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穿成替身女配之后,我拐走了女主   作者: 接女宝   简介:   【全文免费 不带脑子瞎乐呵】   清熙穿书后,睁眼就在男女主婚宴,前方有男主怒目而视,左右是满堂看戏的宾客,还有个系统发布任务,要她大闹婚宴,从此名声扫地,开启被骂被打的凄惨人生。   清熙一口答应,满座贵人前,她泪落如珠,泣声道:“我以为我可以忘了你,我在北疆练了六年的剑我以为我的心已经和天山的雪一样冷了,可是我看到你的那一瞬间眼泪就像瀑布飞流直下,融化了我的石头心!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男主怒气滔天:“你又在发什么疯!我警告你——”   “瑟瑟!”清熙对傻白甜女主深情请求:“跟我走!”   从此剧情如脱缰野马一路崩坏。   傻白甜女主找回自信,重拾梦想;美强惨女配有了同伴,不再独行;皇子之妃揭下面具,拥抱自我……   只有美强惨女配似笑非笑,“朕此生极为圆满,只差一个皇后,卿卿意下如何?”   清熙抚摸着她平坦的胸膛,眼前一黑,系统误我!!!! 第一章 开局就抢婚?!   耳边的人声起起伏伏,琐碎繁杂。   崔清熙睁开眼,满目的朦胧光影虚浮的晃动,视线逐渐清晰,她看到了耀眼的红。   鲜艳的红绸高高挂起,亲密无间的缠绕在红木房梁上,描金嵌螺的圆柱上贴着喜字,喜庆吉祥,一群身着古代礼服的男男女女,面色微妙的注视着她。   清熙一愣:“欸?”   这儿古色古香,美轮美奂,像极了她参观过的古代建筑,似乎正在举办古时候的婚礼……可她为什么在这?   站在最前的男性一身婚服长袍,长着一言不合红着眼把人按在墙上亲的霸道脸,冷淡道:“你这样不依不饶的很没必要。”   清熙一脸懵:“?”   睡前她还在翘着脚打游戏,一睁眼世界都不对劲了。她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这位暴躁青年看起来就是随时要动手的样子,小心挨打——怎么脚下软软的?她低头,震撼的发现自己脚底下躺了一地的人……   崔清熙一时失语。   见她沉默,男人更气:“你来这就为了发呆吗?”   清熙正准备开口,耳边却传来叮的一声,时间好像静止,电子音在脑内响起:   【恭喜宿主登入世界线,我是您的系统087,向您致意。您现在身处《外室娇软甜:霸道王爷放过我》之中,是这本书中最重要的女配角。】   崔清熙立刻懂了:【我穿书了。】真是毫无新意的烂大街行为。   系统087:【本文男主慕容裕与女主顾瑟瑟感情深厚,互许三生,奈何天意弄人,一纸圣旨将慕容裕调往边疆,他心碎欲死,却见将军之女崔清熙容貌肖似顾瑟瑟,遂与其暧昧,以慰相思之苦。半年后,慕容裕调回京城,与顾瑟瑟再续前缘,感情更上一层楼,追着回京的崔清熙大受刺激,万分嫉妒,做出了许多丧心病狂之事。】   清熙:【等等。】   系统:【您说。】   清熙冷笑连连:【丧心病狂的是男主吧?半年他都忍不了要找个替身?还心碎欲死?这边的建议是想死就搞快点,别活着污染空气。】   系统小声道:【慕容裕就是这种渣苏人设。】   【?】清熙道:【渣滓系比较适合他。】   系统继续往下说:【崔清熙利用自己的身世向皇帝求得了赐婚圣旨,做了慕容裕的王妃。顾瑟瑟身份低微,并不知情。初时慕容裕被哄骗,做了他的外室,得知真相后心灰意冷,毅然与慕容裕分开。】   【慕容裕不能接受,纠缠不休,崔清熙气急败坏,拼命搞事,撒了一百万字的狗血。】   清熙又懂了:【我就是纯纯工具人。】   【当然不是,】系统认真道:【你是最重要的女配角,推动剧情的关键人物,男女主绝美爱情的催化剂。有你在文章才能顺利的进行,所以我们才会将你投放到这个世界。】   【依照您的人设,您对慕容裕用情至深偏执成魔,根据书中剧情,发布新手任务:您需要大闹婚宴,败坏顾瑟瑟的名声,妨碍婚宴顺利进行。】   以上脑内的交流不过须臾之间,暴躁哥:“崔清熙,说话!”   清熙刚刚接收了整本书的剧情,显而易见这位哥就是本书的主角,霸道王爷慕容裕。   今天,就是慕容裕用来哄骗女主的“婚宴”,崔清熙难以接受,气急败坏,大闹现场。刚闯进喜堂,就被清熙顶了号,只留下这样一个烂摊子。   系统087给她鼓劲:【崔清熙身份高贵且手握赐婚圣旨,慕容裕不敢拿你怎么样的!尽情作!败坏顾瑟瑟的名声,让慕容裕知道谁才是他将来的妻子!】   【没这个必要吧,】清熙呵呵冷笑,【男主这是重婚罪了吧?我们先走,等会就带官兵来抓他!】   系统严词拒绝,【不行!这样剧情就完蛋了了!宿主,我们是要遵从人设的!】   清熙翻了个白眼,【我可去你的吧,我不搞雌竞!不干!】   清熙对殿内人抱拳,豪迈道:“不好意思走错门了。”   扭头就走,极为潇洒。   系统087稳如老狗,电子音丝毫不慌:【检测到宿主态度消极,惩罚程序启动中。】   【动次打次动次打次——】清熙耳边遽然炸开震耳欲聋的音乐,她忍了三秒,麻溜转身,干脆道:【我做我做!】   她垂眸,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凉意,飞速想好了剧本。   满堂宾客一脸迷惑,看着这个打翻了所有护卫闯进来的不速之客若无其事的转回来,眉头轻蹙,眼中泪光盈盈,泣声道:“你真的完全忘记我们的曾经了吗?”   慕容裕当然没有,崔清熙活泼美丽身世不凡,却没有什么大家小姐的架子,待他全无保留,倾尽所有的好,他也是人,也曾感动于她的深情。可她不过是他在北疆时的一段消遣!她居然敢追回京城,甚至求了皇帝赐婚!他怎么可能娶这种不知羞耻的女人。   面对哭泣的少女,他没有一丝触动,很不耐烦道:“那又如何?”   崔清熙倒吸一口冷气,像是不堪承受他的恶言恶语,泪眼婆娑道:“可我忘不了你,我在北疆练了六年的剑我以为我的心已经和天山的雪一样冷了,可是我看到你的那一瞬间眼泪就像瀑布飞流直下,融化了我的石头心,连脚趾都变得酸涩。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这又是什么东西?慕容裕嫌恶地皱眉,“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我可以不追究你的无礼行为。”   此等油腻发言并不能阻止清熙对演戏的激情,她严格把控情绪的递进,站在眼眶里打转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我活的小心翼翼却还是像是一场笑话,人人都对我冷眼相待,我每天向冷酷的夜冰冷的墙诉说对你的思念,我放不下你,没法眼睁睁地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   “你说够了没?没完没了了是吧?”慕容裕搓了搓自己的鸡皮疙瘩。   “为了你,我强忍着嫉妒接近了你的心上人,”崔清熙泪如雨下,声嘶力竭:“你知不知道他的本来面目有多丑恶!他根本就配不上你!”   慕容裕勃然大怒,“我不允许你这么说瑟瑟!你——”   清熙哭着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是我强求,但,”她一个磕巴都不打,无比清晰的说出了那个名字:“瑟瑟,不要和他在一起!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顾瑟瑟:“!”   系统:“?!”   慕容裕“?!!”   在场所有人震惊的瞪大双眼,窃窃私语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梨花带雨的美丽少女在喜宴上公然向自己未来相公将要迎进门的外室求爱!剧情劲爆!震撼绝伦!完全可以提前预定云京城本年度离谱八卦之首! 第二章 抢婚大成功!   崔清熙挂着两条宽面条泪,继续自己的演讲:“那年夜雨,雷声阵阵,我怕暴雷,你捂着我的耳朵,温柔安慰,你的温暖我牵挂多年,从未忘记。”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默默地注视着你,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愿意在暗处默默地守护你。”   慕容裕脸色发黑,拨开重重吃瓜宾客,大步流星走过来,气急败坏,来势汹汹。   清熙做作地捂住嘴,“可是瑟瑟,我不能看着你落入火坑,一无所知的和这个丑八怪在一起!他根本配不上你!”   慕容裕伸手拽她,“你给我闭嘴!”   “我不!”她抱着自己的裙子跳到桌子上,慷锵有力道:“瑟瑟!你不答应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不及半人高的桌子,叫她站出了毅然赴死的气势。   慕容裕暴躁道:“发癔症别来这里!这里可没有人给你治病!”   清熙装作害怕的以袖遮脸,嘴边溢出一抹得意的笑,谁说没大夫给她治病?   “阿裕,别这样,”顾·大夫·瑟瑟站在原地,声音柔柔道:“她可能只是生病了。”   “瑟瑟姐姐!”清熙含着两包泪,可怜兮兮的瞅她,“你能不能和我回家啊?”   顾瑟瑟还没有取下自己的红盖头,她一直很期待也很珍惜今天,这是她和阿裕的婚礼啊,她满心欢喜地准备了很久……但是少女的悲泣哀鸣她也一字一句的认真听进心里,这样深重的情谊,绝不能轻慢的对待。   这个听起来就很脆弱的少女,她的状态很危险,比起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暂且取消婚礼似乎不是不能接受。   她很快就拿定了主意,掀开了盖头,怜惜道:“好,我跟你走。”   系统:!   慕容裕:!!   宾客:!!!   只有清熙欢呼一声,跳下桌子,乳燕投林般扑进顾瑟瑟怀里。   系统在耳边歇斯底里:【剧情崩环!主角轨迹错误!!请宿主拨正剧情线!不要故意扰乱剧情的进行!!!】   清熙笑容猖狂:【我就不!你能拿我怎么样?】   系统外强中干道:【我是有惩罚程序的!你怕不怕!】   【你不能,】清熙胸有成竹,慢条斯理道:【我积极主动的推进剧情,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偏差又如何?我出现在我该出现的剧情节点,做出了符合人设行为举动,出色完成了任务,你有什么理由惩罚我?】   系统懵逼复盘,任务是大闹现场,败坏顾瑟瑟的名声,妨碍婚礼顺利进行。   现在的场面堪称乱七八糟,客人们眼中闪烁着吃瓜的兴奋光芒,大闹现场成功。在崔清熙声泪俱下震撼绝伦的表演中,顾瑟瑟男女通吃多线营业的形象深入人心,败坏名声成功。婚宴的主角,新娘顾瑟瑟被崔清熙拐走了,慕容裕一个人还结什么婚,妨碍成功。   【但是人设不对啊。】系统天真道:【崔清熙痴恋不得的人是慕容裕啊。】   清熙就细心指点它:【崔清熙的人设是偏执疯魔,我刚刚的发疯文学还不够疯吗?爱情要看行动而不是语言,我因为深爱慕容裕而向顾瑟瑟表白,也完全是说的通的。】   【慕容裕!】她在脑海里激情表演:【我这么爱你!你却负了我!我也要你尝尝被爱人抛弃的痛苦!】   【好,好像也对?】系统迷迷糊糊的,【你们人类好复杂。】   婚礼匆匆结束,慕容裕去遣散客人,清熙被顾瑟瑟拉到了药房,两人的相处和谐友好。   顾瑟瑟给清熙把脉,绷着脸,疑惑道:“你脉搏有力,气血旺健,怎么会得了癔症?真是奇怪。”   崔清熙笑嘻嘻地没个正型,“姐姐听到了我心跳的声音吗?一见到你,我心里的小鹿就要跳出来啦。”   把送完客人的慕容裕气的冒烟,他想起客人们看他的眼神就生气,恼火道:“她根本没病,就是想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本来我们是要成亲的,都被她毁了!”   顾瑟瑟并不认可他的说法,她温柔道:“别这样说,崔姑娘听到多伤心呀。”   “就是就是!”清熙往顾瑟瑟怀里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没有说谎!也没有得病!我和姐姐本就是从小相识,感情深厚。”   她装模作样的抹眼泪,“姐姐居然不记得了,真是让我伤心。”   顾瑟瑟不禁有些愧疚,她很确定自己小时候根本不认识崔清熙,可她还是为崔清熙心疼,愧疚自己不能对她有所回应。   她轻声安慰清熙,清熙仰着脸冲她乖巧的笑。   慕容裕被这温馨画面气的半死,狂躁输出:“你们之前根本没见过!她就是利用你的心软!顾瑟瑟,你长点脑子!”   顾瑟瑟认真道:“崔姑娘清清白白的女孩儿,今天的事一出,她的名声立刻就坏了,她没必要这样大张旗鼓的来骗我。”   慕容裕跟她说不通,也不敢告诉顾瑟瑟他和崔清熙刚分一个月,恼火的将矛头转向了崔清熙,“崔清熙!你到底想干什么!”   清熙不屑和直男癌说话,她缩在顾瑟瑟怀里,委屈发嗲:“姐姐你看他!”   她毫不意外顾瑟瑟的维护,或者说,她笃定顾瑟瑟会同意她的请求。顾瑟瑟在剧情里被虐身虐心,流产截肢取血凄惨至极,可是每一次只要慕容裕放下身段请求她,装两天好丈夫,她就能再一次原谅他,任他予取予求。   如果说,崔清熙的人设标签是偏执疯魔,顾瑟瑟就是温柔善良,同理心极强,她当然不会拒绝崔清熙的请求。   她怎么忍心伤害可怜弱小无助的清熙呢!   清熙抱着顾瑟瑟的腰,笑容甜蜜:“姐姐,我们回家吧!”   聪明绝顶的清熙抱得美人归,她得意洋洋,趾高气昂的挽着顾瑟瑟回家。   崔清熙是身世高贵的大小姐,她的将军爹世袭的国公爵位,家里在云京城是有房的,只是祖父母早逝,父母都在边关,她一个人实在难以让长辈们不放心,将她送到姨母家里住。   现在清熙顶了号,她这种叛逆小孩必不能和长辈一起住,当然是回自己家!   携美同归,美滋滋!   系统这会才反应过来不对:【顾瑟瑟被你拐走了接下来的剧情还怎么发展!】   清熙笑得灿烂极了:【不发展不好吗?我为什么一定要跟着那糟心剧情走?你看我像是能安安分分给慕容裕做王妃的样子吗。】   系统快哭了:【可是剧情就是这么写的!剧情崩了世界也会崩!到时候怎么办?】   清熙扯了扯嘴角,平静道:【这是一个世界,不仅仅是一本虚构的书籍,地球缺了谁都会继续转,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脆弱。】   【你看,我带走女主搅乱剧情,一切不都好好的吗?】她反过来教育系统:【你仔细想想,在你的任务面板上,什么才是最重要,最核心的存在。】   【就是维护剧情啊?】系统茫然道。   【原来的崔清熙自己就能按照剧情走下去,根本不需要我和你。】清熙道:【你仔细想想吧。】 第三章 携美同游~   第二天,清熙起了个大早,她崔大小姐的日程可是很繁忙的,昨天刚去了婚宴抢人,今天又要去凑春日宴的热闹。   崔清熙回京半个月,天天追着慕容裕跑,京城贵族们都知道她在苦苦纠缠齐王爷,倒是常有人向她递帖子,她怕错过慕容裕,场场都去场场被嘲。前一天是婚宴,第二天就有邀请,想也知道宴无好宴。   系统小心的劝:【那我们就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清熙笑:【古代生活这么无聊,有人送上来消遣,当然要去。】   清熙不仅要去,她还要带着她的女主一起去。还没等她找上门,顾瑟瑟先来了。   顾瑟瑟习惯早起,她缓步走进来,先是给清熙把脉,又交给她一个香囊。   浅草色的香囊上绣了一只秀雅的桃花,一看就出自女主之手。   清熙喜欢极了,她不客气的收下,笑,“瑟瑟姐姐不必这么客气!”   顾瑟瑟柔柔道:“我昨天赶制出来的,粗糙了些,崔小姐不嫌弃就好。”   清熙哪里会嫌弃?她笑得灿烂,又听女主继续道:“我向丫鬟要了些安神的药草,调制成安神香放在里面了,你多带着,可能会对病情有帮助。我后续会根据你的身体状况改进配方。”   身强体壮,吃嘛嘛香,昨天睡得很香的清熙顿时心虚起来,她看着女主清丽脱俗小脸上那硕大的黑眼圈,良心都在痛。   她哪来的病!   这样不行,清熙想,还是要早点和顾瑟瑟解释清楚。   女主铺开宣纸,还要问清熙的以往的经历,为她做心里辅导。   清熙:“……”   系统幸灾乐祸,在清熙脑子里笑得很大声。   清熙红着眼眶,勾住顾瑟瑟的手,可怜兮兮的问:“姐姐,陪我一起去参加一个宴会吗?”   清熙用出了转移话题大法!   顾瑟瑟果然上当,她下意识的要拒绝:“我只是个大夫,宴会这些场合我去不太好。”   清熙满脸失落,“可是如果没有人陪我去的活,我的一些美好的品质,就是比如说我的容貌我的身材,还有我的社交的礼仪,甚至是灵魂都会被毁了。”   “……我陪你去。”   “谢谢瑟瑟姐姐!”清熙欢呼一声,吩咐下去,房间中鱼贯而入十几个丫鬟、   “要这么多人吗?”顾瑟瑟咬着下唇问。   “我要她们帮忙拿东西啦。”清熙把她按在圆凳上,“都是给姐姐准备的漂亮裙子!”   清熙大手一挥,侍女们训练有素的展开手中捧着的华美衣裙,满满地挤了一屋子。   “姐姐是喜欢这轻烟笼素流云裙,还是这空山洒金百迭裙?我觉得这个烟粉泼墨也很衬你的肤色,还有……”   顾瑟瑟抿着嘴笑了,她脸上带着羞怯的红,“谢谢你,只是你我素昧平生,这些衣裙太过贵重了,我不能收。”   “其实这都是我的衣服,”清熙垂下脸,不好意思道:“不知道你的尺码,也来不及先现做,但我一次都没穿过!我知道这些旧衣配不上姐姐……对不起。”   她看起来难过的要哭了,顾瑟瑟有些慌,“我绝不是这个意思!”   清熙再接再厉的红了眼眶,“平日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赴宴,羡慕别人都是一家子姐妹,我只有自己。如今有姐姐你了,我欢喜的乱了手脚,却忽略了姐姐的想法,对不起……”   “姐姐能不能不要讨厌我?”清熙看着顾瑟瑟,委委屈屈的试探,小心翼翼的讨好。   “我不讨厌你,”顾瑟瑟握住清熙的手,怜惜的看着她,心中一片酸软,“我既然来了,就没有叫你一个人的道理。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我当然不能让妹妹一个人。”   “谢谢姐姐!”清熙用力回握,笑中带泪。   系统叹为观止:【宿主,您是绿茶成了精吗?】   清熙:【淡定,对症下药罢了。】顾瑟瑟,吃软不吃硬的代表性人物。   春日宴,是皇家宴会,却并不开在皇宫里,而是专门建设的皇家园林广乐园。广乐园包络原山真湖,占地广博,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马车驶过扶疏的花木,内院,大皇子妃和她的宫女们正在迎客。   端庄雍容的主人家,贵不可言的客人们,一见镇国公府的马车,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这里是京城,昨天镇国公府崔大小姐抢婚自己未婚夫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天飞,权贵家的猫儿都能对此喵呜两声。   崔小姐端庄的下了马车,大皇妃笑盈盈的迎上去,正要寒暄,却见崔小姐回身探手,马车中又伸出一只凝白如冻雪的手来。   大皇妃的笑容僵硬了,客人们的眼神呆滞了——   不,不会吧??!!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马车中走下一个轻若雪,姣若云的清丽女子。   大皇妃咬碎一口银牙,在心中尖叫:不要是那个被抢来的妾!不要不要不要!   清熙笑容灿烂,声音洪亮,咬字清晰:“瑟瑟姐姐,小心些。”   热闹的门口突然陷入了寂静,来来往往的客人都不禁放满了脚步。   真是离了个大谱了!未过门的正妻带着自己从未来相公喜宴上抢来的妾,来赴这云京城门槛最高,全城瞩目,皇家主办的春日宴?   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崔清熙真被慕容裕刺激疯了?   相较于其余人单纯的看戏心态,大皇子妃是恨的要吐血,这一年一度的春日宴,她好不容易才从一众妯娌中抢来了主办权,正要趁这个机会一展皇子妃的威严,现在却混进来一个低贱的妾!硬生生拉低了她宴会的格调!   想用她的春日宴给自己抬轿?她绝不允许!   大皇妃笑容得体的打招呼,“崔小姐,请进。”   “辛苦娘娘了,”清熙挽着顾瑟瑟,笑着往里走。   “等等,”大皇子妃笑容温婉,眼神却轻蔑,“这位——丫鬟?还是在门口等着吧。”   顾瑟瑟被她眼锋一扫,无地自容,尴尬的攥紧了清熙的手,“我,我还是在外面等你吧,这里确实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我能去的地方,你都能去,”清熙安慰地握着顾瑟瑟的手,又转过脸对大皇子妃扬眉一笑,“谁说这是丫鬟?她可是我姐姐!”   大皇子妃眉头微蹙,道:“崔小姐何必如此?她不过是个玩意,如何能来这赏花宴?”   “娘娘言语可放尊重些!”清熙遽然冷下脸,义正辞严,“我父亲在前线为国拼杀数十年,如今可算是熬到战事将息,胜利指日可待,他的女儿,我的姐姐,就被这样对待?不过是个小小的春日宴,我居然进不得?”   “这就要寒了边关战士们的心吗!”   大皇子妃脸色一变,这顶高帽她可不敢接!清熙这样牙尖嘴利,她不得不忍着满心怒气,赔笑,“本宫绝无此意!崔小姐既然坚持,”   她眼神冰冷,笑容却依然牢不可破的挂在脸上,“两位请进!”   清熙笑着应了,她拉过大皇子妃的手,贴心宽慰道:“我不是故意让娘娘为难,娘娘筹办宴会本就人多事杂的,我应该提前叫人通知娘娘我要带人才是。”   “这事是我不对,”清熙冲大皇子妃半蹲行礼,“我给娘娘赔礼啦。”   这又是什么招数?当她堂堂皇子妃难道会被这点手段打动不成!她划开得体的笑,扶起清熙,“这有什么麻烦的?崔小姐不必这样客气。”   清熙弯着眼,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姐姐,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做自己就可以了。”   热气喷洒,脖颈处的鸡皮疙瘩密密麻麻,大皇子妃僵立原地。 第四章 新的姐姐已经出现   系统很紧张:【你们人类都是好凶啊?你这样会不会被欺负?】   清熙将心态放得很平,轻松道:【以前崔清熙那次不是伏低做小,唯唯诺诺?别人也没少嘲笑欺侮她。我现在自在点,说不定还少事呢。】   事与愿违。   春日宴是云京城中规格最高的宴会之一,能收到请柬的都是帝国权利金字塔顶尖上的那群人和他们的家眷,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的人物。   清熙这片院子里的姑娘小姐们,一个比一个身份尊贵,又自持家室才华,极其排外。清熙的家室自然是合格的,若清熙一个人来了,她们不说热情欢迎,也绝不会是现在这样冷漠打量的样子。   崔清熙竟然敢来着一个妾都不知道算不算的玩意来春日宴?   这里连一个庶出女都没有!一个妾竟敢混进来!   谁要和一个妾交际?又不是崔清熙那种边疆来的野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什么都敢带来,真是看一眼都觉得脏。   一想到自己居然和这样低贱的东西同赴一场宴会,就只想甩袖走人!   一个绿衣姑娘淡声道:“崔小姐,你现在把你身边那个人送走还来得及。”   她们的眼光像是雪亮的刀片,锋利的刮开顾瑟瑟的皮肉,要看她内里的龌龊。顾瑟瑟咬紧了唇,不自觉得往清熙身后躲。   小姐们也只肯施舍这一眼,便各自移开目光,不肯再让顾瑟瑟污了她们高贵的眼睛。绿衣姑娘也没有等清熙回复的意思,只说了这一句,就转身离去。   顾瑟瑟浑身僵硬,几乎想要调头就跑,她就知道又会是这样……从前慕容裕带她出门交际,慕容裕在男宾处,她只能独自呆在女宾这边,无人理会,这些贵女们看她就像是看池里的锦鲤,笼中的雀鸟——一个供人赏玩的玩意儿。   系统:【我知道了!宿主,你打算让女主深刻的认识到她和你们之间的差距,让她自己羞愧退出!不愧是你,宿主!】   清熙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带她出来玩。这里景色很好,服务周到,安保措施完善,我才肯带瑟瑟来!】   【少想奇怪的东西,小心脑子坏掉。】   清熙根本不在乎这些小女孩所谓的排挤,她像感受不到气氛的凝固一般,兴致勃勃的拉着顾瑟瑟看海棠,“姐姐,我之前就听说春日宴的花都漂亮,我们一起去看看!”   她高高兴兴的拉着顾瑟瑟逛园子,将那些排斥她们的小姐们远远甩开。   顾瑟瑟松了口气,放松不少,两人笑闹开,嘻嘻哈哈间,清熙撞上了一个侍女,侍女捧着的果饮溅了她一身。   侍女扑通一声跪下,泪眼婆娑的道歉,清熙摆手笑,“我没事,换身衣服就好。瑟瑟姐姐你和我一起?”   “此事万万不可,”侍女发着抖,哀声道:“还请顾小姐这这里等一等可好?顾小姐……不能往里走……”   她不敢说明,但两人都明白她的意思,顾瑟瑟身份低微,最好不要频频走动,碍了贵人的眼。   清熙能和皇子妃据理力争,却不想为难一个小小的侍女,她又怕顾瑟瑟被人为难,把所有带来的丫鬟都留给顾瑟瑟撑场面,独自跟着带路的侍女去专门的客院换衣服。   一路上行人渐稀,前面欢宴的声音逐渐远去,安静极了。   清熙:【这套路是不是有点太过时了?】   系统气冲冲地道:【虽然老但是好用!这不就骗到你了吗!】   清熙一边逗弄着系统,一边观察环境,这皇家园林大得很,侍女带着她越走越偏僻,终于到了一个小院落。   侍女拉开门,恭敬的请她进去,她一旦跨进这道门,不脱一层皮别想出来。清熙轻捷的翻身,一把拽过侍女的手,狠狠地将她摔进房内,拴上挂在外面的小锁,自己拎起裙子麻溜跑路。   见势不对,院子里瞬间钻出来四五个健仆,扑过来要抓清熙。   清熙撒丫子就跑,她环视一圈,三人守在门口,两人朝她扑过来,具是肌肉矫健,拳头有碗口那么大,拳风呼啸,这一拳能打死十个她!   清熙一边躲一边骂:“你这憨批!把我脸打坏了你主子还睡什么!”   那家丁一顿,出拳的动作果真慢了不少,清熙抓住机会,冲向墙根,踩着自己看好的那块石头,轻盈的跳上院墙,翻出了这个院子。   一时间就像是鱼入水鸟飞天,她翻墙爬树跳河,上挑下窜,走位风骚至极,几个人高马大的下人一时之间竟然抓不得她。   清熙自己都惊呆了,发出了没见识的声音:【我怎么牛吗?这里有没有奥林匹克?我要为国争光!】   系统冷漠道:【还记得那天在喜堂吗?你脚下的人都是崔清熙放倒的,你没发挥出这身体十分之一的实力。】   清熙:!回去就练武!   清熙仔细辨认着方向,带着这些人绕了几圈,从树上跳进了一个锁了门的绣楼之中。   她缩在窗台下,累的眼前发花,满身是汗,却忍不住勾起一个得意的笑,缩在窗台下喘气,眼里流淌着幸灾乐祸的狡黠。   她喘了几口气,平复了呼吸和心跳,才站起来。撑着窗栏向外看去,便见那一群家丁在远处窃窃私语,并不敢靠近。   清熙忍不住勾起嘴角,笑得万分嚣张。   她自然不是瞎选的位置,从进场开始她就在观察人员流动,这个方向往来的仆人是最少的,这绣楼八成是个大人物的地盘。   她见家丁不敢进来,便放下了大半的心,溜溜达达的在楼里逛了起来。   绕过了书架,没走两步,清熙便看见纱帘后的那个人。   纱帘轻薄如烟,隐约可见背后有人卧于榻上,帘下迤逦处一角灿灿的红,其上有金线为绣,凤鸟衔枝,灼灼耀目。   “哪里来的小鸟儿?”帘后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懒洋洋地出声,声音清润,琅琅如玉石相击。   清熙早想好了说辞,正要开口,却听她笑津津道:“丢出去。”   护卫鬼魅般现出身形,铁钳似的手拽着崔清熙往外走。   清熙一懵,她快速道:“我是镇国公之女崔清熙,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贵人海涵!”   “原来是你。”帘后之人轻轻笑了一声,一只冷白如瓷的手拨开了纱帘,露出了其后令人目眩神迷的女子。   白肤,乌发,红衣,大片极致的色彩在她身上汇聚对撞,夺人眼球,可更夺目的是她锋刃迫面的美貌,压倒性的冲击着崔清熙的眼球。   这样的国色天香,这样的绝顶美貌,趁得系统的尖叫都没那么刺耳了。   【警报!警报!发现世界线重大BUG,人物错乱!!#@#¥%%%¥¥%*&……&……重新检测世界线,检测中——系统重启中——】   清熙皱着眉,忍耐着系统乱七八糟的乱码播报,仔细听取有用讯息。   她尝试呼唤系统,脑内却只有一片久违的安静。她重新将目光投向面前的大美人,系统正是从她露面开始发警报的,这必然是关键人物。   这是皇家园林,这位能独占一个绣楼,定然也是皇家血脉,又是这样的美貌……   九成九是《外室娇软甜:霸道王爷放过我》中的反派女配,七公主高绛。   这位公主在众多恋爱脑女配中可谓是一股清流,她性格冷酷,一心争权夺利,仗着皇帝的宠爱,多次阻碍了慕容裕的皇图大计,是慕容裕攥位的最大绊脚石。   慕容裕虽然是王爷,但他并不是皇族,而是异姓王,祖上功劳不少,荫泽于他。   高绛见对面的少女久久不语,淡淡道:“既然是故人之女,应该知道我的规矩,我这绣楼,从来不许外人随意踏足。”   崔清熙不知道他所谓的规矩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她笑得像一朵迎春花,“殿下,我是被人逼着来爬这绣楼的!”   她将事情的经过稍加润色,把追着她跑到这的仆人说成是故意驱赶她往上爬,沉痛道:“背后之人就是在挑衅您的威严!”   “那又如何?”高绛姝丽的眉眼间一片漠然,“你撞到我面前,便不可能好好地走出去。” 第五章 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当然!”清熙一脸正气,大义凛然道:“我做了错事,自然要接受殿下的惩罚。”   “只是,那幕后之人更加罪大恶极!他逼我来绣楼,就是诚心要给殿下找事呢!我知道这都是我自己不争气,做了别人的的棋子,受罚是应该的。但背后的人不知道,他诚心是要挑拨我们姐妹的关系!就等着我对父亲说姐姐的坏话呢!”   七公主高绛,当今皇后所出,皇后是清熙的姑姑,高绛和清熙是实打实的表姐妹。   “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姐妹之情。”高绛淡淡道:“你大可去找镇国公告状。”   “我不会的!”清熙阐明心意,“不管如何,我不会生姐姐的气。”   谁会忍心怪罪又狠又坏的漂亮姐姐!她清熙就是从这楼里跳下去,就是死了,也要大声说出那句:“姐姐刀我!”   “你倒是大胆。”   高绛挑眉,他眉眼生的姝丽动人,这一动便是艳光四射,他还说什么,就见一黑衣侍人快步走来,低声汇报了些什么。   清熙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追着她来的人,她一脸愤然之色,痛斥道:“真是胆大包天!仗着您性格好,要爬到您头上了!”   高绛横她一眼,嘱咐使者,“我这绣楼,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都扔进湖里醒醒脑子。”   使者小心提醒:“大皇子妃也在呢。”   高绛又笑,美色如刀,杀气逼人,“既然是一家人,就更应该懂我的规矩。扔湖里,派人看着,让她多泡半个时辰。”   嗳?大皇子妃也在?不能让雍容华贵的姐姐泡湖里!   清熙凑到高绛跟前,求情道:“大皇子妃应该不是幕后之人,她是春日宴的主办人,只会盼着宴会顺顺利利的结束。”   “管我什么事?”高绛冷冷道:“我现在心情不佳。”   所以要折腾人?   清熙挺起胸膛,自告奋勇,“我去跳湖!大皇子妃只是在门外等着,真正坏了规矩的是我,姐姐心情不好本都是我的错,我自己担。”   现在是春日,天气已经暖起来了,她的裙子被泼了茶水还没换,脸皮又比城墙还厚,就别让一看就很要面子的大皇子妃去吃这份苦啦。   少女杏眼纯澈,笑起来酒窝甜蜜,脸颊丰盈,柔软的像一团白圆子。可她又大胆的过分,她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什么叫做羞耻。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高绛见过太多涕泗横流,丑态毕露只求脱罪的人,却从没见过这样上赶着的!她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沉默几息,起身道:“跟上。”   这就是不用跳湖了!清熙心花怒放,乐滋滋的跟着高绛下楼,看着那些刚刚追的她上蹿下跳的家丁被丢进湖里。   大皇子妃面不改色,仪态万千的迎上来,“七妹妹,我这春日宴上的下人们糊涂,竟然引着崔小姐到了这,扰了妹妹的清净,实在是我对不住妹妹。”   高绛平声道:“崔小姐对我说了不少宴会上的热闹情景,我倒也想领略一番。”   这祖宗今儿怎么这么有兴致!大皇子妃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却只能干笑道:“妹妹愿意赏光,真是再好不过了。”   清熙懵懵懂懂的,跟着两人往会场走,顺便找地方换了衣服,接上了顾瑟瑟。   大皇子妃贵人事忙,将几人领到那个熟悉的,属于未嫁小姐们的园子里就告退了。   高绛眼风扫了一圈,一指人群最中间的位置,后面的宫女们就把手中的桌椅软垫茶水食盒一一摆放,那些小姐们也只在最开始吃惊了一下,很快便沉默着让开了位置。   这些刚刚对清熙万分鄙视,白天鹅一样骄傲的高门贵女,安静并且顺从底下她们高贵的头颅,没有一个发出异议。   顾瑟瑟握紧清熙的手,小声道:“这是谁?怎么回事?”   清熙也小声回:“是我表姐,这架势,嗯……”她难得语塞。   等到高绛高居主位,慢声道:“崔大小姐,请坐。”   宫女引着清熙和顾瑟瑟坐下,清熙看着满园恭敬柔顺的贵女,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公主姐姐,好像是来给她撑腰的。   高绛懒洋洋地支着下颌,清熙贴着顾瑟瑟,看宫女们搬来矮案,在她们下首放成两列,小姐们提着裙子,一一入座。   她们沉默极了,从高绛出现开始便一言不发,和对清熙两人高高在上的冷淡不同,她们现在的表现更像是草食动物遇到天敌时畏惧地温顺,就连脚步声都刻意的放轻,生怕招来难以承受的祸事。   像在饿狼面前瑟瑟发抖的绵羊。   公主是做过什么,才让这些大小姐如此乖巧?   飞檐下的铜铃响了三声,宫人的报唱声悠长地划过天际,“开席——”   静默中,珍馐一道道上桌。   清熙兴奋起来,仔细地品尝,还热情的给顾瑟瑟和高绛推荐,“尝尝佛跳墙,滋味鲜美极了。还有那个烤鹿肉也很不错。”   她说着,用公筷给两人夹菜,“快尝尝!真的超好吃。”   顾瑟瑟笑着吃了,高绛却皱了眉,万分嫌弃的盯着那块鹿肉,好半天才不甘不愿的吃下去。   席上,有人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云京城中谁人不知?七公主从不在外面吃饭!早些年公主还会赏光参加各种宴,她在上面独坐,面无表情,一语不发,她们在下面陪坐,凝神闭气。   宫宴上,偶尔有嫔妃展示自己的母性,对七公主嘘寒问暖,可公主一个字都懒怠回。谁敢给七公主夹菜?等着的就是颜面扫地!   空气安静的近乎凝固。   没人出声,都深深地埋着头,可清熙看着,她们颤抖的频率加快了不少。   高绛沉下脸,扔了手中的筷子,冷冷道:“出来。”   一个黄裙子的姑娘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道:“我无意冒犯殿下,求殿下宽恕。”   “我从不宽恕。”高绛微笑起来,声色散漫,“既然有人不想吃,就撤了席吧。” 第六章 王爷真的喜欢她   宫女们训练有素的撤了席,庭院里的绿草茵茵,海棠烂漫,气氛却是凝滞沉重,让人不安。   清熙挠挠脸,笑,“姐姐别生气,一点小事不值的。”   高绛冷睇一眼,平声道:“你是说我小题大做?”   清熙:“我是怕姐姐气坏了身体。”   “你倒是心软。”高绛若有所指。   清熙甜蜜蜜道:“清熙只会心疼姐姐,才不会对无关人士心软呢。”   高绛手指蜷缩,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她斜倚在椅背上,声音淡淡,“把人带上来。”   将饮品泼在清熙身上的侍女,追了清熙一炷香的壮硕家丁,还有一个清熙没见过的锦衣男子,一个个被带上来。   之前在绣楼里见过的侍者朗声道:“忠定伯,贪图崔家大小姐美色,竟在春日宴当日买通婢女,欲行不轨之事!如今认证物证俱在,秉七公主之令,判你停职三年,闭府思过。”   锦衣男子遽然抬头,怒道:“我乃朝廷命官,太祖亲封的伯爵!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公主!凭什么处置我!”   “凭这是我高家的江山。”高绛勾唇一笑,极致的美丽中流转着冰凉的杀意,道,“本宫只是区区公主,治你却是绰绰有余。”   忠定伯还要说话,被训练有素的宫女捂嘴绑手地拖了出去,衣冠散乱,狼狈不堪。   在座的贵女们凝神闭气,危襟正坐,端庄的像是一尊尊木偶,眼光却飘忽不定,都在往清熙脸上瞧。   七公主性子疲懒,喜静,鲜少出席宴会,她端坐高堂,从不下凡与人同乐。这到底是那路神仙,请得这尊祖宗这样大费周章?   清熙昂首挺胸,骄傲的接受众人的检阅。羡慕吧?有姐姐宠爱的小孩就是这么快乐!   “行了,”高绛一手扶额,淡道:“本宫乏了,都回去吧。”   云京城一年一度的盛事就这样草草结束了,私底下的流言蜚语再度汹涌。   但这些清熙都不在乎,她挽着顾瑟瑟的手高高兴兴地回家。   丫鬟一路疾走,悄声到:“慕容夫人来了!”   清熙一脸懵,“那是谁啊?”   顾瑟瑟惨白了脸,轻声道:“是阿裕的母亲。”   慕容夫人身份低微,她只是一个使婢,别人送给先王爷暖床的礼物,有幸生下了先王爷的独子,才被抬成了妾氏,直到先王爷去世,她也没能被扶正。看在她是现王爷生母的份上,别人都尊称她一句慕容夫人。   当然,像春日宴这样的场合,能够出席的只有正头王妃,慕容夫人这样的是收不到请柬的。   她这才有空来“探望”自己未来的儿媳妇。   “别怕别怕,她肯定是冲我来的。我能搞定她!”清熙张开双臂给了顾瑟瑟一个熊抱,“你不想见她就不见!”   顾瑟瑟咬着下唇,勉强道:“我不能走,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不能让你一个人。”   “不关你的事,”清熙看着女主苍白的脸色,难得有些愧疚,她直接吩咐身边的丫鬟,“带顾小姐回房休息。”   丫鬟半扶半抱地带着顾瑟瑟走远,顾瑟瑟频频回首,一脸忧虑,清熙看着就笑了,“这里是我家,放心吧瑟瑟!”   清熙一脚踏进门,一个杯子就擦着她的脚尖碎在地上。   清熙眼也不眨,吩咐总管,“把这个杯子的价格记下来,账单给裕王爷发过去。”   慕容夫人坐在主位,冷笑道:“崔家已经穷酸到这种地步了吗?”   这恶婆婆的形象真是活灵活现啊,清熙又道:“价格翻十陪,权当是你们的清理费和我的精神损失费。”   慕容夫人阴阳怪气:“崔小姐对这些下人可真是好啊,怪不得当堂抢走我儿子的心上人呢。”   清熙:“啊对对对。”   慕容夫人再接再厉:“那个小姑娘虽然落到你的手里,可毕竟王爷喜欢,崔小姐也别磋磨的太过了。”   清熙:“嗯是是是。”   慕容夫人皱起眉,感到些许的不对劲:“我这个当婆婆的来了,她怎么也不来拜见我?真是失礼”   清熙:“嗯……怎么不算呢。”   崔清熙这是故意不让顾瑟瑟出来拜见她的?还是说顾瑟瑟已经被折磨的不能见人了?   慕容夫人很讨厌顾瑟瑟这个身份低微的狐狸精,以己度人,她觉得痴恋慕容裕的崔清熙也不会让顾瑟瑟好过!   脑补了一番顾瑟瑟的惨状,慕容夫人难得露出一个笑,她苦口婆心,煽风点火道,“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妾,虽然有王爷的喜欢,可你才是正室,未来的王妃,就算王爷喜欢她,也动摇不了你的地位。王爷喜欢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清熙被说的简直要内疚自己狠心拆散了一对有情人了,她道:“嗯……这个问题嘛……”   慕容夫人观她神色,听她语气,提点道,“崔小姐不必着急,等你进了门,好日子还多着呢。事要是太过头,王爷要生气了,我也护不住你。”   清熙干巴巴道:“这是可以说的吗。”   慕容夫人被逗笑了,她款款起身,“那我便先告辞了,崔小姐盛情款待,我会为你在王爷跟前美言的。”   她说着,朝清熙眨眨眼,一副心意不必言说的笑颜,俏丽的像是未嫁的少女。   清熙茫然的起身相送,茫然的目送她远去,茫然的问:“她是来干嘛的?”   本来清熙以为慕容夫人是来关心她在春日宴上的不幸遭遇并隐晦道歉,见面后她以为这是恶婆婆来给下马威,可没说几句慕容夫人又笑容可亲,颇为和蔼。   这是要干嘛?   慕容夫人回到王府,进了王爷的书房,冷淡道:“那是个蠢货,什么也没察觉到。”   慕容裕闻言,面色更加难看,“七公主没告诉崔清熙幕后的真相?看来她是打定主意要替崔清熙出头!”   慕容夫人怒斥道:“瞧瞧你干的好事!你看不惯崔清熙要做局害她,这我不管,可你好歹要做高明些!忠定伯小小伯爵,再是色欲熏心也不敢动镇国公的女儿!”   “镇国公这些年失了圣宠,可他手里还有兵权!”   慕容裕被亲娘骂了一通,却不敢生气,他略一思索,笑道:“高绛不告诉崔清熙也好。我只要拿住了崔清熙,镇国公也不敢对我如何。”   “这倒是,”慕容夫人想着清熙的言谈举止,道:“她倒是对你痴情。”   慕容裕顿了顿,问:“瑟瑟她……”   “你还有脸想着这些小情小爱!”夫人遽然冷脸,训斥道:   “只此一例!下次我不会再为你描补!我当长辈的,该教崔清熙来拜见我!”   “这次真是丢了大脸!” 第七章 一些好骗的傻白甜   夜幕低垂,系统突然出现,【亲爱的宿主,晚上好。】   【统儿回来啦?】清熙笑眯眯的问:【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那个七公主有点奇怪,不过没关系!】系统高兴道:【我自查了一下,顺便和总脑开会报告了工作,上级指示我不必太拘泥与工作形式。】   【它说,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这个书籍形成的世界能够长久的,稳定的持续下去,在这个基础上,你想要改变一些剧情也是可以的!】   【不过不能太过分了!】系统道:【大的剧情点绝对不能动!】   【系统啊,你的工作有点失职啊,】清熙慢悠悠道:【这么重要的信息,你却现在才发现?你本来应该一开始就告诉我。】   【但是,】系统底气不足道:【你本来也没有打算顺应剧情,我这也没什么影响吧。】   【系统,你这是推卸责任!】清熙非常严肃,【你连自己的工作内容都不清楚,为什么要出来工作!】   系统立刻怂了,【对不起!我是刚出场的系统,你是我的第一个宿主,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清熙听着系统可怜兮兮的电子音,憋着笑:【那你之前还对我用惩罚程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用了!】系统委委屈屈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一直道歉,我不会推卸责任的!】   【但是我会,】清熙终于忍不住破功了,她合掌大笑道:【你真不禁逗,不至于不至于,我才没那么小心眼!】   脑中一片寂静。   清熙忍着笑安慰:“没事,别气,出来吧。”   一片寂静。   系统恼羞成怒,无论清熙怎么呼唤,都不肯出来了。   清熙擦干了笑出来的眼泪,跑去找了顾瑟瑟,慕容夫人的话让她对男女主之间的感情产生了些许好奇,她是个行动派,心有疑惑,便直接去问了,“瑟瑟姐姐,你这么好的人,是怎么看上慕容裕的?”   两天的时间,清熙已经靠着自来熟混到了全心全意信任她的女主的友谊,顾瑟瑟闻言,眯着眼睛笑起来,目光温柔似水,“阿裕是苍鹰,生来就要翱翔于天际。”   她温温柔柔道:“我小时候救过阿裕,阿裕说要报答我,让我做他的伴读去上宗学,本来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你居然是他的救命恩人?那他还这样对你?”清熙想起书中的慕容裕对顾瑟瑟的欺骗,流产,囚禁,暴力,不禁对慕容裕的人品有了更深刻的鄙夷。   顾瑟瑟的笑容里掺杂了些许的苦涩,她轻声道:“就算没有我,阿裕也不会出事,多得是人等着救他。他是异姓王世子,而我只是个平民。阿裕……对我很好了。”   清熙眉毛一皱,不高兴道:“明明是姐姐救了他,他能借此认识姐姐这么好的人,就该天天烧香拜佛感谢佛祖!”   “他是天上云,我是侥幸被他看到的地上尘。门第之别,如隔天堑。”顾瑟瑟的目光如同在看不懂事的小孩,“等以后你就懂了。”   顾瑟瑟发自内心的认为,被慕容裕喜欢是她荣幸。而清熙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大概是因为她生了病,脑子不太清楚了。   清熙想了想,问她:“除了慕容裕那玩意,姐姐还有别的想做的事吗?”   “当然有!”   愁绪被清风吹去,顾瑟瑟的整张面孔都明亮起来,“我要成为最好的大夫!”   第二天一早,清熙跟着顾瑟瑟,满怀好奇的去看顾瑟瑟的医馆。   顾瑟瑟兴致勃勃的介绍:“医馆的名字叫同济堂,是阿裕起的名字,我很喜欢。我们同济堂的宗旨是一视同仁的救济芸芸众生,我将药草调低了价格,并且不收取问诊费,希望云京城中的贫苦人家都能得到救治!”   清熙提出疑问,“这样不会挤压周围普通医馆的生存空间吗?”   顾瑟瑟背靠王府,慕容裕财大气粗不在乎花销,但是许多开门做生意的医馆是小本经营,没办法降低价格,若是病患都被同济堂吸引,那他们就只能倒闭了。   顾瑟瑟愣了一下,道:“不会的,同济堂的客人并不多,基本上都是出不起药费的贫苦人,他们也没钱去那些医馆看病。”   “为什么客人不多?”清熙奇怪道:“偌大的云京城中,生病却付不出药钱的人应该不少才对。”   “因为医馆才刚开呀,而且,”顾瑟瑟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道:“我不想太麻烦阿裕,这是我的梦想,我应该靠自己把医馆做好,我是希望等到医馆的经营规模扩大,用医馆的利润来支撑对贫民的帮助。”   这是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出口的小心思,从遇到阿裕开始,在所有人的眼里,她一直都是阿裕的附属品,离开阿裕她什么都不是。但她也会有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成为一道美丽装饰,不甘心所有的努力都不被看见,不甘心接受那些难听的指指点点。   连阿裕都无法理解的小小自尊心,在这个摇晃的马车上,她将其第一次宣之于口。   她能理解吗?   “这很好哎!”清熙高兴道:“就应该靠自己!慕容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翻脸了!根本靠不住!”   她相信自己可以!顾瑟瑟笑起来,“谢谢你,不过阿裕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马车走了一炷香,到了同济堂门口,气派的大门紧闭,丫鬟敲了半天门,才有一个人来开门,恶声恶气道:“没看见关门了吗!快走快走!”   顾瑟瑟走上前,“老李,是我,怎么突然关门了?”   “哟,这不是老板娘吗?”老李冷笑着,一字一句道:“跟着别人跑了的前老板娘!”   不等顾瑟瑟说什么,清熙先炸了,“你个褶子怪说话别这么阴阳怪气的!”   “我说的都是事实,”老李打开门,道:“想进就进来吧,反正里面也没什么。”   走进同济堂,里面确实如同顾瑟瑟所说的一般阔气,只是人影寥寥,没有顾瑟瑟嘴里的热闹。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顾瑟瑟白着脸问:“前几天阿裕还说要免三天医药费,以贺我们新婚……”   她突兀的静默了。   “这婚不是没结成吗,”老李的白眼简直要翻上天,“新娘子都跑了,东家只顾着伤心,哪里还有心情经营医馆,前几天就结了月钱,将人都放走了。”   顾瑟瑟沉默良久。   老李叹气道:“我一个打下手的,也不知道您两位是闹得什么矛盾,东家对您那么上心,您只要回去求一求他,东家绝没有不应的,同济堂又能开起来了。”   “这年头像您两口子这样宽和的主家不多见了,大家伙走的时候都很不舍,也期盼着还能回来干。”   老李的目光带着沉甸甸的期待,压在顾瑟瑟的肩头。 第八章 虽然傻白甜,但不软   “可是,”顾瑟瑟干涩道:“清熙生了病,她求到我面前,我怎么能视而不见……”   若是清熙在她的婚礼上出了事,岂不是红事变白事?清熙当时的情绪那么激动,她没办法拒绝清熙的请求……   真的是她错了吗?   “这些话不是你自己的想法吧,”清熙攥着顾瑟瑟颤抖的手,目光锐利笔直,语气笃定,“这些事慕容裕吩咐你的。”   老李并不承认:“东家日理万机,那有这闲功夫。”   “慕容裕就就是太闲得慌了!”清熙道:“关掉同济堂,遣散工作人员,他就是想要瑟瑟回去求他!”   “若是真的忙,怎么可能在两天之内就搬空一个医馆?”   老李道:“您这就是小人之心了,我们东家什么身份?只要随口吩咐一句,有什么做不成的?”   “是啊,慕容裕家大业大,小小医馆不算什么,”清熙冷笑道:“他却容不下!”   老李撇嘴:“哪个男人能忍得这种事?新娘在婚礼上跟人跑了!”   清熙气炸了。   慕容裕心里一清二楚。顾瑟瑟在“婚礼”上离开,要怪慕容裕管不住自己惹来桃花债,要怪清熙心怀鬼胎拿捏顾瑟瑟的善良,怎么算都不是顾瑟瑟的错!   再说那算什么婚礼?穿上喜袍,摆两桌酒就是婚礼了吗!   慕容裕不担心落到情敌手里的顾瑟瑟过得如何,反而关了医馆?甚至暗示别人这都是顾瑟瑟犯了错?   真是好不要脸!   顾瑟瑟,轻声问:“阿裕……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老李道:“老板娘自己心里清楚。”   “我在婚礼上,抛下阿裕和一众宾客离开,是我的不对。”顾瑟瑟道。   清熙听到这话,心头一纠,却听到顾瑟瑟继续道:“但是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这样选。”   当时清熙向她伸出手,眼底是热烈的期盼和请求。那是第一次,有人全心全意的相信她而不是她身前的慕容裕。   可能一辈子她只能遇到这一个了。   她不能拒绝。   “总有一些重要的东西是不能舍弃的,它们潜伏在我的心里,逼着我请求阿裕的帮助开了同济堂,也要求我必须要同意清熙的邀请。”   “从小到大,我一直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我有一身无人相信的医术,我愿意尽我所能帮助每一个向我求助的病人。”   她其实说的很慢,可拒绝的很坚定,“在清熙还需要我的时候,我必须要求在她身边。”   “这同济堂本来就不是阿裕想要的,现在关了门,也算是少了一大笔支出。”   “抱歉,我暂时不能回来。”   温柔的女声伴着拂面的春风落地,眼前的少女像一枝青柳,柔软而坚韧。   顾瑟瑟冲老李鞠了一躬,回过头却愣了,“清熙?你不舒服吗?”   清熙又感动又愧疚又自豪,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她一抹脸,狠恶恶道:“不就是一个医馆吗!没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告诉慕容裕,我们瑟瑟不稀罕!”   “瑟瑟,我们走!”   两人回到镇国公府,清熙抱着一盒子地契,相当阔气的拍到顾瑟瑟面前:“随便挑!看上哪个哪个就是你的新医馆!!”   顾瑟瑟好笑道:“别闹,这些都太贵重了。”   “当然不是白送你,”清熙理直气壮:“我还没那么阔气,这是要收租金的!”   “我付不起。”顾瑟瑟道。   她是医户之女,家里极为拮据,她不到十岁就跟在慕容裕身边,生活优渥,穿金戴银,可一样都不是她的。   她被清熙带到国公府,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却身无分文。   清熙早就想好了办法,“你有医术,大可以先行医,给贵族女性看病,正好她们不方便找男医者。先积累资本,等打出了名声再开医馆,都不用担心没客人!”   顾瑟瑟笑起来,眉眼苦涩:“她们不会找我看病,都是找世代相传,有口皆碑的女医。我这样半路出家的,没有人信。”   清熙迷茫道:“可你家里不也是世代的医户吗?”   “我家的医户是朝廷给的户籍,传男不传女,”顾瑟瑟耐心的解释,“家里的口碑,和我是没有关系的。况且,我家在众多医户中并不出众,没什么余荫给我。”   这样的话,即使靠着国公府的面子把瑟瑟介绍出去,那些精细的小姐们也不会放心顾瑟瑟的医术……但这难不倒清熙。   “没关系,”清熙淡定道:“那就换一条路好了,我们瑟瑟值得最好的!”   顾瑟瑟笑着应了,心里却只觉得这是小孩子的意气。果然,清熙就像忘记了这件事一样,天天拉着顾瑟瑟出去玩,每天一大早就出门,直到天黑才回来。   没过几天,清熙就等到了机会。   那一天,两人在酒馆吃饭,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突然有人吐着黑血晕过去了。   酒馆里一片混乱,惊叫声此起彼伏,顾瑟瑟遥遥看见那病人的样子,下意识的起身,嘴里喃喃念着药名。   却驻足不前,只是伸着脖子往努力往那边看。   清熙奇怪道:“瑟瑟姐姐怎么不过去看看?你有办法的吧?”   顾瑟瑟心都飞过去了,“我确实是有一些思路,这个症状我之前在书上看过,应该是中了毒,这种毒潜伏期较长,不是酒馆饭菜的问题……”   “那快点去呀?”   “不行。”顾瑟瑟蓦然回神,她咬着下唇道:“我从没接手过中毒的病患,之前同济堂的病患都只是一些小病,我不能不负责任的说自己的推测。”   “酒馆附近就有医馆,大夫应该马上就来了。”顾瑟瑟想了想,叫住了一个跑堂,就要吩咐他药方。   酒楼中人仰马翻,食客们看到有人吐血晕倒,有的抱着碗盘在催吐,有人在质问情况,有人拍着桌子要退钱,跑堂满头是汗,根本听不清顾瑟瑟在说什么,只知道嗯嗯啊啊的敷衍。   清熙冷下脸,伸手一抽桌布,桌上的碗碟摔碎一地,噼里啪啦的脆响引得众人都看了过来。她跳上桌子,双手叉腰,气沉丹田:“都别吵!”   “那个人早就中了毒,跟酒馆的饭菜没关系!” 第九章 风暴蝴蝶崔清熙   清熙环顾一圈,扬声道:“大家别慌,一个一个慢慢来,要是实在担心,这附近就有医馆,直接叫大夫来查验就好了!”   酒馆中的食客听到不是饭菜的问题,都狠狠松了一口气,掌柜的冲着清熙连连作揖,抹着汗道:“大家伙都把心放在肚子里,我已经使人去求医了,大夫马上就来!”   也是巧了,几个抱着衣箱的白胡子老头被小二领着,急急忙忙地进门。   有人嘀咕:“这酒馆开在医馆附近,怕不是早就狼狈为奸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   清熙大声赞同,她立刻道:“我身边这位顾瑟瑟小姐就是大夫,是她告诉我这毒和酒楼无关,便让她和大夫们一起救治病人,共商药方!”   “唉?”静静坐在一边的顾瑟瑟猝不及防被安排了工作,一脸慌张:“我不行!我从来没有……”   清熙只用一句话就说服了顾瑟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需要你!”   顾瑟瑟咬紧牙关,干脆的去了。   清熙跳下桌子,笑眯眯的看着顾瑟瑟站在一群老爷爷中间,开始还羞羞怯怯,转眼就涨红着脸,据理力争,声音越来越大:“绝不可能是!我阅遍医术,家学渊源,从没见过生病会吐黑血!没有这种症状的!”   就好像是画中只会娴雅微笑的假人,终于走进了十丈红尘中。   清熙坐在一边等了一个时辰,那个病人的气息平稳下来,顾瑟瑟仰着下巴,像一只斗胜的大公鸡,被一群大夫围在中间,啧啧夸赞,得意洋洋。   顾瑟瑟拨开人群,兴冲冲地走过来,迫不及待的向清熙倾诉:“我是对的!胡大夫看我面生还不相信我!那个人的病状那么明显,我肯定不会看错!”   “这不是很好嘛,”清熙撑着下巴笑,“你可是未来的神医顾瑟瑟。”   顾瑟瑟立刻红了脸,呐呐道:“我刚才是不是太自大了……我只是晚辈而已。”   “啊呀,”有个大夫闻言笑道:“顾小友不必如此,咱们可都服你的本事呢。”   “是啊是啊,”旁边的大夫们七嘴八舌的夸赞,老人家对优秀的后背不吝夸奖。   “年纪轻轻,却有这般了不得的医术,若是男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再过十年,你绝对当得起神医之名!”   “清熙,”顾瑟瑟在一片赞美声中,红着脸,轻声叫她,“谢谢你。”   谢谢你相信连自己都怀疑自己的我,谢谢你推着我走出这心牢。   “谢什么谢!”清熙弯着眼睛,笑得高兴极了,“这都是应该的!”   这里又这么多大夫,可只有清熙知道,顾瑟瑟的医术有多么优秀。原着中,慕容裕谋求皇位,不幸中毒,昏迷不醒。全京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只有顾瑟瑟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   但没有人相信她,没有人相信一个全无名气和经验的大夫,她就对自己下毒,再给自己解毒,顾瑟瑟用身体证明了自己的想法可行,甚至为此流产,大伤元气。   她殚精竭虑为慕容裕解了毒,可没人感谢她。迎接她的还是鄙薄,‘为什么孩子没保住?’‘你有本事不早说是不是故意藏拙?’   清熙和顾瑟瑟的相遇是由清熙的欺骗开始,但清熙从来不是把顾瑟瑟当成报复的工具,她衷心的希望顾瑟瑟能够走出爱情的陷阱,走上与原着不同的路。   顾瑟瑟有能力,有梦想,就应该站到更大的舞台上,尽情绽放自己的光芒。   “你是医户家的孩子吧?”突然有人问:“有这样的本事,怎么之前没听说过你?”   “我爹是顾永安,”顾瑟瑟笑道:“普通人家,我又是女孩,很少施展医术,没什么名气才是正常的。”   笑呵呵的老爷爷笑容僵硬了,他们突然加快了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不一会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清熙耳朵尖,听到走出门的人小声道:“那她可太低估自己了。”   “这位可是大名鼎鼎啊。”   顾瑟瑟脸色茫然,忐忑不安:“我说错什么了吗?”   清熙哪里知道?但她有外挂:【系统系统,呼叫系统。】   装死的系统不情不愿的出现:【顾瑟瑟从小跟着慕容裕上宗学,偶尔放假回家,穿金戴银,一身精致,她家附近的邻居都知道。猜什么的都有,很嫉妒顾瑟瑟能被贵人看上,传的很难听。】   那些大夫原本以为这是个努力上进的好孩子,没想到却是从小抱贵人大腿的小女宠,哪里还有好脸色?   顾瑟瑟也已经想明白了,她反而松了口气,“不是我说错话就好。”   “清者自清,不必把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她反过来安慰噘着嘴的清熙,“我们回家吧。”   “崔小姐,”酒楼掌柜的搓着手凑过来,“那个——”   “不必谢我,”清熙道:“都是顾瑟瑟小姐的功劳。”   “不,我是想说——”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都是举手之劳罢了。”清熙挽着顾瑟瑟往外走,“你谢谢顾瑟瑟小姐就好。”   “当然当然,顾小姐仗义出手,小老儿不胜感激。就是——”   “好啦,”清熙跨过门槛,笑道:“你今天也不容易,快去休息吧。”   “崔小姐你钱还没付!”掌柜双眼一闭一口气快速说完。   清熙:“……”   顾瑟瑟:“……”   救命,好!尴!尬!啊!   强装镇定的结了账,清熙尬的好几天没有出门,顾瑟瑟诧异极了,特意来问:“怎么这几天不出去玩了?”   虽然清熙是在家待不住,但也没活泼到天天上街溜达,之前天天在外面逛,纯粹是为了等剧情。   原着里,男主最后当然是成为了皇帝,虽然慕容裕只是个异姓王,虽然他脑袋空空,但他是男主啊!   就算他闲的发慌天天搞虐恋情深,折磨这个囚禁那个,每天花在政治斗争上的时间不知道有没有一个时辰,但他是男主啊!   虽然他比不上七公主得盛宠有手段,虽然他比不上八皇子有人心好品格,但他是男主啊!   总之,在清熙细细研究了原着寥寥几笔带过的政斗之后,找到这个会在近期发生,可以操作的小酒馆杀人事件。   这件事其实是个巧合,七公主手下的人被暗算中了毒,在八皇子家的酒楼毒发,没有清熙和顾瑟瑟援手,这人死在了酒楼。慕容裕浑水摸鱼,煽风点火,很是得了一番利。   这件事定然迎来多方关注,为救治病人出了大力的顾瑟瑟,她的才华会落到跟多人的眼里。   七公主不必再不明不白地背谋害皇弟,不仁不义的罪名。   慕容裕也别想渔翁得利。   清熙蝴蝶了这个剧情,可谓是一举三得!   