他?”豆豆的视线下滑,然后射出芒刺一样的目光,视我手中的襁褓为寇敌。 我的身后便是墙壁,唯一的通道被豆豆挡住了。 “你,你想多了!”我笑得尴尬,实在不知道这样的措辞回答她,是否有用。 我边说话。边四下打量。心中自是不敢大意。 “我----我最近比较忙!”反正都是瞎扯,我也就不再编新词了。只是趁着说话的功夫,往侧里迈了一步,想伺机尽快离开此地。 “真的吗?”可豆豆居然识破了我的心理,她跟随着我的脚步,又拦住了我的去路。 她才两岁不到,正是蹒学步之时,两条小腿却异常的稳健,走起路来一点也不晃荡,看得我是心惊肉跳 “你听谁说的?”我干笑,心里实在是觉得诡异之极。面前的孩子和我膝盖等高。我却和成人一样的对她撒谎,一样的表里不一,而且还诚惶诚恐。 手里的念念似乎听到了动静,他翻着身子,想去看看到底是谁在和我们说话。 “嬅”的灵识已经渐开,而念念却才刚刚满月,就算是普通孩子,论个头来打架,念念也不是对手。 失策,我实在是太失策了,我再次后悔不已。 “哼哼!”豆豆亦是冷笑。 念念遁着声音,转头望去。 紧接着,一个更诡异的画面出现了。两个孩子双目相接,同时愣住了,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彼此。三秒钟后,豆豆立马都皱起了眉头,她用一种颇为老道眼神打量着念念的脸庞,眉头微蹙,仿佛有说不尽的故事和沧桑,正裹藏在她那张稚嫩的小脸上。 念念反应要慢一些,但也不甘示弱,他尚未棱角分明的五官,也是各处其位,摆出了一个成年男人才会有的惊诧和意外。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仿佛这是两个颇有经历的老人偶然邂逅,正在我的面前,无声的述说的过去恩怨和得失。 一股子透明的气浪,慢慢在豆豆的头顶升腾而起,无形、无味、无状。念念显然接受到这个信息,而此时他的表情突转,现在满满的写得竟然全是悲伤和无奈?! 我实在无法描述这个场景,因为太复杂、太诡谲。两个80岁的老者,即使争斗了一辈子,偶然相遇,都会生出无限感慨。更何况他们相识了数千年。 会不会因为惺惺相惜,而导致他们在那么多年之后,冰释前嫌?我胡乱脑补着。 但现实立刻打碎了我的妄想,豆豆哼哼冷笑,随即脸露凶恶之意。念念这才幡然,很快送出威慑的眼神。 沉默。 我们爷仨就站在不超过平方的地方对峙。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什么说不了,他们俩砌怨堆恨已经几千年,绝不是我这样一个凡夫俗子,可以从中斡旋妥协的。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用表情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豆豆,你,我----”我开始语无伦次。 “你看,这是你弟弟。”我急中生智,想起自在水果妇人的家里,宋老头让我呼喊豆豆的名字,将其“唤醒”,“他是你弟弟啊!” 未料,这一次不仅没有效果,而且还迅速使得事态恶化。 我还没反应过来,豆豆已然腾跃起来,口中吟啸,利牙外暴,伸出她的小手,直直向着念念扑来。 我急忙后退,但身后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的推住我,紧接着两腿也竟然灌了铅似的迈不动脚步。我想蹲下身子,转念不对,那岂不是正好迎面对上豆豆,又在有限的活动范围内,左右躲闪。 然而,我哪里会是“嬅”的对手。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豆豆的尖爪都快要触到了念念的胳膊。 “不要!”我嘴里喊着。“念念,念念,你快点想想办法!”我低下头,却发现豆豆已然消失先前的成人表情,此刻正绽放着婴儿傻的笑容,对身边的危险不闻不问。 “啊!”我一惊。 又是电闪雷鸣之势,我话音未落,就听“咔”的一声,有东西被生生的弹了出来,而抱着念念的我,也犹如承受重型步枪的后坐力一样,震得直晃。 被弹出去的竟然是豆豆?! 我赶忙低头去望,念念完好无损,还在吮着手指头。 怎么会这样? 豆豆好不容易站稳脚跟,眉毛上翘,小嘴微微撅起,但还是看得出来,她现在很忌惮的看着我们。 整个过程,都来不及掐表计时,就已经结束了。估沟住技。 “念、豆豆,念----你们没事吧!”我颤颤巍巍的,都不知道该去安慰哪一个! “咱们来日方长!”豆豆冷哼,“嗖”的一记,像是有道无形的光华从我的面前划过,我一闪眼,紧接着就看见豆豆摔倒在地,哇哇哭了起来。 半小时后,别墅的会议室里,我们围坐一圈。恢复“正常”的豆豆已经被送回了房间,念念也带到了老婆的身边。 “这不胡闹嘛!”宋老头语气严厉,但却没有底气。我估摸他也想知道,豆豆和念念放在一起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结果自然是即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嬅”和念念本就相克相生,相互牵制,她想要伤害念念,等于就在伤害自己,所以刚刚,“嬅”的那一爪伸向念念想要伤害,自己却被气流弹了回去。 可是等等----, 一旦老二出世,“嬅”的对手已经出现,那么契约应该结束了才对,怎么还能伤人自伤呢? “因为老二的灵识,还没有完全开启!”老宋回答道。 我消化了片刻,有点明白老宋的意思了。我的理解是这样的,当年这对冤家被封印进了方家的血统,当他们借方家第七十二代转世之后,前世的记忆和灵识,并不能瞬间恢复。这需要一个过程。而在这个过程结束之前,“契约”仍没有完全失效,还在延续? “是这个意思吗?”我问。 “是的,否则豆豆比念念将近早出生两年,岂不是可以随意蹂躏他了?”老和尚用反问回答了我的问题。 但----, 终归会有个期限,否则他们永远无法短兵相接,岂不是意味着那场所谓的“战争”,一直都打不起来了? 老宋顿了顿,然后忧心忡忡的说道,“没错!” 第二百二十二章 办法 夜已经彻底黑了。会议室里亮着惨白的日光灯,更是呼应了这柳叶刀一般冰冷的事实。 从老宋的嘴里听到这句确定的答案,我的心里还是“咯噔”一下。尽管此消息,已经不再新鲜。但现如今已然迫在眉睫。“嬅”已经越来越自如的能够从豆豆的身体脱离。意味着她能够更好的控制自己,或者说控制豆豆,用不了多久,豆豆就会完全“消失”。 而念念呢? 按照常理来推。既然是个“契约”,就一定要“公平”,既然是相克相生。相互制约,那么一定就要保持同步性。 通俗一点的说,嬅让豆豆“消失”之日,便是念念离我远去之时。 这怎能不让我心焦。 现在我至少可以在这俩孩子还“正常”的时候,拥抱他们,亲吻他们,享受做父亲的乐趣,但用不了多久,以上所有的一切都将被无情剥夺。 我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和机会,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入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悲剧的发生。 注定的悲惨结局就像一枚缓缓迟来的子弹,我却无从躲避。只能坐以待毙。 不是亲历,绝不会体验到这种从每个毛细血管里,都流淌出来的绝望。 “总得做点什么吧?”我率先打破了沉默。 房间里寂静的可怕,跌落一根针,都会突兀刺耳。 还是没有人说话,他们一个个全都皱眉凝思。除了老和尚キ宋老头キ伤愈复出的四眼,现在祝瑶瑶也会参与我们的讨论。 她是唯一一个还没有意识到事态严重的人,也只有她的表情才稍显轻松,“要不——,你们要不要喝点水!”见着气氛尴尬,祝瑶瑶起身走到饮水机旁,倒了几杯水,搁到我们的面前。 “或者,你们总得告诉我一点什么?”我喝了一口水,愤愤的说道。 “你想知道什么?”老宋叹了一口气,然后把脸转了过来。他的气色不太好,因为黑白无常也需要疗伤,所以这段时间他的元神,亦被消耗的不少。 “比方说。念念的身体里面是谁,你们总得让我知道,是谁要把我儿子抢走吧。”我越说越激动,有点歇斯底里。我已经被瞒了那么久了,现在尘埃落定,两个孩子都已经出世,总应该让我有知情权吧。 “你想知道真相?”老宋微微点头,然后问道。 “这不是废话吗,不要跟我再讲什么时间到你自会明了之类的屁话,难道现在还不算到了关键时刻嘛!” 老宋叹了一口气,“之前不告诉你的原因,是害怕你对孕期的两个孩子有不利,现在——说实话你想要改变什么,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此话不假,前段时间,我要拿刀劈豆豆,结果却被气罡所伤,我已然没有办法控制局面了。 “所以我们对你保持缄默的祖训,在念念出生之时,也就完成了。”老宋摇摇头,脸上倒是还流露出了一丝愧疚。 “那就好,现在说吧。”我平和的答道,深呼一口气,镇定情绪,等着接下来的真相。 无人言语。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样的情况,保持了差不多足足有十分钟的时间。 “啪嗒”一声,祝瑶瑶手上的笔,跌落在地,打破了这死一样的寂静。 “说呀——”我等的有点不耐烦了,“你不要跟我说你已经想不起来了。” “不是想不来——”老宋苦笑,他将椅子往后挪了挪,“这就是我们的命。我们没得选择,你没法选择你不姓方,而我们也无法选择自己宋キ张キ顾キ宋的姓氏。” 此言话里有话啊。我狐疑的看着他们,一下子没缓过神,仔细一琢磨,心里又是咯噔一下,顿有不祥的预感。 “你——,你不要跟我说,其实你不知道!” 老宋并不答话,只是苦笑着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便让我的心凉了半截。我赶忙转脸望向老和尚,“喂,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可不能骗我。” 老和尚清了清嗓子,轻轻的说道,“你讲得没错!” 我整个人就像跌进了三九寒天的冰窟窿,满天的冰溜子从各个方向将我包围,我冻得直打哆嗦,但又无处可躲。 “你,你们是认真的?” 我原本以为多少可以得到点信息,然而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答案。 宋老头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四面宗和鬼门恩怨由来已久,作为世袭罔替的大将,要做的就是等待方家第七十一代的老二诞生,然后听命于他,仅此而已!” “……” 我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这就是活生生的欺诈,我跟一个傻子一样,等到了最后,换来的却是欺骗。我双拳紧握,告诉自己,克制キ克制キ再克制,可是满腔的怒火,正在蹭蹭的向上燃烧。 如果我不发泄的话,一定会被逼疯。 “你,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紧咬着嘴唇,恨恨的说道。 “你要是想骂我们,就骂吧!” “你——”我张开就要喷发满腔的愤懑,“你,你们的始祖呢,始祖是谁?难道就没有留下更多的信息吗?” “比起你们方家,不探究キ不泄密キ不外传的祖训,我们当然知道的比你要多。然而,既然这份契约,有必要对你隐瞒某些事实,那么也一样不会对我们全部托盘而出。”宋老头无奈的解释道。 我又想开骂,可话到嘴边,突然泄了下来。我重重的将双拳敲在桌面。却也只能深深的叹气,来表达我的内心。 我的火气突然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可怜。即可怜我自己,又可怜他们。为什么会过渡的那么快,是因为我瞬间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四面宗只不过是侍臣,为了制约臣子不起歪心,不出意外,没有叛变,没有节外生枝,所以他们所获得信息也是有局限的。我作为方家的嫡传,对此不也是一无所知。“受害者”其实不仅是我,而且还包括在座的每一位。 我们的祖先,都为了四面宗的领袖抛洒热血,最后却被无情而又残酷的隐瞒了事实,这就是战争。估宏沟巴。 我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坚守祖训。 命,这就是命。 命不可违! “所以说,豆豆的体内是嬅,那么现在在念念体内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也不知道是吗?” 宋老头和老和尚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现在反倒是我冷静了下来,“那么咱们现在都在同一起跑线上是吗?” 他们不置可否。 “总得做点什么?”我有气无力的说道。尽管我已不报指望,但总不能真的就坐在原地等待着事态恶化。 不响。 今晚的会议,最多的状态便是沉默。似乎每个人都已经黔驴技穷,绞尽脑汁也没有新的灵感涌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对真相的最为渴求,是我先想到了或许可行的法子,我把身子趴到了桌子上,“为了阻止战争,有两种办法,第一就是让这个契约无限期的延续而去,第二,或者可以搞清楚,念念身体到底是谁,和嬅到底有什么恩怨,从中化解,停止战争?” 老宋往前靠了靠,“说下去。” “这个契约被封了千年,想要破解几乎是不可能的。然而我们却可以查清楚,‘嬅’到底是谁,而念念体内的那一位,又是何方神圣。两派相争,总有他们的道理,就算是国与国之间都能斡旋谈判,咱们就不能找到原因,对症下药的试一试吗?” 老和尚问道,“话虽有理,可是——然后呢?”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夜半提示 “然后?”老秃驴问出此话,我便是一愣,穷肠搜肚想了半天,发现竟然无言以对。 因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细想一下,其实我现在已经和老宋他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那么就意味着,他们知道的一切。也就是我所获悉的信息。所以无需求助,办法只要从我自己的脑海中去追根溯源即可。如果我对此毫无办法。那么答案一定是得不到的。 仔细回忆,我们能够确定的,就是在“嬅”的记忆灵中,所看到的那场蛮荒时代的战争。 那场战争杀人盈野、尸山血海,一群穿着兽皮,手拿石刀木棍的糙汉相互搏杀,所能得出的结论除了野蛮还是野蛮。两支“军队”,没有旗幡,没有称呼、没有特征,没有任何提示。根本无从知道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哦,对了,除此之外,还有那个说一不二,望而生畏的耆宿老太。 到目前为止,我还知道那个老家伙跨了千年,来到我位于苏州的家。开启了一切事情源头。 记忆灵一定是不会出错的。也就是说,那场战争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那个老太也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她到底是谁,和嬅与念念又是什么关系?如何破解诸如此类的一系列谜语,便成了关键。 但说说容易,细心琢磨,却是毫无头绪可理。我们不说话,均低下头冥思苦想,可过了良久,也想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我转了个思路,又好好的回想了一下。这次回老家,老爹还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但整个过程,事无巨细的在脑海过了一遍,却发现毫无破绽。 方家的老祖,肯定是追溯不到了。从我爹知道的还没我多,就可见方家祖训的“保密”工作做得有多好。 事实上,要不是我一路“参与”其中,自己连猜带蒙的分析,现如今都还被蒙在鼓里。 宋老头和老和尚他们呢?我转头去看他们。他们的老祖又是些什么人呢,如果得知他们的身份,然后倒推岂不是会有眉目。 我把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 不料那两人也是连连摇头。 从他们的讲述中得知,他们对先祖亦是一无所知,只知道是四面宗侍将,而他们则是这些个侍将的嫡传后代。而至于侍奉着谁,甚至四面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全都一无所知。 看来那个“契约”确实考虑的面面俱到。为了那“嬅”和念念的“安全”,宁愿把所有的秘密都隐藏在千年的历史喧嚣之下。 事情又陷入到了僵局。我们毫无头绪。这压根就不是常规的破案和推理。我们要做的等于是去破一个历史之谜。其难度可想而知。 一时间众人楚囚对泣,计无所出。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深夜。祝瑶瑶哈欠连连,她还在硬撑。 “要不,你先回去睡吧?”四眼往她身边靠了一靠,语气温柔的讲道。 “不用,等你们结束吧。”祝瑶瑶把脸别到了一边。 我抽空端详了这两位,前段时间一直琢磨着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两人最近怎么样了。祝瑶瑶是否已经知道了她的那个男朋友其实是个花花公子,而四眼的母亲早就算出了,四眼正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说起来实在是滑稽,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和谐,因为两个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 一个是芊芊少女,莺声燕语,气质若兰;另一个是干瘦的土鳖糙爷们,其貌不扬,行迹邋遢,要不是有一技打鬼之术傍身,真的乏善可陈。 两个人在一块,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还是怀疑四眼他妈算这命的时候,是不是酒喝多了,脑袋不好使,胡乱之为。 夜更深了,外面万籁俱静,偶尔刮起一阵西北风,呼呼作响,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要不还是先回去睡吧!”老宋抬起头,挺直身板,伸了个懒腰。 “是啊,这样死耗着也不是办法。”四眼接茬道。他一向是这样的作风,事情如果没有眉目,那还不如暂且搁置一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灵光乍现,总比坐在这里挨冻傻想的要好。 我觉得也是,便点了一根烟,缓缓的从座位上站起,慢慢的朝着门口走去。我疲乏的不行,倒不是体力,而是心累。从傍晚到现在,计穷力竭,耗尽心血,一旦放松下来,便觉得双脚发软。 在走廊里各自交代了几句,我们便各自散去。 回到房里时,竟然已经到了凌晨一点。老婆连睡衣都没换,已经侧躺在床上睡着了。床头的小灯还开着,她的手轻轻的搭在念念的摇篮床上,即使睡着了,还时不时的会条件反射的晃动一下摇篮。 我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种感觉一次又一次冲击着我脆弱的心灵。 虽然我还是没有对她多透露什么,但想必她也已经有所预感,所以也格外的珍稀和念念的每一分钟。 我进了洗手间,才发现自己胡子拉渣、头发蓬乱,刚刚还嘲笑四眼,其实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我打开淋浴器,褪掉衣服,走进淋浴之下。蒸汽升腾,我在一片白茫茫的雾霭之中扶墙发怔。热水从我的头顶而下,很快地上便激起了一滩水。 我低着头,看着水滴如同走珠般此起彼伏,心里想琢磨点什么,但脑子却是一片空白。冲刷了一会儿,直到皮肤泛红,我才剃须净身,要把身上的晦气一冲而尽。 等我擦干身子出来,已经又过去了半个小时。我站到床边,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又点起了一根烟。窗外伸手不见五指,今夜无星,浓墨一般的黑暗笼罩大地。 我吸了两口,把烟掐灭,然后坐到了床边,想了想,在老婆的额头亲吻一记,才熄灯躺了下来。 我以为我会睡不着,结果没多少时间,就已入眠。 可是我却不敢确定。 之所以这样说的原因,是因为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一直在做一个梦。这个梦栩栩如生,就像发生在眼皮子底下一样,以至于我都怀疑它不是梦境,而是真实。 梦里的场景正是这间房间。现在仿佛有另一个“我”,从我的身体起身而出,站在角落,静静的看着,深夜的卧室会发生什么。 应该是伸手不见五指,但房间里却闪着微弱的蓝色荧光。我觉得有点瘆人。遁着痕迹找去,却见这道荧光是从紧闭的壁橱里发散出来的。 紧接着,我便听见拉链被拉开的声音,仿佛有一个人正躲在壁橱里。 那是我的行李箱,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 竟然一直把它忽略掉了?! 壁橱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我紧张的说不出来。荧光在变亮,是一个木头盒子发出来来。 没错,正是顾大攀留下来的那个灵盒?! 自从从老家回来之后,它就一直被放在壁橱的行李箱中。 盒子悬在半空,就像有一个无形的人正在端着它行走。它“走到”我们的床边。然后盒盖竟然自动开启了。盒子里的光亮更为闪耀,就像放置了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没过五秒钟,光亮化作了一道紫烟,从盒内钻了出来。烟在半空幻化成型,渐渐让我看得清晰。 我一惊。 原先见过的那个鹤发童颜的拇指老人又出现了。老人立在一片虚无之上,眉锁愁云,忧心忡忡的看着我和老婆。 过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了什么,拂袖一挥,只见他脚底生云,青云托着他慢慢的绕到了念念的床边。 第二百二十四章 卜具 幽兰的光辉,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氛围,四周仿佛有一张薄幕笼罩。在这个诡谲的环境里,开始我还有点恐惧。慢慢的就淡定下来。因为那个老者眉慈目善,不像是邪崇之人。他看上去貌似不会害人。所以我现在更多的是好奇。 拇指老人来到念念的床边,他背对着我,俯下身去,就像是爷爷在看孙子。 念念睡得很安稳。丝毫没有觉察到有人正在盯着他。 我想朝前迈动一步,去看看老人究竟在干什么,可两只脚却定在原地动不了。不是重。还是轻,感觉整个身体都很轻,压根没法控制。 我这才意识到,其实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一个人怎么可以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呢? 我看到的情节逻辑清晰,条理清楚,人物也同样逼真,与真实别无两样。 “喂——”我尝试着张开喊道。 可那个老者,并不回头看我。他伸出右手,看样子是要抚摸念念。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拇指老人,比我们了解更多内情。 “喂——,你在干什么?”我再次开口可是声音却传不出去,仿佛一道透明的隔音墙横在面前。 我吸了一口气,把音量放大了一倍,“你是不是能对我说些什么!” 无论我如何大声嘶叫,声波也只能在一个很小大范围内翻腾。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如同被幽静在一个隔绝的小空间里。明明看得见对方,却又无法和对方交流。 那个老人的手,最终还是没有落到念念的身上,而是重新直起了身子。 我也伸出手摆动,想引起他的注意。可那老人“嗖——”的一下便腾移到另一边。这时他慢慢的转过身,面对着我。 突然间四目相接,我反而有些不适应,我们对峙着,过了一会儿,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嬅’不是一个字呢?” “什么?”我一顿,这话听得耳熟,之前就跟我说过,“是啊,我已经知道了‘嬅’不是一个字,而是一个人!” “如果‘嬅’不是一个字呢?”他微笑着又认认真真的说了一遍。 “你什么意思?” 拇指老人笑而不语。 “哎,你到底是谁啊!” 未料接下来,他若影若现,慢慢的就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 瞬间,毫无过度的我就醒了过来。 人醒了,脑子却还在混沌,我看着天花板,渐渐的恢复意识。随即触电似的从床上弹起。我浑身被汗水湿透,大口喘着粗气。可房间里,哪里还有那个老人的影子。 奇了怪了,又不是噩梦,怎么出了那么多汗? 老婆在一旁吓了一跳,连忙坐起,“怎么了?” 我愣了愣,挠挠头,没有回答老婆的问题,而是再次环顾四周,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穿鞋下床,来到壁橱的前面。 我打开橱门,拿出行李箱,拉开拉链,那个木盒子还好端端的躺在行李箱里。我左右端详了一会儿,才把它小心翼翼的捧着出来。 老婆转身轻拍念念。刚刚被杂音吵到,翻身就要醒来哭啼的念念,转了个身,又接着沉沉睡去。 老婆也下了床,走到我的身边,“你做恶梦了?” “嗯。”我点点头,随即又摇头,“不是,哎,我也说不清。” 什么情况?这老头要提示我什么。 天已经亮了,今天是个晴天,暖阳从玻璃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了一块光斑。我往边上挪了挪,将自己放进阳光里。 我站在原地,点了根烟,琢磨着前因后果,然后和老婆打过招呼,便拿着盒子去老宋他们。 “这代表什么?”我一边啃着馒头,一边问道。 别墅一楼的客厅被改作了小型食堂,一行人都已经起来,围着桌子吃早饭。 我和四眼交流了一下意见,然后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咱们之前,有关这个盒子的故事告诉了他们。 “你听说过吗?”宋老头侧首询问老和尚,他的双手交叉于胸前,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桌上的这个盒子。 老和尚摇摇头,无所适从,没有头绪。 “这应该顾家留来的,顾、张、祝、宋,顾家相对独立,和其它三家并无太多的关联,所以这是个什么东西,还真是不太清楚。” 祝瑶瑶身子倚在桌沿,“我可以看看吗?” “随便看,就要喜欢拿回去做梳妆盒都没关系。”四眼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又恢复了活力。用他独特的“恋爱观”,大献殷情。 祝瑶瑶也不搭理,连个白眼都没舍得给,只是小心翼翼的端起了那个盒子,“我小时候,好像听我妈说过。”她颔首轻轻答道。 “子君说过?”老和尚眼睛一亮。 “这大概就是紫精卜盒!”祝瑶瑶不敢确认,所以语气模棱两可。 “紫精卜盒?”我顿时来了兴趣。 “嗯,小时候,我妈替我算命,总是嫌弃当世已无人深得命术的真传,她说过如果顾叔叔的紫精卜盒在就好了,那才是一宗正理,凿破鸿蒙。”祝瑶瑶边回忆边说,“那时候我还小,她对我描述过这个盒子。说这盒子神奇就神奇在,表面上的纹路,会自己慢慢流转,往往命里乾坤,便因此流转而出。” 我和四眼相互看了一眼,觉得此种说法靠谱。祝子君行巫蛊,命格“贫、孤、夭”,所以对这些东西也很正常。而且祝瑶瑶也一语中的,归纳出了这个盒子最重要的特征。 “接下来呢?” 算命占卜,原本就是玄学五术之一,源远流长。从龟壳、蓍草,到铜钱、式盘,占具一直层出不穷。事实上,对于高手来说,信手拈来之物,便可以推演未来。如果再有法器助阵,更是如添双翼。 顾家用来占卜的工具,很特殊。他们看的是树,确切的讲,看的是树上的纹理,而最着名的便是在悬崖边孤长的一棵百日红。 百日红的学名是紫薇树。 “紫薇花开百日红,轻抚树干全树动。”意思就是说,紫薇树生性敏感,变幻无穷。顾家正是通过这种变化,来得出推演依据的。 前面说过,但凡一个物件超过一千年便会有自己的灵魂。这紫精卜盒便是那棵古树为原材所做。自然功力非凡。 “梦里的那个老者,应该就是紫薇老树的树精,他托梦给你,想必是要给出什么指示!”宋老头摸着下巴说道。 我觉得有道理,上两次都是在他的提示下,我们才知道了“嬅”,知道了鼠型山,这次他再度现身,是要指定迷津吗? 我回忆当初的细节,然后再去征询四眼的意见。四眼若有所思,慢慢的将那盒子推到桌子上的太阳光斑里。 我们回头看四面的墙,安静的等待着信息的出现。 可是过了一会儿,墙上还是什么也没有出现。 正当我准备放弃的时候,四眼却拍了拍我,指着对面的墙壁。随着阳光朝向的缓慢改变,墙上也呈现出一个画案来。 我顿时兴奋,所有人都站起身来,然后走到了图案的周围。 这个图案并不规则,而且还在慢慢的扩展成型,就像有个人,正拿着水笔作画。一支烟的功夫,图案才彻底停了下来。 我皱皱眉头,图案毫无规则可言,就像是一滩水渍。 “这是个什么东西?”四眼眼珠子瞪得老大,却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其实我也毫不理解,它和小孩子尿床没什么区别。难不成还要我们自己去解? “等一下!”老和尚摆了摆手,他把脑袋凑过去,仔细观察了几分钟,才退回到原地,说了一句,“我好像知道这是什么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西行之前 “是个啥玩意?”见有人解密,我赶忙凑上身去。老和尚手左手托着下巴,颇为学究的右手一指,“这是冠。这是喙。这是尾巴,这是背脊……” 他单手上下翻飞、指点江山,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是只鸡!” 众人:“……” “你们没看出来?”老和尚自鸣得意,“这不就是只雄鸡吗?” “别闹!” “谁跟你闹了,”老和尚斜视道,“什么东西像鸡?” “鸡就是鸡,还什么东西像鸡,难不成那盒子的老头闲的没事,给我们看涂鸦来了。”我没好气的回答道。 “笨。这鸡其实是一种地图。” 被他这样一提醒。我炳若观火、茅塞顿开。再仔细一观察,确实如此,这墙上不就是一张活生生的中国地图嘛。 虽然和中学地理上学的有点出入,但想必拇指老人并非当代人,所以他画出来的中国地图不太规范,也可以理解。 “他画张地图干嘛,想让我们带他旅游?”四眼皱着眉头疑问道。 “当然不是,”宋老头摇晃着脑袋上下端详,突然也是右手一指,指向了地图腹地的一处黑点。 整个画面,唯有此处比别地略深,尽管不明显,但俨然就是个标签。 “难不成真想让我们带他去这个地方!”四眼插话道。 老宋也不回答,而是转身让我想办法去弄张中国地图来。 我连别墅的门都没出。这种地方,好歹也有一半的政府背景。政府最不缺的就是地图。没费多大周折,我便从值班的人那里,要到了一幅崭新的中国地图。 “怎么样,是哪?”我们将地图平铺在桌面,然后按照位置,寻找的地点。 老头食指按在一个点上,彼此对照,然后确定的说了一句,“川南滇北!” “这是什么地方?”我挠挠头。不知所以然,完全没概念,拇指老人给我们看这个到底是啥意图。 再看向墙时,才发现墙上的画竟然如同即将干涸的水渍,正在慢慢的渗透进墙壁。 “好像有变化哎。”祝瑶瑶这种神奇的东西看得不多,所以显得兴奋。 那幅中国已经消失,取而代之是一个“阿”字。 现在我们一共有两个提示,一个“川南滇北”,一个是“阿”,然后墙上就什么都没有了。四眼站在桌边,还像拍老式电视机那样的,拍到盒子,我赶忙拦住他,“你当是收卫星频道呢!” 话虽这样说,但这两者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谁知道这哑谜究竟何解。估狂大技。 “怎么着,不会咱们真要出趟远门吧!”四眼咧着嘴问道。 长时间没人说话,但大伙的意图,却全是往那上面拐的。 “这样吧,”老宋摆摆手,“既然到了这一步,咱们也不要急于一时,再等两天,看看这个所谓紫精卜盒到底还有无新的提示!” 说是等,其实主要的任务,就是落在我的身上。毕竟拇指老人似乎最“青睐”的是我,已经托梦于我好几次了。 可接下来的几天里,那个盒子却没了动静。我们满腔的期待,在一天天中消耗殆尽。既没有梦里相约,也无新的消息,以任何方式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宋老头做了个决定,咱们出发,川南滇北走一遭。 出远门需要做些准备。虽然都是江湖上飘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但到底这不是真的去旅游,而且远在千里之外,必要的无物料还是要准备一点。 宋老头趁着这段时间,天天将自己所在地下室里,为他的“黑白无常”续精入阳,不仅伤已慢慢愈合,借此还都调养了一番。 老秃驴和四眼主要在自身。因为续命丸的缘故,四眼内伤已无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稍稍敷药推拿,即可痊愈。 只是新近加入的祝瑶瑶。祝家传女不传男,她在养蛊上,从没有受过祝子君的点拨,但血统里面是终归带着祝字的,所以那条金蚕,在宋老头的稍加点化之后,也被她用的得心应手。 这其中自然会有些周折,在此也就不赘述了。 唯一没啥做的反而是我,随身行李用半天就已经准备就绪。按照老宋的意思,这次咱们肯定还是要带上豆豆和念念一块西行。老婆也提出与我们一块前往。但想想此去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带上她是个麻烦。 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说服她就待在别墅里好好修养。 宋老头安排别墅里的人给我们去定机票,我们打算用最快的办法抵达现场。 这个并不是什么难事儿,机票很快搞定就在第二天傍晚。从虹桥直飞重庆,再转到宜宾,因为地图上的显示,我们要去的目的地,正是宜宾再往南的山区。 晚上我原本想好好陪陪老婆,却不料被四眼单独拉了出去。我问他去哪,他也不答,直接把我拉出了县城。 我们打了一辆车,直往苏州方向开,到了一个偏僻的丘陵地带,我才渐渐的认出了这是哪。 我们两个人凭着印象,一路上坡下坡,最后在片树林子的附近停下。这林子长在山坡上,东高西低,一条涓涓细流,在坡下扭头一转直奔北去。按四眼的说法,是个吸纳日光月华的好地方。 他在附近布过阵法,还是很有效的。 “这么短时间可以了?”我问道。 “当然不行,酿酒也得十年八载,更何况是这么个邪物。”四眼往林子钻,我紧跟其后。 “那现在我们要干什么?”我又问道。 树林子不大,很快我们便到了中间地带。附近曾经被刮开的树皮,已重新长上,原来印在树上的符文,业已与树融为一体。 “此次西行肯定不会一帆风顺,咱们已经失了祝子君,我媳妇虽然有金蚕护身,但终归是初出茅庐,照顾大于帮忙。所以咱们还是要把它带上。” “你媳妇?”我愣了一愣,随即明白他说的是祝瑶瑶,“人家给过你笑脸吗?” “你懂个屁!”四眼被戳到了痛点,便不再说话,而是嘴里念起了咒语。 我靠在树边歇息,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土地下面,轰轰的响了不停,转瞬间,一条巨大的黑影破土而出。它窜上半空,“咔嗤”一下撞到了头顶上粗壮的树干。树干应声断裂,紧接着,又是“轰”的一声,此物重重的跌落在地,扬起一阵泥尘。 我感觉整个大地都在为之而颤动。 那东西浑圆,缩成一团,伴随着四眼的咒语,上下起伏,慢慢的舒展开来,坐到了我的面前。 它的个头虽然状如半山,脸部狰狞,但依旧不失童真,两手的食指对戳于胸前,砸吧着嘴,傻乎乎的看着我们。 “干嘛,才这么点时间就不认识我们了!”四眼说道。 那玩意摇摇头,猛然幡物,猛然兴奋的窜了起来,直往四眼的身上扑。 “别别别----”四眼别摆手边往后退,可哪里来得及,一下子被扑倒在地,压在身下直哼哼。 我笑得胃疼,“行了行了,起来吧。” 自从山东老家回来之后,思来想去,这城里实在是不适合“大个儿”待着,所以四眼找了这处风水吉地,暂时将“大个儿”封了进去,让它自行修炼。 “这回又得用上你了,”我踮起脚,拍拍大个儿的肩膀,“你就当冬眠了吧,现在醒了,该出去觅食了。” 也不知道大个儿是不是听懂我在说什么,爽快的敲打着胸脯,逗得我直乐呵。 我们三个一前一后,往树林外面走,就听大个儿所到之处,枝叶断的断,折的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你难道就准备这样子,跟着我们一块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吗!”四眼怒斥道。 大个儿微微低头,咬着手指,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涩之意,然后就地一滚,缩成了一个毛球,跳进四眼的怀里。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又来了 翌日。我们起了个大早,吃完了饭,我便留在房间陪着老婆。这次虽谈不上生死离别,但较之平常。势必更加凶险。如果说之前我还有些好运气的话。那么这一次到底结局如何,谁也不可预料。 毕竟“嬅”和念念,都已经现身于世。 他们剑拔弩张,指不准哪个小火星,就会燃爆整座森林,到那个时候,二者留一,或者同归于尽,都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比起老宋他们对四面宗一片肝胆,我们所承受的情绪。则实为“小我”。 说实话。我对四面宗还真没什么感情,我们方家历代下来,说白了就是别人的代孕工具。这肯定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身份,事实上都羞于启齿,要我还对忠心耿耿,那我也太伟大了。 老婆更是局外人,因为和我结婚,才陷此泥沼。世界上的男人又不是我一个,连生两个娃,一个都不是自己的,我实在愧对于她。而且到目前为止,还不知所以。 “时间到了,你自然会知道!”这是我经常会对老婆说的一句话。 我突然明白,为何自己当初总是听到这句话了。如果我是宋老头、老秃驴、祝子君,没准也会这样做。 只不过这种被蒙在鼓里当枪使的感觉。和卖了还帮着数钱,没啥太大区别。 期间,我带着老婆去看了一眼豆豆。豆豆今天很乖巧,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的摇床里,玩着边上的画片。 你能想象,看到自己的孩子如同孤儿一般,无人关心,无人理睬是什么感受吗?她才两岁不到,就要承担被冷落孤立。为人父母又是什么感受是吗? 我能告诉你,依旧如同一把刀刺进了心脏。 老婆站在门外要哭了。我赶忙硬起心肠把她拉走。免得被豆豆看见我们在偷看她,老婆受不了,凭添哀愁。 回到房里,老婆就一直抱着念念不放。仿佛要将一身的呵护与关爱,在这一天里全部用尽似的。 我想安慰和劝,但又无从开口,只能站到窗户边吸烟。 古人说有境界自成高格,此时,窗户寒风萧萧,冬阳残照、孤蝶枯草、一片萧瑟没落之景。 我叹了一口气,这番景象正呼应着我,荡到谷底的心情。 离愁别恨,原本就已经折磨人了,而此去究竟怎么回来,回来后会变成什么样,或者说还能不能团聚,全是未知数。 离别像酒,酝酿的时间长了,是会发酵的,然后便会一发不可收拾。整个白天,我和老婆都在控制自己的感情,不敢过于流露。 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面包车已经停在了楼下。 “我要走了!” “嗯!”老婆轻声答道,她没有抬头,眼眶里的泪水已经在打转。 “你小心身体!” “嗯!” 我走上前去,抱起了床上的念念。 “等一下----”老婆站起身来,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剪刀,剪下了一缕头发,包进红色的纸袋子里,塞进念念的胸口。 母子连心。 这意味着我们同在!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眼泪会夺眶而出,牙一咬,心一横转身便走。我下了楼,出了门,进入车里,人都已经到齐。直到车开出了别墅,我才透过车窗,回望了一眼。 只见老婆孤零零的站在窗口前,这画面太凄凉,我赶忙把脑袋转到了别处。 从县城到上海的虹桥机场,只要四十分钟。到了之后,我们交手续,办登机,一切顺利。 机场的人熙熙攘攘,让我的心稍微安稳了一些。我总算感觉还活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 飞机爬升,我们系着安全带仰着身子,被它带进了云层。平稳之后,已到了云层之上。阳光洒射云海,金波银浪,绵延不绝,翻腾出很好看的层层褶皱。我不禁神思飞越,浮想联翩…… 为了避免豆豆和念念途中又生意外。宋老头给他们各自服下了一枚药丸,在我看来,药丸起到的作用,无非是定心安神,好让他们体内各自的“主子”安分。除此之外,老宋抱着豆豆坐在舱头,而老和尚则和念念坐在舱尾。 此法是否有限,其实我们是不知道的。 但胜过没有。 按照老宋的说法,两个孩子是一定要带过去的,既然紫精卜盒给出了并不完整的提示,我们总得备全,以应万变。 万一有逆转呢? 而且,出于时间和安全的考虑,也不宜分两批抵达目的地,所以便用了这一招,期望能够顺利过关。 我看了一会儿窗外,便靠在椅背上小憩。我的身边是个20岁出头的男孩。看上去像是大学生。此时他正把玩着游戏,发出了刀剑拼杀的声音。 “先生,飞行途中,请把你的手机关掉可以吗?”一个女声响起。 我睁眼一看,空姐在弯腰站在我的身旁,对着那个大学生礼貌的说道。 “哦,不好意思!”男孩也不强辩,很痛快的答应,然后暂停游戏,关掉手机。 过了一会儿,“滴滴答答”的动静,又传来出来。我再次睁眼,却看见他还在玩游戏,只不过这次手机换成了ipad。 我望过去,是植物大战僵尸,画面里发出低沉诡异的配乐。我便不去理他,继续闭眼睡觉。 趁着这个功夫,我在脑海中,又将过往的情节,捋了一遍,企图从中找出遗漏的线索。就在这时,我右口袋震动起来。 我吓了一跳。用手去摸,竟然是我的手机。 我记得上飞机前,已经关机了啊?!难道是我忘记了。 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打我的电话呢? 我掏出一看,顿时不淡定了。 空姐坐在前方的座位上休息,并没有发现我的举动,倒是身边的男孩瞟了我一眼,然后很快又将脑袋埋进了游戏里。 我回头去找,隔着一条走廊的四眼,他正在尝试着祝瑶瑶搭讪说话,瑶瑶并不理他,兀自看着手里的杂志。 四眼讨了个没趣,悻悻然的看着前座的靠背发怔。估狂共号。 “四眼,”我沉着嗓子叫他。 “干嘛?” 我使了个眼色,慢慢起身,见四周无人注意我,便蹲下身子,把手机给他看。 “咦----?”他立马直起身子。此动静惊动了周围的人。他赶忙低下头超然物外。 “你不是关机了吗?”他脸色不是很好看的盯着手机屏幕,然后脸带吃惊的味道。 “对啊,你也记得是吧,它自动开了!” 祝瑶瑶探身过来一看究竟,“怎么了?” “轻点!”我说道吗,“接还是不接?” 四眼也迟疑不定,就在我们纠结的时候,电话突然停了,屏幕上提示着有一个未接来电。 “怎么办?” “好像有点问题。”四眼点点头,他嘴巴奴了奴宋老头的方向,我们起身,然后朝着他走去。 我们来到舱头,到了老宋的身边,附耳低语,他自是一惊,马上把头低下去看豆豆。豆豆现在睡着了,脸色红润,呼吸平缓,丝毫没有异样发生。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又望向了老和尚。 空姐已经注意到了我们,我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大,不动声色的向后走去。宋老头和四眼跟随着我一并来到了老和尚的座位。 “咋了?”老和尚见我们三个神色肃然的一同来到,便知道情况不妙。 我也不答话,先去观察念念,念念同样睡得安稳,似乎亦是看不出端倪。 这时我才掏出手机,端在老和尚的面前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老和尚忧虑之意,瞬间写在了脸上,“怎么会是这个号码?” 第二百二十七章 干扰 “你轻点!” 老和尚声音洪亮,底气十足,虽然他已经压着嗓子了,但话音还是清晰的传递出来。引得边上的乘客纷纷回头观望。 场面看上去有点小小的骚乱。 一直注意着我们的空姐。终于站起身。蹙了一下眉头,然后又恢复了工作时的仪容笑貌,向我们走来。 “有什么需要的帮助的吗?”一到身前,空姐款款问道。 “哦,没什么,我们是一起的。”四眼摆摆手说道,“商量点事儿。” 我把手机往后藏,可还是眼尖的空姐看了个正着。 “不好意思先生,飞机上是不能用手机的。”空姐的嗓音温和,但却不容分说,“我这是对乘客。也是对您负责。 听闻此言。周边的乘客。多少意识到发生了何事。他们一定以为我们是土包子,在飞机上打电话,然后被空姐活逮。 “手机不能开的,信号会干扰飞机,严重的甚至可能会导致坠机。”侧位有个脸庞方正,穿灰白方格呢子大衣的中年妇女,神色肃然的对我们普及常识。 废话,我能不知道嘛。我心里暗暗的咒骂这个多管闲事的老娘们。可脸上却还不能流露,“是这样的----” 我刚准备找个理由搪塞,可就在这时,飞机真的剧烈的颠簸起来。 老秃驴和宋老头立刻向后一靠,紧张的观察两个孩子的动静。四眼也不甘示弱,饿虎捕食一般,冲上去抱住了空姐,“小心!” 他是出于好意,在此紧要关头,每个人的神经都是绷直的,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让我们突然启动。 估吉找扛。 ——小心总不是错事。 “你干什么?”空姐脸胀的通红,飞机上下颠簸,四眼为了保持平衡,身子下蹲,此时脸正好贴在她饱满的胸口。 “别动!”四眼也不解释,神色警惕的看着周围。 空姐两手紧紧的扶住座椅上的把手,一上一下晃的又羞又恼。 如果真的是邪门的事情发生,那么四眼的解释也说得通,但问题是,飞机在空中因为气流而颠簸,再正常不过。 果不然,几秒钟后飞机便恢复了平稳。 “我是为了保护你!”松开手后的,四眼一本正经的说。 空姐:“……” 乘客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嗤笑声。 说实话,这样的场面,这样的行为,换作我,我也不信! 四眼不就是个伺机吃豆腐的流氓嘛! “请你自重!”空间柳眉倒竖,粉面生威,两排编贝皓齿,咬得咔咔作响。 “不是,我真的是为了保护你!”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上前打圆场。以四眼的情商,要把这事儿说清楚,简直难上登天。 “这我得说清楚,我媳妇还在那坐着那!”四眼很认真的回答,“别回头以为是我在这耍流氓。” 我把他拉到一边,“我说你能不能别丢人现眼了。” “你看,我就说了吧,飞机不能打手机的。”刚才那个老娘们,推推鼻梁上的眼睛说道。 “是是是,我们的问题,第一次坐飞机,不知道那么多规矩。”我赶忙赔笑脸打圆场。干脆就装一回土包子吧。毕竟咱们是在飞机上,如果引发慌乱,不用其他,光是机舱里的这点乘客,就能把飞机给弄坠毁。 “请各位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空姐整了整衣衫,恢复冷峻,口吻严肃的说道。 “好----”我一边回答,一边去看老宋他们的表情。 这个时候,越解释越混乱。那两人冲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先回去,别把事态弄得太严重。 以往遇到些诡异的事情,参与者基本就只限我们几个。这一回那么“光明正大”,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敢出这幺蛾子,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说句俗点话,我们还真得为机舱里的小一百位乘客负责。 以静制动,没错,咱们现在能做的也就是保持冷静。况且再讨论也未必能讨论出什么结果。 我们回到各自的座位。 坐下后,我自然是难以平静。不用想,肯定和那两个小家伙有关,尽管他们现在睡得呼呼的,但不是他们还能有谁? 谁的电话,我都有可能接到,但绝对不会出现这个号码。 因为号码就是我自己的手机。 怎可能有人自己给自己打电话,而且还接通了呢? 老宋头经过我的时候,补了个手势,意思很明确,再次强调不去理它,我想想是对的。谁知道我们轻举妄动,会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后果。 我看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多一点降落,那个点,应该重庆的天还没有黑。 我期待着能够顺利抵达目的地。 有了这个意外,我原本稍稍放平的心,又悬到了嗓子口。虽然是在机舱,周围全是普通人,可我却觉得已然身陷危机四伏的丛林。在这些陌生的面孔中,会不会突然就跳出来一个“猛兽毒蛇”? 我将视野范围内的乘客,按个端详了一遍。从服装和言行举止判断,这其中既有商务人士,又有旅行者,还有新婚的小情侣,亦或戴着厚厚眼镜片的知识分子…… 我看不出什么名堂。它们真的要“伪装”,以我的功力,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甄别。我看到身前的老宋头,他小幅度的转动脑袋,他应该是在做和我同样的事情。我偏过脸去看另一边,却感觉有人正在拉我的衣角。 原来是坐在身边的那个男孩。此时他已经把手里的ipad合上了,微微皱着眉头问我,“开手机真的会影响飞行吗?” “嗯?” “我是说飞机飞行时,乘客打手机会导致什么事情发生?” “怎么了?”我看他的表情好像有些异常。 男孩身子向后靠,手一指,视野不受阻,我这才看到他身后的窗外,有另一架飞机,正在与我们相隔不超过三十米的地方飞行。 “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探出身子,趴在窗户上望去----那架飞机是和我们平行的。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客运飞机有严格的规定路线。每个时间段,每层高度,都会有缜密的调度,绝不可能出现两架飞机这么近距离飞行。 我们又不是军用机?! 我靠,不会真的是因为手机信号干扰了雷达,导致两条线路交叉混淆了吧。可是不对啊,真把我当文盲了,我心里想着,哪有那么严重,单个手机会对飞机造成的干扰微乎其微。 等等---- 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是自己给自己“打”电话呢? 这本身就是件不合常理的事儿,引发出不合常理的后果也很容易理解。 “看,飞机!”身后突然冒出来一声尖叫,“怎么会有飞机!” 看来和我一样的“明白”人还是有的。 此话一出,机舱里就有个一些小骚动。有些按捺不住的乘客,已经站起身来了。机舱不是饭店,可以随便走动。一旦引发混乱造成飞机失衡,那真是不堪设想。 “大家冷静一点!”先前的那个空姐第二次站了起来,她看看窗外,亦是脸色一变,好在她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空中乘务,起码脸上立刻恢复了平静,“别随意走动,请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她喊着,语气保持着素养。 在她的规劝下乘客们稍稍冷静了一点,坐回座椅,脑袋确实齐刷刷的看向了一边。见局面稍稍缓和,空姐才匆忙的转身向后跑去,看那个方向,应该是驾驶舱。 她去报告机长了。 “哎,你们瞧,那架飞机好像不太对劲儿啊!”空姐刚走,乘客中就又有人提醒道。 第二百二十八章 骚乱 现在最怕的就是听到这样的话语。“不太对劲儿”,这意味着又有新的情况发生。我还不好将自己的担忧写在脸上,只能顺着此话题说道,“也没什么吗?” 但眼睛却已经落在那台飞机上。拔不出来了。 说实话。我还真没看出有啥“不对劲儿”。 这话很别扭,我想表达的是,虽然两家民用客机平行在天上飞,是不可能出现的,但是仔细望去,那架飞机并无异常。 感觉就像高速公路上的两台车,以同样的时速,向前行驶着而已。 另一边的乘客,听到此话,又不安分了。他们倾斜着身子,探着脑袋拼命张望。有几个胆子大。按耐不住。再一次站了起来。 “我说大家能不能稍微安静一点。这样走来走去,飞机是要倾斜的,一旦控制不住,就会坠机。”先前那个肃然的老娘们,朗声劝道。 “管闲事”似乎是她的天性。不过这一次她倒也是没错,此话一出,躁动的人们稍稍安静。 这就像是一场博弈,来来回回的交手。一方是飞行安全,而另一方是不断出现的新状况,所引发的好奇心。 “哪不对了?”有人问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那架飞机,和我们的飞机很像?”第一个发现问题的人,再次提醒大伙。 “飞机不是都一个样吗,‘像’不是很正常。又不是轮船汽车,各有各的样式!” “不对,你们再看看编号!” 这个细节我都没有注意,谁坐飞机会看编号,就像坐公交没人会记车牌是一个道理。 “我记得,那飞机怎么和我们坐的这一架,不仅样子一模一样,连编号都毫无差别。” 看来还真有人,会去做那么“无聊”的事儿。 照理说,一家公司机型相同很正常,编号相差不多让人记错,也没啥意外。可正当乘客们你一句我一言争论不休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淡定了。 必定是出现问题了。 我感觉自己额头开始冒汗,细细的汗珠子,开始向外渗透。我只得去找老宋他们。一圈兜下来,才发现他们早就个个愁眉紧锁,一股子不祥的乌云,宛若盘旋脑顶之上。 “啊!”人群中爆发出一声骇人的尖叫,“你,你们来看,坐在那架飞机上乘客,不也是我们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 如果先前还只是猎奇的话,那么先前就似乎让人心里毛毛的了。之前还没有把自身彻底牵扯进来,到了现在就逃不掉干系了。 我眼睛睁得老大,透过两层玻璃窗户,看见那架飞机的机舱里,这才发现果然对面的乘客和这边很相似。 我转身确认对比,虽然并没有发现自己,然后从衣服、容貌、个头来看,确实坐在另一侧的乘客,于对面的飞机上,亦处于相同的位置。 而此时,他们正惊讶而又恐惧的看着我们。 我心“咯噔”一下。 我以为场面会失控,但出乎意料的是,当确认这一点之后,机舱里反而安静了下来。当然他们的脸色一定不会好,苍白如纸,让我想起自己初遇此种情形下的心情。 我看见好几个人都在掐自己的胳膊,想必和当时的我一样,以为是在梦中。 当然不是梦。 我来回去找宋老头他们,他们已然精神高度紧张,准备应对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异状。 机舱里一安静,让我们反而好办事。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冒出来了一句,“大家不要怕,我来解答这个问题。” 我扭头一看,正是前面那个“多管闲事”的老娘们。 老娘们站立起身,整衣襟、推眼镜、清嗓子,像个学富五车的教授,即将展开演讲。 当一个人处于完全不知所措时,往往任何一个点,都会成为救命稻草,更何况老娘们还显得如此稳操胜券。 大伙洗耳恭听,就连我们几个也吸引过去,听听她到底有何高论。 “有人知道是为什么吗,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现象吗?”