顾瑟瑟再怎么聪明,也想不到这么多,她只能猜到清熙之前天天出门是为了给她找机会,而她没有把握住,反而让清熙知道了她的坏名声。   她这几天心思全在酒馆中毒的病人身上,都没有关心清熙的情况,真是不应该。   她满怀愧疚,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陪你出去玩吗?” 第十章 月下坊   看着顾瑟瑟期期艾艾的小脸,清熙怎么能拒绝?   不过,清熙担心地问道:“那个病人,你不去看着吗?”   顾瑟瑟笑起来:“他的毒已经解了,昨天就走了。”   “瑟瑟姐姐真厉害!”清熙大力赞美:“好!值得庆祝!那我们就出去玩玩吧!”   两个人出去玩了一天,顾瑟瑟把她看的跟眼珠子一样小心翼翼,立志要抚慰一番清熙柔弱的心情。   系统很是鄙夷:【骗子。】   清熙咬着顾瑟瑟递到嘴边的丸子,得意洋洋:【你就是嫉妒。】   正是春天,海棠温柔的烂漫着,清熙凑近顾瑟瑟,悄声笑道:“带你去个好地方。”   月下坊,集吃喝玩乐为一体的高端消费场所,云京城最顶尖的销金窟,只面对特定人员开放。   有点现代会所会员制度的味道。   其实这些并不太符合清熙的消费观念,她之前从来没有带着顾瑟瑟靠近过这一片的城区。   但是这次她收到了月下坊坊主的邀请函,不由得好奇心大动。   马车咕噜噜的停在一个华丽精致的楼阁前,有青衣小厮快步走来,一个双膝跪地,折腰下弯,以额触地,将自己团成了一个方正的人凳。   另有两个青衣小厮分列两旁,笑容满面:“贵客,请下车。”   “……”   清熙给这扑面而来的封建气息整无语了。   顾瑟瑟看她久久不动,还以为是清熙常在边疆,对京城风气不了解。   人脚凳是京城这些年来风靡的习俗,顾瑟瑟跟着慕容裕出门上学,也常常见到这些,最开始她很抗拒这种糟践人的习惯,慕容裕很护着她,让她随心所欲。甚至自己也不使用人凳。可人口悠悠,旁人有太多污言碎语:   “慕容裕堂堂王爷,眼皮子这么浅?连一个小户女都护得跟心尖尖一样?容貌也就普通,真是令人发笑。”   “眼界狭隘,难成大器。”   她不想让自己的不适变成他人攻击慕容裕的理由。她逼迫自己,渐渐地习惯这些贵族的陋习。   边疆风气开放,清熙又是武将之家,顾瑟瑟从来没见过清熙使用人凳。   她轻柔的拍拍清熙的手,伏在清熙耳边轻声道:“别怕,这些人都经过专门的训练,不会让你摔得。”   说罢提起裙摆,先下了车。   清熙却不想委屈自己,她声音清脆道:“我不喜欢踩着人,你起来吧。”   这三个小厮放在现代,一定是顶尖的服务业人员,跪着的快速站起来,弯着腰退到一边不挡路;左边的那个连连作揖,诚惶诚恐的赔笑道歉;右边那个取出丝帕挡在手上,才伸出手要来扶清熙下车。   云京城的贵族们这么难伺候吗!   “不用不用。”她拎起裙摆,动作敏捷的跳下马车,笑道:“我喜欢自己来。”   三个小厮被她吓得不轻,还有一个扑在地上,要做清熙摔倒时的人肉垫子。   清熙用不着他们,勤于锻炼的武将之女,跳跃时,落地是脚尖微垫,轻快灵敏宛如点水蜻蜓。   顾瑟瑟睁大双眼,心中涌出一股热流。   为什么她要劝说清熙接受?   现在阿裕不在身边,为什么她还要勉强自己,勉强清熙?   她在后宅之中挣扎太久,已经忘记了,几曾何时,她想有一天,自己也要这样勇敢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向一切不合理说不。   讨厌人凳,就可以不用!   左边的侍者将腰弯的更深,“崔小姐,您里面请。”   京城寸土寸金,月下坊却占地面积广阔,进了大门,里面是姿态极妍的花木,分花拂柳地再走两步,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极大庭院,流水潺潺,有人跌坐在旁,曲水流觞,据为风雅。有人坐于太湖石便,吹笛抚琴,乐声辽阔,豪放不羁。   小厮介绍道:“这里是饮酒作乐之处,两位小姐是坊主的贵客,若想在此取乐随时可以。”   清熙兴趣缺缺,她问:“你们坊主邀请我来干嘛?”   “自然是参与群策会,”小厮笑道:“今天的策论是探讨医户制度,坊主想着,两位可能会有兴趣,特意发了请柬呢。”   所以为什么要给她发请柬?月下坊老板身份神秘,但清熙有挂啊,她知道幕后人正是七公主高绛。   虽然是她表姐,但怎么看高绛都不像是会关心这些小事的人。   群策会是由月下坊主办的辩论会,辩手是一些考察后接到邀请的有才青年,唇枪舌剑的厮杀间常常有金子般珍贵又新奇的思想出现。   月下坊的客人们又富又贵,也很愿意来听一听才子们的博论,甚至常有人许以重礼将佼佼者聘为门客。   书生们见此,更加卖力的在群策会上展示自己的才华。   今天的辩论也非常精彩,顾瑟瑟看得目不转睛,小脸放光,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下场一辩。   清熙就将顾瑟瑟放在客席上,独自跟着小厮去见了楼主。   清熙跟着小厮爬了十二层汉白玉石镶嵌楼梯,一路到了顶层。小厮为她拉开门,道:“楼主就在里面,我不能进去,崔小姐,请吧。”   清熙走进去,房间极大,装饰奢侈不失清雅,看得懂的人会赞不绝口,清熙这样对字画古玩不感兴趣的人也会“哇嚯”。   她径直往里走,知道一面屏风挡住了她的去路。   清熙眉头一挑,袖子一挽,就要把屏风搬开。   “崔小姐,请止步。”屏风之后,传来清越的男声,清朗如同玉石交错。   很好听,但是和公主姐姐是两模两样,毫不相关。   清熙失望的放下袖子,她还以为这屏风后是高绛,想要见见公主姐姐。   结果是不相干的人!   清熙干脆的退了几大步,抱歉道:“不好意思,是我冒犯了。”   “无事,是我失礼在先。”男人慢声道:“我邀请崔小姐相见,却藏头露尾,实在抱歉。只是我有恙在身,不便以真容相见,还请崔小姐谅解。”   “没关系的,”清熙看着面前这扇挡的严严实实,密不透光的屏风,声音十分真诚,诚恳道:“这云京城卧虎藏龙,这点癖好不算什么。”   “……”他是暗示清熙自己面容丑陋!不是说自己有怪癖!   等等!清熙突然反应过来,狐疑道:“你说你是这月下坊的楼主?是你邀请我来的?”   怎么和书里的剧情不太一样?   “正是在下,”男声也有点不解:“崔小姐有什么疑问吗?”   那确实是有一些小问题的。   原着中可从没提到,月下坊有这样一位行事诡异的坊主。 第十一章 霸道王爷突然出现!   今日群策会的论题是医户,这不可能是巧合,显然是有人为了顾瑟瑟刻意安排的,说不得等会就会提到顾瑟瑟上次在酒楼临危受命救人的事,或者出个什么岔子,制造一个能让顾瑟瑟在众多权贵的关注下大放光彩的机会。   为什么要这样捧顾瑟瑟?   清熙皱起眉,直接问:“阁下特意请我来,到底所为何事?”   “自然是要好好感谢两位。”男人的声音里含着笑,令人如沐春风,“崔小姐和顾小姐在合家酒楼中救得人,是我们月下坊的人。”   “他愚钝不堪,中了毒却一无所知,险些坏了大事。两位仗义援手,在下自然是要感谢一番。”   “今日的群策会就是为顾小姐准备的舞台。”   “而崔小姐身份高贵,金银财宝,名声地位,应有尽有。在下愚钝,只能凭借一腔赤诚,求崔小姐不吝赐教。”   清熙明白了,月下坊确实是七公主的产业,只是公主不想来见她,找了唐有容出面。   清熙有点沮丧。   她其实什么都不缺,也没有需要靠别人才能完成的愿望。   于是就漫不经心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这该是一个很简单地问题,可对面的男人竟然突兀的沉默了一瞬。   “……唐有容。”   清熙纳闷道:“说个名字你还挺纠结?这不会是你现编的假名吧。”   唐有容:“……”   这种时候倒是敏锐的出乎意料啊。   他平心静气,道:“在下不敢,哪有欺骗恩人的道理呢?”   清熙半信半疑,只告辞道:“那我先走了。”唐有容摆明了要搞事,她不太放心顾瑟瑟一个人下面。   唐有容又问了一次:“崔小姐的愿望是?”   “刚刚阁下已经满足了我小小的好奇心啦,”清熙笑:“唐有容阁下。”   唐有容迟疑道:“就只是这个?”   “就只是这个。”   清熙道:“阁下的感激,我已经收到了。”   月下坊坊主价值万金的许诺,就这样换成了一个轻飘飘的名字?   唐有容见清熙转身就走,毫无留恋,神使鬼差的抓了手边的帷帽,匆匆跟上去。   “请等等!”他道:“月下坊占地广阔,人员杂乱,”他硬着头皮胡说八道:“请崔小姐允许我随侍左右,以效犬马之劳。”   清熙是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她打量着唐有容,嘴角抽搐道:“你确定吗?”   她好心劝说,“不方便的话,还是呆在房中休息比较好。”   她打量着眼前的唐有容,男人带着帷帽,帽檐下的不适常见的纱布,而是厚实的棉布,从头到脚遮的严严实实。   大盛朝风气开放,姑娘小姐们出门是常有的事,街上也没有女孩遮挡面部。   而唐有容这个男人带着帷帽,没透出一点身形,像个行走的圆柱形灵棚。   就,有点过于保守了。   唐有容扶了抚头上的帷帽,笑道:“愿为崔小姐效劳。”   清熙不好赶人走,顶着上到客人下到跑腿投注来的诧异目光,硬着头皮往下走。   然后见识了唐有容的威力。   三个女孩往唐有容怀里倒,两个客人经过时不小心踩到了唐有容的白布,唐有容头上的这帷帽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   帷帽上并没有留出眼睛视物的位置,唐有容的视线被挡的严严实实,身体却灵敏的不可思议,娴熟的躲过了各种有意无意的碰瓷。   【系统,你出来一下。】清熙幽幽道:【那个装饰掉的太奇怪了吧?这是什么灵异事件。】   系统信誓旦旦的保证:【本世界坚守唯物主义!这一切都是巧合!】   话音未落,墙上的浮雕装饰在唐有容经过时突然坠落,直直的往帷帽上面掉。   虚空中好像响起打脸的声音。   【你认真的吗?】清熙问。   系统沉默一下,【你也知道的嘛,】它开始破罐子破摔【这个世界是有bug的,而且这是古早狗血文里,哪有什么正常东西。】   清熙竟然被他说服了,这个离谱的理由因为过于离谱反而显得相当可信。   她甚至理解了为什么唐有容要带着帷帽,挡一挡还是安全一些,这个世界这么危险,男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   清熙带着唐有容披荆斩棘的找到顾瑟瑟,正好台上的辩论到了白热乎的阶段,一个蓝袍书生朗声道:“既然我们都无法说服彼此,那何不找人来现场比试一番!在场有医户相关人员吗?”   顾瑟瑟顺理成章的被推上了台。   同台竞技者,要么是家学渊源身负传承,要么是声名远扬杏林圣手,只有顾瑟瑟是初出茅庐,名声不显。   可她取得了头名。   四方高台之上荣耀加身,台下人为她欢呼鼓掌。   顾瑟瑟鼓起勇气:“我能站在这里,都要感谢我的伯乐。崔小姐。”   她注视清熙,脸颊红红,眼眶也红红。   清熙捧着脸与她对视,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直到一个人黑着脸,穿过重重人群,一把将顾瑟瑟扯了下来。   薄唇紧抿,轮廓凌厉,倨傲霸道,正是老熟人,慕容裕。   慕容裕紧紧锢着顾瑟瑟的手腕,将她带离人群,甩到墙边,声音中怒火滔天:“谁允许你到这种场合来的!”   顾瑟瑟见到心上人的喜悦在劈头盖脑的质问中散开,她咬着唇道:“你不用担心,我没那么容易被欺负。”   慕容裕冷笑道:“是清熙带你来的吧?我就知道她不安好心!刻意让你上台,你是戏子优伶吗?别人会怎么看你!”   顾瑟瑟顿时皱眉,她扯住慕容裕的手臂,解释道:“清熙是为了我好,她知道我想要施展自己的医术,清熙是在帮我呀。   清熙急急忙忙的跟过来就听到了这一句,顿时反驳道:“群策会以才学论英雄!管男女什么事?你满脑子性别之见,只显得自己低俗龌龊。”   慕容裕不屑道:“崔清熙,你跟我装什么?男人想什么你比我清楚?”   围观群众不愿意了,第二名拱手道:“我输给顾姑娘,她的才华我心服口服!与她是男是女无关!”   “对啊对啊!”   顾瑟瑟的手下败将们纷纷附和,“我们是输给有能者,不是输给女人!”   慕容裕不理他们,他捧着顾瑟瑟的脸,道:“你只是被清熙欺骗了,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瑟瑟,你仔细想想,如果清熙是真心想帮助你,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为什么要你在群策会上抛头露脸的辛苦?”   “她有钱有地有人,为什么不肯直接给你?!”   顾瑟瑟目光茫然的越过慕容裕,轻飘飘的落在清熙身上。   是这样吗? 第十二章 浅浅吵一架   慕容裕这些天的心情很坏。   他冒天下之大不敬,在被赐婚的情况下,尽己所能的给了心爱的女人一场婚礼。   但顾瑟瑟这女人居然听信崔清熙那女人的谗言,当堂跟着别人跑了!   精心准备的婚宴狼狈收场,全京城的人都在耻笑他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   瑟瑟一直被他保护在温室里,天真善良,不懂人心险恶。他不怪她。   但是,他决不能放过死缠烂打,从中作梗,害他名声扫地的崔清熙!   他怒气冲天,暗中下手,挑拨忠定伯猥亵崔清熙,可惜却被这个狡猾的女人逃了。   且这局做的太匆忙,露了不少痕迹,让高绛抓住了把柄。   也不知道崔清熙是给高绛灌了什么迷魂汤,高绛疯了一样死咬着他勾结朝廷命官,给他扣结党营私的帽子!   本来他作为本朝唯一的异性王就很招眼,一直谨言慎行自污其身才得了个官职。这次暴露,皇帝直接给他连降三级!   害的母亲关起门来骂了他一整天!   酒馆那次,其实是母亲和他精心准备,多方绸缪才制造出来的绝好机会,可以从高绛高晖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   又被崔清熙毁了!   甚至又一次利用瑟瑟的善良!   他都通过同济堂的下人传达了自己不怪她,瑟瑟怎么还不回来哄他?   慕容裕这些天事事不顺,上朝被皇帝骂,回家被母亲骂,心上人被情敌拐走,倒霉到喝凉水都塞牙。   他干脆拉了一帮狐朋狗友,来月下坊借酒消愁。   借酒消愁愁更愁。   慕容裕喝得两颊酡红,双眼迷离,嘴里嘀嘀咕咕这顾瑟瑟的名字:“瑟瑟,你为什么还不回来……是不是崔清熙那个贱人威胁你……你不要怕,阿裕来保护你……”   狐朋狗友左拥右抱,已经散乱,笑道:“王爷就是太抬举那姑娘了,你将她放在心尖上宠着,她反而蹬鼻子上脸,恃宠而骄了!”   慕容裕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听清了没,只念叨着:“瑟瑟从小就跟我在一块,现在离开我,还不知道会怎样难受……”   “就该让她难受难受,”朋友笑得不以为然,“才知道乖呢。”   “王爷,”慕容裕的小厮低声道:“刚才有人好像看见了顾瑟瑟小姐,在群策会那里……”   “瑟瑟……”慕容裕坐起来,“她一定是来找我的!”   小厮欲言又止。   慕容裕兴冲冲的下楼,却看见顾瑟瑟站在一群男人的中间,红唇微抿,笑容羞涩。   他立刻炸了!   慕容裕将顾瑟瑟当做自己的禁脔私宠,圈在自己的领地里。一眼都不许别人觊觎。   顾瑟瑟一直做的很好,听他的话,照顾他的心情,乖乖的待在他的身边。   现在在崔清熙身边呆了才几天?就变成这样!   他握住了顾瑟瑟手,强硬道:“跟我回家。”   顾瑟瑟犹豫了一下,细声细气的解释:“清熙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她是诚心要帮我的。”   “我和清熙刚刚认识,那些钱财,就算她给我,我也不能收。”   慕容裕冷笑道:“你还知道你们是刚刚认识?你就敢跟她来这种地方!也不怕她把你卖了!”   清熙被他的胡搅蛮缠笑到了。   有理有据的解释他不听,专门抠字眼听自己想听的话。   无理取闹十级选手!   清熙不爽道:“瑟瑟愿意去哪就去哪!管那么宽你是要篡位吗!”   慕容裕脸都青了,“你不要乱说话!”   群策会刚刚结束,楼里人满为患,他虽然特意找的无人角落,可这一番动静加上崔清熙口无遮拦的用词,引来了许多的目光。   他不欲再和崔清熙纠缠,牵着顾瑟瑟道:“我们回家。”   清熙假笑道:“你家可不是瑟瑟姐姐家,你看她想和你回去吗?”   顾瑟瑟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要求!   慕容裕自信发问:“瑟瑟,你愿意跟我走吗?回到我们共同的小家。”   顾瑟瑟纠结半饷,却是小声道:“我答应崔小姐了……”   这就是委婉的拒绝了。   慕容裕急火冲心,五内俱焚,脸上却冷静下来,“瑟瑟,我们在一起十五年了。心意相通,彼此深爱。”   顾瑟瑟弯着眼笑起来,她以为慕容裕是想通了,“对呀,所以就让我陪一陪清熙……”   慕容裕冷冷地打断她,“现在,你要为了崔清熙拒绝我吗?”   “在婚礼上不顾我的颜面,现在不管我的心情?”   顾瑟瑟立刻摇头:“我不是!”   慕容裕道:“这个刚认识几天的人比我更重要吗?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吗?”   “我没有!”顾瑟瑟的面孔几乎是惶恐了:“我跟你走!”   【系统,】清熙阴森森地问:【为什么这种货色也能当男主?】   系统小声道:【就,你不觉得很甜吗,他这么在乎她,他好爱她!】   “……”谢谢,祖传的低血压都被治好了。   清熙怎么都忍不了,【慕容裕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女主!】   【我是死人吗!】   “慕容裕,”清熙道:“你就只会靠感情绑架别人吗?”   “崔清熙,”慕容裕冷道:“你就只会装疯卖傻吗?”   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顾瑟瑟察觉不对,她安抚的拍了拍慕容裕的手背,又轻声对清熙道:   “说好了要陪着你的……对不起。”   清熙抿着唇道:“你不必对我道歉,瑟瑟,你从没有对不起我。”   顾瑟瑟眼眶发红,明明她是要回到她最爱的那个人的身边,明明那是她安安心心待了十年的地方   ……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   顾瑟瑟垂下眼睛,快步离开,她需要收拾一下自己的情绪。   各自谈笑其实都在竖着耳朵偷听的吃瓜群众默默让开一条路,   慕容裕站在原地,刺向清熙的目光冰凉,“瑟瑟是个单纯的姑娘,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   “你可真自信,”清熙真心实意道:“我就喜欢瑟瑟不行吗?”   “我知道你很喜欢我,”慕容裕自顾自道:“但是我们已经结束了。”   【这个人的耳朵好像只是装饰。】清熙跟系统吐槽。   “当初在边疆那段枯燥无味的日子里,是你给我温暖和鼓励。但是那些都过去了。”   “我曾经很喜欢你……”   “阿裕……”不知什么时候转回来的顾瑟瑟站在角落里,面无血色,浑身颤抖,“那我呢?”   “我月月给你寄的信件算什么?我在京城忍受的冷嘲热讽算什么?”   她的清泪划过苍白的面容,惨笑道:“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哇呼!惊爆!刺激!精彩!镇国公家大小姐竟是替身!替的还是身份低微远不如她的无名之辈! 第十三章 猛女撒娇,最为致命   清熙一个人躺在大床上,寂寞如雪,悠悠叹气:【我可怜的女主啊,落到慕容裕那个变态手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那天在月下坊,顾瑟瑟含泪痛斥慕容裕的薄情寡义后还是跟着慕容裕走了,徒留清熙割腕叹息。   【人家好得很,】系统借机给清熙洗脑:【本来这段日子是人家顾瑟瑟和慕容裕新婚,在剧情里甜甜蜜蜜,如胶似漆。】   【现在都快被你搅和成怨侣了!】   清熙冷笑一声,道:【这是断头前最后一顿好饭吗?】   剧情中顾瑟瑟全心全意的沉浸在自己的婚姻中,等崔清熙八抬大轿,吹锣打鼓的进了门,她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王爷的侧妃,妾室都是要上报给礼部登记的,而慕容裕心有顾忌,只给了她一场虚假的婚礼。   连婚书都是伪造。   她妾都不算。   顾瑟瑟从美梦中清醒,发现现实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她的人生一路滑坡,这个世界给她的苦难好像没有尽头。   断头饭这比喻很形象了。   系统并不这么认为:【虽然中间曲折了点,可他们最后HE了!幸福美满!】   【流产断腿丧子,你管这叫曲折了点?最后那个麻木的女主,我只能说她是一个男主pua神功大成产物。】   【这是她的命,】系统苦口婆心道:【男女主天生就会互相吸引,没有意外这个世界都会制造意外,让她们在一起。】   【你看,顾瑟瑟发现慕容裕的不忠,还是跟他走了。你可以改变一些小节点,但不可能拆开男女主。】   啊呀呀,清熙最喜欢的就是挑战不可能。   她虚伪笑道:【那你觉得,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叛逆的宿主居然问它的意见!系统受宠若惊:【顾瑟瑟已经知道你和慕容裕的事了,她肯定很讨厌你,男主一直对你没有好脸色。】   【月下坊的事已经传出去了,你因祸得福坐实了为慕容裕不择手段的人设。】   【在你进门之前,没有特别重要的剧情点需要你出场,只要维持现在这样就行了,你可以休息一下。】   【我觉得不行,】清熙恨铁不成钢道【人怎么能不工作?】   【我要再去慕容裕府上纠缠一番!系统,崔清熙有没有什么用的上的关系?】   她自己上门肯定会被打出来的!   系统毫不设防,仔细检索了原着之后道:【崔清熙有一个姨母在京城,可以让她给老王妃下拜贴。】   【老王妃不是慕容裕生母,很乐意看慕容裕的笑话,她肯定会同意的!】   清熙笑眯眯道:【谢谢统统。】   还不等她找上门,姨母苏夫人就已经上门来找她了。   “清熙啊,”苏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孩子真是不争气啊!”   清熙一听就知道,这肯定是听说了这些天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   比如说什么婚堂抢婚,比如说什么月下坊三角大战。   就,有点心虚。   清熙低着头,提心吊胆的等着挨骂。   却不想苏夫人说:“喜欢就要勇敢的去争取,不要在乎世人的眼光!”   苏夫人也是武官家的女儿,从小剽悍。   “是我不对……啊?!”清熙猝不及防,懵里懵气的抬眼。   苏夫人语重心长道:“喜欢的人女孩子又如何?只要那个孩子人好,姨母支持你!”   “……我不是,我没有,”清熙尬尴道:“我和瑟瑟只是好朋友。”   苏夫人很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她听说了自家侄女那些沸沸扬扬的消息,还以为她终于肯放弃慕容裕了!看看清熙折腾出来的那些事情,既然不是喜欢顾瑟瑟,那就是不肯放弃慕容裕?   这孩子怎么就痴情的让人头疼呢。   于是在清熙期期艾艾的开口请求:“姨母,能不能带我去慕容王府,我想去拜会一下。”   苏夫人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哪有待嫁娘子上男方家里做客的道理?”   “那之前也没有男方像慕容裕一样恶心人,更没有在迎娶正妻之前开一场婚礼的道理啊。”   清熙装模作样一直都有一手的,她委委屈屈的说:“姨母,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苏夫人心疼地揽住她,温温柔柔道:“忍着。”   清熙挎着一张脸,忍不住说了实话:“我想去找瑟瑟。”   “之前是我骗了她,慕容裕脾气那么差,我担心他会对瑟瑟不好。”   苏夫人也笑起来,揉了揉清熙的脑袋,道:“你长大了,眼光虽然还是没什么长进,品行却依然不坏。”   清熙捂住头发:“您这可不像夸人的样子。”   “本来也没夸你,”苏夫人收了笑,严肃道:“你与慕容裕的那些纠葛,跟那个女孩子没有关系。”   “不要迁怒无关的人。”   “既然你不放心,”苏夫人一槌定音,干干脆脆道:“那就去吧,我回去就给慕容王妃下拜帖。”   “哎!”清熙高高兴兴的应了,送走了姨母,转头打开了库房的大门。   系统看着清熙在各种女孩子会喜欢的小玩意里面兴致勃勃的挑选,顿生不祥的预感:【你不会真的想把女主哄回来吧?】   清熙不理它,在各种物料摆件中间转悠了一圈,皱眉摇头道:“瑟瑟对这些东西都只是可有可无罢了。”   系统很崩溃:【你们现在这样的关系就很好!你见过谁家的女主和女配相亲相爱友好和谐的?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清熙一拍脑袋,道:“我知道了,给瑟瑟挑两本医书,她肯定喜欢!”   系统飙泪控诉:【崔清熙,你个大骗子!】   翌日一早,清熙跟着苏夫人拜访王府,老王妃亲切接待了他们。   老王妃今年还不到四十,容貌娇嫩,姝色照人。   她做了大半辈子的王妃,社交辞令浑然天成,毫无破绽。   苏夫人同样功力深厚,两人言笑晏晏,互扯废话。   清熙坐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   慕容王妃噗嗤一笑,不再逗她,“阿裕现在不在家呢。”   “那瑟瑟呢?”   慕容王妃笑眼弯弯,温柔可亲道:“阿裕做事不像话,我做母亲的,决不能允许一个不明不白的侍婢出来待客。”   “崔小姐可别再提她了,真是叫我臊的慌。”   清熙:“……”   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如果有人渣毁灭计划,可以直接往慕容王府投弹,都不必担心有误伤。 第十四章 我有背景我骄傲   清熙坐在凉亭里,百无聊赖的等着慕容裕归家。   慕容王妃和苏夫人的寒暄十分需要专业能力,两人热烈探讨她们亲戚关系,意外发现慕容王妃的叔叔的女儿的表妹的舅舅把女儿嫁给了苏夫人的太奶奶的妹妹的侄女的妯娌的外甥,   “这个真是巧啊!”两人惊喜的感叹。   清熙和系统叹为观止,安静如鸡。   慕容老王妃看着清熙的双眼逐渐失去高光,终于笑道:“小孩家家不耐烦听我们唠叨呢,去院子里玩一会吧。”   清熙如蒙大赫,迫不及待地逃离了这个可怕地地方。   慕容老王妃的声音悠悠地传来:“好好的招待着,可不要跌了王府的脸面。”   王府的丫鬟小姐姐知情识趣,情商极高,不必特别交代,就将她带到了守株待兔的合适位置,并且贴心提供了皇家级奢华服务。   凉亭四面围上通风透气的细纱布防蚊,角落摆着冰盆,漂亮姐姐贴心侍奉。   慕容裕牵着顾瑟瑟,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就看到湖边的凉亭上围着细纱,丝竹声袅袅,腰肢纤细的舞姬随风而动。   慕容裕奇怪的皱眉,这是有什么贵客上门了吗?他嫡母的舞姬之前从来没拿出来过,连他都不给!   再往前走几步,慕容裕哽住了。   一个侍女为她打扇,一个侍女捻着水果,喂到清熙嘴边,清熙坐在躺椅上,看着舞,听着琴,快活似神仙。角落里还放着冰,凉风习习,清熙一脸陶醉。   ???有没有搞错!他都还没有用上冰!   慕容裕还没有来得及质问,便感觉到自己牵着的女孩子轻微的挣扎了一下。   他转眼去看顾瑟瑟。   顾瑟瑟咬着唇,低着头,眼睛却忍不住悄悄地抬起,久久的停留在亭子里的人身上。她脸颊薄红,手心出汗,局促极了。甚至想要甩开他的手,似乎这样和他手牵手的出现在清熙面前,让她感到很不好意思。   慕容裕:“……”   他冷下脸,不顾顾瑟瑟的挣扎,粗暴的将她带到了亭子里,质问到:“你来这里干嘛?不知道什么叫做羞耻吗?”   “不知羞耻?”清熙淡定道:“你还知道自己的外号呀?”   这女人在他家的地上,用着他家的美人,居然还敢嘲讽他不知羞耻?   嚣张如斯,他今天一定要给她个脸色看看!   慕容裕命令下人:“把她给我抬出去。”   下人结结巴巴,犹犹豫豫道:“这……崔小姐是老王妃的贵客,叫我们好好招待着……”   慕容裕呲笑一声,道:“谁才是这个王府里的主人?我的命令现在是不管用了吗!”   下人头皮发麻,对着清熙道:“崔小姐,您请……”   “你敢吗?”清熙阿呜一口咬碎半块梨,汁水四溢,道:“我是镇国公之女,崔家大小姐,当今皇后是我姑姑,待太子之职监国的七公主是我表姐,你把我丢出去试试?”   下人汗如雨下,慕容裕面黑似铁。   而清熙笑容嚣张:“你今天把我扔出这个门,明天留言就会传遍整个云京城,到时候我要你亲自来我门上,向我请罪。”   全京城都知道崔家大小姐死皮赖脸倒贴端王,偏执疯魔,不择手段。   相比之下,慕容裕二的名声却像一颗出水白莲一样纯白无辜。   人们都为他叹息,大好儿郎,偏偏却被一个只有家世的疯女人缠上了,真是可怜。   还有谁知道边疆之时,是慕容裕甜言蜜语,百般手段,极尽撩拨,让女孩儿动了心乱了情?   崔清熙对慕容裕情根深种,百般维护,从不说他一个错字,甚至拦着想要为自己出头的家人们,否则以她的家世,慕容裕怎么可能鄙视她,嫌弃她,糟践她,还过得这么轻松?   也因此,慕容裕自信极了:“那又怎样?”   清熙还没说话,顾瑟瑟先道:“阿裕,你别这样。我们可能和崔小姐有一些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慕容裕道:“都到了这种地步了,你还替她说话?我刚跟你说的,你都又忘了是吗?”   “听说王爷对我的客人有些意见?”慕容老王妃的声音散漫,远远的传来。   慕容裕:“……”   怎么一个两个都替崔清熙说话!   他咬牙切齿道:“儿子不敢。”   “那就好,”王妃道:“过来,让母亲看看你。”   这把人支开的手段也太简单粗暴了!   但不得不说非常管用,慕容裕不能在明面上忤逆自己的嫡母,更别说是这样简单的要求,只能乖乖过去。   沉默半响,顾瑟瑟先开了口:“抱歉”   “你为什么道歉?”完全没有感到被冒犯的清熙诧异的问。   “刚刚阿裕的心情不好,不是在针对你。”   “那为什么要你来道歉?”清熙反问道。   顾瑟瑟沉默。   清熙就笑眯眯的掏出两本医术,道“这是给我最好的朋友的礼物。”   顾瑟瑟突然又想起了昨晚慕容裕说的那些话。   “你当真以为崔清熙是认真的和你做朋友吗?崔清熙有钱有权有地位,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你又比其他人好在哪里呢?”   “是我啊!因为有我的喜欢,你才和别人不一样,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她才会费尽心机的来接近你!崔清熙又不是第一个,以前那些教训你已经忘记了吗?”   顾瑟瑟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清熙的身边。   她沉默着退开一步,保持着一个合适的,疏远客气的距离。   顾瑟瑟问:“你和他……?”   清熙不说话。   原着给扣的锅,她也只能默认了。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清熙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顾瑟瑟打断了。   顾瑟瑟:“我七岁遇见阿裕,十四岁和他互许终身,十九岁穿上嫁衣打算嫁给他,我的人生和他密不可分,每一步都有他的参与……”   她嗓音急促,语气颤抖,明明是咄咄逼人的话语,却带着可怜的哭腔,“我不能想象没有阿裕的人生,我没有办法放弃阿裕……”   “对不起。”   清熙道:“你没有必要为他的错道歉。”   “我是为我自己的自私,卑劣和无耻道歉,”顾瑟瑟道:“我知道是他欺骗了你,做错了事,却还是不能放弃他,成全你。”   “抱歉。”   【女主是不会离开男主的,】系统道:【你是女主非常重要的朋友,但她的人生中都是男主留下的痕迹,离开男主,相当于撕碎自己。】   【放弃吧,宿主。】 第十五章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回到慕容裕身边这一天一夜,顾瑟瑟其实想了很多,她不明白为什么慕容裕能一边在信里对她关怀的无微不至,一边对另一个女孩说甜言蜜语。   阿裕说是她太小气了,说他的同僚每一个都是美妾成群,左拥右抱,问她为什么不能体谅体谅自己在边关的辛苦?   或许这一切确实全都是她的错。   “你没有做错!”清熙皱眉,“你没必要用慕容裕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那你为什么要来骗我?”顾瑟瑟问。   既然慕容裕的错误和顾瑟瑟无关?那为什么清熙要对顾瑟瑟下手?   清熙默默无言。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顾瑟瑟的眼泪终于脱眶而出,她后退一步,狼狈的地别开脸,“谢谢你的礼物,但是我不能收。”   顾瑟瑟拖着疲惫的步子回了房。   壶里的茶水早就冷透,她并不在意地喝了。   如果不是在镇国公府住了那么几天,她都不知道原来丫鬟是要帮忙泡茶,房里的茶水需要始终是适宜入口的温度。   她在王府时,若是慕容裕不在身边,那么能得到的就只有这一壶冷茶。   窗外的丫鬟在谈笑,“这个狐狸精怎么还有脸回来呀?”   “怎么就被分配到这个院子里了呢?真是倒霉。”   她们口无遮拦,全无顾忌,毫不在乎自己的奚落讥讽会不会被屋里的正主听见。   也许她们就是故意要叫她听见的。   顾瑟瑟茫然的想,她真的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吗?   过了一会儿,说话的声音消失了,于是顾瑟瑟就知道了,阿裕马上就要来了。   可她觉得好疲惫,似乎连即将见到心上人的喜悦都消失不见了。   慕容裕衣袂带风的走进来,先抱怨了一通老王妃的难缠,又质问道:“你跟崔清熙说清楚了没?”   顾瑟瑟沉默着点头。   慕容裕也不需要她回答,继续滔滔不绝道:“萧氏今天竟然在外人面前下我的脸,她又算个什么东西?仗着自己投了个好胎罢了,天天摆着母妃的架子!”   顾瑟瑟想起清熙挽着她笑的样子,清熙是很爱笑的,深褐的眼睛笑起来像融化的蜜糖。   可是今天清熙一次都没有笑。   清熙看她的眼神慎重到近乎小心翼翼,清熙将礼物推出来的时候,清熙被她拒绝的时候,一直保持着温柔克制的姿态。   慕容裕见她一直走神,更生气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昨天都说好了让着一切都过去吗?今天你又摆着张死人脸给谁看?”   顾瑟瑟张张嘴:“……我有点累了。”   慕容裕怒火中烧:“你今天干什么了累的和我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瑟瑟轻声道:“我们才刚刚和好……你不要再生气了。”   “那你就不要再做会惹我生气的事了!”慕容裕很不满,“都怪崔清熙那个贱人!你赶紧把她对你说的奇怪东西都忘掉!”   顾瑟瑟告诉自己要忍耐。   慕容裕还在喋喋不休。“崔清熙胡搅蛮缠,姿态难看,还满口谎话,手段歹毒!”   “她不是!”顾瑟瑟忍不下去,她倔强的为清熙辩白,“她善良,聪明,你说的一个字都不对!”   慕容裕惊呆了,“你还为了她顶撞我?那个贱人给你下了什么迷药!”   顾瑟瑟道:“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吗?被你玩弄被你欺骗,依然痴心不改,是她的错吗!”   慕容裕砸了手里的杯子,站起来,冷声道:“你需要冷静一下。”   他甩袖离去。   细细的嘲笑声在冰凉的空气中响起,顾瑟瑟发着抖,将自己蜷缩起来。   ……她真的,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吗?   清熙愁云惨淡地回了家。   这可怜巴巴的样子,一看就是受了心上人的气。   苏夫人看在眼里,愁在心里,她毫不犹豫地认为这一切都是慕容裕的错,“要不,姨母找人把他打一顿,给你出出气?”   清熙摇头解释:“这次跟他没关系。”   ……难不成是顾瑟瑟?苏夫人皱起眉,又一次陷入了混乱中,这到底喜欢的是哪个呀?   系统叹气道:【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人家那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天生一对的事儿,怎么能叫虐呢!   清熙哭天抢地道:【呜呜呜呜呜呜我的小白兔女主没有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系统安慰道:【等你进了门,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我谢谢你,】清熙顿时不喊了,冷漠道:【系统,你可真会说话。】   进门是不可能进门的,慕容裕这个时候货色可能和人类是有生殖隔离的。   人怎么能嫁给黑猩猩!   原着中的婚期是在十月,现在是五月……   这中间有五个月的时间,解决婚约绰绰有余。   系统还在絮叨:【到婚期前的这段时间都只是一些小剧情,你不想去的话,就休息一段时间,我也不是那种没有人性只会逼着速度007工作的系统。】   【人怎么能休息!】清熙脑子里过着剧情,搞事的心蠢蠢欲动。   清熙上一次的壮志豪言犹在耳边,想到清熙对男主的抗拒,系统一向不怎么灵光的脑袋突然聪明了一次,它颤巍巍道:【宿主,圣旨赐婚,无可更改!】   【或许你可以少说点废话。】清熙真诚建议。   系统胆战心惊地劝:【抗旨是要诛九族的!虽然你还没有见过父母,但你总不能推他们去死吧!】   清熙好笑道:【我不会做逃兵的,这不符合我的人生观,你放心吧。】   系统怎么可能放心?它提心吊胆的等着,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自家宿主居然还是安安生生的!   虽然每天招猫逗狗的嘴贱惹人烦,但从来不做挑战它运算底线的危险行为。   它终于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红色警报灯在它的后台遽然亮起!   系统在急促刺耳的警报声中匆匆扫了一眼概要,绝望道:【完了完了……都完了!】   听不到警报声的清熙疑惑地问:【怎么啦?系统?】   【男女主出事了……】系统崩溃道:【具体的情况还不知道,但是发出了红色警报!只有变动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以上,才会发红色警报!】   清熙顿时担忧道:【瑟瑟不会出事了吧?】   系统静了好一会,才颓废道:【她能出什么事啊……】   清熙敏锐道:【你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了吗?快说快说。】   【呵呵,】系统阴阳怪气道:【这可都要感谢你啊,宿主。】   【你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给傻白甜装上脑子?可真是了不起。】   【倒也没什么,】一头雾水也不能妨碍清熙收下夸奖,【只是特别机智罢了。】 第十六章 和好啦!   系统唉声叹气道:【顾瑟瑟回去之后,一直心情不佳,慕容裕为了哄她,重新开了同济堂。】   清熙猜到了:【同济堂的问题被发现了,对吗?】   【!】系统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   清熙道:【同济堂的单价低廉,与其说是开门做生意,不如说在做慈善。这样的医馆,居然门庭冷落病人稀少,必定有问题。】   【慕容裕要么控制了医师,要么控制了病人。】   【宿主,你牛,】系统心服口服,道:【同济堂根本就不对外开放,所有的病人都是被安排好的,从家庭背景到所患病症都经过重重筛选之后,才送到顾瑟瑟的面前让她医治。】   【病人,医师,连个跑腿都是是慕容裕的人,他们都知道内情,连起手来,把顾瑟瑟骗的团团转。】   系统很是纳闷:【明明原着中顾瑟瑟被瞒了半辈子,发现了之后反而很高兴,觉得慕容裕很细心的保护她,为什么现在这么生气?】   【因为她是个人呀,】清熙平淡道,她并不像人前那样表情丰富,笑容灵动,反而冷淡的吓人,她道:【顾瑟瑟现在还没有被驯化,她不是慕容裕手心里的宠物。】   她不需要名为保护的囚笼。   清熙招来丫鬟,道:“跟姨母说一声,我准备回国公府了。”   清熙这几天在镇国公府呆的无聊,跑来苏夫人家做客,每天和几个表姐妹们玩闹,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系统沉默一瞬,道:【你不会是知道女主在哪里吧?】   清熙轻轻一笑,【除了我家,她还有哪里可以去呢?】   【……】系统终于明白过来了,【你就是故意的!你早有预谋!】   那天去同济堂的路上,清熙对顾瑟瑟说的那些话,就是她埋下的导火索,等顾瑟瑟回到慕容裕的身边,很快就会发现同济堂的不对劲。   【对呀,】清熙笑眯眯的承认了,【都说了嘛,我最喜欢挑战不可能了。】   顾瑟瑟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她刚刚发现了同济堂的骗局,却并没有选择找到慕容裕质问,她已经没有力气再面对一场新的争吵了。   她只是保持着温柔虚假的笑脸,认真地做出了诊断,写下也许没有人需要的药方,然后留下一封信,静静的走出了同济堂,离开了慕容裕为她编织的虚假的梦想。   没人阻止她,她的离去和她的存在一样没人关注。   她悲哀的发现,自己用十年时光浇筑出的爱情,也许并不如她想象般的无坚不摧。   对于慕容裕,在这一刻,她确实感到心灰意冷。   也许她们都需要一段时间冷静一下,仔细思考彼此的未来。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抬头一望,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走到了镇国公府的门前。   回想她义无反顾的和慕容裕互诉衷肠,确立关系的这些年,她过得最轻松的日子,竟然是在清熙身边的这短短几天。   顾瑟瑟深深埋下头,就要快步走开。   门房却眼尖,笑着冲过来拉住了她,“顾小姐来了?进去坐坐吧!”   镇国公府的主子们全都在边疆,只有崔清熙留在京城,清熙性子散漫,国公府的规矩就也宽松。   清熙早有吩咐,顾小姐是她的贵客,无论何时都要热情招待,门房听自家小姐的,当下便唤了一群人来,将局促的顾瑟瑟引入府中,依然安置在她之前居住的那个小院儿里。   顾瑟瑟神思恍惚,坐立不安地等到了清熙回家。   她像一个弹簧一样,从凳子上弹起来,张张嘴,话还来不及说,眼泪先挂了满脸。   好丢脸啊……顾瑟瑟拼命的想要忍住眼泪,拼命的想要开口解释,可是呼吸急促,喉咙收紧,怎么都无法发出声音。   清熙好笑道:“急什么?慢慢哭,我又不催你。”   于是顾瑟瑟被她按坐在凳子上,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就像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女孩,终于回到家人的怀抱里。   清熙坐在一边,给她递手帕。   顾瑟瑟擦干了眼泪,声音细细的,“对不起……之前对你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   清熙好笑道:“应该道歉的人是我吧。”   顾瑟瑟小心翼翼的观察清熙的脸色,挪了挪板凳,凑到清熙身边,轻轻地捏住了她的衣袖。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不想失去你……可是阿裕质问我,到底是你重要还是他重要……你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啊!”   “我相信你不是为了得到阿裕才来找我,对我好。”   “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顾瑟瑟抬起脸,清眸含泪道:“那几本书,你还愿意送给我吗?”   清熙展开双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笑道:“我送出去的礼物从不收回,书一直在这里,等着你来取回。”   顾瑟瑟破涕为笑:“那我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吗?”   “我没有生你的气呀。”   清熙笑眼弯弯,甜蜜的像融化的麦芽糖。   两个年轻女孩相视一笑,气氛温馨而和谐。   系统偏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破坏氛围:【顾瑟瑟不可能离开慕容裕的!他们可是天生一对的灵魂伴侣!】   【别忘了,你还有和慕容裕的婚约,到时候顾瑟瑟还能对你有好脸色吗?这一次的教训你还没有吃够吗?】   清熙笑起来:【谢谢你提醒了我。】   顾瑟瑟收拾好情绪,包好了清熙送给她的医书就要告辞。   清熙挑眉问道:“你有去处吗?”   顾瑟瑟笑容坚定,“我好歹有一身医术,去街上找一份工作,怎么也不至于露宿街头。”   顾瑟瑟之前能住在镇国公府,是因为她认为清熙的病情需要她的看顾;而现在是她需要清熙的帮助,她不愿意厚着脸皮留在这里蹭住。   顾瑟瑟在原着中也是这样的,她的自尊心很高,即使是她和慕容裕关系亲密,他也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慕容裕赠与她的那些过分珍贵的宝贝。   她不能拒绝慕容裕,就用自己的方式来报答他,顾瑟瑟医术卓绝,她一月三次的给慕容裕诊脉查身体,根据慕容裕的身体状况定制药膳,亲手熬制。   她有一双巧手,女工极好,慕容裕很多衣服都出自她手,针脚细密,柔软舒适。连王府的绣娘都比不上她仔细精致。   顾瑟瑟没钱没权,却并不希望自己只是依附着慕容裕的菟丝花。   可别人却看不到她的努力,就连享受了她全心全意的好的慕容裕,都只觉得她是在做没有必要的事。 第十七章 勇敢的第一步   清熙尊重她的想法,但并不太认可这个念头。   本朝男女风气开放,对女性的束缚极少,但这并不代表着女性能够上街工作。   尤其是顾瑟瑟想要进入的医药行业,几乎是男性垄断的领域,只有极少量的女医,专供上层贵族女子寻医问药。   清熙建议她:“为什么你不回家呢?”   顾瑟瑟沉默。   她救了慕容裕之后,一直被他带在身边,女扮男装跟着他一起在宗学读书。宗学一月一休,顾瑟瑟只有在休息日才能回家。   她家中是极力反对的,有哪家的正经女孩子年纪小小就跟着别的男孩子同吃同住?   名声能比臭水沟还坏,以后走到哪都要被别人戳脊梁骨,未来说亲更是想都别想,没人会要这样不检点的女孩子。   可顾瑟瑟不愿意放弃,宗学是皇族专门为皇子皇孙们准备的读书场地,大盛朝最好的师资就在那里,如果她放弃这个机会,作为普通医户家的女孩子,她识字的机会都不会有。   她也想学习医术,她也想悬壶济世,如果不去宗学,这些都只能是镜花水月,梦中泡影。   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她不顾一切的抓住了。   等到她渐渐长大,才发现家人为自己的任性背负了多少骂名。   慕容裕帮他们家摆脱了医籍,家里的日子却没有好过一分。   慕容裕还想给她父亲一个小官,被父亲激烈地拒绝了。   顾瑟瑟那时候年轻气盛不懂事,她回家质问父亲为什么不肯接受别人的好意,被痛骂一顿,赶出家门。   她这才知道,所谓命运赠予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注了价钱。   她的父亲被人耻笑靠着卖女儿摆脱贱籍飞黄腾达,她的母亲出门总是被指指点点,她的弟弟上私塾,同窗都排挤他,别人当面问他,你姐姐的床上手段是如何了得?   她错得太过,不敢回家。   她婚礼的时候向家中寄了请柬,母亲托人给她带了太姥姥传下来的镯子,却没有一个家人来参加她的婚礼。   她之前拖累父母家人,大不孝,如今,身无分文,窘迫不堪,又怎么有脸回家?   顾瑟瑟把这些顾虑一股脑的倒给清熙。   清熙一本正经:“就是因为和慕容裕掰了,所以才好风风光光地回家呀,令尊令堂肯定敲锣打鼓的欢迎你!庆贺你摆脱慕容裕,重获新生!”   顾瑟瑟被她逗笑了,心中突然生出了无限的勇气。   也许她是该回家看看了。   .   “滚!谁把这不孝女放进来的?和她一起滚出去!”   大门在眼前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清熙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和顾瑟瑟面面相觑。   清熙跟系统感叹:【太可惜了,瑟瑟的脾气怎么就没有随爹呢!】   看慕容裕还敢不敢天天在那大呼小叫!   把顾瑟瑟放进去的顾夫人也一起被赶出来了,顾夫人尴尬的笑笑:“我家老爷脾气比较燥,失礼了。”   清熙赶紧道:“不妨事,不妨事。”   她嗖嗖的退开两步,把空间让给这对很久不见的母女。   顾瑟瑟深深蹲身,道:“娘,这些年是我错了,让家里白白承受了这么年指指点点。”   顾夫人把她扶起来,叹气道:“我不怪你,你还是个孩子呢。”   顾瑟瑟红了眼。   顾夫人摸摸她的头,慈爱问:“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在王府受到的冷语,嘲笑,贬低,通通涌入脑海,这些遭遇慕容裕不能理解,她也不能向清熙倾诉。   这些委屈都化作眼泪流了出来。   “我……我过的不好。我还连累了你们,都是我的错……”   顾夫人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温声安慰,一个年轻的声音却插进来,平静道:“你选择的是一条荆棘丛生,充满痛苦和泪水的道路,过的不好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少年青衫落拓,眸色清明,淡道:“如今你受了这么多苦,你当年许下的宏愿完成了吗?”   当年的宏愿……顾瑟瑟离家时,只有小小的弟弟顾越清支持她的梦想,同样年幼的顾瑟瑟把弟弟抱在怀里,语气坚定,一脸憧憬:“我以后一定会成为最最最厉害的医师!治病救人,比爷爷还了不起!”   完成了吗?   顾瑟瑟的脸火辣辣的烧起来。   “现在还没有,”清熙抢白道:“不过马上就快了!”   她的目光转向顾瑟瑟,笑道:“月下坊群策会之后,你可算是彻底出了名,邀请你问诊的,比赛的,求教的……数不胜数,她们找不到你,帖子都递到我那里了!”   月下坊的群策会可是京城人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名声远扬最好最快的一道桥,唐坊主刻意拿群策会给顾瑟瑟抬轿,哪里会有不成的呢?   即使那天她们又在月下坊上演了一出狗血大戏,可病人哪里会在乎医生的花边新闻呢?   顾瑟瑟吃惊的瞪大眼,“真的吗?”   “萧尚书家的小姐,李侍郎夫人……”清熙随口举了几个重臣的名字,又道:“卢大医也在请你。”   卢大医!皇城里退下来的女官!云京城里最著名的女医!   顾瑟瑟激动得脸颊绯红。   “恭喜你,”清熙笑道:“凭着自己的能力,你终于名扬京城啦!”   “你想要的医馆不再遥不可及,它就在不远的未来等你。”   “那就没关系吧,”顾越清浅浅的笑了:“恭喜你,姐姐。”   在越过这么多痛苦之后,终于要接近自己幸福的果实了。   顾越清推开门,道:“我去和爹说说姐姐的好消息。”   没一会儿,顾爹的咆哮声就响了起来,“我没她那种丢人现眼的女儿!”   顾越清声音清朗:“姐姐身为女儿身,想要成就名医之路,本就要忍受比别人更多的痛苦和非议,我们作为家人应该支持她。爹,出一个名医,继承爷爷的衣钵,这难道不也是你的心愿吗?”   顾父讥笑,嘲道:“她那是去学习还是去谈情你看不出吗?她上次归家,我就知道她把心思都放在那个王爷身上了!”   屋里霹雳哐啷一阵乱响,没一会顾越清走出来,他衣襟微乱,脸上紫了一块,神色却淡淡:“进来吧。”   顾瑟瑟深吸了一口气,擦干了眼泪,她握着清熙的手,道:“我知道你不放心,想陪着我一起,但是我父亲性格急躁,这些年来又很憎恨权贵,我不想叫你因为我而受人冷眼。”   “清熙,”顾瑟瑟认认真真道:“你先回去吧,我能自己面对。”   她也该放下对别人的依赖心理,自己面对人生了。   清熙欣慰的像个看到自家女儿终于长大的老母亲,她用力的回握,“我相信你可以!瑟瑟加油!” 第十八章 新的开始   宿主,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啊。   一切好像都步入了正确的轨道,顾瑟瑟说服了父亲,在家里住下,从清熙这里拿走了拜帖,对给钱的邀请照单全收,诊脉开方,声望日隆,荷包更是日益充盈。   她抱着银票对清熙笑:“我有钱了!医馆可以筹备起来了!”   清熙大力点头,又问:“其他工作人员已找好了吗?”   顾瑟瑟偷偷笑了,她弯着眼睛道:“我爹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给我介绍了好几个家里的世交,都是医户人家,也愿意到我的医馆里工作。还有我娘,我娘帮我看账本,总揽我们医馆的经济大权。”   清熙看着她充满憧憬和希望的眼神,也很替她高兴,两个人手挽着手,高高兴兴地为即将落成的医馆选址。   清熙和顾瑟瑟朝气逢勃,互相鼓舞。   而系统愁云惨淡,唉声叹气:【宿主啊……你知道吗,红色警报在我的后台大声尖叫……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我高兴还来不及!】清熙愉快道:【瑟瑟里流产截肢越来越远了!真是太好了!】   【男女主还有希望重归于好吗?】系统沧桑的问。   清熙笑容戏谑,【如果慕容裕肯改变他这个性格,不要再这么自私霸道,目中无人,刚腹自用,瑟瑟肯定会原谅他。可惜慕容裕身为不可回收垃圾,没有自省这种好品德。】   【对了统儿,】清熙问道:【瑟瑟留书出走,慕容裕怎么没有一点动静?】   系统苦涩的将视角切到了慕容裕那边,郁闷道:【一言难尽。】   慕容裕这几天也没闲着,他从发现顾瑟瑟出走的怒不可遏,到现在的心如死灰,中间只经历了一百八十个可怜的婢女。   【?】清熙问:【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系统生无可恋道:【慕容裕下定决心要让顾瑟瑟吃个教训,要仗着他的宠爱登鼻子上脸,胡作非为。】   【所以他要找别的女人宠爱,让瑟瑟妒忌吃醋?】熟读狗血800篇,精通一切早古文学套路的清熙立刻懂了,但是,【一百八十个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古早文男主这么牛吗?】   系统说不下去了,干脆调出画面给宿主看,慕容裕满身酒气,狠狠的推开怀中的女孩,悲伤又愤怒,“你为什么要说话?你的声音一点都不像她!”   “认清楚你的定位,你只是个替身!不要做一些多余的事儿!”   慕容裕又灌了一口酒,“瑟瑟,我这些天找了这么多女人,你为什么还不回来管管我?她们都是胭脂俗粉,我只喜欢你!”   【……】清熙很是无语道:【他的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系统小声道:【你不觉得他很深情吗。】   啊这?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清熙道:【深情为什么不去找瑟瑟?他要是能下跪自残负荆请罪请求原谅,说不定瑟瑟心一软,就和他回去了。】   系统道:【男主是不可能对女主放下身段的,都是写在人设里的规则,不可更改。】   清熙冷笑【这点小事都做不到,还敢说爱她?分了正好!】   系统委屈巴巴的闭嘴了。   【等等……】清熙面色万分凝重道:【我曾经也是慕容裕的替身……】   她的表情逐渐狰狞,【那个贱人不会对我也动手动脚了吧?】她不干净了!   【没有没有,】系统赶紧安抚道:【在边疆的时候,崔清熙父母都在身旁,慕容裕一直是哄着涉世未深的天真小姑娘。】   【等到了京城,嗯……】系统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没少推搡我是吧?】清熙冷笑道:【真没想到,你家男主这是冷暴力热暴力一应俱全呀?】   系统委屈死了:【这怎么能怪我?又不是我写的书!我只是个弱小可怜无助的打工系统!】   【不,你这是在助纣为虐,】清熙眸色深深,淡声道:【你一直希望女主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可你明明知道在原着里她过的有多痛苦。】   【既然我来到了这里,既然我有这个能力,那我就一定会帮她,而不是把她重新推进火坑里。】   系统有理有据的分析道:【顾瑟瑟想走的这条路也很困难。她会撞得头破血流,哪有呆在慕容裕的身边,甜甜蜜蜜的做被宠爱的小公主来的幸福简单?】   清熙道:【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顾瑟瑟自己更想要哪种道路。】   系统说的其实没有错。   自从顾瑟瑟要建医馆的消息传出,市井之间便是流言蜚语不断。   一个女子不安生的在家里呆着,为什么要出来抛头露脸?还开医馆?   每次顾瑟瑟去检查医馆的装修进度,街上的行人,两边的摊贩总是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顾瑟瑟根本不在乎。从小到大,她在慕容裕的身边,受过多少冷眼和嘲讽,这点不尴不尬的指点又算得了什么?   她只是很怕连累清熙和自己的家人,从来不带清熙去看她的医馆。   可这怎么可能瞒得住?   等到医馆开业剪彩这一日,门庭冷落,车马稀梳,顾瑟瑟下帖子邀请了所有求她问诊过的贵女们,可只有一位小姐来到了现场,剩下的都用各种脱词推脱,只让下人送来了厚礼。   十八桌的席面,最后只坐了三桌,几乎全部都是医馆工作人员的家属和朋友。   顾瑟瑟平静的嘱咐:“将那些剩下的洗面收一收,送给乞丐吧,不要浪费了!”   清熙安慰的握紧了她的手,顾瑟瑟转眼朝她一笑,温声道:“我没事。”   顾瑟瑟大步走上红台,目光坚毅,声音铿锵有力,“建立一家医馆,行医问道,治病救人,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我曾经走入歧途,短暂的将她遗忘,但我最后还是走到了这里,这都要感谢一个人,”   顾瑟瑟的目光停留在清熙身上,轻轻道:“镇国公家的大小姐,崔清熙。”   “是你让我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梦想,是你带我离开错误的道路,是你给我新生。”   顾瑟瑟向清熙伸出手,眼神温柔,邀请道“你能和我一起剪彩吗?”   清熙一撩裙摆,利落的跳了上去。   顾瑟瑟和她双手交握,一同执起一把黄铜大剪刀,剪开了牌匾前的红绸布。   一阵清风吹过,红绸布幔卷着飞起,顾瑟瑟恍惚着觉得,清熙好像剪断的是长久以来束缚着她的枷锁。   一直以来,她好像都行走在一片黑暗的沼泽中,越挣扎越深陷。幸好在污泥没顶之前,有人朝她伸出手,问:“你愿意跟我离开吗?”   于是她重新回到了光明之下。   她终于可以自由的起飞了。   顾瑟瑟眼泪落下,她轻轻拥抱了一下清熙,“谢谢你。 第十九章 开医馆真的好难呀!   医馆开业了,顾瑟瑟给它取名为慈悲堂。   慈悲为怀,济度众生。   医馆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向民众开放,并不赚钱,全靠顾瑟瑟的诊金补贴。   一切都很好,除了根本没有病人上门之外。   几家欢喜几家愁。   夜深人静,顾夫人忧虑道:“女子开医馆,还是太大逆不道了些……”   顾老爷冷笑道:“有什么关系?咱女儿又不靠医馆吃饭,他们爱来不来。”   王府中,慕容裕目光深深,淡声道:“慈悲堂以女子为主,本就不为世人所容,告诉太医院的人,不用顾忌我,这件事我不会插手。”   他的目光悠长,好像已经看见了顾瑟瑟追悔莫及的模样。   下属垂头,恭恭敬敬道:“是!”   书房重归静寂,只有慕容裕的声音悠悠的在空气中飘散,“也该叫她认清这个世界的残酷了。”   