老娘们环视一圈,慢悠悠的问道。 无人作答。 “其实是最简单的光影反应,”她接着讲,“现在是傍晚,夕阳在西方,斜射在飞机身上,我们又在云海之上,视觉单调,很容易产生一些幻觉,那么当阳光通过机身反射出去的时候,就会在大气层产生倒影,我们边上的那架飞机,其实是我们的影子。”老娘们顿了顿,“我这样说大伙可以理解吗?” 我听得耳熟,这不就是海市蜃楼的一种嘛。估吉住亡。 理论是讲得通的。我还想继续顺着她给出的引子往下思考,思路被她打断了,原来她还没说完。 “所以说坐飞机的时候,并不应该多看窗外,因为这样是很伤眼睛的。” 有人问道,“然后呢?” “大家不要以为海市蜃楼是道风景,其实因为飞机在云层之上,很多大气层中的保护物质,在这里非常稀少,所以各位刚刚观察那架影子飞机的时候,所带来的伤害,等同于脸贴在电视机上连着收看电视,超过三个小时。” 众人:“哇----” “我不是在危言耸听,而且这种伤害是不可逆的,”老娘们严肃的说道,“严重的情况会有失明的危险。” 众人:“啊----” “当然也不要过于担心,”老娘们声音缓和下来,“意外时时刻刻都会发生在我们身边,如何去避免悲剧的发生呢?” 众人翘首以盼:“怎么办?” “不要急,”老娘们弯身从座位底下取出了一个公文包,从包里拿出了一沓文件,“请看,这是我公司为了回馈消费者,特推出的一类器官保险,它一改以往险种的思路,细分到投保人的每一项器官,比方说足球运动员可以单独为腿保险,演员可以为自己的脸蛋投保,那么普通人呢----一样能享受这项服务。用眼过度的人,亦可以为自己的眼睛投保,终身服务,这是我司最新的产品,大家可以分发着看一看。” 众人:“……” 我有点闷,愣了半晌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恼怒不已,亦哭笑不得,心中有话要说,可话到嘴边,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去你妈的----”终于有人说出了我的心声,“你们家倒影,能够把人脸上的表情都一块倒影出来,你以为照镜子呢!” 这话正合我意,我说怎么琢磨了半天觉得不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呢。差点被这卖保险的给绕进去。 “去去去,一边待着去,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现在买了保险,还有命花嘛!” 乘客们又开始骚动起来。 我知道他们现在看似个个还神智清晰,但只要一个很小的刺激点,大规模的崩溃,便会在瞬间发生。 偏偏此时,空姐又出来,她神色慌张,一看便知道从驾驶舱并没有带回来什么好的消息。 “喂,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是啊,你给解释一下。” 空姐一出来,就被众人包围了,她勉强坚持着笑容,“不要急,一点小问题,马上就能解决,大家让让,我到后面去拿点东西。” “什么东西,你们不会自己要跳伞跑了吧。” “让机长出来。” 眼看着场面就要混乱,空姐连忙解释,“大家安静,先做好,很快事情就能解决的。”她额头上的汗已经冒出来了。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发现她的两腿竟然在发抖。照理说仅仅是普通的混乱,她们做空中乘务的应该有基本的心理素质,受过职业培训,可眼下的细节却告诉我,她刚刚进了驾驶舱,一定获悉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信息。 第二百二十九章 极度混乱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就紧盯着空姐不放。她的出现犹如滴进油锅里的水,刹那间混乱的局面又出现。而且还有愈演愈烈之势,原本大伙就已经是紧绷着神经,离崩溃只有一步之遥。现在出现个知道内情的。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赶紧的。痛快点,我们也有知情权。”看客中随即便出现了异样的声音。 “是啊,是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总得和大家通个气儿,否则就这样被蒙在鼓里,谁能吃得消。”从者甚众。 虽然身陷泥沼之中,出现了那么诡异的事情,几个据理力争的乘客,还能头脑清醒、条理分明,倒也是稀罕事儿。 看来。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不一样的。 如果来了个旁观者。还以为是一帮乘客。因为飞机误点而在闹事呢! 也不尽然,这不,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而另外一些,则手中那么盘弄着佛珠,要么在胸前划着十字符。 “大家听我一句,”空姐皮肤原来就白,特别是脖子。现如今更是红通通的如同被开水烫过了一般,“你们不要挤过来,重量分布不平衡是很容易出事故的。” 此言不止讲过多少次了。 但----,当还真的次次奏效。毕竟这点常识还是有的,谁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说话间,吵归吵,可人们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只有几个执拗的人,还围在她的身边,不让她动弹。 “听工作人员的,大家先不要激动。”人群中冒出一个熟悉的声音,便是刚刚买保险的那个老娘们。 “你给我滚蛋。”她的声音刚刚露头,便被几个糙汉的辱骂声给压下去了。 局面是越来越混乱。我知道在人处于无助的时候,很容易会把特殊身份的人当作替罪羊来对待。比方说那个空姐。看她的架势,她要去舱尾的动机显而易见。可现在硬生生的被他们左右拉扯,动弹不得。 空姐有苦说不出,一边规劝,一边哀求,而且人也越来越显得歇斯底里。 这也是我们最不想看到的状况。 前面有提过,如果这事儿只限我和四眼、宋老头、老和尚这几个人介入好办,现在那么近百号人全都亲眼目睹了事情的发生,我们反而不知所措。 因为我们每一个举动,每一个决定,放出金蚕也好,黑白无常也好,“大个儿”也好,都会引来更大规模的骚动。 光和他们一个个解释,都得费上老半天的时间。估吉边巴。 我挠挠头,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 “我觉得空姐瞒着大家某些信息。”四眼把脸凑了过来。现在我们这几个人是最“乖”的,坐在座位上,也不参与眼前发生的这些。 “我的想法和你一样,”我轻声回答道,“你而且那些信息正是从驾驶室里获得的,你觉得会是什么?” 四眼摇摇头,“我怎么可能知道,咱们必须好好的观察,先不要轻举妄动,到底在是在天上,容不得一丝差池,搞不好会机毁人亡。” “说的是没错,但是我们总不可能无限制的就这样等下去吧。”我忧心忡忡的说道。如今进退两难,插手也不是,不插手也不是。 四眼并不答话,兀自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站了起来。 我一看这架势,他是有法子啊,所以也不拦他,而是看着他走到两排座位中间的走廊。只见他双脚站定,舌绽春雷似的大喊一声,“你们先听我说----” 四眼这一声中气十足,声音洪亮,犹如平地一声雷。瞬间将之前悉悉索索的小动静,炸得没了声响。 众人都回过头来看着他。就像在土匪寨子,小喽喽们分赃不匀,现在大当家的一出现,立刻鸦雀无声,等着他来决断裁决。 四眼捋捋头发,见此招得逞,才慢悠悠的,一字一顿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家来听我讲----” “讲个屁啊” 刚刚是被怔住,一缓过神来,立刻就有了反应。 四眼,“……” “刚刚来了个卖保险的,你又像卖什么。哎,不对啊,我怎么看着你那么眼熟。你不就是刚刚那个打手机的嘛!” “没错,就是他,我记得还有好几个,一个光头,还抱着两孩子,不会是人贩子吧。这事儿不会就是他们搞出来的吧?!” 所以说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刚刚还夸这些看客冷静,怎么一会儿功夫,就会得出这样的判断? 人贩子和眼下的事儿能混为一谈嘛。 但是这个时候人是经不起“起哄”的。原本空姐那边就得不出什么信息,瞬间所有的目光全都积聚了过来。 他们面露凶光,是那种绝望之后,憋屈着满肚子的愤恨转化而成的恶意。我深知这种挥拳却无处落劲的感觉,知道很快事态就要失控了。 这个时候解释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四眼一愣,他没想到怎么会风云突变。殊不知,他见惯了神鬼恶魔,看见这等诡事,还不至于乱了方阵。 可是飞机上可全是一些普通的民众啊。 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 机舱外那架平行的飞机,他们无能为力,可是四眼确实活生生的站在眼面前的,这不还是一条现成的替罪羊、出气筒。 “说,是不是你们干的?”有好事者,将我们一个个的认了出来。原本我们还想藏匿在人群中以观其变。现在好了,直接被摆到了聚光灯下。 “不是,你们要干什么?”四眼便退便问,他也意识到形势似乎很不妙。 站起来的乘客,都是激进分子,比起我们身边的那些个只是怀疑的看着我们。他们个个捋起袖子,要动手的模样。 “怎么着,还要打架?”四眼也是个驴脾气,竟然大事儿不管,还火上浇油的让冲突升级。 开始的时候,还只是推推搡搡,四眼高瘦,未使力前,自然是看上去更像是挨揍的。 “你们脑抽啊,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咱们现在要对付的窗外的那架飞机?!”四眼怒道。 我原本以为他有什么高招,看这样子是越来越乱。 就在我正在寻求对策的时候,那边已经有人动手了。一个壮汉,冲过来噗嗤一脚就踹到了四眼的腰上。 我看的一惊。那一脚不偏不移恰好踢到了四眼挂在腰间的小布袋子。袋子一鼓一缩,扑哧扑哧的发出着声响。 “什么东西!”动手的家伙也是目瞪口呆。 四眼皱皱眉头,眨眼间,小布袋子一挣脱,蹦出来一个毛茸茸的黑球来。黑球掉到地上,砰砰弹了两下,直接滚到了对方的脚下。 那人只是出于本能的踢了一脚。 我想事情应该是坏到不能再坏的地步了,因为那个黑球被踢之后,瞬间舒展,又是噗通一下,整个飞机都为之一颤,紧接着大个儿就出现在了人们的面前。 五秒钟,或者更短。 闪电已经来到,那声惊雷还会远吗。 我、老和尚、老宋头,甚至包括祝子君不约而同的都站了起来。 “啊----”尖利恐怖的叫喊声冲某个妇女的口中喊出,紧接着便是传染了一片。整个机舱彻底混乱,人们开始四处奔逃。 而飞机也因此像只被飓风吹破的风筝,开始东飘西荡起来。 “别吵,大家别吵,冷静、冷静!”我急忙喊出口。现在真的不是开玩笑的。人们摔得摔、倒得倒在机舱里乱成一团。 我一个趔趄没站稳,突然前冲,脑袋重重的磕在前座的椅背上。 我都疼都没心思叫了,因为我意识到,咱们的飞机因为失去平衡,正在迅速的下坠! 第二百三十章 脱险 民航的客运飞机,一般都是在对流层飞行。小说按照我们飞行路线所处的纬度,此地的对流层在8k米——18k米之间。通常情况下,飞机所处的高度应该是在万米左右。我想我们并不会例外。 这就意味着。我们正从一万米的高空。以加速度的形式,迅速的朝地面跌落。 前面就说过,飞机飞行时最怕的就是失去平衡,因为“大个儿”出现,导致乘客们混乱,而引发的飞机“失速”。已无法让空气浮力托住机身,正是这次空难的罪魁祸首。 从物理的角度理解是上述这样的。 一万米高空坠落下来,耗时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而且我们不会以螺旋式下坠,民用飞机会以一种极陡的俯冲角度,向下跌去。 这时候,令人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的过程。 07へ08年的时候,上海金茂大厦两个高空清洁员,在擦拭金茂外玻璃墙的时候,突然绳索断裂。他们所乘坐的升降机顿时飞了出来。从事故发生,到坠地死亡,拢共经历了32秒。看到这个报道的时候,震撼我的不是事故本身,而是这两名死者,在生命的最后几十秒会思考什么呢? 是否人生的细节会在脑海中。条件反射般的重演?会冒出那些对其来说影响甚大的人的脸庞?是否会看到神?又是否对自己的生命做出总结性的快速归纳…… 当我自己亲历了之后,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别说那两个清洁工只有32秒,即使我们有五分钟时间的,脑子里面除了恐惧,还是恐惧。或者更极端的讲法,就是一片空白。 什么要蜷缩身子,膝盖贴在胸前,双手护住后脑之类的自救技巧,全是狗屁。这个时候压根就没功夫考虑这些。 因为速度极快,加之颠簸,整个机舱里的人,全都混乱成了一片,试想一下,某个人拿着装有绿豆的火柴盒随手摇晃。是什么状况,我们就是什么状况。 “绿豆”们上下翻滚,漂浮へ摆动へ冲撞へ流转,任何人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更无法做出有效的保护措施。 此场景是十分让人惊悚的,而且到了此地步我看不到任何有挽回的余地。 千万不要以为可以用昏迷,来逃避死亡接近的那种压抑感。就算飞机断裂,在高空因空气稀薄而窒息失去知觉,然而随着机身下降,很快就会苏醒过来。 坠机死亡残忍就残忍在这。大多数的乘客,就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迎接死亡。 出师未捷身先死。这算什么名堂,一帮打鬼的,身背千古之谜,为了正义,为了和平,为了理想,深入险境,抛头颅,洒热血,结果——他妈的死于一场空难,真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估役场划。 “快想办法!” 刚刚飞机剧烈震荡了一回,我双脚离地,幸亏手没有离开把手,才没被甩到天上。稍微平稳了一点,立马大声喊道。 我呼喊的对象自然是老宋他们,可话音刚出,就被喧杂的鬼哭狼嚎声淹没。 整个机舱现在就像个过山车,只不过不是娱乐,而是在玩命。“咔嗤へ咔嗤”,不停的有人撞击舱壁,摔得头破血流,骨骼断裂。 我趁着空档去找另外几个人。 最惨的是祝瑶瑶,身上没功夫,而且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情,早就花容失色,硬撑着把住身边的把手,总算看上去比边上的人要冷静。 四眼在她的身旁,时不时的伸出一脚,探出一手,为瑶瑶遮险避难,“别怕,有我呢,哎呀——”,说着话,脑门子就撞到了玻璃窗上。 老和尚和宋老头此时最稳健,但也架不住机身颠簸,下盘再稳,也摇摇晃晃的腾出空来。更何况他们的手里还抱着豆豆和念念。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两个孩子竟然还处于昏睡的状态,耷拉着四肢,嘴里流着哈喇子,时不时的还砸吧着小嘴。 我看的却是心中一慌。他们越不符合常理,就越说明,“嬅”和另外一位,正占据主导。果不然,隐隐约约的就看见那两孩子的身体周围,萦绕着一股子淡淡的影子。影子时进时出,就在他们的身体上盘旋绕行,就像有股子黏性,黏住了他们。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速的下坠,导致他们也按捺不住。 你们倒是他妈的出来啊!我心里愤恨不已。搞鬼的是这两小子,能解决的也只有他们了。但似乎他们只是萦绕不散,却没有现身“横插一脚”的迹象。 “咕咚”一声,一个黑色毛绒球滚到了我的脚下,撞击墙角后,立马舒展开。大个儿坐在原地,脸上露出的居然是一阵惊恐的表情。 我看得意外,这么大块头,也有胆小的时候?它双手蒙住眼睛,就地一滚有缩成了球。这傻大个儿以为这样就能逃脱,却不料球滚来滚去的更加难以逃避。很快,它便滚到了另一侧,再舒展,再蜷缩,周而复始,毫不嫌累…… 我一看这事儿麻烦了。他们自身难保,哪有功夫闲出来扭转乾坤,难不成真要死在这儿了。 耳边各种哭嚎へ叫喊,以及机身金属架断裂挤压声,不绝于耳。就在我绝望之际,一个熟悉的节奏和韵律插了进来。 “嗡麻利阿里轰……” 老和尚的佛颂声再起,我仔细辨听,不正是他的独门静心经? 佛颂声声入耳,瞬间如同甘露润禾,微风轻拂,一股子清凉的感觉从脑门钻进体内,里外都被这种绵绝不断的韵律包围。 渐渐的,机舱里竟然平静下来。虽然还是不断有乘客被抛向半空へ撞到舱壁へ滚在地板,然而受了撞击之后,他们立刻安定下来,坐在原地,神情淡然的把住把手,仿佛瞬间都被这袅袅佛经点化,看透了生死…… “咦——”四眼费劲的爬到我的身边,“你有没有觉得飞机平稳了一些。” 四眼不提醒我还没感觉,被他这样一说,貌似是这样,原来的角度很陡,现在似乎飞机正在翘头。 “我靠,这飞机也被老和尚的佛颂感化了?”我问道。 局面在一点点的好转,就像进入了良性循环。叫喊的人愈来愈少,跌跌撞撞出现的次数,也不像先前那样频繁。 人们只要一保持平衡,便坐到原地,一脸虔诚的聆听老和尚的“教诲”。 我渐渐的有点明白了,飞机之所以失控,正是因为机上的乘客来回折腾,现在一平静,所以就慢慢能够控制了? 老和尚不是感化了飞机,而是借由平静乘客们的慌乱之心,来让飞机重新恢复了平衡。 千万不要小看人的主观能动性,忙中出错和安之若素,完全会导致不同的结局。 况且还有经验丰富的机长。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我隐约听到“轰轰”两声,仿佛刚刚停止的发动机重新启动了。 机头继续向上,虽然还时不时的颠簸晃动,但较之先前已经好多了。 我抽空向窗外望去。窗户外的那架飞机也还在,在气流中上下翻飞,如同暴风雨中的纸飞机,正在努力迎风而动。 那正是我们的镜像。 我靠在椅背上不敢动,直到飞机彻底平稳下来。 貌似一切恢复,我们又在正常飞行了。只不过此时,机舱里早已是一片狼藉。老和尚的佛颂渐渐变弱,渐渐淡出。 那些被佛颂洗礼的乘客,安静的坐着。 我检查着自己的身体,看看有没有地方受伤,而四眼已经站了起来。他在狼藉中找到了头发凌乱,被折腾的不轻的空姐。 “你刚刚要干啥来着?”他问道。 第二百三十一章 突生一计 空姐一愣,好不容易才从刚刚的惊慌失措中反应回来。现在又遇到了前面的那个色狼。 “我真的是来帮你的。”四眼一本正经的说道。 空姐砸吧着嘴,欲言又止,隔了好一会儿。再冒出一句话来,“你。你帮我?” 四眼也不愿多说,解释一万句还不如让她直接看现实。 “大个儿”是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的,老和尚的佛颂扭转事态,让乘客们死里逃生。也是大伙都看到的。 这些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正在改变空姐对四眼的态度。 “你,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你先别管我们是什么人。总而言之,我们能够办成你们办不成的事情。”四眼摇晃着脑袋,“现在可以讲了吧。你要是觉得人多不方便,也可以单独跟我说。” 刚刚被佛礼浸染的乘客们,也未提出异议,而是很自然的等待着他们继续话题。 “是,不是——”空姐语无伦次,看得出来。她心里还是忐忑不安。说的是没错,在她的眼里,我们这几个“身怀绝技”的人,应该比她的机长,要管用。 但话又讲回来。如果不是我们的出现,怎么会发生那么奇怪的事情呢?! 四眼仿佛看透了空姐的心思,插话道,“我也不废话了,解释起来太麻烦。简单一点的说吧,你们现在只能同我们合作,才有可能逃出生天。”请百度一下 谢谢! 空姐似是在考虑,但很快便有了答案,“我,我要去趟后面的储藏室。” “储藏室?去拿什么?”四眼见她松了口。连忙一气呵成的询问下去。 “这,这个——”她看了看四周,貌似觉得答案不宜当众公布,于是乎便站了起来,嘴巴凑到四眼的耳边悉悉索索耳语了不少。 我听不见,只看到四眼的表情略略吃惊,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只不过眉间多了几分担忧。 到底是什么呢? 我好奇万分。 四眼也没有多啰嗦,便跟随着空姐一块向后走去。 乘客们还是保持着安静,这是我才发现,大个儿也学着人样,坐在前方的座位。它嘟着嘴,左看看右瞧瞧,还伸手拍拍隔壁一个糙汉的肩膀,指了指他身前的一本杂志。 糙汉自然是吓的连都白了,把杂志递给了大个人。大个儿看都不看,便往嘴巴里面塞。一会儿的功夫,一本厚厚的杂志便被咬得稀巴烂,咽进了肚子里。 这样的架势,就算冥顽不化的家伙,没被老和尚的佛颂洗礼,也起码被“大个儿”吓得不敢动弹了。 这也正和我意。 我和老宋他们使了个眼色,然后并着祝瑶瑶一同来到了走廊上。刚到舱位储藏室的门,就见着空姐和四眼,提这个黑色的箱子出来了。 “什么情况?”我问道。 四眼摇摇头,“我已经和她谈好了,咱们去驾驶室看看。 我们往前,走到工作区的跟前。我想想不对,回过头和“大个儿”做了几个手势。意思是它就待在机舱里,看着这些乘客,以免又出现之前的麻烦。 大个儿心领神会,随即站起来声,拍拍胸口,转头用老师看学生的眼神,俯瞰着人群。 有了他在外面站岗,我的心多少笃定了一点,这才拔腿跟上了前面的空姐,还有老宋他们几个人。 进了驾驶舱才发现果然问题严重。还不仅仅是因为前面飞机颠簸下坠导致里面狼藉一片,更严重的问题出现在下坠之前。 飞行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的后脊梁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脑袋上还有撞击的乌青块。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当他发现有一架飞机和我们平行飞行时,立刻想与地面联系。这才发现,所有的通讯设备全都断了。 而且机上显示高度、地理坐标、油量之类参数的仪器全部失灵。 稍微有点飞行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等同于一个瞎子在悬崖峭壁上摸索着走路,险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我再次看看窗外,那架飞机依旧没有消失,等速和我们保持着距离。 飞行员见我们进来那么多人一张,随即空姐便在他的耳边述说了情况,他便一个个上下打量着我们。 飞行员的心理素质,还真是过硬,他一个人在驾驶舱里,遭遇如此诡异的事情,还能头脑清醒,再把我们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也是不易。 “这么说,你是去储藏室拿备用通讯设备的?” 空姐点点头。 我知道这根本不是零件的机械或电子事故,压根就是老宋和老和尚,手里那两孩子的搞的鬼。然而当他们用新设备尝试着和地面联系的时候,我也没有阻拦。 结果自然是没有收获。 “我们现在在哪?”我看了一眼仍然在沉睡中的豆豆和念念,开口问道。 “就是不知道嘛,别说在哪,我们现在到底有多高也毫无概念。”飞行员悻悻然的说道,“你们是?” “我们是社科院民俗研究中心的?”宋老头随口答道。 “哪?”飞行员张着嘴,惊讶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知道这要解释一会儿了,便不去管他们,而是兀自观察期驾驶舱里的情形。控制面板果然已经砸破,上面还有几滴血渍,和飞行员脸上的伤口相对应。 我学得是工科,所以上面的一些术语符号,多少看得懂一点。连蒙带猜发现飞行员说的没有错,液压、侧翼、起降、高度、油压等等之类的参数完全失灵。 这么说吧,除了这架飞机还在天上飞,其它的就和报废的飞机模型没什么两样。 老和尚也在四处观察,转了一圈似乎并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于是坐到椅子上翘起了腿,这时我才发现他的腿上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你受伤了?”祝瑶瑶略略吃惊,低下身子,从包里取出绷带,给老和尚包扎起来。 差点忘了,祝瑶瑶是个护士。 什么参数都不能确定,这是一件挺麻烦的事儿。我最担心便是我们已经不在真实的世界里,而又到了某个诡异的空间。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怎么样,听明白了吗?”宋老头稍微解释了一下我们的身份。当然解释的内容多是避重就轻,所以飞行员看上去还是一头雾水。 “我们得知道现在在哪?”趁着他们的交谈告一段落,我赶忙插话进去。 “是啊!” “哎——,我们能不能下降?”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云层,突然灵光乍现。从上海到重庆,都是在相对富裕且人口集中的省份上空。 如果我们下降,能够找到地面上的参照物,岂不是就可以确定自己在哪了? 此言一出,立刻获得他们的认可。尽管未必能摆脱困境,但至少我们可以得到一些信息。 “会不会有人看见半空有两架飞机在飞行?”祝瑶瑶包扎好老和尚的伤口,回头问道。 对哦,照常理推,应该是这样的。 那岂不是有更多人可以目睹这么诡异的事情在眼皮子底下发生? 我倒是很想知道,这个结局到底会是什么。 想到便做。反正现在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况且天就要黑了,再浪费时间,就算到了低空,也找不到所谓的地理坐标了。 飞行员重新坐回了已被,把住起降杠杆,紧接着我的身体前倾,便随着飞机开始俯冲。 我满怀希望等待着此举,能够带来新的转机。飞机逐步下降,等我们的视野已能目测到地面的时候,才发现我们所处的位置,完全出乎最初的意料。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交错时光的电话 我睁大着眼睛看着机舱外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标,指望着从中找到线索,然而举目望去,却是又一片无垠。这是一个非常震撼人的场面。完全不可思议。 我眨眨眼睛,满目金波。景色倒是不错,但我们不是来看风景的。眼前的错觉,会让人以为我们还在云海之上。再仔细一辨,顿觉不妙。因为我们是在一望无际的海面。 现在我们距离海平面大概一千米多米高。或者更低,我不知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上海到重庆,怎么可能会出现海平面?! 稍微有点地理常识的人都能知道,这是一个从平原到孱丘,再到孱区的行程,下降过程中撞上孱、碰上崖都属正常,哪怕是看见长江呢,怎么可能会跑到大海上来了。 这完全是两个方向。 “这个——,你所有的仪器数据是什么时候开始失灵的?”我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 “啊?”飞行员更是冷汗出了一身。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正在问他话呢,“什么意思?” “你先回答我!” 飞行员做回忆状,然后答道,“就在我们发生意外,坠机的时候!” “也就是说,再此之前咱们没有偏离航道。” “对,啊——,我也不知道!”飞行员再度看了看海平面,已经不确定“眼见为实”这句话,是否适应这个世界了。 我的理解是这样的。要么我们起飞时,仪表就被“动”了手脚,我们是往东飞,而不是往西。 要么——。 我们在飞行的过程,又被切换到了另一个空间。 机舱里一片寂静,我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到底是降了还是没降!”我不甘心,又问飞行员。 飞行员摇摇头,“我这点基本的素养还是有的。” 飞行员此话不假。 看来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我们还担心有很多人会目睹到这场诡咀的事故,可事实摆在面前,我们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航道,现在到了一片无人区。 按照现如今比较时髦的说法,我们失联了。 我向侧里去望,那架飞机如影随形,跟着我们一块下降,现在一块平缓的向前飞行。我绕过四眼,然后把脸贴在窗户,对面的飞机上人影重重,机上一定有人。而且按照前面的发现,那架飞机上的乘客正是我们。 “哇——”的一声,机舱里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原来豆豆醒了。他挥舞着双手,好像很不满意,我们吵醒了他。 “这时候你添什么乱啊!”我哭笑不得,赶忙上去从老和尚的手中接过了豆豆,“刚刚天翻地覆你不醒,现在安静下来倒哭起来了。” 不对啊—— 我心里一抽,念念这个时候醒过来,是不是意味着要发生什么事儿。我转头便看向宋老头,果不然,此时他怀里的豆豆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两岁的婴幼儿,已经懂事儿,比起念念她对周边的坏境更为敏感。我吃不准她现在到底是豆豆,还是“嬅”,所以始终保持着警惕。 豆豆脑袋转了一圈,似乎对身处何处十分茫然,扭动又看见了我,兴奋起来,“咯咯咯,老方,”随即她便发现我手中抱着念念。 两个孩子之间的这种醋意大概是天生的,豆豆立马就撅起了嘴,伸开双手,让我去抱。 见我站在没有动静,那副欲哭未哭的委屈模样又出现。 此处应该有心理活动若干,但我哪里还有心思琢磨,屏息凝神应对突发,这姐俩第一次见面,就给我一个下马威,这回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打电话!”就在我们把全部精力,就放在战备上的时候,四眼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 “啊?” “怎么可以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掉。”四眼挠挠头,自言自语,“我刚上飞机的时候,方言不是接到过一个自己的电话吗,会不会和这事儿有关。” 四眼的话,立刻引起了我们的兴趣,他说的没错,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被忽略掉呢。 我看看豆豆,又看看念念,他们尚未有咀化的苗头,我便去征询宋老头的意见。他点点头,看来大伙刚刚都忙着应对坠机了,有意识无意识的便将电话的事情搁置到了一边。 我将念念送还到老和尚的怀中,然后赶忙掏出手机。 “真的打吗?”我刚按下一个键,便又担心起来。 “打,总要试试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打这个电话,会遇上什么事儿,我隐隐约约还是有答案的,但是再最终确认之前,终归心存侥幸。 当我拨完自己的手机号码,理应出现的忙音被接通时的“嘟——嘟——”声替代,我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本能的看向我们身边的那架飞机。 照逻辑推理,那架飞机上,应该有另外一个我,正在对着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号码发怔。 这种情形似曾相识,只不过上次是面对我的“尸体”,而这次我要面对的难道是一个活人吗? “滴——”的一声,那边居然有人接起了电话。 我不响,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因为我正在等待我自己的声音,从话筒里传递,我听到沉重的呼吸声,却没有说话,呼吸声外还有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很熟悉,我一愣,不正是植物大战僵尸的配乐吗?! “什么情况?”四眼压着嗓子问道。 我脸色已经变了,将食指竖在嘴前,隐隐约约的听到呼吸声后的音乐声,正在继续。 这是怎么回事,如果那边机舱里的人和我们处于同样的境遇,应该也是慌乱不堪才对,怎么还有心思打游戏呢?! 等等——, 我仔细回忆,刚上机时,我在接到电话时,身边的那个大学生不正是在玩植物大战僵尸吗? 如果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可能仅会觉得此事不可思议。然而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有足够的素材提供我脑补。 我们的空间切换了,不会时间也跟着切换了吧。 这事儿比较抽象,比较绕,不太容易理解,也就是说,我刚上飞机时接到的那个自己打来的电话,其实半小时之后,我在此境遇下打过去的。 我有点混乱,早先的“我”,并没有接我的电话呀,怎么现在又接了;早先的飞机也很平稳在天上飞着,也没有出现后面的那么多意外啊;可现在对面在经历了坠机之后,还能那么淡定的玩游戏机;并且,早先我们一行人还就此讨论过,现在那边又是什么状况呢…… 不行不行,我已经被绕晕了。这压根就没法用逻辑去考虑嘛! 我擦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看向宋老头,宋老头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我说话。我重重的咽了口唾沫,然后对着话筒“喂——”了一声。 那边的呼吸声明显停滞了,似乎比我还要意外和紧张。 我不再发出声响,而是默默的等待着会发生的结果。 可是隔了好一会儿,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就像这是一场幻觉,压根不是真实。只有植物大战僵尸的背景乐,还在继续。 更要命的是,在一阵奇诡的拟音声后,游戏结束,我分明听到那个男生在电话里“靠”了一声。 我有点按捺不住了,我现在竟然是在和我“自己”比较着耐心,并且,这边的我似乎输了,我深深呼了一口气,对准话筒又喊了一声,“喂——,你是谁?” 电话那头悉悉索索,然后冒出来一个回答,“我是方言,你又是谁!” 第二百三十三章 识破 我顿时哑然。 如果说我已经接受了曾经出现一个死去的“自己”,那么现在再要接受一个活着的“自己”,实在是强人所难。 而且对面的那个“我”,是有思考。有感情。有逻辑的。他居然知道如何在电话里和我比拼耐心,又如何应对我的问话。 现在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是否和我现在的思考同步呢? 更要命的是,照这个逻辑推论,对面还有着独立思想的一干人。普通乘客也就算了,当中还包括了老宋头び四眼び老和尚和祝瑶瑶啊。 如果两个四眼同时出现在我的面前,各执己见。发生争论,我该怎么应对…… 派出另一个我,一人劝一个吗? 如果我们同时出现在老婆的面前,她会作何反应? 我觉得就算脑洞再大,也没法想象出,这么一群人聚集在一起会发生什么状况。 虽然我的电话还举在手中,但此刻早就神游八极,浮想联翩了……老宋在身后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别走神,我这才缓过神来,“他说他叫方言。他问我是谁?”我用手把话筒遮住,然后压着嗓子,和他们汇报现状。 老宋顿了顿,让我接着说。 我硬着头皮对着话筒讲道,“你是方言?这个——”我他妈的该说什么呢,“我——不信!” “嗯?你不信。你到底是谁?!” 对面方言的回答倒是证明了一点,起码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边还有相同的“他们”,正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 老宋头见我不知所措,伸出手让我把电话给他。我求之不得,立刻将手里的电话交给了老宋,他拿起来之后,我便将耳朵贴到了他的脑袋边,听听他们的对话。 然后话筒却出来了奇奇怪怪的滋啦声。 “什么情况?”我轻声问了一句。 老宋也不回答我,而是对着手机说了一句,“你是方言,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滋啦滋啦,是谁啊——滋啦滋啦,我怎——滋啦滋啦。么——听得那么耳熟,滋啦滋啦,”随即“滴滴滴”的两声,老宋头就停止了说话。 “怎么样?”见他停了下来,我连忙又问。 老宋头皱起了眉头,把手机从耳朵旁拿到眼前,看着屏幕,我望了过去,手机上显示没有信号,已经挂机了。 “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算什么名堂?” 老宋摇摇头,眼睛不自觉的瞄了一眼豆豆。豆豆见没人理她,无聊的坐在椅子上,正咬着手指头。 “那边也有一个豆豆,或者说也有一个‘嬅’?”我尝试着问道。 这个思路一蹦出来,让我回忆起来一件事。尸果树,尸果树不就有复制的功能吗,先前有过结论,那棵妖树,还会不停的进阶,难道两架飞机是它所为? “尸果树结果,结尸,结出其它东西都有可能,但怎么可能结出两架飞机来?!”老宋头摇摇手否定道,“毕竟它还是需要一些客观条件才能发挥起作用呢?” 我将信将疑,现在还会有什么不可能,就算尸果树再结出个地球来,我都觉得有可能。 “怎么办?”既然老宋并不这样认为,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只好顺着他的思路,看他有啥合适的破解之法。 沉默了一会儿,老宋头做出了决定,“再打!” “再打?” “对,没错,而且这次咱们都打,只要有手机的都拿出来——给自己打电话!” 这已经不是诡异不诡异的问题,而是让我觉得滑稽,觉得啼笑皆非,一帮人在飞机驾驶舱里,给对面的另一架相同的飞机里的自己打电话?! 说是都打。然而宋老头び老和尚包括四眼都没有这种东西。那么只剩下,我び祝瑶瑶还有飞机上的飞行员,包括那个空姐。 当他们都拿出手机的时候,我似乎有点明白老宋头的意图了。 以往若干次的经验告诉我们,当我们来到另一个空间,其实是原有的平衡被打破,而导致我们进入到另一个“平衡”,在另一个空间,原先各方的“力量”均衡重新分布,那么我们要做的就是再次打破现有的平衡,便有可能回到原来“正常的世界”当中去。 这话有点绕,但却屡试不爽。 无论是宋不缠的幽灵棺び杨惜的鬼道,还是后来的“时间死循环”等等诸如此类的情形,我们以此已经破解过很多次了。而这回,想要打破当下的“平衡”,显然手机所辐射出来的电波,便是一股子力量。 既然已经明白老宋的意图,我连忙催促着那几位有手机打开电话。 “要不要同时?”我问道,照一般的逻辑,同时送出电波,应该有更大的功效吧。 宋老头想想,然后点了点头。 “3——2——1”准备就绪,我们同时拨通了自己电话。 沉默片刻,话筒里传出了动静,“嘟嘟嘟”却是忙音。 “怎么回事?”我向他们确认,所有人的通话都是这样。 “接着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破解的办法,我怎么能轻易放弃。 “321”,这回更直接,话筒干脆传出了“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 我愣住了,老宋的提法好像不管用,并且更让人不能理解的是,我们的手机打开了,那边的“我们”,手机也应该通着才对啊! 怎么会出现眼下的情况? 老宋头脸上愁云密布,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咱们被识破了!” “被识破了?什么意思!” 老宋又不自觉的看看豆豆,豆豆还是那副萌态,旁若无人的顺着手指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发现我们都在看她,才把手指头拿出来,又伸出了双手,“老方,咯咯咯,抱抱!” 我似乎再次明白的老宋的意思。看来知识和经验,都是在学习和经历的过程中成长起来的啊。 老宋所谓的“识破”,我的理解是这样的,理论上,只要我们打破现有的“平衡”,便有可能回到现实世界中去。然而,我们的对手已经今非昔比,不是宋不缠び不是杨惜び不是鬼门其它的那些小喽喽,而是豆豆体内的“嬅”。 她的力量肯定比那些东西,要大的多,所以是她识破了我们的伎俩,再次施巫,阻止了我们的“干扰”,直接切断电话,让我们无法利用“电波”打破平衡,自然也就深陷于此,脱不了身了?! 飞机在继续飞行,我们平缓的在不知名的海域前进着。不知道我们将飞向何方,而此时天已经渐渐黑了。 驾驶舱里再次出现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没有人说话,我们的招数,被轻而易举的破解,压根就没有还手的能力。估役亚血。 我盯着念念不放,此时,也只有他能够给出相应的对策了。可他眯着眼睛,被抱在手中,看样子也丝毫不为外界所动,又要睡着的模样。 两个小家伙,到底再折腾什么东西?! “这是啥?”四眼转来转去,突然停在了豆豆的身边。他伸出手,然后想想不对,又缩了回来。 “啊?” 我们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发现豆豆的衣服里露出一个白颜色的东西来。 大伙围了过去,原来是一张纸片被藏在衣服里,现在露出个小角,宋老头皱着眉头,最终还是决定上去探一探。我不知道此举,会否引出“嬅”,所以特别紧张,宋老头小心翼翼的两根手指夹住纸片的一角,慢慢向外抽。 豆豆毫无反应,还在对我笑。 “嗖——”的一下,那张纸片被取出来,我上去一看,原来是一副画。 第二百三十四章 诡异的画 宋老头将那幅画抽出的一瞬间,我们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只有机长和空姐,不知所以,看着我们一群五尺大汉因为一张小孩子的画。如此惊慌失措。实在是令他费解。 “怎么了?”飞行员张着嘴问道。 我把食指竖在嘴前,示意他安静。过了一会儿,见豆豆并没有过多的反应,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没事儿,”我解释道,“你们先边上休息会儿。剩下的事儿交给我们来做。” 说完这些,我便将注意力放回了那张画。纸张很普通,就是一般婴幼儿涂鸦的画纸,很薄,但是质量不错,所用的是蜡笔,所以整张画非常干净。 我挠挠头,初看之下并无特别之处,然而出现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ぺ其背后的涵义和隐喻,就不得不容人思考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何故在豆豆的衣服里会有一张这样的儿童画? 沉默了一会儿,宋老头又小心翼翼的来到豆豆的身边,上上下下在衣服口袋ぺ内衬ぺ旮旯角落里摸了一遍。 “还有吗?”四眼问道。 宋老头摇摇头,并没有其它发现。 “谁画的?”我问道。 宋老头却没有回答我,还是上下打量着豆豆。 就于此时,我突然想起来这幅画的由来了。 “我记得豆豆被”隔离“的这段日子。没什么玩耍的,所以之前我买过一套画片给她。”我说道,此事儿是我和老婆一起做的,而且四眼当时也知道。 “这是一整套儿童用品,两个月里陪伴她的就只有婴儿床上那几张画片,以及随之配备的笔和画纸,会不会豆豆自己闲着‘无聊’,然后胡乱画成?” “我也有印象。”老和尚坐在椅子上回答道。 应该没错,我继续想着,那为什么此画会被豆豆随身携带呢? 有两个可能,第一,豆豆画完后,把它作为自己的东西,藏在了衣服里。而我们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第二,我老婆为了给豆豆留个念想,在将自己头发包进豆豆怀中的时候,顺带着也把这幅画,一并塞了进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此画到底是豆豆画的,还是“嬅”画的? 我将自己的分析,分享了出来,等待着他们的回馈。 老宋盯着画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出名堂。估吗冬才。 “让我瞧瞧。”我顺手接过,仔细端详。说实话,我还真没注意到豆豆在房间里做过画。一眼望去,内容也无甚特殊之处。线条稚嫩ぺ色彩温和,立刻就能看得出来是小孩子信手而成的图案。 这应该是在一个灰蒙蒙的旷野,背后歪七扭八的是一排树林,褐色的树干上长满嫩绿的叶子,粉色的花朵点缀其中。右侧上方是个绿色的土豆不像土豆,西红柿不像西红柿的圆圈,半空中还纷飞着几只白色蝴蝶……u唯一让人觉得意外的是,树林的前方有两个孩童模样的人物,人物夸张,变形扭曲,但却并非先锋派的那种让人看了会有不适感的画风,更多的是稚气未脱的想象。这两个孩子手牵着手,脸带笑容,从发髻来看,是一男一女。女孩的个头差不多是男孩的一倍,身着黛色长袍,男孩则赤裸着上身,腰间围着一块黄色的兽皮…… 我看向豆豆和念念,这不是正是两个人的写照呢? 几个成年人盯着一副两岁不到的孩子的涂鸦,琢磨了半天,本身就是一件很滑稽的事儿。我耐着性子正反来回的又观察了一会儿,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破绽。 “这么小的小孩能够画出这样的画不容易了。”四眼似有似无的说道,说的意味深长。 他话里有话,被他这样一提醒,倒还真是有问题。问题不在画本身,而是画的主人。此作肯定谈不上笔酣墨饱,穷形尽相,然而对于一个手连笔都握不住的婴儿,能够在纸上,画出形状,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更何况,还能轻而易举的让我们分辨出画里的内容,这绝对不是豆豆凭借一己之力,可以完成的。 所以“嬅”一定参与其中。 “你们说过嬅的灵识和前世记忆一直在恢复是吧。”思考了一会儿,我突然问道。 老和尚轻拍被纱布包扎好的伤口,然后站起身,回答了我的问题,“你想说什么?”他是最后一个看到画的,边看边问我。 “我不知道怎么表达,你们看啊,我们在通过阿赖耶识进入过嬅的记忆灵中,这说明在她脑海中,过去的记忆起码有部分是清晰可见的。”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她会不会将这些记忆用笔把它给画出来了?”说到这里,我本能的将画拿离我的身前。祝子君在一瞬间就“穿越”进了“嬅”的记忆灵,不会一不留神把我给卷入进去吧。 我手一哆嗦,画纸差点落到地上。 “你的说法是有道理的。”老宋走过来,将画又接了回去。 被老宋肯定之后,我更加有自信,远远地看着内容,怎么样也不记得在我生活过的地方以及周边,有类似画中的场景。 也就是说,她是完全凭着想象做出此画的。 如果这个推理成立,那么画里的背景就一定是“嬅”曾经待过的地方? “这是哪?”我指了指画面,然后问道。 一行人又围了过来,还是觉得很简单,再往深入看,发现两孩子踩着的地面有一个个淡淡的青色小点。 “应该是草吧?”我说道,“细节也刻画的很详细啊,而且你们看,背景里面只有树,后面又空无一物,说明是在一个平原。” 没有人回答我。 我自己就觉得没趣。这样的场景太平常了,平原地带任何一个角度看过去,几乎就是如此的景象,画面里面根本没有标志性的东西参考嘛。 “这个到底是什么?” 所有的要素都是写实的,唯独挂在画中间的那个绿色果实,横看竖看,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也许重点在人物上!”宋老头托着下巴说道。 “嗯,人物,什么意思?” “两个人手牵手着就像一对亲密无间的姐弟,姐姐带着弟弟在狂野上玩耍。”他又说。 “这不是废话嘛,豆豆本来就是念念的姐姐啊——”我刚开口反驳,突然顿住了。等等——,老是在“嬅”和豆豆之间切换,我自己都快要人格分裂了。竟然又把最简单的问题忽略掉了。 只是普通儿童的豆豆,肯定没法画出这么高“水平”的画来。一定是“嬅”的灵感,那么也就是说,画面是“嬅”和她的弟弟?! 我倒吸一口凉气,心跳不止,我突然有预感事情可能会有重大突破。 我不敢确定,所以在脑子里有过了一遍,才慢慢的说出我的猜想,“‘嬅’和念念的前世,不仅是冤家对头,而且他们本是一对姐弟?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反目为仇?! “也有可能是青马竹马的情侣。”老和尚心思缜密,提出另一种可能。 “所以这幅画,画的是‘嬅’的小时候?!”我皱起了眉头。 信息来的太快,我还是来不及消化,再次总结一下,曾经一对姐弟?或者情侣?,之后成为仇人各建了鬼门和四面宗,彼此搏杀了多年,之后又约定了一个契约,若干年之后,再次以姐弟的形式转世投胎? 这个逻辑似乎是说得通的。 “哎,你女儿的想象力挺丰富的啊!”一直没开口的祝瑶瑶突然指着画面说道,她似乎又发现了什么新的内容。 第二百三十五章 瑶瑶的分析 “怎么个意思,你有发现?”一听祝瑶瑶有动静,四眼立刻来了劲儿。他右手一挥,将我推到一边。然后让开一条路。让祝瑶瑶走了过来。 “你们难道没看出来么?”祝瑶瑶蹙着眉头,咬着嘴唇说道,她现在还没什么自信,有意见不敢轻易发表,所以显得有些唯诺 “没事你说----,大胆的说,出了错,有这帮叔叔,”他抬手环指我们,然后有道,“还有哥哥我。给你一起纠正错误。” 我心想,这泡妞怎么还把我的辈分泡上去了一级?估欢丸号。 只不过祝瑶瑶说出来的见解确实独到。远超我们的想象。 所以一个团队里面,是要配备不同的人员,多角度、多层次才能将问题看个透彻。在此之前的祝子君,到底是江湖中人。又习炼巫蛊多年,虽说英姿飒爽,但还男儿气概多余女儿身。 祝瑶瑶这样,刚过了豆蔻年华,神思细腻,视角另辟奇径,绝不是我们这帮老爷们可以比拟的。 “什么,太阳----你说这个绿莹莹的玩意儿是太阳?!”老和尚跨前一步,从艺术审美也能看出两代人的代沟,“这不就是一挂在半空的茄子嘛,充其量她想画个大圆西瓜没画成,所以才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先别说话,让瑶瑶接着讲----”老宋头摆摆手,打断了老和尚。然后鼓励瑶瑶继续讲下去。 “我----,我也不知道。”在当下的场合中,瑶瑶显得有点局促,自信如同趴在洞口的小兔子,刚有风吹草动,立刻就没了踪影,“我就是随便一说。” “我觉得你讲的很有道理,”宋老头摸摸下巴,“然后呢?谈谈你的看法。” “也谈不上什么看法,你们看啊,整副画童趣盎然,虽然还很粗糙,但是各个细节都已经显露无疑。色调以暖偏主,而且基本都符合生活逻辑,绿的草,粉色的花,蔚蓝色的天宏,黄色、青色的衣服,等等诸如此类。先不管你们所谓的‘嬅’,是参照什么素材来创作的。但却透露了她潜意识里面的一些情愫。” 我也是一愣,随即便有了兴趣,我没想到她是从这个方向来进行分析的。差点忘记了,她是精神病院里的护士,所以对类画的心理意图,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什么情愫?”我上前一步洗耳恭听,看她怎么解答。 “色彩其实是能够很好反应一个人心理的,黄蓝绿诸如此类的色调,并不妖艳、刺激、咄咄逼人,更多是润物细无声将一种平和、静谧、甚至是融洽之类的情绪缓缓的带给看画的人。” 被瑶瑶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是这样。画面温和,并无杀戾之气,和以往我们对“嬅”的了解,有着很大的区别。 “那太阳呢?你为什么会觉得那是太阳。”我颇为期待的等着瑶瑶为我们解答画中之谜。 “所有的细节,无论从造型、线条、光影还是色彩都是写实的,所以照常理推,在这个位置上,最有可能的便是太阳了。尽管因为能力的原因,导致画面上的东西不可能逼真,但却一眼能够分辨,所以如果讲这圆圆的绿色圆圈,是任何一个其它东西,都是不符合画的整体风格的。” 有道理,我心里说着,本来我还在考虑会不会是个这个法器,但被祝瑶瑶这么一“鉴定”,我觉得她的提法更有道理。 “既然你讲了,应该都是写实风格的,那太阳是红色,怎么变绿了呢。” “我知道了----”四眼点头插话道,“这是一对情侣,然后女的给男的带了绿帽子,所以男的一怒之下就成立了四面宗,成为不共戴天的仇人,难怪整副画看上去全都绿盈盈的。” 我皱皱眉头,“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祝瑶瑶果断打断了四眼的胡说八道,“你们还记得在精神病院是如何分类安全等级的吗,它们各自对应的是什么样的颜色?” 我想了想,答道,“你的意思是说,绿色是安全等级最低的,而红色是危险系数最高的。”“没错,放到这里其实也是一样的。我前面有听你们聊过,说这对----冤家,彼此拼杀了若干年,本应杀气十足,我的理解是这样的,在‘嬅’的潜意识里,其实还是很重兄妹,或者情侣之间的情分的。所以她在需要用红色的时候,可以规避掉那种刺激的色彩,而是用温和的绿色替代。” “你,你们经常会用这种方式来给病人看病吗----我是说心理有问题的。” “千万不要小看色彩心理学,这是一门科学。”祝瑶瑶很认真的说道。 我颇有兴致的思索了一会儿,祝瑶瑶的解释浅显易懂,而且联系前后,我觉得很有可能是靠谱的。因为我还牢牢的记着,“嬅”和念念第一次见面时,所露出来的那种复杂的表情。在最后的杀戾出来之前,他们彼此确认、高兴、关爱、怜悯、甚至忧伤,等等之类的成人表情,都在脸上呈现过。 这不正说明,彼此的背后深埋着一个错综复杂的故事嘛。他们不是因为敌对多年,而萌生的惺惺相惜之感,他们原本就为一对亲密伴侣----无论是兄妹,还是情侣。 我越分析越觉得瑶瑶说的是正确的。这确实给我们带来了质一般的突破。 前面就说过,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解开这个历史之谜,到底四面宗和鬼门是什么样的组织,“嬅”和念念这两个已经被历史喧嚣掩藏起来的人物,到底是什么身份,现在起码我们有了一条线索。 可是----, 为什么会出现两架飞机呢?! “会不会和这幅画有关?”我问道。 宋老头、老和尚还在消化着祝瑶瑶的理论,被我打断后,才将思路拉了回来。转了一圈,我们再度,把注意力放到了这幅画上。 “画上也没飞机啊?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和我们现在的处境有关联。”四眼摸着下巴说道。 “等等----,”老和尚把脸凑了过来,“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幅画,正在微微的泛光?!” 我立马顺着他的指向观察起来,老和尚说的对,这幅画似乎真的是由里向外透着一层微微的光芒----绿色的光芒。 这是个很神奇的景象,莫非又是什么宝物。不要跟我说,这画里的平面,会变成现实? 然而话讲回来,纸和笔都是寻常物,但内容却是“嬅”一笔一划添上去的。照祝瑶瑶的分析,画上内容其实也变相的算是“嬅”记忆灵的一部分? 难道又要出什么邪门事儿了。 刚刚兴奋的喜悦,瞬间消失,替代的是一如既往的紧张感。我不敢大意侧着脑袋,去瞧窗户外面,那架飞机仍旧不离不弃,毫无变化的更在我们的身边。 “你们别乱动。”宋老头回头告诫机长和空姐,看样子他和我也有同样的顾虑。 我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接下来还会发生更加诡异的事情。 或者说,诡异正在发生,只不过我们不知道罢了。难不成已经进入了“嬅”的记忆灵?!我开始自动脑补,但转念又觉得不对,她的时代是在几千年来,哪来的飞机啊。 “哎,你们看,好像还在变化!”祝瑶瑶难掩惊诧,指着画面继续说道。 画上的光芒竟然在一点点的增强,开始还需要仔细分辨,现在似乎整张画纸,都向外散发着一股子盎然的绿意。 第二百三十六章 念力无穷 不好的预感,伴随着画面的变强愈演愈烈,我感觉画上所发散出来的绿色正充斥着整个驾驶舱,这使得我们每个人身上都罩着一层光芒。 “干嘛。等会儿!”四眼撅着屁股盯着画。身后的空姐拍着他的肩膀。 “不是,你们最好回头看一下----”空姐颤颤巍巍的说道。 “怎么了?”当我们回头观望时,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 这时我们才发现,原来这绿色不仅仅来自于画面,机舱外面,远在天边即将下沉的太阳,现如今也变成了浅绿。估厅肝弟。 晚霞掩映,地平线上的云朵,都被染成了绿色。 难怪机长和空姐会反应那么大,原来最诡异的事情,正是来自最无法想象的事实。 一时间众人语塞。 憋了半天。四眼才挤着便秘一样的表情,冒出一句话来。“我还是觉得是戴了绿帽子,现在好了,整个世界都变绿了。” 众人:“……” 知道四眼是在胡说八道,所以也没人搭理他。倒是老和尚看看画。再看看天边的落日,略有领悟的讲道,“我仿佛知道怎么回事了?” “说----”众人将视线都转到了他的脸上。 老和尚不敢大意,“我觉得瑶瑶的说法很有见地,很有可能是正确的。她当然用的是所谓心灵学,我们却不一样----”老和尚顿了顿,转眼去看宋老头,“这怨念积累了几千年,可不容小觑啊!” 老和尚此话一出,宋老头便脸色微变,随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还蒙在鼓里,不知所以,“怎么了?你们别打哑谜了,倒是说啊!” 老宋头向前跨了一步。 “所有的问题都出在这张画上。”他的语气,就像侦探片里最后定夺乾坤,让凶手无处遁形的福尔摩斯。 我不做声,等着他接着向下讲。 “这张画其实就是‘嬅’----潜意识的表现!”老宋瞟了眼祝瑶瑶。 “或者说是阿赖耶识!”老和尚补充。 “也可以说是念力。”老宋又说道,“反正无论何种表示,其实都是一个意思。” 伴随着他们一言一语,我似乎渐渐明白他们要说什么了。前面提过,鬼神的能量就来自于念力,一种非物质的抽象的东西凝聚而成。念力伴随着时间的累积,可以幻化入体,为人所用,亦或修炼成型,变成各种门派,法器。那么试想一下,像“嬅”这样,本身就有灵力的高人,将其积藏了千年的念力,化形于一副画中,那么这幅画本身就有具备“改变”现实的能力。 比方说,这两个空间重叠,比方说让时间扭曲,又比方说让我们眼前的太阳呈现出绿色,最关键的是,那那架不离不弃的飞机。 “是这个意思吗?”我接着话茬,做出了自己的判断,然后说道。 “没错。” “前面三者都可以理解,比较直观,那为什么这幅画可以幻化出两架一模一样的飞机呢,而且飞机上还有另外的我们存在?” 老宋不说话,其余一干人也均不表态,貌似现在没人能给出令人满意的答案。 倒是祝瑶瑶嘴唇蠕动,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祝瑶瑶思考着。 “等等,”还没等瑶瑶开口说话,四眼就打断了她,“我倒有个办法,”他顿了顿,“我们现在用‘外力’无法打破现有平衡,但是别忘了,咱们已经找到它了,”四眼指了指桌子上的画,“毁了它,岂不是更有效,犹如水火祛源,林木断根?” 四眼言简意赅,这回他没在开玩笑,而且说到点子上了。 老和尚和宋老头相互使了个眼色,随即退后,靠到了墙角。老和尚佛颂即起,瞬间只看见那副画慢慢升腾到了半空,犹如飘浮在空灵中的一张纸片。 宋老头右手一指,那幅画瞬间无火自燃。 机长和空姐看的惊奇,忍不住嘴巴发出了“啊----”的一声。 我们也不去理他们,只是双眼牢牢盯住起火的童画,静待事态发展。 从决定到实施行动,一分钟都没到。我对可能发生的结局,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火燃得不大不小,也不冒烟,更没有灰烬,在半空中慢慢的缩小面积,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张无形的嘴,正在吞噬着这副画似的。 快要燃尽的时候,我的心已经吊在了嗓子眼,完全不敢放松。 然而结局----, 结局却是什么都没发生。 那幅画已经彻底消失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可是我们周边的环境,并没有发生改变。那架飞机还在,天边的绿太阳也在,倒是豆豆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画,她也不哭不闹,只是觉得好玩,脸上露出新奇的表情。 “怎么没效果----”四眼摇摇头,他想在祝瑶瑶面前大展身手的目的,又没有实现,“难道是我错了?”他沮丧的说道。 “不是你错了!”宋老头表情肃然的摇摇头,“咱么忘记了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咱们忘记这幅画不止一张----”说完,老宋便将手指向了窗外。 对面的那架飞机,正在一片绿光中,昂首前行。 对哦,他说的没错。既然是两架飞机,两拨子相同的人,自然这画也是两幅。这意味着我们又回到了原点问题,必须和那架飞机上的“自己”联系上,然后让他们也烧掉这副画? 可是现在电话也打不通,更不可能打开窗户冲着那边吼叫,除此之外,更是想不出新的办法来。 “瑶瑶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哦,不是----,其实也没什么?” “没关系,你说吧,反正现在咱们也没有其它的计策,你说说你的意见,没准能给我们些思路。” “这样啊,那我就讲讲我的看法,”祝瑶瑶点点头,“你们所说的那些我还不是很了解,但是顺着你们的思路,我在想有没有这种可能。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强烈的念力在起作用,那么是否咱们找出‘嬅’在这幅画上,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情绪,才可以对症下药呢?” “有点意思----”老宋摸摸下巴,转到了祝瑶瑶的身边。 “我觉得从现代心理学的角度来看,祝瑶瑶其实是个矛盾体,一方面她又顾及着自己和念念之间的旧情,可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接受他们是一对死敌的事实。一对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妹或情侣),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你们觉得在夜深人静独自追忆的时候,会有什么情绪?”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其实也会后悔?”我尝试着问。 “没错,”祝瑶瑶点头答道,“从这副画里其实能够看出端倪的,嬅现在‘灵识’未开,前世记忆也没完全恢复,在这种类似于喝醉酒或者半睡半醒的模糊的状态时,更能够显示她的真实意图。” “很有道理。” “她的真实意图其实还是念旧情,有悔恨的,或许她曾想过如果一切重来是否会有不同的结局。” “你的意思是说,在她的潜意识里,其实希望还有另一种人生,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相互仇杀,一切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我又问。 “可以如此理解,为什么她会画个绿色的太阳,我想便是这个原因。”祝瑶瑶咬着嘴唇,“反正我的想法是这样的,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帮助。” 我低头暗忖,祝瑶瑶似乎在关键时刻提出的看法,都很有见解。 几千年的念力确实不容小觑,“嬅”期待有着与现实截然不同的第二种人生,另一种人生里,没有战争,没有仇恨,只有他们最初的情感,如同画里表达的一样。 她把自己的期待,全都融入了这副画里,而这背后的灵力,将“嬅”的期待念力无限放大。 两种人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两架飞机,两组乘客,更重要是,有两个豆豆?! 我不知道自己的分析对不对。听上去是有道理的,但转念又太过玄乎。 “也未必,”老宋头摆摆手,“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此观点是否正确。” 第二百三十七章 脱险 老宋头的话再次让我们看到了希望,我们赶忙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捋起袖管,往后退了一步,看看豆豆。再看看念念。“既然问题出在他们的身上,那么解铃还须系铃人。” “此话怎讲?”老和尚问。 “你们看,按照祝瑶瑶的提法,是因为‘嬅’动了‘恻隐之心’,所以导致心底那股子善意喷涌而出,此善意积蓄了千年,所以才紊乱阴阳,错乱天地,那么是否只要将其善意消除,便能解决眼下的问题。”老宋头抿着嘴唇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有点晕,此法果然另辟蹊径。我们身陷泥沼是因为“嬅”的善意。而现在却要将其善意消除?! 只听说消业祛障的,还没听说过反其道为之。 但仔细一想。就绝非没有道理,本身念力也分好坏褒贬,既然怨力可以行孽,那么善意同样也可以作祟。 其中的道理。和掩埋荒野弃尸,使其入土为安,消散怨恨是一个道理。 一个人记忆,都可以产生记忆灵,那么深藏了数千年的善意,造就眼前的奇葩之境,也并非没有可能。 可问题是怎么做呢? 善意这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而且咱们也不能将豆豆活埋了,消除其内心的念力! “也未必,善对恶,咱们只要激发出‘嬅’心中的恶意,其善不就自动消失了吗?”宋老头又说。 我恍然。 理论上是说得通,但还是那句话。听上去太玄,简直有点不可思议。真搞不懂那个“世界”,到底遵循了哪些规律。 “那么如何又能激发出‘嬅’心目中的恶呢?”祝瑶瑶插话道。 ‘嬅’的恶是有目共睹的,而且说实话,我们几个都还不够分量,所以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念念。 现如今,能够和“嬅”在这一层面抗衡的也就是念念了。 怎么做? 两孩子现在各自卧在角落,视线没有交叉,一个在扣墙壁,另一个平躺着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把他们抱过来!”老宋挥挥手说道。估在长才。 此话一出,我便明白了他的心意。走到念念身边,将他抱起,然后送到了豆豆的身边。 两个孩子双目相接。立刻就发生了异样,仍然和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情形类似,先是相互琢磨,相互探究。 无论“嬅”,还是念念,前世的记忆都在恢复中,此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和他乡遇故知,在街上遇上数十年前久违的老同学,还真没什么区别。 我看得好奇,但又不敢放松警惕,因为照正常逻辑,很快两个小家伙便能发自本能的意识到对方并非善类。 果不然,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豆豆的小脸,都散发出一股子妖气,萦绕面前,似隐似现的出现,双重脸孔。 现场几个菜鸟的反应,就不赘述了,反正除了惊恐还是惊恐。我因为已经经历过多次,所以还能适应,摇晃了一下身体,立马站定,思想不敢放松。 所有人都戒备着。 “来日方长!”这是上次“嬅”的袭击念念不成之后,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这也是敢于如此一睹的原因。 “嬅”伤害不了念念,否则就会自伤。 我迈开一个脚步,给他们留出了更多的空间。 说时候,这时候我们能做的其实很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孩子,各自通体闪耀着莹莹光芒,他们在对峙,在等待,在给予最具威力的信号。 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 “你们看----”祝瑶瑶手指着玻璃窗外,难掩激动之情。 我们顺着她的指向看过去,海平面上的那架飞机,半实半虚,正在慢慢的消失。 居然成功了? 无需烧毁另一张画纸,我们只需要激发出“嬅”的恶意,即可解困。 我曾经预料到可能会有好的结果,但是如此顺利,却是不敢奢望的。转眼间,绿色的太阳已然不见,火红的霞光四射。平行的那架飞机也已然消失,就像隐遁进入了另一个空间,隐遁于历史之中。 是否真的有平行世界一说? 是否真的有另一组我们存在? 那里没有战争,没有拼杀,没有恩怨,没有长达千年的仇恨,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另一组“我们”将在,那一切“重来”中,继续下去…… “赶紧把他们抱开!”老宋头喊道。 他把我们又拉回了现实,我赶紧将念念抱离现场,一众人隔在了两个孩子的中间。 “嬅”一记冷笑,“咱们来日方长!” 过去了五分钟,没有变化,豆豆似乎又回来了,咯咯咯的笑着,对于我们的严肃甚为诧异,撅着嘴看着我们。 过去十分钟,还是一切正常。 绿色的太阳和飞机都不见了。然而,我们现在却还在海平面上飞行。 “拉升,把飞机拉上去。”老宋说道。 已经瘫在一边的机长,才缓过神来。这大概是他见过的最富有想象力的“电影”。 “升----升上去?”他问。 “没错,原来我们是在什么高度,就升到什么高度。”宋老头回答道。 很快便证明他的做法是正确的,飞机昂起了头,冲破云霄,踩着最后一片彩霞云朵,飞上了云层之上。 天彻底黑了。 而所有的参数表,在这一刻亦恢复了正常。 “你们在哪?”话筒里传来了振奋人心的地勤塔楼的呼叫声。 后来我们才知道,我们和地面失联了十分钟。十分钟里没有人知道我们去了哪,亦无法联系。 从飞机上的导航仪来看,我们始终在正常的路线上行驶。 至于这十分钟我们究竟去了哪,无人能解。 回到机舱里,乘客们都“乖”的坐在自己的座椅上。这是肯定的,因为“大个儿”尽忠职守,威严无比的站在舱口环视众生。 要是谁敢跟“大个儿”,那真是脑袋让驴踢了。 问题不在这。 飞机已恢复正常,再过差不多四十分钟就能抵达重庆,届时如何解释呢? 秘密肯定是保不住了,总不可能要机上的小一百号乘客全都杀尽? 看上去很棘手,我想着脑袋发胀,也琢磨不出来好法子。只能坐在座位上把之前的事儿又回顾了一遍。 好歹有了个新的信息,“嬅”和念念体内的那位,是兄妹或者情侣。绵长不绝的历史场合中,究竟那对兄妹情侣,是豆豆和念念的前世呢? “请大家系好安全带,飞机十分钟即将降落。”空姐站在舱门说道。 …… 一下机,我就看见了机场有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跑道附近。想想也是,十分钟失联,不是小事儿,怎么着也得例行调查。 咱们做的事儿如果捅出来,未必会有什么坏处,但肯定没好处。这是个两难的选择,如果弄得满世界皆知,人心惶惶,势必麻烦不断。 还是原来的观点,光解释就得解释半天。 到了现在,官方反而好办的。毕竟老宋头接替了祝子君成了“政府”的人。怕的是那近百乘客,他们一旦传出去,很快便会传遍大街小巷了。 只不过后来的情形出乎我的意料。因为与我们之后的行程无关,也就不赘述,我大致交代一下。 无论机长、空姐还是那些乘客,但凡被询问起飞机上的见闻时,统统失语,无法准确表达,亦无法用纸笔和手势,描述过去的两个小时的经历。 但是从乘客们看我们的眼神,可以知道,他们脑海里一定对此有清晰的认知。我不知道是“嬅”还是念念的缘故,这个故事就成了乘客们的永恒的记忆,烂在肚子里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一个推测 这是个插曲,没了麻烦于我们更好。我们收拾好行李,和机场方面简单交代了几句,立刻就往市区赶。华灯初上。我们分坐两部出租。行驶在这座山城。 这是我第一次到重庆,可是哪有心思欣赏夜景。 来之前我们的线索其实是不完整的。只知道是川南滇北,只知道一个“阿”字,如此之外毫无头绪。 基本等同于脚踩西瓜皮,滑到哪算哪。 我们找到宾馆,打算住一晚再走。因为去宜宾的客车要到明早清晨。我们也正好趁着这个功夫,稍作调整,为下一步做计划。 开始我还参与着讨论,后来发现连那几个老家伙都没有头绪,我就别跟着添乱了。肚子饿得慌,我下楼吃了一碗重庆小面。 未料上来之后。竟然有了结果。 “僰人悬棺?”我听见正在讨论。 悬棺并不稀奇,从福建、江西一路过来。川南滇北都有这样的葬式。 到底有没有把握,老宋他们并没有承诺。他们给出的结论是,既然悬棺是川南滇北的主要特征,那目前为止。也就这看上去与我们干的事儿有关。打鬼打鬼,不是墓地,就是坟圈子。这很正常,总不可能到麦当劳里找线索。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我们坐上了往南走的大客。这片全是蜿蜒山路,屁股颠的疼。既然有了目标,我们中间也就不再休息。 到了宜宾,立马转车珙县----川南最著名的悬棺聚集地。 珙本僰地,汉武帝开夜郎国,置僰道县,僰人简单一点的说,就是中国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的一个少数民族,后来被汉化。或融入到其它民族中去。 珙县麻塘坝悬棺群,便是我们这次的主要目标。这是个类似于“主题博物馆”的旅游点,甚至在本地的官方网站上,还能找到有关其的报道。 我原先以为,干咱们这档子事儿的,不往深山老林、悬崖峭壁处也就算了,怎么还跑到人家的风景点来了。 麻塘坝地处偏远,而且交通不便,很多设施跟不上,所以每年的游客并不多。但我还是觉得有种怪怪的感觉。 在珙县县城我们吃了点东西,包了当地的一辆小面包车就直奔此地。 司机以为我们是来旅游的,一路上尽给我们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我们中除了祝瑶瑶,没有一个“正常”的,自然也无交流。 只有瑶瑶三言两语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司机一定对我们这个“旅行团”的人员组成,好奇不已。 离悬棺处还有几里地,我们便让司机停了车。在山坡处休息到傍晚,再步行前往。 现场的情况,也符合我们的猜测,所谓的工作人员早就没了踪影。一座简陋的大门算是入口,只要边上三个“售票处”的大字虚张声势。 原本我还以为会花费些功夫,结果却是如此轻而易举的进入了。 一进去,就看见对面二百米高的崖壁依水而立。崖壁上密布着蜂眼般的桩孔遗迹,以及红色的岩画多幅。 岩画上表达的多是古时候僰人生活、劳动、仪式的画面。紧接着便看见众多,悬在半空的中的棺木。 说实话,亲眼所见和看电视还是不一样,震撼不言而喻。僰人是木桩悬棺,将木桩打进桩孔,托举而成。 为了保护遗迹,还有相当部分的木棺,上千年来从来没有被开启过。 有了直观感受之后,我突然明白了老宋头为什么,会把这里作为第一个目标了。确实也是,也只有此番奇景,才能和我们要干的事儿匹配。 “接下来干什么?”我挠挠头。 木棺上下根本没有立足点,就算我们现代人,不借助工具,根本没法攀登上去,还真不知道那些古代少数民族,是怎样将重大几百斤的棺木运抵高空的。 老宋头四处转了转,看山看水观气识势,然后挑了一个形如鸟喙的山崖,指了对面的上下七八口棺材说道,“上去!” “上去,怎么上去?”我挠挠头,“还有----,上去干嘛?” “废话,”四眼翻了个白眼,“当然是上去开馆,难道是上去看风景?” “开棺?” “来都来了,总不能接受一通民族知识普及就回去吧,既然那个紫薇卜盒给了我们线索,咱们就上去查证,这条线索是否同我们的推测相符。” 话虽没错,但不还是没把握嘛。 “就是因为没把握,咱们才要上去。哪怕确认无关,也起码划掉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我觉得有理,也就不再多问。我们沿着河水先前,翻过山丘,绕道西南,最后从一座人工的小木桥到了河的对面。等我们到了那个鸟喙崖的后背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幸亏和这帮子老江湖出来,不用担心物料的问题。攀崖的绳索早就准备好了。我们做了分工,我、四眼两个年轻人,外加老宋爬上去,其余人原地待命。 闲话少叙,做好准备,老宋便抛出绳索,试了几次,绳索那段的铁钩,便牢牢的挂上了山顶。四眼第一,我第二,老宋殿后,我们依次爬上了悬崖顶,随即在另一侧,照计再把自己吊了下去。 很快我们便到了木棺旁。 “等等,不会有什么意外吧,这棺材里面别回头冒出什么邪物来,”真要动手的时候,我又开始紧张了,这玩意悬在外面上千年,风吹雨淋,汲取天地只灵气,不是说过,超过一千年的东西,就会产生意识。而且悬棺还是一直曝露荒野的,“万一冒出来一个僵尸可不好!” 老宋笑笑,四眼则给出了一个不屑的眼神,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很有把握。我挠挠头,恍然大悟,他们各自都有识崇断邪的本事儿,既然那么笃定,自然前面已经看过周围的气场,并无异怪之处。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担心。估在长亡。 我们晃动着身体,像荡秋千一样,将自己荡向棺木。用力一扒,差点没失去平衡跌落下去。这棺木和底下的木桩,风侵雨蚀若干载,看上去完整,实际上早就外强中干,离腐朽湮灭只有一步之遥。 我不禁又有所感慨。这木头放在外面别说千年,十年八载就已经不行了。谁也说不清,它们之所以还能悬挂壁崖的原因,是因为力学,还是念力。 “小心点!”定下心来,老宋嘱咐道,他牢牢的抓住绳索,才重新把握平衡。 一定下来,就见他从后腰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顺着棺材缝隙慢慢的插进去,然后一撬。我也没见他使力,便听“吱呀”一声,那厚重的棺材盖被开启了。 尘封多年的棺木,因为我们的到来重见天日。 一轮明亮的冷月挂在半空,射出茫茫冷光,包裹着我们周围,平添了几分诡异。 这时候,还是有点慌张,毕竟脚着地,头不碰天开棺材,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他们比我先一步,正扒在棺材板,向里张望,我赶忙调整姿势,将自己荡过去。往里一看,是一具完成的骸骨,头冲南,脚冲北,平躺在棺木中。 似乎并无异常之处。 “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老宋说道。 我们便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顺着棺材的边缘,一点点搜查过去。 结果既出人意料,又合情合理,除了骸骨,里面什么都没有。估摸就算有,也早就腐烂光了。 我不甘心,又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仍然毫无收获。 “是不是咱们搞错了,紫薇卜盒的线索,跟所谓的僰人悬棺压根就没关系?!”我皱着眉头问道。 只是我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儿,竟然牵扯出一个全中国都知道的人物。 第二百三十九章 僰人悬棺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我失望之极。去看四眼和老宋的表情,亦是如此。他们还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周边的那些棺木。此举透露出来的意图,我心知肚明。 但。 老宋的意思是,这口棺木未必有我们需要的线索。可是其它那些呢? 这话他没说出口,但我知道他就是这样想的。 我倒是很想,一口口棺材开出来看。一圈下来,就成悬棺专家了。然而这悬崖峭壁上,一共有两百多口棺材,一个个找过来。还没过半,我估计我们自己都累到躺进棺材里去了。 “不一定,”老宋自言自语道,他否决又肯定了自己的观点,视线始终盯在我们侧下方的另一口棺木上。 “怎么了?什么不一定。” 老宋也不答,而是手往下指了指,示意我们往下。下降的过程中,我也迅速的扫过那口棺木。 还真的被我瞧出点名堂。 “啥意思。这棺材怎么和其它的不一样?”我问道。别的都是方头,可眼下的这口两端却是圆弧形的。 “所以说不一定,咱们挑几个有代表性的,就可以以一概全了。” 此话有理,老宋头照葫芦画瓢,照样用匕首,照样使巧劲开馆,吱呀一声,喷出了淡淡的粉末,我们急忙捂住鼻子。 果然有变! 过了一会儿,粉末散去,并无不祥出现。 老宋这才探过头去,手刚扒上棺材,他便“咦——”了一声。 “什么动静?”我赶忙上前。才发现里面的情形和之前我们所看到的截然不同。 之前的棺木里骸骨是完整的,从头到脚,四肢骨骼都排列有序,显然就是尸首腐化而成。但是眼下的这口却完全不同,里面的尸骨,散在棺材里。头骨夹在两腿之间,两只手并在一起,若干根肋骨像柴火一般堆在一起。 老宋头皱皱眉头,“二次葬!” 何为二次葬,故名思议,就是棺材落葬之后,又被开启,然后重新葬过一次,所以里面的骸骨被打乱分散,横七竖八叠在一起。 不对比没感觉,比起之前,显然上一口便是完整无损的一次葬。 当然二次葬也是一种风俗,但是同一个地点,同一个族群,会出现不同的葬式基本是不可能的。 我们三支手电对准棺材内部,才发现,这里面还多了一些东西。 “这是什么?”四眼眼明手快,顺着棺材板摸下去,摸上来细长条的玩意儿。 “我看看。”老宋说,他接了过来,我们把手电全都照射过去,这才发现,原来是一根红漆竹筷。 “怎么会有根筷子?”我挠挠头不知所以。 “上面好像有字。”四眼又说道。 我眯着眼睛看过去,辨认出来了之后,心理一激动,筷子上竟然是个“阿”字。 我们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均是表情复杂。喜悦的是,紫薇卜盒确实没领错道,不是虚晃一枪逗我们玩,果然川南滇北的僰人悬棺里,出现了这个“阿”字。 可令人头疼的是,这又代表了什么呢? “哎,你们还有东西?”我余光瞟见了棺材的角落里的一个黑色阴影,连忙把手电摆过去,我探出身子,伸直手臂,拨开白骨,勾上来原来是个圆形的盒子。 我把它递给老宋头,老宋头把上面的一层灰吹掉,显露出了四个字:天罩地罡。 老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又怎么了?” “僰人的棺材里面,怎么会出现汉人的东西?”老宋头像是在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 先不说天罩地罡是道教术语,不应出现在这。 历史上,僰人与汉人始终是处于势不两立的敌对状态。僰人险山峻林中生活,民风彪悍,生性粗狂,是最不易臣服的“僚人”。那时候,当地的土司,远比朝廷命官有威望的多,汉族在这才是少数民族。打架斗殴、舞枪弄棒,时不时的因决斗闹出人命,汉族的官兵根本没法管,也不敢管。 养虎为患,这始终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综上所述,这才有了后面僰人三大王造反,朝廷借机出兵收服僰人,改姓易族,让这个曾经真实存在过的民族,从历史中消失的原因。 老宋一点点的把他觉得奇怪的地方,说给我们听。照这个事实,无论之前还是之后,僰人始终和汉族有着亡国灭族的不共戴天之仇。 僰人生性刚烈,信奉鬼神,且认为死后能有魂灵,怎么可能会在自己的棺材中放着一个汉人的物件。 “会不会是他们幡然醒悟,僰汉合一了?” “当然不会——”老宋头回答,他没和四眼接着啰嗦,而是端详着与圆盒不放。慢慢的,他似乎略有另有领悟,然后尝试着轻轻的打开盒盖。 一股子奇异的腥味飘了出来,“什么东西!” 老宋脸色微变,“干尸宝!” “干尸宝?”我荡过去朝里瞧,盒子里是一截海参一样的柱状物,通体漆黑乌亮,“这是唱的什么戏码?” “干尸宝是摄魂之物,”老宋脸色不是很好,“专门摄取落水之人的亡灵,而且有着封魂的作用。” “啊?”这些东西于现在的我来说并不稀奇,但问题,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顾、张、宋、祝,”老宋头一字一顿的念着。 “怎么个意思,棺材里的人和四面宗有关?”我问道。 老宋眉头紧锁的思考,他的脸色严峻,隔了好一会儿,仿佛顿悟,他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如此——” 我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不太对劲儿。“怎么解?” “也许我们被历史骗了!”他说道。 “啥意思?” “朝廷出兵灭了僰人,不是安定的目的,而正是四面宗和鬼门的一场暗战!” 我也跟着心神不宁不起来,怎么越扯越大了,“鬼门和四面宗不是有契约吗,况且嬅和念念都被封印在方家的血统之内呢,怎么又出来个暗战。” “说是没错,但未必四面宗和鬼门的大将会安分,没有别的企图?” “嘶——,不是,老宋头你说说清楚。” “僰人有习俗,临水而生,浮则养,沉则弃。意思就是说,一千年前,僰人有新生儿诞生,便将婴儿放在水面,能够浮上来的就养大,沉下去的就弃之。” “还有这事儿,”我一惊,这些山野僚人果然凶残骁勇,“这是优胜略汰?” “没错,这是后人对其的猜测。但我觉得我们被骗了,或者说世人都被骗了。”宋老头解释道。 “如何说?” “我们假设——假设僰人中的巫师,以种族繁衍之名推广这种类似于巫术的仪式,因为那时候的人们信巫成风,自然不会怀疑。” “没错。” “但是这却中了这个巫师的诡计。那些沉下去的婴儿,其实并不是因为体质不好,而是被那个巫师沉到水底,收集婴灵。” “就像妇科医院的那21条?”我问 “类似。” “他收集婴灵做什么,更况且,他为什么要用此种阴毒的方式,欺骗迫害自己的族人呢?”我觉得有点不合理,又问。 宋老头也是一愣,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也许不是欺骗,而是僰人整个民族都信仰了一样东西!” 我浑身一冷,似乎有点明白老宋要说什么了,“鬼门!” “是的,”老宋顿了顿,“如果这个推测属实,那么实际上僰人在一千年前,就已经归属鬼门了,并且在偷偷的为鬼门生炼婴灵兵!” “啊——,然后呢!” “然后,四面宗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他们得到了信息,所以借着安定蛮夷的借口出兵,在婴灵兵尚未成气候之前,灭掉了僰人,也用这干尸宝,摄取了婴灵兵的亡魂。我想——”老宋转脸看着棺木,“这具尸骸便是生炼婴灵的僰人巫师之一。之所以他会被二次葬,原因正是要将干尸宝的盒子放进去,封住他的魂,不让他继续作祟,不让鬼门的诡计得逞。” 我吊在绳索上,觉得不可思议,“可是,谁有那么大的能量可以出兵灭掉一个族群。” “有,这个人就是四面宗的张姓!” “谁?” 紧接着,老宋便说出了一个,所有中国人都知道的人名。 “大明朝廷出兵僰人,背后的第一推手——”宋老头看了看天,“明朝首辅张居正。” 第二百四十章 干尸宝 僰人叛服不长,秉性刚烈,爆裂强悍,有披荆斩棘之族一说。常年抢劫汉人财物。成为明朝政府的心头大患。 明万历初年,僰人阿家三兄妹起兵反明。一来为了平定蛮夷,而来为了树立自己在朝的威信,张居正力推刘显,带兵十四万。开始了征战僰人的战争,历时数年,终于平定祸乱。 这在历史上都有明确的记载。并不是老宋信口瞎编。 从宋不缠开始,我就已经意识到,咱们需要一个浩瀚的脑容量,才能消化所历之事。 张居正也是四面宗的人?这是我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我看着老宋好半晌都说不话来。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开玩笑。 尽管只是推测,但照我对他的了解,没有七八成的把握,他是不敢如此讲述的。 这是好事儿,也是坏事儿。 好事儿是我们终于摸到了一个“看得见”。真实存在的人物,比起宋不缠,后者自然是更为世人熟悉。我们能够获得更多的信息,可得出的线索也越多。 坏事儿是, 这——, “这”也太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吧。这不等于要颠覆一个历史人物?! 不过,细想也并非不可能。 既然能够成为四面宗的侍将,一定不是等闲之辈,而且历经数年传承,出个把人物,也是很正常的事儿。已上传 他们有家训于身,虽然不一定清楚内情,但肯定有其使命,得知鬼门僰人在川南炼婴灵兵。而出手遏制,也未必不可能。 我们的运气实在好。这悬棺只是一种特殊葬式,僰人并无随葬珍贵品的习俗,所以没有了盗墓价值,才作为一番特殊景象,历经隔代战火,奇迹般的保存下来。让我们得以若干年来,解开了这个秘密。 在老宋之后的叙述中,我这才知道,找到珙县麻塘坝悬棺,也并非全是碰运气。他还是做过一点准备的。 “阿”是僰族贵族的姓氏,被征服之后,融入到汉、彝、苗、藏等等其它民族,并改姓“何”,至此这个曾经的民族,才彻底从历史长河中消失。 交叉对比、敏锐的嗅觉、外加一点点好运气,老宋带着我们的这次川南滇北之行,并没有走弯路,而是直捣黄?,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已经有了以上的推测,那么接下来的是怎么做? “我们现在的主线,是要找到‘嬅’和念念的前世,到底是历史中哪两位人物,然后分析出他们为何作战的原因,予以斡旋和解。现在已经有几条线索,第一,他们前世是兄妹或情侣;第二、张居正是四面宗张氏传人,亦是老和尚的祖先;第三——”宋老头顿了顿,然后指向悬棺里的骸骨,“就是他。” 这个是必然的,老宋头的手势一做出来,我就一百个赞成。张居正这条线多是文献,放在那不会跑,咱们抽空去趟图书馆搜集资料即可,而且我并不做太多指望。历史记载往往是有偏差的,而且若干年来那么多人研究揣摩,如果有异样,早就曝露人间了。起码我就从来没听过有关这位明朝首辅,任何与四面宗的演绎传说。 所以眼下的这个悬棺,反而会给我们更多的信息。 我听老宋头接着说。他表情肃然的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如果生炼婴灵兵的推测靠谱,那么当时会有一个收阴的器物或者巫地,咱们找到这个器物或者这个地方,从其特征、手法,便可得知鬼门当年是谁、亦或许说是如何通过巫师,收服整个僰人族群的,便可以顺藤摸瓜,再往上探明。” 老宋说得有点笼统,但我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做法,就类似警察通过作案手法的规律,摸到究竟是何人所为?警察可以查dna,查档案,而老宋脑袋里一定有个“数据库”,对比一下,没准就能摸到门。 可张居正既然能够破僰人,用干尸宝摄灵索魂,难道还会留下那个法器,亦或巫地吗? 老宋笑笑,“既然能够收服一个民族,所用的器物和生炼场所,一定不会小,就算再销毁,也不可能一点痕迹不留。这不同你们之前遇到的那些游兵散勇,一定是鬼门有规模、有组织的行动,所以多少能够给我们留下点线索。” 我听得一知半解,“那怎么办呢?” “用干尸宝!”宋老头解答了我的问题。 “干尸宝?” “没错。”老宋点点头。 “我等着他接着讲。” 可他却不多言语了,然后抓紧绳索绕着悬棺转了一圈,在确定自己要做的事儿,是最具可行性之后,便决定了依计行事。 他暂时没解释为何这样做,我既然没此“本事儿”,也就先不多问了,跟着配合就是。只不过,老宋给我们打了个预防针,“干尸宝,原本就是摄灵封魂之物,启了它,肯定会发生一些我们意料不到的事儿,但我觉得值得一赌。” “行了,反正冒险也不是一次两次,说太多也没用,试试就试试,总比坐以待毙要好。”我态度坚决的表明道。 宋老头将装有干尸宝的盒子揣进怀中,然后我们把稳绳索,上崖下崖又回到了老和尚、祝瑶瑶他们身边。 豆豆和念念很乖巧,两个大人一人抱一个,坐在两边,他们正睡着。 “怎么样,有发现吗?”老和尚问道。 老宋将所见所闻和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老和尚听着,时不时还打断询问一些细节,最后达成共识。 老宋看看天,对着星辰以及周围的山势地气掐算一番,便与老和尚席地而坐。我、四眼还有祝瑶瑶抱着豆豆,远远的观望。 老宋将干尸宝取出,搁置在一个石块上,单指微翘,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便看见从他的指尖,散出一道紫色的真气,真气汇聚成型,嗖的一下射向那截“海参”。 此招百试不爽,干尸宝就像冬眠的虫子,顿时一颤,像是被激醒,蠕动着身子,正向石头下滑去。 老和尚不敢大意,口中佛颂声起,层层声浪,有序推进,又将想要“逃跑”的干尸宝拦了回来。 在这一送一拦中,干尸宝正在渐渐的膨胀,鼓着“身子”,呼吸吐纳,一眨眼别断裂成了两截。 “我靠——”我忍不住叫了一句。 “嘘——”四眼把食指竖在了嘴前。 两截“海参”依葫芦画瓢,继续膨胀,继续断裂,看上去就像中学生物课上的,“有丝分裂”。 干尸宝断裂成了若干截,体积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轻,最后变成了碎成一堆颗粒状。 “启!”老宋嘴里喝出一句,随即,那些颗粒腾至半空,且散发着金黄色的光,就像一只只,在黑暗中的萤火虫。 我尚未反应过来,“萤火虫”开始飞行起来,它们排成了一条长线,在原地盘旋片刻,随即向远处而去,仿佛半空中漂浮着一条金丝带。 “走,跟上去。” 其中究竟是何法术我不懂。我朴素的理解是这样的,干尸宝是摄灵之物,多年前,将僰人生炼的婴灵兵施法聚于一体,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好比一块压缩饼干,将它们压成了这么一坨玩意儿。而老宋现在将它们重新打散,飞出来的“萤火虫”,便是那些婴灵兵的鬼灵。 重获自由之后,它们出于本能的第一件事儿,便是要找回自己的老巢,如同小蝌蚪找妈妈——也就是老宋口中所谓的“收阴的器物或者巫地”。我们跟着它们,没准就能找到当年生炼婴灵兵的法场。 我不敢懈怠,赶忙和四眼抱起孩子,跟上老宋头他们,一路尾随而去。 第二百四十一章 蛙群凶猛 川南山都群丑,怪石嶙峋,险峰峭壁满目皆是。其实其险阻程度是可以想象的出来的。既然是鬼门修炼生魂的地方,自然是深山老林。人迹罕至。麻塘坝进悬棺群的时候,起码还能闻到人味。嗅到人气,但是越往里走,就越是感觉人类的渺小。 苗疆十万大山,这里便是起始。看着群山环抱。婆娑月光下张牙舞爪的树林子,才会让你感觉,这个世界其实很多我们未知的东西。 这么说吧。再唯物主义的人,进入这深山老林,都会怀疑自己的世界观,是否会在这里被颠覆。 我们在地上跑,“婴灵兵”在天上飞,照理我们是追起来是很吃力的。但它们似乎一直沿着河流向前,并没有改道的意思。既然规律已经被摸索到了,我们好歹是松了口气。 ——未必要紧追不放。只要顺着小河一路向前,便不会跟丢。 宋老头与和尚到底是练家子的,脚下步伐轻盈,四眼还算好,我和祝瑶瑶是相对最薄弱的环节。没过多久便开始喘了起来。 而且,我的手里还抱着念念。 “我来吧,”老和尚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停下脚步,从我的手上接过了念念。 到这个时候,我也就没必要逞强了,便将念念交了过去。 请百度一下 谢谢! 手上没了“负担”,我顿觉轻松不少。体力得以恢复,脑子便开动起来。这群“萤火虫”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呢?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老宋说过。那干尸宝除了摄灵,还有封魂的作用,悬棺里的尸体被封住千年,老宋头既然敢这样做,自然有他一定的把握。可到底他的话没说死啊。 “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会是什么呢。 我们上坡下坡,再次有一座小山丘出现在了眼面前。“萤火虫”们排列成一条直线,已经快要越过了山丘。我们加速,可就在这时,耳边却传来了动静。 “呱呱,呱呱!” 寂静的山林里突然,猛然间出现一片叫声。 我双脚又本能放慢了速度,“什么东西?” 老宋他们也定下了脚步,“好像是青蛙叫。” “青蛙?”祝瑶瑶松了一口气,之前还不敢确定,山野荒僻之处,出现青蛙,总比毒蛇猛兽要好。 “不是——,”老宋突然眉头锁住,“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季节,大冬天的,青蛙蛤蟆都在好端端的冬眠,怎么会成批量跑出来?!” 老宋说得对。 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刚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老宋一语点醒梦中人,这个时节怎么会有青蛙出现。 一直警惕着所谓的“无法想象的事情”,现在来了! 呱呱声不绝于耳,要不是山风凛冽,还真让会以为身处三伏之天。 “啊——”祝瑶瑶叫了一声,她猛的往后一跳,一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小青蛙,蹦到了她的鞋面上。 女孩子最怕应该就是这类滑腻腻的东西吧。 可现在我也毛骨悚然起来。 因为伴随着“呱呱声”,我们身边的草丛猛烈的抖动起来,紧接着数以万计的小青蛙,从荆棘中蹦了出来,从我们前后横向跳过。 看方向,它们从山下往山上跑。 瞬间我们的脚下全是这些绿油油的小玩意,都没处落脚。 “操,不会要地震了吧!”四眼骂道,他往后退了一步,猜到一直青蛙,脚下吱吱直叫。 有道理,地震之前都会出现类似的不祥之兆。别倒霉的被四眼的乌鸦嘴说中?! 老宋不响,他担忧的看看前面“萤火虫”的尾巴,它们就快要消失在视线了。 “怎么办?”我心中焦急,就算地震也得要追啊。 “别吵——”老宋轻声的命令道,“等着它们过去。” 听他语气紧张,我就知道情况不妙。 可有时候事态的发展,并不是由人的主观意识可以自己控制,特别是刚刚加入的祝瑶瑶。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滑腻的冷血小动物,弹跳力还特别的强,时不时蹦上她的膝盖,腰部,就差往脸上窜了。她有点惊慌失措,紧接前进后退,可越是这样就越是扰乱了蛙群。 “呱呱”声越来越强烈,叫声中甚至能够听出它们的愤怒。 “别动!”老宋开始紧张起来了。 但哪里叫得停祝瑶瑶。之后的情境,我看的瘆人,月光下可以明确的瞧出,更多的蛙群正在往祝瑶瑶的身上扑腾。 之前还只是三两只,现在便苍蝇般纷纷调头过去。 四眼脸色大变,“它们正在攻击瑶瑶!” 此言一出,我才真正明白了青蛙的意图。 四眼说得没错! 只听说过狼群、柴狗、狮子之类的会群起而攻之,从来没听说过,原来青蛙也竟然会如此有组织的攻击? 祝瑶瑶惊慌失措,青蛙蹦到老高,而且一次比一次跳跃的更卖力,甚至还会借力使力,叠加着向祝瑶瑶的脸扑去,仿佛知道,那才是弱点。 “别动!”四眼离她最近,也最心焦,一个箭步跨过去,在她的周围像灭火一样的,踩踏那些绿色的小玩意儿。 “快,脑袋裹住,别让皮肤裸露在外面!”老和尚大声喊道。 蛙群俨然已经知道了我们有几个人,而且都是一伙儿的,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便分头向我们进攻。 大伙都收到了牵连。 也不要问原因了,我赶忙将衣服上撩蒙住头,可哪里还来得及。就感觉暴露在外的手背,被一股子很细的液体击中。 原来是从青蛙嘴里喷射出来的。 我顿觉奇痒无比。 “别去挠!”老宋头估计已经知道咱们遇上了什么了,大声告诫道。 “滋啦”一声,还是慢了一步,四眼已经摸上了自己的手背,结果活生生的挠下来一层皮。 “这蛙液有毒!”他说。然后紧紧将手中的豆豆裹紧,帮着瑶瑶把衣服套在头上。 我赶忙克制住这走心的痒感,硬生生的把伸到一半的手缩了回来。根本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也就是一小滴,滴在手背,可仿佛有无数根鸡毛在撩拨着脚底心一样。 我都没精力顾及别人的状况,就听见“噗噗噗”的,不停的有青蛙跃上我的身体。 最前面的老宋头和老和尚已经赶了回来,他们接过孩子,又把瑶瑶拉住,拼命的往前冲。我和四眼落在了最后。 就在这时,四眼脚底下打滑竟然摔了一跤。顿时无数个青蛙扑了上去,嘴里不停的喷射的黏液。 我赶忙上前,把他从青蛙堆里拉了起来。拉得过程当中,手没吃上力,往侧里一斜,我们谁都没看到,边上居然是个斜坡。我们两人靠在一起,相互牵绊,竟然直愣愣的顺着斜坡摔了下去。 斜坡很陡,周围全是荆棘,我伸手去拉,立马被上面尖刺划破皮肤,疼的不行,我只得抱着头,蜷缩起身子,由着自己往下滚。 我们颠簸着,一路向下,不知道斜坡有多深,也不知道会滑到哪里。紧接着,“扑腾”一声,我感觉自己掉进了水里,瞬间被刺骨的河水包围。 水流湍急,我刚刚探出脑袋呼吸了一口,便被河水又裹了进去,连呛了好几口水。我伸出双手划拉着想保持平衡,可压根就是无用之功。 “四眼——,咳咳咳!”我张嘴叫他,立刻嘴里便又被灌满的河水。 “抓,抓住我!”四眼的脑袋一起一伏,探出手臂,努力着想和我拉在一起。 试了好几次,我们终于拉扯到了,现在也没其它法子,只能由着河水将我们一路朝着下游冲去。 如果这个时候,撞击上石头,那我们一定就没命了。在提心吊胆的煎熬中,差不多挣扎了十几分钟,才感觉湖水慢慢的缓了下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河边鬼事 河水缓和下来,我好歹是顺畅的呼吸了,转脸去看四眼,他也和我一样粗粗的喘着气儿。但总算是有惊无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水的刺激。还是河水冲刷了伤口,痒感已经不在。 我和四眼疲惫的爬上岸。躺到河岸边就累的说不出话来了。 可现在还要命的问题威胁着我们。寒风刺骨,我们又是刚刚从河里爬出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感觉很快就要结冰一样。 “坚持下去,”四眼勉强站起身来。走到我的身边,将我拉了起来,“不动。会被活生生冻死的。” 我冷的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被他一说才反应过来。只得硬生生的爬起来。 “这是哪?”我把浑身打着哆嗦,把外套脱了下来,拧干重新披到身上。但是效果甚微。 “不知道。”四眼臭着一张脸说道。他手背还被拉了一道口子,现在被河水泡的发白。 这里的山,原本看上去就丑成一个模样,只是跟着“萤火虫”一路向前而已。现在更是毫无方向感。 和老宋他们一定是失散了,我们被河水冲了那么远。自然相去甚远。 现在我们还不敢大声叫唤,这黑灯瞎火的,万一再招来什么怪物来。 请百度一下 谢谢! “跑起来!”四眼嗓音发颤的说道。 说的也是,如果身体的温度再不上升,很快就要冻死在这里。 我们沿着河岸边相对比较平缓的地界往前跑去。虽然双腿已经迈不动脚步了,也还得支撑着继续。 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反而越来越冷,冒出来的汗水,立刻被湿透结冰的衣服吸收,反而更加难受。 就在这时,突然前方出现了火光。 “喂,四眼,那是不是火?”我怕自己出现幻觉,赶忙和他确认。 “是火!”四眼顺着我的手指看出去。然后确认道。 在人迹罕至的山间,大半夜的怎么会有火? 这个问题已经不是考虑的范围了。我们加快了速度。火光越来越近,这才发现,火堆旁围着四五个人。 “也许是进山打猎的?!”明知诡异,可我还是这样安慰着自己。 这个时候,人靠的完全就是一股子信念和意志力。 “喂,能不能接我们烤了火!”一到跟前,四眼边说道。我们也不管别人答不答应了,蹲下来就把手放在火边。 温度在这个时候,是我们急需的。 过了一会儿,我的身子明显好转,干脆把衣服也脱了下来,放在火上烘烤。低温会让人神智处于恍惚之中,等我们慢慢的缓过劲儿,才发现生着火堆的原来是几个穿着奇怪服装的少数民族。 他们一共六个,压根就没理我们,而是看着眼前的火光。 他们头戴高高的冲天帽子,衣服呈蓝色,上面有太阳的花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其中竟然还夹杂着汉人。 “喂,这是哪?”我觉得不太对,开口问他们。 “嘘——”其中一个“冲天帽”手指竖在嘴前,随即又将视线转回了火苗。 我越看越觉得心里发毛,赶紧去瞧四眼,四眼也正一脸严肃猜不出个究竟。 “我们撒泡尿!”四眼故意提高声调,然后冲我使了个眼色,便将我了出来。 我们走到远处,躲一颗大树后,我问四眼,“你发现什么了?” “没有。”他答道。 “那你拉我过来干什么?” “肯定有问题,咱们在这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 等了没几分钟,就见那几个少数民族嘴里重重的舒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唯一没有动的,是那个汉人。 “他们要干嘛?”我觉得氛围不对。 四眼摇摇头,示意我别说话,继续观察。 这时候,少数民族的五个人,嘴里竟然开始念叨起了歌谣。带着浓浓的方言味道,但能够分辨的出来,他们说的是汉语。 “十四夜,送蛤蟆,蛤蟆公,蛤蟆婆,把你蛤蟆松下河……” 他们反反复复的就在念叨这一句,然后围着篝火,手舞足蹈的转起圈了。 那个汉人还是蹲在原地不动,双眼无神,怔怔的看着火苗,就像是中了邪。 我正待问四眼,惊悚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四个“冲天帽”一人一端,举起了汉人的四肢,将他抬到了半空,剩下的那个“冲天帽”,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噗嗤一声捅进了汉人的小腹。 我惊诧的差点叫出声来,连忙手捂住嘴。 “怎,怎么会这样!” “冲天帽一划拉,汉人的肚子便被拉开的一条大口子,里面的五脏六腑瞬间滚了出来。” 说也奇怪,那些内脏落到火堆边,沾着火星便自己燃烧了起来。 “冲天帽”们这才将他平放下来,围成一堆,没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匕首。 我看得后脊梁直冒汗,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也就是十分钟的时间,那个人已经被活剥了。 而且“冲天帽”将人皮挂在树上,边上是完整的骨骼。内脏肌肉均堆成了一堆。 我完全猜不到他们在干什么,和四眼面面相觑。 “怎么办?”我问道,眼下的情形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可是活生生的谋杀啊。幸亏前面四眼机灵,把我拉开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要不咱们走吧!”我不知道他们此举的目的是什么,完全摸不到路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等等——”四眼却摆手拒绝道。他似乎看出了什么名堂。 “十四夜,送蛤蟆,蛤蟆公,蛤蟆婆,把你蛤蟆松下河……”歌谣声再度响起。 我不动,听从了四眼的意见,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五个“冲天帽”又围了起来,这时候我的视线受阻,完全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 山风呼啸,面前又发生如此血腥残暴的事情,心情还是很紧张的。 又过去了差不多有十几分钟,他们终于站了起来。 我张开嘴合不拢了,因为我看到一只青蛙,确切的说,是有人骨做架子,人皮包在外面,做成的一个青蛙。 “冲天帽”将内脏肌肉放进那个青蛙的体内,然后用树枝引火点燃。噗嗤一下,我仿佛看到了一只元宵节用的那种青蛙灯。 “十四夜,送蛤蟆,蛤蟆公,蛤蟆婆,把你蛤蟆松下河……” 歌谣声第三次响了起来。 几个“冲天帽”围绕着火堆,又开始仪式性的又唱又跳,转了几圈,将青蛙灯抬起来。他们抬着灯,来到河边。 口里念念有词,瞬间将灯放进了河里。 眼前的场景无法让人理解,因为人皮青蛙灯竟然能够浮在水面。 顺着河流一点点漂了下去。 怎么说,我也是见过一点世面的,可这种“仪式”,还真是第一次见。 “他们在干什么?”我不得已又问。 “这些个就是僰人!” “僰人?僰人不是已经消失了吗?”我说道,“这是山里生活的遗族?” 四眼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敢确认,但我知道青蛙能吃鬼的传闻。” “什么意思?” “每个民族,打鬼的原理,使用的工具,乃至所需遵循的原则都不同,虽有共通之处,但毕竟不同源,不同宗。” “你到底想说什么?”四眼说的话,我听不懂,只预感事情比较严重。 “我怀疑那几个是僰人的鬼?” “僰人的鬼?”我随即有点领悟,我们将封魂的干尸宝取出,招出几个僰人也很正常,但转念又觉得不对,“你刚刚怎么没发现。” “所以说啊,我不敢确认,只是怀疑,我们汉族的经验和法子,去应付的僰人的鬼,很多地方是不适用的。” “啊,那如何是好。” “等等——”四眼打断了我,这时候,我看见那个“冲天帽”,噗通噗通的一个个跳进了河水之中,转瞬间就没了踪影。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不敢确定 周围一下子寂静下来,仿佛一阵风把所有的痕迹全都扫空。那五个“冲天帽”活剥人皮,去骨架,燃尸油的事情。好像并未发生过。我们从来没有到过那个篝火边,也从来没有和他们对过话。 事实便是如此。因为整个过程,我们基本就是被忽略掉的。 我们就像是一部电影的看客,现在剧情结束,电影散场。失聪、失语、失觉、时间好像都在此刻停止了。 “这个——。”我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才发现无话可说。 面前的河九曲回肠。亮着的“青蛙灯”早就拐过前面的山崖,不知去向。 冷月当空,照着河面波光粼粼,河水平缓而又安静的向着下游流去。 我和四眼面面相觑。 “你确定咱们前面真的是看到有人被开膛破肚了?”我还是生怕是冻得神志不清,产生的幻觉,所以再次确认道。 四眼皱着眉头思索,过了一会儿摇摇头,“就算出现幻觉。也不可能两个人幻想的都是同一个场景吧!” “那它们去哪了?”我看着黑黢黢的河面,毛骨悚然的感觉不言而喻。 最怕的就是深潭恶水,谁也吃不准,那里面到底埋藏着多少秘密。 “不知道!”四眼回答道。请百度一下 谢谢! “他们怎么好像跟没看见我们一样?” “不知道!”四眼的回答亦是如此。 “他们到底是人是鬼?” “……”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一时半会,又无言以对了。 因为脑子太懵,完全没法正常思考。过了一会儿,稍稍缓过神来,我才想起一件事儿来。 “你刚刚话只说到一半?什么来着,青蛙吃鬼?” “嗯,”四眼点点头,又摇摇头,他的表情和我一样困惑,“我还是不敢确认——”他似是自言自语。 又像是对我说道“不过青蛙吃鬼的传闻我倒是有所耳闻。” “然后呢?”我挪动步子,靠到他的身边。 “据传在川南很多地方,都有青蛙辟邪、驱鬼的讲法。青蛙是冷血动物,极阴之物,和我们汉人狗血人黄以阳克阴,截然相反。” “嗯?”我冷得打了个哆嗦,“然后呢?” “没然后了!”