顾瑟瑟在询问清熙的意见,她认真道:“我们去贫民区宣传,那些没钱看病的人一定会愿意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但是会不会造成他们的惰性思想?”清熙担忧道。   有很多人原本愿意自己努力改变命运,可是当他们发现自己拼尽全力,也比不上别人的随手施舍之后,他们的心态就会发生变化。   这和顾瑟瑟最初的意愿完全相反了。   顾瑟瑟沉默了,她心灵手巧,医术卓绝,但对于经营一道,完全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清熙认真建议到:“瑟瑟,你该考虑雇一个大掌柜来经营医馆了。”   目前,慈悲堂的人员结构其实非常不合理,基本上全部是顾瑟瑟的亲人以及朋友,这对于慈悲堂长久的经营是非常不利的。   顾瑟瑟一脸迷惘,她完全没有往这些方面想,之前她认为,自己所面临的困境只是缺钱缺名,如今名声有了,钱也能赚到了,在她以为今后的路途总是一帆风顺时,现实又给了她新的挑战。   顾瑟瑟沉吟半响,道:“你说的有道理。”   医馆的经营并不像她之前想象的那样简单,还有各种突发的琐事,大夫和学徒的争执,下人之间的矛盾,慈悲堂开业不过三五天,她忙的焦头烂额。   顾瑟瑟的心思都在精进医术,治病救人上。她需要一个人来为她分担这些事情。   清熙思考一番,又冒出来一个建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或许慈悲堂可以和一些下九流建立合作。”   “比如说人牙子,他们手里的奴隶在经过长途跋涉之后,经常出现各种身体问题,药价贵,人牙子就不愿意为这些奴隶治病,而是把他们扔在在乱葬岗等死。”   系统突然冒出来:【你这是在鼓励奴隶贸易,你在增加人牙子的利润,他们有了这些钱只会加倍的去买小孩儿。】   清熙那里会不知道呢?她道:【在这个国家禁止奴隶贸易之前,这种事永远不会停息。】   顾瑟瑟却比她更加了解这个国家,她道:“京城没有人牙子,只有专门的牙行,这是官府督办的,不可能和慈悲堂合作。”   这就是封建王朝吗?   倒是清熙小瞧它了!   清熙和顾瑟瑟冥思苦想,突然,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青楼!”   京城贵人多,风流人更多,寻花问柳,自然是少不了烟花之地。   这些命苦女人都只是老鸨手中赚钱的工具,除了特别能赚钱的那些,其他妓女患了病,基本得不到救治。   太多过不下去日子的贫苦人家愿意将女儿卖掉换一斗米,这些妓女价格低廉,治病不如换新的。   但买人钱到底是一笔支出,如果慈悲堂能将医药费用压低,相信很多老鸨会愿意和她们合作。   顾瑟瑟开医馆只为救人,不求名利。   慈悲堂有了病人和人气,妓女们可以继续活下来,老鸨省下了一笔钱,可谓是三全其美。   可顾瑟瑟和清熙找上门,竟然没有一家青楼愿意与慈悲堂合作。   敷粉涂朱的老鸨笑颜如花,嘴上却是毫不留情,“两位祖宗诶,姑娘家家来什么青楼?快走,快走。”   为数不多的一两家愿意将她们引进去,一听她们的来意就变了脸色,委婉地将她们轰出去。   怎么回事?   系统信誓旦旦:【其中必有蹊跷。】   清熙:【谢谢,我有脑子不是用来装饰的。】   她问系统:【你不是可以切镜头监视男主吗?给我看看呗?】   说不定就是该死的慕容裕在捣鬼!   系统开始装死。   清熙很快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她和顾瑟瑟愁眉苦脸的离开青楼,却有一个女子当街冲出来拦下了她们的马车。   她身量幼小,面容稚嫩,肤色青黑,瘦的近乎皮包骨头。   她扑通一声跪下,满眼是泪,砰砰磕头道:“求求各位好心的小姐,救救我姐姐,救救我姐姐吧,我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   清熙赶忙将人迎上马车,年幼的女孩子却瑟缩着,拒绝了,她道:“多谢两位小姐的好意,我是腌臜人,不好与两位冰清玉洁的小姐同乘的,小姐要是愿意,便随我来。”   清熙略一怔,顾瑟瑟靠近她,轻声道:“我们去吧?”   她看这十三四小姑娘这副样子,心里实在是难受。   清熙瞅了瞅自己带着出门的一堆侍卫婢女,干脆的答应了。   小姑娘又磕了一个头,道:“奴家小花,请小姐们跟我来。”   马车跟在小花身后晃悠悠的行驶起来,小花越走越偏,从人来人往的繁华大道,走到阴暗狭窄的小道,地上的垃圾污秽越来越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恶臭。   小花轻声道:“抱歉,家里贫穷,租不起太好的地段。”   顾瑟瑟已经坐直了身体,紧张的握住清熙的手,她用极小声的气音说:“我们会不会遇到拍花子的了?”   顾瑟瑟是没有什么生活经验的,他对于社会险恶的认知全部来源于道听途说,和过分夸张的坊间传闻。   清熙好笑道:“这怎么可能?这小姑娘瘦瘦小小的,我们又带了这么多护卫,谁拐谁还不一定呢。”   顾瑟瑟道:“说不定就是中捉鳖的陷阱,那里埋伏的全是人,想要抓你。你可是很值钱的!”   “放心,我超厉害的!”清熙一撸袖子,露出白嫩的手臂,笑道:“如果到时候打起来了,我保护你。”   顾瑟瑟被她逗笑了。 第二十章 被迫停业   越走路越窄,幸好一直能容马车通行,两人不必踩在垃圾中行走。   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   一间破破烂烂踏,塌半边的小院子,其中堆满了各式各样女性的杂物和服饰。   里面哭声震天。   小花顿时变了脸色,拔腿快步冲了进去。   清熙和顾瑟瑟面面相觑,同样跟了上去。   这是一间极其逼仄的房间,里面只摆了一张床,一个柜子,却挤满了七八个垂泪的女孩儿,一个满面病容的女人躺在稻草铺就的木板床上,气息奄奄。   小花握住她的手,泪流满面。   女人吃力的睁开小花的手,小花脸色苍白,忽然又冲出来跪在清熙面前,哭道:“我姐姐病的很严重,求两位好心的小姐救救我姐姐!我,我偷偷跟在你们身后听到了,你们是大夫!愿意救治女伶的大夫!求求你们,只要能救我姐姐,我什么都愿意做!”…   顾瑟瑟义不容辞。   她上前诊脉,沉默半响。   床上的女人轻声道:“我得了这个病,必然是活不了的,家里小孩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她也很瘦,面色蜡黄,透着死气,黑色的眼珠却温润的像一潭清泉,透彻清明。   顾瑟瑟梗着喉咙,说不出话。   清熙道:“我们会尽力的。”   女人声音虚弱,却依然听得出婉转动人的腔调,“若是两位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韵娘。”   韵娘道:“两位都是好人,不该到这藏污纳垢的烟花地里来,惹的一身烦乱。”   清熙略略皱眉,“我们是想要救人,不在乎挣不挣钱的。”   “两位就是太好心了,才没有人敢和你们做生意。”韵娘轻轻一笑,道:“我们这些下九流,奉信的真理就是无利不起早。”   清熙等人一去青楼走动,几乎所有的花楼都得到了消息,哪怕是她家这样快要过不下去的小花楼。   同样的,大家的反应都是排斥,没有人愿意与她们合作,韵娘病的快要死了,却依然极力约束手下的姑娘,绝不允许去找清熙。   “两位无私无求,她们只当背后藏着更大的陷阱,更不敢和你们合作了。”   她不信这世间能有任何的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有得必有舍,她病死了,还不了的,别人会找她手下的姑娘讨。   何必祸害这些可怜的女孩?不如就这样死了。   可小花违背了她的意愿,请来了两人。   这两人竟然还真就只是天真,想要凭着一腔热血,救一救她们这些风尘女子。   韵娘很愿意提点这些活在蜜罐里,养出无用善心的女孩。   清熙一时默然,顾瑟瑟怅然若失,半响却道:“我不会放弃的。”   “谢谢姐姐教我,”顾瑟瑟道,“不知道姐姐可否愿意与我的慈悲堂合作?”   顾瑟瑟当场更改了之前商定好的议程,将诊金改成了束脩,“我为姐姐和妹妹们治病,请姐姐提点我这些规矩。我们慈悲堂是诚心要济世救人的。”   “我愿做别人不愿做的事,我愿为别人不敢为之事。”   清熙和顾瑟瑟将这几个姑娘全部带回了慈悲堂,安顿她们在堂里住下。   本就门可罗雀的门庭更加清冷了,路过的行人恨不得绕着慈悲堂的大门走,甚至有人找上门来,要求慈悲堂不得收留乱七八糟的人。   清熙将这些人顶了回去,可他能拒绝这种光明正大的要求,却绝不了暗地里的使绊子。   甚至有人在墙的另一边往慈悲堂里砸石头。   韵娘病重无法离开,其他姑娘却不肯再留在这里,自请离去。   顾瑟瑟干脆的拒绝了她们,“你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病,现在都还有得治,如果停止治疗,病情恶化,只有死路一条。”   “可我们做着这样的事,早晚都是会患病的。”姑娘小声道。   “我不论以后,只看现在。韵娘交了诊金,我便一定会将你们治好。”   这是完全出于本心的承诺,清熙为顾瑟瑟自豪。   可是情况却越来越糟,甚至连顾瑟瑟诊脉的贵女都少了许多。   清熙沉重道:【绝对有问题。】   系统小小声的“强调”:【宿主,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清熙缓缓道:【我听到有人在说谎。】   但系统这个态度,就是在告诉清熙,八成是慕容裕搞的鬼,系统一直都很护着男主。   这个时候,顾瑟瑟去拜访了卢大医,云锦城中最好的女医,她非常欣赏顾瑟瑟,此前多次下帖邀请顾瑟瑟谈论医道。   顾瑟瑟告诉清熙,“卢大医告诉我,是朝堂上的人在对我下绊子。”   懂了,就是慕容裕。   顾瑟瑟一看她的脸色知道她又在构陷慕容裕,笑道,“应该是太医院的老大爷们,我开慈悲堂,是动了他们的利益呢”   她和顾瑟瑟回到慈悲堂,发现门前围了一圈的官兵。   顾夫人站在门前,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的赔笑,“我们东家不在,很快就回来了。”   穿着官袍的士人一脸倨傲,鼻孔朝天。   旁边配着刀的侍卫替他把话讲了,“什么阿猫阿狗都配我们家老爷等的吗?你转答便是了!”   一行人转过身,便与她们撞了个正着。   顾夫人连忙小步跑来,小声道:“官爷说咱们慈悲堂违背了大盛律,要处罚咱们,医馆也不让开了。”   顾瑟瑟沉默一瞬,轻声问士人:“请问,慈悲堂是违反了什么律法呢?”   “这是我们户部左侍郎,海老爷,”带刀侍卫先介绍了领头人的身份,才回答道:“这大盛朝从来没有女子经营医馆的先例,这治病救人是大事,断然不能让一个小小女子来承担!”   顾瑟瑟道:“宫廷有女医,卢大医也是女子,她的医术连当今天子都赞不绝口。”   “你也知道人家那是天子都夸口称赞的医术?”官兵嘲讽道,“你有吗?”   清熙就听不得别人比她还阴阳怪气,她哼道:“我们瑟瑟有当今天子的妻子皇后的哥哥的女儿的盛赞!你凭什么说她不行?”   左侍郎海老爷眼一咪,终于开了尊口:“你是镇国公的女儿?”   清熙昂首挺胸,“不才正是在下。”   “我给崔小姐一个面子,便多嘴劝你们一句,”海老爷道:“这医馆,自古是男人的领域,冒冒然一头撞进来的女子,没有好结局。”   “慈悲堂,必须停业。” 第二十一章 谁是大冤种   慈悲堂关门了。   清熙担心顾瑟瑟的心理情况,这两天一直上门顾家,尽心尽力的陪伴她。   今天却被慕容裕堵了门。   慕容裕坐在马车中,仆人为他撩开车帘,他居高临下道:“你我婚期将近,崔小姐,你不想和我聊聊关于婚约的事儿吗?”   清熙翻了个白眼:“聊怎么退婚吗?我对这个话题确实比较感兴趣。”   慕容裕挑起嘴角,邪魅一笑,“你那些小花招,我早就看透了。你大闹婚宴,又使尽手段离间我跟瑟瑟,不就是想要和我重归于好吗?”   清熙惨叫一声,捂住双眼,【统儿!没有洗洁精!】   她的眼睛被油齁的好痛!   慕容裕看她娇羞的捂住脸,心中不屑,嘴上却继续敷衍道:“城东的海棠眏霞很美,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清熙觉得很是离谱:【慕容裕自己没有脑子,所以觉得别人和他一样没有脑子吗?】   系统干笑:【宿主你理理他?】   慕容裕也问:“为什么不说话?难道还在生我的气吗?清熙,你上次来王府见我,我也想了很多,你是陛下为我选定的妻子,要与我携手一生的人。”   “之前那样对你都是我的错,你要是还有什么不开心都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为你解决。”   清熙一听,迫不及待道:“你可以快点自杀吗?”   慕容裕:“……欲擒故纵的把戏还没玩够吗?”   真的很讨厌一些不听人说话的普信男了。   清熙奇怪的问系统:【这到底是来干嘛的呀?】   系统幸灾乐祸道::【恶心你?】   而在顾家,有人在焦急的等待。   顾夫人担忧道:“崔小姐,今天怎么还没来?瑟瑟,你是不是……”   “我没告诉她,”顾瑟瑟平静地承认了,“没必要让清熙随我一起赴险。她已经帮了我够多,现在,我该试着用自己的努力解决问题了。”   “但是……”   “没有但是,”顾瑟瑟难得强硬的打断了母亲的话,“我这就去了,放心,怎么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清熙最终还是提着裙子上了慕容裕的马车,没别的,就想看看这油锅里卖的是什么药。   马车咕噜噜的响,车里人身子慢悠悠的摆,两人面面相嘘,默然无话。   慕容裕嘴角一挑,正要说话,清熙赶忙打断,道:“你能不能别笑了?”   她脆弱的眼睛受不了这个罪!   慕容裕回归本真,面无表情,道:“我不喜欢你这样对我说话。”   清熙:“我喜欢就行。”你的想法关我屁事儿?   “……”想一想你的大计!忍忍忍!   深吸一口气,慕容裕又道:“瑟瑟的事,你少掺和,我保证她不会动摇你的地位。你才是我的正妃。”   清熙:“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慕容裕额头青筋绷起,他隐忍道:“你相信我,大丈夫一诺千金,我绝不食言!”   清熙:“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慕容裕拉下脸,冷声道:“你到底想怎样?”   清熙和系统说悄悄话,【慕容裕今天这么能忍?不对劲,很不对劲。】   系统万分赞同,满怀希望道:【男主这么听话,你能对他改观,和他重归于好吗?】   【你还不死心呀?】清熙笑眯眯道:【那就看在我们统儿的面子上,再给慕容裕一个机会吧。】   清熙向后一靠,笑的嚣张,“空口无凭,王爷也该做些什么,好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啊!”   慕容裕狠狠皱眉,这个女人怎么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变这么不好糊弄?   失恋对人的影响就这么大?   慕容裕傲然道:“你尽管说便是!”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清熙笑容灿烂的吩咐车夫,“改道!去月下坊!”   月下坊是全京城最大的销金窟,集吃喝玩乐为一体,自然也有高端卖场。月下坊中的高端卖场名为雪沙楼,楼层越高,所售商品越珍贵,正是清熙今天的目标。   清熙瞅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王爷可是要给未过门的王妃买东西,当然要去最好的地方!不然跌的可是王爷的面子!”   “自然!”慕容裕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他哼笑一声,不满道:“我堂堂王爷,难道会在乎这点小钱?你随意!”   清熙呵呵一笑,抬脚就要往最高层走。走到第四层,工作人员拦住她们,客气地提醒道:“不好意思,五层以上只有银月客人才能踏足。”   清熙拿眼撇慕容裕。   慕容裕头皮一麻,拿眼撇自己的下人。   下人一步踏出,倨傲道:“你知道我们主人是谁吗!”   清熙啧啧感叹:【这对话也太经典了吧!系统,你们这句话是要从刚开始用到全剧终吗?】   系统面红耳赤:【都怪作者词汇量匮乏,写来写去就这一句!】   下人的演讲还在继续,“可是我们大盛朝唯一的异姓王,端王爷!这云锦城里,除了皇宫,难道还有我们王爷去不得的地方吗!”   月下坊的工作人员笑得很客气,他不卑不亢道:“在下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堂堂王爷,难道连这点钱都付不出,要仗着身份硬闯楼上?”   他还没说完,又有另一个工作人员急匆匆的上来,伏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原来是崔大小姐莅临,”工作人员的态度顿时180度大转弯,他深深地弯下腰,恭敬道:“崔小姐是月下坊的贵客,这坊中的任何地方您都去得,请!”   “哎呀,”清熙打量着的神色,笑得别有深意,“看来王爷今日是要占我这个未过门的王妃的光了。”   她万分体贴道:“没关系的,王爷,虽然您堂堂王爷甚至踏不上雪沙楼的五楼,但我是一个贤良淑德的王妃,我是不会嫌弃你,更不会在心里偷偷嘲笑你的!”   她吹嘘道:“王爷英明神武声身家丰厚挥金如土,我心里都知道的!”   慕容裕面容僵硬,声音深寒,道:“如何成为你们的银月客人?”   他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怎么能蹭女人的面子!丢不起这人!   崔清熙能去的地方,他慕容裕却去不得?简直可笑! 第二十二章 快乐迫害慕容裕   月下坊中人笑道:“自然是看的消费金额,花费越多的客人,便能享受越好的服务,更能踏上更高的楼层。”   慕容裕随手拖了一把凳子坐下,狂傲道:“这一层楼的东西我都买下了,我要上顶层,够不够?”   工作人员笑得有些许尴尬,“王爷,您坐的椅子……”   慕容裕很不耐烦的打断他,“没听见吗?这一层楼的我都买下来,当然包括这个椅子!”   工作人员赔笑道:“这个椅子不是商品……”   “没有不愿卖的东西,只有不够高的价格,”慕容裕轻嗤一声,道:“你报个数吧!”   “这个椅子其实是小的平时休息所用,”工作人员笑呵呵道:“大街上几文铜钱买来的,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在下本想着既然王爷想要送给您便是了,既然王爷这样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含着笑,声音恭顺,却价格翻了几十倍:“一两黄金即可,我也不能太便宜了,岂不是跌了王爷的份儿?”   慕容裕:“……”   大冤种竟是我自己。   清熙在一边看戏,她憋笑憋的快要内伤,她恨道:【系统,为什么你没有摄像功能?这一刻慕容裕的表情值得我回味一辈子!】   系统傲娇哼道:【谁告诉你我没有的!我可是高科技产物!六D全息无死角摄像!】   【快快快快快快快!】清熙双眼放光,指挥系统:【左边来一张,右边来一张正脸再来一张……要是我被笑死了请千万追究慕容裕的全责!】   系统一边拍照一边由衷感慨,【山上的笋都给你夺完了!】   这样的大额交易,自然不是现付,月下坊列出了长长长长的账单,慕容裕在上面盖了章,月下坊拿着账单去王府提钱即可。   工作人员对好了帐,念道:“盛惠一万两白银兼一两黄金,端王爷,恭喜您升级为我们这边等级最高的琦月客人,您可以直接上顶层了。”   滴血的心,颤抖的手,慕容裕假笑道:“崔小姐,请吧!”   清熙笑盈盈的点了点头,他现在反而不急了,一改刚才直奔顶楼的姿态,在每一层慢悠悠地逛了起来,挑了不少玩意儿。   今天她和慕容裕出门,背着女主,总该给瑟瑟准备一些礼物,赔礼道歉。   让慕容裕出点钱怎么啦?连这点钱都不愿意花,还说什么爱她!   终于一路磨磨蹭蹭上了顶楼,清熙眼风一扫,迅速的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在场众人中,衣饰最低调奢华有内涵的贵夫人。   贵夫人正在看一把刀,她赞叹道:“此刀颜色如霜雪,错镂金环映,精光黯黯,一看就是把吹毛断发的好刀!”   月下坊的下人笑道:“夫人果然是极有眼光,这刀乃是避世不出的大师所做,即使是我月下坊也只能淘换来这一把,绝无仅有的宝刀。”   贵夫人满意的点头,笑道:“很好,那就包……”   “这把刀!我要了!”   一道俏丽的女声突兀的插进两人的谈话间,两人诧异回头,却见一个身着茜色衣裙,杏眼圆圆的少女一步一跳地走来,气焰嚣张,又一次重复道:“我要这把刀。”   正是刻意找事儿的清熙。   贵妇人微微皱眉,下人连忙道:“这位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把刀已经被这位夫人下订了。”   “你当我聋吗?”清熙把又坏又毒女纨绔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他分明还没有下定!还是说你看不起我?”   “你可知道我是谁!”清熙现学现卖:“我背后可是端王!大盛朝唯一的异姓王!你敢不卖给我?”   贵夫人极有涵养,她道:“不巧,小妇人买下这把刀,正是想赠与宫里八皇子,不知这位小姐可否割爱?”   清熙化身刁蛮这两个字的具象,“八皇子哪里比得上我们王爷!他一个二十多岁了还没出宫建府,封号都没一个的废物皇子,要这好刀有何用?”   “住口!”   一旁独自肉痛的慕容裕终于发现了这边闹出来的动静,大喝一声制止清熙,可清熙已经把得罪人的话都说完了。   清熙刻意要挑事儿,是怎么难听怎么说,贵夫人被她这么一通死戳肺管子,再好的涵养也要绷不住了。   她盯着急匆匆赶来的慕容裕,皮笑肉不笑道:“端王爷真是好大的威风啊!既然如此,那这把刀就让给您吧,万望您好好珍惜,可千万不要堕了这把刀的美名!”   她甩手就走,慕容裕脸色青黑,她怒声质问:“崔清熙,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清熙才不怕他,“什么什么意思?你说要向我赔礼,现在我买把刀都不行吗!”   “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八皇子都要被你得罪透了!”   话可不能这样说,端王府的人口出狂言,八皇子记恨的是他慕容裕!和她清清白白崔清熙可没什么关系。   清熙随口胡扯:“可我是觉得你比八皇子更配得上这把刀!我又没有说错!”   慕容裕早就知道崔清熙不聪明,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真傻!毫无政治敏感度,虽然他赞同她说的话,可也不能当面得罪人!   慕容裕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位这么能惹事儿,他哪敢带她出来!   可事儿已经惹了,人也已经得罪透了,他要是现在和崔清熙翻脸,这些努力都白费了!   慕容裕想着刚刚花出去的一万两白银,强迫自己抹去脸上的怒火,安慰道:“没关系,我不是故意要凶你,你专门为我挑选的刀,我当然要收下了。”   回头就用这把刀去宣扬镇国公府崔大小姐张扬跋扈,横行无道的名声!   清熙笑容甜甜,拼命给他灌迷魂汤,“这都是我对你的一片心意哦,这把刀你要经常用才行!我会监督你的。”   最好是天天用,让所有人都瞧瞧端王从八皇子手里抢来的宝刀长什么样,最好是能让皇家心生不满,赶紧把慕容裕这个祸害给咔嚓了!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对视一眼,笑容莞尔,气氛倒是从未有过的和谐静谧。远远看去,倒真像是一对神仙爱侣。   只有掌握全局的系统看着后台全面飘红的数据,发出绝望的声音。 第二十三章 继续迫害   阳光灼热,投射在官衙的澄黄的琉璃瓦上,反光尖锐的几乎要将人的眼睛刺伤,威严壮阔的大门口,立着一只比人还高的朱色皮鼓。   顾瑟瑟顶着府丁的目光走上前,她拎起沉重的鼓槌,用力的敲击皮鼓。   砰砰砰——声音沉重的回响着,好像在诉说人心中的不甘。   为什么女子不能开医馆?凭什么女子不能开医馆!   她绝不放弃!   另一边,清熙和慕容裕离开了月下坊,在街上闲逛。   主要是慕容裕被清熙吓破了胆子,榨瘪了荷包,实在不想继续呆在月下坊那处处是贵人的销金窟。   清熙秉持着可持续发展的环保理念,手下留情,主动提出到市井间走一走。这次给慕容裕留口气,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薅羊毛!   系统沧桑道:【宿主,求求你悠着点!我们这本原着是很脆弱的!这个世界完蛋了,我们都活不了!】   清熙信誓旦旦道:【放心吧,系统,我很有分寸的!我活的好好的,怎么会想找死呢!】   清熙和慕容裕目前位于京城东区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云京城郡守的官衙门就在这条街的后面一条路上。   路上人流如织,各种叫卖的摊贩应有尽有,麦芽糖,糖画,点心,盐津果子……令人目不暇接。   街上的人群突然开始朝着一个方向涌动。   嘴里讨论着,“听说是有人在告官府!”   “还是个女人!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   “快快快,这种热闹十年都不一定能看上一次!”   “你这过于委婉了,我在京城这么多年,从没见过有人敢状告官府!”   清熙兴致勃勃要去围观,慕容裕面色一动,却皱起眉毛,阻止了她,“别去,不过是一个胆大包天要找死的罢了。”   大盛朝等级森严,法度严肃,以往也曾发生过以民告官的情况。   若只是实打实的百姓,背后没有靠山,那他的状告就万万不可能成功,官府甚至会百般刁难。   “那边的情况可能会吓着你。还是别去了,”慕容裕道:“我们去看看别的。”   清熙能听他的吗?本来只有五分好奇,这一下就变成了十分坚定!   她语气浮夸,很不走心的夸道:“那我们更应该去呀,如果那个女子确实有冤屈,无所不能的端王爷,英明神武的端王爷,自然会为她做主!”   系统:【你刚用这招,让他为你花了不止一万两白银,还得罪了八皇子,现在还来?慕容裕又不是个傻子。】   清熙呵呵:【套路不在老,好用就行。】   慕容裕是个标准的大男子主义,他真的非常吃这套,尤其是清熙由爱转恨之后对他爱搭不理,冷嘲热讽,现在他只不过说了几句好话,崔清熙就满心满眼都是他,甜言蜜语不间断,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自尊心。   去看看其实也好,若是事情不算大,他倒可以出手帮一帮,收拢一些名声。   慕容裕犹豫一瞬,答应了。   两人带着仆奴,随着人群来到了官衙。   朱红色的大门前,倒着一个白衣沾血的柔弱女子,她受了刑,被府丁丢出了大门,她身体晃荡了两下,站住了。   “大盛律中,从来没有禁止女子开店经营的说法,更没有对医馆开张相关资质的要求!”她嘶声道:“凭什么我不行?凭什么要我关门!”   竟然是顾瑟瑟!   衙役很不耐烦,粗声粗气道:“从来没有这种先例!你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快走快走。”   清熙冲上前,想要扶住顾瑟瑟摇晃的身躯,慕容裕却一把拉住了她,“别去,该让她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了。没有我的帮助,她什么都不是。”   清熙没有心情跟他废话,言简意赅道:“放手。”   慕容裕反而攥的更紧,还招来仆奴道:“看好崔小姐。”   清熙深吸一口气,开始蓄力,系统慌张道:【宿主宿主,你冷静些!为了这点小事杀人不值得!】   清熙提膝上抬,脚尖一勾,一脚踹在慕容裕的肚子上。   慕容裕瞳孔一缩,下意识的要松手避开,可清熙这一脚来得势沉力足,又快又急,他竟然只能勉力旋转身体,避开腹部要害,却避不开。   背部传来一阵剧痛,慕容裕站立不稳,倒在地上,滑出两三米远。   清熙的心思都挂记着顾瑟瑟,她随口敷衍系统道:【放心,慕容裕皮糙肉厚,这一脚肯定踢不死他。】   清熙直奔顾瑟瑟而去,小心的搀扶住她,紧张问道:“你伤到了哪里?身上还好吗?能走吗?”   风声在他耳边呼啸而过,青石板路在他的眼里越放越大,越放越大。砰——他的身体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慕容裕背部一阵沉闷的剧痛,膝盖,手肘,掌心都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羞耻心刺的他脸上犹如火烧。   旁边的人呼啦啦的退开,议论不休,“这人看起来挺壮的,怎么身体这么虚?”   “小姑娘家踢他一脚,倒出这么远?”   慕容裕的仆人慌张围住了他,急声唤道:“王爷,你没事吧?王爷!”   清熙的丫环也充分继承了自家主人的无耻特性,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不是要碰瓷我家小姐吧?”   慕容裕甩开下人的手,自己站起来了,冷声道:“我还不至于到了这种地步!”   丫鬟松了一口气,笑容抱歉道:“端王爷,实在是对不住……”   慕容裕黑着脸打断她:“闭嘴!”   别再提端王爷三个字了!马上整个云京城的人都要知道,在官衙门前被女子一脚踢飞的是端王爷慕容裕了!   他丢不起这人!   慕容裕咳嗽两声,充血的眼睛阴沉的扫过互相搀扶着的两个女孩,露出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笑容,“崔清熙,我会让你后悔的!”   他扶住下人的手,利落的上了马车,火烧屁股的逃离了事故现场。   清熙扶着顾瑟瑟转身,却只看见了马车远去的剪影。   她没跟顾瑟瑟抱怨,假装从来没出现过,若无其事的复着人上了自家马车。   在脑海里对着系统一阵吐槽:【男主的爱情就这就这就这?瑟瑟伤成这样,他就只顾着自己跑?这还敢说爱她!】   系统无话可说,默然道:【他在原着里不是这样的……】   清熙冷笑。   系统自己也觉得这样的辩驳很无力,僵硬的转移话题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医馆是开不下去了,你一个闺阁小姐,镇国公远在边关,也没法帮你……】   顾瑟瑟安安静静的靠在马车上,闭眼小憩,单薄的像一张脆弱的纸。   清熙凝视着顾瑟瑟的脸,缓声道:【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放弃。】   她掀开车帘,吩咐车夫,“先把顾小姐送回家,然后……”   她眼中锋芒一闪而过,“去月下坊。” 第二十四章 她?他!   高绛正在弧光楼喝茶。   两个时辰前她接到消息,说慕容裕带着崔清熙现身月下坊,她疑心有诈,匆匆赶来。   等清熙和慕容裕离开,她却不急着走,独坐品茗,意态悠闲。   没过多久,果然有下属来报,“崔小姐前来求见。”   高绛轻轻一笑,淡道:“总算是没傻到家。”   清熙被人引领着,爬上层层叠叠的台阶,又一次来到顶层。   依旧是熟悉的奢华装饰,熟悉的密不透光的屏风。   男人在屏风后轻轻地笑,“好久不见,崔小姐。”   月下坊坊主,唐有容。   明明才没过几天。   清熙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干巴巴道:“是哦。”   唐有容:“不知崔小姐大驾光临是为了……?”   清熙僵硬道:“想你了。”   “……”唐有容:“请崔小姐注意言辞。”   清熙:“抱歉。”   室内陷入了一阵叫人窒息的沉默。   系统大惊失色:【宿主!你这是怎么了!】   清熙苦涩道:【我不知道怎么说……好尴尬哦。】   “崔小姐……”   “我其实……”   两人同时开口。   “请你先。”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   又是窒息的沉默。   清熙琢磨着,这寒暄拉关系的话题应该已经足够了,接下来可以进入正题了……吧?   清熙放弃了在脑海里循环的话术,硬着头皮,简单粗暴的说明了来意:“请坊主为我引荐七公主。”   系统:【你这是不是过于直接了?】   清熙:【对不起,我就是社交废物。】   唐有容笑道:“崔小姐说笑了,七公主天横贵胄,我唐某不过是个做生意的,如何能为小姐引荐公主?”   清熙笃定道:“你可以。”   月下坊正是七公主的产业,唐有容作为坊主,怎么可能不认识幕后大股东?   唐有容又道:“就算我可以,可凭什么呢?七公主可不好见。”   高绛喜静,鲜少出席各式宴会,也很少在宫外走动,清熙翻遍了原着,也没看搜到她的行踪,这才不得已找到月下坊。   清熙不假思索:“今天我在月下坊消费了足足一万两白银,这巨额白银还不能打动你吗?”   那是你消费的吗?   清熙一本正经道:“对于我这样的忠实客户,月下坊难道没有回馈服务吗?”   这些奇奇怪怪的词唐有容一个也听不懂,但他明白了清熙的意思。   唐有容:“……七公主又凭什么见你呢?”   清熙立刻道:“我是公主的表妹!”   唐有容轻笑,“公主殿下的亲人可太多了,一般来讲,她是一个都不见的。”   系统疑惑道:【宿主,你为什么不直接向宫里递拜帖?”】   清熙一愣,这个想法从没在她的脑海里出现过,不知为何,她对皇宫特别排斥。   为什么?   清熙略一思索,恍然大悟道:【皇宫里面封建地主阶级的味道太冲了,我怕熏着我。】   唐有容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就见对面的少女怔怔出神。   深色的眼瞳,迷惘的注视着虚空,神情是罕见的伤痛。   他呐呐失语。   清熙很快回神,胸膛一挺,自信万分道:“我可以与公主谈一桩交易。或许可以改变公主在朝中处处被人攻讦的处境。”   唐有容顿时失笑:“崔小姐可真是自信。”   清熙道:“放心,如果公主殿下责怪下来,我会一力承担,绝不让她迁怒于你。”   当然清熙并不觉得高绛会生气,春日宴上,高绛对她相当宽容。   嘴上说着不把她当姐妹,却因为她的求情几次心软。   清熙道:“我只是想见殿下一面,不需要你为我做别的事。”   “我会为你转达,”唐有容淡道:“这边不留了,崔小姐请慢走,不送。”   清熙笑容得体,娴静告退。   却在脑子里和系统疯狂吐槽:【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突然就不开心了?】   系统:【谁会知道一个路人的想法……】   唐有容在原着中根本没有镜头。   系统对他一无所知。   屏风前的少女提起裙子,站了起来,她是个急性子的人,拽裙子的动作又快又急,裙摆一高,便露出了一截纤细的脚踝。   白如牛乳,润似荔枝,曲线紧致又美好,让人想到一切可口的食物。   唐有容迅速移开目光,清熙已经站起来,正在往外走。   她走路的姿势和京城的贵女们也很不一样。   带着孩子气的跳脱,不稳重不端庄不优雅,却带着旺盛的生机和不受拘束的天真,像山间淘气的小鹿。   京城的贵女们训练走姿的办法之一,在头上顶一只装满水的碗,优秀的千金能走一个来回,却不洒出一滴水。   如果是清熙的话,头上的碗两步就要掉了。   脑海中突兀地冒出清熙一头湿发,茫然又委屈的模样,唐有容忍俊不禁,他绕过屏风,看着清熙兴冲冲的下楼。   又不知听道人说了些什么,惹着了她,崔大小姐柳眉一竖,蹬蹬几步走过去与人理论。   “背后说人,算什么好汉?有本事你当面说!我倒是敬你一份!”   那人冷笑:“七公主能做,我为什么不能说!牝鸡司晨,惟家之索!王朝败落就在眼前!”   清熙也冷笑:“七公主监国一年,治水患,剿山匪,有勇有谋,才智无双,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于国有功!你又做了些什么?还是说只会在背后动动嘴皮子,辱骂国家的功臣!”   那人大怒:“她是女子!”   “女子又如何?”清熙气场半点不输人,“你这样没才没貌,品德低下的男子都有颜苟活于世上,我们七公主都不屑与你一个性别!”   唐有容失笑,他站在楼上,四面空荡无人,也不知道在与谁说,“真是个急性子。”   他缓缓坐于梳妆台前,从镜中光影荡漾,映出他的脸,五官自然是极好看的,可唐有容并不在意这些,他细细地抚摸着脸上骨骼的起伏。   眉骨和鼻梁极高,凤眼凌厉,幸好脸型尚且算是柔和,颧骨并不突出,可他明白,这张脸上,属于男性的凌厉会一日比一日更加突出。   他在长大,小时候的雌雄莫辨,精致阴柔在缓缓消失。   唐有容轻轻地叹了口气。   门外有人恭敬道:“殿下,该回宫了。”   他懒懒应了一声,执起笔在脸上勾画。   七公主高绛精致绝伦,美艳迫人的脸在他手下渐渐出现。 第二十五章 三年谋反,五年攥位!   清熙没有等太久,很快唐有容就递出消息,说七公主即将前往弘法寺礼佛。   清熙:【……他是不是当我傻?】   这显然是现场安排的吧!原着中高绛可从没去过什么寺庙礼什么佛!   直接引荐不成吗?何必再兜一个大圈子?   【为了避嫌吧,】系统分析的有理有据的,【刻意误导你,不想让你知道月下坊背后的人正是七公主。】   清熙无语凝噎:【有什么必要吗?】   【这应该也是七公主的意思。】系统道。   清熙迅速改口:【姐姐肯定是有她的顾虑!】   漂亮姐姐永远没错!   如果有错,请参照上一行!   公主出行的安保力度极高,弘法寺所在的山头被都封了,无关人等一律遣散。   清熙出示了名贴,被侍卫领着带到了高绛面前。   高绛依然是一袭惊艳的红衣,好看的清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又美艳又冷厉,惑人又刺人,美丽和危险在她身上被融为一体,亲密和谐的宛如双生。   高绛一双手白而通透,指节纤长,拨弄着矮几上的香炉,他慢声道:“你急巴巴的要见我,见了我却不说话?”   清熙凑上去,笑容甜蜜,“好久没见姐姐,姐姐的好像比上次更加动人了!我想多看几眼!”   高绛挑眉,死亡发问:“我上次不美吗?”   “当然美!”清熙笑,“可是我每一次见姐姐,都更加为姐姐心折!”   高绛不禁失笑。   系统嘀嘀咕咕:【小嘴还挺会说!到处乱撩小心翻车!】   清熙懒得搭理它。   高绛倚着美人榻,淡声道:“你急着要见我,是为了慈悲堂的事?我可以帮你摆平。”   清熙摇头,道:“我不喜欢一味用感情求人办事,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道。”   她从怀里取出一份卷轴,递给高绛.   高绛漫不经心的接过,只扫了一眼,瞳孔居然紧缩!他难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喉咙发紧道:“你怎么敢?!……你写这些的时候旁边有人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意,这事决不能让别人知道!   只因那薄薄的卷轴,题目赫然是:三年谋反,五年攥位!   年纪不大,胆子不小!   清熙见高绛脸都黑了,不禁茫然道:“姐姐放心,绝没有旁人知道!”系统帮她看着呢,全方位无死角监控!   高绛冷道:“那又如何?只要我将这卷轴交予圣上,你镇国公府抄家灭祖只在今日!”   “姐姐不会这么做的,”清熙才不怕她,她靠近高绛,挽着她的手臂,甜甜道:“我们可是是一国的!”   且不说原着中高绛就有谋反之心,就凭镇国公是高绛的亲舅舅,皇帝就不会信高绛与这件事毫无关系。   当今在位的这皇帝可不是什么好人,尤其是这几年身体日渐虚弱,疑心病极重,膝下皇子甚至不被允许出宫建府,最大的大皇子都快三十了还挤在宫里。   他最宠爱高绛,甚至给高绛监国之权,未尝没有高绛女子之身,对皇位毫无威胁的原因。   高绛反应极大的把自己的手臂从清熙怀里抽出来,他道:“慎言!”   清熙以为他在忌讳谋反一事,委委屈屈道:“姐姐,你先看看我的卷轴嘛,我费了老大的功夫呢!”   系统无语:【你怎么好意思!】明明是它仔细检索原着总结了所有用的上的点!   清熙赶紧哄它,极力吹嘘道:【是是是,都要感谢我们英勇无双的统子哥!系统087就是最牛的!】   高绛打开卷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上面字不多,写的却都是些要命的密事。   大到户部侍郎贪污白银万辆,小到礼部尚书通奸妻妹。   他的目光在某一行字上停住了,他轻声念了出来:“镇国公私通狄人战败卖国,满门抄斩……你哪来的消息。”   高绛的目光缓缓移动,凝在清熙的脸上,他的眼眸极黑,仿佛深不见底,一字一句的质问,并不急促凌厉,却叫人从心里升起一股寒意,无端发冷。   清熙镇定道:“瑟瑟告诉我的。”   她找上高绛,其实是不得已,她最大的依仗镇国公的战败失踪是在她和慕容裕的婚礼之后,可边关太远,她人小力微,必须早做打算。   抱大腿是最好的做法。   选择慕容裕就很方便,他们有婚约,她手握剧本和系统,几乎全知全能,慕容裕只要有脑子就不会薄待她。   可她不愿意,一个人渣,她看一眼就觉得恶心,凭什么要便宜他?这种人渣就不配身居高位。   她能选的人很有限,高绛是她精挑细选的结果,性别相同,血缘相通,利益相关,立场相合。   她不想谋反,换个皇帝对她好处不大,但她需要清熙的势力,想救父母,想解除婚约,想帮女主,她就必须要拿出高绛需要的东西。而高绛想谋反,在原着中,他确实这样做了。   高绛嘴角一扯,露出一个极冷漠,极森然的笑,他不知信没信,只道:“你长大了。”主意更多了。   清熙缩缩脖子,露出了一个不尴不尬的笑。   高绛问她,“说说你的计划?”   清熙顿时来了精神,一股脑倒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应该从舆论战开始!权利你已经有了,只缺名,我们可以用慈悲堂打开缺口,一步步改变女子不如男的想法!然后……救下镇国公,兵权就有着落了,……解除我和慕容裕的婚约,叫他背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高绛听完,没什么表情道:“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好。”   清熙心虚的笑,她的计划可谓是:没有谋划,全是私心。   主要是忽悠高绛为她解决困扰,顺带谋朝篡位。   高绛叹了口气,摸摸清熙的脑袋,黑发触手微凉,顺滑丰盈,和它们的主人半点不像,他缓缓道:“皇位更替,权利倾轧,没有你想象得怎么简单。”   “你这些都是小事,有了这个卷轴,我都可以帮你解决。但是,”他重重强调道:“不要再说攥位谋反这些危险的话!更不许去找别人!”   清熙鼓起嘴,“我很有用的!”   “我知道,”高绛的凤眸含了笑,他温声道:“清熙最厉害了,但你还是小孩子呢,不要掺和大人的事。”   清熙瞪圆了眼:“你刚刚还说我长大了……小心!”   她奋力扑上前,带倒了高绛,一只长箭锃的一声射进了原来他所在的地方,碎屑四溅,入木三分,可见射箭人臂力之强。 第二十六章 耶!重新开张啦!   这里是弘法寺的一间茶室,房间不大但穹顶极高,阳光透过四四方方的狭小窗户中照进来。   正中间摆着矮几,被一箭穿过,摆放在上面的错金香炉倒在地上,里面的香料泼洒,香气浓烈的铺开。   清熙抱着高绛,滚进了最里面的供台之下。   暗红的帷步垂下,遮挡了两人的身形,藏在暗处的弓箭手难以瞄准两人。   半压清熙身上的高绛动了动,吓得清熙赶紧揽紧了他,极其小声道:“你先忍忍,外面肯定有危险!”   供台下的空间极为狭窄,难以容纳两人,清熙翻进来时,刻意把高绛拖到上面,自己给身娇体贵的公主殿下做靠垫。   她半靠着墙,半做半躺的抱着高绛,高绛比她要高得多,像是小女孩抱着比自己大得多的布娃娃。清熙的脑袋只能贴在高绛的肩膀后,刚刚一开口就吃了一嘴高绛的头发。   清熙的右手环在高绛的肩膀上,左手费力的拨开高绛散在身后的黑发,将脑袋伸到他的肩膀上,下巴贴着他的颈窝,耳语道:“姐姐,别怕,我保护你。”   高绛下巴一动,想要低头,蹭到一片温热汗湿的额头,他顿住了。   檀香的暧昧气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之中,眼前是一片昏暗的红。   清熙看见他白玉一样的耳垂迅速染上霞色,右手下压着的心脏,隔着薄薄的衣衫和温热的皮肤,激烈的跳动。   她不禁起了点恶趣味,凑近了这只透粉的耳垂,用气声道:“姐姐,你心跳的好快。”   高绛颤抖了一下,努力想要前侵身体,这下垫在下面的清熙可就遭了殃,她从没想过,看着高挑纤长的高绛怎么重!压得她要断气了!   她更用力的辖制这高绛,小声喘道:“姐姐,你压得我好痛。”   高绛僵硬地挺直背,他压低声音,咬牙道:“你放开我!”   清熙不肯,“姐姐别任性!”   高绛又开始动,他伸出手撑着地板,努力的想要离开清熙的辖制。   清晰干脆双手双脚并用,她捂住高绛的嘴,像个八爪鱼一样把高绛抱在自己怀里。   门窗大开,四野无人,柔软的绿叶摇晃着飘进来。   供桌咣当一声被掀翻。   露出了里面的两人,高绛的红衣,清熙的绿衣交缠在一起,两人的黑发不分彼此的缠绵。   侍卫瞳孔地震,呆立当场。   公主殿下这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吗!   高绛怒道:“看够了没有?!”   护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沉声道:“属下救驾来迟,还望公主恕罪!”   清熙松了一口气,爽快的放开高绛,很高兴的道:“姐姐,你的护卫真厉害,这么快就解决了暗中的杀手!”   高绛沉着脸不说话,他一震长袖,站了起来,然后听到了清熙吃痛的惊叫,“头发卡住了!姐姐,好痛!”   高绛转眸一看,清熙的一缕长发挂在了他裙边佩戴的镂空金丝香球上,她弯下腰,仔细的解开了那一缕长发。   清熙长松了一口气,从地上蹦起来,她笑得天真,“谢谢姐姐!”   高绛不想理她,大步的往外走。   清熙很自觉的跟上,委屈兮兮的撇嘴,“姐姐,我那都是为了我们两个好呀!虽然位置是小了一些,但那个供桌是我们俩唯一的藏身之地了!我们不能留在弓箭手的眼皮子底下做靶子呀!”   侍卫愣了一下,道:“这片山被我们的人围得密不透风,那个弓箭手只来得及射出一箭,就暴露了位置,现在已经抓了活口。”   清熙愣住,“姐姐,你已经料到了会有刺客吗?”   高绛投来一瞥,道:“我就是为了抓出刺客才来这儿,见你不过是顺便。”   他嘴角挑出一个冷笑,若有所指道:“没想到你给了我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清熙:“……”   她的脸红透了。   她到底做了什么蠢事!怪不得供桌下高绛一直挣扎,她居然还捂人家的嘴?   清熙滑跪道歉:“姐姐,我错了!”   高绛冷冰冰的警告她:“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今天的那些话,一个字都不准往外吐,小心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清熙知道他说的是她的大作,三年谋反,五年篡位。   她乖乖的点头。   静了一会儿,又问道:“那我和姐姐说的计划?”   高绛道:“不需要你的参与,我自己就可以。”   他的语气中是全然的自信和平静的笃定。   清熙和他分开,很沮丧的问系统:【他这是拒绝我了吗?没道理呀,我这么聪明这么优秀这么有用,他居然说不需要!】   系统疲惫道:【早就说了你这个办法不可行,太奇怪了!你和高绛才见过一面,你就冲上去邀请别人一起谋反,他没把你扔进林子里喂狼都算顾念亲情了!】   清熙很是不服,嘟嘟囔囔抱怨了一路。   系统见她这样不开心,电子心脏顿时软化,透露到:“你去慈悲堂,有开心的事在等着你。”   清熙就去了。   慈悲堂的所在地是清熙和顾瑟瑟一起精心挑选的,位于宽阔的正路上,四面都是各种各样的店铺,叫卖声不绝于耳。极有人气。   当然,慈悲堂开业之后,这附近一天比一天更加冷清。   收留了小花等人之后,所有人到这里都加快了脚步,放低了声音,连卖货郎都不在这里吆喝生意了。   真是奇怪,明明嫖娼招妓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去消费的时候不曾想过这些女孩脏,偏偏在女孩子们将要获得救治的时候跳出来彰显存在感,好像呼吸一口这里的空气就会沾上病,沾上低贱的气息。   今天这里意外的热闹。   小花和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她的姐妹团团围着顾瑟瑟,尖叫欢呼,笑中带泪。   顾瑟瑟笑眼弯弯,也是喜不自胜的模样。   清熙突然注意到,慈悲堂大门上的封条被撕掉了。   “解禁了吗!”   清熙尖叫着冲过去。   顾瑟瑟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笑道:“解禁了!!!”   两人手拉手的转转圈,肆意挥洒着自己的兴奋。   清熙在脑中敲系统:【是不是姐姐?是不是!】   系统倒也不瞒着她:【是高绛帮的忙,他解开了慈悲堂的禁令,以后官家的人不能再用顾瑟瑟的性别作为理由,强行关闭慈悲堂。】   清熙哈哈大笑:【高绛这个傲娇!直接点能怎么样?】   偏偏要当面驳斥她,却在背地里出手相助。 第二十七章 离别   慈悲堂重新开业,顾瑟瑟喜不自胜,全身心地投入到她的事业中。   清熙给她打气,“大女人就是要搞事业!像巨龙一样腾飞吧!”   顾瑟瑟笑着瞪她,“嘴上真是一点把门都没有。”   偶尔,顾瑟瑟会跟着清熙回镇国公府,两人挤在一张床上,嘻嘻哈哈的谈天说地。   顾瑟瑟好奇的问清熙,“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清熙想做的可太多了,想救下父亲镇国公,想解除婚约……可这些都不能告诉顾瑟瑟。   她心虚的胡扯,“想这辈子都不嫁人!”   顾瑟瑟顿时笑了,温暖的灯光勾勒在她的脸上,格外动人,“真的很像你会做的事。”   清熙诧异:“唉?”   顾瑟瑟道:“因为你对阿裕非常排斥啊,许多人都觉得,阿裕对我情深意重,像他这么爱我的男子,世间难寻第二个。”   “这也没说错吧。”清熙倒是赞同这句话,像慕容裕那样爱到让人流产堕胎截肢的,确实世间难寻第二个。   系统感叹道:【顾瑟瑟离开同济堂这么久,这是第一次提慕容裕。】   清熙:【你终于要放弃撮合他们俩了吗?】   系统又开始装死,承认是不可能的,它这辈子都不会承认自己放弃了。   顾瑟瑟还在说:“清熙和我见过的,这世间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一定想要和大家走一条不一样的路吧。”   清熙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问系统:【如果成功完成任务,我能得到什么?】   系统冷冰冰:【你可以得到一个愿望,但你会完成任务吗?!现在问这些有什么用?】   清熙又问:【那如果我完不成,又会怎么样?】   【看情况呗,】系统道:【如果你做的太过分,这个世界会崩塌,我们两个一起完蛋;如果你太明显和之前那个崔清熙不一样,可能会被土著抓起来研究,你会很惨,但我没什么事。或者你掩饰住了,而且没完成任务,那就在这里呆一辈子,回现代你是想都别想了。】   可清熙并不想回到现代。   现代的记忆已经模糊不堪,像泡了水的老照片,而她在古代接触到的这些人,都是那么亲切。   苏夫人,七公主,还有未曾见过的父亲母亲,都让她发自内心的欢喜,好像这些正是她的亲人,好像她正是崔清熙,在现代漂泊了若干年,终于回到了这个让她感到熟悉的世界。   .*   小花等人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转好,韵娘却病体难支,在顾瑟瑟的帮助下一日日的熬着日子。   价值不菲的汤药流水般倒进了韵娘的肚子。可她的身体没有因此好一分,没有减少一点痛苦。   顾瑟瑟拿她没有办法。   即使是神医,也挽救不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的生命。   某一天,韵娘握住了清熙的手,轻声道:“请崔姑娘帮我转告顾姑娘,一声抱歉。”   清熙生出些不详的预感,她立刻要拒绝,“不论什么话,你都应该当面告诉她!”   韵娘的手像铁钳一般,紧紧的锁住了清熙,她道:“都是我的错,我无颜面对顾小姐。”   她近日被养的多了些肉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极痛苦的神色。   “慈悲堂关门,其实是被我连累了。我怕顾小姐将我的那些姑娘们赶出门,自私的隐瞒了这个消息。”   清熙立刻道:“其实我都猜到了,瑟瑟应该也猜到了,我们都不在意这些!”   韵娘摇头,他怅惘的回忆起往昔,“我家里是京郊的农民,时代耕种为生,日子过的难了些,可至少还能撑得下去。”   “有遍地连天的麦浪,有座下壮硕的水牛,有我的家。”   “直到我被骗进了青楼。11岁就开始接客。”   这过分幼小的年纪让清熙倒吸一口冷气。   韵娘看着她年轻稚嫩的脸庞,圆溜溜的杏眼,突兀的终止了话题,或许她不该将这些肮脏事说给这个天真的小姑娘。   这是个活在蜜罐里的女孩子,不必因为一时而好心,而了解外界的污泥。   韵娘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   她的手松开,清熙紧紧的反握住,请求道:“请你告诉我,我的父亲是镇国公,我的姑姑是皇后,我一定有办法改变这个吃人的京城。”   韵娘神使鬼差的开口了,“那些官兵找上慈悲堂,就是因为你的家世过于显赫,而顾姑娘只是一个普通人,是有人担心你们要插手青楼,抢他们嘴里的肉吃。”   “我知道幕后的人和太医院有关系,”韵娘轻声道,“很多未破身的小女孩儿都会被定期放血,用来做丹药。”   皇帝身体渐弱,痴迷丹药,追求长生,人尽皆知,皇宫里全是炼丹的方士。   韵娘道:“我活着不过是拖累,且是个自私自利冷酷无情的拖累。我无颜再苟活于世上,不如去了痛快。”   清熙咬唇道:“并非如此,你没有连累谁。慈悲堂外的官兵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我和瑟瑟得罪了人。”   清熙的脸上拉起勉强的笑容,贴在韵娘耳边,用一种夸张的语气描述道:“端王爷你知道吗?京城唯一的异性王。那一天他本来是要和瑟瑟结婚的,我把瑟瑟抢跑啦!”   “他没了新娘子就开始发疯乱咬人,和你没关系,”清熙的声音渐低:“韵娘……”   韵娘的眼睛快要闭上了,她却露出一个笑,道:“那就好呢……傻姑娘们,过来吧。”   门后传来一声抽泣,韵娘手下的姑娘们都躲在那薄薄的一扇木门后,拼命的克制住自己的哭泣。   听到韵娘的呼唤,她们急匆匆的奔到韵娘的床前。   顾瑟瑟单薄的身影,露了出来?   清熙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韵娘也伸出颤颤巍巍的双手,挨个抚摸了姑娘们的面颊。   韵娘的手执着的伸远,清熙知道她在找什么,赶忙将顾瑟瑟推过去。   “抱歉,”韵娘低低的含混的留下这最后一句话,“对不起。”   她的呼吸停止了。   房中的哭声震天。   韵娘最后被送回了她的家乡,一个京郊的小村落。   她的家人已经找不到了,但是麦浪和水牛可以一直陪伴她,再也不必分离。   这是清熙第一次面对死亡,她沉默的不像自己。 第二十八章 杠精是怎样练成的   清熙心情糟糕。   大家都以为,韵娘去了,更受伤更难过的人会是一直以来精心照顾韵娘,全力救治她的顾瑟瑟。   而不是坚定自信,每时每刻都散发着活力和光芒的小太阳清熙。   可顾瑟瑟快速打起精神,活力满满的投入到慈悲堂的工作之中。   反倒是清熙,一直郁郁不乐,怅然若失。   系统开解她:【人固有一死。】   清熙呵呵道:【作者怎么还不死?男主怎么还不死?人渣怎么还不死?】   系统:【咱们这是现实向的小说嘛,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   清熙:【有人出生就是牛马。就这破玩意儿,还好意思说吹嘘是现实向?我看是破防读物吧!】   系统:【韵娘重病缠身,死了反而可以安眠了,她也是一种解脱。】   清熙:【那你快去解脱一下?】   系统哑口无言,含恨落败。   顾瑟瑟也安慰她,“清熙,生死有命,我们遇到韵娘有时候已经太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你之前可能没遇到死亡……其实在的情况也还不算太糟糕。”   清熙点头:“还有更大的下跌空间,是吗?”   “清熙,别这样……”顾瑟瑟,从来没见过清熙这么颓丧的样子,她温声道:“慈悲堂还要靠你呢?”   清熙丧里丧气道:“我长的很像柱子吗?”   顾瑟瑟:“……”   她叹了口气,安慰的揽住了清熙的手臂。   系统叹为观止,感叹到:【宿主,原谅你的不识好歹了。】   清熙居然把顾瑟瑟堵的哑口无言!她之前从来不忍心对漂亮姐姐这样做!   就连姨母苏夫人都听说了这件事儿,将清熙接到她府上安慰了一番。   苏夫人温温柔柔道:“你现在还小呢,等再过几年,你会发现这些都是小事儿。”   清熙:“干脆点,再过几十年,等我死了,就不会再有烦恼了。”   苏夫人额头上的井字蹦了出来,她心中默念,这是你侄女儿这是你侄女儿这是你侄女儿……   苏夫人继续道:“以后你再回首,就会发现,经历的磨难都是你的垫脚石。”   清熙:“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磨难的垫脚石。”   “……”苏夫人可没有顾瑟瑟的好脾气,她假笑赶人:“你可以走了,自己回家丧去。”   清熙耷拉着脑袋出了门。   她有气无力地吩咐车夫,“我今天想自己走回家,你们不必跟着。”   她沿着热闹的长街慢慢往前走。   云京城是一国之都,繁华又热闹,街道两旁店家林立,还有不少支着伞的小商贩,人群熙熙攘攘,车马川流不息,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   夕阳的温暖余晖下,人的生命力活泼旺盛,生活的气息里自然而然地流露着幸福。   清熙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每时每刻看到的都是这样,繁华,热闹,欢乐的古代图卷。   她便自然而然的认为,一切都挺好,这是一个富饶而幸福的古代帝国。   她知道这一切在几年后就会因为上层贵族的权利倾轧,宫廷里的争权夺利而动荡不堪,几近毁灭。   她认为只要阻止了慕容裕,一切都会好。   可是现在,她发现这一切没有她想象的这么简单。   在一个对当权者毫无束缚的国家里,那些手握权柄的人还能保留多少人性呢?   他们真的会把底层的人民当作是自己的同胞,而不是可以压榨的牛羊吗?   系统道:【这些都与你无关。】   崔家钟鸣鼎食,爵位世袭罔替,开国时便受封国公,一直是这个国家权力金字塔最顶尖的那波人之一。   清熙有这样的身世,韵娘的命运又怎么可能会落到她身上?   即使在原着中,在清熙厌恶的剧情线里,崔清熙生来是世家贵女,想要的便能得到,即使慕容裕对她不屑一顾,她却能求来赐婚圣旨,风光大嫁,做了慕容裕的王妃。   等到镇国公府倒了,她作为端王妃,没有受到娘家牵连,不断作死,在她死时,她依然是端王妃,不说私底下那些龌龊,至少是在名义上依然体面尊贵。   前面传来吵杂的声音。   有粗鲁暴躁的喝骂声和歇斯底里的尖叫。   人群四散,有返回头的人好心的高呼,“大家别再往前走了,前面有官兵在抄家!”   清熙走上前,问道:“请问是哪位大人?”   好心人说了个清熙不太知道的官名。   清熙问:“他的家眷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依照惯例,男人流放千里,女性充入教坊司,为官妓。”   系统:【……】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清熙呵了一声,意味不明。   她谢过了这位好心人,却没有转回头,而是执着的往前走。   外围站着皮甲执锐的士兵,他们驱赶着行人,清熙不让他们为难,就站在外侧,看着士兵们进进出出,抬出一箱又一箱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具是珍贵无匹。   没多久,抬完了珍贵物品,士兵牵着两行人出来。   一行男性,一行女性。   披头散发,身穿麻衣,头戴枷锁,脚缠铁链。   