四眼挠挠头。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他其实并不比我多了解情况,一切都只是推测。 “如果,我是说如果,那几个是僰人鬼嘛,他们干嘛要做人皮青蛙灯?” 四眼回答道“你傻啊,既然人可以想法子驱鬼,鬼自然也会有相应对付的办法。” “具体呢?”我向前迈了一步,干脆将内衣也一并脱了下来。虽然烤了火,但是只解决了燃眉之急,山风一吹,现在又冻得直跳脚。 “僰人鬼生剥活人皮,做青蛙灯,自然是为了迷惑那些真正的青蛙,调虎离山将蛙群引来,自己好办事啰。”他指了指湖面。所谓的“办事儿”,应该是和河底有关。 “所以前面的蛙群是出来吃鬼的?”我似乎摸着点门了。 “我的理解是这样的,”四眼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老宋头讲过,既然整个僰族被鬼门‘收服’,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而且所需准备的各种物料,也势必复杂诡异。这点我们能够想到,张居正自然也能够想到。他用干尸宝封住了悬棺里那个巫师的魂,这点肯定远远不够,所以他借用当地‘青蛙吃鬼”,做了另外的法术,当干尸宝离开悬棺,引发僰人鬼现身之际,便放出了那些小青蛙,其实它们是去吃掉’逃’出来的僰人鬼的!” “啊,你确定?”我觉得自己脑洞不够大,张居正离现在已经五百多年,哪里的青蛙可以长寿的?! “八九不离十。”四眼此时却对自己的推测很有把握。 我倒是听说过川南滇北有正月十四过蛤蟆节的习俗,联想起之前的山间蛙群,是不是和四眼所说的对应上? “那、那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哦,我是指那五只僰人鬼?” “我觉得河里有问题?”四眼又想了会儿,然后缓缓道来,“既然干尸宝散出的鬼灵,会寻找它们的老巢,那么因此而被招出来的僰人鬼,自然要去的也是这个地方。” “你的意思是说,僰人鬼用青蛙灯引开食鬼的蛙群,就是为了能够自己下河而去?”我顺着他的思路补充道。 四眼不置可否,正如他所说,每个民族的祭祀鬼神的方式和法器都有不同,更何况僰人已经消失了数百年,让他一个汉人,短时间内想要解释清楚还是有点麻烦的。 话虽这样讲,可我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希望那五个“冲天帽”是活人,尽管他们残忍野蛮,也总比是鬼要好。 如果是鬼,我们连它们究竟遵循何种阴阳之道,都摸不到门,更别提去驱散降服它们了! 可是还没过五分钟,就把我的这点点小“愿望”,也打破了。 “怎么办?”我话音未落,便听见河水再次“哗啦哗啦”的响了起来。 “别说话——”四眼拉着我往树后一蹲,不再言语。 那五个“冲天帽”活生生的从黑黢的河水里爬了上来。他们的手里并没有什么东西,下去时什么模样,现在还是原来的样子。 这不是重点,我很快便发现了破绽。 “四眼,你仔细看看,他们的身上怎么一点都没湿?” 月光照遍山野,虽然不明亮,但仔细观察他们走过的路线,并无水滴下流的痕迹,更别提湿漉的脚印了。 四眼神色肃然,浑身还在发抖,不知道是冷,还是怕。 我们待在原地不敢动。这个场景实在诡异,深更半夜,在荒僻无人的崇山峻岭间,从一条野河里钻出来五个奇装异服的“男子”,光即视感,就足以让人心惊肉跳了。 他们不说话、不交流,甚至头也没有抬,更别说寻找我们的踪迹,转头便往丛林深处走去。 “喂——,”我压着嗓子说道,“他们就要离开了,咋办。” 四眼在犹豫,可最终还是决定留在原地什么也不干。 等“冲天帽”们,彻底消失于视野,我们才站直了身体。 还是很冷,面前那对尚未燃尽的篝火,是很有吸引力的。四眼咬咬嘴唇,然后迈出了脚步,我紧跟其后,来到火堆旁,把衣服、裤子全都脱了,拧干后,放在火堆上烘烤。 温度再次慢慢升了起来,我不停的观望四周,生怕再有异端发生。好在一切都还正常。 我转过脸去,四眼正愣愣的看着河面。 “你说他们下去干什么?”四眼突然问道。 我打了个哆嗦,照他的性格,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想下去看看。” “那又有什么不妥,咱们本来就是来打鬼,难不成还要半途而废。” 此话说得有理,但做起来那那么容易。 “你准备怎么干?” “还能怎么干?当然是下河了。”四眼表情严肃的说道。 篝火一明一灭,光影斑驳的照在他的脸上。他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下河?”我直起身子。 “废话,咱们来就是干这个的,难不成还半道打退堂鼓不成。” 话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反驳了,心理稍微斗争了一会儿,便决定随着四眼下河。可偏偏此时四眼却拦住了我,“不,这回我一个人下去,你在岸上做接应!” “啊?”我一愣,“这怎么可以。” “现在还不是发扬风格的时候,你听先听我说,我有一个法子。” 第二百四十四章 水底铁棺 四眼倒还真不是发扬风格,按照他的意思,我们将身上的衣服,结成一条绳子。 然后一头捆在他的身上。另一头由我牵着,此举的好处在于。出了什么事,好歹有个照应。 “你不要以为在岸边就安全了,”他摆摆手说道,“那五只似人似鬼的家伙行踪不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杀个回马枪,到时候你也应付不来,拉我一把。我好上来接应。” 此话有理。 我们必须保证一人在岸上。两个都下水也是不可能的,试想一下,当我们从河里一窜而上,看见岸边正蹲着五个“冲天帽”直勾勾的看着我们,该是多么惊悚的事情。 说干就干。 我们也不多废话,便将烤的半干的衣服裤子,打成结,连接在了一起。做成一根简易的绳子。这绳子也不长,加起来不过四五米,不晓得够不够探到河底的。 四眼和我在周边又捡了不少干燥的树枝枯叶回来,丢进火里,让它燃的更旺,随即便走到河边,凭着记忆,找到“冲天帽”下水的地方。 这个时候也别矫情的。 “你小心点。”四眼说了一句,便翻身下了河。 四眼说的没错,在岸上,果然也不好受。周围荆棘密布,怪石嶙峋,树枝横岔,别说心里还“惦记”着那五只僰人鬼。胆子小点的。光眼下的情形,自己都能把自己吓个半死。已上传 我安静的等待着,脑子里琢磨着正能量的事情,尽量转移注意力。可眼睛却盯着河面不敢放松。 以我对四眼体力的了解,他的肺活量能够撑住一分钟不成问题,再长就有危险了。 可这一分钟,对我来说却是煎熬。越是临近,心就越是紧张。 手上的“绳子”有规律一紧一松,证明他正在向下潜伏,然后停止了一会又往上浮来。 千万别出幺蛾子,我心里祈祷。 “噗嗤”一下,四眼终于钻出了水面。 我赶忙迎上去,“怎么样?” “妈的,”四眼嘴唇冻得发紫,“河底下有一座桥。” “啥?”我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桥怎么可能会在河底呢? “别问那么多了?”四眼顺手一指岸边的一截长木棍说道,“你把衣服再系到那根树枝上,太短了,我潜不下去。” “哦,”我不敢懈怠。河水冰凉,四眼必须不停的游动,才能保持体温,否则很快就会承受不住了。 我也不细问了,赶紧照做。 四眼深呼一口气,再次翻身入水。 我的手中的绳子,很快被拉紧。这次他熟门熟路,所以速度比之前要快。接下来没几秒钟,绳子便又绷直。貌似还是不够用,我探出身子,尽量放长。可就在这时,绳子却剧烈的抖动起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手上吃力,整个人竟然把它生生的拉下了水。 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只是本能的深呼一口气,便往水里直栽。 “我操——”,一进河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我以为四眼是靠手摸,才知道河底有一座桥,因为那点微不足道的月光,压根就没法照进湖底。 然而一下水,才发现湖底竟然比岸上还要光明。 我睁开眼,冰凉的湖水刺得我眼睛疼。可我又无计可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远远的就看见河底有处光亮,而我正是被拉向那个光明之处的。 我手不敢放松,只能由着它将我迅速的拉进水底。越是深,胸口就越是难受,而且我觉得我的速度正在加快。 距离光亮越近,视野也就是越是清晰。果然,有一道黑乎乎的石拱桥横在水底。石拱桥有三个拱洞,河流在此受阻盘旋,所以造成了漩涡。先前四眼被到达这个位置,第二次下水,却被漩涡卷了进去,所以才把我拉下了水。 我们的力量怎么可能抵得过河流,四眼已被卷进拱洞里,我压根看不到他。而此时,我想要松手,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已经进入了暗流。 “砰”一声,我便撞到了桥身,压根来不及喊疼。便上下翻滚,顺着河流硬生生的被“塞进”了洞里。然后如同炮弹一般,从洞口的另一边被射了出去。 我双手挣扎,以为自己会死,却不料,河水突然一下子缓和了下来。 我摆定平衡,睁眼去瞧所在之地,却让我瞧见了四眼。 他正横在水底,脸冲下,看着河底的光明。 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双脚一蹬,便到了他的身边。我拍了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还没死,回过头,指了指水下。 我放眼望去。眼前的一切,实在让人吃惊不已。我腾出手来揉自己的眼睛,生怕是看错了。可到底还是“眼见为实”。 是的,水底有一口棺材。 水底竟然有一口透明的棺材?! 棺材成长方形,而中间还有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是变形的“回”字。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眼下的感受,因为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什么东西?”我在水里和四眼比划着。 那口棺材竟然还在放着光芒。 四眼也不答话,指了指上面,我们迅速向上浮去。因为已经摆脱了暗流,水并不湍急,我们在气儿用尽之前,总算探出了水面。 我大口呼吸。这过程都不带停的,因为等我反应过来,四眼又已经潜下水去了。 他只是上来换一口气而已。 人在这个时候,往往潜能会被无限激发的,照正常的逻辑,我们理应上岸,等分析透彻了之后下水才对。然而四眼并不是正常人,我们也并非处在正常的环境。 水下的奇景,让我们有个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动力和勇气,继续探究。 我见四眼调头,连忙也深呼一口气儿,想都想没想的,继续往下。 因为真相实在是太诱人了。 照之前的分析,棺材里的人物,很有可能与鬼门有关,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也是拯救豆豆和念念的唯一办法。 这次有着准备,外加对地形更为熟悉,我和四眼一气儿便潜到了水底,来到了棺材的周边。 紧接着,又一次意外出现在眼面前。 我们以为这口棺材是透明,可我们竟然看错了。不是透明,中间的那个“长方形”才是棺材。它浑身乌黑,摸上去像是铁制,然而就是这么个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却不知从哪发散出来了光面。在它的周边照出了一个正方形的光带,让我们以为它是透明的。 不要问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现象了。 四眼已经摸到铁棺材的另一边。看他的行为举止,居然是想在水下将棺材盖子打开。 到这个时候,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脚底踩水,便游到了他的同一边。 只见四眼,一边摸索着铁棺材的分析,一边使劲儿撬动。我照葫芦画瓢,也用手沿着棺材壁,摸它的纹理。 我摸到一个搭扣,然后示意四眼往我这来。四眼一到,便连连点头,我和他借力使力,往上一抬。 眼前立刻出现了一串气泡。 其实在水底要打开棺材是不可能的。我怀疑,这个搭扣从设计上,压根不是让我们开棺材盖的。而是露出了一道缝隙,使得冰冷的湖水能够渗透进去。 再接下来,就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了。 事实上,我和四眼已经松开了手。却不料,棺材盖子在水底竟然滋啦滋啦的响了起来。就像有机械链条在牵引一样。 瞬间,棺材盖子开了大半,从里面浮上来一具身着黑衣的尸体。 看着装不像是现代人,但是尸体居然没有腐烂,五官清晰,双目紧闭,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栩栩如生。 我大吃一惊,连忙划水向后退去。 那具黑衣尸体,缓缓浮出棺材,然后没有停,而是慢慢的朝着河面升去。 我和四眼定了定神,才从惊诧中缓过神,立刻跟了上去。 尸体浮到了水面,与此同时我们来到了它的身边。 四眼扶着头,我扶着脚,将那具尸体往河边推去。河水哗啦哗啦,四眼率先踩到了河床,然后把住尸体的肩膀,终于将它拉上了岸。 我有一种错觉,感觉我们只不过是救了一个溺水的人,而且它现在还活着。 我们上了岸,第一件事情并不去管它,而是赶忙将篝火再点燃。瑟瑟发抖的在火苗边取暖。 取暖几乎成为了我们今天晚上的主题。 我们一边烤火,一边紧张的盯着那具尸体,生怕有什么异变。等我们整个身体暖和了过来,也没出什么意外,这才小心翼翼的来到它的身边。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材健壮,五官周正,扎着古代人的发髻,仰面躺在地上。 “你认识吗?” 四眼超前又迈了一步,蹲下身子,接着月光仔细端详,然后摇摇头,“不认识。” “哪的,什么年代的?”我的牙?直打架,问出来的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趁着这个当口,我赶忙又将身边还剩下的衣服,拧干,放到火苗边。 “好像有点问题?” “啊,怎么了?”我走到尸体的另一边,和四眼一样也蹲了下来。 “你看看,他的眼睛好像被人缝起来了。” 我听得毛骨悚然,僰人果然桀骜不驯,刚刚生剥人皮,现在在他们的地盘,又出现了这等诡异之事。 “眼睛被缝起来干什么?”我顺着他的指向,蹲下身子看去。果然,他两只眼睛的上下眼皮,各自被一条乌黑的丝线,牢牢的封在了一起。 四眼不说话,而是蹲在地上没了主张。 这时候如果老宋他们在就好了,也不至于只有我们两个,不明所以的连蒙带猜。 “喂——”我突然想起一件比较令人兴奋的事儿,“这说明你的猜测还是靠点谱的。” “啊?”被我猛然插话,四眼愣了一愣,“什么意思?” “你不是猜测那五只僰人鬼,回到了自己的老巢吗?” “嗯,怎么了?”四眼皱皱眉头。 “照现在看,你还是有很大可能是推测对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四眼开始不耐烦了。 “你别急,我是说,如果这正是所谓的‘老巢’,那么‘萤火虫’的目的地也应该是这啰。”我顿了顿,“老宋他们既然跟着婴灵兵,那么迟早会与我么汇合的。” 四眼这才恍然,琢磨了一会儿点点头。我以为他是赞同我的看法,不曾料他却讲到,“我大概知道,这具尸体的眼睛为什么要被缝起来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鬼眼瞎 四眼眯起眼又睁开,像是模仿那具尸体的感受,紧接着,我见他手指揉着眼皮。似是有所领悟。然后弯腰伸手去探。 手在半空迟疑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抚上了尸体的眼睛。 “空的!”他轻声说道。 “什么东西空的?”我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随即走到他的身边。 “眼眶里面没有眼球。”四眼回答道。 我好像有点了解了,也学着四眼的样子,用手摸自己的眼睛。确实,闭上眼之后,正常人会有个球形的凸起,但是眼下的这具尸体,像是死的时候,就没有了眼球,只是一个空洞的眼眶被缝了起来。 “会不会时间太长腐烂了?”我又问道。 四眼琢磨了一会儿。摇摇头,“你看。四肢的皮肤都还有光泽甚至弹性。尸体肯定是被处理过的,如果要腐烂,也应该其它地方先开始才对。” 说的有道理,但是这代表什么呢? 四眼又绕到了尸体的头部,“抓髻!”他自言自语道。 古代人认为人之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会剪。多数是往抓成一个拳状发髻,然后用方巾或者帽子盖着。 “是汉人!”四眼说道。 “嗯?” “夷族披发左衽,和汉人有很大的区别。”四眼转头看看湖面。 我明白他的心思,这同样也是我的疑问。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测,河底的棺材是僰人鬼灵的“老巢”,那么这具尸体理应是僰人才对,怎么会出现一具汉人的尸体呢。 “你有没有听说过鬼眼瞎!”隔了一会儿,四眼说道。 我摇摇头,这玩意儿我怎么可能了解。 “是传闻中失传的封印之术,但是此法过于残忍,所以被归为旁门,我觉得这可能就是。”四眼往侧里迈了一步,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判断。 “当人看到特别害怕的东西,会被吓失明!”四眼终于抬起了头,跟我解释起来。我只听说过吓破胆,还从来没听说,恐怖能让人瞎掉?!我不禁产生了疑问。 “没错,”他接着说,“人在看到特别恐怖的东西的时候,眼球会随之变化,如果有高人在侧,便可将邪物鬼怪的光影,打进观者的眼睛里,然后用这黑丝线封牢,即可将‘脏东西’与眼球相混,将其封印在内。” “啊----,那人眼不成了封魂瓮了?”我略感吃惊,随即转念又觉得没啥大不了的,因为比起豆豆和念念直接封进我们方家的血统,这实在不算什么。只是此法果然邪崇的多,“所以你的意思是,其实僰人被鬼门收服背后的推手,其实就在这个汉人的眼睛里?”我顺着思路往下分析。 “对!”四眼肯定道,“那五个‘冲天帽’下河里,估摸着就是为了破这个封印。当然----,它们没有成功!” “可是它们现在去哪了呢?” 四眼不响。我估计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对老宋和老和尚他们的期盼,就越来越重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其实就是辨别尸体眼睛里的“东西”,识其身份,然后顺藤摸瓜。 但现在就连一直以“胆大”的著称的四眼,也不敢轻举妄动。 谁知道眼睛里会蹦出什么玩意儿来? 四周环山群抱,怪石嶙峋,上哪去获知老宋他们的踪迹呢。那一串“萤火虫”,也不晓得现在是否现在正在来的路上。最要命的是,我们之前的这些结论,全都是推测,并未完全确认。 虽然推测靠谱,可万一不是呢? 我们总不能在这白白等下去。 “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赶忙转身朝着河边跑去。 “你去干嘛?”四眼在身后问道。 “我去看看手机还在不在?” 这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出来时想过恶劣的自然坏境,所以特地备了防震、防水的小包裹。手机、钱包的玩意儿全都装在里面。在我印象中,我脱衣服烤火的时候,将它随手一丢,就丢在附近的草丛里。 我来到河边,凭着感觉,沿着河岸边荆棘丛来回寻找。幸运的是,还真被我找着了。更幸运的是,手机居然没湿! 等我开了机却又失望透顶。 机子是好的,但是我忘记了一件事儿,在这荒山野岭怎么可能会有信号。 “等着吧。”四眼明白了我的意图,然后建议道,“现在咱们也不能瞎溜达,免得迷路。与其去冒那个风险,还不如赌一把,赌老宋他们正在往这来的路上。” 我点点头,目前也计穷力竭,趁着这功夫也可以休息休息。我们正准备回到篝火边,耳边就传来,悉悉索索的脚踩树叶,扰动草丛的声音。 我和四眼对望了一眼。这动静不像是野兽,是两条腿的走路声,而且还不止一个。老宋、老和尚外加祝瑶瑶,一共是三个人,可现在听其凌乱叠加的步伐,不止三位。 四眼猫着腰,冲我打了个手势,然后抬起尸体,躲到了一棵大树的背后。 之前就怀疑过,那五个“冲天帽”行踪不定,没准就会杀了回马枪。而此时,我们自然不敢怠慢,趴在大树后面,遁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它们越来越近,月光之下,我终于看到了尖尖的顶。 帽子,是冲天帽,果不然它们又回来了。 我们大气不敢喘,躲在隐蔽处,观察它们到底要干什么。 “有点不对劲儿?”四眼压低嗓子说道。 “怎么了?” “好像多了一个!” “是吗?”我赶紧去数人头,“冲天帽”的队伍,已经全然出现在了我们的眼睛。我一数,果不然,由原来的五个,变成了六个。 “喂,怎么其中一个是女的?!”月光明亮,男女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了。我竟然在“冲天帽”的中间,看到了一个女性。而且她亦穿着现代人的衣服。 我眯着眼,定焦在她的身上,此女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滑雪衫、下身是修身牛仔裤,白色的运动鞋,身后还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 “怎么看上去像是个徒步旅行的学生?”我问道。 是的,这学生模样的女子走在中间,双眼无神、面无表情、四肢僵直,如同木偶般的向前迈着脚步。 我心里一惊,刚刚活剥人皮,做青蛙灯的场景又浮现眼前。更要命的是,它们正在朝着之前的篝火处围拢过去。 这是要将一小时前的戏码再演了一遍的节奏啊?! 区别在于,男子变成了女学生。 六个“人”坐下身子,然后怔怔的看着火光,不时的有“冲天帽”将干燥的树枝送进火堆。 火苗越窜越高,即使再没有想象力的人,都能够多少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估讽边圾。 “这是在干吗?”我皱起眉头,转脸问四眼。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它们又抓来一个。” 被四眼确定之后,我的心还是“咯噔”一记,这就意味着又一个“人皮青蛙灯”将被做出来?! “不是已经有了吗?” “调虎离山又没规定只能用一次。”四眼说道。 我愣愣,很快反应过来。“人皮青蛙”灯已经远走,蛙群没准已经意识到上当了,现在还需再将他们引出去。 那个惨死的男子,就活生生的在我们的面前被活剖,如此“震撼”人心的悲剧,总不能再让它出现一次? “咱们要想想办法!”我指指女学生。 四眼也不做声。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冲天帽”从腰部解下个荷包,放到身边。 “你看清了吗,啥玩意儿?”我扬起脖子往过去,那几个“冲天帽”每人都拾起了一根细树枝,然后从荷包里的东西取出一只只黑乎乎的玩意儿串到树枝上,又重新放回火苗之上。 “滋啦滋啦”声响了起来。 我换了个角度,终于看清那是什么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山野奇葩 它们串在树枝上的竟然是半个手掌大小的黑蜘蛛。发出“滋啦滋啦”声的正是这些蜘蛛在火苗上炙烤后的动静。它们的细长腿,还有周边头发丝一样的毛,被烧的直冒黑烟。隔了老远,我都能看得见。 “这又是在干什么?”此场景。对于已见过“世面”的我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但我还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看这样子是准备吃烤肉呢!”四眼皱着眉头回答道。 “啊----真的假的?”我话音未落,就看见“冲天帽”纷纷把树枝上的烤蜘蛛,取了一个塞进嘴里,咬的吱吱作响,“我靠!”我头皮顿时发麻,这玩意儿下肚,滋味能好受嘛。 女学生不闻不问,盯着火苗继续发怔,游离物外。估岁私巴。 “咱们想想办法,”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赶忙转过脸来,还是那句话。总不能见死不救。” 四眼不置可否,他突然站起身来。 我一惊,“你干嘛?” 他也不回答,径直朝着那几个“冲天帽”走去。 “喂----”我叫他也不听,无奈之举。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四眼始终一言不发,还故意把脚底下的树枝枯叶踩得“咔嗤”作响,一直走到它们的身边,才停住脚步。然后坐了下来。 “吃着呢?”他说道。 “嘘----”“冲天帽”食指“竖在嘴前,指指火苗,然后继续盯着,只是还不停的将烤好的蜘蛛塞进嘴里。 我壮着胆子,坐到了四眼的身边。眼下诡异古怪的不行,已经先后两次了,它们还是对我们视若无睹。 火苗明暗交错,照在它们一张张发青发黑的脸上,显得尤为可怖。 要知道,才不过一个小时,就是这几个家伙,扎了个人皮灯笼啊。 “冲天帽”的嘴巴还是嚼个不停,有绿色的浓稠浆液从它们的嘴角渗出。我看的愈发恶心,赶忙使眼色给四眼,征求他的意见。 他就这样“冒昧”的走出来,总不会一点计划没有。 四眼手往外轻摆,示意我往后退一点,然后重新站了起来。 既然已经证明它们对我们的行为依旧无动于衷,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将那个女学生拉出来? 这是我对四眼动机的猜测。果不然,他手指着女学生,用唇语对我说道,“过去!” 我们来到女学生身旁。说实话,这时候我还是蛮紧张的,此举等同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坏事儿”。这个女学生一定是它们“抓来”的。我不知道“冲天帽”为何对我们没兴趣,更不知道,当我们要解救女学生的时候,它们会作何反应。 我盯着“冲天帽”不放松,它们的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要不是嘴巴不停的在咀嚼蜘蛛,还以为只不过是几具蜡像,围在篝火边。 我不敢放松,但直到我们蹲在女学生的身边,它们还是不动。我和四眼一人一边,拉住女学生的胳膊,既要花力气将她抬起来,又要防备会有状况发生。 “用力!”四眼用唇语说道。 可就在此时,乖戾的事情再次发生。我和四眼面面相觑,立刻就知道出问题了。 问题不是那几个“冲天帽”,而是坐在地上的女子。因为无论我们如何用力,这个女子的屁股就像铆住了一般,怎么也抬不起来。 四眼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搞了半天,“冲天帽”压根不需要防备我们。女学生已经被邪术定在原地了。 “怎么办?”我做手势问道。 四眼想了想,站在原地,立好姿势,然后两腮一鼓一鼓,随即从他的嘴巴里发出了“咕呱咕呱”的声响。 这动静是在学青蛙叫,但他学得不像,更像是要下蛋的鸭子,我不知道他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可没想到的是,此举却让那个“冲天帽”有了变化。 它们一直僵直的上半身,就像有风吹过一样晃了一下。尽管动作很小,且很快恢复了正常,但还是让我看到了希望。 气场! 只要打破现有的气场,就一定会有变化。有变化,我们便可以有的放矢。 这几个僰人鬼怕的是青蛙,四眼学青蛙叫,一定能够触动到它们。 我也不管那么多了,既然此招有用,便也鼓起嘴巴学起了青蛙。 “冲天帽”又晃了晃,幅度比前面还要大。更令人振奋的是,那个女学生“咳咳”的嘴巴里,发出咳嗽的声音。 这声音浑浊,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口。 四眼的蛙叫声响了起来,我紧跟而上,一瞬间寂静的山野里,竟也响彻着我们的声音。 “冲天帽”压根就不看我们,但我还是瞧得出它们表情的变化。它们脸上的肌肉在微微颤动,流露出一丝晃着慌张的意味。 与此同时,女学生的咳嗽声也剧烈起来。 我顿时来了精神,意味差不多能成事了。可瞬间篝火也跟着猛烈起来。一骨子猛烈的热浪,将我们生生逼退了好几步。 “什么个情况?”我脚下一绊,差点趔趄着摔倒。 话音未落,那五个“冲天帽”猛的站了起来,抬起女学生就往草丛里钻了。 “不行,它们要跑!”我喊了一句,正准备追上去,可火苗窜到一人多高,更猛烈的热浪,让我们根本无法靠近。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冲天帽”消失在草丛里。 我看得目瞪口呆,等它们一小时,火苗便渐渐小了下来。周围又恢复了正常。 我去看四眼,四眼正挠着头不知所以然。 “你学这玩意好像不好使啊!”我说道。 “嗯?”四眼转过脸来,瞬间表情变得复杂。 我的心也跟着悬起来,他这表情预示着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怎么了?”我颤颤巍巍的味道,“学蛙叫又出了什么岔子。” “我们好像把什么东西招出来了。” “啊,啥东西?” 四眼抬起右手,指了指我的身后,我反过身,顿时两脚打了个哆嗦。之前从河底捞上来的尸体,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它倚在树旁一动不动,而此时它眼皮上原来缝着的黑丝线,也不知道所踪。此刻正睁着一双空洞无物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们。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 它的眼眶里明明没有眼珠子,但感觉其视线直逼我们。 一时间,我和四眼都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隔了好一会儿,那具尸体也没有反应。 “喂----,你刚刚说它的眼眶里封着‘东西’,‘东西’呢?”我微微扭动上半身,蠕动着嘴唇问道。 “跑了!”四眼语气不是很淡定。 这也是在意料之中。 “知道是什么吗?” 答案是否定。 我扭动脖子,环顾四周,周围黑黢阴森,根本不晓得那“东西”,又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噩运。 又过了几分钟,场面依旧没有变化。我侧了下身子,那具尸体的“视线”,并没有因为的变化而变动。 “它好像没反应哎!”我不敢确认,迈了一个小步子,依旧照常。 确认了这点之后,我的胆子稍微大了一点,便和四眼尝试着朝它走去。 我们分走两头,避开尸体的“眼神”包抄过去。一开始的时候,速度很慢,渐渐的便加快了脚步。 我们来到站立的尸体旁,突然感到脑海一阵阴风刮起,我本能的一顿,随即转过头去,却看见篝火旁,我们之前站立的位置,突然“嗖嗖”的飞出来一些黄色的影子。 “四眼----”我赶忙叫他。 两个人一起跨出三四米,躲到了更远处。这才看清,飞出来的影子,竟然是山猴子,一个个半人高的山猴子。 它们接下来做的事情,却让我们大跌眼镜。 第二百四十七章 山猴鬼事 山猴子是杂食动物,嗅了那烤蜘蛛的香气,所以遁着味儿,就跑过来了。 “冲天帽”虏着女学生。走得匆忙。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踪影,留下的“残羹冷炙”,现在倒成了它们的美味儿。 它们叽叽喳喳尖叫个不停,彼此抢着地上被丢弃下来的蜘蛛,然后往嘴里塞去。 我和四眼看得惊奇,也无法得知这属于“自然现象”,还是其它。 “喂,怎么个情况?”话音未落,我就发现有只黑色的小猴子,叽叽喳喳的跑到一边。刚刚我被热浪逼得趔趄,身上的小包不知何时丢在了原地。那只小黑猴。眼明手快,一把捡起拉开拉链。便将里面的手机取了出来。 它“滴滴答答”的按个不停。 就在这时,一直雄壮的公猴,来到它的身边,“啪”的一下,打在了它的后脑。瞬间手机落地。公猴像拎着小鸡仔似的,把它拎起,把它一甩,就甩回了猴群之中。 我看得心焦。倒不是心疼多贵,而是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状况无法预估。手机没准能派上大用场。估岁坑技。 我看并无异常发生,判断眼前的只是丛林里贪吃的猴群,所以便朝前走去,想拿回那个手机。 猴群们也不理我,只是躲着地上的食物。我快去快回,捡了手机,便回到了原地。低头一看,手机竟然被那小猴子开机了。我刚准备省电关机,却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 屏幕是亮着的,现在在停留在发送短信的页面上,那个小猴子前面胡乱点拨,现在手机上却出现了两个字。 “救我!”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把手机给四眼,四眼也是一愣,“巧合?” “再巧也不至于打出如此应景的词汇吧?”我鸡皮疙瘩已经起了一身,抬手指去,那只小猴子在最中间,显然被包围了,“再巧也不至于,后面的惊叹号都用的恰到好处吧!” “喂,你有没有发现另一个问题”愣了一会儿,四眼皱着眉头说道。 “啥?” “你数数一共有几只猴子?” 我连忙去看,猴子不多不少五大一小,正好六个。 我一下子就懵了。事儿变得蹊跷了,那不正好对应着五个“冲天帽”,外加一个大学生嘛。那只小猴子,比别的要矮上一大截,一看就是被欺负,毫无还手之力的主儿。它颤颤巍巍,刚想往外挪动脚步,便被周围的大猴子一巴掌又打了回去。 我看得心惊肉跳,小猴子瞥过来一眼,看见我们手上拿着手机,而且目瞪口呆的样子,眼睛里竟然发散出了光亮。 眼睛往往是最佳的沟通工具,没法用语言表达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我就是知道,刚刚的那个女学生,便是眼下的这只小猴子?! 我无法揣摩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会出现如此状况,但是有一点是肯定,咱们现在必须将它救出来。 我和四眼尝试着向前,我顺带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粗木棍,外加一块石头。四眼也不敢放松,身体紧绷。我们又往前走了几步,我正琢磨这群猴子,是不是也会像“冲天帽”一样,对我们不理不睬? 亦或,我们可以趁其不备,一棍子闷上去偷袭。 可是接下来的变化,却超出了我的想象。 山野里莫名其妙的刮起了一阵风,瞬间,靠我们最近的那只大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它放下了手中的吃食,然后抬起怔怔的望着前方,似乎在回忆,随即猛然的一回头,恶狠狠的盯着我看。 我吓了一跳,猴子的眼睛是血红的,而且怨力十足,生生的将我逼停在了原地。 我还没看清它是怎么动的,滋溜一下它已经窜了过来。我往右边一倾斜,这才躲过它锋利的一爪。还没来得及反应,剩余的那几只,就如同离弦之箭跃了过来。 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能先急急的往后退去,幸亏手里捡了一根棍子,起码能够抵挡一番。可就算这样,肩膀还是被狠狠的抓了一道口子。 大意了。 在这凹坑不平的地势中,它们才是霸王,左右一窜一跃,再借助了树干攀爬,迅速的将我们包围在了一个弧形的圈子里。 “四眼,咱们不是对手!”才过了两三招,我便意识到,我们压根没法交手。 还好四眼准备的比我充分,我说他怎么前面手里没拿武器呢,原来手一直搭在腰间。不知何时被他系在腰间的那个荷包,现在被取了下来。荷包一开,里面便腾跃出了一个毛茸茸的黑球来。 黑球就地打了个一个滚,尚未变形,就绊倒了一只大猴,疼的对方“吱吱”乱叫,随即身体舒展,像金刚一样的“大个儿”出现在了面前。 飞机下来之后,它就没被放出来透过气,本就憋得慌,而且还有那么大的空间留给它发挥,自然是兴奋不已。 那几只猴子,瞬间都定在了原地。傻愣愣的看着“大个儿”,半晌没缓过神来。“大个儿”一个踏步跨过去,抡起一掌,便将左手边的一只大猴抡飞到了半空,“扑腾”一声撞到树上,顺着树干滑了下来。 这群大猴还是挺团结的,见其中之一受了伤,也不后退,而是从四个方向,奋不顾身的冲击过来。 “大个儿”根本就没拿正眼敲它们,伸拳摆腿,左右腾挪,劲道十足的把大猴们上下翻飞。 怎么说它是个千年尸茧肚子里冒出来的东西,对付个把野猴子,根本不在话下。早知这样,先前不放出来,害得我还被挠了一爪子。 趁此机会,我赶忙从另一侧,迂回过去。小猴子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我拉起它的手臂,便将它向后拖。 大猴显然意识到了我的意图,转身就想过来拦我,“大个儿”也是心领神会,横冲直撞的撞飞大猴,然后拦在我和它们之间。 我把小猴带到了安全地带,小猴还是余悸未消,两只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才反应过来,它是那个女学生不错,但把她救过来又怎样?她现在变成了一只猴子,我怎么将她再变回来呢! “大个儿”以一敌五,都不带喘粗气的。我和四眼想帮个忙,都无处下手。很快,那五只大猴,便躺在地上“哼哼”的叫唤了不停。 “大个儿,别下死手!”我连忙喊道,要是它们都被打死了,小猴变回人样就一点线索也没有了。 听到我的叫喊,“大个儿”停止了拳头,一蹦一跳的回到我们身边,看它的架势,是求表扬来了。 大猴们受伤不轻,一时半会从地上爬起了都费劲,显然危险解除了。 “四眼----”我叫他,然后指指手里的这只小猴。 “嗖嗖”的冷风又刮了起来,一阵一阵的。起先我还没在意,脑子里全都琢磨着小猴的事儿,甚至还抽空觉得僰人鬼也不过如此,一个“大个儿”就将它们击得溃不成军。 可是慢慢的,我似乎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因为我听见地底下,就“咔嗤咔嗤”的动静,貌似有东西正要破土而出。 我和四眼只得将小猴的事儿再放一放,看看究竟又出现了啥。 “咔嗤咔嗤”。 我们周围的泥土地,翻腾起来。眨眼间,我竟然看到一块块长条形的、汉人灵牌一样的木板,从地底下冒了出来。 这些木板涂着红漆,上面还有画有白色的各种图案。 四眼嘴里嘟哝了一句骂娘的话。 “是个啥?”我问。 “妈的,”四眼皱皱眉,“这是僰人的鬼板。” 第二百四十八章 僰人鬼板 僰人管“驱鬼”唤作“咒鬼”,名字听上去大同小异,但其实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咒鬼”时所用的物料,也与汉人不太一样。其中鸡头、羊皮、猪血不可或缺。而这在汉人中基本是不会用到的。 印象里,四眼提过的“移棺走墓”,曾经使用过鸡头。而我们也因此受到启发,以手机拍摄破了杨惜的局儿。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遇到过了。 每个民族都会有自己特有的生活环境和习惯,吃的东西、穿的衣服、乃至生活的房子,因为材质、内容、时辰等等诸多不同,而导致千变万化。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句话其实在亡魂死鬼上也同样适用。人吃五谷杂粮,喝清泉冽水,水谷精微,化成精、气、血、精,死后也会因之变成不同类似的鬼。尽协刚巴。 有人说,咱们汉人在祭祖的时候,也会上供鸡头之类的玩意,但那是祭祀,和打鬼还是有一定差别的。 而且。越是古老的民族,这种东西就越是自成体系。此种说法很容易理解,一代代积累下来的经验,针对性强,辩证施治。让它们成为独立,外界很难影响的一种打鬼方法。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那五个“冲天帽”会对我们无动于衷,而四眼与我,一开始也丝毫没有感觉到阴戾之气的原因。 我们彼此很有可能完全不在一个频道里。 所谓的鬼板,便是僰人咒鬼的一种。僰人的对付这些山野孤鬼,习惯用一块楠木制成的薄木板,刻上天地日华,山水大河,以及这个民族特有的图腾鬼神,然后将鬼灵收集于内。深埋地下。而我们却在不经意间,将这些鬼板引了出来。 “你确定是这种东西?”那些木板噗噗的往上长,速度不快,但也没停下来,如同雨后春笋般,直往地上冒。 加之四眼的描述,还是让我不禁感到发毛起来。要知道,这一块块木板,实际上就是一个个死人啊。我们现在就像站在僰人的坟圈子里一样。 “这怎么会错,就是打鬼的,没碰上过,难道还没听说过啊。”四眼摆摆手回答道。 想想确实也是,这等同于研究国际关系的不可能不知道美国历史,虽然不深入,但这是“必修课”。“圈子”就这么点大,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我对四眼的知识储备还是很肯定的,但是现在,光会扯淡没有用,还得想出切实的行动来。 “咱们到底把什么放出来?”我指了指树下的那具河底男尸,肯定是它在兴风作浪,只有找到源头,咱们才能对症下药。 “先别管男尸眼睛里放出来的是什么东西,而是那东西放出来之后,又把什么东西给招来了。”四眼并不理会我的建议,眼睛依旧盯着前方。 他这话说的有点绕,我有点晕,见他不说话,而是眉头紧蹙,便知道他还在想办法。我插不上嘴,只能兀自脑补着到底是何缘由。 我想了一会儿,似乎理解了四眼说这话的潜台词,以及现在他正在琢磨的事儿。这鬼板是僰人的用品,肯定不是张居正所为。照之前的推测,当年老张平定僰人的目的,是为了阻止鬼门,借着这个民族生炼婴灵兵。鬼板背后的鬼魂,并不是老张的目标。 其实,如果没有鬼门生炼婴灵兵这档子事儿,僰人这个民族,原本就会自己流散于外的鬼魂。 暂且称其为鬼将吧,我在脑海中自己分析着,鬼门派出了那个“人”,被称之为鬼将。 鬼将威逼利诱僰人的巫师,收集婴灵,自然也会收编,在此之前僰人的孤魂野鬼,两者的区别在于,一个是要训练的正规军,而另一个则是收编的杂牌军。 等到张居正平定僰人,收了鬼将,封印在那个汉人尸体的眼睛里,自然不会将杂牌军放任自然,也一块将其“处理”掉了。 鬼将逃出了尸眼,婴灵兵因为被干尸宝所伤,一时间难以恢复元气,反倒是当年僰人自己的孤魂野鬼,现在现身出来。 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如果我的推测靠谱,那么眼面前的这些鬼板看上去瘆人,但实际并不是什么狠角色?就像我们汉人的各式鬼魂一样,大部分并没有恶意。 我转头去看四眼,把自己的想法分享出来。四眼频频点头,他现在也在观察和确认,我的想法是否属实。 鬼板还在“长”着,也就是我们想事儿的这个当口,它们又长出了几公分,现在已经膝盖那样高。 “咱们还是要做点什么?”四眼摆摆手讲道,既然确认不了,也不能坐视不管。 “问题是咱们如何做呢?”我挠挠头不知所以然,别说僰人是几百年前的民族,就算当下还存在的少数民族,咱们都没法沟通,语言、习俗完全不一样,更别说对付它们的鬼了。 “试试吧,怎么也按照自己的路子来,万一这几个僰人会说普通话呢。”四眼挥手一摆,便开始观察起周围的坏境来。 因为跟着老宋和老和尚一起出门,所以我们带的物料反而不多,看这样子他这是要现场寻找东西摆阵。 我们所在的是个斜坡,四周矮灌丛,间隔着几米,便有一棵奇形怪状的树窜天而起。先前还没有意识到,现在再一看,看真是比较诡异。这种感觉说不上来。我第六感告诉自己,僰人鬼板,会集中性的出现那么多在此地,并不是没有原因。 四眼往前走了两步,抬手张开巴掌在半空,丈量着远处树与树的距离,再抬头看天,以及四周的山势,确定方位,嗅出阴阳流动之气,然后说道,“拣点石头过来,最好是表面光滑一点,不要棱角分明的。” 山野间砾石杂陈,我以为不是什么难事儿。真正落实到行动,才发现表面光滑的可不好找,又不是在河里久经冲刷。地上的石头全都毛毛糙糙,且凹进凸起出,“要不咱们河边捡一点?”我问道。 “不要,就在这泥巴地里挖!”四眼头也没抬,坚决的说道。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于是便跟着他,继续在地里刨石头。 幸亏我们有“大个儿”。它先是在一旁无聊的站着,见我们不搭理它,便在一边摇晃树枝自己玩儿。那树有大腿粗细,但却被“大个儿”摇的“花枝乱颤”,一副就要倒掉的样子。 那只小黑猴子,站在大个儿的边上。现在它应该知道“大个儿”虽然可怖,但也是我们一伙儿,而且它的个头和之前的所作所为,似乎本事不小,因而更能保护它。所以小猴子一直安静的待在“大个儿”的一边。 ——这女学生虽然现在是猴样,但还保留着人的智商。 “喂,别在那调皮了!”我招招手,“帮着我们一块干!” 小猴子听到之后,姗姗而来,“大个儿”则一步三跳的“轰轰”震得地面直响。这两人体型反差巨大,可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女子,另一个却只有几个月大。场面实在是滑稽。 它们到了之后,见我们所做之事儿,便学着样,和我们一起捡起了石头。 过了几分钟,我们总算归拢了一堆,还算能满足四眼要求的石头。 四眼也不说话,继续掐算方位。没了罗盘,全都靠心算,也难为他又要死掉不少脑细胞了。 “戊子未亥申酉乙,鬼去人留敬天地。”四眼一边念叨着,一边将这些石块,分成几份,然后脱掉外衣,将石块堆在衣服里,拿到不同的地方。有的在树下,有的在灌木丛旁,有的的山坡,而最远的放到了河边。 做完这些之后,他便回到了原地。 此期间,我一直在给他“放哨”。一会儿看看鬼板,一会儿再看看那具河底男尸。好在并无异样发生。 四眼盘腿席地而坐,嘴巴里面念起了咒语。咒语呜喱哇啦,我听不懂,只从几个蹦出来的词汇,分辨出来,他念的还是汉语。 我往后退了几步,观察四眼摆出的阵势。将石堆作为顶点,连接边线,可以看出是多变型。怎么讲呢,我觉得就像一把举起的大刀,而现在刀刃正对着鬼板群。 我看向另一边,那些鬼板又冒出地面了地面不少,上面的图案也越来越全面。 风格并不是写实,往往数笔勾勒出一个形象,有日有月有人还有各种叫不出名称怪鸟飞兽在云间翻腾。 反正一看就远离中原,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少数民族特色。 图案旁,还有一些类似于文字的符号,肯定不是汉字,和我印象中日韩蒙藏之类的字体,也有很大区别。 我忍不住还是担忧起来,纯汉化的东西,对几百年前的僰人之鬼,真的有用吗? 这种担忧感慢慢开始发酵,很快便转化成了紧张和恐惧,因为伴随着四眼的咒语声,那些鬼板还真的开始变化起来。 我连忙拉着小猴子,站到了“大个儿”的侧后方,应对即将要来的状况。 第二百四十九章 僰鬼附身 四眼的咒语声越来越响,可令人奇怪的是,音调越高,我能听明白的汉语词汇就越来越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半途改调,还是此咒原本就是如此。 我眼睛不敢放松,因为眼面前的变化已经慢慢开始了。那些鬼板似乎突然停止了“生长”。就像四眼的咒语,外加布下的阵法,给它们笼罩起了一层无形的透明罩子,抑制着它们继续向上窜来。 地下“咔嗤咔嗤”声还在,而它们也左右轻微的晃动起来,好像真的是受到了什么外力的遏制。 我看得还有些兴奋。似乎四眼的咒语,竟然对这些僰人鬼板能够起到作用。我拉住小猴子的手稍稍放松了一点,然后转头去往四眼。 四眼双目紧闭。根本不去看周围发生的事情。貌似淡定,但还是判断的出来,此举特别消耗他的元气。 因为此时,四眼额头上渗出的全是黄豆大小的汗珠。 我原本还想给他一个“赞”的手势的,见此状也只好作罢。正当我放松警惕的时候。面前的“咔嗤咔嗤”声,突然也跟着响了起来。 我急忙再侧身望过去。 这鬼板群,是在一个斜坡上,一共20多排,每排差不多有十几块。原本就前后有高地之分,现在似乎中间靠后的那些鬼板,已然要冲破“束缚”了。 “怎么回事?”我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四眼也不回我,只听得他口里的咒语,突然一下子语速加快。在这种环境里,心情的紧张程度,很容易受外界影响。 四眼口中的咒语。就像战场上击打起来的鼓点,撩拨着我,心绪难平。 小猴子也意识到情况不妙,它指望我的身后躲,睁大着眼睛,怯怯的看着前方。只有“大个儿”无动于衷,没心没肺的站在原地,拨弄着手指,不一会儿站累了,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就像是两股子无形的力量,正在博弈。两边势均力敌,但是看这架势,似乎情况并没有向我们这边倾斜。 后排的鬼板越来越高,上面的图案,在月光的照射下。发出森森荧光,感觉就像无数只眼睛,正在看着我们。 别说怕鬼,就算有密集恐惧症的人,见到眼下的情形,也会觉得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喂,四眼,苗头好像不对啊!”我连忙叫他一声,然后狠狠的拍着“大个儿”的肩膀。那家伙还坐在地上玩手指,“别坐了,赶紧起来,咱们又要遇上事儿了。” 大个儿这才眼珠子一转,站直身体。 四眼心无旁骛,对我的叫喊无动于衷。只是将口中的咒语,念的愈发的快了。但这场“力量”上的较量,最终还是以四眼的失败告终。 “砰砰砰”的声音接连不断,紧接着眼面前就出现了令人惊悚的一幕。 我不敢大意,将小猴子往身后一拨,便站好姿势,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只见那些鬼板一块块的都悬到了半空,然后也不动,就像一只排列整齐的部队,悬在我们的面前。 说实话,无论是人还是物,莫名其妙的悬在半空,我已经不止见过一次了。这次让我感到心惊肉跳的不是鬼板本身。而是鬼板上面的图案。 我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上面的人物,在月光照射下,现如今好像都兀自动了起来。它们有的在起舞,有的在狩猎,云间的那些飞禽走兽也跟着一起抖动。画面扭曲变形,幻化无穷。 我眨眨眼睛,图案貌似又静止了下来。可一转眼,就继续舞动了起来。仿佛有灵魂正附在上面,蠢蠢欲动的想要出来。 四眼此时已经从地上坐了起来,他擦擦额头上的汗,臭着脸走到我们的旁边,“好像没用!”他说道。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 我们就这样对峙着。尽助页血。 隔了好一会儿,那些鬼板便彻底静止了下来,既没有动,上面的图案也不再变化。 “这----”我话刚说到一半,便被四眼打断。 “嘘----”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再观察一下。” 我不敢说话,心理还在想,既然我们拿它们没法子,会不会它们也同样对我们无计可施? 此种心理还没保持十秒钟,面前又动了起来。我这才知道,原来先前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鬼板确实没动。但山里突然再次刮起阴风来,刮的树木草丛哗哗作响。不一会儿的功夫,我便看见鬼板上面升腾起来一缕蓝色的青烟来。 青烟也不散去,就像有引力吸住一般,就萦绕在鬼板的上方。我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青烟里出现了一个个身着民族服装,头戴“冲天帽”的半实半虚的人影。 它们的装扮和那五个僰人一模一样。吓得小猴子紧紧的抓住我的手臂,吱吱的叫了起来。 这些人影面色黑青,毫无表情,一个个的凶狠的盯着我们。想必这就是僰人的亡灵了。 “别怕,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哪个民族都有鬼,这些小鬼没什么杀伤力。”四眼安慰道。可我分明听见他的声音却在颤抖。 因为前面念咒失败,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再使出什么汉人打鬼的法术,只能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我慢慢的把手抬起来,见它们仍没有反应,连忙将中指咬破,挤出一滴纯阳指血来。 我不知道该如何做,貌似四眼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就这样我们又站立了几分钟。那些青烟却在慢慢的淡去,而里面的人形,看样子也像是要慢慢的消失。 “怎么个意思,”我靠到四眼的身边,压着嗓子问道,“莫非它们知道人鬼殊途,就这样走了?” 四眼摇摇头,“没那么简单。” 话音未落,就听四周的草丛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踩着凌乱的步伐从四面八方向我们涌来。 “什么东西!”我叫道。 “快往后退!”四眼连忙喊道,随即示意我们退到身后的一棵树下。 脚步声近在咫尺,眼看着就要从草丛里跃出来。 我紧张的几乎要窒息,而鬼板上的“人形”和青烟似乎已经消失了。 我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联系前后我似乎明白这其中的奥妙了。我不敢确定,就在这时,我感觉身后有异动。 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前方,猛然间身后出现动静是很吓人的。我往后看去,感觉整个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因为后面那棵大树粗糙的树皮上,现在竟然凸显出来了一张人脸。 人脸亦是“冲天帽!” 而此举愈发的证明我预感的准确。 我推着四眼就跑,右手还拉着小猴子。 “嗖嗖”两下,草丛里的东西,却都跑了出来,有狐狸、有獐子、有穿山甲一样的爬虫,有猴子,自然少不了蛇,竟然还有一只看上去像是农家院子里的小狗。 这些野兽是僰人鬼招来的,又不是它们招来的,确切的说它们就是那些僰人鬼。 我的理解是这样的,那些僰人鬼被封印了多年,刚刚冒出头来,还无法聚集起完整的鬼灵,加之汉僰有别,它们无法直接对我们产生伤害。 它们从鬼板上消失,不是走了,而是附身在这些野物的身上。就犹如之前的五个僰人鬼,变成大猴子重新出现一模一样。 “大个儿”对付五只猴子不成问题,可现在我们要面对的却是空中飞的,地上跑的,外加泥巴里钻的,数以百计的野物。 而且这些野物,还是被僰人鬼附身的。 “怎么破?” 这些野物根本没让我们喘气,连对峙都没有,直愣愣的向我们扑来。 “破了屁啊!”四眼叫道,“赶紧打吧!” 话音未落,“大个儿”立刻意识到了情况不妙,但它还是很义气的站到了我们的身前。两只野狗,一左一右跃上它的肩膀,“咔嗤”一口便咬了下去。它们不知道“大个儿”是铜墙铁壁声,“咯哒”两下,满口的牙全都折断。喷出了一堆血来。 我依旧不敢大意。 我知道被鬼上身之后,是不会害怕,不会退缩的。更何况,僰人本就强悍,加之野物的兽性,现在更是犀利无比。 “大个儿”再能打,也不可能把它们全都拦在身前。 眨眼间,几条小臂粗细的蛇就已经从“大个儿”的胯下,钻到了我的眼前,它们“嘶嘶”吐着红信子。然后一跃而起,我本能的抬起右手,挥出一拳,打落一条,可另外几条,没办法应付了,直接咬上了大腿了。我感觉到的都不是疼,而是麻,越是这样就越是令人慌张,这说明此蛇有剧毒。 我没想到过,这些僰人天天在山野间穿梭,和猛兽毒蛇打交道,死后竟然能够化鬼上了它们的身,来对付我们。 我上下抵挡,根本阻挡不了它们,抽空去看四眼,他那边比我更惨,一只狐狸正牢牢的咬住他的肩膀,不肯松口。 我觉得这回真的要完了,因为我们能够施展出来的东西,对它们根本起不到作用。