不少人脸上都挂着未干的泪痕,甚至有人光着脚,形容狼狈。   甚至还有小孩子。   一个只到清熙肩膀,大概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她神情懵懂,大概是不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很认真的在钻研自己身上的枷锁。   大概是年纪小,成人用的加锁在她身上大了一圈,根本锁不住她的手,两只白嫩柔软的手轻松地拖了出来,好奇的抠着那两个凹槽。   一不小心被木刺扎了手。   都瘪着嘴露出一个委屈兮兮的哭脸来。   没一会儿又自己好了,气哼哼的对着木刺撅了撅嘴,又开始左顾右盼,突然看见了站在外围的清熙。   黑葡萄色大眼睛眨了眨,嘴角一抿,白嫩的脸颊上就旋出了两个小酒窝。   她甜滋滋的,朝清熙笑了一下。   清熙下意识的,也朝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脸。   在小姑娘的背后,有两个威严的石狮子坐镇的,威风凛凛的朱红大门上,被士兵动作利索的贴上了两张封条。   府邸的最高处,光鲜亮丽的牌匾被人粗暴的摔下来。   “和府”两字摔进了尘埃里。   小姑娘吓得肩膀一缩,愣愣的回头看,稚嫩的面孔上,终于浮现了一丝迷惘。 第二十九章 世上竟还有这种好事!   幽暗的小巷。   三大五粗,凶神恶煞的壮汉,阴森森地笑:“小娘子可真乖,哥哥们一叫就到小巷子来了,是不是寂寞了?”   清熙贴着墙站着,阴影挡住了她面上的所有表情。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回两柱香之前。   小姑娘笑容天真,却让清熙,的心情更加的恶劣。   清熙漫无目的地一通暴走,越走越偏。   行人渐稀,有几个壮硕的高大汉子围上来,不干不净的调笑,“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到这地方来了?要不要和哥哥一起去玩玩呀。”   挤眉弄眼,笑容猥琐,恶意满满。   系统慌得像只尖叫鸡:【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清熙盯着他们,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忽然笑道:“去呀,为什么不去呢?”   在她这样心情跌落谷底的时候,突然冒出几个人渣让她出气!   这世上竟还有这种好事儿!   恶声恶气的猥琐男呆了一下,交换了几个眼神,露出伤人眼球的笑容。   清熙一扬下巴:“带路。”   【等等等等等等!】系统慌的程序运算都慢了不少,好在他还有一点儿身为AI的尊严,没有结巴,【这几个人一直跟着你!你从姨母府中出来的时候,他们就远远跟在身后!有人想害你!】   清熙道:【那不是正好。】   铁人渣,下起手来更没有负担了呢。   系统道:【幕后人未必不知道你有武艺在身!这几个人可能很不简单!万一你打不过……】   清熙道:【打不打得过试试就知道了。】   她跟着这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一步步走入无人的暗巷,被围堵住所有逃跑的角落。   清熙道:“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现在逃跑也来不及了。”   她抬起脸,盈白的皮肤在昏暗的小巷里笼着柔光,好像明珠蒙尘,银月坠落,微妙的毁灭欲在恶人心中蠢蠢欲动,让他们愈发丑陋。   “娘子确是很了不得,”在最中间的眯眯眼仿佛是领头人,他故意曲解清熙的意思,张嘴喷粪:“小小年纪就需要这么多男人,真是浪。”   他色咪咪的靠过来。   清熙矮身,一个箭步,灵活地钻到他身后,摁着眯眯眼的头往墙上砸,“要说浪,谁比得上你呀?大白天的就在街上叫春。”   清熙下了大力气,眯眯眼被砸的头晕眼花,额头鲜血淋漓。   旁边几个人迅速反应过来,一窝蜂的扑上来,要抓清熙。   她仗着身体娇小,动作敏捷,钻出包围圈,都摁着两个人的头,让他们狠狠相撞。   清熙讥讽道:“爽了吗?浪货。”   这几个人能特意被找来围堵清熙,也不是庸才,另外两个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的去抓清熙的裙摆。   右边那个怒声道:“小贱人别得意,马上就让你尝尝哥哥们的厉害!”   她今天穿的是天青浣碧纱裙,布料轻薄柔软,走动时如在云端,飘渺若仙。换句话说,就是裙摆很大又轻,那两个人很轻松的捞在手里。   清熙不慌不忙,她这些天虽然有练习,却不曾与人对战,多的还是靠着身体习武,十几年留下来的本能反应,力大无穷,敏捷如风。   她拽着自己的裙子,信手拔下头上的金钗,划开被两人扯住的外层,反手一荡,甩起被割下来的布料,绕道两人的脖子上,狠狠勒住。   系统在脑中报警:【小心背后!】   有破空声传来,清熙拧身回看,却是那两个被她撞了脑袋的人,有一个爬起来了,目露凶光,正要一掌像她劈来。   清熙欲躲,被她缠着脖子的人伸手拽住清熙手里的布料,她动作缓了一瞬,那一掌实打实劈在了她的右肩。   壮汉猖狂大笑,“小娘皮天天穿裙子,知道错了吧!”   “姐穿裙子,关你屁事!”清熙拽着他的手就来了个过肩摔,砰的一声砸在其他四个人身上呻吟声乱响。   她用裙子上扯下来的布料将这几个人绑好,淡声道:“谢谢各位的献身,我爽完了。”   她长出一口郁气,神清气爽地往外走。   系统在她脑子里撒花:【宿主!你是我的神!世界第一厉害!】   清熙淡定点头,对一切夸赞照单全收,【哎呀,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嘛,偏偏这几个人就是要撞到我手里,不拿他们出出气,简直对不起我自己。】   系统恨恨道:【宿主!我们一定要把幕后那个人找出来!绝对不能轻易放过他!】   清熙笑了,【何必费力气找呢?会用这种低级手段的还能有谁?】   不就是那个几天前被清熙在睽睽众目下,一脚踹飞的慕容裕吗?   系统:【……】   它艰难地挣扎了一会,定了决心,【要真是他做的,我当然不会包庇他!宿主,我们才是一国的!】   清熙很是欣慰,【我们统儿长大了。】   系统害羞的潜水了。   清熙走出小巷。   夕阳正灿灿,天边红云如灼,巷子口停着一架鎏金做盖,珠玉为饰的马车,数十金甲护卫秩序井然,列于其外。   一只修长如竹的手撩开车帘,露出高绛那张美艳非人的面容。   他正拧眉睇来,凤眼深暗,神色幽幽。   好,好像是来者不善。   高绛本来很生气。   他听说慈悲堂的病人去了,就知道清熙一定很伤心。   他放心不下,先去了镇国公府,又去了慈悲堂,还王苏夫人府上赶。   折腾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清熙。   不让人省心的小孩,刚刚和人打完架出来,头发和裙子都乱七八糟,只有脸上的笑容轻快又明亮。   夕阳将灿烂的暮光泼了一个巷子,没有她的笑容耀眼。   夕阳度到她的身上。   她好像自身在发光。   高绛感到一阵心悸。   清熙也感到一阵心悸。   她突然想起那天在弘法寺分离的时候,高绛细细叮嘱她:“这几天京城里会有点乱,你安分点,别天天乱跑。”   清熙当时一口答应,自信满满,她这样乖巧的小孩儿,根本就不需要被叮嘱!   当时满口答应,现在却被当场抓获。   她心中遽然涌上来一股小学生见到教导主任的畏惧。   系统嘎嘎乱笑:【你也有怕的时候!】   清熙:【……】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决定就是你了,叛逆小孩儿的保命绝技!   清熙突然扑倒在地上,大声嚎啕道:“公主救命!!!”   “天子脚下,京城之中,竟然有歹人当街欲行不轨之事!罔顾礼法,道德沦丧,毫无人性!”   清熙的保命绝技:大声痛哭,拼命卖惨。 第三十章 手   高绛被镇住了。   他知道这八成是苦肉计,可他眼前的少女,发丝凌乱,裙子缺了一截,杏仁眼中盈着泪,鼻子上还有一道擦伤……   高绛张口,想要训斥她几句,说出的话却是,“别哭了,快上来。”   清熙被扶着,上了高绛的马车。   离得近了,高绛才发现清熙身上的伤远不止他刚刚看到的那些。   手上的青红,脸上的擦伤……林林总总,凄凄惨惨戚戚。   高绛从暗格里找出药,道:“伸手。”   清熙乖乖的伸出一双白如牛乳,柔弱无骨的手。   高绛执着她的手,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上药。   他的手和清熙截然不同,高绛也很白,但它的白像墙灰,像瓷器,是冷的没有一点温度的白。   手指修长如玉,骨节分明   手掌又大又冷,托着清熙的手像一个凉丝丝的冰盘,夏天解暑肯定特别好用。   清熙好奇的捏了捏高绛的手指,感叹道:“哇!好硬!和我的一点也不一样!”   确实是不一样的。   清熙温暖又柔软,掌心的肉尤其多,软软弹弹当时猫咪的肉垫。   小姑娘捏着他的手指也是软乎乎的。   高绛:“……老实点,别闹腾。”   他的神情实在是冷若冰霜,清熙乖放开了手,想了想,又把高绛的手摆回自己面前,再把自己的手搭上去,摆回之前上药的姿势。   然后得意又邀功的朝着高绛笑。   高绛不理她,仔细上药。   他神情凝重,执着药匙的手极为稳定,没有一丝颤抖。   但是,   清熙看着手上铺的厚厚一层药膏,陷入了沉默。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这只手上好像只有一点小小的擦伤?   高绛还在继续自己的工作。   他拿起来干净的细纱布,细细的绕过清熙的手掌,缠的一只纤细的手活像一只熊掌。   清熙一本正经道:“请不要过度包装。”   她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举在眼前,就这一个轻微的动作,细纱布全散开了。   清熙又动了一下手。   雪白的纱布上沾着些许膏药,飘然而落。   清熙和高绛大眼瞪小眼。   系统都无语了:【他这不是完全不会包扎吗!】   清熙充分相信他此前从来没有给人上药包扎过。以公主殿下的尊贵,不做这些琐事也正常。   清熙真诚道:“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人来包扎。”   比如让清熙自己来,她皮惯了,处理这些小伤口很有经验。   高绛不语,他误解了清熙的意思,他身边并没有宫女随伺,都是一些男人,他并不太想让这些人来给清熙上药。   他周身气压显著相降低。   清熙弯腰凑近他,像个小动物一样,用自己的脑袋顶了顶他的胸膛。   淡定哄道:“我是怕累着姐姐了,毕竟姐姐对我这么好!我手上厚厚的药膏,都是姐姐对我的爱意!”   高绛瞪着这个毛茸茸的脑袋,耳朵红了。   清熙乘胜追击,“所以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附赠不灵不灵的期待眼神,和甜甜的笑容。   高绛头昏脑胀,愣愣点头。   清熙利索的处理了她能解决的伤。   但还有一个最严重的伤在背部,当时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成年男性的一掌,劈的她两眼一黑喉咙一甜,背上一直在痛。   清熙转过身体,侧对着高绛,开始扒自己的衣服。   她理直气壮道:“姐姐,你帮我看一下我背上的伤。”   “……!”   高绛飞速伸手拉住清熙的衣服。   对着清熙满眼不解的目光,他顿了顿,又顿了顿,也没能从一脑袋浆糊里面挑选出合适的词句糊弄人。   干脆板起脸,外强中干道:“不许!”   清熙满脑袋问号。   很快,马车到了慈悲堂,高绛翻脸无情,将清熙赶下马车,独自离开。   顾瑟瑟心疼的要命,跑前跑后的为清熙上药,又叮嘱道:“你背后的伤需要静养,这几天就不要来慈悲堂了,好好在家里呆着。”   清熙一口答应。   系统缓缓道:【你是否觉得这个对话非常眼熟?】   数天前,弘法寺,清熙和高绛上演了一模一样的剧目。   清熙一本正经道:【人生就是一场轮回,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这没什么可稀奇的。】   清熙回家养伤,却一点都没闲着,每天都在脑海里翻原着,寻找慕容裕的蛛丝马迹。   她,清熙,非常记仇。   她问系统:【你说,我把他套麻袋打一顿怎么样?】   【祖宗,】系统道:【咱们等你伤好了再造,行不行?你现在这个战损状态,我怕你一出去就给人拿下了!】   【那你就不懂了,】清熙道:【这就叫趁他病要他命!】   系统无语。   皇天不负有心人,真让清熙找到了一个好机会。   第二天,清熙美美出门,直奔月下坊。   系统:【记不记得你答应过的那些话?】   清熙淡定道:【人生就是一个轮回。】   找原着的描述,这几天慕容裕会去月下坊,招揽人才,呛声情敌。   剧情线中,这个时间段里慕容裕和顾瑟瑟如胶似漆,甜蜜恩爱。   慕容裕的谋反大业也是顺顺利利,发展的如火如荼。   月下坊的群策会,就是他招揽人才的渠道之一,他还会定期在月下坊开座谈会,招揽英杰。   这一次的群策会慕容裕,结识了一个智多近妖的谋士,为他出谋划策良多。   清熙当然要搅黄。   她到达月下坊的时候,群策会已经接近尾声。   正中间的高台之上,剩下两名辩手,坐而论道,侃侃而谈。   他们的身前摆着许多玉如意,是来自楼上贵人们的邀请,玉如意的数量,意味着辩手们得到了多少观众的认可。   今天的题目是关于边疆的战事。   北边的狄人是大盛的老邻居和老对手,他们是草原上能征善战的游牧民族,每年冬天都会到边境骚扰一番。   而每当大盛落魄之时他们就会攻城掠地,深入大盛的腹地。   几十年前,狄人强,而大盛衰,大盛甚至派出公主去和亲求和。   直到当今天子天成帝登基,国力日强,现任镇国公,就是清熙的父亲驻守边关,征战数载,眼看就要将狄人彻底打败。   可胜利之后,如何处理狄人,保后代百年安稳,朝上一直争论不休。   这两名辩手正在讨论如何处置降兵败将。 第三十一章 梅开二度的抓马文学   左边的辩手道:“分而化之,实为上策,当狄人老幼女子迁往大盛腹地,与大盛子民混居,将士兵打散编入大盛军队,化狄人为盛人,可解此忧。”   右边的辩手皱皱眉,久久不语。   似乎是胜负已定?   清熙扬声道:“若按照阁下所说,辛苦苦打下来的狄人的地盘怎么办?放着等别人抢吗?用大盛的军队驻守?”   大盛军队非常不习惯草原的生态环境。   一直以来都只能驻守城池,狄人散去就毫无办法。   现在能胜,一半是狄人内乱,自掘坟墓,一半是他们学习大盛太多,在草原上建立城池,丧失了太多游牧民族的机动性。   辩手皱眉,他道:“这位小姐,你并非本场辩手,何必插言?”   当然是为了钓鱼。   清熙笑着道歉,“抱歉,阁下言之有物,此方实为良策,只有一点稍微欠缺,如同美玉有瑕,我实在惋惜,故有此一说。”   辩手道:“请指教。”   清熙淡声道:“将盛人迁入草原,建立城池,开荒垦地,化草原为盛土。”   辩手沉默,起身,鞠躬,谢道:“多谢提点。”   他转身离场,对即将到手的魁首之位没有丝毫留恋。   清熙眼尖,早看到他面前的玉如意中,有一柄带着端王府的标识,慕容裕想要招揽他。   清熙就提出错处,这位心高气傲的辩手当场离席,自然不会再去见慕容裕,更不会接受招揽。   清熙愉快极了,她顺着人群走,哪里人多往哪凑。   没多久,便有人叫她,“崔小姐,好久不见。”   来人一身朱红圆领袍,牙白细细掐边,正中绣着山河海水图,脚蹬金丝云纹靴。   清熙敲系统:【这是谁?】   系统尽职尽责的担任解说员,【八皇子,高晖,清风朗月,温和正直,痴恋顾瑟瑟。】   清熙以人心的目光又打量了一遍面前的人,她在心里摇头,【这个人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系统:【?你确定你不是无差别攻击原着男角色?请摘下有色眼镜!】   清熙道:【我这里没有客观,全是主观,高晖,书里就是个人渣。】   依照书里的说法,他喜欢女主顾瑟瑟,爱到如痴如醉,愿意为爱当三。可顾瑟瑟在市井之间被小人所欺,满身谗言,名声恶臭,他从不出手相助。   顾瑟瑟被慕容裕哄骗结婚,他冷眼旁观;顾瑟瑟出逃端王府,他出手阻挠:顾瑟瑟流落街头,他安排地痞流氓欺负顾瑟瑟,然后从天而降英雄救美。   温和正直?清风朗月?   这可能是温和正直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高晖亲切道:“崔小姐,您与端王近日感情颇佳?把臂同游月下坊,王爷为美人一掷千金的美谈,真叫人羡慕呢。”   清熙:“不要羡慕,你也可以。”   “崔小姐,火气这么大?”高晖略一思索,笑道:“当日我姨母为我收揽刀剑兵器,端王爷也是知道的。如有得罪,请多海涵。”   清熙:“趁我还在笑,你见好就收。”   高晖叹气,忧愁道:“是端王对你说了些什么吗?唉,其实我对他……我们之间没有矛盾,我很欣赏他。”   那欲言又止的小表情,充满了绿茶的清香。   清熙来劲了,“我就知道你不肯承认!明明都是你的错!”   “你又在挑拨些什么呢?”清熙要钓的鱼终于姗姗来迟,慕容裕淡淡道:“高晖,没必要。”   他一把揽住清熙,骄傲道:“我未婚妻对我情深不许,你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演员终于到齐了。   清熙眼一眨,泪流满面。   “慕容裕……”她颤声道:“你是不是又骗了我……”   慕容裕:“?你别在这里发疯!”   这里是大门出入必经的花园,许多人在这里饮酒作乐,人流量巨大,是清熙特意挑选的舞台。   她当然不会辜负观众。   清熙的眼泪掉下来,她道:“你怕我拆穿你吗?你既然知道怕,又为什么要让他到我面前来!”   慕容裕:“???你到底在说什么!”   高晖悄悄后退一步,清熙那一天在喜宴上的发挥他自然有所听闻,他现在感觉很不妙……   “你不是知道他暗恋你吗!”清熙指向悄咪咪往后缩的高晖,声音悲愤。   慕容裕:“!”   围观群众:“!!!”   高晖:“??!!”   高晖和慕容裕异口同声道:“怎么可能?!”   这非同一般的默契,真是叫人玩味。   众人瞪起眼睛,屏住呼吸等待爆料。   “你是不是当我傻?”清熙哭道:“所以才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天天到着月下坊幽会!”   高晖极速头脑风暴,他沉下脸道:“崔小姐,请你不要随意污蔑!主观臆测!”   慕容裕今是第二次面对这种猝不及防的转折,积累了些许经验,他倒泼脏水,“明明是你偷偷勾搭上了高晖!恬不知耻!”   清熙冷笑道:“你知道刚刚高晖对我说什么吗?”   “他说他知道了,那天我们在月下坊的事情,他说他很羡慕我!羡慕你能为了我一掷千金!他说和你没有任何矛盾,他非常欣赏你!”   “这里的大家全都听到了!我没有颠倒黑白!”   围观人员沉默一瞬,轰的炸了锅,“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八皇子说羡慕……还听到他说很欣赏端王爷,两人没有矛盾……”   “我也听到了……”   “居然是真的吗?太不可思议了!”   就连慕容裕的目光都开始不对劲了!   高晖:“……”   “崔小姐,”他破了功,咬牙切齿道:“你这样泼脏水不太好吧。”   清熙沉痛叹气道:“你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现在还这么嚣张,我从来没想过……更没想到自己还要和男人争男人……”   居然还敢火上浇油?!   高晖面色扭曲,慕容裕僵硬结巴道:“你,我……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慕容裕欲言又止,道:“之前在宗学的时候你就一直纠缠于我,天天找我麻烦,我当时还以为你是看我不顺眼……没想到你……”   高晖:“老子那是……”喜欢你那个女扮男装小伴读!   电光火石之间,他一切都明白了。   崔清熙来到京城,婚堂之上抢走顾瑟瑟,多次给慕容裕找茬,现在又找上他,费尽心机污他名声……   他和慕容裕只有一个共同点:喜欢顾瑟瑟。   原来崔清熙当真是痴恋顾瑟瑟!   她当年好像也来过宗学!   原来如此。   高晖看向慕容裕的目光中,也带上了浓浓的怜悯之色。 第三十二章 退婚怎么这么难?   烈日灼心,官府的黄瓦朱门威严豪迈。   清熙走上前去,用力敲响了门前的大皮鼓。   她的身姿坚定的凛然不可侵犯,挺拔如同寒风中的一颗小白杨。   咚——咚——咚——   鼓声沉重的回响,来往的市民好奇的围观。   清熙眼中含泪,大声道:“镇国公之女崔清熙,实名举报端王慕容裕买凶杀人,意图谋害他的可怜的未婚妻,就是我,雇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将柔弱的未婚妻逼入暗巷,意图不轨!”   声音凄厉如同杜鹃啼血,多么悲惨的遭遇,多么不幸的少女!   围观民众顿时义愤填膺!   她不卑不亢,不畏权贵,勇敢的为自己争取公平和正义,多好的少女呀!当然值得为她出头!   清熙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多么机灵的法子!一举两得!   她得意洋洋的道:“官府肯定不能对我视而不见,边关现在正是最紧要的时候,不可能无视我的要求!九成九就能退了这圣旨赐婚!”   “并且,上至贵族,下至平民,全城人都会知道慕容裕是个人渣!”   月下坊,弧光楼顶层的坊主专属大平层,清熙坐在熟悉的位置上,得意洋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计划。   就在刚才,她当众给高晖按了个暗恋慕容裕多年的痴情人设,给本来就不平静的云京城带来了新一轮爆炸性的绯闻。   系统在她的脑海中,电子音平静的宛如一滩死水,垂死挣扎地提醒:【这是本文重要男二号,顾瑟瑟的忠犬!】   清熙点点头,认同道:【我也没干什么嘛,就只是给他换了个暗恋的人而已,合情合理,重重铺垫,水到渠成。】   【高晖现在还是暗恋不得的忠犬,和书里一模一样!】   系统:【……】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接到一个这样的宿主?他只是一个刚出厂的萌新系统!为什么要让他面对这样的魔鬼!   它疲惫不堪道:【随便你,你不玩崩就行。】   扔下了重磅炸弹的人是清熙,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另外两个人竟然是将矛头对准了彼此,开始恶人互骂,撕得非常激烈   慕容裕忍着恶心,横眉冷对:“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你的!你没必要对我的未婚妻说奇怪的话!”   慕容裕甚至开始维护清熙了,足见他现在大脑已经混乱到了一定的程度。   高晖也没心情装绿茶了,“狗就别在这吠,照照镜子吧你,我能看上你这种货色?”   精彩,精彩!   清熙吃瓜看戏,乐在其中。   冷不防却有人对她鞠躬,恭恭敬敬道:“崔小姐,坊主有请,可否赏光上楼一叙?”   清熙就来了。   依旧是熟悉的位置,熟悉的屏风,熟悉的密不透光。   唐有容被遮掩的看不见一点身形,他道:“在下有一事相求,群策会上,关于对狄人的处理问题,崔小姐见解不俗,只可惜当时没能说完,不知现在可否为在下解惑一番?”   “当然可以!”清熙豪迈道:“不过,我也有一事相求!”   唐有容,“崔小姐但说无妨。”   “能不能把对面屏风撤掉?”清熙真诚道:“我好像是在对着灵棚说话,怪不习惯的。”   唐有容答应了。   他带着那顶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帷帽走出来,放下手里的小坐垫,端正的跪坐在屏风前。   盘着腿做的清熙默不作声地挠挠脸,在中华民族数千年来面对草原游牧民族的漫长历史中,挑选一些处理办法,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唐有容。   唐有容静静听着,时不时提出的几个问题都鞭辟入里,直指要点。   清熙感叹道:“你才应该去下面辩论!”   唐有容笑道:“才华浅薄,不敢显露。”   他投桃报李道:“崔小姐指点之情,在下没齿难忘,如果崔小姐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请尽管说。”   清熙毫不客气,照单全收了他的谢意。   这可都是中华民族一代代人总结的宝贵经验!她如此无私的告诉了唐有容,他当然应该感谢她!   清熙便说了自己打算去官府击鼓鸣冤,强行退婚并且抹黑慕容裕的计划。   她道:“月下坊来往皆是权贵,请你帮我引导一番舆论。”   “并非在下不愿意,”唐有容清朗的声音中却带上了些许为难,“恕我直言,崔小姐这法子,成功率很低。”   清熙这个很乐于吸取别人意见的人,她挑眉请教道:“请说。”   唐有容道:“崔小姐与端王的婚事乃是圣旨赐婚,当今圣上的脾气并不宽厚,不会允许崔小姐悔婚的。”   当今的脾气哪里是不宽厚这么简单的?   完全能说一句,残暴不仁独断专行不容置疑。   清熙能求来赐婚,已经是用了镇国公大半辈子镇守沙场的功劳了!当今绝不会收回自己的旨意,更不可能允许清熙悔婚。   别说是慕容裕的人失败了,就是成功了,清熙是要死了,也得先结了婚,被抬进端王府再死。   清熙:“……”   这皇帝这么凶残的吗?   唐有容叹息道:“陛下是正宫皇后所出的先皇嫡子,从小受封太子,地位稳若金汤。可他上位时,杀了不少对他毫无威胁的兄弟,手段残暴酷烈。”   “陛下这些年身体日渐虚弱,疑心病越来越重,连膝下皇子都压着不准出宫。现在全国的目光都放在边关的战士上,镇国公万众瞩目,又有兵权,看似荣耀,实则如同烈火亨油,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唐有容道:“崔小姐应该更谨慎一点,如果当今觉得你的做法抹了他的面子,可能会做一些你很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清熙沉默,半饷不甘不愿的承认:“你说的对。”   清熙很聪明,脑子活主意多,可她毕竟穿越前年纪也不大,又没有获得崔清熙的记忆,行事手段总是靠近原先现代的风格。   她不了解封建王权的残酷和可怖,甚至能自己写上一本谋反专用五三,轻轻松松的去给七公主看,申请加入公主的谋反部队。   她将这些看的太简单了。   如今唐有容点醒了她。   想要退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弱女,确实是该另做打算,多做打算。 第三十三章 三方   慕容裕端正的坐在书桌后,书桌上放着一张卷起来的画,旁边摆着鲤鱼戏荷田笔洗,活泼清雅,不像是慕容裕的风格。   慕容夫人坐在对面,呷了一口香茗,淡声道:“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是怎么回事?”   慕容裕气红了脸。   他被清熙挑拨,竟然真的误以为高晖喜欢他!那天在月下坊说了不少丧失智商的发言。   高晖努力澄清无果,转脸就开始大肆攻击他名下一些隐秘的产业和拉拢的官员!   他还以为是打情骂俏……没有放在心上,结果现在损失惨痛,甚至惊动了母亲。   高晖根本就不喜欢他!   慕容裕自作多情,自讨苦吃,现在就是尴尬,每一根汗毛都要立起来了的尴尬。   给他一个机会,他愿意上火星生活。   慕容裕一脑袋的浆糊,言简意赅道:“传言都是假的!”   慕容夫人想到那些流言的内容:“八皇子为端王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正在全力报复端王。”   都是假的?   她脸绿了:“你们两个没在斗?你难不成真对那个八皇子有意思?”   慕容裕脸也绿了:“母亲,你怎么也这样想!我喜欢的是谁,你不清楚吗?”   慕容夫人不肯给他一点好脸色,“看看你干的那些事儿,猪都做不出来!”   “母亲!”慕容裕叫道:“崔清熙就是个疯子,我根本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慕容夫人挑眉反问:“连个疯子都拿捏不住?要你何用?”   慕容裕沉默半饷,道:“她毕竟对我用情至深……我也不想做的太难看。”   慕容夫人道:“你以为你现在做的很好看吗?”   “你别太小看那个小姑娘,不是个简单人物。”   慕容裕叹气,“都怪我,把她刺激得太狠了,本来是想让她放弃我,结果变成现在这样。”   慕容夫人冷眼看他瞎想。   “得不到就毁掉,”慕容裕恨恨道:“崔清熙八成是怎么想的,恶毒的女人,尤其是恋爱脑的女人真是可怕。”   另一边   高晖也在复盘。   他身为皇子,却没有王府。居住在皇宫中,行事颇多不便。   为了便于和手底下的英杰碰头,高晖特意买了个地方,既符合他这个身份高贵的把皇子殿下出入,又方便了手里的谋士官员来回。   一条花船。   里面没有一个姑娘,每一次开船都是因为高晖要给手底下的人开会。   湖上四面透风,不存在被人窥探偷听的风险,安全有保障。   他的谋士尽职尽责地为他分析,“显然,崔清熙是故意的。”   故意让八皇子殿下说出不该说的话,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抹黑他的名声。   高晖道:“先生所言,我极为赞同,但我有一事不懂,崔清熙与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与镇国公府也无牵连,崔清熙为什么要这般针对我?”   “因为爱?”另一个谋士试探的问道。   显然,这位对云京城的八卦都了然于心,很知道清熙搞出来的种种破事。   又有谋士驳斥,“不可能!崔清熙既然是镇国公的女儿,我不信她做事不为自己的父母家族考虑!得罪八皇子,对她没有好处。”   高晖道:“我和崔清熙接触过数次,她确实脑袋不太好用。”   他双眼微眯,冷光外泄,淡声道:“她给我泼上这样的脏水,我一定会越洗越黑,无论如何挣扎都难以摆脱痴恋端王的名声。”   “我不相信凭借崔清熙自己能想出这样的毒计来。”   一个谋士突然插嘴道:“崔清熙真的和慕容裕决裂了吗?”   他有理有据的分析,“众所周知,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暗恋端王,做了不少出格的事。”   “慕容裕举办了一场憋脚的婚礼,没有损失任何东西,且摆脱了那一个孤女,崔清熙当堂抢走新娘,我们大家此前都认为,她不能忍受这种屈辱。”   “可万一,这一开始就是慕容裕设计好了,想让我们看到的呢?”   “端王为了医户女,放弃镇国公大小姐,本就不合常理!”   其他某事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人颤声道:“你是说,端王和崔清熙早有勾结,刻意做局要陷害殿下!”   高晖点了点头,他缓缓道:“没想到慕容裕藏的这么深……果真是我大业道路上的劲敌!”   至于那个崔清熙,毫无脾气的让慕容裕利用,这种傻子,不足为虑!   傻子现在也没闲着。   她又跑到了姨母苏夫人的府上。   那天,在月下坊听到唐有容的劝诫之后,为了直面封建社会的刀霜雨雪,她决定克服心中未知的恐惧,进宫一趟。   要是能近距离接触一番盛朝的大boss,唐有容嘴里超可怕的皇帝。   但皇宫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尽管皇后是清熙的亲姑姑,可是清熙送进宫的帖子通通石沉大海,没有任何音讯和回复。   七公主也能带她进宫,可这位主儿也不是说想见就能见到。   更何况按照唐有容的说法,清熙应该和七公主保持距离,以免招来皇帝的忌讳。   七公主这个代太子监国的位置   ,也有许多人盯着,时时刻刻等着他掉下来。   清熙想来想去,最后只能来求姨母。   苏夫人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没事别进宫,进了宫,没事也变有事。”   清熙被她这避讳的态度整的更好奇了。   这个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连系统都阻止她,【宿主,要不然这皇宫我们还是不去了吧?】   清熙挑眉,道:【你又是因为什么阻止我?】   系统小声道:【因为你说想进宫,所以我就稍微看了一下皇帝那边现在的景象。】   清熙一猜就中:【是不是有点血腥?】   并不止血腥那么简单。   系统看着自己的屏幕上显示的皇宫景象,电子程序都紧张起来了。   奢华的寝殿,高高的龙柱,描金画银的家具。这宫廷之中,极尽奢华。   皇帝坐在龙床之上,咳咳喘气。   金丝楠木雕花摇步床下躺着一位鲜血淋漓的宫女,鲜血无声的往外蜿蜒。   太监弓着腰走过来,擦净宫女脸上的血。   圆圆的小脸上,细细篆刻红纹,蜷曲妖娆如美人的眼波。   这纹路红的暗沉,美的妖异,皇帝皱眉看了一眼,却道:“还是不行……太丑了,处理掉吧。”   宫女身体颤抖,她不敢睁眼,小声哀求:“陛下,我是宫城之中最美丽的宫女!我会成为你最好的作品。”   她开口,脸上的“红纹”细细绽开,露出下面的血肉。 第三十四章 团宠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清熙呆滞道:【这一脸血豁子是什么?】   系统道:【是天成帝拿针划的。】   清熙盯着散发着柔光的液晶屏幕,看宫女脸上的血缓缓渗出,看她痛的浑身颤抖却不敢做表情……她生生打了个寒颤。   清熙艰难道:【为什么啊?】   系统道:【天成帝酷爱进行‘艺术创作’,最爱的原材料就是人。宿主你看博古架上的东西,原材料都是人皮人骨。】   清熙:【……】   系统劝道:【宿主,咱们还是不要招惹这种变态的好。】   清熙道:【那我更要进宫看看。】   她要退婚,无论如何是绕不过这位疯子皇帝的。   系统冷哼道:【你当皇宫是你家不成?你想进就进?】   清熙又开始猛翻原着,无奈却没得到什么线索。   她又给能进宫的权贵们递拜帖,从打过交道的,到根本没见过得,一个都不放过。   系统满脑袋问号,清熙信誓旦旦道:【这样广撒网,总有鱼儿咬钩。】   系统嘲笑道:【你这网织的漏洞百出,鱼铁定跑光!】   清熙道:【谢谢系统087的毒奶,谢谢你好心人!】   系统:【……】   系统的毒奶是一如既往地威力非凡,当天下午天,清熙就接到了回帖。   不仅有许多的贵夫人都回了她的帖子,诚邀她上门一叙,就连皇子妃们都热情回应,回帖中的措辞颇为亲密。   系统傻了:【为什么啊!你跟这些人有一点交情吗!她们就没有一点矜持吗!】   【当初你去春日宴还被排挤,被欺负了呢!】   傻系统一板一眼,甚至将原着奉为真理,它哪里懂人类的弯弯绕绕?   不说崔清熙身上的光环,清熙穿书这一个月,骚操作不断,震动云京城,谁不好奇?   尤其是清熙得七公主青眼,谁不想抱上七公主的金大腿?七公主可是皇帝之下第一人!虽然是女子之身不可能继位,但他手里的权利可是实打实的!   凡是清熙递了帖子的皇子妃,每一个都回应了!七公主对每一个兄弟都是一视同仁的冷淡,只待崔清熙不同,可不是人人都想搭上她这座桥。   她们这些皇妃,说来光鲜,却都挤在宫里,吃住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一个个都盼着出宫,都想要七公主为自家美言。   大皇子妃尤其热情,她在春日宴上亲眼见过七公主为清熙出头,又听娘家说这些天七公主在朝堂上掀起的风波都由清熙引起,更是热切。   但是她没报什么希望。   毕竟清熙是在她主办的宴会上出了岔子,虽然她事后送去了礼物,但比起她的妯娌们是没有优势的。   清熙却最先给大皇子妃回了帖子,定下明日上门拜访。   毕竟她捞上来的这些鱼里,她也只见过一个大皇子妃。   第二天,清熙被丫鬟盛装打扮,身上挂满了金玉饰品,一步三晃,叮当作响。   丫鬟委婉道:“小姐,我有点跟不上你。”   或许您可以慢一些,稳一些,让身上的饰品安静一些。   清熙直愣愣道:“你是不是身体有点虚?要不然换一个人跟我去吧?”   丫鬟:“……您再坐一下。”   她按着清熙坐下,手脚麻利的摘下清熙身上的众多饰品,只留下一根贵重的红宝石主钗,并几根精巧的缠丝累花簪,腰上悬着一枚玉珏掩步。   清熙清清爽爽地出了门,从小门进了宫,大皇子妃身边的得力嬷嬷已经守在宫门口等她,领着她走了没几步,就到了大皇子的宫殿。   嬷嬷笑道:“这小西门是离皇子居所最近的宫门,紧挨着盛隆宫,走上半柱香就到了。”   一路上宫人来去匆匆,却没有任何让她发挥的空间。   很快就到了大皇子妃的宴客厅,清熙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的女子娇笑的声音,等掀开门帘一看,嚯,除了见过一面的大皇子妃,里面还坐了五六个姿容不俗,衣着华贵的女子。   此时具是含笑看来,目光柔软。   清熙在客座坐下,上首的大皇子妃笑着为她一一引荐,“这是二皇子妃临氏,三皇子妃李氏,四皇子妃卢氏,五皇子妃林氏……”   宫中的所有的皇子妃竟然都来了。   大皇子妃脸上的微笑端庄得体,心中却恼怒非常。   他们这些结了婚的皇子都居住在盛隆宫,她接到了清熙的回帖这事儿根本瞒不住,她便也没打算来瞒。   可没想到这些不要脸的,今天早上竟然一个个都来,说要给她这个长嫂问安。   以往没见来过一天!今天倒是一个都不落!   她早就准备好的那些说词还怎么说出口?   清熙也惊了一下,但她心态调整得极快,马上就如鱼得水的融入了这群有意捧她的漂亮姐姐中。   大皇子妃笑着夸赞了清熙今日穿搭,说她“清新靓丽,好像春日的第一支迎春花。”   二皇子妃便从五官入手,真诚万分道:“妹妹这眼睛长的是真好看,内收外勾,既雅又媚,更难得的是清澈如同夏日山泉,叫人看了便舒心呢。”   三皇子妃恭维家世:“妹妹不愧是崔家出来的贵女呢,瞧这一站一坐,一撇一笑,活泼有趣,都是和云京城的贵女们截然不同,自有一番章法呢。”   四皇子妃便从才艺入手:“镇国公在那边疆,当狄人杀的落花流水片甲不留,是我大盛朝的英雄呢,崔小姐身为英雄的女儿,听说武艺也是极不凡。不愧是世家虎女,英姿飒爽。”   五皇子妃听着她们越夸越长,越说越真诚,心里便暗暗较劲儿,她可是压轴出场的,绝不能输!   她笑道:“听说崔小姐前几天去了月下坊?将群策会的魁首说的哑口无言,喟然退场。妹妹真是文韬武略样样不俗呢!也不知崔家到底是怎样的好风水,才养出了妹妹这样的女孩儿?若是我将来的女儿能有妹妹一半优秀,真真是死了都甘心!”   其他四个一听这话就冒火了!   五皇子妃真是不要脸!为了讨好崔小姐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还想生像崔小姐这样的女儿呢?想得可真美!   清熙和她们的感受截然不同,她被吹的简直要飘起来了,陶醉的如在云端。   五个皇子妃,每一个都长得又漂亮,笑容又得体,说话又好听,个个都是人才。   皇宫比她家还好!她愿意一辈子都在这里! 第三十五章 美人计的威力!   清熙尤在陶醉。   旁边五个美人已经开始唇枪舌剑,阴阳怪气了。   大皇子妃笑道:“瞧小林这话说的,崔妹妹都还是个孩子呢,你怎么就开始想当人家娘了?”   大皇子妃这话太着相了,皇子妃轻轻一笑,稳操胜券道:“皇嫂这话说的可不对,我只是希望未来的小女儿也像崔妹妹这样聪明优秀罢了。试问这天下间的母亲,谁不是这样想的呢?”   二皇子妃看不下去了,她伤口就扎人心窝子,道:“那小林可要努努力呀。”   五皇子妃林氏进门两年未曾生育,这是她心中的痛,她是个口舌伶俐的,立刻反击道:“我才进门,当然是不如二嫂努力,将膝下的庶子庶女培养得非常优秀呢。”   清熙一听,大呼不妙,她赶紧劝架,扯开话题道:“姐姐们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也就一般般的优秀啦。”   几位皇子妃被她一打岔,立刻发现自己跑偏了,纷纷又笑道:“妹妹可真是谦虚。”   “别不好意思呀,姐姐们说的都是实话。”   “妹妹,可别这样说自己。”   “妹妹这样的还只是一般般,岂不是把我们都衬成了地下的泥?”这句最夸张的又是出自五皇子妃的口。   逗得清熙噗嗤一笑,道:“姐姐才不是地下的泥,是天上的神仙妃子呢。”   其他四位美人儿警铃大作,尤其是三四皇子妃,她们本来提前说好了,今天决不能让大皇子妃得了便宜去,没想到小团体内部却出了叛徒!   五皇子妃林氏竟然这样油嘴滑舌!这样会讨小姑娘喜欢!独得崔小姐欢心!   这样下去可不行!   本就脆弱的小团体立刻便土崩瓦解,三皇子妃假笑着道:“五妹妹可真俐牙俐齿,最会讨人喜欢了。”   这话明面上是夸奖,可他的语气微妙,在“最”字上,咬了重音,又绕了个弯儿,活脱脱便是一股阴阳怪气的味。   “可不是吗?”四皇子妃掩着嘴笑,“五妹妹这张嘴,想讨好人时,从没有不成的。”   四皇子妃是比她三嫂聪明的多,她时刻谨记着自己的目标,话是对着五皇子妃说的,眼睛却瞅着清熙,一双形状流畅的眼睛笼了层薄烟般的妩媚,含嗔带恬,欲说还休。   说不出的风情,道不尽的委屈。   清熙被风情万种的大姐姐看的脸都红了,真诚道:“姐姐这么美,静静看我一眼,我心都酥了呢。”   大皇子妃:“?”   二皇子妃:“?”   三皇子妃:“?”   这一刻她们心声达成了一致:这两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尤其是四皇子妃,对着个小妹妹,平时对付男人的手段都用出来了!也不害臊!   大皇子妃尤其生气,这可是她的地盘,她请来的人!   竟然让这两个抢了先!   可她是最端正的性格,怎么也说不出这些没脸没皮的话!   眼看着,二三皇子妃都得到了清熙的夸赞,她像个木头一样坐在上面,一句都想不出!   清熙却没忘记她,她笑着执起大皇子妃的手,温声道:“多谢姐姐今日请我来,那日春日宴上,我突兀带人,让姐姐难做,我心中一直非常愧疚,我一直想向姐姐道歉。”   大皇子妃立刻道:“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倒是要让我羞愧了,不过就是带个人,怎么也说不上为难。”   其他四个不能允许大皇子妃独占清熙的注意力,立刻打岔道:“崔妹妹可真是人美心善。”   “妹妹虚怀若谷,倒是叫我们这些做姐姐的羞愧了。”   清熙在这一刻,突然和三宫六院的皇帝共情了。   谁能拒绝美人儿真挚的眼神,温柔的笑容,诚恳的夸奖?   就算是争风吃醋,阴阳怪气,也是美丽动人,活泼娇俏,让人看一眼就心软的一塌糊涂。   她好像被拉进了一个夸夸群,群里的五位美人儿使劲浑身解数,拼命吹她彩虹屁,从头夸到脚,从内夸到外。   清熙就是误入了盘丝洞的小和尚,在美人儿的温言软语中晕头转脑,迷失了自我。   她在大皇子妃那儿足足呆了一整天,直到宫门将要落钥,她被五位皇子妃簇拥着,一路送到了宫门口。   五位大美人儿笑眯眯地目送清熙,嘴里不断说着“下次再来玩儿”的话。   直到清熙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   几位妯娌对视一眼,立刻收了脸上的笑,冷哼一声,分别从五个方向离开了。   宫门之外,天边的夕阳烧得轰轰烈烈,朱红宫门关闭的声音悠长的回荡。   清熙站在原地,对着宫门发呆。   她原来是想干什么来着?   反正肯定不是在大皇子妃安安分分的做客。   清熙对着系统忏悔:【美人计的威力真是太恐怖了!】   她费尽心思进宫,这一趟啥也没干成,只有自信心在漂亮姐姐的吹嘘下无限的膨胀。   系统呵呵嘲讽:【毕竟我们崔妹妹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儿,几位姐姐才愿意用美色诱你。】   清熙:【……】   她有点脸红了,这话实在是夸张的离谱,几位皇子妃说来语气真挚,活像事实的确如此,系统说就只有浓浓的讽刺意味了。   她叹了口气,准备打道回府。   突然又看见了熟人。   慕容裕的嫡母,慕容老王妃穿着一身紫棠色的端庄衣裙,从宫中出来,正要上马车。   她也看见了清熙。   两人四目相对,老王妃秀眉微挑,她拢了拢耳边的乱发,对清熙微微一笑,曼声道:“崔小姐,好久不见。”   清熙冲她笑,她还记得上次在端王府,老王妃帮她支开了慕容裕,让她能和瑟瑟单独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老王妃对她怀抱善意。   清熙狂敲系统:【老王妃为什么进宫?她和我有什么联系吗?】   系统道:【谁会知道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龙套的故事?】   清熙才不相信系统不知道,它就是不想告诉她!   清熙干脆走向老王妃,笑容灿烂道:“姐姐怎么入宫了?”   “……”老王妃道:“我是你将来的婆婆。”   你乱辈分了!休想占本宫便宜!   清熙:“……”   糟糕!今天姐姐太多叫顺口了!   她乖乖道:“因为您看起来就年轻,所以我不小心就把心底的想法脱口而出了!” 第三十六章 姑姑和她的大冤种朋友   老王妃告诉清熙:“我是来见皇后的。”   皇后所出的七公主独得圣宠,风光无两,她本人却十分低调,在深宫中沉寂多年,闭宫不出。   栖梧宫宫门落锁多年,清熙像里面递了那么多帖子,都杳无回音。   清熙感叹道:“姑姑居然愿意见你!”   老王妃假笑道:“这些年没有人能走进栖梧宫,七公主都不例外,我一次都没见到皇后娘娘,只不过是对着栖梧宫的大门,枯坐一天罢了。”   一直吃闭门羹还愿意来吗?   清熙钦佩道:“你们的感情真好。”   怪不得愿意帮她!   “真是傻孩子,”老王妃瞥她一眼,笑得风情万种,“我与皇后娘娘的关系恶劣,从小吵架。皇帝召我进宫,只是想恶心娘娘!”   她笑容轻快道:“今天又对着娘娘的宫门骂了一整天,心情真是愉快极了。”   清熙:“……”   这转折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老王妃被清熙的表情逗笑了,她道:“这里面的故事可长着呢,你想听听吗?”   清熙点头如捣蒜,顺利混上了老王妃的马车。   老王妃笑容迷离,沉浸在回忆里。   二十多年前,萧箬竹是宰相之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色艺双绝,是云京城最美的明珠……之一,还有一位是镇国公府的小姐,崔毓。   崔毓好像是萧箬竹上辈子的冤家。小时候她跟随长辈上镇国公府做客,崔毓带着她捏了一天的泥巴,粗俗至极!还弄脏了她第一次穿的新裙子!   萧箬竹由此认定崔毓看不惯她优秀出色,刻意欺负她!   况且崔毓不学无术,文墨粗通,全靠着有个好哥哥才能脱颖而出!   她怎么能容许此生劲敌和自己并肩?   她排挤崔毓,孤立崔毓,明里暗里阴阳怪气崔毓,可崔毓一无所觉,对她的挑拨毫无反应。每次看到她都高高兴兴的。这个姑娘好像天生缺了跟明争暗斗的筋。   萧箬竹很不满地对清熙说:“我凭什么和这种没脑袋粗神经并列?真是叫人生气!”   清熙面色微妙,小声道:“您这也说不上排挤吧?”   萧箬竹的排挤孤立:见到崔毓之后挤开别人迅速上前,自己牢牢霸占崔毓身边的位置不许别人靠近。   萧箬竹的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引经据典,小文盲清熙听不出来是讽刺。   萧箬竹不客气地冷笑道:“因为你和你姑姑一模一样,都是小蠢货!”   清熙吃了老王妃这一记排揎,也不恼,继续笑道:“那后来呢?为什么姑姑关了宫门?”   后来?   后来她们都嫁了人,崔毓做了太子妃,无上荣耀尽在指尖;她也不算输,慕容嘉君子如玉,青衫曜曜,她出嫁那日,云京城不知有多少贵女的搅破手帕。   云京城最受瞩目的少女风光大嫁,和最出色的公子喜结连理,琴瑟和鸣。   外人谁不羡慕?   又有谁知道内里的龌龊。   少女时代明亮斑斓的色彩褪去,只剩下生活的一地鸡毛。   萧箬竹收了笑意,淡淡道:“小孩子家家,不要知道太多。”   她不肯将那些难堪告诉清熙。   没一会就到了慕容王府。   清熙笑面如花,若无其事的跟着萧箬竹下了马车。   萧箬竹皱眉,问道:“你又要干嘛?”   显然是对清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秉性了如指掌。   清熙一本正经道:“既然我姑姑和您缘分深厚,我也该替姑姑照顾您一二。”   见鬼的缘分深厚!萧箬竹嘴角一抽,却带着清熙进了门,道:“你要是想见慕容裕,他现在可不在王府。”   清熙才不关心慕容裕,随口道:“祸害遗千年,他肯定快活着呢。”   萧箬竹的面色微妙道:“那种地方都能快活起来?我这个儿子可真是不一般。”   清熙:“?”   她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她对慕容裕没有丝毫的好奇心,一句也不问,只捕捉到了一个信息:慕容裕不在家!   清熙乖乖的跟在萧箬竹身后,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天赐良机!她就应该偷偷摸进慕容裕的书房,找到他的把柄,举报他,打倒他!消灭这可恶的婚事!   清熙找个理由开溜。   她深情的呼唤,【亲爱的系统,你的宿主现在需要你!】   系统的电子音冷冰冰的:【前方十米后右转,进第二道门,三十秒后将有巡查人员经过,注意躲避……】   靠着系统精准的高科技扫描,清熙顺利突入慕容裕的书房。   这个书房的面积足有五六十平方米,立着几个一人高的红木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还有许多的卷轴等,清熙翻两天都翻不完。   她满怀希望地问:【系统你能不能直接扫描这里,帮我精准定位慕容裕干坏事的证据。】   系统都麻了:【你以为我是太阳能系统吗?这些都是需要能量维持的好吗!】   清熙:【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的能量要怎么获得?】   【反正说了你也不会听,】系统道:【能量来源于原着的反馈,你要是能把女主送回到男主的怀抱里,别说这一间小小的书房了,王府我都能给你扫描的!】   系统越说越气,越说越怒,恨声道:【你能吗!你能吗!】   清熙心虚闭嘴。   她问着系统,手里也没停下,翻找不停。   清熙对照顾狗血文的套路,一清二楚。   她掀起字画看背面有没有藏着机关,对著书架和墙面敲敲打打,用力扭椅子桌子上突出的扶手把手浮雕,专门寻找狗血文经常出现密室的地方。   机关还没找着,系统突然在脑海里大声警报:【有人来了!宿主快躲起来!】   清熙环顾四周。   这么大的书房,却只有门和门连着的一排窗,如果清熙从这里出去,就会和门外来人正面撞上。   对着门的窗户更像是小小的通气孔,在房间的最高处,清熙爬不上去。   这间书房非常大,到处都塞满了书籍卷轴,充满了知识的清香。可以藏人的地方却没有多少。   可供她选择的只有红木书桌底下。   清熙谨慎地笼住了自己的裙子衣角,在书桌底下蜷缩起来。   她的视线完全被桌子挡住了,只有耳朵能听到轻轻的脚步声。   哒—哒—哒—   一步步的向清熙走来。 第三十七章 当场抓获   脚步声慢慢的近了。   这人从门口而来,脚步没有任何停顿的往书桌这里走。   清熙心脏急速跳动。   她刚才翻找过的那些书籍,都在书桌旁边的柜子上,她没有翻乱那些书,却也没来得及将它们整理回原样。   是被看出来了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却并没有拐向书柜的位置。   而是直冲书桌而来,清熙抱紧双腿,余光看见一双绣花鞋停在了她面前。   穿着烟灰色裙子的双腿缓慢向下弯。   她心脏聚停。   神秘的来人在书桌后坐下了。   烟灰色的裙子柔软的垂在清熙的眼前。   清熙悄悄松了口气。   绣花鞋的主人轻声开口,自言自语道:“世界上怎么会有慕容裕这种蠢人?”   清熙无声点头,赞同极了。   “对自己有利的事他是一点儿不干,招祸的事倒是比谁都积极。”   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   很像清熙有过一面之缘的慕容夫人。   女声还在继续道:“我怎么会生下这种废物点心?”   破案了,确实是慕容夫人。   夫人苦恼的抛下一枚炸弹,道:“居然能把自己搞进大理寺卿的天牢……真是废物。”   清熙:“!”   系统:“!”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清熙突然想起,在端王府门前,她和老王妃的对话,   “祸害遗千年,他肯定快活着呢。”   “那种地方都能快活起来?我这个儿子可真是不一般。”   “那种地方”,当时他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八成指的就是天牢。   清熙辛灾乐祸,仰天长笑:【哎呀,可怜的男主,这也太惨了吧!身为高贵的异性王,现在却蹲了天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妙啊!】   系统万分绝望,这些天心思都在自家宿主清熙身上,根本无暇关注慕容裕……它嫌后台的红色警报一天到晚的报警太吵,早就给关了。   没想到却错过了这样重要的信息!   它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系统!   系统默不作声,清熙安慰它道:【没关系没关系,咱们才不在乎这小小一个男主!剧情都崩成这样了,慕容裕这个男主早就没戏份了!你管他干嘛?】   系统觉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反正都这样了。   破罐子破摔呗。   在生活的毒打面前,系统选择了躺平。   慕容夫人还在继续抱怨慕容裕,清熙占据VIP坐席,吃瓜吃的十分开心。   慕容夫人道:“顾瑟瑟一个医护之女来做个挡箭牌,塑造不学无术的人设还算不错,可你怎么就真的上心了?”   清熙:“?”这走向是不是开始有点不对劲了?   “说了让你对付崔清熙的时候多谨慎点,就是不听,随便找几个二流子就敢去堵人?”   “觉得崔清熙是你手心里的木偶,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想的可真美!”   “她现在得七公主喜欢,你就不能等一等,再等一等,耐心些再动手!偏偏就要撞到公主的眼皮子底下!丢人!”   清熙:“?”请专注自家,莫cue闲人!   慕容裕蹲大牢,管她崔清熙什么事?!   慕容夫人气的踢了踢脚,清熙赶紧把自己压成一滩饼,贴在最里面。   沉默半饷。   慕容夫人话风一转,叹息道:“崔姑娘那样好的女孩子,家世容貌才华样样俱全,尤其是对你情深不悔,阿裕,你又为什么这样对她呢?”   “或许你已经喜欢上了崔小姐,只是自己心里不知道罢了,阿裕,你三番五次上门,不就是想引起薛小姐的注意力吗?”   姐姐,你崩人设啦!   清熙啧啧称奇,感叹道:“这个人改口好快哦。”   “真是个傻孩子,从来没有追求过姑娘家,也不知道姑娘家的喜好,靠着这些生硬的手段,将人越推越远……”   慕容夫人撑著书桌唉声叹气,脚却悄悄远离红木书桌下的桌洞。   清熙:“……”   她明白了。   这突兀的转折,就是因为她被发现了,慕容夫人现在就是在说话哄她!   清熙笑容一狗,弯腰扒出了书桌下,眼含热泪道:“真的吗?我从来没想过,他竟然这么爱我!”   系统有被无语到,一个没有人类的感情的AI居然能体会到什么叫疲惫了。   慕容夫人装模作样的捂住胸口,好像被吓了一大跳的样子,惊叹道:“崔姑娘怎么在此处?”   清熙笑而不语。   现在,明显是慕容夫人有求于她!夫人就算要追究她的责任,也要先把慕容裕捞出来再说一遍   慕容夫人果然迅速跳过这个问题,诱惑道,“留在王府,却什么都应有尽有呢!”   这是明目张胆的贿赂!清熙才看不上这种黑心老板的画的大饼子。   她意正言辞道:“我们都要学会为自己的言论负责,慕容裕说出来的话,就算是你是当娘的,也不能帮他收回来。”   慕容夫人极其遗憾的叹气。   清熙站到书桌前,上面摆着一份卷轴,这份卷轴转展开,露出上面顾瑟瑟娴静优雅,温柔端庄的笑脸来。   清熙瞅了一眼,笑道:慕容夫人,这画上是我好朋友,想必夫人愿意送给我?”   慕容夫人:“……”   她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偷偷潜进别人的书房,被当场抓获的家伙可以这么理直气壮!   清熙用自己城墙一般厚实的脸皮,顶着她犀利的眼光,问道:“慕容裕到底是为什么会被抓进天牢?哪路好汉替我出气?   慕容夫人瞅他一眼,道:“作为故事里的主人公,你居然不清楚?”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理想中的状态,难以实现的状态。   这里的法律是给更有权势的人准备的。   从慕容夫人口中,清熙得知了慕容裕被送进天牢的原因。更加的明白了,在皇宫里时,那些皇妃姐姐们捧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七公主正在朝堂之中为她出头。   春日宴上,欺负过她的伯爵,现在已经闭门思过,即将被排挤出核心权利圈。   太医院的大人们故意干涉清熙和顾瑟瑟成立慈悲堂,妨碍慈悲堂的正常营业,挨个儿被收拾了。   还有些人在私自插手妓女的经营买卖,高绛一个个连根拔起。   比如说清熙之前走在街上参观过的和府,就是因为插手了人口买卖,被查抄了家。   还有暗巷尾随清熙,意图猥琐的那五个人,七公主把他们丢进进严刑拷打的天牢,没几天都招了指使自己的人慕容裕。   慕容裕就这样进了天牢。 第三十八章 妻妾   清熙突闻慕容裕倒了大霉,越听越乐,喜不自胜,恨不得敲锣打鼓庆祝一番。她脸上勉强装出来的悲伤,遮掩不了发自内心的喜悦。   慕容夫人看着清熙幸灾乐祸的眼睛,一颗心渐渐的沉了下去。   这位身世高贵的崔大小姐,好像已经从爱情的迷梦中清醒过来了,甚至可能她现在没有了对儿子的爱,反而憎恨自家儿子此前对她的种种侮辱羞辱。   慕容夫人笑容不变,悄悄捏紧了手指。   不能再和这人纠缠不清了!   她温柔和缓道:“现在阿裕这个样子,已经配不上崔小姐了,不如退婚,以崔小姐的品貌自然能求得更好的如意郎君。”   只要崔清熙敢向陛下提退婚,陛下能把她的脑袋当球踢!   清熙满脸真诚道:“那倒不必,我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吗?”   慕容夫人这点小主意,她还能看不出来?   慕容夫人不慌不忙,她慢声细语道:“我倒是不知崔小姐避开护卫,偷偷潜入阿裕的书房,是何目的?”   “总不会是做了些错事,想要销毁证据吧?”   慕容夫人居然想倒打一扒!   清熙一本正经道:“我只是想要拿回瑟瑟的东西罢了,夫人也知道慕容裕今时不同于往日了,也不必死缠烂打的扒拉着我们瑟瑟了。”   她往慕容夫人的心口猛插刀:“毕竟你也知道,这男女之事最重要的就是门当户对。”   慕容夫人气得眼前一黑,什么时候轮到顾瑟瑟来嫌弃她儿子了!   清熙那鼻孔朝天,万分得意的样子看的慕容夫人牙痒痒。   斗嘴她说不过清熙,只能咬死了清熙偷偷摸摸闯入书房,不怀好意。   可是门口传来了一声笑,萧箬竹悠然道:“是我让崔小姐来这里拿些东西,怎么?不行吗?”   慕容夫人更气了!   萧箬竹!和她作对了这么些年!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居然还出来跳?   这里是慕容裕的书房!专门处理公务!你一个从没进来过的,不是亲生的嫡母,能有什么东西放在这里面!   可说到底,萧箬竹是先王妃,是王府真正意义上的女主人,而她,虽然平时别人也恭恭敬敬叫一声,慕容夫人。   可现在她最大的依仗儿子慕容裕不在,萧箬竹摆明了要把这事揭过去,她一个妾,又能说什么?   清熙清清爽爽,高高兴兴的被送出了端王府。   她手里抱着顾瑟瑟的画像,笑道:“谢谢王妃娘娘!谢谢慕容夫人!”   清熙和萧箬竹道别后,又亲切的握住了慕容夫人的手,笑容灿烂的道:“我就知道您是明事理的长辈,我们瑟瑟的东西放在端王府,实在是不像样,如果有别的遗漏,还请您收拾好了一并送来,或者我们来取也行!”   慕容夫人皮笑肉不笑道:“天色不早了,崔小姐还是快快回家吧!省得父母担心!”   清熙坐上马车,带着好心情愉快的离开了。   傍晚微凉的夜风吹过,萧箬竹和慕容夫人对视。   慕容夫人道:“王妃娘娘,若是阿裕出了事,你也讨不了好!”   萧箬竹微微一笑,淡然道:“这烂透了的慕容家,如何关我什么事儿?反正现在当家的王爷又不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也轮不着我担心。”   她是铁了心的不可能帮忙,甚至还要捣乱!   慕容夫人怔怔的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中竟泛出了点点水光。   她语带哽咽,“我以为,这些年来,你我互相扶持,只有过一二姐妹情谊的……如今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萧箬竹疲惫道:“你别给我来这套。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吗?”   她声音冷厉道:“不瞒你说,我巴不得慕容王府赶紧完蛋,这个王妃的头衔在我头上顶了几十年,我腻烦透顶!”   “慕容裕最好死在牢里,别回来了!”   她转身离去,沉稳大气的紫色裙裳拖在地面上,裙带上系的玉珏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   这是萧箬竹从小到大,浸透骨髓里的礼仪,即使在她心神动荡的现在,也没有失态。   萧箬竹好像一直都是坚定的,笔直的,从容的,从来不肯在外人面前露出柔软脆弱的内在。   但她知道,刺猬坚硬的刺下,是如何温柔的内心。   好多好多年前,她躲在别院里当着见不得光的侍妾,听闻了即将嫁来王府做正妻的,是云京城最优秀的,最美丽的小姐,萧丞相的掌上明珠,萧箬竹。   她真的怕极了。   她从小就厮混在后宅里,太清楚这些有家室有本事的正妻有多少拿捏侍妾的手段。能让你把苦头吃尽,却说不出一句苦。   她心里明白,慕容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不会为她出头的。   她满怀恶意的想,这位萧大小姐知道慕容嘉的品行吗?知道他懦弱无能,刚愎自用,自负自大吗?知道他们还未成亲,慕容嘉就有了个侍妾吗?   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到时候见了她是什么样的表情?   这一天没有等太久。   新婚的第二天,她就被当时还是世子妃的萧箬竹召见了。   尚且稚嫩的少女却比现在收敛的多,她只是冷淡的板着一张脸,不咸不淡的敲打了几句,便让她回去了。   她心中惊喜极了,这位正室看起来倒不是爱拿捏人的性格,更不是那种面甜心苦,佛口蛇心之人。   她的心放下了一半,另一半也在这些年的相处中渐渐摸透了。   萧箬竹是个固执的好人,她嘴巴毒辣,行事却从不肯跨越心中的那根线。   所以她顾忌家族不肯和离,所以慕容裕顺利的出生,所以慕容裕成为了王府唯一的独苗……   慕容夫人远远望着她的背影,收起了眼泪,露出一个浅淡的笑,不同于在清熙面前虚伪的慈爱,这个笑容淡薄却真实。   多少年过去了?竹娘却从来没有变过,一直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既然竹娘这样说,阿裕应该不会有大事,只是多半要在天牢里受一番折磨,才能被放出来了。   她在心里盘算,当今陛下脾气古怪,暴躁易变,还是得下点力气,早早的把人捞出来才能安心。   明亮的月色下,她的身形坚硬的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 第三十九章 友谊地久天长   清熙快活的回家。   她宫门落钥时才出宫,接着又跟萧箬竹去端王府晃了一圈,现在已经很晚。   柔软的月光如同美人的眼波,满天都是明亮的星星在闪烁。   街上行人稀疏,只有清熙的马车摇摇晃晃走在街上。   清熙跟系统感叹道:【如此合适的场景,不触发一些奇葩剧情,简直说不过去!狗血失格!】   系统冷哼一声,正要回答。   一片寂静中,街边的暗巷里的打斗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清熙:“……”   她这是什么品种的乌鸦嘴啊?灵的过分了!   系统毫不客气,在她的脑海里拼命冒气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清熙眯了眼睛,吩咐侍女道:“去看看。”   没一会,侍女掀开帘子,轻声回报:“有人在斗殴,我们的人一去,人多势众打人的那一方立刻散去了,只留下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在原地。”   来了!早古狗血文经典剧情!捡人!   现在有一个必定是重要角色的人身怀重伤,躺在街边等你救助,后续八成会带来很大的麻烦……   你选择救,还是不救?   系统帮清熙分析,【如果你救他,八成会被卷进未知事件,触发新的人物;如果你不救他,也有可能会被卷进未知事件。】   侍女在等着清熙的吩咐。   清熙道:“救。”   毕竟是一条人命。   她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她每次出门都做了充分的准备。   清熙掀开轿子的帘子,环顾四周,除了她走到哪跟到哪的侍女们,近百名侍卫身上的盔甲和手里的刀剑在月光下泛着熠熠银光。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清熙志得意满。   她稳重地吩咐道:“把那个人送到后面的马车里,先让大夫看看,然后选一家医馆,把那个人送过去。”   对,她还随身带着医生。   就是为了防止这些意外!   系统也不冒气泡了,它惊叹的开口:【宿主,牛哦。】   清熙骄傲地抬起下巴,道:【请叫狗血剧情100%避闪大师!本大师就是这么牛。】   第二天,顾瑟瑟上门了。   清熙:“……”   她难得心虚,对着系统说:【瑟瑟是不是已经知道慕容裕蹲局子了?】   系统万分沉重:【这边不建议你报侥幸心理。】   清熙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见了顾瑟瑟。   她远远的就看见,顾瑟瑟坐在花厅里,愁眉苦脸的叹气。   清熙的脸色也快要垮了!   她强撑着笑脸走进花厅,对顾瑟瑟道:“瑟瑟姐姐!”   她摸出几本医书放在桌面上,是这些天托人搜罗的,顾瑟瑟就喜欢这些医书。   顾瑟瑟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最近都没有来慈悲堂……小花很想你。”   清熙立刻来劲了,她撇嘴问:“那你难道就不想我吗?”   顾瑟瑟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当然想你,不然我怎么会来上门?”   她已经不是那个耻于说出自己心意的顾瑟瑟了!   “这些天来,慈悲堂有了收益,我上街给你买了一些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她掏出一堆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小玩意儿,摆放在桌子上,为清溪一一介绍。   顾瑟瑟显然很了解清熙,挑的小摆件价值不算高,或是生动有趣,或是活泼可爱,清熙一眼就喜欢上了!   清熙一眼就看中其中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狗,是粗陶烧就的,和清熙时常在家里见到的那些精美的瓷器不同,这个小狗粗制滥造,却自有一股天然的野趣。粗糙的表面上被随意涂了蓝色的颜料。   哪里有蓝色的狗呢?   她拿起这只小狗,放在手里把玩,笑嘻嘻地问:“瑟瑟姐姐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   顾瑟瑟看着这个吐着舌头的毛茸茸小狗,温和道:“因为看见这些,就会想到你。”   清熙:“……”   她是不是被内涵了一下?   顾瑟瑟的笑容里多了一丝扭捏,看得清熙心头一跳。   顾瑟瑟慢慢推出一张纸,开口就是道歉,不好意思道:“对不起,之前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特意观察了你的口味,然后去试了东苑的一些小吃。这些东西没有办法长效保存,所以我写在字条上给你,这些是我特意挑选出来,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的铺子。”   清熙咬了咬下唇,笑容收敛了些。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看得出,顾瑟瑟还没有完全放下慕容裕,就觉得顾瑟瑟来,是为了找她给慕容裕说情。   是她看低了女主的为人,看低了她们之间的友情。   清熙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顾瑟瑟握住她的手,打断了她,“你这段时间比较忙,不方便去慈悲堂,就由我来看你好了。”   她笑道:“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清熙毫不犹豫道:“你的院子一直给你留着呢,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一直住也没有关系!我超喜欢你能陪着我!”   顾瑟瑟粲然一笑,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再见。”   清熙凝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系统,】她苦涩道:【我觉得自己好坏。】   顾瑟瑟离开镇国公府,在街上游荡,直到她弟弟追上来。   顾越清打量了一番她的脸色,犀利提问:“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和崔小姐说这件事?”   “我确实没说,”顾瑟瑟道:“清熙很讨厌阿裕,阿裕又辜负了她,彼此之间关系尴尬,何必要说出来让清熙难做呢。”   清熙凭什么要帮慕容裕?她看到阿裕倒霉,高兴还来不及!   她这个时候提出需要清熙的帮助,岂不是凭借着他们之间的友情在绑架清熙?   “我做不来这样的事。”顾瑟瑟告诉顾越清。   顾越清平淡道:“那你就救不了端王,崔大小姐是唯一会帮助你的人。”   “正因如此,”顾瑟瑟平静道:“我更应该珍惜清熙对我的好。”   “阿裕身为端王,位高权重,党羽众多,如果他没错,自然有人想尽办法去救他。当然,如果阿裕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那现在的惩罚也是他该承受的。”   “我会为阿裕尽我自己的绵薄之力,但不会为阿裕去勉强我的好朋友。”   顾瑟瑟道:“我们走吧。” 第四十章 如何营救慕容裕?   清熙躺着她的五平米雕花大床上,饶有兴致和系统说话。   她又在回味今天的好消息,满面红光道,【我有一首铁窗泪,要送给我们的男主,慕容裕现在在天牢蹲着,活着没信心,死了没决心,不死不活还闹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清熙在床上翻滚,乐不可支,喜不自胜。   系统恨恨道:【你也不必这么夸张。】   就你嘴会说话!   清熙一拍大腿,兴致勃勃地问道:【统儿统儿,你能不能给我看一下,慕容裕在天牢中过得如何?我这辈子的快乐源泉都有了!】   系统拒绝得毫不犹豫:【没能量,不加班,黑心宿主快走开。】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把慕容裕救出来了,你会有能量吗?】   系统瞄了一眼自己一片飘红的后台,各项负分的数据,惨淡道:【怎么可能啊……我现在的负债已经是马里亚纳海沟了,把男主就出来,这点分就是洒洒土。】   清熙笑道:【虽然少,也聊胜于无嘛,你难道不想要吗?】   【我想要又有什么用?】系统早就看透这个黑心黑肺的宿主,冷笑道:【就算母猪能上树,你都不会救男主!】   它,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好骗的傻白甜了!   清熙笑的很坏,道:【那我偏要。】   系统震惊地快要死机:【不可能!】   清熙一跃而起:【我大女人从不骗人!】   她走到书桌前,抓起笔,在纸上刷刷刷写了几行字,折起来。   清熙随手将折好的宣纸递给侍女,道:“送去端王府,交给慕容夫人。”   系统在清熙的脑海中小声喃喃,【这是中邪了吗……还是被夺舍了……不可能呀,我和崔清熙绑定的是脑电波……】   它的程序在疯狂的运算,系统的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然后突兀的消失了。   清熙试探着叫了两声,【统儿,统儿?】   系统毫无回应。   清熙震撼道:【不会是卡死机了吧?就这么吃惊吗!】   她又不是什么魔鬼!   而且这次的事情不可能扳倒慕容裕,就算以七公主的手段,也只是让他在牢里吃一番苦头罢了。   慕容裕八成会丢了朝中官位,但依然能顶着端王的名头四处作威作福。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帮帮忙呢?   清熙想着自己写在纸条上的内容,笑容狡猾。   慕容夫人正在给慕容裕手下的人开会,她冷静镇定道:“张先生去打点一下大牢的狱卒等人,李先生去打探一番刑部的风声……”   她语气果断,态度平静,胸有成竹的姿态让惶惶不安的门客们都渐渐平静了心态,干脆的领了任务。   慕容夫人的心腹侍女掀开门帘走进来,贴在慕容夫人的耳边,小声通传道:“崔大小姐派人送来了一张纸,指名道姓要给您。”   送来王府的东西,基本上都是要交给慕容裕,少部分是送给老王妃萧箬竹,从来没人把给她的东西直接交给王府的门房。   都是私底下偷偷传递。   毕竟她只是一个妾。   慕容夫人挑眉,淡声道:“拿进来。”   侍女将那张对折的白纸送奉上。   慕容夫人打开一看,蹙起眉,面色逐渐凝重。   白纸上,只有几行墨团张牙舞爪。   “崔清熙是什么意思?”慕容夫人不解道:“她刻意送纸前来,难不成是要戏弄我?”   她又抖一抖白纸,细细观察,这墨没有什么特别,歪歪斜斜的,每一团墨都在叫嚣:“哈哈!傻了吧!”   慕容夫人横竖不肯接这嘲讽,仔细看了半天,才从墨迹里看出字来“八皇子”。   她略一思索,嘴角勾出一抹淡笑,虽然不知道崔清熙为什么要帮忙,但这个主意的确很不错。   慕容夫人放下白纸,对眼前的数位谋士吩咐道:“盯着八皇子,记下他的行踪,同时再放出消息,就说……”   她双眼一眯,秀丽的眸子中流露出两抹狠色,冷道:“八皇子痴恋我儿不得,因爱生恨,刻意暗害他,将他送入天牢!”   在座的谋士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两眼放光的赞道:“真是好计策!”   “夫人高妙!”   “这下王爷肯定很快就出来了!”   也有人质疑道:“此法过于冒险。”   “万一八皇子恼羞成怒反而坐实此事,可以欺侮王爷该如何?”   “本来我们端王府就在风尖浪口之上,此危急之秋,不易多加树敌。”   慕容夫人微微一笑,稳操胜券道:“山人自有妙计,我当然有后招。”   “阿裕是我的孩子,我比谁都盼着他好。”   慕容夫人道:“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   云京城之中,渐渐又有流言弥漫。   不知是从哪里开始,突然间谁都能说上一嘴,信誓旦旦好像他们亲眼所见。   这一次最先知道的是,贩夫走卒们,茶馆酒楼间,来来往往的客人笑容暧昧,悄声道:“那入狱的端王原来是被人害了!害他的人就是八皇子!八皇子怨恨端王殿下不肯接受他的心意,要报复他!”   上层的贵族们很快也听到了消息,他们震撼道:“真的吗?八皇子故意将端王逼入天牢,多加折磨,就是为了让端王接受他的爱?和他结为伴侣,双宿双飞?”   打听消息的仆人信誓旦旦的点头:“没错!据知情人说,八皇子每天都要去端王的牢房外,软磨硬泡要求端王与自己在一起……”   等到消息传入八皇子本人耳中,已经变成了:八皇子为爱疯魔,他天天去天牢,表面上说是巡视,其实是使尽了手段折磨端王!折磨完之后亲手上药,对端王殿下倾诉爱语:“阿裕,只要你愿意接受我,以后都不必再受这些苦!我会把刑部大牢,打造的比你家还舒适!这就是我们的爱巢!”   没错,八皇子根本就不打算把端王放走,他刻薄自私恶毒狭隘,他要将端王在牢房之中囚禁一辈子,要把端王殿下变成他的笼中雀,只为他一人而绽放!   主管刑部,因为幸灾乐祸所以的确每天去刑部大牢巡视,天天以欣赏慕容裕的狼狈姿态为乐的八皇子高晖:“……”   我不是!我没有!我才看不上他! 第四十一章 太过缺德是会遭报应的   汇报完消息的下属眼神忐忑,欲言又止。   高晖心冷如冰,这世间种种,都不能引起他心中的波澜,淡道:“想说便说,别做这种磨磨唧唧的恶心姿态。”   下属眼一闭,头一扬,声音坚定无比,“殿下你是皇家龙嗣,万万不可痴恋一男子呀!平时玩玩还行,但在婚事上还是要以血脉为重!”   高晖裂开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天天跟着我去刑部大牢巡视!我什么时候做过多余的事!”   属下含泪,痛心疾首道:“之前属下粗心大意,不曾往这方面想,现在想来,每次经过端王殿下的牢房,您总是笑得特别开心!”   “有端王殿下在的这段时间,您的心情一直很好,和之前那副阴郁的样子截然不同……”   下属自责道:“都怪属下没能及时发现您的心意……”   高晖呆如木鸡。   属下还在絮絮叨叨:“早知道殿下喜欢,我就是绑也要把端王绑来!哪有他拒绝我们殿下的份!殿下喜欢谁都无所谓,只是不能不留子嗣!还是要生上几个,将来才有人继承您的位置……”   高晖忍无可忍的打断他,“我对慕容裕只有敌对之意,绝无他想!”   “坊间传闻,不可尽信!”   下属恭敬道:“是是是!殿下说的对!”   就很敷衍。   高晖冷声道:“这谣言只对一人有利,慕容裕!他现在身陷我的地盘,竟还敢用我当垫脚石!看来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   “以后凡是慕容裕的刑罚,通通给我加重!我要他竖着进来了,再也出不去!”   属下小心提醒道:“殿下,靠暴力是无法得到爱情的……”   “闭嘴!”高晖愤怒道:“爷不喜欢男人!”   属下立刻转变了语言方式,恭敬道:“如果加重刑罚,反而坐实了外面的传言,望殿下三思。”   高晖恨恨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名声可言?”   只是到底是舍不得这经营了苦心经营了十几年得来的清名,高晖补充道:“用一些身体看不出痕迹的刑罚,鞭刑之类的就不要用了。”   总之不会让慕容裕好过!   系统心惊胆战地等了两天,等到市井间的谣言渐渐平息,也没听说慕容裕出来的消息。   他迷茫了,随即送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你又是在逗我!】系统有点气愤,又带着果然如此的了然,哼道:【我已经把你摸得透透的了,你这些小把戏,别想再骗到我!】   清熙惆怅的叹口气,道:【难得说了一次真话,你怎么就不信呢?】   系统阴阳怪气道:【可能因为我只是一个没有性别的电子AI,而不是你最喜欢的姐姐妹妹吧!】   清熙摸头,笑道:【我表现的没有这么明显吧?】   【还行吧!】系统骄傲道:【但是别想骗过我!】   清熙是个很没有耐心的人,但这一次,她并不急。   她巴不得慕容裕在刑部大牢里多蹲两天,少出来祸害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端王府诺大的书房已经失去他的旧主人数日。   新的主人正独坐高堂之上,运筹帷幄的发号施令:“将八皇子接下来的行程报上来。”   慕容夫人早就买通了刑部的小吏,接到了消息。   这小官不可能违背顶头上司的命令,放过慕容裕,却愿意为了金钱悄悄传出里面的消息来。   八皇子高晖加重了对端王慕容裕的刑罚。   她回想起清熙对折的纸条,想起,自己艰难窥探到的那些字。   慕容夫人快速浏览了一遍八皇子可能会出没的地方。   从容镇定地一指月下坊,道:“就在这里吧。”   三天后,她就要独身一人围堵高晖,势必要将他拉上自己这条快沉的船!   另一边,清熙正在接待自己杀伤力巨大的客人。   用雪白帷帽笼罩全身的唐有容,站立不动时,浑身上下只有帷帽的白色。   行走时,露出苍青色的靴子上翘的前端,和拢在长袖中若隐若现的修长指尖。   他一步步走进来,清熙训练有素的专业侍女们竟然有一个没看清脚下的石头,一个猛虎下山,眼看就要扑到前方的唐有容身上。   唐有容好像背后长了眼睛,轻飘飘的一个平移,那个侍女连一片白布都没碰到,就倒在地上,摔了个鼻青脸肿。   唐有容气息平稳,淡定的往前走。   掀门帘时,厚重的门帘无风自动,噼啪作响,狠狠扇向唐有容的帷帽。唐有容矮身,一个箭步突上前,穿过晃动的门帘,成功抵达室内。   清熙叹为观止,她请唐有容坐下。   为唐有容拉开座椅的侍女用力过猛崴了脚,身体一晃,就跌像唐有容怀里。   唐有容站在侍女的前方,他前面拦着一面桌子,后面是向他扑来的侍女,没有地方能让他躲避。   侍女离唐有容已经很近了。   清熙瞪大双眼吃瓜,暗搓搓的想,这下肯定避不开了吧?   唐有容到底是有点技术在身上的,他蹲身起跳,越过了桌子,落在清熙身边。   清熙忍不住鼓掌,不管多么离谱,但唐有容确实是躲避学的大师!   每一项技能的修炼都不容易,她要对每一行每一业的精英报以最高的敬意!   尤其这是一本早古狗血文。   顶着{四肢无力}被动光环的唐有容一定活的很不容易!   清熙恭敬的请他坐下。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清熙直接拉开身边的椅子,请唐有容入座。   侍女们势单力孤,容易被唐有容影响。但清熙脑子里有系统,而且她见过几次唐有容,从没发生过奇怪的事。   她,崔清熙,一个平平无奇的狗血光环结束者,是不会被影响的!   清熙自己提起茶壶,将面前的两个杯子满上茶水后,她把其中一杯递给唐有容。   唐有容伸手来接。   清熙的手突然一软,她松开手,呆呆的看着杯子坠地而去,青瓷杯碎裂,泼洒的茶水流淌在地上,好像在嘲笑清熙夸下的海口。   清熙:“……”   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系统悠哉道:【平平无奇的狗血光环结束者?那是谁啊?】   清熙心痛难当,难以呼吸。   我撒的是茶水吗?是一盆盆的狗血呀! 第四十二章 好戏开场   清熙懵懵抬头,对上唐有容的脸……对着其下是可能是脸的位置的白布,默然道:“抱歉,我手滑了一下。”   唐有容音色明朗,道:“无事,我习惯了。”   他平静道:“我是上天诅咒之人,不该与人亲近。”   “你怎么会这么想?”清熙反驳道:“应该是上天格外喜欢你才对。”   在早古狗血文中,拥有这种离谱吸引力的,绝对是作者的亲儿子,重戏份的角色。   帷帽晃了晃,唐有容沉默不语。   清熙继续道:“你看我们这些人都像不受控制一样,被你吸引,想要向你靠近,这不就是上天对你的喜爱吗!”   帷帽下,高绛眼神恍惚。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喜悦像是腾升的气泡,在心里咕噜咕噜的膨胀溢满,又噼里啪啦的炸开,满胀的酸甜。   雪白的帷布微微一动,唐有容将手伸出来,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崔小姐。”   清熙笑眼弯弯的摆手,她问:“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唐有容再鞠一躬,真诚道:“多谢崔小姐救命之恩,在下愿结草衔环相报。”   清熙:“……你认错人了吧?”   她不能相信,她垂死挣扎!   唐有容无情打破了她的幻想,他诚挚道:“前天我被人追杀,深陷危局,多亏小姐派人救我一命,在下感激不尽。”   清熙两眼一黑,生无可恋。   她这么谨慎小心!事事周到!为什么还是中招了!   唐有容虚她神色,小心道:“请崔小姐放心,我已经在查来人的背景,我保证不将您卷入到这件事情当中。”   清熙救都救了,也不能再将人丢回去,淡定道:“我不惧,我乃镇国公之女,追杀你的人,既然藏头露尾,遮遮掩掩,定然不敢在明面上动我。”   她只是心烦早古狗血文的奇葩套路,但绝不怕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何惧之?   唐有容温声道:“为谢崔小姐救命之恩,我特意准备了一份重礼。”   他将手中的物件轻轻摆放在红木桌子上。   这是一根大约手指长,麦秆粗细的竹筒,清熙解开上面的系带,取出了一张卷成一团的小小的纸条。   清熙展开,纸条上面写着:十六日,八皇子至月下坊,王芸堵之。   清熙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王芸是谁?”   唐有容缓声道:“王芸,慕容嘉贵妾,慕容裕之母,王禄仁之女,性格冷漠狠辣,唯利是图,心狠手黑……”   大有要将王芸介绍透彻的意思。   “等等等等,”清熙赶紧阻止,茫然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系统叹气道:【他都会被人追杀了,肯定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多了呗!】   清熙无言道:【我还以为是他生意做的太大,太会赚钱了,所以被仇富了……】   唐有容淡声道:“鄙人不才,对着云京城中的种种消息动态略知一二。”   清熙懂了,就是情报贩子呗!   她跟系统感叹:【一听就是没办法寿终正寝,自然老死的角色。】   唐有容又道:“崔小姐救我一命,在下想不出有什么可回报你的,先赠与崔小姐一场好戏,以表心意。”   清熙看着眼前这张纸条,又想到自己送给慕容夫人王芸纸条上的内容,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笑起来,对这一场好戏充满了期待。   系统很是迷茫:【明明是三个人的频道,为什么你们两个可以加密聊天?】   清熙笑眯眯捅刀子:【因为你傻呀。】   *   十六日就是今天。   唐有容带着清熙回到月下坊中他的专属大平层,等待演员就位。   *   王芸今日早早便守在了月下坊的门口,她乘坐着一辆朴实低调的青布马车,静静等待。   身边的心腹侍女难掩焦虑,咬唇道:“夫人,那个消息会不会是假的?”   她们即将兵行险招,攀扯八皇子的风险极大,如果是假消息,不仅救不回王爷,夫人自己也要被赔进去!   王爷不过是在牢里吃些苦,夫人却可能赔上一条命!   王芸平淡道:“是真是假,马上便知。”   如果计划能成功,这件事就会脱离无聊的小情小爱,上升到皇权斗争的高度,八皇子猝不及防之下,必定元气大伤。   机会就在眼前,她绝对不会放弃。   *   八皇子高晖今日的眼皮一直跳动,心中总是发虚,他皱眉问问自己的心腹:“我今天是不是不该出门?”   心腹尴尬道:“这次的月下坊拍卖会,您两个月前就预约了,并且放下风声,说一定要得到压轴的龙鳞剑……”   高晖烦躁道:“不过是一柄剑,玩物而已,我今日不想出门,就不去了。”   “您爱刀剑,人尽皆知呀!”心腹委婉地劝,“现在外面对您不利的流言非常多,你也该出面显露一下自己的风采了。”   高晖的脸色黑如锅底。   他明白下属的意思,如果他不去,岂不是坐实了他每天在刑部和慕容裕共筑爱巢的传言!   他咬牙切齿,无可奈何,坐上了马车,前往月下坊。   月下坊今日客人非常多,门前马车挨挨挤挤,龟速向前行进。   高晖不悦道:“唐有容怎么办事的!这种规格的拍卖会请这么多人来做什么?又不是在梨园唱戏!”   “人多反而是件好事,”心腹劝他,“这些人以后都是为我们澄清的中坚力量!”   高晖听了这话,终于挑起一个笑,懒懒道:“还算这些贱民有点用处。”   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   好像有马受惊,几架马车撞在了一起,将本来称得上有条不紊的队伍,堵得一团混乱。   “都是废物。”高晖冷冷的点评道。   他皱着眉头撩开帘子,打算看看外面的情况。   却看见一个散发披衣的妇人一边哭一边慢慢走。   高晖挑眉,心情好了不少。这又是哪个小倒霉蛋过得不顺了?   这时,妇人好像看见了他,哭的更大声,步伐快速的向他走来。   这是认识他吗?想让本殿下帮她做主?   倒也不是不行。   高晖调整了一下姿势,力争要在这桩美谈中表现出最完美,最优秀,最具风姿的模样。   妇人噗嗵一声,跪倒在他的马车前,声音哀绝如杜鹃啼血,“八皇子殿下,求求你放过我儿端王爷吧!”   “您的厚爱,我们实在是消受不起!”   高晖两眼放空,恍惚着想,小倒霉蛋竟是我自己。 第四十三章 狗咬狗   清熙扒在窗前,兴致勃勃的围观,崔清熙优秀的视力能让她隔着老远的距离,看清楚高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每一根纹理里都写着“我好想逃”。   清熙笑地想死。   楼下的好戏还在继续。   王芸伏地,重重地磕了个头,“孤儿寡母势单力薄,当不起王爷如此,求王爷高抬贵手,放我儿一名!”   这里是月下坊的正门,且正在发生一场堵车,滞留于此的贵人们顺理成章理直气壮地围观,都在好奇他的私事,都在嘲笑他的愚蠢,都在等着他倒霉!   高晖咬紧牙关,面上却是清淡的微笑,温和道:“夫人这是折煞我了,您是长辈,还是快快请起吧。”   “谢殿下。”王芸麻溜拎着裙子站起来,动作敏捷快速,一点也不像她声音里的悲哀绝望。   高晖:“……”   这是有备而来,他默默在心中提高了警惕,谨慎道:“端王被抓入刑部大牢,是因为他违反大盛律法;滞留刑部大牢,是因为此案的证据都指向端王,而端王拒不认罪。”   “王爷当然是无辜的!”王芸哭道:“是有人陷害于他!”   高晖耐心道:“夫人,我理解您护犊心切。但是,刑部判案是要讲究证据的。”   王芸拔高了声音,尖利的声线远远的扩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殿下您心里没数吗?”   “为什么要将我儿扣押?您不明白吗!”   王芸散发,麻衣,赤足,狼狈柔弱,惹人怜惜。她站在地上,看起来楚楚可怜弱不禁风,声音却洪亮,穿透性极强,震的高晖一抖。   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些天风靡云京城的流言,窃窃私语低低的响了起来:“八皇子居然真的干得出这种事儿?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我一直以为这是个假消息……现在端王的母亲都跪求八皇子,倒是由不得我不信了。”   “没想到八皇子也是个痴情人啊。”   高晖气的脸红脖子粗,有些人的每一句低语,每一计眼光,都像是锋利的刀剑重重划在他的皮肉之上。   【其实他还是脸皮太薄啦,】清熙对着系统感慨道:【也没有在骂他,至于这个样子吗?】   拜这是一本早古狗血文所赐,这里的土著们的脑回路都比较诡吊。   八皇子滥用职权,将端王囚禁在刑部大牢求爱的疯言疯语传出,大部分人对此居然持正面态度。   许多人表示非常钦佩八皇子勇敢追爱的勇气,希望端王爷能够接受这不容于世俗的绝美爱情。   清熙很是纳闷:【同样是勇敢追爱,为什么原着中的崔清熙被骂的那么惨?】   系统亲切道:【谁给你的自信?居然和男二比?】   清熙不服:【我也是女二啊!】   系统冷哼一声,道:【重点不是二,而是男女。你怎么能和男宝比?】   清熙:【……支持女男平等,反对独裁专制每一天!】   系统有道:【况且,人家的定位是痴情男配,你的定位是炮灰,怎么敢比的呀!】   早古狗血虐文里,工具人炮灰是没有人权的!!   清熙不服,【改变,从现在开始!】   *   楼下依然十分热闹,高晖和王芸对峙,两人舌灿莲花,各执一词。   高晖咬死了自己没有私心,对端王爷绝无非分之想,一切奇怪的消息都只是谣言,谣言!   他看着狼狈的王芸,脸上依旧是平易近人的温和,心里却是冷漠的不屑:就这点话术?除了会让他更加记恨慕容裕,又有什么用处!   只会让慕容裕过得更艰难!   “我知道,”王芸泪眼婆娑道:“我们王爷只是个普通男子,突然遭此横祸,也只能忍着顶着……”   高晖靠着软枕,呷了一口茶水,漫不经心的听着。   王芸继续道:“……被八皇子殿下看重,为您顶罪是我们的福气,可你也不能这么搓磨人呐!”   顶罪!围观群众瞪大双眼。   高晖猝不及防,一口茶全部喷了出来,他强忍着呛人的咳嗽,立刻吩咐道:“把她捂了嘴,给我带上来!”   不能让她再继续说下去了!   如果那事是以这样的方式败露,他前几十年的辛苦谋划就都作废了!   高晖的侍卫速度极快,但他们再快也赶不上王芸跑路的早。   王芸一看高晖躲进了马车中,早早的就跳到旁边之人的车辕上,她一边跑动,一边爆料:“你心虚了,是不是!当时派人围堵崔小姐的人,其实是你!”   她嗓门极高,吐字极其清晰,没有一丝让人错辩的空间。   高晖闭了闭眼,冷静下来。   他一掀衣摆,跳下了马车。   众目睽睽之下,高晖抬手抱拳,对着王芸的位置深深一鞠,和煦的声音传遍全场:“夫人既然对我有这样的误解,我们何不坐下来解释清楚?”   事到如今,已经糊弄不过去了。   王芸又跳上另一驾马车的车辕,听到这话,她不屑一笑:“等我真到了你手里,还不是你想怎么折磨我就怎么折磨我?”   “那就在这里,”高晖向四面八方的马车鞠躬,声音平稳道:“烦请各位贵人替我两人作证,”   “我,高晖,从未阳奉阴违,公布从利用自己的官职规则给自己谋私利!”   他掷地有声道:“我问心无愧!”   不知道王芸是怎么猜到真相的,但他赌,王芸手里一定没有证据!   王芸没有证据,那他就可以把真实变成假象,没有人会知道他做的事!   “说的可比唱的还好听,”王芸轻嗤道:“那五人中,其中一人的妹妹妹的孩子,看见了你手下的人出入!”   高晖的面孔冰冻三尺。   他咬牙切齿,死不承认,王芸冷笑一声,道:“我已经将证人带了过来,马上就可以带到堂上,当面质问你!”   高晖面色一白,一时间失去了言语。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决不能承认!   顿了一会儿,他惨白着脸色,咬死了,证人做假证。   但在场的谁不是人精?   这样就够他们看出真相了。   立刻就是唏嘘声不断。   “没想到八皇子居然是这样的人!”   “阴险毒辣,自私自利,刚腹自用,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掌管刑部?”   今天他拿端王顶罪,明天就可能拿我顶罪!端王爷作为本朝唯一的异姓王,都敌不过八皇子的阴险毒辣! 第四十四章 聊聊天   月下坊前的一场闹剧,最终以对铺公堂为结果。   王芸占据上风,咄咄逼人;八皇子咬牙切齿,无可奈何。   清熙兴致勃勃的吃瓜,乐的直拍大腿。   系统后知后觉,惊恐尖叫:【不是吧,不是吧!你居然是真的要救慕容裕!】   清熙:【我不骗人的好不好!】   【呸!】系统居然用电子音发出了感情丰富的拟声词,【你是何方妖孽!还不报上名来!今天我087就要为死去的宿主报仇!】   清熙冷哼一声:【区区系统,也敢跟我叫板?还不速速投降!】   一人一AI胡闹了一会儿,说起正事,系统小声道:【都是我的错,我应该相信你的。】   清熙不以为意的笑道:【不能怪你呀,是因为我老逗你嘛。】   明明知道系统是个小笨蛋,却控制不住自己作弄的心。   清熙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系统眼泪汪汪,感动得一塌糊涂:【对不起,宿主。】   清熙不动声色的道:【没事儿没事儿,咱俩好的就跟一个人一样,不计较这点小事儿。】   系统听了她的话,更难过了,愧疚万分道:【其实我有事瞒着你,对不起……】   清熙挑眉道:【哦?】   系统唯唯诺诺道:【其实唐有容有点奇怪,男主慕容裕身上都没有他那种奇怪的吸引力。】   【对呀,明明原着中都没提到这个人。】清熙赞同道。   【我怀疑他可能是什么隐藏角色,或者是别的书的反派之类的!】系统信誓旦旦的推测。   【为什么不是主角呀?】清熙疑惑道   系统很肯定地说:【作者不喜欢他这种平平无奇的性格,他肯定是反派啦!】   这话有点奇怪,系统为什么这么肯定作者的爱好?   系统继续道:【总之你千万小心点唐有容,我怕他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剧情,会把你卷进去。】   清熙笑眯眯道:【还有呢?】   系统声音更小了:【那个七公主也很奇怪,他身上有一股系统味。】   清熙流汗黄豆脸:【什么叫系统味啊?】   电子AI会有味道吗!   系统道:【就是一种感觉,他之前好像和别的系统有接触。】   清熙若有所思道:【有点意思,公主表姐居然也开了挂吗?】   下次找机会试试她!   *   楼下的高晖和王芸转移了战场,围观群众浩浩荡荡跟着转场。   唐有容深鞠一躬,道:“崔小姐,可否尽兴?”   清熙笑眼弯弯,道:“谢谢您的援手。”   唐有容送给她的礼物不仅仅是这个绝佳的观赏位,还有王芸手里的证据。   清熙传递出去的纸条上面只有方法,凭借王芸虽然聪明狠辣,却只是一个后宅妇人,手中力量有限,不可能取得八皇子隐秘遮掩的证据。   清熙怒骂慕容裕这么些天,结果发现罪魁祸首是高晖。   对,围堵清熙其实是高晖的手笔,小肚鸡肠死要面子的八皇子殿下,十分记恨清熙在月下坊胡说八道,毁他名声。   他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以其人之身,也要让清熙尝尝失去清白的滋味。   并且在事发之后,将慕容裕推出去为他顶锅。   唐有容温声道:“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当不得崔小姐对我万分之一的恩情。”   清熙有点紧张,她咳嗽了一声,说:“今天天气不错啊。”   唐有容:“是晴空万里,人见之心喜。”   清熙:“你吃饭了吗?”   唐有容:“……”   他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尴尬了,十分上道地说:“崔小姐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如果能为崔小姐尽上一二绵薄之力,在下当是喜不自胜。”   高情商答复把清熙感动坏了!   清熙立刻道:“我想知道慕容裕出来之后的行踪,和他指使下属办的差事。”   唐有容轻笑道:“必不负所托。”   *   当天晚上,慕容裕被放了出来。   镇国公府中,清熙约了顾瑟瑟一起吃饭。   两个人都是一副愁眉苦脸,哀声叹气的样子。   清熙先问:“慕容裕都被放出来了,你怎么还愁眉不展?”   顾瑟瑟沉重道:“阿裕约了我见面,说要和我谈谈,但是我还没有考虑清楚要怎么面对他……”   清熙很是不解,歪着脑袋问:“你喜欢他什么呀?”   这个问题清熙曾经问过一次,当时的顾瑟瑟对于慕容裕的偏爱满心惶恐,不假思索的说:“被王爷喜欢是我的荣幸。”   而这一次,她沉默了。   她喜欢慕容裕什么呢?   从前的慕容裕对她很好。   在宗学的时候,每次她被人欺负,受人排挤,阿裕每一次都会站在她的身前,坚定的维护她。   从不畏惧对方的身份是多么的尊贵,权势是多么的非凡。   她私下里偷偷学医术,是阿裕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支持她,鼓励她。   银鞍白马,意气风发的少年,笑容比日光还要明烈灿烂。他在她昏暗的童年里低头朝她笑,把她拉出昏暗的泥沼。   然后温柔的拂去她身上的污泥,让她有空间成长,有机会绽放。   这样的少年郎,她怎么会不心动?怎么能不心动?   每一次她在痛苦动摇疑惑时候,总是阿裕陪着她,他人生中每一次重要的选择,每一个艰难的关卡,都有阿裕的身影。   可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碎琉璃散。   她的少年一日比一日更面目全非。   他开始禁锢她,打压她,贬低她,鄙视她……背叛她。   十五岁她们约定终生的时候,慕容裕向她承诺这一辈子只会有她。   先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然后亲手打破他们之间的誓言。   她一直认为是自己的错,一直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却忘记了彼时自己发过誓,如果慕容裕变心,就离开他。   顾瑟瑟迷茫道:“可他说他没有变心……我也放不下那些过往。”   顾瑟瑟哭泣的时候,总是默不作声,只有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她从小就知道,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哭泣只会招来别人的心烦,她一直很努力的,想要控制自己的眼泪,实在控制不住的时候,就强迫自己安静。   她是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的孩子   清熙抱住她,安慰道:“他怎么想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喜欢他吗?” 第四十五章 嫌疑人名单   顾瑟瑟张口,轻声道:“不喜欢了……”   她对现在的慕容裕太失望了。   为什么一个人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呢?   他不再尊重她,开始用谎言和欺骗囚困她的梦想,她的自由,她的人生。   她不是谁掌心里的金丝雀,纯金的笼子也是笼子,她不稀罕。   那些年少时的欢喜一日一日的淡去,那些蓬勃燃烧的感情最终焚成了灰烬……   她深爱过的少年被慕容裕遗留在了光阴深处。   他长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清熙抱紧了她,认真道:“想哭就哭吧,我会一直认真倾听你的声音,你的呼喊,你的不甘。”   顾瑟瑟把头埋在清熙怀里,撕心裂肺的大哭。   清熙温柔地抱紧了她。   顾瑟瑟发泄了一会,不好意思的抹干净眼泪,腼腆的冲清熙笑,“到时候,我会好好和王爷说的。”   一别两宽,各自生欢。   清熙握着她的手,慎重道:“只要你高兴,怎么都行。”   系统好吃惊:【我还以为你会狂喜乱舞呢!】   清熙无语道:【遇到了傻逼人渣有什么可开心的?十几年的真心错付有什么可开心的?】   系统想了想,问道:【既然这么痛苦,那么不分开不就好了吗?】   清熙轻轻一笑:【有些人会对慕容裕的偏爱受宠若惊,为之狂喜,但有些人不会。】   【顾瑟瑟,你的女主,就属于不会的那种人。我看原着的时候就知道,她不会甘心做别人掌中的爱宠。】   【她想要平等,想要自由,想要话语权,所以才会和慕容裕纠纠缠缠,虐身虐心百万字,最后被慕容裕得逞。我明白她的意志,知道她的选择,才会对她伸出手。】   清熙摇头叹气道:【系统你不懂爱,主角会哭出来。】   系统沉默不语。   顾瑟瑟平复了情绪,问清熙:“你刚刚为什么那么不高兴?”   清熙脸立刻垮下来,她崩溃道:“我母亲要来京城了!”   野惯了的小猴子,突然发现自己头顶上居然是有人压着的!太可怕了!   顾瑟瑟不解道:“这是好事才对,说明边关局势稳定,夫人才能回来。”   清熙苦涩道:“你想想我回云京城这半年干的那些事儿……”   先是崔清熙为爱发疯死皮赖脸倒追慕容裕,后有她当堂抢亲瑟瑟,当众撮合慕容裕和高晖……这种熊孩子,哪个母亲知道了不狂躁?   顾瑟瑟沉默一瞬,相当迷茫道:“怎么了吗……不是挺可爱的嘛。”   系统无语道:【这个女主怎么年纪轻轻脑子就不太好使?眼睛也不行,对你的滤镜也太重了吧!】   清熙得意起来:【毕竟我就是这样招人喜欢,可爱又贴心的无敌美少女。】   系统:【yue】   *   慕容裕终于出了刑部大牢,却一点也不安分,动作频频。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虽然这一次是替人顶锅,但他堂堂异姓王,居然会被关进刑部大牢,这已经充分说明了他现在的境地岌岌可危。   手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密事,必须要停下了。   清熙捏着月下坊送来的情报,一目十行,飞速翻阅。   系统扫描,比她动作还快,很快看完了所有情报,【慕容裕这人怎么回事?两天派人去了十八个地方,自己去了五个地方?好家伙,这是勤劳的小蜜蜂吗?】   清熙淡声道:【掩人耳目罢了,这些地点里,真正有用的只有一两个。】   系统蹭的一下就怒了:【唐有容居然敢骗你!我就说他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清熙心情复杂道:【我的意思是,慕容裕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会频繁的去各个不同的地点。】   系统:【……】   电子AI不会感到丢脸电子AI不会感到丢脸电子AI不会感到丢脸电子AI不会感到丢脸!   他在运算代码中反复重复这句话,才有勇气装作若无其事的问出下一句:【那你觉得,哪一个才是我们要找的地点?】   清熙不想再刺激脆弱的系统了,她好声好气的道:【应该是与狄人有关的地点。】   按照原着的时间线,数月之后,清熙将与慕容裕成婚,没过多久,她的父亲镇国公就会在一场本来胜券在握的战争中失利惨败,并且失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朝中人认为他与狄人勾结,故意战败,意图卖国,然后叛逃到狄人部落。罪大恶极,当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只有清熙身为出嫁女,又是王妃,身份非同寻常,得以幸免于难。   如果是慕容裕暗中勾结狄人,他现在第一件事就是停止一切联络,给自己扫尾。   不过……清熙   清熙道:【本来我坚定认为是慕容裕的手笔,但是鉴于上一次我错误判断了形式,所以我们将嫌疑人名单拉大,目前名单上的人有:】   【头号嫌疑人,慕容裕】   勾结狄人,削弱大盛国力,能够大大提升他夺得皇位的可能性。并且他极恶清熙,祸害她的父亲简直太正常了。   【二号嫌疑人,高晖】   理由同上,为了夺得皇位。镇国公一脉消逝,能极大的降低七公主对于军队的影响力。高晖不一定不觉得七公主能成为他夺位的阻碍,但他一定讨厌公主手里握着的权利比他更多。   【三号嫌疑人,唐有容】   唐有容成为嫌疑人,很大原因是因为系统的投票。   系统感动死了:【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   清熙道:【原本我坚信他身为月下坊的坊主,是公主姐姐的手下。但是你说他可能是隐藏角色,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唐有容为什么成天带着帷帽行走?这正常人的帷帽只遮脸,他的却是从头遮到脚,如果他的身形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呢?   清熙严肃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唐有容其实是个狄人,种族特色明显,所以才要遮得严实!】   月下坊是公主姐姐的产业,唐有容身为坊主必然是心腹,他从七公主那里窥探到一二军事机密,再向部落传送,是非常有可能的!   况且,月下坊的产业众多,清熙仔细探查过,月下坊大宗铁器,粮食买卖多得离谱,甚至月下坊手里就有货源。唐有容从中做手脚太容易了!   系统狠狠点头:【对!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 第四十六章 古代贵女的卓越眼光   嫌疑人众多,清熙准备一个个排查。   她轻弹手中的纸张,“就从慕容裕开始!”   她圈出一排地点,这些地方有一个共同点,都在西市。   大盛朝立国已有百年,每代君王都热爱与外族建交贸易,多条商路,繁荣已有百年。   西市是外族商人的聚集地,也有少数在大盛朝定居繁衍的狄人,慕容裕一连派人去了西市的四家店铺,非常可疑。   西市繁华,街上行人如水,各种不同的肤色,不同眸色的人交融在一起,没有丝毫突兀。清熙甚至看到了金发碧眼的高加索人种,也不知道是怎么通过贫瘠低效的交通方式来到盛朝的。   清熙在街上闲逛。   她笑眯眯地问系统:【统儿,要不要打赌?】   【婉拒了哈,】系统一听打赌就发憷,道:【我永远相信你的决定!】   她都还没说赌什么呢!   系统在吃过这么多次亏之后终于学聪明了,清熙感慨地想,都不好玩了!   这四个店铺,一个卖外域点心,一个卖外域服饰,一个是外域酒楼,还有一个卖……外域奴隶。   清熙先去了点心店和服饰店,普普通通,就连生意都平平无奇。她都进去逛了一圈,在服饰店,清熙问工作人员:“有没有狄人服饰?”   这位工作人员是高鼻深目,头发蜷曲的异族人,他很不赞同地道:“怎么能卖狄人服饰?我们和狄人在打仗!卖狄人的东西对不起手里的盛朝户籍!对不起边关的战士!”   这爱国教育教育还挺成功的。   清熙咳嗽一声,道:“我就问问,这不是我们要赢了吗。”   “当然是让狄人穿我们的衣服!”工作人员万分骄傲。   他认真推销道:“客人可以看看别的,我们家虽然没有狄人的特色服饰,但是有不少猎装、骑马装,草原上的民族都穿的。”   清熙就买了一身猎装。   她又去了外域奴隶卖场。   按照这边的说法,其实叫牙行,官府直营,西市这个专卖外族人。里头各色人种都有,但狄人的比列显著较高,热爱祖国的大盛人连奴隶都不买狄人。   清熙对买人没有任何欲望。   但她意外注意到,萧府的管事,买入了不少狄人奴隶,有许多都是狄人的权贵。   萧府,慕容老王妃萧箬竹的娘家,慕容裕的外家,为什么要买入狄人?   有意思。   随后清熙去了外域酒楼,兴致勃勃,食欲大发的点了一桌子菜。   系统迫不及待的问她:【是不是这个酒楼有问题!点心店体量太小,服饰点激烈爱国,牙行官营不好做手脚,而这里人多口杂,三教九流都有,反而好掩人耳目!   清熙反问:【酒楼鱼龙混杂容易走漏消息;牙行官营,慕容裕之前可是高官;服饰店无狄人服饰,你焉知不是刻意避讳;点心店体量小,反而不引人注目。】   系统惊呆了,【照你这样说,岂不是这四家都不是?】   清熙点头道:【目前来看是这样,我倾向于这几家店是一个什么暗号,意思是停止,扫尾。】   系统道:【也有可能慕容裕根本没勾结狄人。】   【但他必定做了些见不得人脏事,】清熙笃定道:【他在故意混淆视听,所以纸条上有这么多的地点。但是,反而暴露了他心虚。】   系统道:【那这一趟是不是白来了?根本没有找到线索。】   【不,】清熙笑:【既然我来了,慕容裕就一定会收到消息,他一定还有动作。】   她道:【我要解除婚约,必须抓到他的小辫子。】   系统很是挣扎,一边是原着剧情线,一边是好朋友,它该怎么选择?   清熙可怜巴巴道:【你忍心把我嫁给慕容裕,让他折磨我一辈子吗?忍心看我最后上吊自杀吗?】   【不行!】系统一想到原着中崔清熙爱而无望的半生,凄惨悲凉的结局,心都要碎了,狠恶恶道:【让慕容裕爬!】   它万分坚定道:【宿主你别怕,我一定会帮你的!】   清熙眼泪汪汪地问:“我搅乱剧情,不完成任务,你会不会被罚啊?”   【你不必担心我,】系统道:【我不会有事的,我们系统都是珍稀资源!】   【可你之前说,我改剧情线,世界会崩塌?】清熙柔柔弱弱地套话。   系统道:【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原来的故事线崩塌了,必需要有新的故事线支撑,你要努力搞事,努力顶替慕容裕,加油!】   清熙双眼含泪,感动微笑:【谢谢你,系统!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阵香风拂过,着月华百褶裙的美人步态蹁跹而来,停在清熙的桌前,她拂开帷帽,露出一张容色不俗的脸庞,笑意婉约,道:“崔小姐,好久不见。”   萧家嫡长女,萧徽音。   曾邀请顾瑟瑟诊脉,之前慈悲堂开业时,唯一到场的贵族小姐。   慕容老王妃萧箬竹是她的姑姑,大量买入狄人的人是她家的管事。   线索这不就自己上门来了嘛!   清熙脸上写满了热情,“请坐请坐!”   萧徽音坐下,她将手中的帷帽递给身后的侍女,温婉道:“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清熙:“小事。”   萧徽音:“这家酒楼的菜色很不错,我也非常喜欢。”   清熙:“挺好。”   不是她没礼貌,而是她真的只会尬聊。   系统精辟总结道:【你的口才,只有在骂人和聊骚的时候才会得到出色的发挥。】   萧徽音也看出来了,她笑容不变,切入正题:“久闻崔小姐在月下坊群策会上一言压群雄,见解精辟独到,我耳闻已久,十分想请崔小姐指教,这才前来叨扰。”   清熙:“……”   救命!她高中历史都快忘光了!   她硬着头皮道:“我学识浅薄,指教一词,不敢当。”   “崔小姐谦虚了,”萧徽音真诚道:“崔小姐大才,满朝文武辩论,主流思想是狄人内迁,派军队驻守草原,从未有人想过要将盛人迁到草原上生活。”   她道:“徽音只有一点不解,盛人外迁,天高皇帝远,百十年后,反攻大盛,如何可解?”   清熙哪里会知道这些?高中古代史又不讲这个!   清熙诡辩道:“天下之事,久合必分,真有反噬的那一天,无论如何?得力的都只是盛人而不是狄人,这就算我们这些前人的努力没有白费。”   “崔小姐眼光长远,格局远大,”萧徽音称赞,她又问:“崔小姐说将盛朝军队派驻草原,可是盛朝军队骑兵薄弱,远不如草原民族,可有法解?” 第四十七章 格局   这就涉及到练兵了,清熙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女大学生,哪里会知道这些?   清熙干巴巴道:“其实这些都是我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   都是前人的智慧罢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清熙化被动为主动,问:“萧小姐为什么对这些感兴趣?我看云京城的世家贵女们,鲜少有人关心狄人如何。”   萧徽音微微一笑,“我不愿与人一般。”   她要做独一无二。   萧徽音道:“战争胜利后要如何处置大量的狄人平民,朝中争论不休,我亦十分担忧。”   “我差事家中的下人,在牙行中买入狄人,了解他们生活的环境,文化背景和风俗,越听我越是担忧,他们的生活习惯与我们是完全相悖。”   “我忧心大盛子民安居乐业的生活被破坏,还忧心狄人……”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镇国公与狄人打了很多次仗,我知道狄人都是俘虏,是战败国,但是狄人既然被纳入了大盛的版图,就是大盛的子民,我希望他们不要遭遇太多不公正的对待。”   清熙瞪大双眼。   心怀天下!忧国忧民!这些高尚的情操她居然在一个古代女子身上看见了!   清熙真诚道:“姐妹,做官吗?”   “崔小姐说笑了,”萧徽音两眼一弯,道:“我不过是个女子。”   大盛朝从来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   萧徽音漫不经心的想,她也就只能嫁个有能力的男人,做一个知情识趣的妻子罢了。   清熙一本正经道:“我没有在说笑。”   “我先谢过崔小姐盛赞,”萧徽音道:“不知崔小姐可否将那本古书借于我一段时日?”   清熙笑容僵硬道:“我回去找找……能找到就借给你。”   她回去就默!   *   清熙一边提灯夜战默写她记得的古代史精华版,一边等着慕容裕作妖。   还没等来慕容裕那边的消息,先等来了自己亲娘。   崔夫人回府前,先见了自家姐妹苏夫人。   她匆匆回京,有一大半的原因是收到消息,说自家女儿回了京城之后性情大变,行事诡异,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尤其是看了那些离谱事迹之后,更是气的手痒,很想找个屁股来打一打。   只是路途遥远,信件派送周期长,消息更新缓慢,她必须先找苏夫人详细了解一下清熙的近况。   崔夫人严肃道:“清熙真的为了得到端王,欺骗别的小女孩儿吗?”   苏夫人沉重摇头,道:“我之前以为清熙还喜欢端王,结果端王进了刑部天牢也不见她着急,反而四处撒欢。”T   “甚至还撮合八皇子和端王!”   崔夫人的面色也沉重了:“那她……是病的更严重了吗?”   苏夫人犹犹豫豫道:“我也没见过清熙发病时候的样子……但我感觉清熙现在是挺疯的。”   崔夫人快哭了:“不能吧?”   苏夫人叹息:“很有可能!”   苏夫人慎重的说出了自己的推断:“清熙八成是喜欢那个小医女!”   崔夫人愁云惨淡的回了府。   清熙带着人等在门口,探头探脑,畏畏缩缩。   【怎么办啊系统?】清熙慌张道:【我都没见过崔夫人,都说母女连心,万一她一眼就认出来我是个假女儿怎么办?】   她占了崔清熙的身体,抢了崔清熙的母亲……想想就好愧疚!   为什么她之前完全没有想过这些方面?   她好像直接默认了自己就是“崔清熙”,她这个身份有极强的认同感。   ……不只是因为名字一样。   她在这个世界如鱼得水,日子过得颇为潇洒,快乐极了。在现代度过的慕容裕0年已经在记忆中暗淡,但是这个世界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来到这个世界,好像终于找回了遗失的宝物,她抗拒剧情抗拒任务,却喜欢这里。   【放宽心,】系统淡定道【我们系统都很尊重人权的,原来那个就是机器人,你就是崔清熙,就是她的女儿。】   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停在镇国公府门口,被围在中间的马车中,一个优雅的美夫人走了下来。   清熙头皮发麻,屁股痒痒,却不得不站在最前面,伸手将她扶下来,讨好的笑,“娘,好久不见,女儿可想你了了。”   崔夫人一看她这样,忍了一路的眼泪哗的流下来了。   她一把将清熙揽在怀里,哭道:“你还知道好久没见了?梦里都不知道回来看看娘!还好意思说想我!”   清熙窝在母亲温暖的清熙怀抱里,不知怎的,也想哭了,呜呜咽咽含糊道:“娘,你别哭了……”   清熙的眼泪说流就流,镇国公府大门前,母女俩抱头痛哭。   此后几天,崔夫人都和清熙如影随形,两人亲密无间,以慰思念之苦。   清熙陶醉在母亲温柔的爱河里,过了两天才想起来还有正事。   慕容裕早该有动作了才对。   她招来侍女,问:“坊主还没有将信件送来吗?”   侍女低眉顺眼道:“已经送来了。”   清熙皱眉,“下次一有信件,立刻送到我房中。”   侍女唯唯诺诺道:“信件被夫人拿走了。”   清熙愣了一下,随即状似苦恼道:【哎呀,忘记了我现在是有娘管着的小孩儿了!】   【呵呵】系统沉默半饷,阴阳怪气道:【你就得意吧,你就炫耀吧,我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清熙摇头叹气:【我知道你不会理解我的烦恼的,毕竟电子AI没有母亲。】   清熙蹦蹦跳跳去找崔夫人,要回自己的信。   信中只有三个字:顾瑟瑟。   清熙脸色顿时难看极了。   她在崔夫人面前勉强挂着笑脸,道:“娘,我要出去一趟。”   崔夫人皱眉:“你要留娘一个人在家里?”   清熙还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她百般痴缠,千般撒娇,崔夫人的心就像钢筋混泥土浇筑的一般,坚不可摧,她坚定道:“外面太乱了!留在家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清熙不得不说了实话:“我的朋友那里有点事,我要去帮帮忙。”   崔夫人问:“是哪个朋友?”   清熙:“顾瑟瑟,我在云京城最好的朋友!”   “清熙啊,”崔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娘知道她是个好女孩,可是朝秦暮楚,实非君子所为。”   “你既然求来了与端王的婚约,就不该再变心她人!”   清熙:? 第四十八章 准备搞事   崔夫人坚定的认为,清熙被顾瑟瑟迷的晕头转脑神志不清了!   她不能看着自家宝贝误入歧途,做花心渣女!   她苦口婆心道:“你现在是有婚约的人了,不能向以前一样任性。”   “婚约的本质是契约,是承诺,是责任,你在求得陛下赐婚的时候,已经求来了这世界上最具效力的枷锁,你自愿被婚约束缚捆绑,不能因为爱情就背叛!”   崔夫人的口吻严肃,清熙缩了缩脑袋,委屈道:“可是慕容裕从来没有遵守我们的婚约……”   “所以你要像他一样吗?”   “我当然不会!”清熙反应过来,严肃澄清道:“我对瑟瑟只是友情。婚约续存期间,我没有喜欢别人。”   清熙道:“只是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他不愿意,我也没必要死缠烂打的坚持。”   这口强扭的瓜,崔清熙已经尝过了,苦涩了她余下的后半生。   “娘帮你解除婚约。”崔夫人干脆的同意了。   本来她也看不惯慕容裕那家伙!   在边关的时候有她们夫妻俩盯着,对她的乖宝甜言蜜语,体贴入微,到了京城,立刻变了一副嘴脸,前恭后倨,令人作呕!   自家千好万好的宝贝儿看中了这他,他竟然敢拒绝?   她之前是怕自家孩子被刺激的太过,想出一些奇怪的法子。   什么找别人暧昧让心上人吃醋心痛,什么惩罚自己甚至自杀让心上人追悔莫及……都是傻孩子才有的天真想法!   没良心的人渣位高权重、呼奴使婢、穿金戴银、吃香喝辣,怎么会记得本就不在乎的小姑娘?   她之前在边关就见过,被辜负了的女孩子在心上人结婚的当日,满腔绝望的跳湖。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心上人娇妻美妾,膝下稚童围绕。   哪里还记得被自己辜负过的女孩呢?   夜深人静他梦到那个小姑娘,感慨一二,又有多少愧疚?   反正是不影响他活的潇洒。   崔夫人抱着清熙,温声道:“不过是个男人罢了,我们宝贝才不稀罕!”   “慕容裕不过是个区区端王,人品不好,眼光还差,就该早点甩掉他!”   她说着说着,面容逐渐扭曲,抽出腰间的长鞭,笑容阴森道:“还敢欺负我们宝贝?清熙,等着娘替你出气!”   崔夫人将门虎女,自小学武,骑马张弓技艺娴熟,又跟着镇国公在边关驻守多年,武艺愈发精进,一手长鞭使的虎虎生威!   “娘娘娘!”清熙赶紧揽腰抱住她,道:“别别别别别,别动气,慕容裕不值得!他不配娘动手!我收拾他就够了。”   “嗯,”崔夫人爱怜地摸着她的莹白的小脸,轻声道:“不管发生什么,娘都会保护你的。”   “那……我可以去找瑟瑟了吗?”清熙期期艾艾地问。   “不行,”崔夫人变脸,干脆的拒绝了,“最近京城有点乱,你不许出门。”   她对自己女儿惹事生非,无事也能挑起三成层浪的本事一清二楚。   *   端王府的书房中,各种孤本古籍乱七八糟的铺了满地,珍贵的名家字画被撕碎,上面还有几个灰黑的脚印。前朝的瓷器被砸烂在地上,碎瓷满地。混乱的好像狂风过境后一片荒芜的城市。   慕容裕坐在一地狼藉中,喘息不止,这一片破败,就是他发狂打砸的结果。   自从他出了刑部天牢,回到端王府,性格日渐扭曲阴森,极易动怒,时不时就要在王府中暴力打砸毁坏一番,宣泄心中戾气。   他一脚踹开面前画卷残破的卷轴,阴沉道:“崔清熙有动作了吗?”   逮捕他入狱的人是七公主,拉他顶锅的人是八皇子,可他现在失去了官职,势力远不如前,不能也不敢和这两位斗。   但他遭了这样大的罪,总要有一个人让他发泄心中的愤怒。   这个人当然是崔清熙。   侍卫恭敬的跪着,他埋着头,声音平稳地汇报:“镇国公夫人回京了,崔小姐没出过国公府,可能是被关了禁闭。”   慕容裕压着眉,讥讽道:“那个老女人怎么可能管得住崔清熙?”   慕容裕的手下也不是干吃闲饭的,他收到清熙西市一日游的消息之后,立刻就意识到清熙有手段掌握他的动态。   他立刻天天派人去慈悲堂找麻烦。   以崔清熙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对顾瑟瑟的保护欲,她一定会来。   慕容裕安排了不少人,势必要好好“招待”清熙。最好是能让这个人直接消失在云京城中。   结果清熙根本不出门。   “看来,她们的感情也不像瑟瑟说的那么深厚。”慕容裕冷笑,从垃圾堆里站起来,道:“她不出来也好,趁着这个机会把瑟瑟带回来也不错。”   说的瑟瑟,慕容裕心中的情绪更加激烈。   从前顾瑟瑟是属于他的小月亮,温凉又包容,精准的照亮他的生命,抚慰他的疲惫,驱散他人生中的黑暗。   他把顾瑟瑟捧在手心里,密不透风的占有和保护,从不允许旁人觊觎。   可现在,他的月亮去照耀了别人,他的仇家,崔清熙。   这让他愤怒又暴躁,无可抑制的深深惶恐。他甚至对顾瑟瑟也生出了愤恨。   不是说我是最重要的人吗?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你在哪里?哦,在和我的仇家聊天说笑,交流感情!   顾瑟瑟只是送来了一封信,一副药方,问候他的身体,要他好好保重。   一次也没来看过他。   好像他们就这样,不明不白,莫名其妙的分开了。   还有那个该死的慈悲堂,顾瑟瑟甚至想要逃离他的掌心,想要重新飞回到天上去。   慕容裕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一年,他在雪地中抓住了顾瑟瑟的裙子,抓住了他的月亮,再也没有想过要放开。   如果月亮不听话,他也不介意用一些残酷的手段。   顾瑟瑟,必须是他的。   他的脸埋在厚重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只能听到那让人心中无端发冷的声音,“备马车,我要去见瑟瑟。”   也该让瑟瑟见识一下,崔清熙虚情假意,两面三刀的嘴脸。 第四十九章 她在骗你   月黑风高,星子暗淡,清熙裹着一身黑衣,拱着背猫着腰,鬼鬼祟祟的爬窗户。   她一边动作不停,一边愁眉苦脸地叹气:【我也不想的,我真的不想这样的!我也想做个乖孩子,好好听妈妈的话,但是我真的很担心瑟瑟。】   系统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妈宝女了,快走快走,护卫马上就来。】   听着系统的实时指挥,依靠自己出色的身体素质,清熙躲过了房中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女们,绕过了一波又一波的侍卫巡查。   她唉声叹气,忧虑重重:【娘亲会不会觉得我故意违逆她?会不会认为我是个叛逆的小孩儿?会不会就不爱我了?】   现代的清熙是个孤儿,她的父母在她14岁的时候车祸去世,只有清熙幸存。所幸留下了丰厚的遗产,让她能顺顺利利的长到二十多岁。   她努力生活,可是怎么也走不出那一场噩梦,梦里都是妈妈护在自己身前的身影,浓烈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和渐渐冰冷的怀抱。   数年过去,午夜梦回,清熙一次次的惊醒,难以接受自己永远的失去了父母。   那时的清熙正是最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在那场车祸发生前,她还在和妈妈斗嘴。   她总是喜欢和父母顶嘴,摆弄自己那些小聪明,她的父母口上骂她,其实心里很骄傲,觉得自家乖宝全世界最聪明。   他们甚至是在溺爱清熙,将她养成现在这样胆大包天,到处给老虎屁股拔毛的样子。   妈妈是个文弱娴静的女性,却天天被清熙堵的说不出话。   而崔夫人力能扛鼎,武艺卓绝,两人说起来并无相像之处。   可是崔夫人骂她又舍不得骂太狠的样子,打她又不忍心下重手的样子,和妈妈一模一样。   清熙不想让这个娘亲有一点不愉快。   系统叹气:【放心吧,放心吧,崔夫人气谁都不会舍得生你的气。】   【你要是实在慌,就回去好了。】   【那不行,】清熙干脆的拒绝了,【我必须去看一眼瑟瑟,不然放心不下。】   她也不再唠叨乱扯,听着系统的指挥,动作迅速的爬树翻墙,偷摸摸的溜出了镇国公府。   *   天色已经黑了,慈悲堂中已经没有了病人,几个佣人正在清扫。   堂屋中的油灯昏婚的亮着,顾瑟瑟揉了揉因看书太久而发痛的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小花儿机灵地给她奉上一杯茶。   顾瑟瑟笑着接过,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道:“谢谢你,但你现在是我的弟子。你不必做这些。”   留下来的花楼姑娘里,只有小花儿惦记着要学医术,她有能力也有信念,顾瑟瑟就将她收为自己的大弟子,带在身边,时时点拨。   小花儿杨着脸冲她笑,“徒弟孝敬师傅是应该的!”   小孩儿身体恢复能力强,她在慈悲堂养了这么些天,枯黄的头发已经重新恢复到顺滑乌黑。   顾瑟瑟冲她温柔一笑。   外面响起佣人恐慌的声音,“不好意思贵人,我们已经关门了。”   “别进去了!不接待客人!”   “我们这里是医馆,没有什么钱的!”   声音乌七八糟的响成一片,只能听清里面的慌乱和无措。   顾瑟瑟皱眉,她掀开门帘走出去。   夜色昏沉,月光暗暗。庭院中的大榕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慕容裕披着玄黑的斗篷,大步走来。   他身前身后是佩剑的侍卫,将惶恐的佣人们拦在一边。   顾瑟瑟站在台阶上,一身麻衣朴素干练,手里提着一盏昏暗的灯,轻声道:“你来了。”   慕容裕止步,他在台阶下顿住,平静道:“我来了。”   大榕树摇摆不休,两人默不作声。   青梅竹马,浓情蜜意,曾经恨不得时时刻刻贴在一起,如今却不知要怎么开口说话,才不会伤着彼此。   顾瑟瑟沉默一会,道:“你要不要进屋看看?这慈悲堂是我……”   “是你和崔清熙协力打造,用来取代我们同济堂的产物。”慕容裕打断,冷淡道:“我就不进去了,看着心烦。”   顾瑟瑟沉默下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的目光飘渺的注视着慕容裕斗篷上的暗金色刺绣。那是他曾经在这样的深夜里,亮着一只昏暗的油灯,熬了好几个长夜绣出来的麒麟祥瑞图。   她下定了决心。   “阿裕,我……”   “我是来带你回家的。”慕容裕突兀的打断了她。   他知道顾瑟瑟要说什么,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他不想听,不想尊从。   他头颅微扬,仰视着台阶上的少女。蓝色的粗布衬得她肌肤白皙,光滑水嫩,她没有精致无暇的妆容,华贵轻灵的衣裙,却依然目下无尘,像不染尘埃的仙子。   他看见顾瑟瑟微蹙眉头,道:“王府不是我家,我家在雨前巷。”   “你说有我在的地方,就是家。”慕容裕道,他看见少女又皱了一下眉,好像他是什么死缠烂打的垃圾   “那时我想错了。”顾瑟瑟深吸了一口气,道:“阿裕,你我本就有天壤之别,我们不合适。我执迷不悟错了这么多年,现在该是回到正轨的时候了。”   慕容裕看着他的月亮,仰天长笑,他捂着嘴,笑得满眼泪花,前俯后仰。   这个月亮真是不乖,非要闹着逃离他的掌心,他现在都变成她人生中的错误了。   顾瑟瑟,你怎么敢?!   “什么是正轨?什么是正确?你和我是天壤之别,和崔清熙就是天作之合了吗?”   “你知不知道从头到尾她都在骗你?”   “你知不知道她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妻子?”   “那天你与她在我们的喜堂相遇,你知不知道她怀抱着怎样龌龊的心思向你伸出手?接纳你,帮助你开慈悲堂?”   “瑟瑟!”清熙冲进大门,她偷偷摸摸出门没有车坐,在街上跑的满头大汗,喘息不停,她抹着汗问:“你还好吗?”   放下手,她才看见庭院中相对而立的顾瑟瑟和慕容裕。   气氛诡异速杀,慕容裕背对着她,而顾瑟瑟凝望着她的漂亮眼睛中,泪光像星星一样闪烁。   “怎么了?”清熙茫然的问。   慕容裕缓缓回头,声音中恶意满满,“你终于来了,我的……王妃。” 第五十章 友情   夜风微凉,催地顾瑟瑟手里的灯笼晃了晃,烛光悄无声息的熄灭。   顾瑟瑟清亮的黑眸中有什么反光的东西在晃动,在滑落,啪的一声砸碎在地上。   清熙心脏紧缩,满心不解。   她们和好的时候,她明明把一切前因后果都说明了,包括赐婚一事,没有任何遮掩。   慕容裕的笑容里充满了胜利者的高高在上,他笑着转回身,他极尽温柔道:“瑟瑟,跟我回家。”   他朝顾瑟瑟伸出手。   顾瑟瑟咬住下唇,她紧盯着清熙,眼中泪珠不断滑落。   她颤抖着,缓慢却坚定地将手搭上了慕容裕的掌心。   慕容裕将顾瑟瑟抱在怀里,大步流星地离开。   顾瑟瑟素白的双臂揽住慕容裕的脖颈,她回过头,素白的脸庞从慕容裕的肩膀上露出来,她色泽浅淡的双唇一张一合,无声道:“别怕,等我。”   “我会帮你。”   清熙瞪大双眼,紧急呼叫:【系统系统!】   她看不懂唇语!   系统为她翻译:【别怕,等我,我会帮你。】   清熙咬紧牙关   她想起上次和顾瑟瑟一起吃饭。   两人都是愁眉苦脸。   后来清熙抱着桃花酿,喝地酩酊大醉,向瑟瑟倾诉烦恼:“好想解除婚约好想解除婚约好想解除婚约好想解除婚约……可是皇帝太变态了,他根本不会同意的……”   她呜呜咽咽的倒在桌上。   顾瑟瑟笑意浅淡。   她剥开粘在清熙脸上的黑发,声音平静又坚定:“别怕,我会帮你。”   橙黄的烛光暖意融融,清熙眯着眼,蹭了蹭顾瑟瑟微凉的手指,昏昏欲睡。   一觉醒来,她就将顾瑟瑟的话抛之脑后。   回忆结束。   清熙急得要跳起来了,瑟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帮她?   一味毒药毒死慕容裕不成?   那瑟瑟也要陪葬了啊!清熙都捞不出来她!   而且根本不可能成功!慕容裕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太正常,他阴沉暴戾,敏感多疑,像一头随时都要暴起伤人的恶兽。   他会怎么对顾瑟瑟?肯定不会像之前那样全心全意的信任。   好像老天爷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一道微冷的女性嗓音响起,“站住。”   是娘亲!   丫鬟挽起马车的门帘,露出崔夫人端坐在马车中的声音,她面色冷漠,淡道:“清熙,过来。”   清熙哒哒哒地跑过去。   她这才看清,深晦的黑暗里,站了一排又一排的黑甲军士,玄黑的盔甲光泽暗暗,沉默冷凝,冰冷肃杀。   包围了慕容裕和他带来的人。   娘亲这么豪横的吗?   慕容裕沉沉道:“崔夫人公然在云京城街道上驻兵围堵本王,胆大包天,其行可诛。”   “那又怎样?”崔夫人冷笑道:“不服你报官抓我啊?”   慕容裕:“边关战时还没得到彻底的胜利,敌人还没有全数伏诛,镇国公府就已经开始持功生骄了吗?”   “别拿这些可笑的东西来压我。”崔夫人道:“你欺负了我家女儿,我便不能让你这样轻松自在。”   清熙有人撑腰,底气很足,嚣张道:“快把你怀里的瑟瑟放下来!”   慕容裕轻笑,道:“怎么不问问瑟瑟自己的想法。”   他垂下眼眸,低头躬身将怀中的顾瑟瑟放在地上,平静问道:“瑟瑟,你是愿意留在这儿,还是跟我走?”   顾瑟瑟声音细细:“跟你走。”   “瑟瑟,”清熙急得拔高声线,“之前骗你是我不对,我是怕你接受不了慕容裕的真面目!”你不必以身试险!独入龙潭虎穴!   “今时不同于往日,”顾瑟瑟道:“有更需要我去做的事。抱歉,清熙。”   趁着慕容裕盯着正前方的清熙冷笑,顾瑟瑟白着脸红着眼,却俏皮的冲清熙眨眨眼,安抚一笑,暗示意味十足。   清熙的脸色一时十分复杂。   慕容裕感到有点奇怪,他茫然回头,看向顾瑟瑟,顾瑟瑟脸色苍白,双眼含泪,柔弱不失坚强地与他对视。   顾瑟瑟抹了两把眼泪,低下头,泣声道:“我有点不舒服……先去马车上坐一会儿。”   她匆匆离场,背影失落又彷徨。   系统叹为观止:【你完全的把女主带坏了呀!看着戏飙的,变脸有一手。】   清熙心情复杂,像极了目送自家好大女离开家的老母亲,既骄傲又心酸。   好大女都开始想要替老母亲分担压力了!真是欣慰又担忧。   慕容裕平静道:“我能走了吗?”   “清熙,”崔夫人柔声问道:“你想放他走吗?”   清熙很迷茫,她想了想,道:“你千万要好好待瑟瑟,不要辜负她。”   慕容裕反手拔出长剑,剑鸣清啸,道:“用不着你多说。我的女人,我自会好好护。”   呵,还敢挑衅。   马车中飞出了一只暗红色的鞭子,鞭尾抽在空气中猎猎作响,崔夫人的力道大,鞭子飞行的速度快。电光火石之间,浅红色的软鞭就缠住了慕容裕手中的长剑。   崔夫人用力,长剑被卷着脱手而出,又狠狠砸进泥地里。   咣当一声响。   崔夫人淡声道:“你可以走了。”   慕容裕惨白双掌攥的死紧,那被人丢在地上的不是他手中剑,而是他皮脸上的尊严。   羞耻。他好像被人扒下了金尊玉贵的皮,看到了脏污不堪的内在   这两个女人很快就没机会得意了。   慕容裕收敛眼中的阴狠。   他带着人,大步流星的离开,和以前的端王一模一样的身形习惯,却多了一股深沉的阴森。   慈悲堂门前的空气安静下来。   偷跑出来的熊孩子后知后觉地摸摸脑袋,低声不好意思地撒娇:“娘亲……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啦!“”   崔夫人把她抱在怀里,摸着头安慰她:“你也别太伤心了……不管是什么感情都不能强求。”   清熙很确定,她小声道:“瑟瑟已经不喜欢那个慕容裕了,她回端王府不是想要谈情说爱。”   崔夫人一思索就明白了,她温柔爱怜的抚摸着清熙的面颊,轻声道:“我家乖女关于讨厌的婚约,娘一定会想办法为你解决的。你们这些小女孩儿,不必掺和到这些残酷争斗中来。” 第五十一章 离心   今夜乌云满天,遮住了月亮和星星的光芒,昏暗无光。   崔夫人表情慎重,声音坚定。   清熙相信了,她将系统和原着还有穿越的事儿抹去,五分真五分假的,说了自己这段时间得来的情报。   重点描述了一下怀疑慕容裕与敌人勾结,将要陷害她爹战败失踪的事儿。   崔夫人压根不相信她。   “宝贝,多睡觉,少做梦。”   清熙:“……”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系统笑得像个傻子。   清熙气得瞪圆了双眼,白嫩的脸颊肉鼓起,活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清熙脸上的表情过于精彩,崔夫人看的忍俊不禁,坏心情也消失无踪。   崔夫人戳了戳清熙的脸颊肉,给清熙戳漏了气,她笑道:“我会安排人查的,绝对绝对不会让我们宝贝过苦日子的!”   清熙不情不愿,含泪点头。   她握着拳,给母亲鼓劲,“娘亲,加油!我们家的生死存亡都维系在你身上了!”   “你的乖宝,你的丈夫,还有咱们家的几百号下人,都要看你的了!”   崔夫人被她逗的笑个不停。   一样月照千般人。   这一边,镇国公府的母女两人气氛祥和,母慈子孝;而另一边,端王府中的前情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隔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两人对坐两旁。   顾瑟瑟垂着脸,哭过的眼眶还有些肿,她安安静静的沉默,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慕容裕阴沉沉的目光一直紧锁着顾瑟瑟,没有一刻放松。   曾经他们在一起,慕容裕只感到满心的愉快和轻松,但是现在,哪怕顾瑟瑟亲口拒绝了清熙,回到了他的身边,他也并没有感到多少的快乐和轻松。   反而愈加的烦闷。   顾瑟瑟叹息一声,素白的手轻轻搭上他的小臂,轻声道:“我知道你不舒服,回去休息吧。”   慕容裕珉着嘴唇,“你为什么不问?”   关于他对她的欺骗,关于那道赐婚圣旨,关于他们曾经举行了一半就被搅局的婚礼。   从前的顾瑟瑟对这些纠缠不休,百般哭闹质问,他当时觉得心烦。   可现在顾瑟瑟不问了,他又感到不安。   顾瑟瑟轻轻一笑,眉眼间全是苦涩和后悔,她道:“那些都是从前的事情了,不是吗?我想要和你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重新开始。”   “我们互相陪伴扶持这么多年,幸福的道路早就在面前铺好,可是我没有抵御住诱惑,踏上了另一条错误的道路。”   顾瑟瑟说着,眼泪流出,沾湿了她清丽脱俗的面庞,“你和崔小姐的事情,我气愤伤心难过,可我尝试了这么久,还是无法忘记你。”   “我不能没有你,我不想没有你。”   “你的隐瞒你的欺骗你的谎言,我都可以忘记,只要我们还能在一起。”   她被眼泪清洗过的乌黑眼瞳清亮水润,澄澈又包容。   慕容裕展开双臂,将她拥进怀中:“你能想通就太好了。放心吧!我根本不喜欢崔清熙那个女人,我的心上人永远都只有你。”   他抱紧了怀中的少女,用力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无论你愿不愿意。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是他慕容裕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放弃,什么叫退让。   “对不起……”顾瑟瑟声音微弱,“在你入狱的那段时间里,我在外面的慈悲堂里寻医问诊,没去探望过你。对不起。”   慕容裕立刻攥紧了双拳,咬紧牙关!   自慕容裕从刑部大牢出来以后,端王府中没有一个人胆敢提及这四个字,每次一想到一听到这段屈辱的经历慕容裕就要发疯打砸一番,仆人也要被拖下去好好整治。   但这次提到的人是顾瑟瑟。   慕容裕不想在她面前暴露自己如今疯狂的模样。   他将自己的脸埋进顾瑟瑟颈窝,挡住自己扭曲的表情,含混道:“嗯。”   两人在静谧的烛火下相拥。   气氛和谐恬静。   可两人心知肚明,这样的问答出现的原因,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信任已经岌岌可危。   慕容裕放开了顾瑟瑟,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顾瑟瑟温顺的点头:“你也不要忙到太晚。”   慕容裕点头出门。   小厮垂头弓腰,恭恭敬敬的跟上他。   慕容裕声音淡漠的吩咐道:“盯紧了顾小姐,待遇一切从旧,但是别让她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下属恭敬应是。   顾瑟瑟唤来丫鬟,扬声道:“我要沐浴。”   丫鬟低眉顺眼,恭敬应是   现在她说的话却比曾经管用许多。   至少,她终于成功使唤动了王府眼高于顶的侍女们。   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忙碌,提桶烧水倒水的侍女们,顾瑟瑟生出滑稽之感。   这是第一次在她独处的时候,她的命令被执行。   这算什么?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吗?怪她从前太认真,太老实,有苦有难有眼泪都往肚里咽吗?   顾瑟瑟抽出一条手帕,卖力的擦干净慕容裕曾经抚摸过的那一只手。   真是恶心啊。   *   皇宫中。   长毛触及脚踝的毛皮地毯柔软舒适,脚感极佳。   紫檀木螺钿矮桌上,摆放着缠丝错金博香炉,香气袅袅,诱人心脾。   绝色的美人歇歇躺在美人榻上,一身红色裙装,上有金线为绣,惊鸿响应,华贵无双。   凌厉的瑞凤眼,雪白的皮肤,嫣红的唇色,妖异又凌厉的美丽。   正是七公主,高绛。   他声线淡淡的问:“查的怎么样了?”   下属恭敬的汇报道:“崔夫人已经顺利回京,崔小姐在她的看管下寸步不出镇国公府,人身安全有极大的保障。我们的人已经将镇国公府团团保护起来,绝无错漏。”   “慕容裕勾结敌人一事,已经抓住了具体的证据,他通过联系商贩,向草原输送了大量的盐和铁器,通敌叛国,铁证如山,殿下即刻即可将他逮捕。”   “镇国公在关外,一切都好,军中的奸细已经被披露拔除,慕容裕的爪牙是他在边境督军期间伸进军中的。慕容裕现在远在金城,自身难保,无暇他顾。胜利一定会属于公主,属于大盛。”   高绛冷道:“你话太多了。” 第五十二章 不想上学!   云京城中,暗流涌动。   慕容裕落难被贬,势力的缩水严重,影响力和声望远不如;八皇子被爆手段下作,雇人暗害镇国公府大小姐,以往公子如玉,风度翩翩的形象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七公主作为监国皇女,庄家通吃,势力扩张不少。   高绛去了一趟镇国公府。   一见到他,清熙就大倒苦水,悲愤欲绝道:“姐姐!我好喜欢你身上来自外界的自由的味道!我都好久没出门玩了!”   “娘说现在京城很危险,让我少出门招猫逗狗,惹事生非,我是那种不懂事的人吗?怎么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呀!”   高绛诚恳道:“当然是因为你平时的表现就让人无法放心。”   清熙:“?”   她很不满:“老在家里蹲着,我都要胖成小猪了!到时候别的姑娘换衣服是轻解罗裳,我换衣服是给猪解绑!”   高绛耳廓微红,教训道:“小姑娘家家别老说这些东西。”   这个人真的真的好老古董哦想。   清熙已经深刻认识到了公主姐姐的本质,咋一看是生人勿近的冷淡美人,其实是个嘘寒问暖,超爱操心的老妈子人设。   清熙对待这种人的秘诀,就是不要和他争论,直接撒娇。   “我就要就要就要就要就要!”   就是这么叛逆!   清熙看着高绛蹙眉,机灵的转移话题道:“姐姐,上次我们说的事儿怎么样了呀?”   她朝高绛眨眨眼,疯狂暗示:就是上次那本《三年谋反,五年篡位》。   高绛看着清熙的眼睛乌黑纯澈,睫毛纤长,笑意动人,正在高频率的弹动,好像正在飞翔的蜻蜓翅膀,好笑道:“放心吧,都解决了。镇国公武艺高超,军伐谋略样样出彩,定能带领大军凯旋而归。下次别再做这样子,姿容不雅。”   清熙咕哝:“还不是你之前说要保密!不可以乱说话。”   高绛摸摸清熙乱翘的头毛,道:“你这奇奇怪怪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有诈。”   它会勾起别人的好奇心,这就是无效隐瞒。   清熙笑嘻嘻的:“我没经验嘛,那姐姐教教我?”   高绛微顿,白玉般的面孔染上红霞,他垂下眼,轻轻的在清熙的手掌心画了两个字,五三。   清熙手心一麻,狠狠一抖,被这两个字换醒了沉睡在内心的恐惧,被支配了数年的学牲的心狠狠颤抖。   高绛垂着眉眼,看上去弱气又可怜,中和了他美貌中那份凌厉的气势,他看起来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活像个受人欺负的小媳妇。   清熙反手抓回高绛的手,在高绛的手掌心轻轻画了个圆。   高绛痒的发抖,差点甩开清熙的手指。   清熙攥紧了,不允许他逃跑。   高绛僵硬站起身,结巴道:“还有几天就是端午宫宴,你肯定要进宫,早点筹备起来,宫中形式复杂,危险颇多,你要学着保护自己。”   清熙的笑容消失了。   她娘崔夫人也是这么说的。这几天在家里天天对她进行一些宫廷礼仪的魔鬼训练,清熙在二十一世纪自由自在的长到二十多岁,哪里学过这些折磨人的东西?   清熙皱眉抱怨:“天天头上顶清水,我都要长不高了!”   到时候练完可能需要直接去医院进行截肢手术!哦,这里没有医院,更没有截肢手术!   高绛又摸了摸清熙的脑袋,把她头顶乱翘的头发一一按下去,笑道:“这些都是必须的。是你之前活得太轻松了。”   那些快乐都是崔清熙的,和她这个顶号的有什么关系呀!现在可是她来受苦!可恶!   两个人聊了半天,崔夫人便使丫鬟来提醒清熙,“小姐,该上课了。教养嬷嬷在等你。”   清熙脸色发青,为什么,回到了古代还要上课,为什么穿书了还要上课?   为什么还是这些折磨人的东西?头上顶清水,背上绑棍子,熬的她柔弱的身体都要断了!高颅顶都要被压塌了!   可是母亲有令,不得不从,她唉声叹气的和公主表姐道别,老老实实上课去了。   高绛乘着的马车回宫。他的马车也不是凡物,金玉为饰,六马其驱,华贵张扬。   规格远超一般公主,是皇帝特此的马车,高绛每回乘着它在街上行走,都能引来一阵阵惊呼赞叹的回眸。   高绛很不喜欢。   但是他不得不用。   他的父皇独断霸道,无论赐下的是荣耀还是惩罚,都不容许别人拒绝,更不许敷衍。   这御赐良驹很快将高绛带回到了皇宫中。   高绛不急着回自己的宫殿。   他先去了皇后的栖梧宫,向自家母后问安。   说来可笑。   作为子女,他竟然不清楚自己母亲的模样。   自他有记忆以来,从未见到过自己的母亲。   十几年前,栖梧宫燃了一场大火,喧嚣的火焰翻转,吞噬了大半个宫殿。   自那以后,栖梧宫封宫,皇后闭门不出,谁来都不见,包括他。   但是几乎每一天,高绛只要在皇宫,就会到栖梧宫到宫门前静静站立一会儿,向里面的母后请安。   高绛有时会想,他是不是不应该这样做,也许母后根本就不想看见他。   这后宫宅院深深,污秽遍地,多少是来自残酷暴戾的皇帝?   而他长了一张这样像皇帝的脸,连自己对镜自照时都会觉得隐隐作呕。   今天栖梧宫的大门也没有打开。   高绛深鞠一躬,正要回宫,却见有一位身着锦袍的大太监向他走来,弯腰行礼,恭敬道:“拜见公主殿下。”   “陛下召见公主,还请公主与咱家走一趟。”   高绛沉默着跟上。   皇宫繁华,十步一楼,五步一台,长桥卧波,草木滔滔。   是大盛朝多少代匠人的心血之作。   走在这样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建筑中,高绛只觉得心烦意乱。   他不想见到天成帝,他的父皇。   可高绛却不会因此放慢脚步,她甚至越过带路的大太监,走在前方,背脊挺直,布履稳健。   高绛深谙一点,永远不要让你害怕的东西打败你。   既然畏惧,就更应该直面他,认清他,权衡他,打败他。   畏畏缩缩,踯躅不前,没有任何用处,只会拖垮自己的意志和信念,让勇士变成懦夫。   高绛不做懦夫。 第五十三章 父子   皇帝的寝宫,自然是富贵奢华,处处精致。   朱红涂漆的厚重大门,威严端庄,进门之后的抄手游廊上挂着鲜红的灯笼,即使在白日也莹莹地亮着光。   廊下走着的宫人们,一个个凝声闭气,脚步无声,来去匆匆。每一个都是死人般面无表情的脸色。   与人的刻板僵硬不同,宫殿里的花木长的极好,郁郁葱葱,姹紫嫣红,生机勃勃。   高绛知道,这些草木用的是什么“肥料”,冷看一眼,嫌恶的移开了目光。   又走了数百步,终于到了大殿中。   湿热逼滞,光线暗淡,一股沉重的暖香劈头而来,压的人恶心欲吐。   高绛稳住表情,缓步进入。   皇帝正在看歌舞。   丝竹之音靡靡悦耳,美人们身段纤弱,姿态婀娜。   天成帝却是兴趣缺缺的模样。   他高高在上的独坐最上端,衣衫不整,袒露了大半的胸膛,臂弯里一个美人,柔弱无骨的依靠在他怀里,笑容娇媚青春。   这美人看起来还挺高兴?又是一个以身试险的蠢货。   高绛目光冷淡滑过,随即恭敬垂首,下跪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天成帝并不叫起,他懒洋洋地倚坐在自己的岗位上,冷眼看着这个伏跪在地上的身影。   这个儿子,越长大越叫人看着心烦,叫人想要折磨摧毁。   或许做回男孩会好一点?   天成帝想着,随口道:“你要不要做回皇子?年纪也不小了,公主的身份给你带去挺多麻烦的吧?”   高绛起身再拜,沉默无言。   “你不愿意?那就继续做你的女孩吧。”天成帝似乎并不在乎他的忤逆,他随口说道:“看着那些蠢货被你骗得团团转的样子,也很有意思呢。”   他说着说着,不知道被什么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   等他满是愉悦的擦干了眼角笑出来的泪,大发慈悲道:“好了,起来吧。”   高绛沉默站起来。   他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倒是经常会见自己的父亲,天成帝时不时就要叫他来说说话,聊聊天,恶意逗弄他一番。   天成帝极其难伺候,喜怒无常手段酷烈,脑回路与常人完全不同。   但不知为何,在他众多的子女中他独独对高绛特别有兴趣。   像八皇子之流,即使本事还行,名声上佳,出事前在官场和民间都声望不低。可天成帝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   没有一丝一毫的问候。   甚至没有召见过几次。   天成帝对他的龙子龙女们没有任何的关心,懒得施舍心力照看他们。   天成帝突发奇想地扯过怀中的女子,随手掀开透白的纱衣,露出底下莹润似玉的肌肤,他笑呵呵的:“你父皇我,最近迷上了画画。”   高绛闭气点头。   天成帝笑眯眯,手上动作却狠辣,直接将怀中的女子推到店中央的地上:“你觉得,父皇新找的这张画纸如何?”   于是高绛抬起眼。   他的眼珠本就生得黑,黑的好像一望没有尽头的宇宙黑洞,冷漠平静,毫无人会有的感情。   他只直直打量着坐在地上的女孩。   女孩子直觉事情不对,想到天成帝那些可怕的传闻,身体抖如糠筛,却强撑着对天成帝,露出一个怯弱的笑容。   高绛冷冷看了几眼,道:“资质普通,难成大器,不堪大用,怕是成不了父皇想要的绝世画作。”   天成帝收敛起笑容,道:“你可以确定?以前的你可没有这么善良。”   高绛想要从他手中救出这个女人?天成帝又细细的打量了女子一番,换来了女子更加剧烈的颤抖。   怎么看都只是一般般的资质,天成帝好奇道:“她有什么好的,能让你为他求情?”   高绛从前可是会和他一起作画的人,怎么今天突然可惜起了这一个小小的侍女?   高绛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刚见过清熙,心情愉悦,他的铁石心肠柔软的坍塌了一角,便不忍见到这个舞女接下来悲惨的命运。   是像它的前辈一样被剥下一身洁白莹润的美人皮,还是直接在身上作画,用小刀雕刻出血红的花纹?   天成帝突兀的冷笑出声,“是因为镇国公府的那个小姑娘?”   “你之前害了她一次,如今还要祸害人家?”   高绛一直平淡的面色终于有了波澜,他道:“与她无关。”   “这就护上了吗?你们才见过几面呀?那个忘性大的小姑娘,还记得你吗?你就这样眼巴巴的贴上去?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唐有容”   天成帝说完,颜色突兀的阴沉下来,暴怒道:“真是没出息的东西!”   帝王之怒,视如雷霆,浩不可当。   天成帝,冷冷的扫了高绛一眼,冷笑道:“既然你的心这么好,那叫你来替他吧!”   于是高绛沐浴更衣,焚香旭慧,提起微潮柔软的锦衣,露出一截白而劲瘦的小臂。   宫女以奉上托盘,大红的底布上躺着一只篆刻笔,白玉飘红的笔杆,底端镶嵌着锋利尖锐的刀尖。   天成帝执起“笔”,在他的小臂上,一笔一笔的作画,细细的描摹。   白皙的皮肉被划开,鲜血汩汩的流出,即使有刺痛震慑他的意识,高绛的思绪依然渐渐地模糊了。   他混沌的迷茫的想。   这就是他的父亲。   一个暴君,一个疯子,一个杀人取乐的皇帝。   他的宫殿中常年飘荡着散不去的鲜血味。他总是有那么多手段,那么多花样,那么多闻所未闻的点子,折磨恐吓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而他继承了他身上所有暴力,肮脏,负面的基因。   所以他应该也是一个暴力,肮脏,随时都会发疯的,令人恐惧的人。   他听见天成帝,一边执笔作画,一边絮絮叨叨,“你是我最心爱的儿子,父皇难道会害你?听我的话不好吗?做皇帝不好吗?”   天成帝口中说着温情脉脉的慈父之言,手下的刀稳稳割开高绛的手臂。   “你看我多快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人胆敢反抗,无人胆敢谋逆,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成就今天这样的盛世王朝吗?”   天成帝低声道:“因为我的心够狠,因为我没有任何软肋。”   “为皇者,自当一身盔甲,坚不可摧。再看看你,真是软弱无能又弱小。”   “为什么我能执笔作画,那你只能忍着痛,做我的画布?” 第五十四章 我在古代007的日子   清熙这几天,是数着日历在过日子。   这样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   还记得那一天,崔夫人摸着她的脑袋,笑意莹莹,道:“乖女,过几天要去宫宴,你要学点东西,应付应付宫里的规矩。”   清熙没当回事,笑呵呵地答应了。   然后她就被带到明亮广阔的花厅,半头银丝的嬷嬷向她蹲身行礼。   她动作不急不缓,脖颈和背脊挺得笔直。   姿势教科书一般标准,又兼顾了行云流水一样的自然,好像这样的礼仪已经深入了骨髓之中。   矜贵优雅。   清熙芜湖一声,啪啪啪地鼓掌,“姐姐真厉害。”   系统幸灾乐祸:【宿主,你行吗?】   清熙骄傲挺胸:【大女人不能说不行!我都答应娘亲了,不行也逮行!】   嬷嬷笑容和缓,道:“老身姓兰,崔小姐唤我一声兰姑姑即可。”   清熙吃了个软钉子,却不以为然,重重点头,道:“兰姑姑,我们开始吧!”   兰姑姑笑着点点头,招来两个侍女,先是在清熙背后脊椎处竖着放上一根木棍,再在后腰处横放在上,拉直清熙双臂后伸,压住两个木棍。   清熙僵硬地站着,呼吸困难,浑身僵硬。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喀喇喀喇响。   她又眼睁睁的看着侍女端来一碗水,放在她的头顶。   兰姑姑道:“崔小姐,请先站半个时辰。”   一个小时!   清熙眼前一黑。   她庆幸又难过的想,为什么自己天天锻炼,武功倍强,身体倍棒。   庆幸于自己耐折腾,能忍疼,不会在娘亲面前丢了面子;难过于自己身强力壮,不是个体弱多病的娇柔人设,要是能干脆装病躲过去端午宫宴该多好!   系统嘎嘎乱笑,疯狂拍照,记录清熙的惨状。   上学难啊!   清熙木着一张脸,她不能转头,只能看着对面的兰姑姑,和她背后的芍药花。芍药花姿态妍丽,耀眼明艳,清熙用视线凌迟了一遍又一遍。   好不容易站满了一个小时,撤下了木棍和水碗,兰姑姑掰了掰她的肩膀,皱眉道:“小姑娘家家的,怎么骨头这么硬?”   清熙骄傲道:“我可是将门虎女。”   “既然这样,”兰姑姑很是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多绑一会。”   她道:“你骨头太硬,身板太僵,我们的时间又少,我很担心你练不出来。”平白堕了自己的名声。   “幸好你体格强健,比一般贵女好上不少,”加训加训加训!   “这段时间我们要努力了。”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她手底下绝对不能有大猩猩似的女学生!   清熙:“……”   苍天啊,为什么!   清熙站了几个时辰,又开始练走姿,坐姿,跪姿……   个个有要求,个个高难度。   清熙唯一的慰藉,就是在训练的时候和系统唠嗑聊天。   可第二天,在清熙顶水碗,背木棍的时候,兰姑姑抱着一堆卷轴走了进来。   她要在清熙练站姿的时候为清熙讲解镇国公府的亲缘关系。   清熙:“……”   京城的贵族们盘根错节,关系复杂,镇国公府更是簪缨世家,钟鸣鼎食,传承已久。   亲戚不要太多。   即使清熙只需要恶补此次有资格参加宫宴的亲缘关系,不用完全背下那些谱系……那也多得离谱。   兰姑姑认真讲解:“你外祖母的小外甥女嫁入了萧丞相家,是三房长媳,这一次肯定也会入宫,应该叫她和她的女儿们……”   清熙两眼发晕,虚弱的呼唤道:【统儿,我只有你了……】   声音之悲戚,令系统感之而涕下。系统仗义援手,道:【放心放心,我都能记下来!】   这些将人类绕的晕头转向的复杂关系,对电子AI不过是小菜一碟!   清熙感动的五体投地,吹了系统一吨彩虹屁。   两天的时间讲过了亲缘关系,练过了站坐走蹲跪,清熙长松一口气。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这个小花厅了!从今天开始,芍药就是她最厌烦的花种!   清熙向兰姑姑鞠躬,感谢道:“多谢这两天姑姑尽力教我!学生在这里祝贺您,以后都不会再遇到我这样愚钝的学生!”   让我们放过彼此吧!   兰姑姑笑道:“崔小姐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我还担心这两天课程安排的太紧密,让你心生厌烦。”   可不是嘛!真的太折腾人了!为了赶课,清熙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腰酸背痛,累成一摊死狗。   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清熙真诚的笑道:“怎么会呢,这短短两天的课程下来,学生受益良多!”   镇国公府的这个小姑娘,虽然言行无状,行事莽撞……却也真诚可爱,热烈的像一团温暖的火焰。与她从前的那些女学生们截然不同。   尤其是她脸上的笑容,杏子眼弯弯,小酒窝微旋,高兴地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这样的笑容让人首先想起的不是美丽惊艳,而是生机勃勃。   倒是叫她这个在宫里浮沉了几十年的冷硬有些喜欢。   也叫她明白,为什么镇国公夫人对一次小小的宫宴这样的如临大敌。   这样有活力,热情的像火焰的女孩子,正时深宫之中那些冷心冷肠的贵人们没有样子。   足够特别就会引来过多的关注。   有人会喜欢,就有人会想要摧毁。   兰姑姑一向公式化的职业微笑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些真心,她缓缓道:“宫里忌讳多,国公夫人的这些安排都是为了你好。”   她随口说了不少骇人听闻,却又在宫里人尽皆知的事,都是天成帝的怪癖。   这位皇帝喜欢美人,尤其喜欢“加工”美人。   他有一支乐队,用的人骨琵琶,人乳皮鼓……等等等等。   清熙立刻就想起了,系统给她看的,那位因为不够美丽而被“处理”的宫女。   兰姑姑在宫中多年,见过太多事儿,此刻有意题点,道:“进宫之后,千万低调些,不要与人对视,尤其是要少笑。”   清熙一口答应。   兰姑姑满意点头:“希望接下来的这几天,你也能保持这样学习的劲头。”   这个学生真不错!她喜欢!   清熙:“???”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好像看出了她的疑惑,兰姑姑笑道:“之后还有宫廷礼仪,端午习俗,宫中贵人的好恶……”   时间非常的紧张,课程又众多,只能委屈委屈崔小姐辛苦些了。 第五十五章 不同寻常的宫宴   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   在经历了《端午节你不得不知道的那些风俗》,《大盛皇宫人物关系表》,《世家贵女必学的形体礼仪》,《如何快速辨认与会人员之宫宴人员小相》,《画饼专用忽悠话术》等等魔鬼课程之后。   端午节终于要来了!   明天就是宫宴!   清熙热泪盈眶,喜极而泣的迎来了自己的最后一课。   兰姑姑淡声道:“笑。”   清熙穿着精心挑选的衣裙饰品,嘴角微弯,笑不露齿,优雅婉约,仪态端庄。   一点也看不出来之前的野性子。   兰姑姑仔细打量着她。   清熙一身春芽绿绣缠枝纹花鸟的上衣,银霜白的八宝绣花百褶下裙,衬得她皮肤白嫩,容色清丽。是端午节时夫人小姐们最常用的配色之一。   头上带的满池莲花掩鬓,喜鹊登枝头金钗,还有几根明润东珠串成的珍珠链编在头发中,娇俏可爱。同样,在端午节时,金钗和珍珠是贵族小姐们头上出现最多的饰品种类。   还有清熙的身段,优雅端庄,行走坐卧不急不缓,风流天成,曾经的冒失快活荡然无存,只有和闺女们一样的优雅仪态。   脸上的笑容更是完美无缺,标准至极,一看就很无趣。   保证会淹没在入宫的众多贵女当中,一点也不会招人眼球。   兰姑姑满意的点头,道:“可以了。”   清熙松了一口气,脸上宛如流水线生产一般标准的笑意顿时活泼生动了起来。   但是她不敢说话。   生怕上次的噩梦重演。   还是兰姑姑先道:“我们的师生情谊到今天就结束了,希望你在端午宫宴上,不要辜负我和你娘的期待,千万要平和低调,端庄优雅,完美融入贵女当中。”   “别像现在一样不着调!”   “谢谢姑姑!”清熙一听结束了,先狠狠的松了口气,又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听话的。”   倒是系统纳了闷:【你的标签不就是叛逆吗?】   天天忤逆系统!任务从来不肯好好完成!还要教系统做事儿!劣迹般般,罄竹难书。   清熙冷哼道:【我现在长大了,脱离叛逆期了不成吗?】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不惜命!   清熙是胆子比较大,行事比较野但她又不是傻子,皇帝凶残的像个吃人的怪兽,她可不得老实点,夹着尾巴做人?   系统道:【得了吧你,别忘了咱俩是一个脑袋里的人!你怎么想的我可很清楚,你那些嘱咐我也看到了,这场宫宴可安生不了,里头大半都是你的责任,你要是害怕还能弄出这样的事来?】   清熙淡定道:【你可不要污蔑我,我只是个刚从边疆回来的,柔弱可怜,平平无奇的姑娘罢了。】   一场宫宴,许多人都在做准备。   慕容裕刚刚购物回来,他在马车中放了大量的金银器物,准备与人送礼,缓和关系。   顾瑟瑟是要与他一起去的。   八皇子的下属跪在地毯上,姿态恭敬,语言小心,道:“崔小姐确认出席明天端午宫宴。”   八皇子对着月亮冷笑:“我看你明天还能不能跑的掉?来算计我,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七公主高绛思考着明日的计划,面色冷淡的浏览了一遍手中的证据,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明天各方可能会有的反应。   忽然想到:清熙明天会是什么样?魔鬼训练之后会不会大变样?   波澜不惊的心湖中,突然泛起点点涟漪。   *   第二天一早,崔夫人给马车挂上镇国公府的标志,穿上自己的诰命大妆,她是有品级的夫人,可以专穿,只对应自己等级的礼盒一事。   崔夫人带着清熙,再次满载而归。   马车向着皇宫咕噜噜的使去,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信号工门前的这条长街宽阔无比,能够容纳数辆马车并行。   就这样,宫门口还是略微有点堵车。   清熙对着系统感叹:【别人穿越,倾国倾城,左拥右抱,黄金万两。别人进宫,世界宠儿,一鸣惊人,无往不利。】   【我穿越,美貌平平,惹事生非,上课内卷,男人勿进。我进宫,刻意藏拙,平平无奇,还会堵车。】   【我的穿越是否有什么问题?】   系统哈哈笑:【我们宿主真是越来越幽默了!因为人家那是女主配置,你只是个女炮灰罢了,人与人的区别,有时候能比人与狗还大。】   【……】清熙:【我谢谢你。】   你才狗呢!   唠了一会,终于进了宫们。   像清晰和崔夫人这种虽然是后宫女眷,却也不允许在宫中乘坐马车坐撵。   马车只能放在外头。   里面的宫女正在请点人数。   早到了的贵族女子,无论是夫人还是小姐,都站在宫女的身旁,列着方阵,整整齐齐。   一点也没有大盛朝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女子的模样。   清熙和崔夫人登记了姓名,被宫女领到了队伍的最末端。   她和母亲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宫中的宴席,一直是这……样的。”   这么的朴实低调,平易近人活,众多贵族夫人小姐们像是小学生春游一般排排队?   太离谱了吧!   崔夫人茫然道:“我都离开京城快十年了……但是之前的宫宴不是这样的!”   哪有让人在这排队等的道理呢?   但是天成帝就是不讲理,他就是要折腾人。   谁能奈何他?   宫女硬是等到所有的客人来齐,才带着这一帮浩浩荡荡的贵族女性们前往御花园。   清熙左右打量了两圈,兴趣缺缺的收回了目光。   诚然,这皇宫的建筑大气磅礴,美轮美奂。但其实和她在现代逛过的那些景点们区别不大。   只是更沉浸式罢了。   清熙悄咪咪的想和娘亲聊天。   崔夫人瞪她两眼,很是不满道:“还记不记得兰姑姑都跟你说过些什么?”   《贵族女子不得不学到形体仪态》?《行走坐卧的端庄技巧》?   清熙回忆一圈,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然后在大脑里和系统激聊。   系统:【你们现在看上去就像是移动的殡仪馆。】   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优雅得体的笑容,眼睛里透露着生无可恋的忧伤。   清熙随大流,脸上是优雅得体的笑容,生无可恋的眼睛。   脑子里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比喻!】 第五十六章 端午宫宴   御花园中,姹紫嫣红开遍,白玉兰,蜀葵,芍药开得活泼艳丽,生机勃勃。   东面紧临着广袤的太液湖,碧波袅袅,夏荷含羞待放。   各位女客们被安置在御花园旁边的水榭当中。   水榭三面临湖,和风惠畅,飞檐上挂着艾草药包,风中全是艾草微苦的香气。   御花园中间被挖开,引进了太液湖的湖水,又在两边拉上了朦胧的白纱,男客们被安置在另一边。   侍女将她们带到,声音恭恭敬敬道:“午时设宴,陛下将携贵妃亲至,诸位可在此玩乐一番。”   满园宾客可以自行活动。   但是没人动。   大家安安分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优雅娴静,互相以眼神相交,点头问候。   刚刚被崔夫人教训过,清熙不敢再找娘亲聊天,只好和脑子里的系统瞎侃,一人一AI在脑子里叽里咕噜,说个没完。   又过不久,住在宫里的皇子公主们来了。   皇子径直去了男客那边,公主王妃,还有小皇孙们却是到了女客这边。   原本在水榭上静坐的壁花们都活了过来,笑眯眯地凑上去聊天说话。   崔夫人挽着清熙的手臂,也笑呵呵的凑上去,站在人群当中,随口说几句恭维的话。   来之前,崔夫人反复交代了清熙。   他们今日的行动目标就是低调!从众!   她们今天打定主意了要融入人群,坚决不做孤狼,大家做什么她们一定跟上,大家不做的她们坚决反对!   但是这个计划才刚刚开始,就要已经惨遭失败了。   她被眼尖的五皇子妃从人群中捞出来,笑靥如花,道:“这不是崔小姐吗?上次皇宫一别,我甚是想念呢。”   其它几个皇子妃一听,战斗细胞立刻活跃起来,纷纷围过来。   别的夫人,贵女们的目光都往这里聚拢,清熙顿时成为了聚光灯下的焦点。   清熙:“……”   走开!你们这些该死的粘人精!   崔夫人当机立断,一把握住了大皇子妃伸出来的手,笑道:“这些日子我不在京城,多亏几位照顾清熙了……”   她胡乱应付了几句,道:“让他们小孩子家家自己去玩吧。”   崔夫人是长辈,按理来说,这些皇子妃们都该叫她一声舅母,虽说皇家尊贵,只论君臣,可这一句话的面子为什么不给呢?   镇国公还在边疆打胜仗,立大功!   立刻就纷纷同意了。   大皇子妃还推了推自己的大女儿,笑眯眯道:“去吧去吧,一起去玩。”   这小姑娘今年八岁,生的脸也圆圆,眼也圆圆,小名也叫圆圆,可爱的像个小汤圆。   她看了一眼清熙,笑容灿烂的同意了。   崔清熙,这几个月,高居圆圆讨厌人物榜单第一名!   之前春日宴时,就给母妃找事让母妃不快!前段时间进宫一次,就像是给母妃灌了药一样!天天讲她好话!   圆圆还是第一次听见母妃,这样称赞一个人!   这绝对不正常!   母妃之前都没这样夸过圆圆!   圆圆笑容甜甜,可爱的像是年画上抱鲤鱼的福娃娃,她牵着清熙的手,道:“我们一起去玩!”   看我不玩死你。   一同跟来的,还有一个公主和几个贵女。   公主是九公主,今年正好十五岁,对着一应奉承没什么表情,似乎司空见惯。   这是天成帝最小的公主。   大盛朝男女齿序合算,膝下一共就这九个子女,咋一看不少,却和他庞大的后宫数量十分不符合。   后宫三千佳丽,在天成帝这里并不是一个虚词。   跟何况天成帝并不是清心寡欲的皇帝,夜夜笙歌才是他的日常。   圆圆笑眯眯道:“崔小姐,我们玩游戏吗?”   清熙看着这个圆头圆脑,一团孩气的小朋友,一本正经的叫着崔小姐的样子,忍俊不禁,道:“你想玩什么?”   圆圆早就想好了!   听说镇国公家的大小姐武艺非凡,那就刨除投壶套环,这些她一定很擅长的体力游戏……   崔清熙一看就是个边关长大的野丫头,不懂得,京城这些精致的风雅礼仪,就用这个来刁难她!   她拿出一团香囊,要清熙根据上面的纹样猜测拿一只应该在端午佩戴。   清熙哈的一声笑了,这还不简单?   她可是刚刚恶补过这些知识的人!   但她不想冷落边上这群人,很热情的问九公主,“你要不要试试?”   圆圆:“……!”   居然还能这样!她立刻怒瞪九公主以眼神警告她不许坏自己的事儿!   九公主自小在宫里长大,对这些纹样忌讳一清二楚。   同样,九公主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对清熙的刁难。   她冷淡摇头:“我没兴趣。”   清熙又一一问过,圆圆已经开始得意了,“你是不是不认识呀?”   她很得意道:“不认识的话就直接说,没必要强撑脸面。”   清熙逗小孩,“我是不太清楚这些……”   圆圆笑容灿烂。   “但这个非常有眼缘!”清熙拎起其中一只香囊。   圆圆笑容消失。   居然猜出来了!   为什么啊!   清熙一看圆圆的脸色,再一想两人几乎没有的交集,顿时明白了小孩找茬的原因。   必然是出于对“别人家的孩子”的妒忌!   系统呵呵:【怎么你还得意起来了。】   清熙唏嘘道:【算是这几天的学没有白上。】   圆圆平复情绪,道:“既然你猜对了,那这个香包就送给你。”   她不太甘心的样子。   清熙笑起来,当场吧香包系在自己的裙带上,嘴里的好话像不要钱一样的撒出来哄小孩。   圆圆没一会就被她逗笑了。   清熙带着圆圆去玩投壶游戏。   她笑眯眯地问:“你觉得我能投掷中几个?”   圆圆抬高下巴,高傲的道:“你要是没全中,就不要回来见我了!”   清熙领命而去。   没多久就拿着全中的彩头回来了,是一个精致的白玉镂空香薰球,极为精致。   清熙借花献佛,送了圆圆。   圆圆笑眼弯弯。   九公主早就不知道晃去了什么地方,留下几个世家贵女跟着她们转了几圈,也悄悄散去了。   这两个人差了快十岁!怎么玩的怎么好!   镇国公家的小姐也太擅长哄孩子了! 第五十七章 开端   清熙带着圆圆,大有横扫整个御花园小游戏的趋势。   她还遇到了萧箬竹。   萧箬竹一身清贵,温温和和地说了几句话,给清熙传递了不少消息。   这次宫宴是张贵妃主办的,她一心想要皇帝的宠爱,挖空了心思要讨好天成帝。   这次把人拉到御花园,在御花园里搞小游戏,都是她的主意。   清熙直觉,天成帝不会喜欢这样。   天成帝脾气偏激,在他眼里,让臣子进宫她们就该跪下谢恩了。   还逛花园?玩游戏?   可笑   系统道:【皇帝只会觉得她上不得台面吧,好惨。】   在原着里,贵妃的盒饭领的很利索。   清熙为这素未谋面的贵妃叹了口气,心情沉重了一瞬。   圆圆叫她:“崔小姐!快来!”   清熙顿时乐呵呵过去。   她的沉重来得快,去的更快,几息就被风吹散了。   隔着一条不算宽的小溪和一层轻薄的白纱布,她还看到了八皇子。   影影绰绰,不知在做什么。   慕容裕也没看见人。   清熙在脑子里:【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   系统秒懂:【芜湖。】   在原着中,端午宫宴还有一场狗血戏份。   张贵妃和慕容裕有点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   两人现在也不知道在宫中那个角落里勾勾搭搭。   等着顾瑟瑟撞见,争吵,跑走,冷战。   只是,清熙没在女客这边看到顾瑟瑟。她有点困惑的想,瑟瑟没来吗?   虽然现在的局面已经和原着大为不同。   原着中顾瑟瑟能有机会进宫,是因为她和慕容裕如胶似漆,形影不分;现在么,两人已经是离心离德,貌合神离了。   系统道:【不来也好,少生是非。】   没过一会,一个浅绿衣裙的宫女走来,浅浅一礼,轻声道:“七公主请崔小姐一叙。”   清熙拔腿跟上去。   路越走越偏,人越来越少,声越来越静。   系统幽幽道:【这一幕似曾相识。】   清熙:“……”   她突然想起了崔夫人的耳提面命:“低调!从众!”   清熙谨慎的问系统:【这真是公主姐姐的人吗?】   系统:【您问的问题超出了我的职权范围了哈。】   清熙决定相信自己。   没走几步路,她又听见顾瑟瑟的声音,哀伤又坚强,道:“我不会吃醋的,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你和那个女人不过是逢场做戏,互相利用罢了。”   这话……清熙只能说太经典了。   简直槽多无口。狗血诈骗文必备台词。   张贵妃已经退场,只有慕容裕深情款款道:“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瑟瑟,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系统都憋不住了:【好渣。】   好渣的慕容裕,已经发现了她们的靠近,对着清熙投来一个挑衅的目光。   反手把怀里的顾瑟瑟抱得更紧,温柔道:“比起别人,我永远都是你正确的选择。”   这个“别人”,八成就是清熙了。   清熙看见顾瑟瑟仗着慕容裕看不见,脸上的眉毛嫌恶的颤抖。   清熙绷住脸,让自己千万不要笑出声。   现在她明白了,不管这个宫女背后的主人是谁,一定都是个大好人!   特意送她来看这样一场好戏!   她一直围观到慕容裕这样的厚脸皮都扛不住了,牵着顾瑟瑟离开。   才心满意足。   清熙笑容灿烂的跟着宫女继续往前。   没一会儿就见到了自家公主表姐,高绛。   高绛依然是一身朱红,容色如刀,摄人心魄。   她一句废话没有,叮嘱到:“今天有事儿,你自己小心点,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清熙麻溜点头。   高绛还希望清熙在中午的宫宴只露一面,就找借口溜到她宫中来躲着,避开那些复杂的宫廷斗争。   清熙立刻拒绝。   只差临门一脚,她不做逃兵,也不愿意丢弃别人。   高绛叹气,道:“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慕容裕出事,很可能会连累你。”   清熙满眼不解。   慕容裕他自己对付不了,只好找了公主表姐出手,有了清熙提供线索,高绛很快找到了一些致命的人证物证。   她和高绛两人合谋,要在今天向天成帝递上证据,接发慕容裕,的累累罪行,通敌卖国勾结敌人。   再一次将慕容裕送进天牢。   这次他进去了,下次出来应该就是秋后问斩的时候了。   直接解决了清熙一直忧心的婚约问题和镇国公将来战败失踪之事。   高绛见清熙反抗的意愿十分强烈,不得不从了她,“让你去看,但是你千万记得这些天的学习成果,低调点,少惹事!”   清熙满口答应。   .   午时,众人翘首以盼的端午大宴终于开席。   众人被领到恢宏宫殿之中,依次列席,双龙戏珠的藻井之下,宽衣博带,衣袂风流的高官贵妇一一落座。   清熙跟着崔夫人座位还挺靠前,她对这个观赏位十分满意。   天成帝在最上首。   这次的宫廷宴会规格很高,但他却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衣服穿的随便极了,并不是正装朝服,而且没有好好穿,衣襟松散。   怀里柔弱无骨般贴着个美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传闻中的张贵妃。   精致奢华的菜色流水一般上桌。   即使是清熙心里有事,也是吃的津津有味,快乐极了。   饭吃到一半,却见有人从座位上弹立而起,大声坚决道:“启奏陛下!草民状告端王慕容裕无行无德,劣迹斑斑,不堪为王!”   