而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啼哭声,是个小孩的声音,我顿了顿仔细分辨,这不正是念念嘛! 第二百五十章 念念的大招 我尚未作出反应,四眼已经朗声叫道,“老宋,我们在这。你们快点过来。”话音未落,膝盖就被只穿山甲似的玩意儿,拱了一记。疼的他弯腰直往后蹦。 “你没事吧?”我应接不暇。抽空问道。 “你说呢?”四眼咧着嘴,朝树后奔去。 念念的哭声越来越响。 我心中喜悦,感觉绝望中又看到希望。转念又有些担忧,怕就怕再节外生枝,出来的不是老宋他们。 因为毕竟小孩的哭声都很雷同。 我一边应付着眼前鸡猴狗猪,一边抬头朝远处望去。一条漂亮的“荧光”带,正从山坡上弯弯曲曲的飞下来。我就知道没错。那就是“婴灵兵”了。 然而略让我失望的,念念的动静并不如当初豆豆哭啼时所带来的震慑。因为面前那些被僰鬼附身的野物,仿佛压根就没有受到影响。还在奋不顾身的朝我们冲来。 “你们倒是快点啊,快坚持不住了!”我喊着,顺手甩出了一条车链子蛇。 我已经看到了老宋的身影,他跑在最先,手上抱着念念,老和尚紧跟其后,而祝瑶瑶也一样咬着牙关,在崎岖的山路上奔走。 唯一欣慰的是,我看见念念在老宋的手里,竟然奋力扑腾着,尽管他是在哭。然而给我的感觉却是他用这种方式表达兴奋,嫌弃老宋跑的太慢。尽华低血。 很快他们便到了跟前。老宋挥手一指,划出一道白色光华,那些“婴灵兵”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形势谈不上陡然扭转,但起码有所缓和。 老和尚的佛颂袅袅升起。此举未必能够伤到那些僰人鬼,但起码将它们暂时吓唬住。一时间,它们竟然都往后退去。和我们隔着十几米,对峙着。 我和四眼总算松了一口气儿,可紧接着疼痛感便袭遍全身,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撕裂了一半。四眼也好不到哪去,一屁股便坐到了地上,我连忙转头去往小猴子,它正窜一棵小树上,牢牢的扒住树枝。浑身战栗。 唯一还“完好无损”的便是“大个儿”,这浑物在此处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力量无穷、势不可挡,如果不是它,咱们还真是坚持不了那么多。 念念的哭声竟然停了下来。 我走到老宋的身边,刚要和他商量着接下来怎么办。就听老宋脸色微变,我赶忙问道,“怎么了?” “好烫!”老宋回答道。 “什么好烫?”我一愣,然后瞬间明了,他指的是念念。我赶忙伸手去探,果不然,念念的身上现在就像个冬天里的热水袋,“不会是发烧了吧!”我赶忙问道。 “当然不是,刚刚过来的时候,还没发生这种异常,怎么可能在瞬间就烧成这样。”老宋皱着眉头回答道。 “那,那是为什么?” 老宋还没来得及摇头,豆豆已经把脑袋昂了起来。说也奇怪,他一个尚未出襁褓的孩子,眼睛都眯着睁不开,现在却像只警觉的豹子。 我刚要上前瞧个端详,身后的河水竟然翻滚起来。 我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老宋亦是一头雾水,只是看着手里的念念。显然,身后的异像和念念有关。我不敢大意,毕竟念念会折腾出什么动静,并不在我的经验范围之内。 只见原本平缓的河水,现在就是被煮开似的“噗噗”向外冒着气泡。看得我是心惊肉跳,而且河面上,真的升腾起了白色的蒸汽,貌似温度还不低。 一时间,众人竟然全都没了主张。 念念也不管我们,事实上我压根看不出他做了什么。又过了一小会儿,河面的中央位置,竟然升起了一道水帘。 水帘就像一块透明丝滑的布,宽有十多米,而且越升越高。“滋溜”一声,整块水帘布,都脱离了水面,然后滑过一道弧线,从我们的头顶飞过,噗嗤一声盖在了那群野物所处的位置。 野物们为之一怔,刚开始根本就不会动了。直到“水帘布”,将它们打得遍体湿透,才反应过来。 那水亦是烫的,就像开水烫鸡毛似的,让它们一个个乱窜乱跳,嘴巴里发出各式各样悲号的声音。 我都还没缓过神,第二块“水帘布”又越过头顶,啪的一下改到更远处的那些个鬼板上。 “我操,这是什么东西?” 老宋挠挠头,“好像是阴符水啊?” “啊,阴符水!” “阴符水本身不稀奇,取不见日光的山泉为根,再将黄芪、松俻、葛敕等极阴草药浸泡,炼制七七四十九天,封存于铜壶之中,便可高温不凉,是浇鬼的绝佳材质。但问题是,你家儿子,似乎能直接便普通的河水为阴符水啊!”老宋说得惊奇,我听得也是吃惊不小。 这就是念念的“本事儿”?! 那些鬼板被浇得吱吱生烟,蒸汽中,却发现刚刚消失的僰人鬼影,又回去了。而此时,被附身的野物们,仿佛“醒”了过来,蹭蹭的便朝着身后丛林里跑去。 整个过程也就是半分钟不到的时间,我们费了老大劲儿,也没脱困的局面。竟然被念念发了一个“小烧”就解决掉了。 那些鬼影,帽子斜了,配饰散了,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虽然是“影子”,可居然我们眼中的他们全是“湿漉漉”的。 僰人鬼影“面色”暗黑铁青,配着上述的狼狈样,看上去反而是滑稽的很。 “阿紫,阿紫!” “啥?”我听见奇怪的声音,遁着声音去寻,发现只有念念蠕动着嘴巴。 我浑身一哆嗦,倒不是因为念念那么小就会开口说话。而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念念已经“出手”了,豆豆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而且----阿紫难道叫的是豆豆的名字,豆豆不是明明叫“嬅”吗。 “不是----”四眼拍拍我的肩膀,指了指鬼板的方向。那些鬼板之后,正有一个黑漆漆的高大影子,站在山坡上。 “阿紫,阿紫,咯咯咯。”念念竟然一边叫,一边笑了起来。 我完全吃不准状况。而此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豆豆也在老和尚的手里,扑腾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她面部表情骤变,露出起凶残的一面,然后“砰”的一下,从老和尚的怀里腾跃起来。 念念转过头去,两人四目相接。豆豆嘴一咧,露出一丝冷笑,两道目光在半空相遇,竟然擦出电光一般的火花,两道蟒蛇粗细的电流,翻滚着向外辐射。 等我眨眼反应过来,此状已经不见。而豆豆也转了个圈,悬到了鬼板之上。 豆豆的身上发出微微的荧光,将鬼板身后的高大影子,照了个透彻。这时我才发现,对方居然是个女的,鼻翼两边各穿出一个夸张的金属圈。金属圈上还挂着“骷髅”。 鬼将----那就是鬼将? 鬼门派来收服僰人的鬼将? 从汉人尸体的眼睛里,跑出来的鬼将?! 我不能确定,但显而易见。它显然和“嬅”是一伙的。 只要知道这个“鬼将”是谁,就可以顺藤摸瓜破解鬼门的身份了?! “是谁,你们谁认识?” 目测那“鬼将”身高五尺,刨去最显眼的两个鼻圈,还可以看出她椎髻、披毡、赤足、腰间还挂着一把弯月大刀…… “这是谁啊,你们到底谁认识啊?”我焦急的问道。 众人一脸严肃,老宋却是回过头去征询老和尚的意见,他们频频点头,看看手中的念念,然后说出了一个名字,“阿紫尼渣!” 第二百五十一章 阿紫尼渣 这名字听上去就不像是汉人。 我刚要询问,已然被老宋打断,“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老宋侧过身,做着手势。让我们归拢到一排,呈扇形面向豆豆和阿紫尼渣站好。 我没了主张,见他们一个个满脸严肃。如临大敌的样子,自是不敢放松。我转过头去看念念,小家伙现在也停止了运功搬水,只是目不斜视的看着豆豆和阿紫尼渣。 “阿紫阿紫----”念念嘴里嘟哝着,所用的语气却是成人化的,而且是那种鱼雁全无、阔别经年后,再度重逢时的复杂感情。与他当日和豆豆初见一样。各种情绪充斥其中。 历史的细节尚未明了,但双方尘封已久的情愫,却已经飘荡在空气之中。 豆豆灵识开得早,已经明白念念是敌非友,可念念还在混沌初开之时,前世的记忆若隐若现,分不清眼下的两个人“熟人”缘何,气势汹汹的站立对面。 反正我的理解就是上述这样的。所以豆豆和阿紫尼渣已经摆好了阵势,而念念却还无动于衷。 豆豆悬在半空,周身通亮,似是比之前几次现身,又明亮光耀的几分。这说明她的灵力与日俱增。原先就已经势不可挡,成为了我们的敌人之后。更加犀利强悍。脸上的表情和凶狠的程度,似乎也添加不少。 她并未说话,冷冷的看了一眼身边的阿紫尼渣。阿紫尼渣竟然打了个哆嗦,虽然它只是幻影,可还是能够看到那股子黑烟,如同轻风拂过般,微颤不定,最后深吸一口月华之气,才稳住了气型。 阿紫尼渣不敢怠慢。左右小幅度的晃动着脑袋,鼻翼间的骷髅鼻环竟然发出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它原本是气型,可现在就像一具实体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别傻站着了,赶紧布阵!”老宋摆手一挥,再将我们散开。他与老和尚分立两头,一佛一道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我和四眼站在他们的身后,而祝瑶瑶手抱念念,牵着小猴子又在我们的中间。唯独难办的是“大个儿”,它原本就是千年茧尸的胎中阴物,与老宋与老和尚的阵法相冲,所以现在只得远远的躲在大树后。眼巴巴的看着我们。 “要不先收起来?”我余光见“大个儿”一脸委屈和醋意,原来此时我们皆把念念围在中间,忽略了它。 “那怎么行,”四眼摇摇头,“万一山里的野畜走兽又回来了咋办。 说话间,老和尚的佛颂与老宋的道经此起彼伏,相互交汇,围点打援,形成一股子无形的气罡,守在我们的面前,而半空中,竟然还出现了一连串,金光闪烁的梵文和道符,仿似从他们的口中吐纳而出。 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此等异景,显然这两个老家伙儿也是拼上老命了。 我心稍微定了定,未料豆豆又是一记冷笑。她身旁的阿紫尼渣脑袋摇晃的更厉害了。鼻环撞击叮当作响,而她们面前的那些个鬼板也一个个噗嗤噗嗤的再次蠢蠢欲动。 鬼板上方那些虚无的鬼兵,跃跃欲试,但似乎这并非它们的本意,而是阿紫尼渣的鼻环声,引得它们将要向我们袭来。 月明星稀,周围深沟险壑、张牙舞爪的树木,加之荆棘密布,平添了许多诡异阴森的气氛。 我重重的咽了口唾沫,知道风雨欲来。也就是眨眼间,那些三尺长、一尺宽的长条鬼板,便飞至半空,然后朝着我们俯冲下来。 僰人的东西邪魅无常。前面就讲了,和汉人有很大的区别,半小时前,僰人鬼附身野物,而现在就像钻进了鬼板里,如同一把把砍刀,朝着我们直直飞来。 我刚要惊呼,即将钻出喉咙的声波,便被生生的压了下去。此时,老和尚大喊一声,“三灵噬魂板,咱们要用天兆网来破。” 我听得新奇,原来这老和尚和老宋还可以联手布阵,做一个全新的玩意儿出来。 他们不敢大意,由声波幻化而成的股股真气,便将半空中的那些个梵文道符,引导的前后穿梭、上下翻飞。 梵文道符疏密有致,刚刚有鬼板穿过拿到无形的气墙前半,后半便被牢牢的“夹住”。仿似设下的圈套,等着它们自投罗网。 无论梵文,还是道符,与鬼板上的图腾一接触,便犹如点爆了火药,“呯呯”作响,瞬间火光四溅。虽不见兵将,可此情此景,就犹如一场激烈的汉僰之战,正化作那些个符号,在气罡上拼击搏杀。 比起我们肉身相搏,两个老家伙的气罡,实在是要高明的多。一时间就将我们保护在后。我看得惊奇,这火树银花,好比在看一场盛大的国庆烟火晚会。 那些鬼板,禁不止梵文道符的夹击,有三分之一已经噗嗤噗嗤的断裂,每断裂一块,便间附身于上的鬼灵,飘飘忽忽的变成一团黑烟,然后稀释消散。临消失前,还张着大嘴,面容惊骇的无声呐喊。 虽然听不见,但我还是能够感受到它们“临死”之前的那种恐惧和哀求。 也难为这些僰人鬼,被封印了几百上千年,刚一现世,便因阿紫尼渣而被打了个粉碎。尽每亚亡。 这个满身都是金属饰品,弄得跟朋克一族的女子,到底是谁? 眼看着我们占了上风,豆豆却是一脸的不屑,她的小嘴微颤,眼角上挑,哪里还有孩子的童趣,分明就是一个嗜血成性的老巫婆。 她一做出这样的表情,我就觉得不妙。豆豆张开嘴,鼻息紧蹙,脖颈处,自下而上,有个喉结一样的东西蠕动上来。 “老和尚,小心豆豆有变。”我站着离他近,赶忙开口提醒。想想也是哭笑不得,一路过来,老和尚抱豆豆的次数和时间是最长的。现在不仅没培养出感情来,却是反戈相向。 老和尚不敢大意,凝神闭眼,将那出佛经念得是气势浑厚,如不可阻挡的一股子海流,涌动而出。 就在这时,豆豆脖颈的“喉结”已经脱口而出。一道白色光华,飞梭而来,定在半空。仔细分辨,居然是一颗白色的光丸。 光丸通体透亮,闪耀着丝丝白光,可白光间却萦绕一团团隐晦的黑烟,便多了几分邪崇之意。 光丸在半空定了数秒,随即竟然隐遁于黑暗的空气之中,不见了踪影。我眨眨眼,依然寻不到踪迹。 紧接着,就见那些鬼板猛烈的撞击起气罡,要从那些梵文道符的缝隙间穿透过来。这感觉就像一把看不见的榔头,正在将木楔子敲入墙内。 老宋脸色微变,头顶冒出阵阵白气,他不能开口,以免破了真气,只能点头示意老和尚。老和尚的佛颂声加速,急如鼓点。 只见整块气罡全都晃动起来,仿佛就像爆裂。 我摩拳擦掌,想想不对,赶忙从地上捡起了两根粗壮的树枝,递给了四眼一根,然后靠拢祝瑶瑶,保护在念念的身前。 我感觉身后有人在拍我,回头竟然是念念用他的小说在拨弄我的肩膀。 “他的意思是叫你让一让,别挡着他办正事。”祝瑶瑶抱着又开始扑腾起来的念念说道。 此时的念念,也已经没有了先前怀旧的表情,而是凝眉肃穆,双眼圆睁,一副不怒自威的气场。 “啊?” “让一让!”祝瑶瑶再次说道。 我只得往后靠了一步,并摆手让四眼也别杵在原地了。 我突然感觉周围的温度正在升高,好似站在一个火炉的旁边。而且此时还在不断的将柴火煤块,往火炉里丢。 温度升高的极快。是念念的体温正在上升,小小的念念浑身都泛着红光,看样子他又要发飙了。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小腹一紧,不知为何,丹田处由内而外的,散出来一股子暖流,随即,盎然的尿意,汹涌而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对阵斗法 我知道在这个紧要关头,提这档子事儿,有失体统。战事吃紧,前有异族死魂。后面是彻骨的寒水,四周怪石嶙峋,在两大门派,针锋相对。短兵交接斗法的时候,我提这个要求,实在是不上台面。 我也觉得奇怪,怎么好端端的,压根就没有过渡的来了盎然的尿意呢。 “我真的很想撒尿!”我牢牢的夹住双腿,感觉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需要不停的跃动,才不至于把尿撒在裤子上。 “什么?”四眼以为我提出了什么行之有效的建议,能助念念一臂之力。未料却是这档子事儿。 “自己憋着!”四眼没好气的说道。 “不是,你们想撒尿吗?”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此事儿多少有点诡异,我得确认排除,不是中了邪术。才遭此“噩运”。 “没有啊!”祝瑶瑶连连摇头,她手中的念念按耐不住了。 就听得身后“哗啦哗啦”。河水再次翻滚起来,那层滚烫的水帘布,又要冲天。原本是克敌制胜的法宝,可现在对我来说却是个煎熬。 鬼板停了下来,我转脸望去,阿紫尼渣脸露惧色,它那鬼影竟然摇摇晃晃的向后退了一步。豆豆的眉头皱的老高,似是也不敢大意。 她一松懈,那些个鬼板便被梵文道符,瞬间夹得粉碎,一时间木屑横飞。 水帘布已然到了水面之上,可我的尿意却越来越强烈,几乎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我弯着腰,蜷着身子,咬紧牙关问道,“还要多久?” “什么还要多久!”祝瑶瑶和四眼不约而同的问道,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看着我双手捂住的裆部,明白了,“我哪知道!” 水帘布越过我们的头顶,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此时我的头顶之上,居然有“哗哗”的流水之声。这不等同于有人在边上正对着我“嘘嘘”的吹口哨吗? 念念心无旁骛,小脸涨的通红。这时我才发现他在屏息运功,而与之针锋相对的,正是豆豆刚刚空中吐出来的那颗白色光丸。 白色光丸先前已经隐遁,可不知何时,又半隐半现的出现在了斜上方,此时正与念念引来的阴符水帘布,在半空僵持。彼此势均力敌,相互对峙。而那层水帘布中,竟然还有两只河虾,现如今已经被水烫成了红色。 “这就是传说中寒魂丹?”老宋见鬼板已破,便和老和尚收了佛颂道经,站立一旁,以应不测。 “看上去像,所谓的寒魂丹,却是极阳之物,取活体阳魂,运行于血脉之中,不破不散,刚刚竟然从”嬅“的体内流出?”老和尚似是将信将疑,可最后又不得不被事实折服。 说也奇怪,阴符水性阴,却存温留阳。而这寒魂丹,听名字像是冰冽之物,却不料是个阳性之物。阳中有阴,阴中有阳,显然都是宝物。 想想也是,这四面宗与鬼门斗了千年,自家必有各自的宝物相生相克,才能势均力敌。如若一边倒,岂不早就有一门被灭,哪还来了后面的那么多故事。尽阵以血。 他们边分析边往后退,摆出了随时可应对不测的阵势,而那一头,豆豆和阿紫尼渣也立定原地,双方的注意力都摆在了半空。 趁着这个当口,我实在是憋不住了,感觉整个牙根都在发酸发苦,赶忙跑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解开了裤子。 就在裤子解开的一瞬间,尿意顿失。我站在原地愣了愣神,然后努力尝试了一会儿,竟然挤不出一滴尿液来。 “怎么回事?”我惊得不轻,自言自语道。那几位的关注,还在远处,压根没注意到我身上的异变。 我的小腹现在也不胀了,而是觉得轻松无比。 “妈的!”我骂骂咧咧一句,寻不出个名堂,只能提好裤子,回到现场。 可刚立到原地,小腹顿然抽搐,该死的膀胱,好像几秒钟里又活生生的充满了似的。我不敢大意了,肯定有问题。 “老宋,嗯----”我赶忙上前,拍拍老宋的肩膀。 老宋正在皱着眉头肃然研判战事,被我一碰,头也没回,只是问了一句,“什么事儿?” “你有没有----有没有想撒尿?”我硬着头皮问道。 “啊?!”老宋这才转过头来,上下打量我一番,这眼神如同在看一个疯子,“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指了指他的腹部,“你有没有觉得腹部很胀!” 他狐疑的看着我,“没有啊!” 局面仍在僵持,我就像抛在战局之外的人,在如此张弩拔剑的氛围中,我却因为这事儿头疼不已。 豆豆离得远,我看不清,可此时念念的额头上,却已经渗出了黄豆般大小的汗珠。祝瑶瑶看得心疼,从裤袋里取出一块手帕,然后替念念拭去汗水。 老和尚余光瞟到,立刻脸色大变,“不要!”他一个箭步跨过来,想要阻止,可哪里还来得及。 祝瑶瑶擦汗的手像触电一般缩了回来,张目结舌,“怎,怎么了?!” 我看老和尚此等表现,也跟着紧张起来。人吓人吓死人,更要命的是在憋尿的时候,这一激,我都感觉膀胱已经裂开了。 转瞬间,念念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头顶上的水帘布,顿时没了念力支撑,洒落下来。幸亏我们站得位置远,没有被开水淋成落汤鸡。 “怎么回事?”四眼问道。 也就是不经意的行为,却引来如此严重的后果,吓得祝瑶瑶脸色苍白,“我----,这----,是因为我吗?” “哎----”老和尚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念念灵识未开,凭着先天本能和‘嬅’抗争,被你这一破,顿时回到了普通孩童,哪里还有法力。” 这话我是容易理解的。我经历了“嬅”在豆豆身慢慢“长大”,冲出的整个过程。显然“念念”体内的那一位,远没有“嬅”稳定,倏忽一下便钻进念念的身体里,不见了踪影。 远处传来“嬅”的冷笑。 老和尚与老宋均是吃惊不小,赶忙再念佛诵经,想要布起那佛道气罡。可“嬅”怎么会错失这个良机。 她与念念相生相克,相互牵制,没办法伤害念念,但并不代表着对我们也会心慈手软。更何况她前世的记忆,显然已经让她慢慢认识到了自己的身份。 她小嘴蠕动,似有新的真气送出。 而那颗寒冰丸,也随之上下跃动。我看得心焦,不仅因为知道后事不妙,现在老和尚与老宋念出来的佛颂道经,竟然毫无节奏韵律,前言不搭后语。他们惊得满头是汗,想坐定入神,重新开始,可心绪再也难平。 “嬅”的冷笑声再起,想必定是那颗寒冰丸作祟捣鬼。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快要被撑破的膀胱。 “不知死活的东西!”“嬅”说了冰寒彻骨的话,随即寒冰丸发着光向上腾去,在空中,猛然爆裂四射,化成无数个半透明的气态骷髅,张着大嘴向我们补来。 我都来不及撤退,心中一紧,顿觉小腹一松----尿裤子了。 “操----”竟然还会有这事儿。 我恼羞成怒,捏起拳头,却又不知道向谁发力雪此大耻。 “妈的!”我叫喊出来。 可----, 慢慢的觉得裤子好像被没有湿。 而起变化的是,身后的河水,咕噜咕噜之后,河面上又升起了一道阴符水帘布。 念念又发力了? 我转过头去看,他并没有变化,了不起就是对周边发生的危机,毫无感觉罢了。他还在祝瑶瑶的怀里扑腾着小手“咯咯咯”的笑。 很快,我就发现那道阴符水帘布,和之前有所不同。因为它腾起的歪歪扭扭,时左时右,既不工整,也不均匀,就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空中胡乱飘荡着。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夜奔 见到此状,不仅是我们觉得有问题,就连对面的“嬅”也是脸生诧异,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那层“水帘布”。就像西域电影里的一块魔毯,在我们的头顶上,翻来倒去。因为知道是他妈的“开水”,我们谁也不敢站在它的下面。 所有人都脸色凝重的抱头鼠窜。生怕被这水浇下来淋到。原本应该是硝烟弥漫、马革裹尸的战场,如今却成了一片狼藉。 念念还在祝瑶瑶的怀里咯咯笑着,仿佛此等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四眼脱掉外衣,牢牢的跟随在祝瑶瑶的身边,就等着英雄救美。我不敢大意,奇怪的是,自从“水帘布”从河里起来之后,我的尿意顿然消失。小腹也轻松的很。 我稍一放松,只见那块“水帘布”直溜溜的就朝着祝瑶瑶和念念的头顶泼去。刚刚放下来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 念念只是普通的孩童,皮肤吹弹可破。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磨。 “喂----,小心!”我随即提醒四眼。心绪浮动,伴随着丹田里的一股子暖流,立刻觉得膀胱里有液体流了进去。 “我操----,这是要玩死我啊!”我心头愤恨,然而眼下的一切,却让我感觉事情似乎古怪到难以想象。 因为伴随着我丹田里的暖意,外加因此而来的尿感。将“水帘布”生生的从四眼的头顶移开了。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们绕着大树绕圈跑,皱起了眉头。在望向头顶上飞来飞去的“水帘布”,心理想着,这玩意儿,怎么不忘“嬅”和阿紫尼渣那边去呢。 我也就是个念头,那“布”却似乎长了眼睛似的,竟然直挺挺的想着半山坡飘去。 “这,这怎么回事?你再回来试试?”我不太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水帘布”在半空,扭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朝我们又飞了回来。 “别别别,再过去,再过去。” 依葫芦画瓢,我有一个惊人的发现,我发现这阴符水,竟然是随着我的意念而动的。而给我意念的力量,正是刚刚折磨着我的尿感。 “浇上去!”我也来不及探究原因了,眼睛瞪着“嬅”,趁着她们还在云里雾里时,突然袭击。 “嬅”的反应还算快,见到“水帘布”汹涌而下,小手一摆,便并着阿紫尼渣一块退后了一步。尽阵厅巴。 然而她们压根就没有意料到会出此异状,所以还是慢了一拍。 水直接浇在她们的前侧,顿时湿了一片。 阴符水虽然不致命,但被沾上了,肯定不会有好处。一向飞扬跋扈的“嬅”在此时,竟然也显出了狼狈之意。 阿紫尼渣摇晃着脑袋,有一次将鼻环撞击的叮当作响。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荆棘丛里,噼噼啪啪的传来了急促的奔跑声。 我顿了顿神,只见一只雪花大豹子,从草丛中翻越出来。“嬅”二话不说,直接骑上了豹身,滋溜一下,朝着远方窜去。 阿紫尼渣紧跟其后,一瞬间竟然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僰人居住在深山老林,自然对飞禽走兽驾驭有方。先前见那些僰人鬼附身野物,便可知其一二,所以现在招出一只豹子,并不稀奇。 然而重点不在这里。 豆豆毕竟是我亲生,再不济,那也是“嬅”在她的体内兴风作浪,见到豆豆突然坐着一只豹子,消失在荒郊野岭,我顿时心就抽了起来。 “快追!”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见形势稍占上峰,便不顾一切的追逐而去。 我担心的当然是豆豆,而不是“嬅”,这点他们都清楚,所以也一路跟了过来。 这深山老林本来就没有路,树枝横岔,荆棘密布,我们又没有砍刀,实在是寸步难行。 “大个儿----,上!”身后的四眼大声喊道。 闲了很久的“大个儿”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它几个大步便“轰轰”然的超到我们的身前,一路拼荆斩棘,高接低挡,将前方的荆棘树枝,斩的片甲不留。 它活生生的给我们在山野之间,开辟了一条道路来。 我们一直在上坡,貌似沿着一条缓缓拔起的山脊梁一路奔跑。月光皎洁,照在地上,虽谈不上光亮,但起码能够看清脚下。 事实上,在快速的奔跑中,压根就顾不了眼下的路的。我心焦如焚,生怕“嬅”带着豆豆,跑的无影无踪。 好在前方不远处的“悉悉索索”声始终存在,那豹子一直就和我们保持着五十米左右的距离。 因为心里有所牵挂,所以一路奔来并不觉得疲惫,由着一股子意念让我始终没有减速。 终于,我们走到了一片略微平坦的空地上,前面竖着一座高耸的怪山。山势妖异,它遮住了月亮,只看出剪影,就像鬼魅般蛰伏。 远远的就看见一条黑影,向上一跃,然后消失在了一块大岩石的背后,肯定是那只豹子了。 我刚要紧跟上去,却被老宋从身后一把拉住。 四眼也急急喊住了“大个儿”。“大个儿”一个急刹,在地上擦出了滚滚烟尘,这才大步又跨了回来。 老和尚早就从祝瑶瑶手上接过了念念,他垫在最后,身前是体力最不支的祝瑶瑶。 祝瑶瑶气喘吁吁,到了身边,便弯下腰,大口的喘着粗气。 “怎么了,你拉我干嘛!”我还要往前冲,胳臂被老宋死死的捁住。 “你冷静点!”他说道。 “干嘛?” “你不想想,我们两条腿的,怎么跑得过它四条腿的?”老宋把我拉到一边,然后说道。 “谁说跑不过,不是一路跟过来了吗,我还能接着追,”我撸起袖管,坚定的说道,“要不把几个跑不动的留下来!” “不是这个意思!”老宋摇头,然后将跃跃欲试的我,又按捺在了原地,“我是说,这是个陷阱!” “不可----”我“能”字还没出口,顿时心中领悟了老宋的意思。 是啊,刚刚我们已经尽力飞奔,但是豹子可就是以速度出名的啊,更况且,深山野林还是它的地盘,细算算,我们起码跟过来了七八里路啊。 这不是符合常理! 再快,我们怎么可能跟得上豹子。 “你的意思是说,它们正在把我们引过来?”稍稍冷静之后,我有点反应过来。 “没错。”老宋点头说道。 我皱皱眉头,虽然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却摆在眼前,“那,那她要把我们引到哪里去?” 老宋顿了顿,“阿紫尼渣的鬼山!” “鬼山?!”我环顾四周,便他这样一提醒,果然觉得有些异常。一路跑来,热汗出了一身,可现在依然能够深刻感觉到四周逼仄而来的阴森邪气。 “你,你说的那个阿紫尼渣,到底是谁啊?!” 老宋脸色严肃,“阿紫尼渣是僰人的鬼祖!” “鬼祖?!”我又是一惊,听这名就知道大有来头。 “什,什么叫鬼祖!” “简单一点的说吧,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图腾,每个民族就有自己信仰的神鬼魔灵。”老宋顿了顿,“比方说,汉人崇拜龙,龙就是图腾!” “你的意思是说,阿紫尼渣是僰人的‘龙’!” “这只是一个比喻,但你可以这样理解,事实上就是僰人信仰的宗神就对了。” “然后呢----”我很意外。 “然后----僰人的鬼祖,修炼的鬼场,便称之我鬼山。”老宋指了指我们身后的山群。 “你的意思是说,当年鬼门无论是收买或者威逼利诱了僰人的宗神,来对付僰人本身?!” 老宋又顿了顿,点头说道,“是的!” 我惊讶的倒不是这其中的“无间道”,而是一个民族的宗神,竟然可以被鬼门收入囊中,那鬼门得有多大的背景啊。 “那么----”我刚要开口继续问道。 老宋却打断了我,他上下端详了我一遍,“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你说你想----撒尿?” 第二百五十四章 混元体 “啊?”老宋话锋一转,突然将话题的重点,转移到了先前的事情。 老和尚也闻讯走来站到我的一旁。我挠挠头,这才把思路过渡到正题。“是啊!”我回答道,“而且我觉得吧。好像有一股子暖流在丹田的位置,来回窜动。尿憋了一会儿吧,又不憋了。尿感就是随着小腹里的暖流运行而动的。” 祝瑶瑶弯腰部喘着粗气,到后来干脆坐到了地上。大概是因为同为女性,所以那只大学生变化而来的猴子,现如今也乖巧的坐在身边。 四眼叫上“大个儿”,始终立在祝瑶瑶的身边,像是一对忠诚的护士。 “反正就是这样----”我环顾四周,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又开口说道,“怎么讲呢,那股子暖股还能够随着我的意念,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但是你还没法控制它对吗?”老宋耸耸肩膀,脸露不知是幸喜,还是惊讶。他摸着下巴的胡子,缓缓问道。 “是这个意思。就是很乱。”我看着老宋的表情,想从中获得一点信息。一路跑来,把这事儿忽略了,细想起来,还是有点诡异的。 “你先躺下!”老宋兀自琢磨了一会儿,然后在我面前摆摆手。 我吃不准他的路子,但事已至此,也只好乖乖从命。 我平躺在地上,只见老宋捋起了袖子管,顺着我锁骨。缓缓朝下,在我的身体上划过了一个s型,最后停在了我的小腹部。 “有反应吗?”他现在就像是一个体检的大夫,正在给我做着外科检查。 “没有啊!”我回答道。 老和尚蹲在另一边,两个人面面相觑,随即点头,似是就某个问题达成了共识。 “怎么着?”我微微扬起脖子,问了一句。老宋的手掌压得我腹部吃力,好像牵动着整个身体的神经。 “别动!”老宋轻轻的说道。 紧接着我又感觉到了那股子暖意。然而这次却是由外向内的。老宋的手掌正在慢慢的变热、变烫,就像通了电的热得快,将一阵阵热流输送到我的体内。 这种感受实在微妙,很像一小撮电流正在经由毛孔渗入。慢慢的同皮下组织,神经末梢联络。双方一接触,很快便产生了反应。 “我靠,什么东西!”我感受的真切,因为此时我的小腹竟然鼓了起来,貌似腹腔有一个沉睡的小球,正在蠢蠢欲动。 我有点慌,不敢大意。小球是鸭蛋大小,正在我的丹田,绕着圈做圆周运动。 它和老宋的手掌彼此呼应,忽近忽离,“噗”的一声,我感觉那个东西一热,迸发出无穷的力量。随即,老宋的手掌便离开了我的身体。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老宋竟然被弹了出去。 而那个球状物,也慢慢的冷却,慢慢的沉寂下去,没到一分钟,便在我的身体里彻底消失了。 老宋摔得屁股疼,老和尚赶忙上前去把他扶了起来。 两人慢慢的走到我的身边,而此时我已经从地上起身而坐。 “你摸到了?”我惊讶的满头是汗。 老宋的表情依旧肃然,分辨不出到底是好是歹。 “你觉得是什么?”老和尚目睹了整个过程,他没有理我,而是转头问向老和尚。 老宋刚刚紧皱的眉头,略有舒展,“你觉得呢?” “混元体?!” 所谓混元体,通俗一点的说,就是所谓宇宙运行的力量。 春生秋落、日月星辰、四时更替、男女阴阳,无不按照一定的规律运行,既然运行就要有能量。就如,汽车需要汽油;人短不了吃饭喝水;没有能量就没有运行,而混元体,便是整个宇宙运行的原动力。 这是个很抽象的概念,各类宗教、哲学乃至科学,都会给它以不同的名称代之。 而“混元体”便是四面宗,自古以来对宇宙原动力的称呼。 说白了,为什么四面宗的人能够陡然心光发现、眼耳神通、炼神化虚,靠得就是这玩意儿。 这是天赋,非凡夫俗子拥有,而且它是一块璞玉,需要雕琢,才能成器,而现在我的体内竟然就有这么一块。 按照老宋的说法,我的混元体还处蛮荒,必须加以运行修炼,才能勾取天地灵魂、绵绵若存,用之不竭。台介长技。 我听得头晕,照这说法,我岂不是成了“练武奇才”?! “实际上就是这个意思?”老宋点点头,随即再一次前后上下打量我,嘴里嘟哝道,“奇了怪了?” “怎解?”我赶忙问道。 “你之前有过类似的体验吗?”老宋顿了顿,然后接着道,“我的意思是说,上溯到你的少年时代。” 我挠挠头,拼死回忆,最终还是得了个否定的答案,“如果我从小就有这本事儿,怎么可能现如今那么狼狈。” “这倒也是,”老和尚点点头,从一旁走出来替我分析,“这混元体原本就是四面宗世代相传的神之天赋,我三岁识体,修了二十年,才化为己用。” “是啊,认识到自己体内有这玩意儿,应该在幼年时期,你今年多大了?”老宋脸部的表情写得全是不理解。 “我----刚过28!” “晚了!”老宋摇摇头。 两个老家伙也不说话,兀自琢磨。我更是没了主张,还是不知道这算是好是坏。 “你爹呢?”隔了一会儿老宋又问。 “我爹?你的意思是我爹也有混元体,拉倒吧,他进山收货,哪年不跌个十次八次,光我印象中,就给驴给撂下来两次了,如果他真有这灵体护身,至于去医院看骨折嘛。” “我是觉得吧,咱们得往后找?”老和尚跨前一步,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嗯,”老宋却心领神会,点头道,“我也觉得是这样。因为豆豆和念念出生之后,老祖在方家体内种下的混元体,才会出现?可----” “这是为什么呢?”我们三个几乎异口同声问出了这个问题。 无人解答。 “你们商量好了没有,咱们在这干什么?”四眼和祝瑶瑶在一旁听得无聊,插话问道。 “不急,咱们等天亮,等太阳出来,冲掉点山里的污秽之气,再做打算。”老宋摆摆手,怨恨的语气,像是在责怪四眼打断了他的思路。 见此状,我也不好插言。兀自就着所谓的混元体,又回忆了一遍自己的童年。可实在是无迹可寻。 “哎----”老宋重重的叹了口气,“老祖的心思,咱们怎么参得透,既然如此,就一切随缘吧,反正有混元体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们待在原地想着心事儿。好在折腾了那么久,已经离天亮不远。很快,眼前的视线就渐渐的明朗起来。 我这才发现,我们正处于一座万仞绝壁之下。山里升起晨雾,这晨雾如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我总觉得这雾气中,还夹杂着丝丝的黑烟,颇为妖魅。 “这就是阿紫尼渣的鬼山?”我仰头看着寸草不生,恶石杂陈的这座突兀高峰问道。 “对!” “你刚刚说阿紫尼渣是僰人的鬼祖,这鬼山是她的老窝?” 老宋点点头,“我的印象中是这样,这鬼山亦是僰人的先祖冥园。如果跟汉人想比,说白了,此处便是僰人的阴间所在。” 我听得自是一惊,我已经见识过汉人不少古怪邪崇的东西,那对黑白无常现在都还在老宋的荷包里待着。光咱们自己民族的鬼物,就够我们吃一壶了,这僰人的鬼山里,还有多少奇葩异景等着我们呢? 第二百五十五章 诡异的脚印 我起身绕着这险峰恶岭转了一圈,看到远处连绵不绝的黑山,乌压压的一片,即使是在阳光底下。也显得阴森可怖,就知道老宋昨晚。拉住我没有轻易进山的选择是正确的。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明知进山便是险阻不断,指不准要遇上多少,我们曾经没遇到过的东西。可还是要进。 不仅仅是因为豆豆,“嬅”能够跟着阿紫尼渣进入鬼山,证明两个人关系非同一般。咱们好不容找到一点线索。不能就这样放弃了。 毕竟找到“嬅”和念念的真实身份,才是王道。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多说了。无论如何,都要进山探寻一番。 唯一得不偿失的是,即使太阳出来,似乎并不能冲淡多少,老宋口中所谓的“邪气”,反而那晨烟薄雾。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道鬼门关。 我们分头准备了一下,主要是我和四眼。因为昨日斗那些附身野物,受了不少伤。其中不乏毒蛇毒虫所致,幸得老宋有解毒草药在身。特别严重的地方,他还并着祝瑶瑶,放出了金蚕和摄灵兽,为我们吸毒疗伤。 那两个小家伙,车棚一役,受了血蚊的奇毒,经过这段时间的疗伤,也都恢复了差不多,再次出战指日可待。 现在还有一个麻烦,便是那变成猴子的女大学生。完全吃不准她是受了什么鬼魅邪术。现如今她也知道我们不是坏人,能救她的也就是我们了。所以等到老宋和老和尚一左一右,为其断个究竟的时候,她也很是乖巧,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只不过效果不佳,他们很快便摇摇头,觉得棘手难办。 “还是要找到阿紫尼渣,他们僰人的东西,还是要僰人自己来解。”老宋对老和尚说道。 闲话少叙,安顿了上述这些,我们简易包扎了伤口之后,便朝着山里进发。 山里依然没有路,我们只能凭着感觉,绕着山峰悬崖往里探寻。 究竟探寻什么,老宋自有主张。 前面就说了,这鬼山就是僰人的先人冥园,是阴间。那么照常理退,人死之后,魂魄一定就聚集山中。 咱们先找到里面,游离在外的僰人鬼魂,便可一步步直捣黄?,找到鬼山的核心所在。找到那,应该就能揪出阿紫尼渣和“嬅”的藏身之处。 “据说核心之处是一片湖!”老宋回忆着,“我修炼之时,遍访名山大川,结交过几个世外的高人,彼此焚香煮茶、坐而论道时,曾谈起过鬼山。说是僰人的鬼魂最终都会聚集到一片澄清的大湖里。”他顿了顿,“大湖干净的超乎想象,就算有一片叶子落下,都会有飞鸟,立刻衔去。” 一路上老宋边走边讲述,这听上去像是传说,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符合事实的。 我心中隐隐担忧,总觉得诡异之事,随时都会出现。我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渐渐的却发现诡异之事,其实就在身边萦绕。 “等一下!” 不知不觉我们就在崎岖的山路上,走成了一道直线。没有刻意安排,可老宋和老和尚一前一后很默契的将我们夹在中间。老和尚最后,他的手上还抱着念念,身前是祝瑶瑶,然后是我与四眼,紧接着是肩膀上骑着小猴子的“大个儿”,老宋则是开路先锋。 被我这么一叫,便全都停了下来。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雾愈来愈浓了。”我说道。 说也是,原先还能看见几十米外的山坡,可不知不觉,便只能看清前面人的背影。而现在,背影也若隐若现,可我们彼此也就隔了不到三四米的样子。 “这样下去,我们会散开的!”我说道。 此话不假,汉人有“鬼打墙”,僰人即使没有相同的玩意,也有类似的异常,让我们还没到达目的地便身陷囹圄。 我们犹如进入了一片从未开垦的土地,原有的经验,未必在这可以套用。 很难说,这雾气到底是自然现象,还是僰人鬼在作祟。 “要不拿我的罗盘试试!”四眼提议道。 一路走来,我们就像是猎人,到处寻摸着僰人鬼的气息。可到目前为止,起码老宋和老和尚两个老家伙,没有一点发现。 “可以!”老宋在前面想了想,然后说道。 四眼拿出罗盘,定方位,断阴阳,罗盘纹丝不动,“妈的!”四眼拍了一下失灵的罗盘。罗盘上的指针,突然像风扇一样转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儿?!”我赶忙蹲下身子。 罗盘的异像吓了大家一跳,也没人回答我。老宋和老和尚迅速前退后近,将整个压缩,然后围在一堆。 他们警惕的看着周围。过了一会儿,见没什么事情发生,便压着嗓子问身边,表情严肃的四眼,“到底怎么了?” “要么是罗盘出了问题,要么——”四眼顿了顿,然后咽下一口唾沫,“要么,就是我们的身边全是鬼!” 我当然是惊讶不已。 照我现在的能力,看到个把“脏东西”应该不成问题。更况且我们还有老宋和老和尚在场。 周围全是鬼,我们怎么会一点觉察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老宋站直了身子,他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下悬棺时还剩下的绳索,让我们每个人都牵着绳子走。 我立刻理解他的意思,这是好让我们能够前后呼应,不至于在浓雾走散。 说实话,在城里待惯了,此种恐惧感是难以想象的。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雾可以那么浓,而且愈演愈裂。现在连我身前四眼的背影也看不见了。只能凭着手里的绳索,跟着一路走着。 “等一下!”前方老宋又传来了声音。 我顿时紧张起来,停下脚步。 在僰人的阴间里找鬼?!我现在才发现,能够有进山的勇气,就已经天下无双了。更要命的是,宋老头让我们停下来之后,说了一句,“有发现!” 他是灵敏的猎人,嗅觉已经闻到了周围的孤魂野鬼的味道。 “哪呢?”四眼压着嗓子轻轻的问道。 “看你们的脚下!” 听闻此言,我立刻低下头去,却发现地上竟然有一前一后的一对脚印。 “谁的?不会是我们自己的吧。”这话说出来,其实就是在自欺欺人。 我们走得泥巴地很硬很干燥,根本不可能在上面踩出脚印来。而且,这对脚印是裸露着的,也就是说有个光脚的人踩在地上,印出了五根脚趾。 我蹲下身子,脚印的边缘很光滑,一看就是新鲜的。 我立马觉得浑身发毛,这说明,有东西一直和我们走在同一条路线上。 耳边寂静的怕人,偶尔还有冒出一声乖戾的鸟叫声,冲破天际,更让我瑟瑟发抖。 “是,是什么东西留下的!”我忍不住又问道。 “不是明知故问嘛!”四眼没好气的回答道。 “你们听我的口令,我数一二三,每人都往前跨三步!”老宋在身前又命令道。 在他的口令下,我们照做,然后又停了下来。 “低头,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我赶忙再次低下身子,这时却发现地上是个右脚的脚印,我朝前挪了一点点,要找到另一只,可是竟然又是右脚。左脚的脚印,怎么找也找不到。 “咦——,怎么又变成一对了!” “什么意思?” “我刚刚只看到左脚脚印,现在怎么是一对了?!”四眼回答道。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这事儿说起来有点绕,但我似乎明白老宋到底要我们看得是什么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失散 “有一个人边走边跳?”我不禁说出了口,然后顿觉诡异的不行,连忙从腰间取出个水壶喝了一口,才定下神来。 “什么意思!”四眼开始没太明白我的意思。兀自琢磨了一会儿,似乎了解我想要表达的东西。 “念念呢?”老宋也不回答我,而是放大音量。问着身后的老和尚。 老和尚清清嗓子,“已经睡着了。” 众人:“……” 隔了一会儿,四眼又问道。“会不会是‘大个儿’的?” ‘大个儿’跟了我们许久,已经听得懂我们说的话,立马“噔噔噔”的踩着地面。 “轻点轻点,”我赶忙阻止道,“怎么可能是‘大个儿’。这个脚丫子,只有它的一半。” 所有的可能都被排除了,那么我的推测还是靠谱的。 有一个人----不,未必是人,正光着脚丫。和我们重叠在同一条路线上,它一会儿双脚走路,一会儿左脚单脚跳,又一会儿,换一只单脚跳?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看到,泥巴路上,这些个脚印分布状况的原因。 “怎么办?”我低着脑袋,越看越觉得瘆的慌,别说是鬼,就算是人。也要被他吓个半死。这少数民族,果然“与众不同”,上来就给我们来了个下马威。 “我们继续----”琢磨了半支烟的功夫,老宋终于开口说道,他也不解释,而是起身带着我们接着向前。 只不过和之前不同,现在他的嘴里,还嘟哝着奇奇怪怪的语言。 虽然我听不懂,但已经跟着打了多么鬼的,我知道老宋正在尝试着将那个留下脚印的东西招出来。 说实话,我还是有点紧张的。在运动战中,反而不会觉得可怕,倒是现在,你知道那东西它就在身边,可就是不出现才是最恐怖的。 慢慢的老宋的嗓音低沉了下来,渐渐的消失了。 雾气还在加重,我什么也看不见,亦不敢说话,生怕扰乱了老宋所布下的气场。就这样走了两三百米,我突然觉得不太对,因为身后的绳子正在上下摇摆抖动。 “别闹!”我压着嗓子训斥身后的“大个儿”。 可它似乎抖上瘾了,压根不理我。 “说了,别闹!”我第二次训斥过去。可“大个儿”依旧不理不睬。 我突然愣住了,照理说“大个儿”不会那么任性! 我捏紧绳子,发现绳子还在又节奏的抖动着,立马觉得不妙。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上来,“四眼、四眼----”我不敢停,只得轻声的呼喊身前的四眼。 “怎么了?” “老宋呢,怎么那么久都没动静了!” 说的也是。自打老宋嘴巴里嘟哝声消失之后,一直就没有发出过声音。 “老宋----”四眼亦唤了一声。 前方却没有回音。 雾大到伸手不见五指,我强压紧张的情绪,然后对四眼说道,“喂,老宋没准已经把那个东西招出来了!” 四眼不响,但我能够感觉到他的身子为之一颤。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就是知道,老宋已经把那个东西招出来了,而且它现在就在我的身后。 刚刚绳子又节奏的上下抖动,正是它牵着绳子,在单脚跳跃着前行。 该来的终于来了,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老宋去哪了,我身后的“大个儿”呢。还有祝瑶瑶和老和尚,这几个人现在就像融入了浓雾之中似的,杳无音讯,只剩下我和四眼能够对上话。尽名央扛。 “四眼,我们该怎么做!” “等等!”四眼想了想,然后我就听见身前悉悉索索响个不停,随即听到了他“啊”了一声。 我赶忙停住,“怎么了!” “妈的!”四眼的声音都在颤抖,“老宋真的不见了!” “不见了,你到底说的是啥意思啊!”我看不见前方,身后还有东西在跳动,前后仿佛都有问题。问题近在咫尺,可我却什么也瞧不着。 四眼咽了口唾沫,“妈的,绳子被我拉回来了!” “啊?!”我一愣,随即明白了。老宋在绳子的最前端,可现在四眼把绳子扯了回来,扯到了尽头,可老宋却不见了。 “那,那刚刚牵着我们往前走的是谁?”我的后背开始冒出冷汗,完全不了解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四眼颤颤巍巍的说道。 在别人的“地盘”上,我们毫无经验可以参照。 “怎么办?”我又问道。 四眼想了想,“我数一二三,然后我们急停,看看你身后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单脚跳!” “哦!” 我按照四眼的指示,然后心中默数,随即停了下来,立刻转身。绳子还在抖动,它离我也就一两米的距离。 很快浓雾中就出现了一个影子。 要不是我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一定会大声叫出来。可眼前的一切,还是让我惊讶的合不拢嘴。 我们之前一直以为它是在单脚跳。但我们错了,我看到了一个脸色铁青,身着蓝色长袍子,头缠着黑布的一个少数民族打扮的高大男人,在雾里显现出来。它用两条腿走路,可眨眼的功夫,它右半边的身子竟然消失了,只能用左脚跳跃着前进。 我急急后退,眼睛却不敢眨一下,刚刚落定,却发现它左半边的身子隐隐出现,右半边的又消失了。 “妈的,四眼!”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的身后跟着一个半边人!”我捂着嘴,此时后背已经碰上了四眼。站在原地的四眼被我一撞,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身后的半边人起先还没注意到我们,听到动静,才愣了一愣,然后它停在了原地。半身人的脚上没有穿鞋,脚印肯定就是它留下来的。 它在我的身后,说明此前,我们身前也有一个半身人。这条道上,不止它一个。 半边人见到我们正在看着它,突然反应过来,然后撑着单腿,又向后蹦去,转眼间没了踪影。 我们差不多在原地怔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前后轻声的呼喊,再次确定了那个悲哀的事实---- 尽管我们牵着同一根绳子,可现在除了我和四眼,其他人竟然都已经不见了。 “人呢?”我压着嗓子问道。 每当这个时候,四眼总比我要冷静一点,“别在这瞎抱怨了,怎么接着往前走!” 想想也没有其它的办法,也只能依照四眼的意思继续。我们不敢再离开的太远。否则在消失一个,那就彻底是孤军作战了。 我们干脆抛掉了绳子。我搭上了他的肩膀,慢慢的向前走。 在雾里,我们没有任何方向,只是凭着感觉前行。 就这样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渐渐地,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眼面前的雾气竟然在淡化。 视野越来越宽阔,我能够看见周边的山崖,偶尔的枯树,还有脚下的石块。我们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终于浓雾已然散去。 我看往身后,半身人已经不见,我们正处在一个野林子的入口。 “喂,这是在哪?他们人呢?!”虽然我知道四眼的回答肯定是否定,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就在浓雾中,我们牵着同一根绳子上,竟然诡异的失散了?! 那个虚晃一枪的半身人,瞬间就消失无踪?! 紧接着浓雾散去,我们却站在了一片林子的入口?! 我把之前发生的事儿,重新捋了一遍,实在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时候出问题的。 “我还想问你呢,他们在哪?!”四眼皱着眉头说道。 就在这时,林子里传来了叮叮咣咣的声音。 第二百五十七章 密林偶遇 我们面对的是一片衫木林,树林茂密,高耸入天,而且看不到边际。可奇怪的是。身后却是寸草不生。林子和荒地有着明显的隔断。毫无过渡,仿佛四周所有的生气,就被这片林子所汲取了一般。 初看没什么,但是细想就会发现,这其实也是一个很可怕的情形。犹如漩涡会将所有的东西吸进黑洞,这片的林子里给人的感觉仿佛有一个填不饱肚子的饕餮,将周围的生命全都吮吸一空,所以才成就了现在的参天大树。 现在这片林子里竟然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 事情已经异常诡异了,而如今在这个所谓的“鬼山”了,竟然还发出了人,才会发出的动静。 我和四眼面面相觑,辨方位。声音来自左前方,貌似是两把凿子,正在交替着砸着铆钉。 “老宋什么时候消失的?”我咽了口唾沫,在这个时候,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最有本事的两个老家伙。 “我记得他嘴巴嘟哝着经文,然后慢慢轻了下来。再后来,我也没觉得有啥不妥啊,”四眼顿了顿,“手上的绳子也还在,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前方有个人正在牵引,要不是你提醒可能我就会一直这样走下去了。” 我浑身打了个哆嗦,照这说法,幸亏我发现及时。绳子两端的老宋与老和尚早就不见了踪影,牵着我们的必是先前的看到的半身人。它们不知道正要将我们牵到哪去呢? 其他人什么时候消失的,消失去了哪,我们全然无知。 在这个鬼魅横生的鬼山里,我们又很不幸的落单了。 往后退,是不可能的。山路蜿蜒。向后看去怪石林立,恶峰交替,完全辨不清来时的路。与其后退迷路,不如往前闯一闯。 我和四眼就这点上达成了共识,便紧了紧裤腰带,然后猫腰往林子里钻去。 视线一下子局限起来,面前都是一颗颗高达十几米,腰粗的大树。我们只能在树与树之间的分析。勉强前进。目标自然是那个“叮叮当当”的声响。 人就是这个样子,每当方向迷失的时候,明知对面给出的“信号”古怪异常,然而还是情不自禁的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我身上有混元体! 我心里兀自安慰着,这个时候,也只能靠此来壮胆。但到了关键时刻,偏偏我又毫无尿意。我硬着头皮,在林间穿梭。 “叮叮当当”声越来越近,仿佛就身前十几米的地方。四眼加快了脚步,我们躲在树后,隐隐约约已经见到了人影。 再跨过一步,我顿时愣愣,眼面前的竟然是两个男人。男人穿着黑色的粗羊毛织布而成的外褂,头上裹着蓝色的布巾,耳朵上还穿着坠有彩珠的红线。 虽然我不太了解民俗,但凭着电视上的一些经验,也知道这两个是彝族人。 想想也是对,川南滇北离大凉山不远,有彝族聚集区也不算奇怪。 我只是纳闷,僰人的鬼山里,怎么会出现两个彝族人呢?! 他们现在正站在一棵倒下的杉木树前,犹如一具巨大的尸体,他们手里的凿子,上下翻飞,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而他们的身后,还有一座木制小屋。 我看得惊奇,那两个人专心致志,毫无觉察我们的到来。 其中一个起身擦额头上的汗,我这才发现,他身后的地上,还插着一根细细的木棍,木棍上绑着红、蓝、黑之类的布条。 “他们在干什么?”我问道。 四眼摸着下巴,想了想,“我觉得他们是在驱鬼?” “驱鬼?!”我为之一怔,随即心倒是放松了不少,“那岂不是我们同行?” “嗯,算半个吧。” “可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跑到僰人的鬼山里驱鬼?”我立刻就冒出了疑问。 四眼猫着腰站起来,然后躲在粗壮的树干后,慢慢的挪动了一步,我紧随其后,换了角度之后,看见了这两个男人的脸。 第一反应是奇丑无不,麻子,嘴唇粗厚,像猪一样的鼻孔上翻,两只小眼睛细流成条分析,却配着一对大耳朵。更蹊跷的是,两个人丑的是一模一样,就像是一对双胞胎。 “喂,是兄弟俩哎!” 四眼点点头。 “你还没说呢,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 四眼挠挠头,“我听说过这样的一个讲法,说彝族人也有专门的聚鬼之地,彝族人死后,所有的鬼魂便会来到此处,如果到不了,就成了孤魂野鬼,便会骇人作祟,于是乎彝族专门的驱鬼巫师----毕摩便会将那些野鬼,驱赶过来。” “你确定吗?”知识量太大,我有点消化不了。问题是面前的两个彝族男人看上去和普通彝人没什么太大区别。 “你看看那----”四眼又是一指。原来他变换角度,并不是看他们脸,而是为了看清他们脚下的器物,以便确认。 我看了过去,果然有些很具民族特色的玩意儿,横摆在地上。 有一把竹柄贯穿其中的竹木黑色扇子,上面刻着七扭八歪的图腾符号,还有一个两头尖尖的木桶,外加两件黑色薄毡。 “这就是其克、毕具、吾土……”他说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名字。我也听不懂,但这意思,便是彝族人驱鬼的法器,由此判断她们的身份。 “然后呢?”我问道,话刚问出口,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儿。老宋带着我们在起雾的山岭里面转悠,不就是为了找到一只鬼,然后跟随着它,来到老巢吗?” 老宋嗅不到僰人鬼的味道,结果还被摆了一道,那么这些彝人呢?! 可是又不对了,我转念立马觉得不妥,还是原来的问题,彝族人驱鬼怎么驱到僰人的鬼山里来了?! 这话说起来都有点绕,更别提在我脑子里面转悠了。估巨名亡。 “我想可能是因为,僰人和彝族人当年居住的地方相互重叠的原因!”四眼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什么意思,你是说两个民族混居在一起,所以导致他们某些信仰和宗神鬼魔,是一样的?” “完全一样肯定不会,但起码有相交的地方,比方说----” 我打断了四眼,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比方说,僰人的鬼山,其实也是彝族人的聚鬼之地?”我尝试着问道。 “完全有可能!”四眼回答道。 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整了半天,这彝族的驱鬼人不就是最好的向导吗?咱们强龙斗不过地头蛇,但他们不一样,指定有很多法子还对付僰人鬼。而且他们也许就知道阿紫尼渣的老巢究竟在哪! “毕摩----”四眼补充道,“就是法师、巫师的意思,类似汉人的道士。” “原来如此,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我又问道。 四眼不响,隔了一会儿,也没和我商量,直接站起身来,向他们走去,“老乡们好啊!” 我耸耸肩膀,已经习惯了四眼这样子,赶紧起身和他一起来到了两个彝族毕摩的面前。如果说之前,我的希望大于失望的话,那么当他们抬头第一眼看到我们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情况不妙。 倒不是因为他们凶脸相迎,甚至说他们仅仅是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 然而就是因为这样,才让我觉得古怪。我们又不是在集市,而是在阴森森的鬼山里。而且这里最不应该出现的就是汉人。 但是当我和四眼走进他们视线的时候,他们竟然一点诧异的表情都没有流露。 这很不符合常理。 第二百五十八章 鬼屋 那两个彝族的毕摩就像是个上了发条的娃娃,很机械的抬头看着我们,目光随着我们的步行的路线而移动。身上的配饰也跟着一起无风自颤起来。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已经迈出步子了。想回头现在也来不及了,只能屏着呼吸,向他们靠近。 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嗅到了空气中,有股子强烈的血腥味。我警惕的观察他们的周围,可并没有发现血迹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分辨”出我们并不恶意,他们身上抖动的配饰又突然停了下来。 我看的惊奇。现在我知道为什么外国人看中国人会觉得神奇了,现在我看这两个彝族人,想必和老外的感受是一样的。有太多说不上来的“新”东西,展现在我的面前。 “老乡们,我们迷路了,你们在干什么啊!”四眼也不管那么多,看他神色镇定的来到了两个彝族人的身边。 四眼“个儿”不算高,但比起那两个毕摩,已经显得人高马大的。一下子就遮住了他们脸上的光亮。阴沉沉的让人非常不舒服。估住长血。 双胞胎并不说话,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这种气氛略显尴尬。四眼挠挠头,现在他的话,就像伸出去的握手,却得不到回应,只能讪讪的再缩回来。 “嗯----,能不能让我们歇歇!”四眼随便胡诌了一句,但总算是让自己有了个台阶跨了下来。 “叽叽呱呱----”其中一位开口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 “啊,什么?” “你们可以进去休息?”另一位见我们满脸的茫然。随即用蹩脚的普通话回答道。 我皱皱眉头,去看四眼的反应。四眼也是略有吃惊,毕竟只是随便一讲。开个话题而已,未料对方直接就“将军”了。 现在是进还是不进呢? 我看了看那间木屋子。门虚掩着,边上是个木头窗户,上面糊着纸,里面没有一点光亮。看这架势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物。 我听说过很多可怕的传说,少数民族的这种屋子里爬满了毒蛇蜘蛛,只要觉得外人图谋不轨,立马就会被杀个片甲不留。 我不敢大意。那对双胞摊现在把视线都集中在四眼的脸上,仿佛就等着他如何接招,而就在这时,先前的那股子血腥味儿,貌似又重了一点。 “啊,你们是毕摩吧。”四眼看着“搭讪”不成,干脆开门见山。 但那两个彝族人,还是一动不动,手上的凿子捏的更紧了。这时我才发现,原来他们在那棵倒下的杉木上打着一排排。手指粗细的小洞。 四眼又讨了个没趣,现在更是尴尬了。我想了想,超前走了一步,刚要开口说道,却被他们打断了,“进去休息!” 彝族人的口气严肃,一点没有好客之道,仿佛正在命令我们。 “啊?!” “外面有危险!”那位会说汉语的又开口了。 “有危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缩起脑袋,警惕的看了一遍周围,“什么危险?!” “进去就是了!”彝族人口气稍稍客气了一点。 那么现在我们的问题就来了,是听还是不听呢?不听的话,好像不礼貌,可如果听从的话,那间屋子是在是蹊跷的很。它出现在鬼山深处,肯定不会是普普通通的玩意儿。 我把脸撇过去瞧四眼,想听从他的意见。 不料四眼牙一咬,然后回了,“行,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先进去休息会儿!” 我拼命的眨巴眼睛,询问他这样做的意思,四眼也不理我,而是扭动就往那间屋子里面走去。我没法子,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只能跟着一路走进了房间。 房间很简陋,而且也不大,拢共也就二十多平米,呈正方形。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屋子里面,靠西边的一半地方,竟然洒满了鸡头。而且鸡头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的。虽然不是很整齐,但我还是能够看出来这是个仪式。 “怎么个意思?”我问道。 “彝族人驱鬼,回去的时候,就要留下鸡头辟邪,鸡头冲着冥园的方向,以示被驱走的鬼魂,不会再一路跟回家来。”四眼边看着周围,边解释道。 “还有这样的说道?”我一愣,但眼下的景象,却又不得不信。 “哎,那边怎么还有一口水缸?”我问道,鸡头全部冲着正北,但是北边的墙边却靠着一口大水缸。 四眼也不回答,只是反问我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子强烈的血腥味。” “当然有了,没见我刚刚一直再对着你使眼色嘛!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埋怨的说道。 四眼讲食指竖在了嘴唇前,让我轻点,“别吵!” 我觉得他一定有了什么发现,但现在还不确定,所以先缓一缓。果不然,摆手示意我轻点声之后,他便在屋子里面转起圈来。 我走到墙边,一路敲了过去,就像是在探测里面有没有隔层。然后又蹲下来,将地上的泥巴搓了一小团,放在鼻尖处嗅嗅。一边做着这些,还一边直摇头。 “喂,你到底在干什么?”我禁不住好奇,忍不住问道。 四眼却还是卖着关子,对我的问话不闻不问,“两个彝族人呢?” “不是正在外面凿木桩嘛!”我答道,但是话音未落就觉得不对劲儿,刚刚还清晰可辨的“叮叮当当”声,现在竟然不见了。 “怎么回事?”我们赶忙来到门旁边,这才发现门外哪里还有人。那对双胞胎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人呢?” 四眼吱呀一声拉开门,脑袋探出去左右观望,什么也没有发现。便拉着我,蹑手蹑脚的又回到了他们凿木桩的地方。 凿子还在,人却已经不见了。 我们弯下腰,闭上一只眼,冲着凿子凿出的窟窿眼望进去,发现里面是中空的。但是鼻尖血腥味,却还是挥散不去。 这时候,一股子淡淡的臭味,也夹在中间飘了出来。 “好像不在这?”我说道。四眼立马心领神会,我们遁着味道,转身来到了插着木桩的那块泥巴地前。 我和四眼面面相觑,四眼胆子大,一把将插在地上的木棍拔了出来。我一惊,这木棍的底端,沾满了鲜血。 泥土很松。四眼撸起袖子,便开始刨起地上的泥土。一开始还借助手里的木棍,到了后来干脆动手起来。 我赶紧帮忙,没挖多深,就看见地下的土壤都被鲜血染红了。其实这个时候,我还是有预感会发生什么的。 可真让我看到土坑里所埋之物,还是鸡皮疙瘩掉了一身。 没错,是两具尸体。两具裸露的尸体,他们身上没有伤痕,可是半边脸却已经被啃光了。露出森森白骨。尸体是男性,但却披着长发,长相也符合彝族人的模样。 “这,这是谁啊?”我捂着鼻子,忍受着恶臭问道。 “这就是那两个毕摩!”四眼神色肃然。 “啊?!毕摩,那两个毕摩不是刚刚还在这凿木桩了吗。” “你说的没错,不过先前两个是假的,他们不是人,是鬼,就是死了的这两个毕摩所驱的对象,结果被反噬了!” 我头瞬间就打了一圈,“我靠,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在这等着它们回来啰。”四眼皱着眉头说道。 “等着它们回来?干什么,你有法子了对付它们了?” “没有,但没有法子,咱们也必须在这等着。”四眼顿了顿说道,“现在只有跟着它们才不会迷路,它们才是鬼山的主人。” 第二百五十九章 诡缸 那两个彝族人神眉鬼道,诡秘莫测,然而正如四眼所说,他们才是鬼山的主人。而我们现在又急需“向导”。所以不得不在原地等待着。 道理虽这样讲,可我还是觉得不妥,“在这等。怎么等?” 四眼摇摇头,然后耸着肩膀说道,“难道你没有发现,其实我们已经陷入到了一个无法回头的境地了吗?” 我一惊,但很快便觉得他说其实并没有错。 “退,肯定是不回去了,”四眼顿了顿,“而且现在哪里越凶险,我们就必须越往哪里去。具体的说,只有阿紫尼渣的老巢,才能算是我们唯一的目标。因为老宋他们,无论现在身处何方,也肯定是奔着这个目的地去的。” “也就是说,与其在鬼山里瞎转悠,还不如跟着那两只鬼。找到鬼山的核心所在?!” 四眼点点头。 这个观点并不新鲜。既然达成了共识,咱们就得想点法子,总不可能就坐在这里笑脸相迎。 但我还是觉得实际情况,实在是古怪的很,我挠挠头,看看天色。这杉树树大根深,层林尽染。根本看不到光亮现在是从哪头照进来。我们就像身处一个阴湿昏暗的大帐篷里。难受的滋味不言而喻。现在别说不符合人的逻辑,就连鬼的逻辑也不符合。很多时候我都有一种感觉,感觉这些非汉人的鬼魂,似乎对我们并不感冒,采取的是放之任之的态度。 我还在兀自瞎捉摸,四眼已经站起身来,在周围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先埋上吧!”他说道。 “什么?”我看看他。四眼已经蹲下身子,把泥土堆向。我们刚刚刨开的尸坑。 “先不要打草惊蛇。”四眼补充道。 我想想也是,便随着他一块干了起来。期间,我一直在琢磨那两只鬼,现在跑到哪里去了,转眼间又看见了它们刚刚用凿子在“加工”的那株倒下的杉树。 会不会在这个里面? 这个念头又冒了出来。之前已经顺着上面的孔洞,朝里看过,是中空的,什么也没有。 我不甘心,朝树干走了过去。然后从另一端上面的小孔,再次向里面张望。 树干里的光线很暗,光线只能从密布的小孔,折射进去,所以压根看不清。 我抬头刚要起身,却听见,这树干竟然呜呀呜呀的哭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连忙急急向后退去,直到退出三四米才停下脚步。 “四眼----”我叫着。 四眼早就警惕的站到了一边。显然,他也听到了那个奇怪的哭泣声。 “从树干里发出来的?”我说。 “呜啊呜啊----”就在我们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树干突然又发出了声音。这种犹如怨妇低泣的动静,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我忍不住又脑补起来,甭管是僰人,还是彝人,不糊会鬼魂封在着树干里面吧。细想并非没有可能。我不由的又关注起树干上凿出来的小洞。它们成一条直线,直径几乎一样大小,都是手指头粗细,也看不出是什么特殊的印记和仪式。 “它们崇尚直线?”我吃不准路子。 “呜啊呜啊----”树干里面的东西又哭啼了起来。 “不是----”四眼摆摆手,他换了个角度,然后手掌伸在半空,随即否定道。 “你有发现?!” 四眼点点头,“我觉得它们是在做一个吹管!” “吹管?” “你看这上面的孔洞像不像是笛子的音孔?”四眼抬手指了指树干的表面。 被他这么一提,我恍然大悟。我左右走动,从各个角度观察,觉得真的很像。只不过因为杉树树干太大,一开始没往这上面去想。 “呜啊呜啊----”“吹管”又响了起来,伴随着还有林子刮过来的一阵风。我明白了,有风吹过,经由音孔,产生振动。这声音便是由此而来。台岁系号。 “啥意思?难不成它们还喜欢音乐?!”我问道。 “当然不是,”四眼绕着巨大的杉木走了一圈,“我觉得它们正在借此召唤着什么!” “召唤?”我觉得不可思议,“只听说过人召鬼的,难不成鬼还召鬼?” “呜啊呜啊----”“哭泣声”时不时的就会响起。仔细分辨,确实有种说不上来的节奏和旋律。 就在这时,我真的听见了林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操,真被你说中了!”我埋怨着四眼的乌鸦嘴。四眼也比理我,立刻猫起了腰。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我和四眼要赶紧找个地方藏身,虽说周围都是树木,可真要往那里面躲,还真合适,因为危险就源自树林。我们原地转了个圈,然后把藏身目标定在那间小木屋。 不可能进屋,屋子只有一扇门,单向进出,等于是个死胡同。我们跑到门前,然后沿着墙壁,绕到了屋子的后面。 “噗嗤、噗嗤!”林子里的声音,越来越近,像是有一个人正在快速的走路,正踩在林子里的落叶上。我竖起耳朵,刚准备开口说话,“噗嗤噗嗤”声陡然消失,隔了差不多都五秒钟,便又听到了有节奏的“咚咚”声。 结果即意外,又在预料之中。 听这动静,我很快便想起了之前的----半身人。 “喂,好像又是那些鬼东西?”我压着嗓子问道。 四眼点点头,我们顺着声响望过去,只看见,隐隐约约间一个巨大的白影,正一跳一跳的单脚蹦了过来。 前面因为有雾气,所以看得并不明显,然而现在却被看了个清晰明了。 现在是它的左半边,右面的一片“虚无”中,半实半虚的呈现着另半边身子。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右边的身子陡然出现,它又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很难描述当下的情形,总感觉对方有隐身术,但是隐身术没练到家,所以只能隐去一半的身体。 成为了一个完整的“人”了之后,它的脚步突然快了起来。我不敢大意,屏住呼吸,不发出任何声响。 这个“人”,穿着白色的长袍,赤脚,俩耳朵上分别挂着一个很大的金属圈的耳环,头上亦然缠着蓝布。 此时我才发现,它的手上还拎着东西,竟然是两只长着漂亮羽毛的野鸡。不知道它用了什么法子,野鸡也不叫唤,只是在他的手里扑腾挣扎。 我盯着它的脚,由整个人到半身,再回到正常,手里的野鸡,也跟着一会儿“虚”,一会“实”,就这样的周而复始。 我本能的在它的身后、周围寻找“同伴”。因为照前面在大雾中的经历,“半身人”绝不止一个。 我睁大眼睛,可直到它走到小屋的房门口,我也没见着他的同伴。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半身人”低头便钻了进去。 我和四眼赶紧跑到屋后,顺着墙壁上的缝隙,朝里望去,就看到“半身人”站在屋子的中间,然后很机械的转了身子,对着那个水缸,缓缓走了过去,他举起手里的野鸡,然后隔着一米多,像丢篮球一样的,将野鸡丢了进去。 我以为这是它的食物,然后存在水缸里。 可是我错了。 因为,很快我便听到野鸡咯咯咯的惨叫声,紧接着,水缸的上方,鸡血四溅,就好像里面有个非常凶狠的玩意儿,三下五除二便将鸡解决了。 “嗖”的一下,两个鸡头从缸里飞了出来,在半空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了地上。鸡头的朝向,和原来的在地上的那些一样,全都朝着北方。 第二百六十章 意外发现 我和四眼看得心惊肉跳,整个过程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照理说,比这个血腥万倍的场面,我也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不应该被眼下的这些小玩意震慑。 鸡能够喷出多少血来? 可问题不在这。首先是因为这血溅得的有些诡异,直直的往上飙,然后在半空四散开来。就像一株血色烟花,顿时让不大的房间里,弥漫出一阵血雾。这血雾中还带着一丝黑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邪物在作祟。 与之相匹配的便是,鸡的惨叫声。 怎么讲----,都不像一只“鸡”能够发出的声音。 往往这种才是最可怕的。每种生物都有它能够承受的极限,显然,缸里的凶物,远远超出了它们承受的范围。 我不得不把贴在墙上的脑袋,转过来,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才把紧张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一点。 我心有余悸,要知道,房间总共才二十平方大小。而我和四眼。刚刚就站在房子的中间,离开那口大缸,也就五六米不到,要不是地上有鸡头阻挡,我们没准就会好奇的把脑袋探过去?! “那么惨?”我定定神,然后说道。 四眼也站直了身子,喉结上下蠕动。他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想必他也一定了解,幸亏我们没有上前送死。 我俩面面相觑,也没有说话,只是彼此望着。隔了一会儿,鸡的惨叫声彻底平息下来。 我们这才将视线重新转回户内。 “半身人”似乎一直站立在一旁,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并无反应。它在原地站了大概有半分钟,然后转身朝门外走去。 “噗嗤噗嗤”的脚步再次响起。 我沿着墙角,再回到屋前,隔着一定距离,看着那个“半身人”往林子走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消失在茫茫丛林中。 周围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那根“吹管”还时不时的发出“呜啊呜啊”的声音。 我和四眼谁都没有提出来,要去跟着那个“半身人”,因为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觉得呢?”四眼问我。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咱们得去看看那缸里是什么!”我轻轻的点头道。 照理说,对于缸里的凶物,应该敬而远之才对。但是细分析,也并非如此。先不说好奇心使然,有一个更不可思议的判断。正在我的脑海形成。 “我也这样觉得!”四眼回答道。 我们都有些犹豫,但是心里的判断,却愈发的坚定。 四眼顿了顿,然后蹲身从地上捡了两块石头,招手让我一起跟着重新走进了屋子里。 血腥味儿自然是比刚才要浓烈的多,地上新鲜的血迹明显,虽然只是死了两只鸡,但还是惨烈万分。这使得我们站在屋里中间,一下子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招惹着对方,再从水缸里一下子蹦出来。 四眼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四眼便示意我靠后,随即将手里的石头,往缸里丢了一块去。 “咔嗤咔嗤!”缸子里竟然传来了咀嚼声。 就像我们把石头,丢进了它的嘴里,又接着,水缸的上方,猛的喷射出被碾碎的石子粒来,显然就是那块石头所变。此举生生将我和四眼往后逼退了好几步,直将我们逼到了墙角跟。 我右手拳头紧握,另一只手慢慢的抽出皮带,现在能够当作武器的也就是它了。照这凶物吃鸡、碾碎石头块的动静,像是个实物。 一旦它意识到不是“吃的美味”,猛的蹦出来,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 “怎么说?”我压着嗓子问道。 四眼不响。 差不多过去了一支烟的功夫,缸子里竟然没有了反应。 “喂----,咋没动静了?”我又问。 四眼挥起胳膊,“砰”的一下,又把剩余的那块石头,一并丢了进去。我一惊。这是四眼的性格,“得寸进尺”,打破砂锅问到底,只要对方不紧逼而来,从来不知道退缩。 “咔哧咔哧”,第二块石头被咬得声声作响。依葫芦画瓢,五分钟前上演过的戏码又重新来了一次。 这次照样是,雷声大雨点小。 “喧杂”没多少时间,便又平静了下来。 四眼的胆子更大了,他甚至还往前走了一步。 “我操,你小心点!”我赶忙在身后拉了他一把。 必要的进攻当然是要的,但也不应该盲目。缸里的凶物到底是个啥,现在还毫无头绪。 四眼想了想,觉得我说的对,然后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蹲下来!” “啊?干什么?”我不知所以。 “别问那么多了,来----”他把我拉到了墙角跟,把我按下,然后扶着墙,踩上了我的肩膀。 我明白他意思了。 “我靠----”我嘴里骂着娘,但此时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我只能把持住平衡,费劲的将肩上的四眼顶了起来。 高度有了,视野自然就开阔。我在下面支撑的辛苦,“喂,你看到什么了?” 四眼右脚点了点,“往这边来点!” 我后背贴着墙,然后向右挪动了一小步。 “你到底看得清看不清!”四眼虽然干瘦,但是也算半个练家子的,肌肉紧实,所以也非常的沉重。 他没回答我,还是扑腾一声跳了下来。 “干嘛,你看见了,到底是什么?”我揉着被踩得生疼的肩膀,赶忙问道。 四眼眉头紧锁,“什么也没有----” “啊,你什么意思?!” “要不,我驮着你上去看看?”四眼说道。 这次变成了他在下,我在上。我后背贴着墙,站在三米多高的位置,看过去,同样也疑惑不解。 四眼说的没错,确实什么也没有。台岁余扛。 不----,应该说还是有的,只不过里面是清水,目测差不多漫道缸沿五分之四处。 我跳了下来。稍微镇定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会不会是那个凶物太小了,所以我们看不见?!” 我这样说不是没有道理。尽管我们已经站到了高处。可这水缸的下半部分,差不多还有四分之一的地方,并不在视野范围内。 “怎么办?”我挠挠头。 四眼拳头握紧,指了指前方,“要不咱们上前去看看?” 他的想法,正合我意。尽管视野局限,我们不能看到水缸的全貌,但我还是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靠谱。 而要确认这个判断是否真的属实,那就必须上前一探究竟。 “走!” 四眼向我使了个眼色,我们一左一右,朝着缸子围了过去。缸子里寂静一片,根本听不见有东西在里面游动。我们开始的步子还缓慢,到了后来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煎熬,随即下定决心,干脆加快速度,来到了水缸边。 四眼探出脑袋,然后迅速的缩回,反复两次,确定没有危险了,才眉头紧锁的将视线锁定在水缸里。 我也赶忙看过去。 我挠挠头,古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刚刚活吞野鸡,碾碎石块的所谓的凶物,压根就没有。水缸里只有一“澈”到底的清水。而且清水纹丝不动,上面一点縠皱波纹都没有。 “你觉得呢?”我又问。 现如今看着眼下的情形,我反而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我也这样想!”四眼理解我的意思,他指了指地上的鸡头,“这鸡头的方向便是指向先人冥园,实际上不是北方,就是这口水缸!” “嗯!”我点头。可点头的同时又觉得难以想象。 这口水缸就是鬼山的核心,就是阿紫尼渣的老巢? 可是它人呢?! 还有----, 老宋他们几个呢? 第二百六十一章 鬼巢 “会不会是搞错了?”虽然有默契,我和四眼共同得出了这个结论,但到底还是不能为眼前的一切所信服。 四眼挠挠头,“你还记得老宋说得那个传说吗?” 我说我当然记得。 鬼山深处。有大湖,大湖便是鬼魂聚集地。湖面澄清,哪怕有一片树叶落在水中。也立马有鸟会将树叶衔走。 而且四眼也说过,鸡头正对着方向,正是这个“大湖”所在。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不过大湖变成了水缸。 水缸靠墙,我不敢轻举妄动,上去随意搬弄它肯定过于盲目,现在只好绕着水缸转了四分之三圈。 这水缸通体乌黑,看材质就是普通农村的大瓷缸。上面既没有线条,也没有图腾,甚至连纹路也没有。只是黑漆漆的一片。 我抓抓下巴,总觉得我的判断,过于的牵强。 “怎么办?”我问道。 四眼摆摆手,让我别说话。他竖起了耳朵,我跟着照做,可房间里确实一点异响也没有。 “不是让你听屋里的?而是听屋外的!”他补充道。台岁在划。 “屋外?”我转了个角度。可是屋外不还是只有那“呜呀呜呀”的“吹管”声嘛! 我开始还觉得奇怪,但随即便明白了四眼的意图。他的意思,既然“呜呀呜呀”声,是在召什么东西,那么现在依然没有停下来。 我不敢大意。马上心情又紧张起来。这一紧张不好,丹田处的暖流,便丝丝窜动。而且这次来得比上次还要强烈。 我哭笑不得。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忧伤。高兴的是,老宋既然说它是“混元体”,自然是好东西,越来越强烈,说明它正在“壮大”。 忧伤的是,千万别在这个紧要关头,让我憋尿。 我深呼一口气,那股子暖流,滋溜一下不见了。 我一愣,稍微做出反应。就听见屋外的“噗嗤噗嗤”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我赶忙要往门口跑,可这次“半身人”似乎走的特别的快。几步下来已经到门口了。眼看着就要把我们堵在屋子里。 我第一个反应便是躲起来。连忙四处观察。就在这时,四眼已经发现了藏身之处。他一把将我拉到墙角跟。 前面说过,这屋子里空无一物,根本没有可以隐蔽的地方。所以四眼找到的这个地方,其实不是在地上,而是屋顶。 他指了指房梁,西边屋顶上架着两根粗壮的横梁。如果我们能够爬上去,自然可以暂时一避。 脚步声越来越近,如今由走改成单脚跳了。 我赶忙蹲下身子,让四眼踩上我的肩膀,我一使劲,把他顶了上去。 身后传来了开门声。 四眼在房梁上坐定,伸出一只手。 门开了一半。 我连忙双脚一跳,跳的同时,因为心跳的紧,小腹的暖气再次窜了出来。然而这次带来的却不是尿意,而是貌似给了我力量,我小腿弯曲,蹦的老高,一把抓住了四眼的手臂,根本不费劲儿,就窜上了房梁。 此举看得四眼也是一惊,他上下打量我。“你----?” “潜能吧?”我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嘘----”我把食指竖在了嘴前。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已经打开了。 我们俯着身子看下去,才发现这个角度实在是好。正好对着那口大水缸。 而“半身人”手里提着东西,已经走了进来。 我吓了一跳,因为这次进来两个“半身人”,并且它们俩之间还隔着一个我们认识的人----老宋。 我差点叫出口,赶忙去看四眼,四眼连忙做手势让我镇定。我这才强忍住心中的惊诧。 老宋一看就不太对头,他的脸色灰黑,毫无生气,面部僵持,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 “操----,中邪了!”我心里焦急的说着。 两个“半身人”手里各自拿着一只灰色的兔子。它们照样站在屋子的中间,然后将兔子抛进了水缸。 我眼睛也不敢眨一下。接下来就发生了极其惊悚的事情。 就当在半空扑腾挣扎的兔子,一落到水面,便看见原本清澈的缸水,瞬间无声的旋转起来。而且迅速的变黑,将兔子牢牢的旋在中央的漩涡处。这也就是连三秒钟的时候,紧接着,我便看见从水面之下,冒出来一个黄褐色的脑袋,脑袋呈椭圆,一边一只眼睛,前面是尖尖的鸟喙,鸟喙一张,便露出一口锋利的獠牙,“咔嗤咔嗤”两下便将兔子咬碎,吞了下去。紧接着,从那个鸟头的鼻孔处,喷出来鲜红的血来。血雾在水缸上方升腾四散。 整个过程快到电掣光驰,我还没来得及消化,两只兔子就已经落入了那只鸟头的嘴里。 传说是真的! 就算是一片叶子,也会有鸟把它衔走。 更别说现在不是叶子,而是两只兔子了。 我看得诧异。那两个“半身人”照常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而老宋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我用唇语问四眼,老宋怎么弄成这样了。 四眼摇摇头,意思是说别着急。 我吃不准他到底演的是那一出,只能耐着性子等。过了一会儿,“半身人”转身,一左一右怔怔的看着老宋。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僵持着一分钟。 “半身人”嘴里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我也听不懂是什么。然而,诡谲的是,伴随着这声音,原本就中了邪的老宋,突然开始迈动了步子,而且一点点的朝着水缸走去。 “怎么个意思?”我有不祥的预感。 转瞬间,老宋已经到了水缸边,翘起腿就要往里爬。 我看明白了,“半身人”丢兔子,丢野鸡,可是对付老宋,用的却是“叽里咕噜”的咒语。 “赶紧救他!”我连忙用手势示意四眼。 四眼摆摆手,强按住我,“别着急!” “靠,这还不着急!” 四眼这回好像淡定的有点过头了。 “你仔细看看!” “啊?!”我转过头去,见着老宋一只脚已经跨了进去,可就在这时,他微微侧了下头,冲着我和四眼,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一愣,紧接着明白老宋是装的? 我不做声,老老实实的看着他把自己的身体“搬”进了水缸。 我还是异常紧张,毕竟那只黄鸟的大脑袋不是吃素的。 老宋“扑腾”一下,跳进了水缸,缸水“没”过小腹,可也没见到那只黄鸟脑袋现身。 老宋偷偷的又和我们使了个眼色,然后整个身子下蹲,转眼间就像变魔术一样,消失在水缸里面。 “人呢?”我问。 人竟然不见了。 两个“半身人”彼此也没有照面,看着老宋消失在水缸里,便笨拙的扭过身子,然后朝着屋外走去。 一眨眼的功夫,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我们等了几分钟,确定“半身人”已经走远,才从房梁上蹦了下来。 我急忙跑到水缸边。 水缸清澈见底,哪里还有老宋的影子! “怎么回事?”我问道。 四眼看看水缸,又若有所思的看看门外,随即说道,“老宋的意思,是要咱们一块跟着进去啊!” “啥?进哪去?” “当然是这里面。”四眼的嘴巴奴了奴了水缸。 我不知道如何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因为实在是难以理解,“你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判断没有错,这口水缸就是通往鬼巢的入口!” “啊?!你确定吗?” 水缸不过一米多深,都看得见缸里,然而老宋从这里面活生生的消失,又是事实。我们要做的,还真只有这一件事儿,就是把自己送到水缸里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阴阳法门 既然有了这个想法,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琢磨出如何来弄。 老宋到底使了什么法术,消失在这口缸里我们不知道;他进缸的时候。为何那只大鸟没有出现,我们也不知道。 我又往缸子里望去,仔细端详。 缸还是那口缸,普普通通的没有任何特色。澄清的水。漫到离缸沿一个巴掌的距离,缸底是密闭的。黑漆漆的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东西来。 “我同意咱们应该进水缸去,但问题是怎么进去呢?”我问道,“总不可能咱们也和老宋一样就这样跨进去吧?” “当然不是----”四眼摇摇头,“你没发现前面老宋屏住气息,正在装一个死人嘛!” “啊,装死人?我怎么不知道。”话说到一半,我便不再往下继续了,他们终归比我又更多的办法,来应对眼下的情况。 既然四眼已经看出了老宋的“伎俩”,那么说明他已经有了一定的想法。 “呜啊呜啊----”屋外的“吹管”还在叫嚣着。 “你觉得它们在召唤什么?”四眼顿了顿,然后眨巴着眼问道。 “什么意思?” “你看啊。这就是那片‘大湖’的入口,”四眼指了指水缸。“如果不出意外,阿紫尼渣带着‘嬅’已经进去了。” 我挠挠头,不敢确定。其实阿紫尼渣他们究竟去了哪,我是一头雾水,所有的结论,都是他们推导出来的。 既然他们说“嬅”已经到了那片大湖,我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然后呢?”我接着问。 “阿紫尼渣被封印了那么久,回到老巢的第一件事儿会是什么?”四眼神秘兮兮的问道。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这让我怎么猜,可能性太多了。 四眼抬起手来,在屋子里转了一个圈。又指回了那棵倒下的杉木树的位置。 我挠挠头,似乎有所领悟,“你是说在召唤自己的伙伴?” “未必是伙伴,如果它是鬼将,那么现在召唤的当然是它的鬼兵,不来的兵,哪来的将!” 我点点头,这说法好像靠谱,类似于汉人的阴兵,僰人自然也有鬼兵,名字不一样,但核心内容是一个意思。 “但是----,我们也没看到鬼兵啊!” “归根结底还是要回到那个传说,”四眼摇头道。 他的思路太跳跃,一个问题还没解答呢,又抛出了另一条新线索。 “怎么个意思?”我绕到他的侧面,开口问道。 “传说里有一只大鸟----”四眼皱着眉头丝毫,仿佛在对比传说和现实,“传说毕竟带有演绎的成分,落实到现实,咱们确实遇到了一只大鸟。” 他说的是那只吞噬野鸡和野兔的大鸟。这在前不久,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你的意思是,它是守着这个入口的----”我好像明白四眼的意思了,我顺着他的思路自己分析下去,“湖面‘澄清’,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说任何不应该进入鬼巢的东西,都会被那只大鸟拦在外面?” “好像是这个道理!”四眼揉揉太阳穴,随即双手交叉于胸,像个老学究似的点头称是。 “那就奇怪了,半身人肯定也是阿紫尼渣的手下,它们干嘛要丢野鸡、野兔子这种东西----按你的说法,不能进入鬼巢的东西,进去呢?” 四眼不响。 我和他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说道,“喂食!” 这事儿从头捋一捋,鬼巢的入口就是这口大水缸。入口处有一只大鸟看守,老宋施法将自己扮作四眼,所以被误以为是鬼兵,没有受到大黄鸟的阻拦,而顺利了进入了鬼巢。但那只鸟还要吃东西----,对了,我泯泯嘴唇,觉得自己的分析没有错。“半身人”有两个职能,第一将阿紫尼渣所需的鬼兵,用咒语送进去,第二,便是喂食在入口处,尽忠职守的大黄鸟喂食。 所以就有了它吞食野鸡、野兔的戏码。 四眼听完我的总结,连连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既然这个分析没错,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也就显而易见了,“咱们也得装作是鬼兵----确切的说装作是死人,才能进入鬼巢?”我尝试着问道。 四眼郑重的点点头。 话说说容易,然而还是原来的问题,怎么做呢。毕竟,我们不是在玩小孩过家家,闭着眼睛,就能算是死人了。况且,那些“半身人”辨别生死,一定有它的法子,绝不是眼观目测,就会做出判断的。 也许靠得就是嗅闻人身上死亡的味道。 这就是为什么老宋要屏住呼吸、面目僵持来掩饰自己的道理。想要“蒙混过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四眼大气道,“我可以教你一则阴阳法文,定心念诵,可以颠倒生死,正反阴阳,麻痹这些‘半身人’。” “哦,就类似武侠小说里的龟息大法?”我打趣道。 “意思是这个意思,但档次要高得多。” “难不难?” “废话,当然是你短时间可以掌握的,否则我提出来干嘛?” 说干就干,这个办法虽然听上去要冒点风险,但起码我还是看到成功的可能性,无论如何都是试上一试。 “呜呀呜呀----”屋外的吹管不知道已经响过多少次了。 这证明,“半身人”下一轮到来会在随时随刻,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赶紧吧,也别等了,不就是装死人嘛,又不是没装过。”我突然想起来,进入鬼道的时候,也干过这档子事儿,“你这招所谓的阴阳法文,不会又要把我打晕吧。” 四眼却没有理我,而是面色严肃的率先走到了屋外。 说是阴阳法文,其实也就是一些口诀,这些口诀,要运用内在气息,使得运行逆转,通俗的一点的说,就是改呼气为吸气,改吸气为呼气,心脏跳动的时候,屏息让它停止,利用身体本身,汲取大自然的能量,以达到假死,然而魂不离体的境界。 四眼说起来好像很简单的样子。 当他把晦涩的法文,翻译成白话讲给我听之后,我还是胸中一闷。 “什么意思?什么叫呼气改吸气”我翻来覆去的理解,但还是觉得像是废话。 “这得自己悟!”四眼说道,“说难不难,说容易不容易。”他看着我,似乎对我还是很有信心的,“你先尝试一下,实践起来自然就有感觉。”尽鸟鸟圾。 我按照他的口诀开始操练起来。 一开始完全摸不着头脑,可慢慢的似乎能够领略到其中的奥妙所在。倒不是我有多少天赋。四眼对我有信心,完全是因为他知道,我的体内有“混元体”。 没错,就是它。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当我运用口诀开始尝试着实践起来之后,立刻觉得小腹部的暖流开始流动。 现在它就像一个绵绵不绝的气囊,即使不呼吸,体内也有取之不尽的氧气,供我活下去。渐渐的,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在我的身上发生。我竟然只是向外吐气,根本不需要吸进来更多的新鲜空气。 而慢慢的,连吐气也不需要了。身体有股子气流,正在无限循环,供我所用…… 后来也证明四眼的推测是正确的。 “半身人”除了捕捉猎物,喂食那只大黄鸟,还负责将鬼山里孤魂野鬼,也一块“驱赶”到这间小木屋来。 我看见两个“半身人”此刻正从林子里钻出来,它们一前一后,中间还夹着五个穿着怪异,面色黑青的异族打扮的人。 第二百六十三章 进入 那五个家伙一看就不是活人。 我和四眼躲在树后,然后他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们便悄无声息的从树后走了出来。 这回更玄妙,那两个“半身人”压根就没看我们,我们夹在死人堆里。僵直着身体,一起混进了鬼屋。 “叽里咕噜”“半身人”的嘴巴里,又开始冒出那些个稀奇古怪的经文了。尽鸟节巴。 随着经文的响起,排成排异族鬼魂已经开始动了。而第一个现在已然上前靠近了水缸,它翘起左腿。噗嗤一下翻了进去。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半身人”似乎根本就不会数数,根本没有发现,此时还多了我和四眼。 “混元体”在我的体内,运行通畅,从小腹到胸腔,再经由脖子,进入大脑,随即消失,然后又出现在了丹田。周而复始。 然而此时,另一种奇景发生。 是发生在我的脑子里,现在我的耳朵根部。就好像贴着一个人,这个人正在和我说。“如果----‘嬅’不是一个字呢!” 听到这个声音,我差点没一口喷出来。体内的那股子暖流也随之开始混乱起来。整的前后的死鬼,全都停下了动作,仿佛在辨认周边气场的异动。 包括那两个“半身人”口里的经文,也瞬间停止下来。 四眼回头来,恼怒的瞪了我一眼,我赶忙定神屏息。 两个“半身人”一前一后,依旧在半实半虚中来回切换。隔了一会儿,前面的那位,突然向后走来。没经过一个鬼兵。但驻足凝望,然后嗅着半边鼻子,一个鼻孔,用力的嗅着。 它一个接着一个的排查,显然已经有了怀疑。 我不敢动,此时呼不呼吸是次要的,重点是我赶紧得让自己身体里的混元体,正常起来。 我算是发现了,“混元体”果然是个好东西。它就像一个能量块,只要稍稍施法控制,便能取得不可估量的作用。 我让自己的思想集中,安静的等着那个“半身人”来到我的跟前。 我闻到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味道说不上来,有尸体的腐臭,还有动物的骚味,其中还夹杂着植物的香气,感觉就像走进了一个动物园。 我保持着僵持,让自己的眼神尽量无神的盯着前方,然后一动不动。可“半身人”在我的身边还是停留了很久。 这种森森然的恐惧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成几何级数增长的。 还是那句话,真正打起来了,反而没有什么可怕的,怕就怕这种不确定的情形,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样不经意的疏忽,便会引出破绽。 四眼头也没有回,但看得出来,他也照样很紧张,他的身体正在微微的颤抖。 “放松、放松!”我对自己说,“越是心慌就越容易出幺蛾子。” “半身人”在我的身边停留了差不多有一分多钟,才讪讪的离开。我这才放下心来。 “半身人”走到最后,发现没什么问题,这才回到水缸的边上,继续自己的经文。 “队伍”又开始动了起来,但我的心思,又不得不转到那句话上去。 “如果嬅不是一个字呢?!” 是个男人的嗓音,因为太轻,我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拇指老人”,到目前为止,也就是他和我说过这句话,而且不止说了一次了。 我也早就有过回答,我知道“嬅”不是一个字,是一个人,可他还在暗示我什么呢? 就在这时,四眼已经排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他跨出一脚,将自己放进了水缸里。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我都没有听到缸里的水浪声,可四眼竟然已经消失了。 紧接着便是我,我赶忙上前,镇定情绪,然后手撑住缸沿,伸出右腿探入,随即将身体放进里水缸里。 水缸里的水,顿时渗透进了衣服。 缸水冰凉,刹那间便让我冻的直发抖。 我不敢多逗留,生怕因此再露出什么破绽。我按照老宋和四眼的样子,慢慢的蹲下身子,将整个人泡进水里。 我现在要亲自体验一把这个“魔术”到底是怎么变得了。 只不过,形势转的太快,我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呢,就感觉脚底下“噗嗤”一下被踩空了。 “怎么回事!”我一惊。 话音未落便深深的滑了下去。 我屁股着地,感觉身后非常的滑腻,然后正沿着一个向下延伸的洞滑去。我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对不对,但我似乎明白那口大水缸,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神奇。 我的理解是这样的,大水缸恰好连着一个洞口而已,缸底有个“障眼法”,其实是通的,当人蹲下身子,全身的重量其中之后,便可以冲破那个“障眼法”,滑到这个洞口。 因为有“半身人”的经文配合,所以原本生活在这个洞口里大黄鸟,并不会出现,所以我们便畅通无阻的进入了所谓的鬼巢。 鬼巢长什么样子? 如果说鬼山是僰人的先祖冥园,那现在我们要去的地方,岂不是真好对应着汉人的阎王殿?! 我们还要下滑多久? 此时我也无法开口问,只能随波逐流的向下滑去。 这个洞口当然不是垂直向下的,而是带有一定坡度。而且还有向上的路段,我的身体借由惯性,如同过山车一般,不停的上上下下。 滑行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的功夫,我就感觉自己已经滑出了十里八里。我的心中还在思索,就听“滋溜”一下,我便抛向了半空,然后重重的向下坠去。 “我操!”我手在半空中挥舞着,然而却什么也抓不到。这样在半空起码腾飞了十几秒钟,才重重的摔到在地。 身子底下发出了“噗嗤噗嗤”的声音,随即一股子异味冒了出来。 我感觉整个五脏六腑,都被震出来了。感觉这异味,便是自己的内脏摔出来的结果。周围溅起了一片黄色的水,很像是人的体液。我还没来得及呼叫,嗓子眼起码涌上来一股子血腥味。我强忍住,才没有将鲜血喷出口。 想想也是,这洞口,是专门“运送”鬼兵的,我们这样的大活人,当然承受不住。 我躺在地上不动弹。可慢慢的,我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奇怪是,只有内脏觉得发震,四肢和身体的骨骼,却似乎并没有疼痛感。 我抬抬手,摸到了周围的环境。手底下软趴趴的,像是一层厚厚的草。 我的视线也跟着渐渐的清晰起来。周围光线并不明亮,但还不至于黑暗到什么也看不清。我分辨出周围岩壁,还有顶上的天花。 我们似乎摔到了一个大大的溶洞里。 隔了一会儿,我觉得自己胸口没有那么闷了,便慢慢的扭动脖子,确定其它地方没有受伤。紧接着,嘴里轻声的叫着四眼的名字。 “四眼,你在哪呢?” 边上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动静,“我在你边上呢?” 我扭过脖子,发现四眼,正支撑着站起来,然后开始咳嗽,显然他也被震的不轻。 “我们这是在哪?”我问道。 四眼不响,他脸上的表情却并不轻松。 “怎么了?” “你自己起来看吧!” 我侧过身,捂着胸口慢慢的站了起来。现如今我已然适应了岩洞里的光线。这一看不要紧,实实在在的吓了一跳。 岩洞非常的宽阔,长宽都有两个足球场的距离,地上长满了紫色的、叫不上名字的野草。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野草都是从一具具尸体的身上长出来的。 我们现在所站的地方,竟然是片一望无际的尸层。 第二百六十四章 尸层 放眼望去,脚底下全都是尸体。那些野草,从它们的鼻孔、眼睛、脖子、胸口、小腹、大腿,无所不在的。蹭蹭窜出。 茂盛的尸草,就像吸干了地下尸层的养分,现如今莽莽芊芃,一副生机盎然的样子。 我顿时惊悚的不行。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这一退不要紧,踩得脚底下的黄色的尸水。顿时“吱吱”的往上飙来。紧接着,一股子难以忍受的恶臭,便汹涌而来。刚刚摔下来时,并不是自己的体液,而是因为摔到了这厚厚的尸层上,所以才导致尸水溅了起来。 “别动!”四眼蹲下身子,紧张的摆手阻止我。 “啊----,哦!”我赶忙立定脚步,那些溅起的尸水,落在尸草上,迅速的被吮吸一空。渐渐的,那股子恶臭味。也消退了不少。 我似乎有点明白了。这尸草,不仅吸取尸体的养料,还将它们的异味,一并祛除了不少。所以我们正在尸层上,才没有被活活熏死。 这些尸体有的干瘪,有的只剩下骨骸,还有的竟然并没有腐烂,看上去像新死不久。此种场面是非常震撼人心的,而且尸草的“特性”,立马让我想起了尸果树。 “喂。四眼,这些草不会钻到我们皮肤里面来吧。”我颤颤巍巍问道。 对我来说,死亡已经不可怕了,可怕的是怎么个死法。 如果被这些草,活生生钻进身体里,将内脏捣乱捣糊,成为肥料,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小心一点!”四眼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看得出来,他的担心其实和我是一样的。 “怎么办?”我环顾四周,空旷的尸野只有我们两个站着的活人。就连刚刚和我们一块滑下来的死鬼,都不知去向。 老宋应该也掉进了这里,可现在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还有老和尚呢?祝瑶瑶、念念以及“大个儿”他们呢? “走----”四眼轻声轻语,小心翼翼,连大气儿都不敢喘。这是必然的,谁知道什么微小的举动,便会引来大规模的诈尸。尽鸟边巴。 如果整个尸层“醒”过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往哪走?”我的身后是岩壁,没有退路,左右两边也没有通道,似乎只有往正前方而去。 “先贴到边上去----”四眼指了个房前,“然后顺着岩壁走,这样才不会搞乱方向。” 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岩洞其实虽然大,但迷路倒还不至于,四眼的意思是,这么多尸体踩在脚下,难免会发生一些诡异的事情。咱们还是有点准备为好。 我挪动的脚步。这踩在尸体上的感觉实在是不怎样。腐烂到一半的尸体身上,全是滑腻腻的尸油,一不留神就会滑到,和尸体来个亲密接触。 我弯着腰,放低重心,好不容易才慢慢摸到了岩壁旁。 我和四眼站在原地,喘着粗气休息着,就仅仅这样一点距离,也消耗了我们不少体力。 差不多调整了五分钟,我们才迈步继续向前。 有了岩壁支撑,好歹不怎么需要担心会“滑倒”。我们开始还有些顾虑,但走出几十米,也就习惯了。 我们的速度开始加快,同样我也可以腾出部分注意力,观察周围的环境。 首先让我好奇的便是手上的纹路。 一路摸过来了,岩壁上的花纹,好像是有规律的。 “四眼,你看看身边?”我貌似发现了什么,赶忙告知四眼,“这岩壁上刻的是什么?” 我和他又暂停脚步,这才发现,原来岩壁上有着一长串,有石头凿出来的文字。显然不是汉语,弯弯扭扭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符文?” “符文?” “嗯,僰人的符文,这里面那么多尸体,不动用一些手段,怎么可能镇的住!”四眼回答道。 他的答案是可以说服我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四眼摇摇头,“我也不认识!” 我皱起了眉头,再一次观察过去,努力分辨,岩壁上符文的构字方式,和汉语完全是两个套路。连象形都不算,根本无法从直观上,了解它们到底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些文字,突然有个念头冒了出来,“四眼----”我问道,“如果‘嬅’不是一个字呢?” “啊?你说什么!” 自从拇指老人跟我说了这句话,我并没有拿出来和四眼他们分享过,因为我觉得自己已经解决这个问题。 但屡屡提示,我觉得事情并不是简单。 我总感觉,自己好像离拇指老人真正的寓意,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嬅’不是一个字呢?”我又问了一遍。 “先别纠结这个问题了!”四眼突然停住脚步,他弯下腰,然后指了指前方。 顺着他的指向望过去,离我们大概二三十米的地方,平坦的尸层上,现在正站着一个巨大的黑影。 “老宋?”我连忙贴着墙,然后快步走到四眼的身后。 “不像!”四眼否定道。 老宋身高不过一米七,而且感受,可现在那个巨大的黑影,显然有两米多高。对方的脑袋不小,但是和魁梧的身躯比起来又非常的不协调。 “靠,是那只大黄鸟!” 当它扇动着翅膀,超前蹦了两步之后,我终于认出是什么东西来。 “没错!”四眼重重的咽了口唾沫说道。 那只大鸟现在正俯下身子,用鸟喙啄破一具尸体的肚子,然后“嗖”的一下,将尸体的肠子,整个叼了出来,然后吸进了肚子里。 此举看得我是心惊肉跳,“我操,它在吃尸体。” “连尸体都吃,更别说我们俩活人了!”四眼说道。 我的心砰砰乱跳,刚刚还不愿意被尸草吞噬,现在被大鸟活吞了,也好不到哪去。 “怎么办?”我压着嗓子问道。 四眼不置可否,然后就在这个当口,大鸟突然高高的昂起了脑袋,它好像嗅到了一点动静,一甩头,便朝着我们看我。 我的心都到了嗓子眼了,此刻,不由自主的小腹内的暖流便荡漾起来。 “妈的!大不了拼了!”我有‘混元体’,虽然我还不知道它怎么用,但两次下来,我还是琢磨到了一点规律,越是紧张的时刻,它就越容易被激发出来。 大鸟朝着我们跨了一步。 我们根本没法跑,瞧它那两条大长腿,就知道压根不是对手。 “快点快点----”我心里焦急的喊着,对付这么个大玩意,唯一的胜算,便是我能启用体内的“混元体”。 可不曾我想到的是,那股子暖流刚刚升腾到我的胸口,耳边熟悉的那句话又出现了。 “如果‘嬅’不是一个字呢?!” “你到底谁啊?”我皱起了眉头。 “啊,你说什么?”四眼莫名其妙。 “我没说你。”我回答道。 “如果‘嬅’不是一个字呢?!”那个声音祥和而又笃定。 “混元体”继续上升,仿佛有一种来自冥冥中的玄妙力量,顿时开启了我的灵智。没有任何征兆的,我猛然间恍然大悟。 “靠,我错了!” “什么错了?”四眼转头问道。 “事情的最初,是不是因为豆豆的腿骨被刻了一个字?” “是啊,怎么了?!” “其实我们错了,全都错了!” “啊,错在哪了?!”四眼看我的表情骇人,所以也跟着紧张起来。 “如果‘嬅’不是一个字呢----”我顿了顿,“我之前一直以为她是一个人,可是我错了。老头的意思是,‘嬅’确实不是一个字,而是----两个字?!” 第二百六十五章 尸林战鸟 四眼很认真的看着我。我亦是严肃以对。我当然没在开玩笑,猛然的顿悟,使得事情有了很大的进展突破。 是的,“嬅”不是一个字。而是两个字。 也就是它要分开看,于是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成了“女华”。 “你知道是谁吗?”我不敢大意,这个人名有印象,但我不能确定。 四眼琢磨了一会儿。“应该是个上古的人物,”他顿了顿,“是不是秦始皇的祖宗?” “秦始皇的祖宗不是吞鸟蛋的那个嘛!”我小时候上历史课的时候,读过秦本纪。所以有点印象。 “吞鸟蛋的那个是女修,”四眼皱着眉头,摆摆手回答道,“女修生大业,大业娶少典之子,这个少典部落的女子,就是叫作女华。”四眼边回忆边说道。 貌似他的历史功底比我要扎实,起码记忆力比我好。 “女华生费,和大禹那哥们一起治水有功,所以被舜帝赏赐,有了自己的‘嬴’姓。”