面容清丽婉约,气质超绝脱俗竟然是顾瑟瑟!   清熙瞪大双眼:【怎么回事?!】   系统如果有身体,现在估计是跌掉眼睛的状态,【怎么回事??!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瑟瑟一直是个柔弱美丽的好女孩,虽然她善良坚定,才华横溢,医术超绝,照顾人也很有一手。但她从来不是攻击性强的性格,总是温和,温柔的像溪水,每时每刻都能包容别人的任性。   现在顾瑟瑟这股流水变成铁水了吗?!   虽然那天在慈悲堂,顾瑟瑟用口型告诉清熙,自己要帮她,但是清熙从没想过会是这种帮法!   太危险,太尖锐,太无可挽回了!   顾瑟瑟说完,伸开双臂,她柔软的衣袖向后随风飘荡,悠扬美丽,也向多疑的皇帝表示自己绝没有攻击之心。   她慢慢的,慢慢的走到大殿中央,扑通一声跪下,深深叩首。 第五十八章 谁有罪?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宫廷乐师们停止了弹奏,轻歌曼舞的伶人们悄然退下,席上低声的交谈声停止。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瑟瑟身上。   慕容裕面色上且冷静,他就知道顾瑟瑟这女人有鬼!她回王府这几天一直被跟的很紧,能拿出什么证据?   天成帝放开了怀中的美人,饶有兴致的将目光投向大殿中间,伏跪的人身上。   他笑得愉快极了,问道:“你有何冤情要诉?”   顾瑟瑟双手交叠平置于地,伏身,沉声道:“端王慕容裕明明有赐婚在身,却哄骗民女成婚!忤逆圣旨,大逆不道!民女有婚书为证!”   慕容裕目光冷了下来。他竟然忘了这个!   不过……他并不担心。   太监将婚书递给天成帝,天成帝扫一眼,平静道:“婚书是伪造的。”   “是!”顾瑟瑟大声道:“他慕容裕不敢违背赐婚,将我娶回家做妻子,特意找官吏伪造婚书!滥用职权,满口谎言!他甚至对赐婚的对象崔小姐挑三拣四,百般打压,心怀怨恨!”   天成帝认可的点头,“欺骗民女,滥用职权,不敬天子。端王确实有罪,然罪不至死。”   “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却扰到我面前?朕难道是什么无名的小隶吗?”   这话危险之意浓郁。   慕容裕起身鞠躬,面色悲怆,声音仓皇,“陛下明鉴!陛下赐婚后,臣本打算扶她做妾,可臣与此女青梅竹马,情谊颇深,不忍看她受王妃磋磨,这才出此下策,想给她一场婚礼,把她养在外面……没想到她竟然反咬一口!”   避重就轻,全然不提自己滥用职权伪造婚书,反抗赐婚不敬天子,只大肆说明自己的情深不悔,好像顾瑟瑟这个让他昏了头的红颜祸水,得了好处又反手告御状,是个用爱挟持他的无耻小人!   清熙听得火冒三丈,咬牙切齿,怒气值蓄满,【贱人怎么还不死!系统,千万不要在垃圾桶里找男主!】   系统难得听出了慕容裕的潜台词,它仓皇失措道:【怎么会这样!慕容裕最心爱的女子就是顾瑟瑟!他怎么会将责任往顾瑟瑟身上推?】   这本书,怎么就发展到男女主互撕的环节了?!   系统真的很崩溃:【崩人设,崩人设,女配崩完女主崩,女主崩完男主崩……完蛋啦呜呜呜呜呜呜呜……】   电子AI用电子合成声哭的很伤心。   清熙被逗笑,她刚向安慰系统两句,就听见邻座贵女的声音。   “端王真的好深情,为了一个平民女子,连陛下都敢忤逆!”   “好羡慕呀,为什么端王殿下喜欢的人不是我?”   “那个平民女子真是太贪心了!有这样的爱她还不满足吗?还要告御状!”   “真是不知所谓!”   清熙再一次认识到了这个全员恋爱脑世界的可怕。   她对还在嗷嗷哭的系统感慨道:【和你以前的想法简直一模一样。】   顾瑟瑟又道:“慕容裕结党营私,贪污受贿多年,我有证据!”   她又拿出一叠证据。   顾瑟瑟陪伴在慕容裕身边十几年,在清熙出现之前,慕容裕对他从不设防,顾瑟瑟知道了不少东西。   那年那月,与那人合谋……她将这些全都默在纸上,交给天成帝。   天成帝扫一眼,笑容更愉快了,他堂而皇之的问:“很不错,如果这些证据属实,端王八成削爵。”   慕容裕急了,他看不到纸上的内容,却明白从前的他泄露了多少东西给顾瑟瑟,幸好他并不是全无准备,当下一拱手,对顾瑟瑟道:“我们好歹有这么多年的情谊,你又何必如此?即使你负了我,我也愿意你好好的,不会对你如何!”   他大有滔滔不绝诉说真情的意思,天成帝很不耐烦的打断了:“说重点。”   慕容裕恭敬低头,轻声道:“顾瑟瑟移情别恋,镇国公府,崔清熙。”   清熙手里的瓜掉了,系统的哭声停了,旁边的讨论声无了,旁边崔夫人的眼睛都大了两圈。   “哈?”   天成帝没忍住,发出了极其损害他帝皇尊严的声音。   慕容裕深呼吸了一声,冷静道:“镇国公府拥兵自重,高傲不群,意在谋逆!崔清熙当初在婚宴上劫走瑟瑟,满城皆知!”   “崔清熙处心积虑,哄骗瑟瑟,就是为了将镇国公府犯下的滔天大罪嫁祸于我!”   “本来我想私下再向陛下禀告,为你们镇国公府留一分颜面,可既然你们当众向我发难,那我也没必要为你们缓颊!”   “镇国公府,勾结狄人!乱臣贼子,意图谋反!”   慕容裕转过视线,紧紧盯着清熙,一字一句道:“现在你的目的达成了吗?你高兴了吗?”   这一招还是你教我的!自食苦果的滋味不错吧?   这是一句彻头彻尾的挑衅。   清熙面无表情。   系统在脑子里跳脚:【怎么会有这种颠倒黑白的人!我当初真是看错了他!可恶可恶可恶!】   顾瑟瑟豁然抬头,“此事与崔小姐无关!望陛下明鉴!”   崔夫人起身,弯腰行礼,声音淡淡:“镇国公府是跟着太宗皇帝打江山的开国元老,这些年来一直为大盛朝镇守边疆多年,忠心耿耿,我丈夫的父亲,叔父,兄弟,一一战死边疆,以血肉之躯为国尽忠,从无二话!”   “谋逆一词太大,我镇国公府不敢担!”   “望陛下明鉴!”   慕容裕冷笑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谁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镇国公拥兵百万,敢说自己从无私心?”   “这场对狄人的战争为什么打了那么多年?不就是镇国公要通过战争养肥自己的私库吗!”   崔夫人霍然起身!   慕容裕的身为异性王爷,席位甚至比镇国公府众人还要靠前,就在崔夫人的对面,之前他与顾瑟瑟对峙时,走到了大殿中央。   崔夫人提起裙子,踩过面前的矮桌,桌上汤汤水水的碗碟撒落一地,碎瓷声声作响。   同样响亮的还有一记耳光的声音。   却是崔夫人冲到慕容裕面前,扬手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声音清脆,响亮悦耳。   清熙:【哇呼~】   系统:【哇呼~】   谢谢娘亲!又快乐起来了! 第五十九章 狗咬人了怎么办   崔夫人的这一耳光,用尽了全力。   慕容裕被打的连退三步,好悬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侧头吐出一口血。   清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打的好打的妙打的呱呱叫!】   一室死寂,落针可闻。   只有崔夫人的声音震聋发聩,声声狠厉。   “七年前,二弟,三弟战死沙场场,公公悲痛过度,跟着去了,从他们开始数,前五十年,有数十位崔家人死于战争!”   “你侮辱我,侮辱我的孩子,侮辱我的丈夫都没关系,我都能忍!但绝不允许你玷污先辈的亡魂!”   “他们怀着一腔热血,一身孤勇,从小学的是兵法刀剑,保家护国,也用自己的生命践行了诺言和使命!”   “我镇国公府建府数百年,从未有过此等污糟想法!代代将才,代代埋骨沙场,人死如灯灭,钱财有何用?”   “买棺材吗?”   崔夫人眼眶猩红,声声泣血,她实在气不过,反手又要招呼慕容裕一记耳光。   慕容裕冷着脸拦住,他难道还会让这人得手第二次?但他的武艺实在是比不上崔夫人,拦住了,崔夫人的手却没拦住脚。   崔夫人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把他踢出几米远。   他痛的要命,咬牙道:“陛下明鉴!此人嚣张之极,御前便敢公然动手,必有不臣之心!”   崔夫人没什么好分辨的,只道:“御前失仪,我自愿领罚。”   天成帝叹了口气,突然问:“小七,你觉得呢?”   高绛放下手中的白瓷杯,淡笑道:“自然是以证据论事,秉公处理。”   他也站起来,向天成帝深深鞠了个躬,淡声道:“儿臣有事要奏。”   “我本想私下再向陛下禀告,为你们端王府留一分颜面,可既然你当众发难,恬不知耻,那我也没必要为你缓颊。”   这话似曾相识,清熙刚刚才从慕容裕嘴里听到。   只不过是换了个主语,意思却截然不同了。   拜崔夫人的一巴掌所赐,慕容裕的脸色一面紫红一面青白,“七公主这是怕惹祸上身吗?”   他假惺惺道:“可不要因为自己和镇国公有亲缘关系,就徇私枉法。”   高绛理都不理他,径直道:“端王勾结狄人,通敌卖国,证据在此。”   慕容裕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明白大势已去,尤不死心,张嘴乱咬:“明明是你在做乱!在背后指使镇国公府的人,就是你吧?!”   “一个女子,掌握了这么大的权利,还不死心?不感恩戴德便罢,还想着谋反篡位吗!”   满朝文武吃瓜已经吃麻了。   通敌卖国这样的大罪,平时听到就要抖三抖,今天已经往三个人的脑袋上扣过了!   有聪明的已经开始感概,要变天啦!   有点小聪明的,盘算着自己的脏事该如何收尾。   只有那种愚不可及的傻货,还在津津有味的吃瓜看戏!   系统不高兴道:【高绛怎么才上?你这战友一点也不靠谱,白白让你受这么多委屈!】   清熙不以为然:【就要这样效果才好呢,再说咱也不亏呀,这一巴掌简直爽歪歪。】   慕容裕还在乱泼脏水,他很清楚这种大罪没有任何运作的空间,一旦确定,必然是抄家灭族!这祖传的爵位非但不能救他,反而会成为他的夺命符!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甘心!   慕容裕企图搅混局面,留自己一命,他甚至还开始参杂一些真话,把参与利益交换的大人们抖露出来,为自己顶罪。   但是天成帝一看手中的证据,就什么都懂了。   一般人此刻都是气怒攻心,面沉如水,但天成帝不这样。   他笑得更开心了。   他和颜悦色的问高绛:“还有吗?”   高绛道:“全在此处。”   天成帝就笑眯眯问慕容裕:“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老实点交代,这还能给你留一具全尸。”   他温柔可亲的脸色,和冷酷无情的声音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这似乎给了慕容裕一丝错觉,一点希望。   他的大脑在极速转动。   高绛的那打证据八成是真的,天成帝最恨狄人,现在却说要他“坦白从宽”……既然有了证据,那就有线索。只要存在,有什么是天成帝查不出来的呢?   只要存在……那不存在的呢?天成帝是要他拖人下水!   他应该找谁?天成帝希望那个人是谁?   慕容裕飞快在脑中过了一遍满朝文武的资料……   不不不,应该不是官员,皇帝想要整治手底下的官员,这太容易了,根本不需要这样隐晦的暗示他,一定是一个很特殊的人,让天成帝不好下手的人……   或许就在刚刚他污蔑过的人当中……   镇国公府!   慕容裕比谁都清楚,镇国公确实忠心耿耿,每次将物资运往狄人部落时都要特意绕开镇国公的关卡,但他手里的兵权就是原罪。   不能是镇国公本人,边关的战争还没结束,同理,也不能是镇国公夫人,她在边关多年,在军队里也颇有声望……   “崔清熙!”   慕容裕面容扭曲,已经顾不得脸上的剧痛,大声叫道:“陛下!是崔清熙和我勾结!”   让陛下没理由动,却又万分忌惮的镇国公,唯一的嫡女,崔清熙!   陛下把她握在掌心里,既不过分,又能威慑远在边关的镇国公!   慕容裕还顺便扯上顾瑟瑟,道:“顾瑟瑟就是我们两个接头的桥梁!”   这话有脑袋的人听了都说假。   可崔夫人的脸色变了,高绛的脸色也变了。   他们都清楚,天成帝就缺这一个把柄。   天成帝终于推开了,一直赖在他怀中的美人,笑容舒畅至极,温声道:“现在虽有证据,但真实性存疑,都需要再作审理。”   “目前,端王慕容裕和其未婚妻崔清熙,涉嫌勾结狄人,通敌卖国,此事关系重大,不可轻慢。将这两人押入刑部大牢,细细问审!”   “萧峰!此事便交由你全权处理。”   御林军身着银甲,佩红缨刀,手扣着慕容裕,将他像死猪一样拖了下去。   面对清熙时,就温柔了不少,只是绑上了清熙的双手,让她自己走。 第六十章 人类的本质是双标   恢宏宫殿之中一片混乱,又低又密的窃窃私语声,幸灾乐祸的笑声络绎不绝。   还有崔夫人,高绛为她求情的声音。   崔夫人的声音辛辣愤怒:“清熙不过是个小姑娘,此时与她又什么干系!?陛下不如抓我!又好用,又有好名声!”   七公主声音平静,直指要害道:“无凭无据,只凭着端王的荒唐言论,根本不至于羁押天牢!”   天成帝笑呵呵:“朕是皇帝,朕说的算。”   转脸对着侍卫淡声道:“带下去。”   清熙就这样进了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建在刑部的官邸后面,厚重的黑铁大门需要四个守门的狱卒一起转绞索才能打开。   外头是阳光明媚,初夏的气息温暖又炙热,里头是深深的黑暗,只有微弱的火光送来潮湿的味道。   慕容裕被人拖着,像条死狗一样转进了右边,他奋力挣扎,呜呜直叫,却顶不开嘴里的棉布。   早在皇宫中,慕容裕就奋力抗议了自己和清熙的差别待遇,羽林卫的长官烦不胜烦,往他嘴里塞了两条棉布,堵住了那张扰人的嘴。   这位羽林卫的长官冷眼看着慕容裕的身影渐渐淹没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转头对清熙笑道:“崔小姐,这边请。”   他带着清熙走向左边。   清熙跟在他身后,走进了传说中只进不出,有去无回,阴森可怖的刑部大牢。   同样是浓郁的黑暗,不见一丝天光。   但是两边的火把稳定的燃烧着,空气干燥,温度微凉。   清熙深吸一口气,感叹道:【这感觉好像回到了久违的空调房。】   系统急得冒火,道:【严肃点!都进来坐牢了还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快想想怎么逃命!】   清熙争辩道:【我觉得不会有事儿的,公主姐姐那里证据确凿,我战国功夫也不可能参与这些事情,我肯定能无罪释放。】   系统怒道:【那是你没听说过刑部天牢的恶名!你以为是你无罪就能出去的吗?要看人家想不想放你出去!天成帝摆明了要搞你!】   清熙笑嘻嘻:【慕容裕都已经出去过一次,我肯定也行!你要是不相信,不然我们打个赌?】   【有什么好打赌的?!】系统万分暴躁:【你出去了,你活着你赢了,你输了你就死了你完蛋了!我难道盼着你去死吗?!】   清熙第一次被系统这样骂,老老实实的闭嘴,不再惹火。   系统又急又气,又怒又怕,在清熙脑子里喋喋不休的念了一路,活像是要上西天取经的唐僧在管教自己不听话的泼猴徒弟。   清熙被自己的比喻逗笑了。   立刻迎来了系统新的输出。   羽林军停下脚步,打开门,淡道:“到了,你的牢房就在这里。”   清熙探头往里一看。   这个牢房不大,十来个平米的样子,有一张小小的床,一个恭桶。   还在很高的地方,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微弱的阳光投射进来,干燥温暖。   清熙手上的麻绳被解开,她走进牢房里,牢门哐哐当当的关上,上锁。   清熙好奇的摸了摸她的小床,发现居然挺软,床单散发着皂角的清香,显然是新换的。掀开床单一看,底下垫着厚厚的稻草,这张床显然是被人费心打理过。舒适的同时不引人注目。   恭桶也很干净,崭新,没有任何使用过的痕迹。   清熙回过头,发现那位羽林军已经走了,只有一个狱卒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搓着手留在原地。   见清熙的目光投过来,他讨好道:“牢房中的东西都是新的,您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一定竭尽全力为您寻来。”   “保证让你过得舒适又安心。”   清熙有被震撼到。   【黑暗?恐怖?有去无回?慕容裕上一回来,也是在这儿当大爷吗?】   这牢坐的可真离谱。   见清熙不说话,狱卒笑道:“放心吧,咱们都知道您是冤枉的,绝不会磋磨您。”   清熙:“你又知道了?”   狱卒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这边关的都是些贵人,真正的罪犯都不往这边带,咱们都是知道规矩的人,绝不会冒犯您的。”   清熙懂了。   慕容裕去的那一边大概就是黑暗恐怖血腥的诏狱,在里头脱了层皮也出不来。   而她这一边,顶多算个拘留所,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里面的贵人们呆不久,等出去了该是贵人还是贵人,说不得因着被冤入狱,还会升上几级,狱卒们自然不敢苛待。   清熙谢过狱卒,安抚系统到道:【你放宽心吧,我不会有事儿的,我一定能把你好好地带出去。】   系统焦虑道:【我怎么可能放心?天成帝就是个神经病,他想砍你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清熙好奇:【你怎么就那么怕他?】   系统犹豫了一下,道:【如果我们拿游戏来打比方,你这个替身女配,顶多就是第一关的小boss,虽然难缠但是没什么影响力;高绛这个反派女配,是关底boss,打败他之后,看似迎来了美好的大结局,其实不然;最后还有一个隐藏大魔王,就是天成帝。】   清熙道:【原着里还不是被人攥了位?】   系统冷哼道:【那你也去攥个位啊!】   清熙冷哼道:【攥位就攥位。我怕你不成!】   两个幼稚鬼在脑子里斗了一会嘴。   没过一会儿。   还是那个狱卒,弯着腰进来了,笑容满面道:“这位小姐,请您大驾,咱们给您换个牢房。”   系统立刻慌了:【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这么快吧!】   到了新牢房一看,更大更豪华更漂亮。   从十几平方米变成了几十平方米,家具增添了一套桌椅,一张书柜,上面甚至摆了几本书。还有一个独立卫浴。   系统:【……】   电子AI松了一口气。   清熙感叹:【这住宿条件,比我的大学宿舍好多了。】   狱卒笑呵呵:“这是我们这边最大的牢房,书是上一任主人留下来的,其他的都是新换的。您是贵人,我怎么能叫您用旧的东西?接到消息之后我就马不停蹄的去采购,委屈您在那小房间多呆了两柱香,真是对不住您。”   这个人真的很圆滑耶,看得出是很想升职加薪了。 第六十一章 入狱第一天,待遇三级跳   清熙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耳边声音噪杂,躁躁如夏日蝉鸣,又低又密。   有谁在说话,声音低低的,细声细气,不算扰人,但又多又烦。   清熙不想起床。   她烦躁的翻了个身,抱着脑袋睡着了。   耳边遽然一静。   之前,清熙在新牢房散了会儿步,参观了一下自己的新房间,就睡着了。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她疲惫不已,一觉睡到了金乌西坠,本就凉快的牢房气温更低,她终于被冻醒了。   清熙张开眼睛,就看见了牢门外将通道挤得满满当当的人和物。   最前面的,是高绛。   他背对着清熙,坐在一张的红木靠背椅子上,一头黑如鸦羽的长发流泻如瀑,光泽明亮。张扬艳丽的红色宫装,赫然就是今天宫宴时穿的那一套。   后面密密麻麻的挤着桌椅、架子床、书籍、箱柜等物件。   清熙目瞪口呆,叫道:“姐姐……?”   高绛下意识回头找她。   小姑娘还窝在床上,袖子掉到手肘,白生生的手臂抱着被子。头发乱七八糟,四处支愣着乱翘,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瞪得更圆了。   薄润的雪肤上透着睡出来的粉红的,柔媚地像春天早开的桃花瓣……   高绛猝然回头,心跳如鼓,砰砰作响。   他不想再去回忆刚才那冒失的一眼。   可是火把噼啪作响,就让他想到清熙脸上熏出的薄红,想到她柔软的尚且带着婴儿肥的脸颊……   他也觉得好热,可能是在火把下烤了太久的火,明明他之前还能心平气和,不矜不躁,现在却心慌气短,口干舌燥,紧张感一波又一波的拍上心头。   清熙坐在床上,看着高绛的后脑勺,很是不解,“姐姐,你怎么像见了鬼似的?”   脑袋转的嗖嗖的,也不怕扭了脖子。   高绛突然冷静下来。   她的天真懵懂好像一面镜子,清晰的照应出他的卑劣污秽。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道:“我来看看你。”   清熙茫然道:“那你怎么不看我?”   高绛再深呼吸,道:“你才刚起床。”   清熙明白了,公主姐姐是觉得她仪容不整,没有礼貌!   她跳下床,抓顺了头发,抚平了皱巴巴的衣服,想了想,老老实实的把被子也叠了。这才凑到牢门前,邀功道:“我收拾好啦!”   高绛就坐在铁门前,清熙将脸贴着门,他能感受到温暖潮湿的空气吹抚过他耳边。   高绛跳下椅子,往前疾走两步,远离了铁牢门,这才回头看。   清熙眯着眼对他笑,酒窝甜蜜,头发乱翘。   头发已经卸了钗环,但显然清熙对这个工作并不熟悉,还留了几个夹子没能卸掉,之后又睡了一觉,这头发更是乱成了一团鸡窝。   高绛叹气,又走回铁门边,替清熙把那几个顽固夹子取下来,又以手做梳,理顺了清熙的头发。   物似主人形,这头发的脾气也和清熙一模一样,桀骜不驯,不受管束,总想着支愣起来。   高绛耐心极了,一下下慢慢梳顺。清熙捏着几个钉子户夹子,夸他:“姐姐真厉害!我之前怎么扯都扯不掉,好像长在我的头皮上似的。”   高绛便教了她几个小技巧。   系统感慨道:【这一幕可真是像极了老母亲给要上学的女儿梳小辫。】   清熙一贯是不能看系统得意的,立刻就冲上去和系统斗嘴。   高绛理顺了头发,又给清熙做了个简单优美的发型,从自己脑袋上拔了几个簪子步摇,簪到清熙头上。   弄好了头发,高绛又给清熙抚顺了衣襟,从后面的箱笼中掏出一件披风,给她披上。   上下打量了一番,自觉是严严实实,无懈可击,这才扬声叫人,道:“来人,把这些东西搬进去。”   转角稀里哗啦的跑来了几个人,领头的还是那个眼熟的狱卒,他一马当先的冲过来打开了门,后面的小卒们把家具一件件的往里搬。   “我牢房里的东西本来就是新的,没必要再换了。”清熙直愣愣道。   高绛伸手想摸摸清熙的脑袋,犹豫了一下,落在了清熙的肩膀上,轻拍了两下,道:“那些都是普通货色,你用不惯。这里的不少都是崔夫人专门给你挑的,还从国公府里给你收拾了不少东西来。”   一听是娘亲的主意,清熙立刻妥协,张嘴就把公主姐姐和娘亲大人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高绛忍不住抿了个笑,问道:“饿不饿?”   清熙摸了摸肚子,诚实点头。   高绛再叫了一次人,立刻就有玉足端着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食物上来。   “哇哦,”清熙感慨道:“温度居然刚刚好,这是怎么做到的?!”   没等高绛开口,那个眼熟的狱卒已经凑上来,笑容灿烂道:“公主挂心您呢!专门让厨房在灶上一直开着火做饭,无论您什么时候想吃,立刻都能有现好的!”   “咱们公主多贴心呐,他一个时辰前就来了,看您正在睡,就把小的们都打发走,自己在这儿守着您!我在这云京城里呆了几十年,从没听过公主对谁这么好呢!”   狱卒的嘴噼里啪啦像是倒豆子一样,将高绛这个下午的贴心安排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清熙一颗笑得甜滋滋地道谢,“谢谢公主姐姐!”   她拖长了声音,一句话拐了三个弯,既甜又粘,像极了麦芽糖。   高绛于是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件事是我不对,没能护住你,白白让你被慕容裕诬告,拉进这潭浑水。我又无能,没办法立刻把你救出去,只能委屈你先在这呆一段时日。”   清熙吃着新鲜出炉的四菜一汤,还有点心,看着狱卒们已经摆好的金丝楠木镶嵌螺钿家具,再瞅一眼笑容热情的香度,太阳花的眼熟狱卒,笑道:“我有什么可委屈的呀?”   她在家里用的家具都没这么好!   崔夫人怕她霍霍好东西,都把这些鼎鼎金贵的木材攒着,说要给她当嫁妆。   高绛认为她一定是在强颜欢笑,懂事的安慰自己。   他面容更加沉郁。   认认真真,绞尽脑汁的想了几句词,想安慰了清熙,却被清熙妙口连珠,逗笑了好几回,春风灿烂的走了。   清熙吃饱喝足,躺在新换的柔软大床上,美美又睡了一觉。 第六十二章 我在天牢度假的日子   清熙在刑部拘留所里悠闲养老的日子开始了。   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再也没有007,再有没有人拎着她起床做功课!等她醒了,狱卒会端来由公主府大厨特供的餐食点心。   对,高绛把自家大厨送到刑部,专门负责清熙的一日三餐。   据狱卒说,她不仅可以随意点菜,如果这个厨子不合口味,还能换成镇国公府的大厨。   清熙觉得没必要,尝尝新鲜,口味也不错。   狱卒就又笑眯眯的说起别的,“您还有什么需要吗?书够不够看?衣服够不够穿?我们这儿的房间都太小,委屈您了。您要是实在闷的无聊,我叫兄弟们给您排个节目?”   清熙看着他黝黑朴实的面庞,高壮粗苯的身体,一言难尽的摇了摇头,拒绝了。   这个狱卒就是昨天来迎接清熙,又带着她换牢房的那位。   他对清熙毕恭毕敬的态度宛如疯狂舔甲方的卑微社畜,积极又主动。   系统很不理解:【这人不是个狱卒小头头吗?他至于吗?】   清熙一本正经:【这你就不懂了吧,为什么别人是小弟他是头儿?这就是成功的秘诀呀。】   当然是靠着他这一手娴熟的马屁技巧。   这种人都很有颜色,见风使舵,嗅觉灵敏。光是高绛的偏帮,不足以让他如此尽心尽力。   清熙就委婉的问他:“你为什么这么活泼?”   狱卒嘿嘿笑:“上头有吩咐呢,要好好伺候着您。”   上头?   刑部的主管可是八皇子高晖!   半个月前还招人要套清熙的麻袋呢!   本来,清熙是想安安分分的坐牢的,娘亲和姐姐还在外面为她奔波,她不能给她们捣乱。   可现在嘛……她,崔清熙,可是堂堂八皇子指名点姓要罩的人!老老实实的岂不是给大哥丢脸?   高晖之前阴她的仇还没报呢!   清熙改了主意,她拖了把椅子坐下,笑眯眯地问:“你们有什么节目啊?”   狱卒一甩脑袋,一摸脸,还是一脸谄媚的笑,说话的腔调却全然不同了,道:“观众贵人您听好,我来向您演一场,鄙人直沽赵老膏,个子不高人还丑,只能靠嘴说个乐!”   竟然是当场来了段贯口?   清熙卖力鼓掌,捧场道:“好好好!你是叫赵老膏吗?”   赵老膏点头,有即兴来了段:“贵人小姐您请好,花容月貌拂春晓,性格大方人又妙,广寒下凡仙子貌!”   清熙:“……”   她笑不出来了,只有脚趾在努力工作,企图扣出一座芭比梦幻城堡。   赵老膏眼睛多尖啊,他不能理解清熙的尬尴,却立刻为她解围,热情道:“有请我们的下一位哈!贵人,您放心,我们这儿的个个都是高手,保准您看的开心!”   第二个人来了,他的气质比赵老膏清淡了许多,更像是个文人。   他咳嗽两声,慢吞吞的开了口:“这间牢房在我们这里很知名,传说中,这个牢房的第一个主人是个大官,他很喜欢这里。每当无心无月之夜,他就会回到这里,寻找他曾经留下的东西……撕拉,撕拉,撕拉……诡异的身影蛇一样的扭曲……”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低,跳跃的火光照不亮他深埋黑暗的五官。   清熙在椅子上疯狂吞咽唾沫,系统在脑子里哆嗦:【好奇怪啊这个人我们别听了吧噫呜呜呜呜……】   清熙不肯,又菜又爱玩就是她本人,她甚至拖着椅子往前晃了两下,凑的更近。   “你看见了吗,”狱卒的声音嘶嘶漏风,含糊道:“他现在就在你面前!”   这时候!狱卒突然抬头!一张脸青青白白毫无血色惨淡诡异!   清熙嗖地跳上了椅子!系统大声嚎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鬼啊!】   这个人他讲鬼故事就算了!怎么还带演出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赵老膏连忙冲出来,梆梆给了这位恐怖氛围营造大师两拳,又对清熙赔笑道:“您没吓着吧?都怪这家伙没拿捏好分寸!他也不是诚心的,就是蠢!我马上就教训他!保准再也不让他出现在您面前!”   “到也不必,”清熙缓过劲了,拜拜手道:“其实挺有意思的。”   虽然胆子小,但她瘾超大!   超爱听鬼故事!   赵老膏一脚将恐怖大师踢走,道:“那下午再让他来给您讲故事,现在到了吃午饭的点了,您要用膳吗?”   清熙小鸡啄米式点头。   赵老膏就指使几个狱卒给清熙送饭,五层的八宝雕花大食盒,里头从上到下分别装了烟熏蜜汁排骨,燕窝银鸡丝,白玉杏仁豆腐,抄茭白,一瓮清玉白梗米,一盏山海八仙汤。   最下面是点心,有一碗红糖冰粉,和几碟子点心。   今天也是超满足的一天~   清熙吃了饭,又开始看节目,却迎来了新的访客。   八皇子高晖一身海水蓝的圆领袍,腰间挂着白玉环。他扫了一眼这场面,笑容隐隐有些僵硬,道:“崔小姐,可还适应?”   清熙很上道:“我在这里呆的挺好的!里面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超喜欢在这里的感觉!”   高晖一扫清熙身后那些名品家具,就知道她过的有多好,当时高绛把这些东西送进来,他是知道的,但实在没想到清熙这么能造!   都能让狱卒给她表演节目了!   再一想自己的日子,昨天晚上一夜没睡,殚精竭虑的筹谋,既要推动端王一系的彻底覆灭,又要想办法往那些空出的肥缺上安插自己的人手……   “崔小姐,昨天晚上一定睡得很好吧?”他酸溜溜的问。   清熙很是自在的点头,丝毫不觉得自己把刑部天牢变成了疗养院有什么不对。   高绛又言辞恳切的说了几句,表达了自己殷殷切切的关心之情,就急匆匆地走了。   清熙嗯嗯啊啊的随口敷衍着,终于送走了他。   系统很不解:【他来干嘛呀?你们不是仇家吗?他居然还特地吩咐人照顾你……好奇怪呀这人。】   清熙哼了一声,【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可是手握百万大军的镇国公之女,娶了我就是娶了兵权。之前我已经和慕容裕绑定了,怎么着都没他的事,现在慕容裕完蛋了,苍蝇可不又闻着味儿来了吗。】   系统哼了两声,【那又如何?我们清熙是你高晖高攀不起的人!】 第六十三章 求情需要对症下药   月光黯淡,星星隐没在无边夜色中,皇宫却依然灯火辉煌,尤其是皇帝的身边。   夜色已深,天成帝却还在伶英殿中与美人厮混。   他极有兴致,抱着一把琵琶在奏乐,音色凄凉婉转,如同美人幽幽的低泣声。   宫室里的十几位美人便跟着他的乐声翩翩起舞,即兴发挥,柔若无骨的身段动人心扉。   天成帝却不看她们一眼,自顾自的拨弄手中的琴弦。   他今天又一次拒绝了高绛释放崔家小姐要求。   这几天,无论高绛怎么明示暗示,强势或者软弱,天成帝通通拒绝了,甚至高绛越求,他越不想放过崔家小姐。   高绛是他的继承人,是未来的帝王,为皇者当坚不可摧,没有软肋。而高绛现在软弱的样子让他很不满意。   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是不能放下崔清熙?   既然弱点被别人攥在手里,就应该干脆的放弃!舍弃软弱的缺点,变成强大的掌权者,不好吗!   想着想着,天成帝深深地叹了口气,当一个望子成龙的父亲,真难。   他的大太监忽然凑过来,低声道:“皇后娘娘去了’那里’。”   天成帝手一僵,被琵琶的琴弦划破了手指。   他冷笑一声,森然道:“那里是哪里?我这宫中,还有说不得的名地方吗?!”   大太监立刻跪下,告罪求饶:“都是奴才笨口拙舌!请陛下责罚!”   天成帝随手砸了琵笆,站起身,不顾手上流血的伤口,大步流星地往外走,道:“摆驾凤藻宫!”   天成帝走了,宫殿之中冷清下来。   一位美人好奇地问:“凤藻宫住了哪位姐姐?宫里居然还有这地方,我怎么从没听过?”   旁边的美人瞪她一眼,压低了声音,警告道:“你要死啊!不许提那三个字!那可是死人住的地方,宫里的禁地。要是叫陛下听到了你讲,可是要掉脑袋的。”   “可是陛下刚刚说,宫里没有说不得的名字……”   另一位美人冷笑着回她,“他是皇帝,你是什么?一个玩物!你难道还能指望他和你讲理吗?”   .   凤藻宫失去主人很多年了。   一直没有新人入住,凤藻宫一直荒废,只有宫女们定期打扫,维护宫室华美的外表。   此刻,烛火昏黄的皇宫中,凤藻宫却是一片浓郁的黑暗,只有一点微弱的烛光在闪烁。   那是皇后的灯笼。   皇后孤身一人坐在院子中,抚摸着一块墓碑,絮絮低语,“好久没来看你,你最近过的怎么样?我不太好。”   她的声音温柔的散在夜幕中。   天成帝冷笑道:“她不需要你来扰她的清净。别为了无关紧要的小事来烦她!”   皇后勾起唇角,笑容冷淡,“你刻意折磨她留下来的孩子,也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吗?”   天成帝皱眉:“你想救你侄女是吧?马上我就让人杀了她。”   他不接受任何威胁。   皇后淡淡看他一眼,又转回头,对着墓碑讲话。   “你在黄泉路上,千万走快些。不要被身后的牛鬼蛇神追上了,死了也不得安生。”   凤藻宫的这位主人,一生渴望自由,最大的愿望就是远离这吃人的皇宫。可哪怕她死了,天成帝都不肯满足她,非要把她的身体埋葬在凤藻宫之中。   他连死人都要禁锢,都要占为己有。   天成帝皱眉,冷然道:“你别对她说这些,都是没用的东西。”   这墓里埋着的那位美人,凤藻宫失去已久的主人,生前死后,都注定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皇后不理他,自顾自的说完话,便站起身,提着红灯笼离去。   天成帝并不拦她,冷眼看皇后独自一人缓缓离去。皇后没有宫女人过来。   他轻呲一声,道:“算你识相。”   低头,也抚摸上墓碑,面部的轮廓柔和下来,天成帝温和道:“我们团团是怎么想的?那个小姑娘要不要留着呢?”   四下寂静,一片无声。   宫人们都很卖力,平时清理时扫地三尺,没有留下任何会发生的活物。   天成帝等了一会,依然风平浪静,无风无波。   “好吧好吧,”他轻笑出声,温柔的抚摸石碑上深深的刻字,“我知道,我们团团心好,那就留着她吧。”   “左右不过是个小姑娘,翻不出什么大风浪。”   .   刑部天牢   清熙又一觉睡到自然醒,他对于外界的斗争一概不知,天天在牢房中过着除了自由,什么都有的神仙日子。   赵老膏已经在铁栏杆外候着了,一见清熙醒了,立刻叫人去取饭。   他们现在已经混的很熟了。   清熙打了个哈欠,很是八卦的问:“端王爷今天如何了?”   赵老膏便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慕容裕的惨状,听得清熙满心愉悦,嘴角疯狂上扬。   清熙心满意足地夸了一顿赵老膏。   赵老膏笑呵呵道:“为小姐服务是我们的荣幸,您要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都尽管说,我一定满足您。”   清熙就真的提了,“咱们这儿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无聊了,这里这么多房间就住了我一个,也没个邻居聊聊天。”   赵老膏:“……可能最近云京城的治安比较好…~”   他难得语塞,半天才到找回状态,热情满满道:“小姐,请放心,我肯定给您想办法,只要一来人,我就想法子让她和你当邻居!”   清熙笑眯眯:“好哦,谢谢你。叫你的副队长来给我讲鬼故事。”   副队长就是那天的恐怖氛围制造大师。   说来很生气。   他上午讲鬼故事,下午将运用刑具的十种方式,句式恐怖血腥诡异。清熙还挺爱听的。   但是没过一会儿,赵老膏和副队长说话的声音,让系统听见了。   副队长竟然是刻意要讲鬼故事,故意要吓她的!   这清熙这人很记仇,他知道了副队长不愿意来哄小女孩玩,偏偏闲的没事儿就要叫副队长来,给自己讲几个故事。   强扭的瓜就是这么甜。   她就是很爱吃。   快乐的时光总是飞快。   又是几天过去,赵老膏得意兮兮地邀功:“您看,我把什么给您带来了!”   “是您前几天说想要的室友!”   就这样,清熙迎来了赵老膏特意为她带来漂亮邻居,老王妃,萧箬竹。 第六十四章 邻居是怎么来的?   萧箬竹脸色很白,唇却很红,她脸上带了妆,颜色鲜活,神色淡淡,目下无尘,一身湘水碧的衣裙,衬得她肤色愈白,神色愈静。   她置身于昏暗的刑部天牢,庶子谋反,依然平静自若,仪态天成。若是忽视她的眼中的红血丝,清熙还要以为她是来这里参观的。   赵老膏打开牢门,动作粗暴地把萧箬竹推了进去,转脸又对着清熙谄媚地笑:“崔小姐,您要的邻居这不就来了吗!本来她罪孽深重,是该去那边的,但咱们心里想着您的要求,特意把她带到这儿了。”   扭回头又对着萧箬竹不咸不淡道:“你可要谢谢崔小姐!要不是因为她,你现在可没有这种好待遇!”   萧箬竹神色漠然,不软不硬的刺了一句:“我一届后宅妇人,比不得肖崔小姐背景深厚。”   赵老膏啧了声,狠狠将她推进牢房里,嘲讽道:“乱臣贼子之母,养出这种儿子,你活该!”   关了房门,又到了清熙看表演的娱乐时间,但是今天清熙拒绝了,让赵老膏带着人离开。   她想和萧箬竹聊两句。   既是在天牢之中,清熙的消息却十分灵通,赵老膏每天,都会给她带端王府案的第一手消息。   就在昨天,最终判决下来了,端王勾结狄人,证据确凿,判通敌卖国之罪,满门抄斩。   萧箬竹作为先王妃,慕容裕的嫡母,无论如何都逃不了一个死字了。   萧箬竹之前帮过清熙几次……   清熙试图安慰她,“你……也别怕,砍头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这话好像不太对劲。   清熙又道:“都说死亡是新的开始,一死百忧消……”   这好像更不对劲了。   系统好奇道:【你是不是故意气萧箬竹?】   【天地良心,我真没有!】清熙直呼冤枉:【我只是……如果我被慕容裕那种人渣连累,要给他陪葬,真是呕死了!被砍死了我都能气活!】   为了那种人渣,凭什么啊!萧姐姐怎么好的人!   清熙越想越气,柳眉倒竖,萧箬竹看着她,竟然慢慢地开了口:“抱歉,刚刚说的那句话并非我内心所想。是我失态了。”   “没事没事,”清熙哪能和她计较这个?   她心气不顺,恼火道:“这个世界真是讨厌!凭什么您这样的好人却要给人渣陪葬?真是气死人了!”   萧箬竹听了,竟然笑起来,箫声仓皇又凄凉,笑得满面眼泪,她抬手拭泪,问:“你觉得我是好人?不不不,我可不是。”   清熙皱眉:“您帮了我好几次!”   “不过是泰宁好玩,寻点乐子打发时光罢了。”萧箬竹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也正该来这种地方,有这种结局。”   “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会到刑部天牢来?”   “不是因为慕容裕勾连外族吗?”清熙茫然。   “与此案牵连的人,不可能再这边过好日子。”萧箬竹道。   比如清熙,她日子过的这么滋润,固然是有人在身后为她奔走打点的原因,更因为她确实与此案毫无干系。   慕容裕那天在宫宴中就是胡扯。   她之所以还在天牢里呆着,只是因为天成帝不愿意放人罢了。   慕容裕及一干党羽,丢在受刑,务必要拷打出所有的内容。   而府里的连坐人员,比如女眷和家仆,在判决下来前,都在府里关着,等到满门抄斩的指一下来,才被收押。   这些人也不会被关到刑部大牢来,这里的都是高规格罪犯,没有他们的位置。他们要去的是城外的监狱。   而她,却是另有原由。   清熙茫然道:“还能有什么原因呀?”   萧箬竹一看就是标准型古代贵女,困守后宅大半辈子,能惹出什么事儿?   萧箬竹微微一笑,道:“谋杀慕容嘉。”   清熙:“哈????????   慕容嘉,上任端王,慕容裕的亲爹,萧箬竹的丈夫。   脑子里的系统也叫得很大声。   萧箬竹有什么谋杀亲夫的必要吗!!!!   这到底是为什么!是过于离谱了些!   萧箬竹看她这样的表情,失笑道:“很吃惊吗?”   “不是,我,这,”清熙结巴了小半天,才憋出来:“慕容嘉,不是早死了吗?”   “对呀,”萧箬竹笑道:“但是现在出事儿了,之前就没藏好的东西,也经不起这样翻来覆去的查看。”   “真的是你做的吗?”清熙不是很相信,“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萧箬竹不像一个有这样狠这样冷这样硬心肠的人。   她不像一个谋杀者。   萧箬竹笑而不答,只淡淡说了自己进来的前因后果。   慕容裕的生母王芸,毅然接发了先王爷慕容嘉的死亡有猫腻,是王妃萧箬竹在其中动了手脚,毒杀了慕容嘉。   而翻出当年的脉案,确实发现了一些当时没能注意的疑点,萧箬竹嫌疑很大。   于是她就做了清熙的邻居了。   清熙还是很难以理解:“你没有作案动机啊!丈夫死了,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反而是你的庶子慕容裕继承爵位,对王芸更有利!”   “王芸杀了慕容嘉都比现在这可信!”   萧箬竹轻笑,道:“你倒是很相信我。”   “当然!”清熙笃定道:“我觉得你值得我这样信任!你肯定是冤枉的!”   “冤枉的又怎样?不冤枉又怎样?”萧箬竹淡淡道:“反正总归是个死。”   她还要受慕容裕的牵连。   清熙恼了,很是气闷地问系统:【为什么啊!萧姐姐的她哥都是丞相了!居然还捞不出萧姐姐?】   系统道:【慕容裕犯下的可是卖国罪,这里又是古代,萧箬竹是他娘,在这里嫡母和亲妈也没有什么区别!萧丞相摊上这种事,能想想办法救他,不是立刻撇清关系,已经是仁义了。】   清熙咬牙切齿的骂:“我恨连坐!”   萧箬竹笑道:“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对的,这一切不过是我咎由自取。”   “在慕容裕小的时候,我从未插手过他的教育。我不想看到他,懒得跟他说一句话。”   “他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这样是要吃苦头的,可我懒得费心思掰他的性格,放任自流。最终酿成大祸,也只能怪自己。” 第六十五章 妻妾   清熙对这话是一万个不赞同!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和大盛朝的观念差着千年的时光。   气闷闭嘴。   自从萧箬竹来了之后,清熙也不看狱卒专供节目了,她每天绞尽脑汁,费劲巴拉地和萧箬竹讲话,想要逗她开心。   系统鄙夷道:【你可以跟赵老膏学两手了。】   清熙很是嗤之以鼻,【萧姐姐才不喜欢他那一套呢,扑面而来的市侩油滑。】   萧箬竹确实不喜欢赵老膏的做派,但她很喜欢清熙。   这个小姑娘身上透着一股鲜活气,生机勃勃像是林中的小鹿,与京城端庄的贵女们,与一滩死水的她都不同。   清熙皱着脸想办法逗她笑的样子,实在很可爱,让她忍不住想板着脸,逗逗这个小姑娘。   她很愿意和清熙讲话聊天,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甚至会回忆起自己同样鲜艳明媚的少女时光。   她是全京城风光无两的小姐,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只有现在的皇后,当时的崔小姐能和她一较高下,但崔小姐的盛名更多是靠着自家哥哥们的优秀,崔小姐的美貌才华都远不如她萧箬竹。   直到她嫁了人。   婚后的日子当真是难以忍受,慕容嘉磨灭了她所有属于少女的骄傲明媚。   慕容嘉,当时云京城中一半的少女都将他视为自己的梦中情郎,当然也包括她。直到她嫁给了慕容嘉,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慕容嘉欺骗她。   慕容嘉说她是他的唯一,说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与她琴瑟和鸣,如胶似漆,又在一个月之后领来了他的妾。   早在她进门前就私通了青梅竹马的表妹,两人情意绵绵,关系极佳,她倒成了那个破坏人感情的第三者。   以萧箬竹的骄傲,她没法接受这样残缺的,扭曲的,慕容嘉自认为的爱。   慕容嘉是王府世子,天潢贵胄,自小骄傲,他认为自己做错了事,更不不会放下身段哄萧箬竹。   不就是个妾?有什么了不起的?至于这个样子吗?   她们渐行渐远。   萧箬竹,曾经云京城的明珠暗淡在了端王府的后宅。   她也变成怪脾气的老太太了。   清熙和她熟了,说话越来越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竟然直接问:“姐姐,你和王芸的关系如何?”她总觉得,萧箬竹是不会谋杀人的!   王芸八成是诬告!   清熙还记得王芸对着她和瑟瑟时,一副恶婆婆的嚣张嘴脸,看着就让人觉得是个刻薄的人!   “那你是猜错了,”萧箬竹笑道:“芸娘不是个坏人,她只是和我一样,特别爱钻牛角尖。”   “她都诬陷你了唉!”清熙恨铁不成钢的提醒。   萧箬竹笑而不语。   清熙转头缠磨系统,【看看王芸!我真想知道她损人不利己之后,日子有没有过得好一点!】   系统嘴上习惯性的拒绝着,鼠标却非常自然的点开了后台。   不看还好,一看它就惊了,【王芸现在竟然在刑部天牢!应该就在另一边!】   .   刑部天牢的另一端,王芸正在受刑。   用小铁钳子,把她的手指甲一个一个拆下来。食指连心,她痛的撕心裂肺。   对面的人冷冰冰的问:“你还有什么说的吗?速速从实招来!”   “到时候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王芸没什么可说的。   总归要让他们自己查出线索,找到证据,才能还人清白。   她说出口的话是没有可信度的,这些人不仅不会相信,还会加倍的折磨她。   这是她在端王府的后院里呆了几十年,领悟总结出来的真理。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自己的父母,父母临终前将她托付给了慕容嘉的母亲,端王府当时的王妃。   她是叫慕容嘉表哥的,两人青梅竹马,关系融洽。   王妃待她也好,可寄人篱下,滋味总是难言,她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终于长到了能议亲的年纪,王妃说,要为她寻一个良人。她满心期待,欢喜不已。   可表哥说喜欢她,不想让她嫁人。   王妃便又找到她,从前一样握着她的手,亲切道:“嘉儿喜欢你呢,既然这样,你便留下来吧!身份低些也不要紧,嘉儿是你表哥,我更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们都不会嫌弃你的。”   话说的好听,却是让她给慕容嘉做妾。   她不愿意。她在王府如履薄冰十几年,早就过够了看人脸色的日子!   她婉拒了王妃。   王妃诧异,“你天天跟在嘉儿的身后,比我这个当娘的还体贴,不就是喜欢嘉儿?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   王芸一时无话。她对慕容嘉百依百顺不假,可她也对王妃关怀备至,对王府下人都笑脸相对,温柔呵护。她一介孤女,想在王府过得好,又谈何容易?   可是她的意愿不重要,慕容嘉想要,她不得不给。   她成了慕容嘉的妾。   她曾经希冀过的家庭,立刻变成了泡影。   怨恨在心中生根发芽。   可她不能表露出来,她必须继续温柔小意,体贴可人,获得慕容嘉的喜爱,才能在王府中有一席之地,她的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慕容嘉很快就娶了妻子。   名满京城,家世高贵的大小姐,萧箬竹。   她这个实际上的妾,名义上的表小姐避居别院,把自己的存在隐瞒的妥妥当当,看着萧小姐沉浸在爱情的美妙中,心中不无嘲讽。   三个月后,慕容嘉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让她去拜见主母。   萧箬竹脸上的僵硬表情她能记一辈子。   她幸灾乐祸,满心都是恶意,回去就开始通过自己在王府经营多年的人脉,往萧箬竹的院里安插人手,萧箬竹必定要找她麻烦,她当然要提前准备!   她要让萧箬竹栽个大跟头!   可萧箬竹没有害她,反而一碗避子汤流掉了自己的孩子。太医说,她这辈子都不能生育了。   孩子才是女人立足的根本!即使她讨厌自己,讨厌慕容嘉,又为什么要做这种损自己,利她人的事!   为什么?   “为什么!”   清熙也很不解,她道:“你讨厌慕容嘉,也不必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呀?”   萧箬竹捧着脸,笑眯眯道:“我觉得恶心。”那些让她难受了这么多年的往事,她如今也能笑着提起了。   见过王芸之后,她回了娘家告状。   可娘说:“你既然怀了孩子,就好好生下来,以后就是你的依仗。”   “当家主母,可不能像做姑娘时一样任性。”   原来这才是人世间的真理,而她和这一切格格不入。   萧箬竹回到王府,一碗药流掉了孩子。   并且收买太医,说她坏了身体,这辈子都不能生育了。   她不想生!   慕容嘉欺她,背她,辱她,还要让她养育后代,管理后宅,奉献自己……他做梦!   慕容嘉很快就发现了她对他的嫌弃。   毕竟她也没有要瞒着他的意思。   两人大吵一架,再也没能和好。   慕容嘉不觉得自己有错,萧箬竹也没心情和他掰扯。   反而给慕容嘉纳了一堆妾,博得一个贤妻的美名。 第六十六章 我心向往   萧箬竹淡淡总结道:“日子就这样不好也不坏,反正我是正妻,闹也闹不到我头上。那些妾还有来讨好我的。”   没孩子又怎样?她的父亲哥哥在官场上青云直上,而慕容王府频频遭到皇帝的打压,权势一天不如一天。   她一样是正妻,地位稳固,无人能动摇。   丈夫是王爷,娘家官职高,谁不说她命好?   清熙却道:“但是你过得不开心。”   慕容嘉和她曾经的恩爱时光,就像一根刺梗在她的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有些人能从这样悠闲的日常里汲取快乐,但萧箬竹不行。   她不甘心,她意难平。   系统震惊道:“所以她就杀掉了慕容嘉?太狠心了吧?!”   清熙皱眉,摇头道:【还有一个人。】   在这个故事里,还有一个如鲠在喉的不平之人。   王芸。   慕容嘉和萧箬竹貌不合神更离,慕容嘉不会与她亲近,更不会放下警惕。   但是王芸不一样。   青梅竹马长大,温柔小意侍奉那么多年,慕容嘉怎么会防备她?   系统惊呆了:【她为什么要害慕容嘉?没有理由呀!】   知道答案的人只有王芸自己。   没人知道萧箬竹自导自演的流产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原来还能活的这样肆意,快活,勇敢?   而她呢?   她做低伏小十几年,她把慕容嘉后院的妖魔鬼怪收拾的服服帖帖,她为他延续后代……她是慕容嘉最好用的工具人,面面俱到,无微不至。   凭什么?   凭什么慕容嘉一句轻飘飘的喜欢,她就必须给他做妾?凭什么慕容嘉毁了她的后半生,而她还要战战兢兢的侍奉他?   她不想再认命!不愿再做别人手里随意摆弄的棋子玩物!   仇恨的种子生根发芽,浇灌出了恶毒的花朵。   她怀孕了,她生下了一个男孩……她不需要慕容嘉了。   是一时冲动,更是蓄谋已久,她给慕容嘉下了毒。   她在后宅浸渍几十年,知道的脏污手段数不胜数。   但慕容嘉知道她不像表面上那样温柔干净,却从没想过她会对自己下手。   慕容嘉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回光返照时终于明白了一切。他面目狰狞地问:“为什么!”   他给她宠爱,给她权势,给她富贵,她居然要杀他?!   真是难以理解!可笑至极!   王芸坐在他的病床边,肩背挺直,温柔面具在她脸上刻了一辈子,已经撕不下了,“我是个人。不是你养的小宠物。”   为了这些宠爱,权势,富贵,王芸付出了自己的身体和尊严,她打碎自己的脊梁,把自己完全塑造成慕容嘉喜欢的样子。   那些断掉的骨头扎在她的血肉中,疼痛日夜不休。   她的顺服换来了信任和力量。   她要做回自己。   王芸时常问自己,后不后悔?   她杀了人,东窗事发之日,就是她陪葬之时。   她不后悔。   她总该为自己豁出去一次。   可她的手段,并不如自己想象的天衣无缝。   萧箬竹抓住了她的破绽。   这个人端坐在慕容嘉后院最顶端的位置,闭上双眼不看不听不闻。只是不想,而不是不能。   萧箬竹会告发她吗?萧箬竹能借机清理慕容嘉的后院,除掉自己这个一直以来让她耿耿于怀的情妹妹,把慕容嘉的独子养在自己的膝下。   百利而无一害。   她心惊肉跳,守在萧箬竹的必经之路上,想要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萧箬竹一身海水蓝的衣裙,华美又庄重,依然是曾经目下无尘的模样。她淡淡的瞥过脸,看了她一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平静又威严,怠倦又冷漠,滚烫的日光,暖不热她眼里的万里坚冰。   这双眼睛冷淡又高傲,一视同仁的忽视端王府的所有人,现在却倒映着她的身影。   她在看她。   这是王芸唯一一次,被萧箬竹看在眼里。   这一瞬间的对视短暂而沉默,王芸满肚子的求情草稿未见天日,萧箬竹就移开了目光。她们没有对话,王芸却懂了。   萧箬竹不会揭发她的。   这不是一种无端的笃定,而是灵魂的共鸣。   果然,萧箬竹默不作声的为她扫了尾。   她们一同保守着同一个秘密,一晃十几年。   裕儿犯下大错,大厦将倾,满门不存。   到了该东窗事发的时候了。   她对看守者说,“我有一个不吐不快的秘密,王妃萧箬竹,大逆不道,奸滑恶毒,当年王爷死的不明不白,正是被她所害!”   萧箬竹被人锁走了。   没多久,她也被人锁走了。   在这黑暗的天牢之中,她受尽了严刑拷打,却始终一言不发。   不需要她讲什么。   那些陈年旧事,当年做的就不完美,现在也禁不住人查。   .   系统听完清熙的分析,茫然道:【那又如何?这满门抄斩之罪,又不会因为陈年旧事而取消。】   清熙却道:【萧箬竹必须得死,因为她慕容嘉的王妃,是慕容裕的嫡母。如果她不是王妃了呢?】   这罪责自然和她没有关系了。   朝堂之上的的萧丞相,应该不会错失这样递到手里的天赐良机。   良妾谋杀王爷,还胆大包天栽赃王妃!多么骇人听闻的案件?这个妾的孩子更是无情无义,通敌卖国之辈!   王妃在这吃人的后宅之中苦苦挣扎,孤苦无依,甚至被害得流产,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产,多么可怜。   现在还要给良妾的儿子连累,要丢了性命?   惨无人道!他们大盛朝怎么能有这种惨事!   萧箬竹在清熙隔壁待了五天。   第五天,赵老膏笑容满面的请她出去,“恭喜萧小姐!这下可终于算是脱离苦海了,您是有大气运的人!能进了这天牢,好生走出去的人可没几个,您能算一个!”   萧箬竹攥紧了手中的干草,茫然道:“为什么?为什么!”   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王芸从一开始就明白真相瞒不住,真凶瞒不住,她却还是揭发慕容嘉的死有问题!   王芸在想什么!   清熙心情复杂,只道:“你先出去吧,不要辜负了别人的好意。”   萧箬竹转脸看她,眼神恍惚,轻声道:“我和她虽然一直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只见过三面。第一次是她来向我敬茶,我没给她好脸。第二次是她来向我求情,我一句话都没跟她说。第三次是你被她堵住,我帮你解围……”   她们不是知心好友,说过的话不过寥寥几十字。   为什么王芸这样帮她?!   王芸鲜血淋漓,遍体鳞伤的躺在草堆上。   她在等一个消息。   脚步声重重的响起,狱卒宣布了结果:“你谋杀先端王慕容嘉!诬告王妃,罪加一等!”   王芸露出释然的微笑。   死?   谁在乎呢?她本来就是要死的。   她曾经为自己不择手段,害了一条人命;如今也用这条命为最后的筹码,将人送出黑暗的死亡。   她愿意让萧箬竹踩着自己,活下来。   王妃萧箬竹,敢爱敢恨,潇洒自我,我心向往之。 第六十七章 一本小说的世界观   萧箬竹出狱了。   她成为了端王府唯一的活口。   她和早就死去的慕容嘉和离,终于脱离了这个囚困了她半辈子的王府。   系统这几天三观都被刷新了,它嘀嘀咕咕道:【太离谱了,真的,这两个女人怎么想的啊!】   单蠢的系统不能理解,它叹息,【女主挣脱了剧情线,男主马上就死,配角一个赛一个的操作清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个世界八成是要完蛋!】   没有能量,世界就会崩塌。   能量是这个世界的支柱,来源于强烈的故事性,所以主角是这个世界必不可缺的支柱,   在系统的概念里,主角至关重要,他们的人生轨迹带来故事,带来能量,支撑世界的运转。   作为反哺,世界会给予主角“光环”,他们的人生会更顺遂。   慕容裕,顾瑟瑟,甚至高绛都是这样的人。   系统说,高绛有光环是因为有别的系统插手了,但清熙不这样认为。   在她的设想中,主角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每一个角色都可以成为主角,只要他们能带来足够的故事,带来足够的能量。   她玩味的牵起嘴角,道:【那可不一定,你可以看看你的能量现在有多少。】   系统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后台,甚至把声音提示也关了,数据一片飘红,处处负值,警报24小时的滴滴作响,实在是招架不住。   出于不听不看就不存在的鸵鸟心态,系统关的干脆。   它满心悲伤地打开了久违的后台,震惊的瞪大双眼,惊叹道:【能量涨了!】   依然是一片惨淡的暗红色,能量条半死不活的挂了个底。   但是居然正了!终于不是负值了!   系统喜极而泣!   在不靠谱的宿主手里,电子AI也会哭出数据眼泪啊!   清熙笑了,得意道:【我的想法没有错!“主角”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头衔!不是主角的人也可以带来能量!】   比如萧箬竹和王芸。   没过几天,清熙也光荣出狱了。   天成帝折磨够了高绛,加上边关捷报频传,终于大发慈悲放了清熙。   清熙重获自由!   崔夫人在邢部门口接待她。   她脸色憔悴,眼底青黑,唇色惨淡,嘘寒问暖道:“乖女还好吗?娘看你这么瘦怎么多啊!”   “娘的宝贝,在牢里吃苦了,都怪娘没用,过了这么久才把你救出来……”   红光满面,容光焕发的清熙笑容尴尬,“娘,其实我过得挺好的,没受苦。”   系统呵呵道:【你还胖了三斤呢!】   清熙咬牙道:【那是因为刚刚吃了饭!你一个系统你懂什么!】   美少女是不会胖的!   清熙环视一圈,刑部官邸门口有许多人在叫卖,行人熙熙,一个买馄饨的小铺上,一个清瘦的少女正在吃馄饨,她的头埋地极低,清熙只能看到一个圆圆的发旋。   清熙慢慢踱步过去。   少女肩膀一颤,头几乎要伸进汤碗里。   清熙在她身边坐下,将头靠在她的肩上,笑容灿烂道:“瑟瑟,谢谢你来接我!”   顾瑟瑟抬起头,犹豫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瑟瑟就是太喜欢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了!清熙笑:“跟你没关系。”   她轻盈的站起来,向顾瑟瑟伸出手,“你愿意和我回家吗?”   顾瑟瑟眼眶一热,似乎又看见了喜宴上向她伸出手的少女。   “好。”她颤声,做出一模一样的回答。   .   宅家的日子总是快乐万分。   崔夫人想方设法,掏空了心思的做美食,要给自家女儿好好养身体。   