四眼接着道。 “然后呢?”我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可等了半天,四眼却不再讲话了。 “我想不起来了,”四眼摇摇头。“要么就是我忘记了。要么就是史书上压根没有记载过。”他回答道。 这个时候是很憋屈的,明知道答案就在眼前,而且经历了那么多实战,最后的解释,居然要到“史书”里去找。更令人沮丧的是,竟然“忘记”了?! 此种感觉类似于,面对试卷上的答题,你明明见过答案,却死活也想不起来。 “女华、女华----”我嘴里念叨她的名字。可就在这时,耳边的阴风也在渐渐响起。 光顾着“兴奋”了,却忘记了那只大黄鸟。 我转头一看,大黄鸟不知何时,已经向我们靠近了好几米。 它的速度并不快,似乎是在探试我们,然而它高大的身躯,却是把脚底下的尸层踩得吱吱作响。 我们不得不把注意力赶紧再转回来。毕竟我们是亲眼看到它叼食死人的肠子,它鸟喙的尖端,甚至还残留着人体的残渣。 我和四眼靠着墙,前面就说了,跑肯定是跑不了了,必须硬着头皮往上顶。可是看看“个头儿”,实在是实力悬殊。 这只食尸大鸟翅膀展开的话,足有五六米宽,光扇动翅膀,朝我们扑来,都够我们吃一壶的了。 见我们两个正在看它,它也停了下来,我这才发现,它的眼瞳是红色的,带着血色的腾腾杀气,正阴戾无比的瞪着我们。尽医鸟才。 我们彼此对峙,目测以它的大脚,跨到我们跟前,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它那如刀的般的鸟喙上下开合,嘴里的一口戾牙更是仿佛锯齿般,等着将我们碎尸万段。 “混元体----混元体呢!”我心中暗暗焦急。 那股子力量,似乎在开启我灵智之后耗尽了,现如今只剩下一点点星火,还在我体内零碎的燃烧着。 四眼已然拔出来了皮带,我也跟着照做。关键时刻,手里的武器,也只能用上它了。 “怎么办?”我压着嗓子问道。 冲突随时随刻都有可能爆发。 “先下手为强!”四眼头也没偏,双目死死的盯住大鸟,然后迈出了步子,开始朝着它的一边缓步绕过去。 配合了那么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四眼的意图,我瞬间明了,我立刻紧握手里的皮带,朝着大鸟的另一边围过去。 以弱战强,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声东击西。这或许还能够保证一个人活下来。 那只大鸟果然有了反应,转头看看我,再看看四眼,而且竟然往后退了一步。只不过很快它便站稳了脚跟。 “别他妈等了,上啊!”突然间四眼大喊一声,引得大鸟把注意力转向了那一边。我一看,机不可失,赶忙操起皮带,便往它的头上砸去。 我的目标,是用皮带头袭击它的眼睛。 但似乎大鸟背后也能够第六感似的,我还没靠到有效范围,它的翅膀一扇,周围迅速扬起了一阵急促的气流。 我本就紧张,只是咬着牙硬往上冲,被风一刮,外加脚底下尸油滑腻,一个趔趄没站稳,居然滑到在地。 “操----”我骂了一句。到了这时候,反而斗志被激发了起来,屁股落地的那一刻,使出全身的力量,将手里的皮带甩了出去。 此举当然不会给大鸟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它轻拍翅膀,将皮带扇落。整个过程,也就是三四秒钟。但是却给了四眼机会。 四眼比我要猛的多,眼见虚晃一枪有用,已经飞奔到了大鸟的跟前。 皮带已经不好使了,四眼干脆腾出右手,伸出两指,朝着大鸟的眼睛掏去。眼看着就要得逞,不料,大鸟的速度更快,它迅猛的转过头,昂起脖子,躲过四眼的两指,随即双眼充满凶意的,向四眼狠命啄去。 四眼侧过一个身,可还是晚了,肩膀被狠狠了叼了一记。我听到“咔嚓”一声,仿佛他的骨头都被啄裂。四眼顿时惨叫一声,想想就知道有多疼了。 我看见他肩膀上多出来一个手指粗细的伤口,鲜血就噗噗的向外涌了出来,很快便湿透了半边衣襟。 大鸟根本容不得他来喘气儿,扬起脖子,又要第二击。我一看形势不妙,两手在地上乱摸乱抓,猛的被抓到一个东西,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奋力丢掷过去。 那东西飞到半空,我才发现原来是个人头。我摸到了身边的一具腐尸,硬生生把他的脑袋给拔下来了。 事急从权。幸亏这颗脑袋,才让四眼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大鸟听到了半空的风声,甩头过来,张开大嘴,居然一口咬住了那颗人头,它“咔嗤”一声,人头咬碎。“噗”的吐在地上。 也就是因为这一下,四眼才得以转身一滚,逃出几米开外。 我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这种感觉。这只大鸟,守着鬼山不知道多少年,而且成天和死尸腐尸打交道,谁知道体内积聚了多少阴寒之物?是否已经异变成精? 是的。我仿佛看着它冷笑了一下。 鸟怎么会笑呢? 我没法解释。它脸上的粗糙皮肤,向上皱,然后眼珠子咕噜一转,我分明接收到了它嘲讽的味道。 大鸟似乎能够分辨得出来,四眼要比我厉害,迈动着两只大长脚,“噗噗”的向着四眼奔去。 它一定是认为解决了四眼,那么只剩我一个,完全不在话下。 四眼原本就受了伤,咧着嘴疼的行动不便,眼看着就要被大鸟抓住了。 我赶忙起身,大叫一声,想要引起它的注意,可它似乎根本不在意我的挑衅,亦或识破了我的伎俩,头都不回的继续追赶着四眼。 四眼跑的急,噗嗤一下,竟然也滑倒在地。 我看得心焦,只得蹲下身子,再摸人头。手边的这具尸体,还没腐烂透彻,我用力拔了两下,头颅连着脖子上的皮,始终都扯不断。 我急中生智,一把掏进了尸体半腐的胸膛,从里面掰断掏出一根肋骨来,甩手便飞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紧急时刻,运气终于回来了一点,白色的肋骨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砰”的一声,正中大鸟的后脑。 大鸟愣了一愣,随即站定在了原地。 此举当然伤害不了它,但却能激怒它。 大鸟缓缓的转过身子,等着血红的双眼,仿佛恨不得一口将我撕碎。 “你他妈有种就来啊!”我拉开衣襟,把胸脯拍的“劈啪”作响。这下可好,大鸟扇动着翅膀,转向朝着我恶狠狠的扑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尸蛇 它的速度极快,而且脚下生风,大踏步的飞奔而来,一对大翅膀。呼呼的扇着周围的那些尸草都跟着一起抖动起来。大鸟的两只爪子本来就锋利,一脚便踏进尸层里,踩出了一个个深深的尸坑,抬起来之后。爪子上全是连着的碎骨筋肉。 先别说吓人,光恶心感,都逼着我直倒胃。 面前就像刮过来一阵,无法阻挡的妖风。我重重的咽了口唾沫。然后朝后退去。正面抵挡肯定不是对手,就算我再机警灵动,左右腾挪,也不可能是只鸟的对手,现如今唯一的指望就是四眼。 这招“声东击西”还在继续,然而我的好运气似乎用完了。四眼照葫芦画瓢,也想拔出地底下的尸骨,丢掷这只鸟。 可显然他的准度远不及我前面抛的那两下,不是高了,就是近了,好不容砸中背脊,却被大鸟跑动起来时,扇动的大翅膀,直愣愣的拍到了地上。 四眼的脸色骤变。我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其危险的地步。 大鸟也就离我四五米了。我这才反应过来,要做些抵抗。赶忙趴到地上,去捡拾骨头。我一低头,就听耳边“呼哧”一声,它已经到了我的跟前。用它的尖锐的鸟喙,朝我的脑门啄来。 脑袋开了口,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我本能的抬起左手抵挡,随即闭上了眼睛。 “唧唧唧----”。 三秒钟后,我并没有感觉到疼痛感,倒是传来了那只大鸟的叫唤声。它叫的很痛苦,我眯着眼睛去瞧。 大鸟竟然已经又回到了四五米开外的地方。它正坐在地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全是散落的鸟毛,乌拉拉的一片。 大鸟支撑着想站起来,结果两腿没站稳,“噗嗤”一下,又摔到了地上。 我不敢大意,同时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四处看看,救兵并没有来啊。只有远处伤残的四眼,同样是目瞪口呆说不出话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开口问道。 大鸟没有给我喘气的时间,它挣扎了几下,终于站了起来。我以为,它还是会向我冲来。结果却是调了个个头,再度向四眼奔去。 四眼还处于吃惊状态,直愣了几秒钟,才缓过神,赶忙往侧边躲避。但依旧快不过那只大鸟。 不得已,我只有再次从身边的尸层里,掏出骨骸,朝着大鸟丢去。我手上滑腻恶心的不行,各种混合着血液、体液、尸浆、尸油,说不出来的花花绿绿的东西,都被我捞了出来。 “嗖----”的一下,那骨头,第二次砸中了大鸟的后脑。 我觉得有点神奇,如果说上一次是运气的话,那么没理由两次都击中要害?毕竟跑动中的大鸟,是移动目标,就算是开枪,也未必能打那么准?!有这本事儿,我不早就去打篮球去了。 我感觉是有股子力量正在帮我,不用说,当然是“混元体”! 我既兴奋,又不知所以。兴奋的是,我身上竟然也有了这样的能力,不知所以的是,这过程究竟是如何发生的,我竟然毫无心头。 这回力量更大,砸得大鸟脑袋往前一倾,然后又恶狠狠的转过了身体。 如果它是一个人的话,现在一定能够看到它对恨之入骨的表情,可惜它是鸟,只能用行动来表示。尽爪广才。 它又转过身子,朝我冲来。就在离我四五米的地方,腾跃到了半空,猛的向我踩来。 我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我得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大鸟到了半空,张开翅膀,嘴里发出尖利的啸叫声。我皱着眉头,硬着头皮,就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眼看着它就要扑倒我。可转瞬间,却是“吱呀”的一声,大鸟叫唤着被生生的弹了出来。我大吃一惊,伸出手,摸着前方的空气。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却好像多了一道无形的保护层。而且保护层还是带电的,不仅把它弹飞出去,还电的它的鸟毛横飞。 我眯着眼睛,不敢相信,但事实,却又是摆在眼面前的。 大鸟又起身,又去袭击四眼,我再丢骨骸,再把激怒它,把它引回来,整个过程就像是在重复一段影片。 唯一不同的是,“影片”里的大鸟,鸟毛掉了一身。原来雄壮威武、霸气十足的大鸟,现在硬生生的变成了一只褪了毛的鸡。 这鸟智商显然不高,来回了四五次,才发现好像中了我们的计。它坐在我和四眼的中间,不再动弹了。 我和四眼遥遥相望,它这一停,也不知道正在琢磨着什么东西。说实话,再来这么两三次,那只鸟的鸟毛差不多就我们剃光了,现在露出了毛底下粉红的肉。感觉直接能丢进火堆上,烤鸟肉吃。 过了一会儿,它还是不动。我和四眼摆摆手势,然后绕出一个圆弧,在中间的位置碰上了头。四眼果然伤的不轻,血还在咕咕流着。半边身子都被染成了红色。 我赶忙把衣服脱了下来,替他包扎好伤口,血这才有所止住。 “怎么回事?”我指了指大鸟,然后问道,“它怎么好像瞬间变聪明了?” 四眼摇摇头以示不知道。 我看得纳闷,那只鸟的眼睛随着我们的移动而移动,来回折腾,但就是不上当。我再次蹲到地上,撕下尸体的一团腐肉,捏成了一个团,然后“滋溜”抛过去,丢了它一个满脸花。 大鸟竟然毫不介意,就像瞬间皈依了佛门,之前的凶戾之气,烟消云散。 “哎,奇了怪了,它的体力怎么那么差,是累了?”我又问道。 “你扶着我,”四眼伤势太重,眼睛发话,脚底下直打颤。如果这个时候,大鸟一鼓作气,四眼真的可能就栽在此地了。 “这样也好,”我轻声的说道,“咱们悄悄的溜掉。” 不料四眼却说道,“溜不掉了!” “啊,为什么?” 他指了指前方,远处有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小的悬浮在半空,而大的站在身后。 我心中一惊。 “明白了?”四眼说道。 “嗯,”我点点头,“大鸟不是累了,它确实是智商低,但它现在停下来不是因为累了!” “没错,”四眼赞成,“是因为阿紫尼渣和女华来了。” 我们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那个上古的女子,现如今正在我女儿的体内蠢蠢欲动,她不仅霸占了我的女儿,而且现在还以我们为敌。 我环顾四周,哪里有老宋他们的影子,也不知道那几个人现在究竟躲在哪疙瘩,是死是活。 “你还能支持的住吗?”我担忧的问道。 说话间,那两个黑影,貌似瞬间移动了不少,距离我们也就几十米的地方。 它们停了下来,冷冷的看向这边。 “这是要干什么?”我站到四眼的身前,怎么说我身上也是有“混元体”的,现在轮到我保护四眼了。 “等等----” “什么?” 四眼费劲儿的抬起右手,指了指岩壁。刚刚我们看到的那些符文,现如今却像有了生命似的,泛着莹莹的蓝光,而且在岩壁上扭动起来。 这个场面还是很震撼的。就像一条会发光的长蛇,刚刚冬眠完,正在苏醒。 想想都知道,这一定是女华在作祟。 “什么东西?”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看事情要变糟!”四眼忍着疼痛,往前挪了一步,走到了我的身边。 “还有什么事儿比现在还糟?!”虽然我也有不祥的预感,但还是转脸问道。 “当然有----”四眼将包扎伤口的衣服,又扎紧了一圈,随即指了指我们脚下的尸层。 第二百六十七章 群尸乱舞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四眼的意思,而且惊吓的程度,完全不亚于最初的那个菜鸟阶段。果然,事情还能再糟。 前面就说了。我们是踩在一个无边的尸层上。底下埋着的尸体不计其数。而岩壁上的符文,原本就是震慑、封印这些尸体。 而此时,女华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那些符文抖动起来。它们就像是依附在岩壁上的活物。瞬间给了它们“醒来”的念力。一旦它们从岩壁上“飞走”,那么可能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越是担心什么,就越是接踵而至。 我感觉脚下的尸层,正在缓缓的颤动。似乎正在酝酿着力量。 符文上下抖动的愈发厉害。转瞬间,“女华”和阿紫尼渣又进了不少。 只听得“叮当叮当”声又响了起来。是阿紫尼渣的鼻环撞击的声音。每到此时一定没有什么好的事情发生。 那些符文,化成一道蓝色光线,从岩壁上跳了出来,它们升向半空,如长蛇一般盘旋,随即,我便看见女华通体发光,小嘴一撅,用力一吸,那些符文长蛇,便被她深深的吸进了肚子里。 我看得心惊肉跳。“女华”的表情淡定,就像在吮吸一根无限长的面条,滋溜一下便吸食殆尽。 “不好,快退----”我连忙说道,因为脚下的颤动越来越厉害了。 “往哪退?”四眼沮丧的说道。 想想也是。周围全是尸体,一旦搅动,如同山崩地裂的大地震,根本无处遁身。我看到远远地,涌起了一道白色的浪潮。 仔细分辨,原来是尸层开始上翻,如同海浪一般,向我们汹涌而来。 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见到的最震撼的场景。人在大自然面前是渺小。可人在死亡面前更渺小。当数以万计的尸体,被裹上半空,正直挺挺的向我们席卷而来的时候,我们除了呆在原地,根本无计可施。 “混元体,混元体!”我嘴里叫着。可此时,我却没有把握,如同一捧泥土,如何去掩埋汪洋大海。 我觉得什么叫“杀鸡岂用牛刀”,眼下便是很好的实例。 “女华”用这个法子对付我们,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尸浪愈冲愈高,眼看就要将我们淹没。 就在这时,我突然看见前方的尸浪破了一个口子。一个身材魁梧的大金刚,左击右打,将尸层打的血肉横飞、支离破碎,一块块骨头,一条条皮肉、一团团内脏,天女散花般的飞到了半空。 我兴奋起来,“四眼,你快看,是‘大个儿’。”我叫道。 “我就说嘛----”四眼也咧着嘴笑起来,“根本不需要用那么大的排场来对付我们两个嘛。” “大个儿”冲在最前面,后面紧跟着老宋,祝瑶瑶手里抱着小猴子,而念念在老和尚的手里。念念兴奋不已,嘴里不停的叫着“阿紫,阿紫!” 几乎所有能用的都用上了。 这时我才看见,那条金蚕也浑身泛着红光,停在祝瑶瑶的头顶上,保护着她。另外几个人也是衣衫不整,看样子,在我们之前,他们已经与女华交上手了。 “往后退,到岩壁那边去!”从尸浪里钻出来的,老宋指了指右手边,随即他改变了方向。他的左侧,摄灵兽正伸出无数条舌头,射向四周的尸体,一吸一收,残尸便进了它的肚子。 有了摄灵兽的掩护,他们在尸浪中穿梭,朝着目标进发。 我搀扶着四眼,赶忙按照老宋的指示,来到了岩壁旁。 “你们怎么才来?!”我问道。 “现在没工夫解释,快围成圈。” “好!”援兵驾到,我瞬间来了精神。前面的阴霾一扫而空。 四面宗的人都到齐,既然能够与鬼门相战千年,自然有对付的办法。 老和尚盘地而坐,耸起了佛经,佛经在半空,汇成一道五色光华,在我们的前方萦绕。 “阿紫,阿紫----”念念兴奋不已,嘴里吹出了一口气。气流直奔光华而去,两者相接,我似乎看到一把金黄色的气态大砍刀,正在成型。 “这是什么宝物?”我不禁叫出来。 “呵呵,四面宗压箱底的东西多了去了。”老宋笑着回道,然后嘴里发出长啸,瞬间摄灵兽便窜了回来。 半空中的金色大刀横了过来,就像有个无形的巨人,正在操着它狠狠的向前劈去。瞬间,刚刚席卷我过来的尸浪,被生生的砍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先前已经从视野里消失的“女华”和阿紫尼渣,就出现了在尸浪的背后。 阿紫尼渣脸露惧色,而“女华”也是紧紧皱着眉头。 金色大刀并没有停止,如同乘风破浪般,将层层尸体硬生生的砍杀的血肉飞溅。 “嘶----”的一声,正当大刀砍得正酣的时候,“女华”的嘴里突然冒出来一声奇奇怪怪的声音。 说也诡异。 尸浪瞬间停在半空不动了,犹如一座惨不忍睹的大墙。此时,那些尸体早就扭曲粘合在了一起,到处都是四肢,到处都是脑袋。 老和尚见“女华”停止了动静,右手一翻,嘴里送出的经文,也静止下来。那把大刀,便也定在半空,刀刃对着敌人。 “这是在干吗?”我轻声的问道。 “别吵----”老宋微微摆手回道到。 似乎战争一下子被按了暂停键,吃不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在酝酿积蓄力量吗?”见老宋全神贯注,我退到了墙边,轻声的问四眼。 “嗯----”四眼点点头,“看这样子,一场更大的血战避免不了。” 边上祝瑶瑶头发也乱了,手臂上还有划痕,貌似也受了伤,只不过现如今她也在过程中“成长”了不少,脸上毫无惧色。 我侧过头,突然发现,老宋腰间的那个荷包正在一鼓一鼓,随即便感觉身边经过一阵非常弱小的微风。 微风绕了一个圈,消失无踪。 但我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两边还在僵持,没有人说话,也无人做出举动,差不多过去了半分钟。突然间,阿紫尼渣的鼻环就敲响了起来。 不过这次,似乎和以往不一样,它的两个鼻环,被一股子拉力,深深的拉出了一米多远,而原本气态的阿紫尼渣,鼻子前突,也被拉变了形。 它的嘴里发出了“吱吱吱”的惨叫声。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到“女华”怒目往边上一看。顿时一道白色的半实半虚的人影,摔了出来。 那是白无常“无形”,就在刚刚我们僵持的同时,“无形”悄无声息的跑了过去,然后偷袭了阿紫尼渣。 “女华”的气场,将“无形”震出了几米开外。可是“无形”也不是吃素的,隐约间,我看看它牢牢的抓住阿紫尼渣鼻环,将它也一并拉了出来。 “女华”还在施力。 可“无形”毫不示弱,就是死拉着阿紫尼渣的鼻环不松手。阿紫尼渣直叫唤。 就在此刻,老宋大手一挥,“上----,赶紧将它们分开!” “阿紫,阿紫----”一见着又要战斗,念念瞬间又兴奋起来。 “小家伙,阿紫在那呢!” 阿紫尼渣已经被“无形”拉出了老远。可念念现在还在对着“女华”叫唤。 “阿紫、阿紫----,咯咯咯!”念念根本不搭理我。 “等等----”老宋手一摆,又将众人喊停。 “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念念不是在叫阿紫尼渣?!”老宋皱着眉头说道。 “啊!” 老宋看看两边,“他怎么是叫豆豆阿紫?”尽投向才。 “豆豆不是女华吗?怎么改阿紫了!”我挠挠头不知所以。 “不是----”老宋摇摇头,“念念叫的不是阿紫,他叫的阿姊----就是姐姐的意思?!”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大湖 被老宋这么一提醒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念念喊着“女华”的名字,所透露出来的感情,绝非一般的情绪。这其中所带着的复杂情愫,不去细想。难以分辨,但如果给了个引导,显然就能让人恍然大悟。 我突然想起了豆豆画的那副带有绿色太阳的儿童画。 没错,画面里是一对关系甚是融洽的少年。开始我们就怀疑过,不是夫妻、便是姐弟,现如今,总算给了个相对确定的答案。 然而问题就来了。 我赶忙将豆豆即是“女华”的推论,讲给老宋听。 老宋眉头紧锁。不置可否。他的困惑和我们是一样的,历史上对于“女华”的记载,少之甚少,别说女华的弟弟,到底女华是个什么的人,她曾和“念念”发生过什么样的争斗,完全没有头绪。 我刚要继续发问,却被老宋打断了。 现如今,眼下的危机还没有解除。 念念在老和尚的怀里一个劲儿的兴奋的叫着阿姊,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发了功,我看见老和尚竟然一个趔趄,被念念“带着”朝着女华的方向冲去。 “女华”一转头,脸上却毫无亲情可言,怒目相斥,随即张开大口,送出一股子隐形的气流。将老和尚连同念念。一块儿弹飞了出去。 两人重重的落在尸层上。虽然以他们的功力,不用担心会受伤。但还是起先的问题,女华灵识以来,而念念的前世记忆尚未回来。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人,在念念眼里,还是那个疼他爱他的姐姐。 或许是这一摔,将念念摔“醒”了,他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 “女华”压根没有容他喘气,右手一挥。两具腐烂的尸体别腾跃而起,在空中绕了一个圈子之后,直挺挺的朝着念念飞来。 我从来没见过用尸体当作暗器的,暗叫不好,还没做出反应,念念却毫不在意,貌似不经意的甩甩了头,那两具尸体就像是受到命令似的,迅速变化了飞行的方向,随即撞到了一起。 只听“砰”的一声,两具尸体撞得尸水直溅,然后跌落在地。 “阿姊----”念念的口中又叫了出来,只不过这次。带着的是疑问和困惑,想必他心里的潜台词,便是姐姐为什么会伤害自己呢? 此举看得我更是疑惑丛生。 貌似这两个孩子,感情笃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变成生死冤家呢?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念念身体里的到底是谁?女华的弟弟到底是谁? 我憋屈的不行,恨不得能自己钻进他们的身体瞧一瞧,最终极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心绪越是难以平复,身体里的那股子“混元体”,就愈是激烈。我如同喝了酒一般,浑身都觉得不得劲儿,在酒劲儿过去之前,又不得不忍受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孽畜!”我嘴巴里喊了一声出来。 “啊----?”四眼就在我的身边,“你说什么?” “我----”此刻,我顿时又不淡定了,因为那句骂人的话,并不是我的本意,“怎么----孽畜!”我话音未落,这个声音第二次冒了出来。 “骂谁呢?”四眼觉察到我的反常。 我说话的语气和平时完全不一样。我能够意识到自己不由自主的骂出了这句话,但却没法阻止。 “啊,这个----靠,不是,我没说呀!”我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然而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两句“孽畜”一出来,念念和女华,都有了反应。念念相对还好,他只是皱起了眉头,好像在回忆,然而女华却神色大变。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突然腾挪到了另一边。 “无形”拉着阿紫尼渣正在僵持,女华转了一圈,手指一点,一条白色的若隐若现的身体便飞了出来。 老宋一见白无常受伤,立刻上前将它收到了身后。 而就在这个当口,女华也带着阿紫尼渣朝着远方跑去。 原来层层叠起的尸浪,顿时崩塌,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都转过脸看我。 其实我也知道,女华之所以逃开的原因是因为我,可是到底那两句“孽畜”从哪而来,我完全不知道。 在那一瞬间,我就像吃了迷魂散一样,完全不受控制。 “我----,我不知道,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连忙摆头表明自己的立场。 “现在怎么办?”老和尚问老宋,但是他的视线始终没从我的身上移开过。 “嗯----,你跟上去再说,女华似乎很忌惮----老方。”老宋指了指女华离开的方向,然后说道。 虽然我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老宋既然有了指令,我们便一路遁着女华逃走的方向追去。 因为已经见识过,整个尸层排山倒海的涌来,所以现在平静了之后,我们自然是更没有顾及了。 我们“噗嗤噗嗤”的踩在尸体上,沿着岩洞一路向前。一开始还能看到女华和阿紫尼渣的影子。但是,毕竟祝瑶瑶的速度要慢一些。我们也不敢分开。 “这个岩洞是单向的,只要沿着走,相信女华也跑不掉。”老宋点头说道。 就这样,女华和阿紫尼渣慢慢的从我们的眼前消失。 但是问题并不大,我估计也就是差不多三四里地的样子,我们就看到了前方的洞口。 脚下的尸层也越来越薄。到了最后露出了底下的泥土。 周边的空气儿,也变得干净起来。 我们一鼓作气,就到了洞口。眼面前明晃晃的一片,闪耀的我两眼发花。仔细一看,原来是阳光照射在一片巨大的湖面之上,反射出来的粼粼波光。 大湖,真的有传说中的大湖。 这大湖便是鬼山的核心所在,是僰族人收敛鬼魂的地方。 我缓缓神,才适应了光明。我原先以为“大湖”会是一片终日不见阳光的阴森之地,未料却是这等阳光明媚。 这湖两边看不到尽头,岸对面是一片树林。 “女华呢?” 四眼拍拍我的肩膀,指了指前方,对面的岸上有两个小小的黑点。它们似乎驻足回望了一下,然后便钻进了林子里。 “它们是怎么过去的?”我开口问,话音刚落便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 这个时候,老宋已经到了岸边,在琢磨如何淌过湖面了。 沿着湖岸走,肯定费时费力,效率最高的便是直接从湖面过去。 “得想想办法!”老宋转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原地。 这是意料中的事儿,我们渡湖过去的方式,肯定和“女华”它们不一样,游泳肯定是不行,无论如何得有渡湖的工具。 可是放眼四周,别说造船的大树,就连粗壮的野草都没有。 这是个问题?! “我想到了!”就在这时,四眼大声叫唤了一句,弄得我们莫名其妙。 “你想到什么了?”我以为他有什么渡湖的建议,不料他却把老宋一把拉到了一遍,嘴里悉悉索索轻声低语,一边说一边还不停的向我张望。 我耸耸肩,不知所以。 慢慢的,他们竟然都很有默契的站成了一堆,而把我一个人隔离在了外面。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我觉得不对劲儿。 众人看我的眼神亦是狐疑万分。 紧接着四眼跨前一步,“你自己没有意识到吗?” “意识到什么?”我更加莫名其妙了。 几个人又不做声了,看我的眼神,也从狐疑变成了担忧。 “你们在搞什么名堂?” 四眼顿了顿,“我提醒你一件事儿,你好好回忆回忆。”尽讽广圾。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回忆 “什么事儿?”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猛一瞬间,好像他们都发现了什么世界大秘密,唯独我一个人蒙在鼓里。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聚光灯底下被解剖的小动物,“你倒是说呀!” 四眼眉头微皱,眼神中带着丝丝忧虑,亦包含着几分幸喜。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紧接着,他抬起右手,摸摸了自己的后脖子,“想起来了没?”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突然失言。在一瞬间,我想起来了。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竟然忘记了。 从“女华”的记忆灵回来的时候。我是“带”了一点东西回来的。没错,那两个手掌印,现在已经消融在我皮肤里的手掌印。 “怎么个意思?你们认为和那个有关——”我确实吃惊不少。内心泛起的激动也错综复杂。这算什么?! 是应该高兴,还是忧愁呢? 我的“混元体”,还有刚刚逼退“女华”的叫喊声,都是那个老太太所赐? 我好好的回忆,在记忆灵中发生的那些事儿。前面有过推测,交战的双方正是四面宗和鬼门。 那么什么样的人,能够让双方都忌惮三分呢。 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可敌人没必要来劝架啊,应该隔山观虎斗才是常态。请百度一下 谢谢! “我觉得应该是长辈之类的身份?”四眼说了一句,然后转头去征询老宋的意见。 老宋点点头,但并没有回答,倒是老和尚在一旁插话道,“要么是师长。要么就是母亲、外婆、阿姨之类让这两个孩子不敢造次的身份。” “也有可能是部落的首领,”老宋继续点头,“在那个时代部落的首领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光靠猜,是很难得到答案的。上述的种种,都是一种可能性。 我把所有的事情,再好好捋一遍。豆豆身体里的是“女华”,念念身体里的是“女华”的弟弟,而共同忌惮一个长辈,这个长辈在我的身体里,又种下了其它东西? “然后呢——”我把这些线索都罗列出来。可得到的回应,却依旧是沉默。 想想也是。“女华”在历史上留下的线索太少,就算有了这么多信息,可还是没法子拼凑出真相来。 老宋摸摸脑袋,“我记得在史料上看到有关女华的寥寥无几,而且还相互矛盾。”他双手背在身后,一时间,又转变成了老学究的模样。 我往前走了一步。“此话怎讲?” “史记上说,大业娶少典之子女华,女华生大费,”他顿了顿,“可是《新唐书》的记载,颛顼生大业,大业生女华,女华生的皋陶?” 老宋这种习练国之精粹的人,对历史略知一二,也是很正常的事儿。我本来历史知识就学的不好,被他这么一绕,就更糊涂了。 “什么意思——,不是说是大业的妻子嘛,怎么现在又变成他女儿了。” “就是,还有种说法——”老宋仰着脖子思索回忆,“大业娶女华,生了徭,即皋陶,便是着名的上古四圣。” “等等,”我连忙打断发问,“被你这么一说,怎么越说越乱。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想要说的是,中国历史自夏周之前,都为传疑时代,战国诸子为了托古改制,编篡历史和传说,大都抵牾不足信。”老宋点点头,然后得出了结论。 “你的意思是,女华不存在?” “当然不是,女华既然能够载入史册,就一定是个真实存在的人物,只不过她在上古时期,究竟做过什么,很难单纯的从历史书籍当中去找。” 我心一寒,被老宋这样一讲,刚刚获得的这些信息岂不是都白费了。 “也不会,起码现在我们知道四面宗和鬼门几千年的恩怨,源自于姐弟的一场战争,姐姐是女华,我们现在只要搞清楚念念身体里的那位是谁就可以了。” 我赶忙转脸去找念念。只可惜他现在前世的记忆还没回来,灵识也不稳定,根本提供不了线索嘛。 而且我们的目的,是在这两个小家伙完全恢复前世之前,找到他们的真实身份,化解恩怨,等他们真的全都变成前世,或许已经来不及了。 “走吧。”隔了一会儿,老宋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好招,指了指湖对面女华消失的方向,“咱们还是要越和她靠近,才越有可能获得真相。” 此话在理,我们就把矛盾点转移到了眼下的环境中来。 “怎么渡湖呢?”我心里琢磨着,环顾四周,老和尚与老宋应该没问题,四眼的体力比我好,估摸着也能撑到一半。我看看湖面的宽度,实在是没把握,更别说我们还有祝瑶瑶。 不知道“大个儿”会不会游泳,能否将我们一个个驼过去? 我正在胡思乱琢磨。 老和尚已经走到了老宋的身边,他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似乎想到了办法。 “咱们先退回去?”老和尚说道。 “退哪去?”我问道。 “咱们得回到岩洞里,找些材质做条船出来。”老和尚回答道。 我愣了半晌,这岩洞里除了那些尸草,就没有别的植物,总不能咱们用草根编一条草船出来吧。 他们也不回答,只是让祝瑶瑶和大个儿在洞口先休息。然后转头便向着岩洞里走去。我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意识到不是休息那么简单,老和尚的意思,是要用那些尸体造一条尸皮船出来。 这个建议果然“犀利”,别说祝瑶瑶了,让我也顿觉浑身发毛,“用尸体做船?” “嗯,”老和尚不以为然的点点头,“用骨头搭架子,扎上人皮,应该能够渡湖。” 听得瘆人,但似乎也没有其它的办法,眼下形势紧迫,也只能这样干了。 他们走在前,我硬着头皮跟在身后,寻找那些还算“完整”的尸体。整个过程自不必言语,我们等于在尸海中寻找所需的尸骨。不仅是体力问题,心理上所需承受的压力,难以言表。 这还是我第一次剥人皮,虽然事急从权,但还是很不是滋味了。 慢慢的,我们撘起了一座可容纳我们几个人一同坐上去的尸皮船。 祝瑶瑶还蒙在鼓里,这尸草能够祛除尸味,我们铺了不上在上面,所以一眼看过去,也不算太骇人。 “大个儿”已然被四眼收了起来。 我们一行人,坐上船去,刚刚好。所有人都对着船头。唯独老和尚面冲岩洞,嘴里念叨着佛经。 大概是在为那些尸体超度。 我们没有用船桨,而是由老宋使出一股子真气,推行着尸皮船在宽阔的湖面前进,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就到了湖中央。 搭船的时间用去不少,眼看着天就要黑了。 老宋突然停止了运功,小船被惯性带着,继续向前。 “怎么停下来了?”我问道。 四眼把食指竖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什么意思?”我随之紧张起来。 “轻点,”四眼指了指黑暗的湖面,说道,“水里面好像有东西。” 被他这么一说,我好像确实感到,湖面阴森可怖,顿时寒意逼人,在细琢磨,更让人觉得不舒服的是,偌大的湖面,现在竟然一点风都没有。 它就像一面镜子,一块黑色的丝绸,静静的将我们托浮在水面。 没一会儿,我感觉尸皮船微微的颤动起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船底经过。 那东西,围绕着小船打了一个转,然后慢慢的在向水面浮来。水面下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巨大的影子,它正绕着小船打圈,仿佛正刺探着什么。 第二百七十章 水下 我蹲下身子,让身体的重心下移保持平衡。所有人都这样做着,小猴子紧紧的搂住祝瑶瑶的脖子,吓得不发一声。 “是什么?”我往船的边缘。走过去一步,扒在船沿着,看着那个黑影问道。 “鬼知道,”四眼摆摆手,“什么都有可能,这大湖本身就是聚魂归灵的地方,阴气十足,什么东西都有可能长的出来。”他不敢大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小心翼翼的盯着水面。 我们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黑影上,不知道它何时便开始向我们进攻。我们全都屏息凝神,肌肉紧绷,准备应付它的突袭,可等了一会儿,它却也没有动静,只是一昧的打转。 “它在等什么?怎么还不动手。”这回不是我。是四眼忍不住了,他皱着眉头侧过脸问老宋。 老宋神色肃然,刚要开口说话,小船又微微颤动起来,但还是能够让人感觉到,这次颤动的幅度。明显大于上一次。 “靠,要来了。” “不是要来了,”老宋摇摇头,“它是在等它的同伴。” 我一惊,连忙顺着老宋的指向看出去,果不然。在我们船的另一侧,又浮上来的一条黑影。 现在有两条黑影,正包围着我们。 它们很有默契的配合,将我们置于中间,而且显然正贴着水面,蠢蠢欲动。 “往里靠!”老和尚不敢大意,将我和祝瑶瑶安排到了船的中央。 “嗖嗖”声不绝于耳。显然它们正在等待着时机。 就在一瞬间,我看见一个猪头浮出了水面,滋溜一下又潜了下去。 “靠,水里是头猪!”我差点没尖叫出来。 “不是----”老宋摇摇头。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之间一左一右瞬间蹦出来两条白花花的无米多长的玩意儿来。 是鱼,是两条有鱼鳍,长着尖吻利齿的大鱼。 我看得心惊肉跳,噗通噗通两声,它们像是在挑衅,随即又沉入到了水里面。 我从来没有在淡水湖里见过这么大的鱼,显然已经成精了。 “是鳇鱼王。”老宋脸色骤变。又是刹那间,那两条鳇第二次跳出水面,直挺挺的朝着我们扑来。老宋和老和尚站在最外面。分别抬手一指,随即我便感觉小船剧烈的晃动起来。原来是老宋和老和尚送出的真气,碰到两条大鱼身上,大鱼皮糙肉厚,顿时反弹了回来。那两条大鱼显然低估了我们的实力。 虽然真气反弹,但自己也被重重的击回到了水里。 尸皮船摇晃的厉害,这船本身就不结实,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我听到耳边滋啦滋啦的声音,显然是尸皮被扯破的声音。 四眼往后一挪,没踩实,往后一倒,生生的将小船给弄翻了。 一行人噼里啪啦的便掉进了水里。估肝尽才。 形势陡转急下,如果说前面大鱼遭了老宋和老和尚的指力是我们占上风,可转眼间,我们一落入水里,便成了它们有利了。 在水里,我们怎么可能是鱼的对手?! 我顿时感到湖水刺骨的凉,顺着毛孔,让我整个身体马上开始降温。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赶忙扑腾起来。在低温下,就算不被大鱼咬死,也会被活生生的冻死,只有游起来,才能保持体温。 “别停,往岸边游!”老宋在水里起伏,呛了一口水,赶忙有抬起头来。 还算好,我们几个中,最薄弱的祝瑶瑶也会游泳,四眼第一时间赶到了她的身边,并着小猴子,三个人成一条直线,前行。 老和尚的秃顶油量发光,他还尝试着想从尸皮船上,整一点可作为浮具的东西来,才弄了两下,也就放弃了。那是肯定的,光一些骨头和尸皮,能够帮我们什么忙?! 我们奋力朝前游去。 下水最初时的本能的恐惧感,已经消退,可结下来理智所带来的惊悚,更让人受不了。 这湖深不见底,而且那两条大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没有了动静。仿佛它们的任务,就是将我们弄下水一样。 我们都略略冷静下来,周围很安静,只听得见我们“哗哗”的划水声。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觉得心里渗透的慌。总感觉水下面有东西正跟着我们,但又不暴露它们的意图。 虽然惊慌,可我们也不说话,生怕会因此触发什么恐怖的后果。 在水里是非常消耗体力的,看看对岸似乎只剩下一半,可是游了半天,距离就好像根本没有缩短一样。而这个时候,我已经有点喘粗气了。我看看其他人,似乎所有人都开始显露出了疲态。 “靠,这两条大鱼不会是在消耗我们的体力吧。” 以往的经验告诉我,这种妖物,其智商早就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它们有很多计谋可以来对付活人。 果不然,我觉得自己的脚底板有东西,正一点点的触碰着我,仿佛又是在试探。 这样试探了好几次,没碰到我一下,我便要奋力向前游动,体力消耗的更厉害了。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在经历我同样的事情,但目测似乎也是一慢一快的向前推进,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驱赶我们一样。 等适应了之后,我不禁有些恼怒,然后故意放慢了速度。那个试探比先前还要明显些,我深呼一口气,打定主意,然后猛的抽身,迅速下潜,接着微弱的光线,看到了水下的黑影。 虽然仍旧心中觉得可怕,可到了这个阶段,也就没法想那么多了。我伸出双手,狠狠的朝着鱼头抓去。 那大鱼显然没有意识到,我会来这一招。一时间竟然愣了半秒。 就是这半秒钟的时间,让我抓到了它。此手感极其恶心,滑腻腻的就像是掏进了下水道。我睁眼仔细分辨,才发现,原来大鱼一摆头,想躲过我的手,结果恰巧被我抓住了它的鱼鳃。 大鱼肯定痛的不行,在水下拼命的翻滚。我知道成功在此一举,如果这个时候放手必死无疑,所以牢牢的抓住就是不松懈。 我便经受着它的翻腾,便在水里保持平衡,顺着水势和力量,试了几次,竟然被我跨上了大鱼的背脊。 我双腿死死的夹住它,就像骑马一样不撒手。 大鱼翻腾了几下,见摆脱不了我,便带着我,朝大湖的湖底游去。 它的速度飞快,耳边的水声,嘶嘶划过,我感觉自己的肺部都要裂开了。我屏住呼吸,咬牙坚持,如果这个时候,呛着水那就完了。 我均匀的向外吐着气泡,猛然间小腹部的暖流渐渐明显起来。我一阵激动,关键时刻,“混元体”总能让我化险为夷。 我感觉体内正由一股子气息,传送到我身体的各个部分,氧气消耗的速度正在变慢。 我不知道这大湖到底有多深,大鱼见这样也摆脱我不成,又变化了策略。它使劲儿摇动着鱼尾,想要在快速下潜的过程中,将我甩落。 然而此时,我已经掌握了要领,加之我不用去水面换气,自是愈战愈勇。 大鱼折腾了几十下,速度便慢了下来。显然它也被折腾的不轻,已经到了体能的极限。其实我也很累。大鱼平稳下来,我趴在它的身上,仍然不敢放松。 趁着这个功夫,我也得好好的调整,迎接下一次挑战。大鱼带着我慢慢的继续下潜。这湖深的远超我的想象。 我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见底,也不知道下一次它又要耍什么花招,更不知道四眼、老宋他们现在如何了。 就这样,慢慢的,它将我带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二百七十一章 土填大湖 四周安静的如同殡仪馆,加之冰凉的湖水侵入体内,这种寒冷、阴森、外加身处黑暗的环境,给人的绝望感不言而喻。 一切都仿佛静止了。只有大鱼缓慢的将我一点点带入湖心位置。我体内的那股子暖流,也渐渐平息下来,只是不停的送出气流,才让我能够在水里不觉窒息。 我的手依然牢牢的扒在大鱼的两腮。它一扇一合,证明其还活着。但是亦是被我耗尽了体力。 我不敢放松,虽然我也精疲力竭,完全靠着一种本能,跟着它起起伏伏。 就这样不知道僵持了多久,我的双腿突然感觉着地了。然而这一次却不是到了岸上,而是来到了湖底。 大鱼竟然将我带到了大湖的底端。 我两只脚似乎插进了松软的泥土里,轻微拨动一下,便会扰得泥沙俱起。 如此,不知又过了多少时间。渐渐的我似乎听到耳边传来了滚雷一般的轰轰声。 这声音一下子将我惊得清醒起来。发生了何事。我毫不知晓。可是超出我想象。伴随着这些轰轰的雷声,我感觉脚底下的泥层正在发生变化。 怎么说呢,它好像在变厚,变高,慢慢的托着我们向水面浮去。 我无法分辨这是否是幻觉,可是耳边嗖嗖的水声,却在告知我依然在保持向上。我手指将大鱼的两腮扣的更紧了。 它想要挣扎,可是折腾的两下。便放松下来。 现在大鱼已无法掌控局面。 差不多上浮了有一分钟,我体内的那股子暖流,好像正在变弱,变得毫无章法,也不送出气流了。这时,我才发现自己急迫的需要氧气。 都无法确定是冷静,还是虚弱的原因,我竟然还能保持均匀的呼吸。 我感到整个肺部都在强烈的燃烧着,大脑犯晕,身体僵直,整个生命都在边缘处。摇晃不定。 就当我吐出体内的最后一丝氧气,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间,我的身体离开了水面。我可以呼吸了。一开始我还不敢认定,尝试了两下之后,便张开大嘴,贪婪的呼吸起周围的空气。 身体开始舒畅起来。 “老方,老方----” 我听到有人正在呼喊我的名字。紧接着,有人在拨开我牢牢扒住鱼鳃的手,然后将我扶到了岸边。 整个过程,我都在恍惚中进行,完全没有判断和应对能力,只能任由着他们将我平放在地上。 我想我肯定是浑身湿透了,冷的瑟瑟发抖,有人将衣服披到了我的身上。这样才让我渐渐的恢复了意识。 “我这是在哪?”我蠕动着嘴。 “老方,老方----” 听声音,好像是四眼。我定定神,随即费劲力气,强睁开粘合在一起的眼皮,发现蹲在我身旁的正是四眼。 “四眼----”我微弱的叫了一声,转过头去,老宋、老和尚亦都围在我的身边。 “念念呢?”意识在恢复,我第一反应便是念念。 “在那呢,很安全。”四眼回答道。 我勉强支撑起身体,看到离我们五米的地方,祝瑶瑶抱着念念正盘坐地上,而他们的身旁,有一具大鱼的尸体。 “我这是在哪?”我问道,然后看了一眼四周,顿觉不可思议。原先的大湖竟然不见了。确切的说,原先一望无际的大湖,只剩下原来的五分之一大小。而先前的湖面,现在被一大片平地替代。 我的右侧边还有一条大鱼的尸体。 刚刚作祟的两条大鱼,现在都已经死了。 “怎、怎么会这样,我们又到了另一个空间?”我问道。 “不是----”四眼摇摇头,他指指念念,“是他的功劳。你是没看到,就在刚刚,天边仿佛山崩了一样,滚过来大片的泥土,转瞬间,就填满了整片大湖。”四眼手势夸张的说道。 我看着他的脸,不像是开玩笑,想想先前在湖底,泥土变夯实升高,一定也是这个原因。 “你是说,念念----‘调’过来一大片土壤,将大湖给填满了?!” 四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从他的表情里,我只能看到困惑,却无法看到答案,只能转脸去向老宋、老和尚要答案。他们眉头紧锁着,不知为什么,老和尚却时不时的在观望老宋的反应。 老宋见我醒来也不说话,而是站起身来,走出几米远,背对着我们坐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我见得貌似氛围不对,轻声的问四眼。 四眼看了眼老宋,然后将脸侧了过来,“你知道哪两条是什么鱼吗?” “不是说鳇鱼精吗?”我把外套脱了下来,四眼连忙接过去拧干,然后披到了我的身上。 “鳇鱼精没错,”四眼顿了顿,“你知道是从哪来的吗?” “哪来的?”我脑子正在恢复清醒,可还是没听明白四眼的意思,“鱼不就是在湖里的吗?” “没那么简单,”四眼摇摇头,“这鳇鱼精来自松花江,在那土生土长,看这架势起码有五百年之久,这说明,阿紫尼渣和女华回到鬼山之后,仍在召唤着她们的旧部下。” “嗯,”我点点头,这个信息并不新鲜,“然后呢?”我看看坐在地上老宋的孤独的背影,依然没有明白重点在哪! “你想想,松花江到川南滇北几千里长,这鱼精是怎么过来的?”四眼嘴巴奴了奴老宋。 “怎么个意思?”我更加困惑了,难不成还是老宋带过来的。 我刚要发问,转念便想到了一个东西。猛然间,就知道为什么气氛会那么尴尬了。 鳇鱼精从千里之外的松花江,一路过来,一定得借助水道,亦或是什么机关。而这个机关,我们曾经进去过。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是那个?” 四眼不置可否,但眼神中的意思,便是如此。 没错,日行千里的遁地走巧。 遁地走巧原本就属鬼门,自从宋不缠鬼灵被打散了之后,它依然在地底运行生化,现如今被女华利用也很正常。 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老宋是宋不缠的后人,按照此前的信息,宋家和另外三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正是和宋不缠当年,叛变进入鬼门有关。 难怪现在氛围那么奇怪。 老和尚似乎听到了我们在说什么。他慢慢的靠近过来。 “你想知道真相吗?”老和尚问道,他的嗓音很响,显然我只是个幌子,他想要述说的对象是老宋。 我看见老宋瘦弱的身体,为之一颤。 “当年金兵南下,宋不缠巧设机关抗敌,不料被佞臣所害,同杨惜,一块被绑进大坑,施了千石坠的刑法,最后那个佞臣,心有不甘,还将宋不缠、杨惜封入槐树之中,永世不得超生,这才使得鬼门有了可乘之机,将宋不缠、杨惜收入麾下。” 说的没有错,四面宗是人,鬼门是鬼,宋不缠成不了人,却因为爱情,与杨惜做了一对千年的鬼夫妻。这些都是我们之前都知道的。 老和尚摇摇头,再次望向端坐在地上的老宋,“一个佞臣司文职,懂什么阴阳之道,封鬼大法。” 我一愣,老和尚话里有话,“你的意思是说,背后另有推手。” 老和尚摇摇头,“推手谈不上,但当年佞臣重金请来将宋不缠封在大槐树下,永世不得超生的术士,正是姓张。” “姓张?”我打了个哆嗦,“你,----你不就姓张吗?” “没错,”老和尚点点头,“正是四面宗张家的先祖,让宋不缠做了那只千年的老鬼!” “啊?!”我想过两家的恩怨不会小,但未料到,确实如此之大。布协长亡。 白衣苍狗多翻覆,沧海桑田几变更,数起数落的恩怨情仇,跌宕起伏,原先同为四面宗的家将,又为何会相互残杀,落下这千年的把柄呢? 第二百七十二章 宋张恩怨 从老和尚看老宋的神色,就知道这肯定是个不容易解决的罅隙,确切的说应该是道鸿沟。但问题终归要解决,到了这个地步。想要一昧的逃避,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和尚盘坐在我的对面,侧面向着老宋,这是个说不上滋味的场景。远处的夕阳,染红了天边。在紧张气氛渐渐消散之后,现在萦绕着我们的又是无比的压抑感。 “宋不缠有一个好朋友,唤作张世杰。”老和尚顿了顿,用余光瞄了一眼老宋的背影。显然每次提到他先祖的名字,老宋总要为之一动。 我想普通人大概很难理解其中的心思。这群人从小便远离社会、远离世间的喜怒哀乐,谨遵祖训、承办大业,对于他们而言,活着的唯一目的,不是为了开创事业,不是为了娶妻育女,而是为了祖上留下来的虚无缥缈的遗命。 这就是命! 以上种种已经牢牢的扎根在他们的身体里,流淌在血液里,沁入每一个毛细血管,是他们之所以成为现在的他们的根本原因。 这没什么好商量的。辱没老祖,便是否定自己,动摇他们活着的真正意义。 不是亲历,估摸着无法被理解。 但老和尚貌似这次铁了心不打算回避,而是要把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出来。 我不知道他们之前----或者他们的父辈、祖父辈,是否做过同样的事情来释怀,反正老和尚的口气,显然是为了把这个千年的恩怨。在此刻解释清楚的。 “哎----”老和尚重重的叹了口气,对着我和四眼继续说道,其实我明白的很。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听众”。 “这两家人同属四面宗,而且关系最为融洽。那些年,他们喻情山水、枕石漱流,做了一对世外隐士,隐居九华山。”老和尚眼睛闪烁出一道光芒,“其中一个在山南,另一个在山北,躬耕乐道、避世绝俗,只是为了牢牢的信守祖上的诺言。” 我屁股往老宋的方向挪了挪,我怕万一激发什么意外,起码有个缓冲,“这不是挺好,置两亩薄田,种种菜,养养花,修身养性。纯天然绿色产品,现代人都求之不得。”为了缓和气氛,我故意把话题往轻松里拉。 “是啊,”老宋闭起了眼睛,似乎也在那悠悠的隐居生活里徜徉,“焚香煮茶,坐而论道。城中十万户,此处两三家。”老宋吟诵了半句诗,随即便话锋一转,“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这种悠闲生活没过几天,就风尘突变,兵连祸结。” 按照我们之前,我们对宋不缠的了解,知道老和尚讲的便是金兵南下的典故。 “照理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在这个危亡关头,出山以助朝廷破寇,本是合情合情,可偏偏四面宗有不能从商,不能为官的戒训,为的就是心无旁骛。” “可后来,宋不缠还是出山了?”我顺着老和尚的逻辑,口吻赞赏的问道,“是为了杨惜?” “那是更后来的事情。”老和尚摇摇头,“想当年宋不缠,学贯五车,通晓阴阳,不仅能文善武,还精通机关之术----” 我点点头,“遁地走巧”的厉害,我们可是尝试过的,“原本就是名将后裔,英雄后裔,加之又有神力相助,应该对付金兵不成问题吧。”我附和道。 “是的,宋不缠的力量真的能用到刀口,也就谈不上之后的南宋偏安了。”老和尚昂起胸膛。 “此话怎讲?”我又问道。 “等到宋不缠出山的时候,金宋交战正酣,那时候韩世忠、岳飞的抗金名将业已成名,然而秦桧也已经逃出金营,到了临安。朝廷里主战派和主和派激辩正盛,皇帝老儿游移不定,这才有了宋不缠被派往北方,在敌后修建”遁地走巧偷偷运输宋兵,以完成南北夹击的作战计划。” “但实际上南宋的皇帝,最终还是倾向主和,所以就有了之后,宋不缠被佞臣陷害,欺骗回朝,惨遭杀害的戏码?”我接着说道。 老和尚点点头,“是的,你讲的没错。宋大侠原本就是性情中人,率性而为,傲骨嶙嶙,他既然认准了要出山为朝廷办事儿,自然是对南宋信任有加,这才中了奸计。以他的身手,原本对付那些宋朝士兵,根本不在话下----” “可他压根就没防备?!”我又插话道。说这话的当口,我去瞧了瞧了老宋。老宋微微的倾着身子,貌似不经意,实在很认真的在听我们说话。 “所以啊,红颜祸水----”我叹了一口气,这佞臣觊觎宋不缠的未婚妻,所有的祸端便出自于此,说到底英雄还是难过美人关啊。” 老和尚此时却摇起了头,“不能这样讲,所谓红颜,未必就是祸水,两情相悦,英雄配美人,自古以来都是很正常的事儿,只不过,女人长得漂亮,当然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这和宋大侠还有杨惜的主观意愿,终归是背道而驰的。” 老和尚面目表情颇有深意,我想此话,不仅是在总结宋不缠和杨惜,应该还勾起了他与祝子君的往事儿。布女鸟扛。 “那后来呢?”见着气氛凝重,我赶忙催促着继续话题。 “如此,便给张世杰出了一道难题。”老和尚表情复杂,“宋不缠和杨惜受了千石坠的刑法,死于非命,怨气颇深,定会成为一对厉鬼----”老和尚说到这里,又把话停了下来。然后不自觉的瞄了一眼,老宋的背影。 我知道话题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会不会刺激到老宋呢?! “嗯----,这个,”遇到这样的情形,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不料此时,老和尚却自己继续了下去,“实际上,这也是张世杰的担忧。鬼门鬼门,顾名思义便是统管鬼魂的宗派,人可以和鬼门斗,但鬼却没法斗,人一旦死后,入不了轮回,就成了鬼世界的一员。” “类似于强龙斗不过地头蛇?”我尝试着问道,“即使宋不缠生前再厉害,但成了鬼,就等于一个中国人进了美国的国境,即使武术再高,也不可能和整个美国作对?” 老和尚笑笑,“虽然不是很贴切,但多少有点这个意思。宋不缠的鬼魂,就成了鬼门股掌之上的玩物,普天之下,概莫能外。” “然后呢,为什么要把它们封在大槐树下呢?” 老和尚苦笑,“将宋不缠夫妇,封在大槐树下也是无奈之举。” “无奈之举?”我皱起了眉头,表示不能理解。 “如果一个人不想活下去,那么没人可以阻拦得了他,”老和尚咽了口唾沫,“可如果一只鬼,不想入六道轮回,照样没有什么力量可以让它转世投胎。” 我愣了一愣,不是很明白老和尚的意思,但渐渐的好像又似是而非的理解了一点,“你的意思是说,宋不缠是自己让自己成了一只千年老鬼的?” 老和尚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解释道,“前面说过,宋大侠的是性情中人,看似饱经世故,实则质而不野,异常单纯,所以----”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和尚“所以”还没有出来,我已从从其语气之中,揣测到了言外之意。 是因为宋不缠出山解救众生,结果被他最信任的朝廷摆了一道,随即怨气难消,宁愿成一只厉鬼,报复众生,也不愿投胎转世,因为一旦入了六道轮回,前世记忆俱消,也就谈不上报仇这一说?! “是这个意思吗?”我赶忙压低嗓音,轻声的问道。 第二百七十三章 另一种假设 老和尚不置可否,但其身体的动作,几乎就是在肯定我的说法。如果这样的说法属实,就意味着。其实最后“叛变”的罪名,还是要落到宋不缠的头上。 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点。 为这件事情需要负责任的,岂不是还是老宋的先祖?! 我赶忙转头看了过去。老宋的背影,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还是之前的说法,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讲,家族的清誉远比普通人想象的要严重的多、估女余血。 乍一听,似乎挺意外。一代大侠宋不缠,最后仅仅是因为私人的缘由,导致他不顾祖训,背叛师门,反戈相向。然而细想,又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宋不缠始终都生活在江湖之外,看似历经世事、修道又成,但实则质而不野,单纯之极。这样的人其实是很容易走极端的。当他们负屈衔冤。心中的愤恨与怨怒,无法适时排遣,很容易就走上的想不到的道路。更何况,与他一起受死的还有自己的爱人杨惜。 果不然,老和尚像是鼓足了勇气,最终说了出来,“宋不缠死后成了厉鬼,而且有了皈依鬼门的念头。” 是了。 我的揣测最终成了现实,“鬼”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摆在宋不缠身上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放下恩怨,转世投胎;要么就在鬼界游荡,伺机报复,于是就不得不投靠鬼门。 “可是----可是,”我挠挠头,不知道接下来的问题该不该继续问。 “你是要问,为什么最后又是张世杰将其封在大槐树中吧?”老和尚缓缓道来。 “是的,怎么后来事情又闹成这样了呢?” 老和尚微微的摇着脑袋,像是在哀叹命运的不公,“我们时常说要德才兼备,有德无才。难当重任,有才无德。祸国殃民。所以说,宁愿要一个庸臣,也不要一个奸臣。如果一个人有盖世奇才,却道德败坏,草菅人命,那还不如一个愚笨没本事的人儿。” 我深呼了一口气,老和尚说的没错,庸不可怕,怕的是奸。照他的意思,宋不缠理通阴阳,又擅长奇淫巧计,如果背叛了四面宗,后果不堪设想。 “你知道螫手解腕、顾全大局的意思吗?”老和尚一字一顿的问我。 虽然老和尚看得是我,但话语早就飘到了老宋的耳朵里。 “用槐树封印宋不缠,其实不仅是他难以转世投胎,更大的原因,是可以让其被囚禁在树里,脱不了身?”我似懂非懂 “是的,”老和尚点点头,“宋不缠原本就精通鬼道之事,要不是因为那佞臣‘及时’通知了张世杰,趁着宋不缠的鬼灵尚未聚阴成型,施法将它封在槐树中,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老和尚说完此句,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像是把积压在胸口多年的一块大石头,抛落在地。 “他是----”我指了指老宋的背影,“宋不缠和杨惜有子嗣?”随着事情的水落石出,一些细节上的破绽也暴露了出来。尽管这已经不是重点,可我还是好奇的问了一句。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宋不缠还有后人。 “是宋不缠弟弟的那一支。”老和尚解释道,“虽说不是直系,然而,你知道的,宋家一直因为此事耿耿于怀。” “后来又是鬼门作的祟吗?”我突然想起来,被宋不缠害死的那些无辜生命,证明其最终还是从老槐树里跑了出来。 “对,”老和尚摇摇头,四面宗和鬼门本就是一对千年冤家,四面宗既然有办法封住宋不缠,鬼门自然也有办法将其解封。只不过到了那时,一干前世的仇家,早就不在人世。宋不缠因为难以理解张世杰会将其封印,因而更加坚定了投靠鬼门的决心。宋不缠和它的杨惜,在阴间做了一对千年夫妻。” …… 听完这个故事,我心中的感觉难以言表。这本来就是难以决断的事情,到底谁错了呢? 我慢慢的站起身来,想要走到老宋的身边,说些什么,然后走到半途,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现如今唯一能够让他焕然释怀的也就是他自己了。 天色渐暗,火红的夕阳,将天边辉映的如同鲜血一般,就像被撕裂的伤口难以愈合。 我们都知道天黑之后,将面临更大的危险,可是如果老宋不对此事作出反应,我们谁也不敢开这个口。 隔了一会儿,倒是老宋慢慢的回过了身子,老和尚赶忙将头撇向了一边,下意识的逃避他的视线。 “咱们走吧!”老宋站了起来,然后拍拍裤子上的灰尘说道。 “嗯?” “趁早追上女华才是上策。”老宋面无表情的讲道,然后整理衣衫,收拾残局,迈开大步朝着女华和阿紫尼渣消失的那片树林走去。 我无法解释当下的情形,也无法知晓老宋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想过很多种当最后这层纸被捅破,老宋会做出的反应。 可偏偏是这种根本没有反应的反应。 我只能理解他是匿瑕含垢、深明大义,所以才将矛盾回避。我们现在只有团结一致,才有可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转眼间,老宋已经走出了数米之远。 我和四眼使了个眼色,这才招呼着大家,一起朝着树林走去。 路上我还在琢磨之前的这些事儿,但想来想去,也实在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来,到了最后干脆放弃了。不管怎么说,先面对眼下的困境再讲。 我们渡湖差不多渡了一半,现如今全被湖被土壤填满,剩下的一半改由步行,速度自然是快了不少。 老宋第一个,四眼和我紧跟其后,老和尚从祝瑶瑶的手里接过念念殿后,祝瑶瑶则牵着小猴子一起前行。 平坦的地面上,现在被夕阳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可奇怪的是,愈是靠近树林,似乎就越是光明,仿佛那片树林子正在向外闪耀着光芒。 我们终于来到了树林子外。 众人停了下来。 这片林子,依然很深,而且走到近处,才发现果然会发亮。那棵棵树干如同萤火虫一般,间歇性的散发着幽幽的蓝光。看上去颇为诡异。 “嘶----,嘶----” 没有风,可树林子里,却仿佛正在发出如同“蛇嘶”一般的悚然声响。 “等一下----”老宋突然转过了脑袋,我以为他要说的是林子的事儿,未料他却皱着眉头愣愣的看着念念。 我被他看念念的眼神,弄得心神不宁。老宋的视线似乎想要穿透念念的身体一般。 念念却丝毫没有觉察,扒拉着小手,在老和尚的怀里蹭着脑袋。 “怎么了?”老和尚问道。 “念念身体里的那一位,是女华的弟弟?”老宋似是自言自语。 “嗯。”这个结论是已知的,难道老宋又有了什么新发现?! “我们前面说过,上古是传疑时代,很多史籍记载的都是传说,不可全信。”老宋顿了顿,“但我想四面宗和鬼门既然能够征战千年,一定是个著名的人物,少不了传说。” “你想要表达什么?”我赶忙问道。 “我的意思是说,女华实有其人,念念体内的那位,史料中也一定有记载。”老宋补充道。 “可,可你们不是说,女华的史料甚少,而且更没有记载她的弟弟是谁吗?” “史料确实没记载女华的弟弟,但女华的弟弟一定是在史料之中。”老宋说了一句玄之又玄的话。 “什----什么意思?”我彻底被绕晕了。 老和尚似有领悟,他看看怀中的念念,“你的意思是说,念念身体里是个著名的人物,但史料却没有记载他和女华是姐弟关系?” “没错,又或者以讹传讹,混淆了他们的关系。”老宋说道。 我总算有些明白了,“这么说,女华的丈夫大业有可能是她的弟弟,女华的儿子大费也有可能是她的弟弟?” “理论上是这样的?有可能范围还有再广。”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老宋的推测不能不说不具建设性,但问题是,他如果推测准确,不是将事情清晰,而是越弄越混乱。因为上古的人物实在太多了,照老宋的意思,尧舜禹、黄帝、颛顼等等等等,这些个出现过的人名,不都有可能是女华的弟弟?! “不,”老宋摇摇头否定了我,“你说的这些人是都有可能,但可以土填大湖的,却只有一个!” 第二百七十四章 渡魂大树 “谁啊?”我脑子里转了半天,也没有冒出一点线索,到了这个时候发现历史学的不好也是件麻烦事儿。 我环顾四周,等着他们给我答案。未料除了祝瑶瑶之外,其余的三个人全部都面色凝重,仿佛老宋的话。点燃了新一轮的焦灼。 他们三个人全都扭头看向念念,引得我和祝子君也把视线投了过去。 念念大概意识到所有人都是在看他,小手捂着脸,一副很害羞的样子。台肠协圾。 “土填大湖----”我慢慢的走到四眼的身边,压低着嗓子轻声问道,“到底谁啊!” 四眼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现在还没确定,你先别着急瞎问。” “恩?”四眼的回答让我感到莫名其妙。这算是唱的哪出戏码? 老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最终把头扭向一边,然后不出声的继续向前走去。我在原地顿了顿。等到所有人都启动了,才缓过神来跟了上去。 我满肚子疑问,都这个当口了,他们还在瞒着我什么? 我穷肠搜肚兀自琢磨了半天。也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缘何他们会在刹那间脸色骤变。 没有人说话,大伙儿只顾着埋头赶路。 太阳已经西沉,树林子里却一点也不黑暗,原因前面就已经说了。林子里的树干会发出幽幽的蓝光。 我们顺着树林向前,老宋似乎很有把握我们的方向没有错。于是我也就不再多问,而是跟着他们继续行走。终于我们走到了一块空地,然后停了下来。 之前我一直低着头想心事,抬起头才发现,停下来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空地的中央,有一棵明显不同于周边的大树。 我眨眨眼。前后望望。这片树林里的树全都等距排列,左右间距大概也就三米左右。可现在这棵大树,周边差不多三十米的区域空无一物。 而且这树显然要粗壮的多,盘根错节、虬枝峥嵘。一条条像蛇一样光亮扭曲的树枝,在三个人环抱都未必抱得住的树干上,蜿蜒向上。 “嗖----”的一声,我似乎看见它们真的在向上滑行。 “怎么回事?”我揉揉眼睛,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实。 四周一片安静,又过了一会儿,我仿佛再次听到了“嘶嘶”的蛇鸣声。 四眼皱着眉头,缓缓踱步到我的面前,“你有没有觉得,这声音很像尸果树?!” 我一怔,随即觉得四眼说非常准确,没错。久违的尸果树,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在这片诡异的会散发蓝光的树林子里,尸果树不正和它们是同一类的?! 很久没有出现过它的踪影了,这时候我才想起来,其实尸果树在整个过程中也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现在这么“大”的最终场面,怎么能够少得了它的声音。 尸果树曾经狰狞的表情,又浮现在了我的脑海。我不禁浑身打了个哆嗦,然后侧脸问四眼,“尸果树也在这吗?” 四眼摇摇头,以示不知道,但他的眼神却没有放松,像只老鹰一样的逡巡着四周,还没等到他一圈观察完,站在大树下,仰头看着树冠的老宋却说了一句,“这是渡魂树!” “渡魂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渡魂树是什么东西?” 老宋背着手,绕着大树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原地,“渡魂树顾名思义,就是摆渡灵魂的大树,据传这种大树只要能够渡魂超过一万,就能修炼成精。”他再度扬起了脖子,看着这棵见不到顶的灵物,仿佛要很多话说一般。 “可是不对啊,”我觉得有问题,赶忙问道,“这渡魂树如果是用来渡魂的话,岂不是正和鬼门的宗旨相反,如果鬼得以超度,得以转世投胎,岂不是不在受鬼门管辖了,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呢?” “这棵树在这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渡魂,而是为了给鬼门提供信息。”老宋把头低了下来,然后说道。 “这又是何解?”我跨前一步,站到了四眼的面前。 四眼从背后拍了我一把,“渡魂树渡魂会发出动静,这微妙的气息,我们未必能够接收,但对于鬼门的人来说,类似于提出了警告。” “警告?” “警告有灵魂正在超度啊!”四眼笑着回答道。 我听得一知半解,“不太明白。” “偌大一个鬼山,全是鬼,如果不设防,等到鬼全部超度了,岂不是让鬼门的实力越来越弱?”四眼说道。 被他这样一解释,我才略有领悟,“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有鬼偷偷的想要超度,此树便会发出信号,随即鬼门的人就会过来阻止。” 四眼和老宋皆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 “然后呢?”我又问道。 “没然后,”老宋摇摇头,“我貌似嗅到了这树的一点异动,无论是渡魂还是有新的鬼魂被召唤进了鬼山,咱们都必须尽快赶上女华。” 此话一出,我才想起了正事。时间不容浪费,谁也不知道,女华和念念身体里的那一位,什么时候会突然爆发出来。 我们赶紧继续朝前走去。 这棵渡魂树,貌似在整片林子的中央,我们差不多又走了相同的路程。隐约的就看见前方的月光,正洒在地面。 老宋加快了脚步,我们紧随其后,一口气儿走出了林子。可眼前的一切,却让我大吃一惊。 立在我们面前的是一道峭壁,高耸入云,我们和峭壁之间是大一片空地,砾石杂陈,寸草不生。几块丑陋的黑色大岩石散落在四处,被白晃晃的月光一招,显得更加乌黑发亮。 我的心情却难免起伏。 眼下的情形,让我觉得一切都是有根有据。转了一大圈,我们又回到了原点。 “你们认出来了吗,这是哪?”我问道。 四眼点点头,老宋和老和尚却没有回答我,还是环顾起四周的情形来。我想触景生情的不仅仅是我,还包括老和尚。 老和尚和祝子君就是因为此地,才慢慢的走近。 “怎么会在这?”此话一开口,我就觉得无聊之极。来到这,岂不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没错,眼下的这个峭壁是如此的熟悉,而峭壁前的空地仿佛还回荡着厮杀声。我们来到了,女华记忆灵中出现的那个古战场。 当年两派相斗便是在这里展开的。 我抬起头,朝着半空望去。在峭壁的中间位置,我找到了那个岩洞,当时我进入女华记忆灵的时候,便是出现在那个洞里的。 我也跟着老宋他们一起,观察起周围的坏境来。物是人非,几千年后,谁又能够想到,我们又回到了当年的这个战场。 我觉得哪里不太一样,可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我换了多个角度,还是没有发现问题所在。 “女华呢?”我摸不着头脑,干脆不再想下去。 “应该就在附近?”老宋神色没有放松,借着月光还在仔细搜寻,但目前并没有发现女华和阿紫尼渣的踪影。 她们来这干什么?把我们引到这来又是干什么?我一无所知。 “嘶嘶----”阴魂不散的蛇嘶声,总是间歇性的便出现在耳边。 听到这个声音,我猛的向前一倾,眯着眼再次看向半空中的岩洞。我顺着岩洞口,朝边上找去,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儿了。 当时我在岩洞里,将那个老太婆背下来的时候,洞口旁有一根长长的蔓藤。我便是顺着蔓藤从洞口滑下来的。可现在那里是光秃秃的一片。 尽管有无数个理由可以说服我,那根长长的蔓藤不在是因为距今已久,早已死亡腐烂。但我还是有强烈的第六感,第六感正在告诉我,当时我攀爬的那根蔓藤,正是尸果树。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古战场 月光依旧皎洁,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显得诡异而又阴森,照在悬崖峭壁上。冰冷的让人心悸。即使是站在崖底仰望,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逼仄感。 这斧劈刀削的峭壁上,被月光折射反弹。又像是一双双的幽幽的眼睛,正在肆无忌怠的窥视我们,让人忍不住心里毛发。 我把那根蔓藤就是尸果树的想法说了出来。除了祝瑶瑶,他们几个都见过女华记忆灵中的情形,所以被我这样一提醒,便觉得我的想法靠谱。台岁阵巴。 老宋微微点了点头,“当初这根蔓藤出现在此地就是个异状,周围寸草不生,偏偏它能够枝繁叶茂,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话他似是自言自语,但我们都纷纷赞同。 我不由的与想起了那个洞穴中神秘的老太婆,她到底是谁呢。在我的身体里留下了什么呢? 我仰头朝着崖壁的洞口望去,却看见崖顶上有两个黑影。她们正在冷冷的俯视着我们,仔细一看,不真是女华和阿紫尼渣嘛! 我们寻了她们半天,现在她们却是自己跑了出来。 “快看----”我赶忙抬手指了过去。 众人见到后,迅速做出了反应,我站成了两排,将祝瑶瑶和小猴子挡在了身后。一直呆萌的念念。也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睁大双眼望着崖顶上的两个人。 “怎么办?”我问道。 老宋尚未回答。我的耳边便传来“嘶嘶”的声。 我心中顿时紧张起来。月光下的崖顶,突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黑蟒一样的东西。它在崖顶探了探头。然后从阿紫尼渣和女华之间,慢慢的顺着崖壁下滑。 “尸果树?”四眼叫了起来。 四眼说的没错,那根从悬崖顶上探出来的“大蟒蛇”,正是尸果树。至今我都分不清楚,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是动物、植物,还是得了道的精怪。它每下滑一段距离,便会昂起“脑袋”向着四周的岩壁探寻,像是在嗅闻危险,又像在寻找着力点,等它确定了周围的环境之后,再继续下探。 尸果树的速度越来越快,它似乎已经慢慢熟悉了地形,一边滑动一边发出“嗖嗖”的声音。 这个声音让人很不舒服,也预示着两边一触即发的火药氛围。空气似乎在这一刻也变干燥了,我不知道尸果树从何被女华召唤回来,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这样等着。 尸果树到了距离崖底差不多十几米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再次昂起脑袋,“看”着我们。 等它静止下来,我这才发现藤蔓上还结着鹌鹑蛋一样的果实,果实在渐渐的膨胀变大,噗嗤一下绽放出了一朵朵白色的大花来。 说实话,这个场面还是很具观赏性的,从上百米的高空一溜向下,都开满了花。只不过每一朵花里,都是扭曲变形的脸。 那些脸狰狞不堪,形态各异,幻化无穷,仿佛是无数个灵魂,都被锁在了花朵里。 鬼脸花一开,显然没有什么好事情。崖顶上的女华,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又发出了什么声音,那些鬼脸花里的鬼魂,开始挣扎起来,像是要挣脱束缚一般。 转瞬间,它们竟然都从花朵里钻了出来,化成一条条白色的影子,飞到了半空。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我们被这些呈人形的白色的气态影子,团团的围住。 它们杀气腾腾的张大着嘴,露出口里的獠牙,张牙舞爪的对着我们示威。虽然它们没有发出声音,可我还是觉得一阵阵阴风,朝着我们袭来。从它们吼叫的姿态,依然能够感受到其凶厉和残暴。 我不敢大意,转脸去望老宋。他们一个个也是面容严肃,老宋已经将腰间的玄色布袋取了下来,随时随地准备放出摄灵兽和“无形”,而那条金蚕现如今也爬到了祝瑶瑶的肩上。 “鬼兵都被召回来了。”四眼清清嗓子然后说道。 我明白他的意思,女华一路过来并没有闲着,而是等着我们一路跟过来,在几千年前交战的这个地方和我们做一次了结。 不在现场,很难感受到这种肃穆严峻的气场,大战一触即发。阿紫尼渣的鼻环声也敲的叮当作响,仿佛在亦在将更多的鬼灵精怪聚集此地。 我也没看见她们发出了什么信号,也就是刹那间,那些鬼灵突然从四面八方向我们俯冲过来。我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老宋和老和尚的道咒和佛经同时响起,半空中仿佛刮起了一阵红色的旋风,那些旋风朝着四面八方的鬼灵卷去,两者刚刚相遇,白红两种颜色就纠缠到了一起。 它们盘旋而上,分不出胜负。然而,道咒和佛经的密度,哪里大得过那些成群结队的鬼灵,转眼间,大部分鬼灵都穿过了红色旋风,向我继续奔来。 我努力想镇定自己的情绪,想想不对,赶忙让自己继续紧张起来,但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场景已经经历太多了,无论如何我都回不到原来惧怕到发抖的地步。 可愈是如此,就愈是无法激发出我身体的潜能,“混元体”现如今就如同睡着了一样,无论我怎么想,怎么做,就在深处毫无反应。 整个过程也就几秒钟的时间,根本来不及我们做出更多的调整。 “退----”老宋急忙喊道,老和尚抱紧念念都朝后退去,他和老宋大概有着那种职业保镖的本能,将念念牢牢护在中央。 我尚未做出反应,只见老宋和老和尚似乎都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似的,分别朝向两头倒了出去。 “怎么了?” 我刚要上去扶,感觉就像有一股子巨大气流与我擦肩而过一样,将我生生的也逼退了出来。 “别动----”四眼在一旁赶忙告诫道。 一道金色光华从老宋和老和尚的身体只见冲上了半空,然后像烟花一样的散开,形成一道伞状的保护层,那些鬼灵一撞击到保护层上,便粉身碎骨。 我一惊,这才发现念念早已经是浑身通亮。显然他发威了。 那些鬼灵被打成了一个个白色的颗粒,漂浮在半空。 女华在山崖顶上,发出了谁也听不懂的声音。于是那些白色颗粒,仿佛被磁铁吸引,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去。 “是什么东西?”我知道接下来又是新的花招要出现,可当那些白色颗粒,在半空中聚集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形之后,我还是大吃一惊。 完全无法用语言表达所看到的情形。 半空中,现如今就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画着沙画。一会儿的功夫,手脚均已凸显,各个部分的细节也栩栩如生。 这是一个披着长发身材魁梧的大个子儿,可是却没有脸,脸上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她在聚魂!”老宋说道。他双手放在胸前,捏的“咯咯嘎嘎”作响。 我抬起头再向半空望去,只见那个巨大的人形,已经朝着念念罩起来的这层气罡,撞击过来。 虽然都是气态。然而奇怪的是,两股力量刚刚撞击到一起,便发出了叮叮当当如同金属撞击一般的声响。 鬼灵聚集起来的人形,先是被弹开,但它锲而不舍,迅速有重新调整姿态,朝着气罡而来。 几次下来,似乎气罡有些支持不住。就犹如钢化玻璃上,开启了一道裂缝。随即,裂缝开始蔓延,很快就要将气罡撞开了。 “如何破?” 这样大的玩意儿,我压根就没有见识过,眼见着危险就要降临。 念念小嘴一动,一瞬间,天边便响起了滚滚雷声。厚厚的乌云也飘了过来,遮挡住了月亮,看样子就要来一场大暴雨似的。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天降 山雨欲来风满楼,可是这场暴风雨来临之前,似乎并没有刮起大暴风,而是一股子土腥味扑鼻而来。 “啪啦啪啦” 先是有一两滴。滴在念念罩起的气罡,眨眼间的功夫,天上便下去了倾盆大雨。就像夏日里台风来临时的那种情形。 那些雨水打在了气罡上被弹了出去,但是打到那个巨大的鬼灵人形的身上,却硬生生的将那些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鬼灵,又重新打散了。 雨水带着颜色,顺着“气罡伞”的坡度,滚向了地面,溅在我们身边的土地上。这时我才发现,哪里是什么雨水,分明就是泥巴粒嘛! 我吃了一惊,随即明白过来。之前被鳇鱼精带到了水下,没有见识到念念“土填大湖”的本事儿,可现在眼面前。他又“调”来了大批的土壤。 土壤呈黄色,而且它们似乎是会流动了,眨眼间的功夫,就把我们脚底下的土层,填高了不少。我们拔起腿,站到新的土层上,看着当下神奇的异景。 “怎么会这样?”我绕过祝瑶瑶和吱吱叫唤着的小猴子,来到四眼的身边。 “见识到了吧。刚刚土填大湖的时候,场面更壮观。就像有千军万马从远方扑扑而来,扬起了滚滚沙尘暴。沿着河岸沉入水底,一下子就把大湖填满了。”现在我们暂时安全,所以四眼也能腾出功夫,向我比划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我挠挠头,老宋说过,“土填大湖”是念念身体里那位的绝招,究竟是谁呢。 “这土是什么,有什么讲究没?”我蹲下身子,捧起一把,用手指捻碎。泥土的颗粒很光滑,不知是否我心理的原因,颗粒如同沙粒般发出微微的光芒。 这肯定不是普通的土。 “你说的没错,”四眼点点头,“这玩意是神的赐予,被称之为息壤。” “息壤?”我听得耳熟,肯定在哪里听到过,但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 四眼见我困惑,侧过头在我的耳边轻声低语道,“这在上古时期,是用来治理洪水的。” “治理洪水----”我大吃一惊,脑子里迅速的在转动,老宋讲过,念念身体的那位肯定是个著名的人物,那么上古时期治理洪水,最有名岂不是就是大禹?! 我又把之前得出的结论捋了一遍,大业娶女华,生大费,辅佐大禹治水,如果女华的弟弟是大禹,那岂不是就是外甥帮助舅舅?! “又不止大禹一个人治理过洪水,在此之前还有一个人。”四眼似乎挺顾忌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还时不时的偷瞄着老宋和老和尚的背影。 “谁啊?” “你好好想想----”四眼继续压着嗓子讲道。 “你就别卖关子了,明知道我对这些历史传说没什么概念。”我抱怨着说道。 四眼顿了顿,“大禹的父亲鲧,也曾经治理过洪水,他用的就是息壤。” 我一愣,还是那句话,这个名字听起来耳熟。渐渐的,我貌似被提醒后豁然开朗一般得到了答案。 没错,鲧,我记起这个人了。 史书上记载,鲧窃以息壤治洪水,后被天帝发现,被处以极刑,之后才让他的儿子大禹治理洪水。 “根据传说,鲧偷了上帝的神物息壤治水,最后还治水失败,所以才遭此一劫的。” 眨眼间,我便明白过来,为什么老宋和老和尚已经有了线索,却还是对这个名字这样讳莫如深。如果按照世人的对鲧的理解,他不仅是个小偷,还是个罪臣?! 他们怎么接受得了一个反面人物,成为四面宗的领袖呢?! 难怪四眼要背着老宋他们说出这话了。 我又把所有的线索,都放在脑子了过滤了一遍,“照这意思,女华的弟弟是鲧,大费和大禹的关系其实是表兄弟?”按照此辈分,女华和鲧互为姐弟,倒也合理。 四眼点点头,“说的没错。” 四眼回答的干脆,也没有给出更具建设性的答案,我反而不知所措,“其实历史对人物的评价未必真实。”我接了一句。 四眼很好奇的看着我。 “不是,我的意思是,鲧即使偷窃了息壤,但最终的用途还是为了老百姓嘛!”我补充道。 “你没理解。”四眼摇摇头。 “嗯?什么叫我没有理解。”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鲧有没有偷窃息壤,是一码事儿,但是鲧还有个还有更加板上钉钉的身份?” “什么玩意儿?”我又被绕进去了。 “鲧,与驩兜、三苗和共工并被称为四凶,按照现在比较时髦的说法,就是边疆叛乱的恐怖分子。”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真正的纠结点在这里。 “这,这是盖棺定论的?” “没错?” 现在事情确实就麻烦了。如果还是按照老宋的逻辑来推断,那么四面宗和鬼门之间的战争,一定也在史册中有所记载。 “鲧”是四凶之一的话,那么岂不是“女华”又成了正义的一方? 尽管世上无义战,打仗的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毕竟还有世间一些约定俗成的看法。这才是老宋和老和尚懊恼的地方。原来他们守卫了几千年,竟然是守卫了一个恐怖分子?! 但是不对啊,我立刻就发现了破绽。鲧是女华的弟弟。鲧是四凶,那他姐姐也一样应该是是恐怖分子才对啊…… 他们之间怎么又打起来了呢?! “咚”的一声巨响。 我吓了一跳,这才把注意力转移了回来。 鬼灵已被息壤彻底打散。可女华并没有因此善罢甘休,她在崖顶上转了一个圈。随即我们便看见了,尸果树上的花朵再一次盛开,而里面“嗖嗖”的向外窜着白色的影子。 差点忘记了,尸果树是有“复制”功能的。那些鬼灵在它的身上,能够被无穷尽的复制出来,就像一个源源不断的提供兵源的军工厂。 刹那间,我们之前经历过的事情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土层越累越高。 “息壤会不会用完了,”我有点担忧的问道。 “你傻啊,既然尸果树能够不停的复制出鬼灵,息壤自然是无穷无尽的。”四眼解释道。 我不置可否。站在念念的气罡底下,暂时是没什么危险的,可是这样的局面要僵持多久呢? 那些鬼灵也发不出声音,被击散的一瞬间,脸上露出来的恐怖表情,也足以让人心惊肉跳。仿佛真的置身于一场战争之中。 我不禁回想起,当时进入女华的记忆灵时,和祝子君“并肩作战”的那个场景。 想着想着,我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非常大胆的设想。我看看念念,再看看山崖顶上的女华,跨前两步,拍着老宋的肩膀,随即将自己的念头说了出来。 老宋也是一愣,显然他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他跟我一样,看看念念,又仰起脖子望向女华。 “可以一试,”我在说服他,“首先,我们这样僵持不是办法;然后,我们都不知道女华和念念什么时候会彻底恢复前世记忆,到那个时候,我们再想要控制局面显然比现在更难。” 老宋还在迟疑。 我接着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鲧和女华当年到底为何而战吗?” 老宋愣了愣。 是啊,我想他现在肯定也是一肚子的疑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台岁讨技。 想要回到过去,得知真相,只有一个办法。这个办法我们曾经试过,那么就意味着还可以再尝试一次。 老宋转过头去询问老和尚的意见。 老和尚思量了一会儿,“我觉得也可以,咱们可以重新进入女华的记忆灵,去探一探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七十七章 记忆灵 办法虽然是有了,但是怎么实现呢。我挠挠头不知所以。老和尚低着头,老宋不做声,四眼当然也没有答案。祝瑶瑶更不用提,她连究竟发生了事情,都还没搞清楚。 上一次进入女华的记忆灵,是因为女华的灵智刚刚开启,所具备的法力显然要远远低于现在。所以老和尚与老宋才能对其做法。将我送进女华的记忆灵。 而且在我印象中,那时候貌似删选了一圈,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有我一个人才是最合适进入记忆灵的人选。难道这一次如此的重担又要交到我的手上?! 这次显然难度更大,上一回是为了救祝子君,然后老和尚再用念力将我们拉回。前后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现如今想要进去彻底了解两个宗派缘何战争,绝不是我个人能力可以胜任的。 “我倒不是怕,”思考了半晌。我开口说道,“我是担心自己去了之后起不到什么作用,更况且----”我指了指悬崖顶上的女华,“现如今如何进入她的记忆灵呢?” 这个问题瞬间便又将他们全都怔住了,是啊,我们现在离女华那么远,别说制服她做法进入记忆灵,就连靠近她的身边,都有困难。 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有一件事情,貌似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息壤还在不停填充着我们脚下的泥土,一点点将我们升高,换言之。我们也在一步步靠近女华。 然而速度实在太慢,等到天上的“泥巴雨”累积到足够的高度,让我靠近女华,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大家都不说话。埋着头在念念的气罡“打伞”底下思考。 隔了一会儿,老宋突然砸吧了一下嘴,他瞄了一眼念念,再看看头顶上看似毫无止境的鬼灵和息壤,略有领悟的说道,“也许咱们慢慢升高,是念念的意图?”他指了指老和尚手里的孩子。我和四眼对望了一眼,老宋的意思我理解。咱们现在的场面本来就是被这两个小家伙所掌控。 没准念念不停的将息壤“调”过来,不仅仅是为了击碎那些鬼灵,更重要的是他也在一点点的靠近女华。 他们的心里现在到底明白多少彼此的关系,我并不了解。但显然他们的主观意识,已经渐渐超出了我们能够掌控的范围。 后来证明我们的判断是正确的。 当我们被息壤抬高了又将近一米的高度,念念突然停了下来。而天上的“泥巴雨”也慢慢的小了下来。最后彻底停止。 念念睁大着双眼,网上悬崖顶上的女华,而女华现如今也停住了嘴里的声音。尸果树的“嘶嘶----”声不再。 他们好像在对峙。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老宋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他拍了拍老和尚,老和尚心领神会,立刻盘腿坐下,嘴里送出我们在熟悉不过的佛颂。 过了一会儿,我才发现佛颂的节奏似乎有些不同,它的节奏始终在变,其给人的感觉非常的微妙,就像和煦的阳光,像轻抚脸庞的面容,很快就让人静下心来。 “老和尚这又是在唱的哪出?”我缓缓神,他的佛颂力量太大,差点让我睡过去。只不过这次还没等到四眼回答,我就已经自己有了答案。 之前就说过,进入女华的记忆灵,亦或说进入她的阿赖耶识,归根结底就是进入女华的“心内深处”。而想要进入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便是利用“催眠”。 老和尚的佛颂,就是变相的催眠。加之女华和念念现在正在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对方,心无旁骛,又恨容易中了老和尚的“计谋”。 “看----”四眼指了指崖顶。 我看见女华的头顶上开始闪出了一道白色的光幕,而光幕里隐隐约约的都是人影,仔细分辨的话,就能够看到,那真是几千年前的战争现场。 我颇感惊奇,十分钟前我们还在想如何打开女华的记忆灵,居然“心想事成”! “成了?”我看着老和尚的背影,投出了赞赏的眼神。 四眼却笑着摇摇头,“你还真以为是老和尚的功劳?” “难道不是吗?” 四眼又摇摇头,“主要的原因是他。”四眼用嘴巴奴了奴念念。 我恍然大悟。我们之间的交谈,想必念念是听得懂的。现在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将女华的记忆灵逼出来。 而老和尚只是起到了推泼助澜的作用。 既然所有的条件,念念已经为我们创造好了,应该没啥大问题了。我是这样的,老宋和老和尚,也是同样的意思。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面临的是第二个问题,究竟谁进入记忆灵才最合适。 我还没开口说话,老宋已经有了答案,“咱们一起进去!” “一起进去?”我一愣,“什么意思!” “这么大事儿,一定是我们一起进去才能保证安全,”老和尚点点头,显然他也赞同老宋的意思,“如果分散开,反而危险。” 我一开始还有些纳闷,但仔细一琢磨,觉得也是合情合理,毕竟我们现在在鬼山这个诡异的地方,和进入记忆灵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说干就干。 我们做好了准备。 老和尚站在最前方,看了一眼我们,见大伙都以就绪,随即开始了另外的经文。我感觉眼前的场景慢慢的扭曲起来。 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便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这种感觉难以表述,整个过程十秒钟,或者更长,这十秒钟的时间仿佛是缺失,我没有任何知觉,也没有任何记忆,等我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的时候,身边已经听到了厮杀声。 这种厮杀我再熟悉不过,我也有预感自己已经到了哪里。睁眼一看,果不然,我们一行已经到达了岩壁中间的石洞里面。 石洞依旧幽深,从洞口看出去,依旧是鲜血一般红色天空。都不知道是残阳夕照,还是腥风血雨的映射。 我们逐渐都睁开了眼睛。到这个地步,反而我是最没有新鲜感的。他们几个还时不时的捏捏胳膊,确定自己不是在梦里。 我们赶忙来到了岩洞口,趴在洞穴的边缘朝下望去,现在两军交战正酣,尸野密布,到处是残肢断掌,两族野蛮的上古武士短兵相接。 尽管有心理准备,可看到眼下的场景,我还是觉得震撼,一时间我突然想起了那个老太婆,连忙朝身后洞穴伸出望去。 那里黑漆漆的一片,压根看不到一个人影的存在。 我再将视线转到另一边,洞口边那棵绿色蔓藤从悬崖顶部垂下。如果我们要从洞口下去的话,必须借由这根蔓藤。 “怎么办?”稍微缓过神之后,我们回到了正题。 四眼趴在洞穴旁一动不动。 “你咋了?” “你们过来看看。”他招手说道。 我们围了过去,顺着四眼的指向望过去,这才发现远处的有个身披虎皮,扎着头发,英姿飒爽的女子,正坐在一头大象的身上。 从其姿态、行为可以看得出来,她便是一方的首领。 “你们说她是谁?”四眼问道。布妖估扛。 这个问题难道还需要解答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想必就是鬼门的首领女华了。 我们终于看到了成人版的女华,隔着远,还不能看得清晰,但这也足以让我们感到兴奋。 既然女华在现场,那么念念身体的鲧,就一定不会远,我们随机开始四处寻找起来。找着找着,慢慢的发现了两边的士兵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大结局 两边的装扮略有不同,虽说揎拳裸臂一副野蛮人的形象。但显然女华这边人,身着兽皮草裙,脸上、身上都涂满了各种花纹图案;耳朵、鼻尖悬挂各式夸张的吊环。怎么说----和阿紫尼渣倒有几分相似。 而与此相对应的却是鲧的这一边。 不对比看不出来,但是双方混杂在一起,还是能够深深的感受到,鲧的士兵要“开化”的多。起码他们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装饰。 厮杀声冲天,利镞穿骨、铁骥横流。也就是在观察的这点短短的时间里,又平添出了许多尸骸。 杀气血光,如同飓风一般横扫一切。这古战场煞气逼人,难怪到了千年之后,依旧寸草不生。 既然女华和鲧手下的士兵,其装扮各不相同,那我们只要顺着踪迹寻找就可以了。我们顺着那些士兵的布阵。扭动看向了我们的侧前方。果不然,一个身着麻布似衣料的魁梧男人,正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指挥着战斗。 “是他吗?”有人问道。 这个问题,谁也不能给出确切的答案,但照气场来看,那个男人应该就是鲧。 空中突然飘起了一阵黑风。那黑风颜色很浅,仔细分辨,却是从那些地上的尸体上,飘散出来。我一惊,连忙去找女华,果不然,女华的嘴里念念有词。招鬼驱魂原本就是鬼门的看家本领。 它们的招数并不新鲜,那些黑风慢慢凝聚,随即幻化成型,朝着鲧的部队张开了狰狞的大嘴。 鲧也没闲着,瞬间相对应的气罡,便也出现。突然间,地面上像是升起一阵腾腾的热浪,朝着女华排上倒海的涌去…… 光看他们斗法,压根分辨不出来,到底是古代还是现代,时隔几千年。似乎它们的阵法并没有改变。 我突然冒出个念头,既然什么都没有改变,那么四面宗的侍将现如今应该也还在鲧的身边。我放眼去找,只看见鲧的身边有人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只不过只有一个。 那个人躲在旌旗的后面。鲧的旗帜很大,上面有一只巨大的玄鸟,随风飘荡,让那个人时隐时现,辨不出模样。 而此时,老宋却在一旁略有激动的说道,“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战争了!” 我们连忙望向了他。 按照老宋的意思,这场战争便是以舜代表中央集团,对四凶的一场战争。 “看见那旗帜上的图腾了没?”老宋收一指。 原来女华的身后,也有一面大大的旗帜,上面的图案,却是猛虎恶兽。 “然后呢?”我问道。 “舜的图腾是鸟,四凶蛮族却是以各类森林猛兽作为自己图腾的。” 我挠挠头,“可是鲧为什么会挂舜帝的图腾呢?” 老宋顿了顿,“这说明,此时鲧已经归顺了舜,但是他的姐姐女华尚未顺服,所以舜帝派出了鲧,去与自己的姐姐作战,也就是我们看到的眼下的战争。” “原来如此!” 答案是有了。但是我们改如何阻止这场战争呢,确切的说该如何避免几千年之后的这场战争再次发生呢?! 就在这时,两边的士兵没有缘由的停了下来。 他们环顾四周,渐渐的退到了自己的阵营中去了。 我看得惊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转念间就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 那个老太婆?! 四眼把我往后拉了一步,我们一行人全部蹲在了悬崖的洞口。 眼下的场景很奇特,偌大的战场,竟然可以在瞬间安静到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没有动,只看见远处一个小小的黑点,在慢慢的靠近。 是个人影,她愈来愈近,渐渐的能够分辨出影子的模样。果然是那个老太婆。 “阿妈娘!”女华好像叫了一声。 我皱皱眉头,“你们听见了吗?” 众人均点点头。之前我们就猜测过老太婆的身份,现在得到了证实。按照女华对其的称呼,原来老太婆是女华和鲧的母亲?! 难怪她能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可以直接叫停战争。 她也不说话,还是沉默的一摇一晃的从两支部队中间给出的通道,走到了岩壁。老太婆转了一个身,站在原地。 震撼的场景再次出现,这个瘦弱的老太婆的周围全是强壮的士兵,磨刀霍霍,可现在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老太婆站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有讲。 我们在等着看下一步会发生什么。然而蹊跷的是,老太婆站了差不多有20分钟,随即又迈动脚步,按照原路走了回去。 我莫名其妙,这算什么?! 没有人解释,没有人上前阻拦,等到老太婆消失在天边。鲧和女华也照样没有动静。 我捏了一把汗,这岂不是以为战争又要继续?!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似乎老太婆就这样沉默的来这走了一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他们竟然都收拾起了手里的兵器,然后排成队,井然有序的反向退去。 “这是怎么回事?” 四眼一把抓住我的手,“别吵----” “嗯?” 他指了指悬崖底下。 鲧的部队正从我们的脚下经过,而这个时候,我们也终于能够看清鲧身边的那个人。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 无人应答,大家似乎又都沉浸到一个无法解答的状况中去了。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鲧身边的那个人,竟然穿着的是一身现代的打扮。 而且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我们在震惊中,看着两支部队慢慢的远离,然后消失在了悬崖的拐角处。 等他们却都不见了,我才缓过神来,“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就是老方的先祖?”四眼轻声的问道,“可是老方的先祖怎么会穿着现代人的衣服?” 照旧无人回答。夕阳正在渐渐的沉下,天色已暗,仿佛又给真相披上了一层厚厚的伪装。 “咱们先下去吧!”隔了一小会儿,老宋终于说道。 唯一的下行的通道,只有顺着悬崖壁的那根蔓藤爬下去。 我们依次抓住蔓藤,往下滑去。到了悬崖底部,立马一股子很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战场没有被打扫,尸骸遍野。 “去哪?”四眼问道。 老宋往前走了两步,确定方向。 我脑子里还沉浸在之前的疑问中,大概就是因为我是唯一第二次进入女华记忆灵的人,所以灵感第一钻进了我的脑子里。 我打了个哆嗦,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荒诞。 然而,我们遇到的荒诞的事情还少吗?! “你们等等----”我叫道。 “怎么了?” 我回过身走到悬崖底下,看上悬崖顶上垂下来的尸果树。 “四眼你是不是说过,尸果树一直在进阶,而且想要施展‘复制’的功能,需要在鬼道之中?” “是啊,怎么了?” “鬼山和鬼道应该都是差不多的地方吧?” “嗯。”四眼又点点头。布见见划。 我有点晕眩,可我还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可能是靠谱的。 我的理解是这样的,尸果树已经有了“复制”的能力,但它还没有进阶到可以四处游走的地步。上一次进入女华的记忆灵,我从尸果树上下来,其实已经被尸果树“复制”了,但被复制的那个“我”,又不是现在的我。原因是因为老太婆在我身上种了东西。 “还记得吗,是两个小手的掌印?”我说道。 老宋愣了愣,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我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说,老太婆其实在你身上种下的是女华和鲧的血统?” 我点点头。 大家都表情严肃,一时间很难理解这其中的真意,但仔细分析,一个匪夷所思的逻辑冒了出来。 “你们知道外祖母悖论吗?” “什么?” “如果,我是如果,有一台时光机器,可以让我们回到过去,如果我们回到过去,杀掉自己的外祖母,那么何来的我们呢?” 四眼点点头,“但实际上,我们正在经历这样的事情。” “是的,”我想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上一次我们进入了女华的记忆灵,这就类似于一台时光机器,将我送回了几千年之前。当我从尸果树爬下来的时候,老太婆在我身上种上了女华和鲧的血统,并且被复制后的”我“,永远了留在了这里,然后他娶妻生子,成为了我的先祖?!”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说出来的结论。 可事实很有可能就是这样。 这证明老方家的世界是被无限轮回的。我的先祖其实就是“我”自己?! “怎么破?”隔了良久,所有人终于消化了我表达的内容。 “办法不是没有?”老宋欲言又止。 “怎样?” “看来咱们要试一试你那个所谓的外祖母悖论了!”老宋轻声的说道。 我的心一寒,确实也只有试试这个办法,一劳永逸。老宋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杀掉那个被复制的“我”,岂不等于就是杀了老方家的先祖。 老方家的先祖死了,哪里还来的后代,既然没有后代,豆豆和念念也就不会出世,也就不会有这样的战争?! 然而这实在太玄,如果杀掉方家的先祖,那么我又是谁呢,我看看老和尚手里的念念,还有留在记忆灵之外的豆豆,他们又是谁呢?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猜是肯定猜不出来,这超出我们所有人的认知。只有实践过来,才能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 闲话少叙,既然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我们偷偷的跟上了鲧的部队。 他们来到河边,在一片平坦的河边安营扎寨,升起了篝火,吃饱喝足之后,便各自睡去。 对我们来讲,几千年前的部队守卫,简直就是形同虚设。 我们偷偷潜到了营房旁,找了座简陋的帐篷,终于找到了“我”。 此时,“我”正熟睡着,根本没有发现我们的到来。 我举起了尖刀----这是个很奇怪的现场,床上躺着另一个“我”,而我就是他的后代,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杀死他。 会发生什么呢? 纠结在三,我还是讲匕首捅了下去。 我不想让他太痛苦,一刀正中要害。“我”瞬间死去。 会发生什么呢? 周围什么异样都没有,我转过头,却吓了一跳,因为我发现念念正在消失! 他的下半身的实体,变成透明,而且透明的部分还是继续,一眨眼的功夫,念念竟然从老和尚的手里消失了。 “人呢?” “别动----”四眼的声音在颤抖,他指了指我的下半身。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也在跟着念念的足迹消失。 我的腿已经不见了,只有半个身子悬浮在空中。这是根本不可逆的过程,我杀死了我的先祖,我便以这种方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我没有意识,没有知觉,仿佛躺在一片轻飘飘的海面之上,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现代世界。 我躺在病床上。 老婆、豆豆、还有念念正在我的床边。 “我怎么会在这?”我问道。 “你昏迷了,在川南的山区里,一个樵夫发现了你!”老婆说道。 “其他人呢?” “发现你的时候,只有念念在你的身边!” 接下来的两个月,我寻遍了大江南北,却没有丝毫四眼、老宋、老和尚、祝瑶瑶的消息。豆豆和念念和普通的孩子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异常。 他们身体里的女华和鲧,已经消失不见。 我杀了“我”自己,杀了我的先祖,但我却还活着,念念和豆豆也活着,然后女华和鲧的血统已不见,它们从两个孩子的身体里被抽离。我们能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了。 ——这大概是我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完本感言 全文已完。 感谢大家一路跟来。 昨天已经矫情过了,今天就不矫情啦。 此文还欠的更,在这儿肯定还不了了。不管你们是否还跟新文,都留到那儿去还吧。 打鬼专属沙龙,可进q群(383918666)或微信号(qianchidu123) 我微博用的很少,但有人问起了,有兴趣的也互粉一下吧。搜索:张未de围脖(新浪) 调整两周发新文,届时会给公告。 有缘六月见。 鞠躬下台,么么哒! 完本感言(2) 洗了个澡,发现大伙反应那么大?! 我大吃一惊。 那好吧。 我的理解是这样的,本书几个主要的坑都已经填满了。包括豆豆和念念身体里到底是谁,为什么战争,缘何取老方为血统继承人,等等诸如此类。 主要矛盾解决掉了之后,另一些次要矛盾及一干人物的命运,再怎么写,都有水的嫌疑。 与其如此,不如收官。 我没交代的是,这些人物的命运,会在下一本里带着解决。这样,在个全新的故事背景里,交代这些情感琐事,以及身上三个洞之类的问题,比较妥当。 跟到现在的朋友,应该能摸到点我的处事风格,在没做之前,一般很少解释。为什么要事后再解释,就是不想落下话柄,说我瞎掰,我们要用事实说话。 打鬼有个贯穿悬念,一个悬念吊了七十几万字,跨时三个月,我想这也是很多人中途会觉得水的原因。 既然问题已经找到了,再往下写,又要收费,又要水,还不如在下本书“免费”的章节,把这些问题都带掉。 这就是我之前为啥要说,这本就这样收掉,对大家都负责的原因。这样你我都是个双向的选择,没必要像现在这样,觉得水吧,又被悬念吊着走不了,还得花钱。 下本免费章节,我再把你们从那些小坑里送出去。这样也好聚好散。另外,如果你觉得新书开头还不错,到了vip,还能支持小千,我们就成了双赢。 这是我最想看到的局面。 我留了个暗示,说这本欠掉的债会在下本还掉,其实就有这层意思。本想到了那时候,在最后说明的,未料还是被大家误解了。 以上是我对《打鬼》的总结。 无论你们作何选择,我都表示理解。么么哒。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