清熙就差把双下巴吃出来了!   【不行!】清熙严肃道:【这种颓废懒散,在家快乐躺平等吃的日子不能再继续了!】   【我要工作,只有工作才能让我快乐!】   【之前我们是不是在怀疑唐有容和狄人有牵连?慕容裕勾结狄人,却不能证明唐有容没有勾结狄人!】   【我要顺着这条线继续往下查!】   正好高绛登门。   对,没错,微胖清熙也有他一份!这个人和崔夫人一样,对清熙抱有强烈的愧疚心理,觉得清熙在天牢里吃了太多苦,拼命想要补偿她。   天知道清熙到底吃了什么苦,赵老膏都要说一声冤枉!   今天的高绛也穿着宽袍大袖的红裙子,不知为何,高绛独爱这个颜色,他的衣柜里是不是就只有红裙子?   清熙也问过这个问题,高绛只是避重就轻地笑道:“我穿红难道不好看吗?”   红色确实极衬他。   她生了一张极具攻击性的脸庞,美丽的容光好像摄人的刀锋,冷冷的刺进每一个观看者的眼球,美的极具攻击性。   但是接触多了就知道,这位看起来高贵冷艳,目下无尘的美人,其实体贴入微,还爱啰嗦。   天天对着清熙嘘寒问暖,日日投喂,公主府的厨子就差全部送到镇国公府。   高绛问:“这两天过的还好吗?”   对,三天前他刚来过。   清熙过的好极了,她捏着脸上的肉,给高绛看,高绛皱眉,立刻教训她,“没一点姑娘家的样子。”   清熙对待美人向来很有包容心,求同存异是她和漂亮姐姐相处的根本原则,当下就直接忽视这个问题,贴近高绛的耳廓,悄声道:“你对月下坊的坊主唐有容是怎么看的?”   高绛一静。   他能有什么看法?唐有容是他的马甲……   他之前就发现清熙对唐有容这个身份态度诡异。   明明开始时相处的颇为愉快,但不知为何,清熙突然转变了态度,对唐有容言语之间多有试探。   当时高绛就暗道不妙,要想方设法的让清熙放下对他的猜忌。   然而,接下来的端午宫宴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一直奔走,还没解决这件事!   清熙还在仰着头,一双眸子清凌凌的,满是信任和依赖,等待着他的答案。   高绛深吸一口气,面色不动,语气自然的道:“唐有容?他怎么了?”   轻轻地轻轻地,高绛将皮球踢回清熙手里。   清熙没有一点防备,直接道:“我怀疑他这个人有点问题!”   高绛淡道:“什么问题?”   “你没有发现吗?”清熙皱眉道:“他每天不离身的那个斗篷真的很奇怪!哪有人把自己遮的这么严严实实的?!”   “他的身份肯定有问题!” 第六十八章 马甲保卫战   高绛一本正经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清熙狐疑的道:“他不是你的下属吗?为什么要问我?”   高绛挑眉:“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是我的下属?”   完了,聊爆了!   她是开了挂,看过原着才知道月下坊是高绛的产业!在现阶段,这个秘密被隐瞒的很好,无人知晓高绛才是真正的幕后老板。   清熙这段时间放松得太过了!一不小心就说秃噜嘴了。   她垂死挣扎道:“其实你告诉过我!”   高绛笑而不语。   清熙可怜巴巴:“放过我,别问了,求求你。”   “行。”高绛早就发现这个妹妹藏的很深,他不想追根究底,只笑着道:“谢谢你,你是想帮我才会调查唐有容的是吗?”   其实主要还是为了自己啦……   清熙狠狠松了口气,笑眼弯弯:“当然啦!我要和公主姐姐合作共赢!”   系统辣评:【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清熙和高绛相对而坐,两人笑意融融,看似和谐无比。   清熙:我必定要揪出唐有容的身份!   高绛:我必要守护好自己的马甲!   第二天清熙就约了唐有容,请他一起看龙舟比赛。   古代的娱乐活动实在是匮乏,清熙的目的也不是出来玩,她要找一个足够热闹,足够混乱的地方,试一试唐有容的斤两。   端午节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这是今年最后一场龙舟比赛,端的是人头涌动,热闹极了。   和风畅惠,青天碧水,人声喧闹,十几只龙舟停在江水边,打着赤膊的汉子正在活动身体,热气蓬勃。   河岸的两边扎着彩楼,楼上视角好,景致好,家具摆设也好,尽被贵人占据,以清熙的尊贵和唐有容的财力,自然能在这好地方有一席之地。   奈何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清熙热情活泼的皮下藏着一颗对唐有容的怀疑之心,打定了主意,今天要趁着人多口杂揭穿他的真面目!   怎么能去那些人少的地方?多限制她发挥呀!   而唐有容马甲之下是高绛,他本来对自己的伪装技术颇有自信,奈何清熙直接贴着他的耳朵说怀疑他的身份。   清熙就差自爆了!   天时地利人和在手,唐有容今天必要洗脱自己的嫌疑。   当然要顺着清熙的想法,她想怎样就怎样!   但他很快就后悔了。   清熙把他带到了人最多的地方。   河堤上的人群密密麻麻,摩肩接踵,大声的为自己支持的船鼓劲喝彩。   唐有容要活生生的被挤成肉饼了!   他还戴着帷帽,不仅什么都看不见,白布将他裹得密不透风,帷帽中的空气燥热,很快就出了一身汗。   清熙却欢快极了,也跟着围观的人群一起,选了支团队,嗷嗷叫好。   手舞足蹈,欢快不已,他必须前倾后斜,才能躲开清熙四处挥舞的小手。   唐有容无可奈何,隔着白布圈住了清熙的手腕。   白布微微潮湿,粘了清熙手腕上的汗,温热粘腻,隔着一层布都能感受到柔软的热气烘腾着他的手掌。   清熙诧异的回过头,“怎么啦你?是不是太热了?”   这帷帽看着就有够闷的,里面可能已经变成专属于唐有容的桑拿房。   啧啧啧,男人何苦为难自己?   清熙笑眯眯地建议:“也许你可以把帷帽摘掉?”   唐有容坚决摇头,“我不是很热。”只是湿透里衣罢了。   他并不是热,只是担心清熙!   一个小姑娘挤在这帮热情万分的民众中,一不小心就要走散。   她还很活泼,四肢乱舞,一不小心摔倒了怎么办?   唐有容道:“我牵着你,我们两个一起走比较稳。”   清熙不愿意,她把自己的手腕拽出来,理直气壮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能牵着我的手。”   为什么要和重大嫌疑人牵手!她都是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寻找真相的,才不搞美人计这一套!   占她便宜?想都别想!   唐有容:……   登徒子竟是我自己。   他默默松开手。   只是被他这样一打岔,清熙也没什么看比赛的心情了,反正周围人多,她张嘴就喊:“哎呀,你撞到我了,小心点!”   “我站不住了,我要摔倒了!”   凭借浮夸的演技,清晰冷静的口条,清熙看准了方向,朝着唐有容的帷帽撞过去。   她挥舞的四肢,扬起的右手,好巧不巧就向唐有容的帷帽伸去。   没错,清熙的手段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唐有容此刻也狠狠松了一口气。终于等来了!   早知道清熙要下手,她却迟迟不动,这里过分热闹,唐有容太受不了了。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甚至微微屈膝,低下身体,好让清熙能打飞他的帽子!   就在此时,河里的龙舟似乎出了什么事,一片惊叫如同海浪,层层涤来!   人群涌动起来,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迈出了脚步,急急忙忙的往前冲。   清熙被人挤了好几下,动作完全变形,假摔变真摔,一脑袋撞到了唐有容的肚子上。   唐有容:!   痛!   他倒吸一口冷气,却顾不上自己剧痛的肚子,赶紧扶住清熙,双臂撑在她的腋下,把东倒西歪的女孩子架起来。   这种时刻他还记得刚才清熙说的男女授受不亲,他把手掌攥成拳,直直的伸着两条手,隔着白布,用小臂撑起清熙的身体。   清熙好像一个烤鸭,被架在炉子上,双脚乱蹬碰不到地面。   清熙气得红了脸,拼命拍打白布,气闷道:“快点把我放下来!”   唐有容不理她。   他举着清熙,艰难的转过身,一步步远离了喧闹的人群,碧波荡漾的清湖。   唐有容什么也看不见,却像是白布上长了眼睛一样,把清熙放在了一个大榕树下。   枝繁叶茂的大树阻隔了炙热的阳光,洒下一片难得的阴凉。   清熙站在树下,气得跳脚,“你怎么把我放到这儿了?我要看龙舟!”这儿都没什么人,怎么掀开你的帽子!   唐有容也很郁闷,他也很想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   给你机会了为什么抓不住!都怪河岸上的龙舟不懂事,什么时候出事不好偏偏关键时刻来搅局!   而且,最重要的是,河堤上的人太多了!清熙在里面挤来挤去,刚刚还被人打了好几下……没必要让清熙吃这种苦。   唐有容叹气道:“你想掀开我的帷帽?不必那么麻烦,”   “给你看就是了。” 第六十九章 惊!帷帽之下竟然是!   枝繁叶茂,青翠苍郁的榕树之下,有顽强的阳光钻过稀疏的缝隙,将微弱的光芒投射到唐有容的手上。   唐有容一双如玉的手伸出了白布,指节修长如竹,每一处骨骼与皮肤的起伏都流畅美丽。   白玉般的指尖搭上了帽子。   清熙睁大双眼,十分期待。   系统贴心提醒:【亲亲,这里是可以呼吸的。】   清熙:【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唐有容掀开了帷帽。   清熙愣住,随后翻了个很不雅的白眼。   【他好奇怪啊】系统这次也跟着吐槽:【怎么回事啊这个人,搞这些有什么必要吗?】   唐有容抱着自己的帷帽,乖巧一笑,脸上的银制面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好像在嘲笑清熙的天真。   清熙为自己挽回尊严:【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他这也是有备而来呀!】   清熙瞅着唐有容汗湿的额发,潮红的面色,感叹道:“你真的很拼诶。”   唐有容不明所以,茫然道:“还好?你挺轻的。”   清熙立刻笑面如花,体重问题是她近日最大的烦恼之处,唐有容精准的拍到了她的马屁。   “走走走,”清熙道:“没了你那个碍事的帽子,你可以看到更多风景啦!”   清熙拽着他到了拱桥上。   这个时候,划得快的龙舟已经不见踪影,只有一艘吊车尾还在河面上慢悠悠的晃荡。   河堤两岸的人群追随着船向前涌动。   桥上人流如织,密密麻麻。   清熙和唐有容贴着桥边站。   唐有容终于看到了龙舟的模样,更看到了,坐在龙舟上,那些打着赤膊的精壮汉子们。   他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欲言又止,欲止又言,“他们这样不太好吧?有伤风化。”   从前他见过的划龙舟比赛,基本是在皇宫中,参赛者都是贵族子弟,观众同样身份不凡,甚至会有女眷,选手们都衣着整齐!当然不会有人这样赤膊出战!   清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的路人生气了,“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呀?”   “端午比赛大家开心一下不行吗?怎么就有伤风化了!”   “不想看你可以不看呀!赶紧带着你娘子走!”   唐有容尴尬的反驳,“她不是我娘子……”   清熙挽起袖子,冷哼一声:“怎么着?想吵架?想打架?我都奉陪!”   唐有容拉住她的袖子,低声道:“别冲动!”   路人受了挑衅,勃然大怒道:“来就来!我和你男人打!省的说我欺负你!”   系统很是懵逼:【你干嘛呀?没必要打架呀。】   清熙言简意赅道:【不搞事儿,我怎么把他脸上的面具取下来?】   她摸着香囊中的瓜子,宣布道:【我已经准备好了!】等会儿找准时机,就用手里的瓜子丢唐有容的面具!   唐有容眼睁睁看着事情的发展瞬息万变,转眼他就要和路人打架了!   丢脸!他不要!   清熙状似担忧,道:“你要是打不过也没关系,你是做生意的,我可以替你上!我打架超厉害的!”   “不必,”唐有容立刻改变想法,道:“我可以。”输人不输阵!   路人豪放的脱了上衣,丢到一边,大笑道:“来!!”   唐有容一顿,又把清熙转了个方向:“不许看。”   清熙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他一走立刻转回来。   两人扭打在一起。   并不是那种酣畅淋漓,拳拳到肉的击打,而是表演意味很重的互演。   清熙笑眯眯地欣赏,看两人一通醉拳,谁也打不着谁。   唐有容:求求了,快点把我的面具搞掉,实在是演不下去了。   清熙好笑的看了一会儿,不急不忙的,打掉了唐有容的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平凡至极的脸。   不大不小的眼睛,不高不矮的鼻梁,不薄不厚的嘴唇,丢到人群里立刻就会被淹没的大众脸。   清熙眯起眼,心中疑窦丛生。   旁边已经站了一堆围观的人群。   唐有容捡起面具扣回脸上,鞠躬道:“不打了不打了。”   那人放了两句狠话就走了。   旁边的人却还没忘记刚才的话题,语气八卦。   “那就是未来的娘子呗,”路人语气一变,充满好奇,道:“都一起来看龙舟了,感情一定很好吧?”   唐有容脸红透了。   清熙茫然:“看龙舟跟感情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你不知道吗?”某人笑眯眯的科普道:“云京城的传闻,有情人一起看龙舟,死后灵魂会在碧水相会。”   “多少娘子郎君都趁着这个时候表定终身!”他冲唐有容眨眨眼,道:“你可要加油,把握住这个机会呀!”   清熙凝视着唐有容鲜红欲滴的耳朵,笃定道:“你知道,是不是?”   唐有容僵硬地点头,活像是是脑袋上顶了泰山。   清熙很不高兴地向后一仰,后背就碰到了一只手。   清熙:“?”   系统道:【他怕有人撞到你,又怕你掉下去,一直伸着手拦在你的背后。】   清熙坚定反驳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想害我?!万一是准备把我拖下水呢?!】   她目光像刀尖,在唐有容的脸上扫视了一圈,笃定道:【他脸红了!他心虚!】   系统被说服了,它道:【还是你聪明!放心吧,我帮你盯着唐有容,他不会有机会的!】   清熙感动道:【统儿,我就知道你是对我最好的!】   唐有容安静的看着面前的清熙。   她一张鹅蛋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时怒时笑,鲜妍明媚。   是他这辈子都不会有的活泼旺盛。   清熙向唐有容发出邀请,“我们到前面去看看吧?我好好奇,谁是第一名!”   唐有容无有不从。   于是两人又挤过挨挤挤的人群,在连天响的鼓气加油声中看比赛。   唐有容僵硬的看着一群裸着上半身的选手划船。   他的表情生动形象的解释了什么叫做目光死。   清熙看的哈哈大笑,这人真的很良家少男了。   唐有容:……   他决定要反击!他不能一直这样被动!   清熙笑容灿烂,捏着自己的耳垂,调笑道:“你就这么害羞吗?”   耳朵红透啦! 第七十章 小学生吵架   萧府,延绵本朝的大族,他出名的时间比高氏皇族建立大盛王朝还要久远。   钟鸣鼎食,簪缨世家。   现任家主官拜丞相,堪称文官之首,素有清流之名,威望极高。   但今日萧府开宴,来者渺渺。   萧丞相在震荡朝堂半月的端王谋逆案中保下了自己的亲人,先王妃萧箬竹。   此次开宴,正是为了萧箬竹所举办的,来者寥寥无几,只有几家姻亲。   和萧箬竹特意邀请的清熙。   那天河堤旁边,清熙和唐有容相互试探,互飙演技。清熙成功的揭下唐有容脸上的面具,看到了底下平平无奇的真容。   但这平平无奇放在这个古早虐文世界实在太违和!   尤其是唐有容是一个自带招蜂引蝶buff的男人!   清秀又特别才是标配!   清熙熟读各种狗血文,深谙各种套路。   唐有容绝对有鬼。   正好萧府开宴,她正好可以问问萧箬竹,唐有容和慕容裕有没有什么勾扯。   进了萧府,依然是男宾女宾分开,清熙被带到了花厅里,人比端午时少了很多。   只坐了十几个姑娘,叽叽喳喳,热闹极了。   清熙坐在人群外围,竖着耳朵好奇的听。   “你们知道吗?”说话的少女穿着浅粉的百褶裙,一张尖尖的瓜子脸上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她压低了声音,兴致勃勃道:   “听说那个崔清熙也会来!她之前为了端王疯成那样,脸都不要了。如今端王府满门抄斩,她竟然还出来赴宴!真是厚脸皮。”   旁边的姑娘们有的带上了尴尬的笑意,有的附和道:“就是就是,真是不知廉耻!她未婚夫犯下大错,自己在家反省就好了,还出来参加宴会!”   粉衣服又道:“那我们要不要欢迎欢迎她?之前大家没怎么相处过,这次也算给她一个惊喜!”   “保准让她高高兴兴的来,愧愧疚疚的走。”   “你打算给她什么惊喜?”清熙问   粉衣服双眼发光,兴冲冲道:“我大姐姐马上就要和八皇子订婚了!把这个消息告诉崔清熙,她肯定自惭形遂,自己就乖乖走人了!端王通敌叛国,他的未婚妻根本不配和我们呆在一起!”   “那我现在知道了。”清熙笑眯眯道:“但是我并不自惭形遂,也不打算走呢。”   粉衣服吓得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她指着清熙,手臂乃至她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一张脸涨的通红,结巴了半天,“你,你你,你!”   “我什么?”清熙淡定问。   粉衣服的嘴张张合合,上下翕动,半饷才憋出一句:“你故意要让我出丑!”   哦,她终于反应过来了。   清熙:“嗯……很难说我不是故意的。”   粉衣服双眼红的像兔子,扭头就跑!   这下轮到清熙傻眼了,【这人怎么回事?小学生吵架吗?】吵不过她还跑?   这时候,萧徽音从门外进来,正好与冲出去的粉衣服擦肩而过,她道:“发生什么事了?”   立刻便有人嘀嘀咕咕的把前因后果告诉她。   萧徽音细眉一蹙,对清熙道:“我这三妹脑子不太清楚,冒犯了你,真是对不住。”   她有些为难,停顿一会儿,似是难以启齿,“她从小脑子就不清醒,难得这次来的人都是熟悉的亲戚们,才让她出来放放风……”   清熙憋笑,道:“没事没事,就让她在这呆着吧。孩子长到这么大也不容易。”是时候见识见识社会的险恶了。   萧徽音笑眼盈盈的上来握清熙的手,声音温柔道:“上一次酒楼一别,我时常想起崔小姐的金玉良言,每每都不胜感怀,收获良多。今日终于再见,真叫我开心。”   清熙生怕她再提出那些艰涩刁钻的问题,立刻用力回握:“自然!我也很想念您!我比起您还差的多!”   只是21世纪平平无奇大学生罢了!请不要再为难她了!   清熙和萧徽音手拉着手入座,姑娘们的笑声又一次叽叽喳喳地响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参与古代贵女们的座谈会,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萧徽音为清熙一一介绍了在座的女孩子们,刚刚跑走的粉衣服名叫萧弦歌,萧徽音的庶妹。   有漂亮妹妹兴致勃勃的八卦,“徽音姐姐,您和八皇子的婚事是真的吗?”   萧徽音皱眉,淡声道:“还是没谱的事儿呢。”   “徽音姐姐喜欢八皇子吗?八皇子也喜欢徽音姐姐吗?”   “谁会不喜欢八皇子呀?”说话的少女红着脸,一副艾慕的样子,“他人多好,父亲都说可为良配呢。”   竟然还有不少人点了点头,很是赞同。   清熙大为不解,八皇子明明就是个垃圾人渣!光看他居然找人尾随清熙就知道!   光风霁月,静水深流,虚怀若谷……这些美好的品德和八皇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   这些姐姐妹妹的眼光太差啦!   最可怕的事,萧徽音倾听着她们说话,时不时附和两句,竟然颇有赞同?!   清熙不能理解。   明明之前还找她问朝堂之事,格局宽广,怎么突然就又把自己局限在了这小小的后宅?   此时却突然响起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慢悠悠道:“以徽音姐姐平平无奇的容色,想要俘获八皇子殿下的心,有些难吧!”   说话的人漫不经心的品茗,神情淡淡,却是萧徽音的表妹。   其他人都悄悄拿眼瞅萧徽音的脸色。   萧徽音却是面不改色,淡定极了,“娶妻取德,纳妾纳色,以色侍人是下下之道。作为正妻,我的职责是打理后宅,打理家庭,我未来的丈夫尊重的是我的能力,而不是我的美色。”   却没有反驳,似乎也觉得自己容色平平。   清熙也很茫然,她不能理解,提问道:“我觉得萧小姐非常美丽?以这样的相貌,别说是心了,我命都愿意给她!”   萧徽音是标准鹅蛋脸,骨骼和皮肤组织都流畅平滑优美,美得自然而然,极具古典意味。睫毛长得像小扇子一样。   这样的美人,哪里丑了?!   当时她在酒馆里掀开帷帽,清熙觉得整个大堂都被照亮了! 第七十一章 高中生吵架   在座的少女们,都是世家大族精细教养的娇娇女,长相也都是不俗,但即使是这样,也不能对萧徽音的神颜指手画脚!   清熙不理解!   那个喝茶的少女,萧徽音的表妹笑容淡淡,皮肤如同剥了壳的鸡蛋般凝润光滑,“徽音姐姐这——?这好像刚烧完银丝炭般的肤色,如何能让人说美丽呢?”   时人好白,以白肤色为美,尤其追求纤薄,透明,莹润的白皮肤,最爱飘然若仙般的优雅。   而萧徽音生的黄二白,比银丝碳白的多,但这样的肤色,让她与美人的称号绝缘。   一张脸,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照着端庄大气这四个字去长的!丝毫不符合现在主流审美。   萧徽音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只有紧紧捏着手帕的手指尖泛着青白。   “收敛点吧,”清熙语气平平,“我坐在这都能闻到你身上的茶味儿了。”   表妹茫然。   清熙却又道:“瞎就多看大夫,我认识一家叫慈悲堂的坐堂大夫,很不错……我们徽音明明美的大气,美的雍容!皮肤细腻柔软光滑,没有一丝丝缺陷!自然又健康!”   表妹闻言,嗤笑一声。   萧徽音闻言,神情不变,只有目光投向了清熙的手边。   “她哪里不美了?你是嫉妒吧!”   表妹握紧了手中的茶杯,色厉内苒,“我有什么可嫉妒的?你不要胡说!”   “你嫉妒她家比你家有权,嫉妒她人比你人好看,嫉妒她未婚夫人中龙凤,偏偏最喜欢她不喜欢你!”   表妹气得重重放下茶杯,她脸上烧红一片,猛然站起来,怒道:“我才看不上八皇子!喜不喜欢?关我什么事?”   清熙:“你脸红了。”   表妹:“八皇子喜欢谁,要娶谁,都是他自己的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清熙:“你脸红了。”   表妹:“八皇子又算是什么东西?我未来的丈夫会比他更好!”   清熙:“你不仅脸红了,还要掉眼泪了。”   表妹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落下来,她狠狠一抹,哭着跑走了。   清熙摇头叹气,喝茶,捏着嗓子装模做样的感叹道:【怎么回事呀?人家都还没说几句话就跑了!】   系统:【你的茶味AI都能闻到了。】   萧徽音眸光深深,她深吸一口气,放开手里皱成一团的手帕,淡淡道:“在这花厅呆着也无趣,各位姐姐妹妹可以去外面花园逛逛。”   在场的少女们都闻弦歌而知雅意,纷纷笑道:“这就去。”   “早就听说萧家养兰草特别有一手,今天正好能饱一饱眼福呢。”   也有人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我倒是想看这里的芍药,是不是真的能比牡丹还美?”   萧徽音看清熙坐在原位,一动不动,道:“你也该和她们一起出去看看。”   清熙沉默着站起来,然后推着椅子挪到了离萧徽音最近的位置上。   用行动表达了自己坚定的立场。   萧徽音转头注视清熙,脸上终于失去了嘴角常带着的,淡而雅的微笑。   她道:“谢谢你今天替我说话,但你可能是对我有些误解。”   现在花厅里没什么人,清熙也懒得拗兰姑姑教她的那一套礼仪动作,直接上身后仰,很没形象地缩在椅子里,“我觉得你对八皇子有些误解。”   萧徽音道:“愿闻其详。”   清熙便绘声绘色的说明了八皇子的小肚鸡肠,心胸狭隘,她之前不过是有一些小小的误会,污蔑了他,八皇子居然买通恶人尾随她!   手段恶毒,实非君子所为。   “这种人,就是垃圾。”清熙斩钉截铁道。   “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萧徽音听着,嘴角竟然勾出一抹笑来,这个笑容和她平时端庄优雅的微笑全然不同,凌厉又充满攻击性,“虽然我即将和八皇子订婚,但我不关心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清熙微微一愕。   萧徽音发问:“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清熙的脑海中,立刻浮现了酒馆中向她咨资发问的身影,萧徽音关心外族人的居住条件,关心国家战争,关心军队的抚恤……   “我觉得你是一个眼光长远,心怀天下,高瞻远瞩的人。不应该困在八皇子的后宅里!”   萧徽音摇头,道:“我告诉过你的,我做这些的原因,都只是想要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并不是我有多担心那些平民的生活,我只是需要更多的充实自己的知识和大脑,让自己从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   清熙愣愣地看她,萧徽音笑意锋利如刀,眼中透露出旺盛的野心和志在必得的笃定。   萧徽音道:“我想要成为皇后,我要站在万人之巅,所以我必须是最特别最优秀的那一个。”   清熙穿越到这世界数月,第一次从别人的眼中看到如此坚定,灼目,耀眼的像火焰一样的意志。   萧徽音道:“八皇子冷血,虚伪,诡诈,并非良配。可我不在乎,我甚至欣喜于他的虚伪,为皇者怎能没有一点手段?”   “在端王府一案中他出力良多,表现出了自己圆滑的政治手腕和出色的头脑。”   萧徽音看着清熙,声音深深,“这才是我们联姻的理由。我相信他能成为皇帝,能带给我皇后的宝座。”   感情和人品,不是这桩婚姻要考虑的。   萧徽音,一个藏在端庄大气表皮下的野心家,一个图谋皇后之位的疯子,一个权欲旺盛的人。   一个不值得深交,不值得做朋友的人。   萧家妻妾众多,子女同样不少,后宅争斗激烈,萧徽音是嫡长女,能治住底下作乱的妖魔鬼怪,可不是凭借着嫡长女的名头。   但是清熙……这个姑娘太真诚了。   她们不适合做朋友。   萧徽音短短的十几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过朋友的位置,有的只是合作伙伴,利益对象,彼此虚情假意,与虎谋皮。   只有清熙待她真诚,她不想,也不愿毁掉这份真诚。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她也愿回报以诚恳。   萧徽音凝视这清熙,安静地等着这个善良的小姑娘露出被欺骗的羞愤神色,推门走人。 第七十二章 徽音   清熙倒吸一口凉气。   挣脱古代观念禁锢,坚持追梦的漂亮姐姐!   太飒了!   权欲熏心?野心勃勃?   那又如何?   谁说有野心就是女人的原罪?   萧徽音将皇后视为一个职位,一份职业,为了能竞争到这个位置,她努力奋斗,充实自己,学习抚民政策,全面提高竞争力……   清熙热泪盈眶道:“萧姐姐!你努力的样子真美!”   “?”萧徽音强调道:“我不是一个好人。”   “谁说的?”清熙道:“你超级好!”   身处古代,封建礼教重重压抑下,依然能拥有自己相悖时代的意志!在大盛朝,受人追捧的女性需要温婉贤良,克己奉公,为丈夫和家族奉献一切。可萧徽音反其道而行之。   萧徽音道:“我不是一个贤惠的妻子,不是一个合格的主母,我想要获取权利,我想要主宰命运,为此我不择手段。”   清熙问道:“你会拨下美人的皮来制鼓吗?你会在活人身上用刀作画吗?你会安排人尾随无辜的少女吗?”   萧徽音道:“我不屑于此。”   她是个正常人,控制欲比较强,却没有折磨人的爱好。   “那就没关系啊!”清熙灿烂笑道:“皇帝残暴无德,说不定你的到来就是要拯救水深火热中的人们呢!”   萧徽音皱眉,厉声道:“慎言!”   清熙怔住。   萧徽音抬手,抚摸耳垂上的红宝石耳坠,道:“陛下深不可测,不可肆意揣摩。”   这话有点像在暗示什么。   清熙问系统:【我们周围还有其他人吗?】   系统道:【没有,不过原着中有说,皇室手里有武装力量。有可能是相当于暗卫一样的东西,专门查人隐私。】   【天成帝早就盯上了你,你确实该更谨慎些。】系统强调道:【古代说这些是要砍头的!】   好叭。   “我知道了。”清熙道:“不过八皇子……”   “找了你们半天,没想到却躲在这儿。”   一道声音横插进来,慢声道:“可真是让我好找。”   来人一身的云水蓝的半臂搭配虾壳青的马面裙,行走之时,层层叠叠的蓝色飘摇晃荡,宛如春水。   却是几天不见的萧箬竹,明明她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却现在才蹁跹而来。   萧徽音起身行礼,“姑姑。”   萧箬竹冲着她点点头,温温和和道:“辛苦你了,帮我这个不靠谱的大人招呼客人。”   清熙坐在一边,乖巧围观。   萧箬竹又一点清熙,温和道:“花园里的芍药开得很好,我们一起去看看?”   清熙求之不得,她提起裙边,行礼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花园里的芍药开得很好,重重叠叠的花瓣柔软的舒展。   清熙和萧箬竹这一对狱友肩并着肩,漫无目的地聊天,各自交流了出狱后的生活。   清熙朴实道:“我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在家里晒成咸鱼干。”   萧箬竹听不懂她的梗,但也懒得追究,只道:“我在家住了一段时日,不是很自在。我在陪嫁里找了个宅子,过几天就要搬走。”   清熙想到刚刚花厅里的十几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的样子,深深叹息。   萧家是个大家族,枝繁叶茂,脉络广阔,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十几个姑娘的聚会已经是意见诸多,矛盾频频,萧家内部的混乱可见一斑。   “搬走也好,”清熙道:“还是自己一个人住比较清静,自由。”   “闲聊到此为止。”萧箬竹道:“你来找我,只要打听什么?唐有容?”   清熙不想这么俗套,可她实在是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的?”   萧箬竹轻笑道:“你回京之后闹得满城风雨,半个城的人都在讨论和你有关的八卦。如今你出狱了,端王却在天牢等死,盯着你的人,可是更多了。你和唐有容同游的消息,大半个京城可都知道了。”   “……”清熙黑了脸。   还能不能让人有点隐私啦!   萧箬竹瞅她一眼,道:“我确实知道一些东西,却不能这么轻易的告诉你。”   “你去……”   .   翌日,萧府。   八皇子高晖近日心情颇佳,他恨之欲死的绯闻对象,端王慕容裕犯下重罪,锒铛入狱,满门抄斩,马上就要和这个世界永远的说再见!   他一直看不顺眼的对手,七公主高绛不知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为了给镇国公家的小姐求情,狠狠的开罪了天成帝!手中的权柄被收回了不少。   高晖狠狠出了心头一口恶气!   他甚至专门去看望了天牢里的崔小姐,还叫手底下的人善待她。   毕竟端王将死,两人的婚约自然也不做数了,镇国公手握边军,功勋炳胜,崔小姐自然也是值得争取的联姻对象,尤其是她本人是远近闻名的恋爱脑,要是能夺得她的心,好处可不少。   只是他这两年来也费心搭上了萧丞相,双方暗示之下互相有意联姻,萧丞相极有诚意,愿意给出萧府三代的嫡长女萧徽音。萧徽音本人学识渊博,头脑聪颖,娶了她,除了萧丞相的支持之外,更是娶到了一位贤内助,一个智囊。   他还是要权衡一番。   高晖想着,不禁叹了口气,这可真是甜蜜的苦恼呀!   他今日还和萧徽音出门踏青。   本朝男女风气极为开放,并不禁止青年男女一起出行,尤其是高晖和萧徽音这样,两家即将结亲的男女,出游更加自由。   高晖仔细打扮了一番,想着自己今日的计划,不禁笑出了声。   今日,他必要叫萧徽音对他神魂颠倒,爱之若狂!将他奉为神明,全心全意的爱慕他!   高晖的马车行到萧府门口,他跳下马车,笑容温文,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大门口,好像正全心全意的期待着里面走出的身影。   萧徽音很准时。   大门缓缓打开,萧徽音同样重视这次出行,盛装打扮,原本五分的颜色被装点成了七分。   只是……高晖看着紧跟在萧徽音身后的少女,心中渐渐腾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崔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坐拥齐人之福,他只是想想罢了!现在还太早了!   这两个不会看穿了他心底的谋算吧! 第七十三章 进攻型电灯泡   清熙笑眼弯弯,立在一旁,静而不语。   萧徽音温和解释,“崔妹妹也很想出去玩,我们便带着她一起罢?”   这是个疑问句,萧徽音只希望高晖能拒绝!不知为何,姑姑硬是要她带着清熙一同出游,可这一次的性质不同,即使是萧徽音,也在心底生出了些许的尴尬。   八皇子殿下,她第一次在心中请求,快拒绝!   高晖陷入了挣扎之中。   他当然看得出萧徽音眼中的请求之意,可是他真的很馋镇国公手里的兵权!平时他能接触到崔清熙的机会实在是寥寥无几……   这次踏青是他精心安排的,保管女孩子们都逃不出他的掌心!如果能一石二鸟,顺便骗到了清熙,那就太好了!   高晖同意了。   他道:“崔小姐有意赏光,我怎能拒绝?快上马车吧!”   高晖很快就后悔了。   他确实是精心筹谋了此次的出行,每一个环节都进行了细致入微的调整,确保自己能够得到萧徽音的青睐……   所以他的马车也是两人正好的大小。   三个人实在是有点挤。   清熙跟在萧徽音的身后上了马车,两个人将马车上的位置占得严严实实。   高晖踩在细细的木架上,半弯着身体,望着里头狭小的空间,默然无语。   清熙腿一伸,严严实实的堵住了马车门,她笑道:“这里头确实是有点挤呢,八皇子殿下,要不然您就委屈委屈,坐在外面?”   高晖:“……”这是他的马车!   他的脸上全是拒绝。   清熙添油加醋道:“可这里面只能容纳两个人呀,有我和萧姐姐就够了,实在是没有第三个人的位置呢。”   这话说的捏腔拿调,阴阳怪气!高晖才不肯坐在外面,“你往里面动动。”他假笑道。   清熙就收回腿,装模作样的挪了两下,叹息道:“这实在是太小了,挪不动啊。殿下,您都贵为皇子了,倒也不必太苛刻自己!金银不过身外之物!花就花了,很快还能赚回来的!”   嫌他马车小!骂他扣门!高晖眼皮直跳,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最后还是萧徽音出了主意,将高晖带来的小马车换成了萧府能容纳三人的大马车。   清熙感叹了一堆,每一个字都在阴阳怪气高晖。   她来这当电灯泡,可不是闲的发慌没事干,而是出于萧箬竹的要求。   萧箬竹非常不看好自家侄女的皇后梦想,更加不看好自家哥哥选中的人——八皇子。   “此人一看,便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怎么能将徽音的一辈子托付进去?”   清熙也将萧徽音的想法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萧箬竹。   萧箬竹嗤之以鼻,道:“就是被我哥哥嫂嫂教坏了!当皇后可不见得真就是她自己的想法,她当了皇后,受益最多的可不是她自己!”   萧箬竹自身婚姻不幸,对这方面颇有研究,同样不考虑爱情的情况下,她认为凭借萧徽音的人品家世,如果她下嫁,轻轻松松就可以把丈夫拿捏在手里,被全家人供着哄着,做说一不二,威风八面的主母岂不是更好?   当了皇后,她这一辈子都只是皇帝的附属品,皇帝的私有物,永远也不能拥有自己的人生和意志。   哪里更好呢?   萧箬竹不清楚,但是她希望自己的侄女能拥有更多的选择,而不是急着和庸碌之辈八皇子订婚。   萧箬竹委托了清熙,务必在这一趟出行中,揭露八皇子的真面目!作为报酬,她会把自己所知有关唐有容的情报全部告诉清熙。   清熙答应了,不仅仅是为了情报。   萧徽音希望通过嫁给未来皇帝,从而成为未来皇后,这个想法本身没有问题,可是清熙很清楚,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八皇子这个原着小炮灰来做皇帝!   萧徽音根本就没必要搭理八皇子!   但这种消息不能直接说出口,萧箬竹的这个委托任务就刚刚好,清熙务必要在今天让萧徽音看清八皇子的真面目!   这样的废物是不可能当皇帝的!   清熙靠着一张牙尖嘴利的嘴,把八皇子给怼的体无完肤。   高晖最开始时,脸上还带着坚强的微笑,要和清熙斗嘴,他道:“端王府出事,我心痛万分,崔小姐也不必太难过。”   清熙:“你万分心痛慕容裕死的太慢了吧?”   高晖:“镇国公在边关耕耘多年,如今终于有战胜敌人的希望,相信今年一定能够大胜,凯旋而归!”   这话是在讽刺镇国公打了这么多年仗,却迟迟没能收获胜利。   清熙冷笑道:“家父才能平平,只不过有幸承袭国公之位罢了。八皇子殿下也要努力,早日封王。”   二十岁了还在皇宫里,叫人笑掉大牙!   高晖听了这话,脸都变了!   每一个皇子都不甘蜗居皇宫,可天成帝把他们拿捏的死死的!   他狠狠破防,咬牙切齿,独自坐在旁边听着清熙跟萧徽音说话。   这个时候的清熙就像是全然换了个人一般,口中再也不见那些辛辣的讽刺,只有可可爱爱的甜言蜜语,逗的萧徽音笑容绽开,花一样的温婉美丽。   清熙真诚赞美:“萧姐姐的笑颜,比这世间盛开的所有花朵还要灿烂夺目,令人心生喜悦!”   幸好经过了这一段漫长的时间,他们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小凤山。   现在已经是五月末,小凤山里早已没有了桃花,只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翠绿深林,在清风中簌簌做响,夏日的气息炙热又明烈。   高晖率先下车,他又一次挂上清风朗月般温柔的微笑,文质彬彬的向车上的女眷们伸出手,想要支撑着她们下马车。   却见清熙笑容满面,身轻如燕,一阵风般轻灵自在地跳下车,又回过身笑盈盈地冲马车里伸出手,“萧姐姐,小心些,让我扶着你!”   萧徽音笑的温柔从容,轻轻地将手搭在清熙的掌中,借力下了马车。   高晖强撑着笑容收回手,在心里把两人骂了一万遍!   萧徽音笑容依旧,大方得体的致歉:“抱歉,刚刚没有看见。” 第七十四章 突变   夏日骄阳灼热,山中却阴凉不少,茂密的枝叶在头顶撑开一顶翠绿的伞,挡住了热烈的日光。   清熙和萧徽音走在前面,清熙妙语连珠,逗的萧徽音笑容不断。   高晖跟在后面。   云淡风轻,山清水秀,高晖的脸却比头上的树叶还要绿。   本来,以萧徽音妥帖的为人处事,万万不会将他一个人放在后面的。   可在萧徽音搭着清熙的手下了马车之后,萧徽音诚挚道歉。   高晖却嘲道:“我本以为萧家嫡长女秀外慧中,体贴入微,今日一看,却是眼见不如闻名。”   萧徽音天之骄女,自信骄傲,即使有意结亲,也绝不愿意受他的闲气。   当下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淡淡道:“是吗?”   然后就站在一边,看清熙把高晖挤兑的哑口无言。   三人保持着这种奇异的氛围,缓缓往山里去。   也不知高晖是从哪里翻出来了这片山,清熙一路行来,根本没看到有别的游客,只有他们一行人越走越深。   只是风景的确不错。   他们很快走到了一条小溪边。   幽草涧边生,两岸黄鹂鸣。风光灵秀,山色郁美。   仆人们取出桌椅,垫布,食物等等……将这小溪边变成了一个露天的休息处。   高晖指挥侍卫们去收罗食材,转过头,又对清熙和萧徽音两人笑道:“这个地方是我偶然发现的,风景清幽,气候适宜,正适合夏日踏青。在这山水间就地取材,煎花煮酒,岂不美哉?”   “风景确实美,”清熙真诚道:“山中的蚊子能饱食一顿送上门来的人血大餐,想必会很感谢你。”   高晖:“……”   他坚强道:“要见到美丽的风景,必须冲破重重的阻隔。”   清熙翻了个白眼,“跟你出来玩实在是很开心,每一秒都有魂飞魄散的感觉。”   高晖:“……”   就你嘴会说!   萧徽音笑道:“崔小姐真是幽默。”   高晖:萧徽音你是不是聋?!狗女女!   清熙笑成了一朵花,快乐道:“姐姐,我给你讲个笑话!”   巴拉巴拉巴拉,两人聊得十分愉快。   高晖阴阳怪气道:“有什么好笑的?难以理解。”   清熙:“是什么东西在响?哎呀,风太大了,我没听见。”   萧徽音:“噗嗤。”   伴随着笑声和风声一起响起的,是利箭出的声音。   “呲呲呲——”   毫无防备的仆人们中箭倒地,躲过第一轮的急忙向中间的三人靠拢,想要保护清熙三人。   一轮齐射过后,密林间冲出了许多带刀的流匪,他们冲进人群中便是一顿砍杀。   高晖之前派出了大部分的护卫猎取食材,留守在这里的大部分都只是没有武力值的普通丫鬟小厮。   他们即使有护主之心,却有心无力,面对突如其来的刺杀,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羔羊一般只能尖叫着迎来死亡。   美丽清幽的小河边,眨眼间便乱成了一锅粥。   鲜血横飞,刀光剑影交错,眨眼间,便从仙境沦落到地狱。   数量不多的护卫护着三个人突围。   清熙茫然无措,一向机灵的脑子里,第一次一片空白。   她的眼中只有那些飞溅的鲜血和流逝的生命在缓慢的流动。   这是来自和平年代的女孩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杀人场景。   某一位护卫一把抓住清熙的手臂,将她半零半提的夹在腋下,清熙被挤的气都提不上来。   脑子里的系统提示道:“快向左!躲开躲开躲开!!”   清熙喘着气,拽着护卫躲开了从右边挥来的大刀。   敌众我寡,护卫的人数逐渐减少,许多人留在原地,以血肉之躯为三人抵抗追兵。   清熙吸一口气,挣脱了护卫的保护,她的手指还带着些许的颤抖,却咬着牙从地上尚且温热的尸体手里抽出一把刀。   满手温热粘腻的血液。   清熙咬着牙关,攥紧了手里的刀,用力到手指麻木。   她有武艺在身,她不该躲在别人的背后,祈求别人的保护!   她不会杀人,但是却可以自保!她会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   清熙眼神坚定,从接受保护的内圈,渐渐变动到阻击敌人的外圈。   她可以!   *   清熙尽力了。   她的右手握刀握到麻木,僵硬到没办法放松自己的指尖。   但他们还是被俘虏了。   敌众我寡,并且对方的武力值并不低,不像是普通的流民,更像是受过专业训练,拥有强健身体的匪类。   很像是逃兵。   清熙直觉有些地方不对劲。   这里虽然偏僻,可是离云京城并不远,天子脚下,治安甚好。以清熙的背景,她从来没听说过京城附近的官道中会有山匪出没!   这一窝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这几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天成帝也没有颁布劳民伤财,天怒人怨的政令,百姓安居乐业……怎么会突然冒出山匪?   清熙百思不得其解。   系统淡定道:【你知道什么叫艺术来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吗?】   清熙:【?】   系统:【小说比日常生活离谱的多,尤其是你在一本早古狗血小说中,这本书专门以奇葩剧情吸引读者……你指望他有多讲逻辑?】   清熙:【……我不信。】   谢谢系统解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无语过了。   目前,三人是在一个乌漆麻黑的山洞中关着。   淡淡的光投射在洞口,却只能给阴暗的洞穴里面带来微弱的光亮,鼻尖泥土的潮湿味道微腥,耳边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水滴嗒滴嗒的声音。   清熙虚着双眼,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这个洞穴。   这是一个纯天然,无污染的洞穴,除了门口的铁栏杆之外,没有任何人类二次加工过的痕迹,更不存在家具之类的东西。   只有清熙一行人靠着山壁,被绑的歪七扭八,活像是一串串大冬瓜。   清熙找到了萧徽音,找到了一路护着她逃出来的护卫,却唯独没有看到八皇子高晖。   他去哪里了?   清熙之前和土匪血战,被敌人打晕俘虏,睁眼一看就被绑在洞穴里。   现在茫然四顾,发现大部分的护卫也都被打晕了,只有萧徽音的一双黑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第七十五章 真假未婚妻   高晖去哪里了?   清熙眼巴巴的看着萧徽音,试图把疑惑通过视线传达给她。   萧徽音接收到信息,她冲着清熙安抚一笑,又对着铁栅栏外扬扬下巴。   这又是什么意思?清熙茫然不解,她叫上系统一起翻译,系统在脑海里猛翻心理学相关书籍。   临阵磨枪,不快不光。   系统没在书里找到答案,但它一本正经,信誓旦旦道:【萧徽音肯定是想告诉你,高晖不在这里,在外面!】   清熙:【谢谢你,但是我有眼睛,我知道他不在这里面!】   谢谢系统的废话文学!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系统扯开话题,它拿高晖下刀:【你怎么这么倒霉呀,这些亡命之徒原本是冲着高晖来的!偏偏就让你和萧徽音碰上了,太惨了。】   清熙深沉道:【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是我倒霉,而是男人害得我倒霉!】   【像是高晖这种晦气男人,一旦接近就会克我们大女人的运势!看我因为他都被人绑架了!】   清熙和系统插科打诨,说一些乱七八糟的屁话,舒缓紧张的心情。   这个时候,洞穴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清熙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脚步声在她们这一间洞穴外停住了,山匪粗声粗气的问,“你们当中谁是那个男人的未婚妻?!”   那个男人?高晖!   清熙的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睁开,嘴巴先喊了出来,“是我是我!”   这个时候她也不嫌弃这个名头晦气了。   外面情况完全未知,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什么风险,更不知道这山匪单独抓走高晖,现在又要找他的未婚妻,是有何居心?有何目的?!   清熙不放心让萧徽音去,她一个娇娇弱弱的世家贵女,手无缚鸡之力,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当然是自己,一个强壮的猛女去!   最好能找到机会教这些山匪怎么做人!   萧徽音的嘴慢了一步,却也足够清晰的说出来了“我才是他的未婚妻!”   山匪的视线茫然地在两个未婚妻之间来回转动。   清熙不动声色,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瞅了她一眼,万分淡定到:“这位小哥,别见怪,她可能是之前摔到脑子了,老觉得自己能高攀得上我未婚夫!真是可笑!”   山贼犹犹豫豫的道:“你们要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身份才行!”   萧徽音道:“我们家和八皇子殿下多有交情,两家长辈都确定了要在一起,马上就要开始筹备婚礼仪式了!”   清熙淡定道:“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你只是生病了。”   她撸起自己沾满了血和污渍的袖子,露出了一截洁白的手臂。清熙举起拳头过头顶,缓缓向下发力,少女洁白莹润的上臂便鼓起了柔韧的肌肉。   清熙骄傲道:“看看我结实的身板!我这么优秀,他当然是会选我做未婚妻!”   山匪的视线最后又打量了两人一遍,赞同的点点头,“比起那个柔不经风的女人,的确是你这个身强体壮,虎背熊腰的比较像是做妻子的人选!”   虎背熊腰……   清熙咬着牙道:“对!娶妻子就要娶我这种健康型!”   她真的牺牲很大!!!   大家闺秀、奴仆成群、从不锻炼的萧徽音的手搭上自己的袖口,犹豫一番,又默默放下了。   你有肌肉!你了不起!她还是不自取其辱了……   但她不认输,皱眉反驳道:“之前她是站在外圈的!不过是个护卫罢了?也敢冒领我的身份?!”   山贼又动摇了。   这个人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未婚妻这种角色一般都应该被保护在最里面才对?   清熙正气凛然道:“那是因为我要保护你们两个呀!你们俩都是我的小宝贝,我不忍心看你们受伤!”   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可是我的小姑奶奶,我豁出命来也是要保护你的!当然要顶在最前面!”   这话几乎是在明示了,萧徽音明白了她的坚持,叹息一声,默默的坐了回去。   清熙满意的扭过头,就要催促山匪开门。   却见五大三粗,高壮的如同黑熊的山匪两眼泪汪汪,感动至极的样子。   “你真是个好女人!”山匪感动坏了,“和那些只想躲在男人身后的废物,一点都不一样!”   清熙:“……还好吧……”   山匪热泪盈眶,“你们的爱情真的太美好了!若不是我已经有了家室,我一定会追求你的!”   清熙:“……谢谢……?”   我晒干了沉默。   黑塔般的山匪打开了铁门,声音堪称温柔的将清熙请出了门。   这个粗犷的外表和细腻的内心形成鲜明对比的山匪,一路上都对清熙礼遇有加,甚至还向她打听清熙和高晖的爱情故事……   清熙和高晖哪里来的爱情故事?   但清熙阅书无数,当场就编了一个魔改版海的女儿。大盛朝廷背景下,钢铁肌肉小美人鱼和柔弱无力落海王子的感人故事,知名不具崔某人倾情改编,独家定制。   “当年也是这样秀丽斑斓的夏天,他倒在路边昏迷不醒,一身伤痕累累,不知道是遭了哪路仇敌的报复。我刚好驾车路过,就顺手救了他……”全是假的。   “……想杀他的人很多,但我爱他,”yue。   “所以我倾尽全力的保护他,锻炼出了这样一身武艺!以一敌五,不落下风!这都是爱情的力量呀!”   清熙大声歌颂道。   山匪抹着鼻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很是赞同。   可这一段路不长,走过无数间和清熙的那刚出来的山洞一模一样的牢房之后,山贼又带着清熙往上走。   他们好像是已经走入了山体内部。   清熙最开始呆的洞穴中还能看到洞口散落的微弱阳光,但是到了现在,随着他们走得越来越往里,越来越往深处,阳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照明全部靠着拥道两侧的火把。   橘黄色的光黯淡的照亮了脚下的路,这似乎不是一条笔直的道路,而是弯曲的,盘旋着向下行走。   考虑到附近的山林地势,清熙怀疑他们现在在山体内部。   难道这些山匪是挖空了这座山吗?这可是个大工程!   清熙仔细观察,周围的牢房,行走的甬道,虽然简单粗陋,没有任何雕饰的痕迹,却不是近期才完成的工程。   至少有十年了。 第七十六章 压寨夫郎   一路上,清熙和这位内心细腻的山匪交流频繁,凭借着自己胡说八道编造故事的优秀能力,将自己打造成了一往情深,勇敢追爱的励志少女,顺利获得了山匪的好感度。   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山匪名叫大牛,这支“山匪”名为青龙帮,在小凤山里隐藏了几十年。据大牛称,他父辈就在小凤山中讨生活,他从来没离开过小凤山。   在他小的时候,青龙帮的规模比现在大的多,他们也不必蜗居在这山里的密宫之中。   十几年前,官兵扫荡了小凤山,青龙帮死伤惨重,幸存的帮众便转移到了山腹之中,蛰伏隐藏。   清熙难以置信:“那你们吃什么?”   大牛理所当然道:“大当家的是神使,神明会赐予他粮食,不会饿着我们!”   清熙:“哈?神明?”   大牛骄傲地强调道:“是青龙神哦!我们青龙帮就是为了侍奉青龙神建立的!”   小小一个山中匪帮,水还挺深的。   能在小凤山中驻扎数十年,甚至躲过天成帝的搜查……青龙帮,绝对不仅仅是一只山匪,更有可能是云京城某一大户人家偷偷囤的私军!   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在离京城,离着大晟盛的心脏如此近的小凤山屯兵?   怕是有谋反之心!   清熙心中翻江倒海,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套话道:“那为什么要找我这个未婚妻?”   大牛脚步一顿,欲言又止的望着清熙,眼中又泛起了水光。   清熙迅速兴奋起来,“他死了吗,是找我去给他收尸吗?”   “没死……”大牛叹息一声,为难道:“你也别太难过……”   清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强行装出沉重的口吻,实则迫不及待道:“腿断了?手残了?脸毁了?没关系,告诉我吧!无论是怎么样的惊风骇浪,我都能接受!”   系统听了都要说一句:【山上的笋都要给你夺完了!注意人设!你现在可是深情未婚妻!】   【没关系,】清熙淡定道:【我们这位大牛哥就是个傻白甜,很好糊弄。】   大牛果然没能看出不对,只觉得眼前脆弱的少女心里压力太大了,他犹犹豫豫的道:“你那位未婚夫……被我们新上任的二当家看上了,要抢回来做压寨夫郎……你别太难过。”   清熙:“……”   压寨夫郎???????   清熙忍了又忍,忍无可忍,爆发出一阵猖獗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惊天动地,前仰后合,两眼泛泪,根本走不动路。   系统急的要命,【人设!注意人设!不要崩设定!!!】   清熙笑得直喘气,【不行啊我根本忍不住!八皇子被女土匪抢回去做压寨夫郎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牛站在一边看着,一脸的沉重地看着眼前疯癫的少女。   她笑得前仰后合,笑声嘶哑,透着苍凉的悲伤,她扶着墙,心痛的走不动路,还借着自己的笑声,掩过头,悄悄地擦去眼里晶莹的泪水……   好一个痴情之人!   却因为世事无常而被迫分开,不能在这世间相伴相守……轰烈烈的执着爱情最终亡于命运的奇诡……   清熙终于笑完了,她缓过了劲,张嘴就要瞎编,却看到旁边的大牛捂着嘴哭的十分痛心。   啊这?   她苍白的张了张嘴,知道自己什么也不必说了。   大牛哭道:“没关系,我能理解你……你缓一缓,再去见我们二当家也可以,你那位现在就和二当家在一起……”   清熙道:“没关系,我们现在就去吧。”她已经迫不及待要看高晖的惨样了!   高晖这个心高气傲的家伙,现在被迫做了女土匪的压寨夫郎,指不定气成啥样了!   大牛叹了一口气,在前方带路。   既然少女这么想见到自己未婚夫,他怎么好阻挡?更何况,两人马上就要分开了哇呜呜呜呜太惨了。   很快便到了一扇大门前。   门前驻守着数个侍卫,大牛显然和他们都认识,寒暄了几句,把清熙带进了门。   这间地宫非常大,黄土垒起的墙壁上支这火把照明。   清熙一眼就看见了高晖。   他坐在一个女子的左手边,他没有椅子,憋屈的蜷着腿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比女子矮了一大截,那女子的手很轻松的揽着高晖的肩头。好一个霸道当家俏夫郎!   清熙看一眼就要憋不住笑了。   高晖窘迫极了,一张脸涨得通红,恼火的甩开了女子的手。   那坐在正位上的女子大刀金马,英姿飒爽,显然正是大牛口中那位二当家。见此,她冷笑一声,两指谂住高晖的下巴,高傲道:“男人,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噗……不——”清熙现只有显得把笑声扭转成了哭腔,“你怎么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高晖的羞耻心从没有这样强烈过!他努力的想要挣扎,可是浑身无力,怒道:“你这男人婆到底对了我做了什么?!”   二当家懒洋洋道:“下了些药罢了,放心吧,只是让你难以聚力而已。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伤害你呢?”   这话真是……太有霸道龙傲天的味儿了!   清熙脸上一片哀嘁,却兴奋地睁大了吃瓜的双眸。   高晖现在说话时也带着一股软绵绵的无力,明明是含怒,却没什么底气,“都说了我有未婚妻!”   二当家松开手,高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发觉女人的手暧昧的抚上他的脸颊,轻轻地摩挲,“这不是把人叫过来了吗?”   她狂妄道:“这说不定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准许你们好好道个别。”   高晖:“……你简直不可理喻!毫无女子的美德!”   二当家道:“这张小嘴要是说不出好听的话,便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高晖:“……”   好一个强取豪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当家又转过头,和清熙讲话,“你的未婚夫我看上了,作为补偿,我可以保证让你活着,让你在这山寨中衣食无忧,不受人欺负。”   还能这样吗?   清熙立刻道:“其实这厮比较花心,他有两个未婚妻!你能也罩着他另一个未婚妻吗?!”   高晖:?   二当家:?   大牛:??? 第七十七章 喜宴   二当家皱起英气的浓眉,问高晖,“是这样吗?你究竟有几个未婚妻?男人太花心可不好。”   高晖气得要吐血:“我……”根本没有未婚妻!   但他好歹还有些理智,二当家这语气像是不喜欢花心男子……   高晖下定了决心,坚定道:“和未婚妻无关,每一个少女都是我的真爱!”   “脏男人!”   二当家立刻收回自己的手,一脚踹开高晖,嫌弃的拿手帕擦了擦手,“真是叫我坏了兴致!”   她冷冷道:“本来看你貌美,想封你个正室做做,既然你已经不干净了,那边做妾吧!”   做妾?做妾!   清熙用出了洪荒之力,才让自己没有当场笑死。   高晖一脸懵逼地倒在地上,气急败坏:“强扭的瓜不甜!你不能这样强迫我!”   “我能,”二当家平静道:“我就好这一口苦瓜。就喜欢看你这不甘不愿,又不得不讨好我的样子!”   高晖要被这个女人气的撅过去了!   “未婚妻?”二当家叫清熙。   清熙对这女中豪杰佩服极了,很是上道,“大人,小的名为翠花。”   二当家点点头,又问:“他叫什么?”   清熙:“王八!”   “王八?这名字真难听。”二当家嫌弃的皱起眉,吩咐下去,“快快筹办起来喜宴,我要将王八纳为我的第十七房小妾!”   士可杀不可辱!   高晖忍不住了,“我怎么会叫王八?!”   清熙奇怪道:“你家姓王,你排行第八,你父亲便给你取名叫王八,有什么不对吗?”   王对应皇室,八对照排行,清熙道:“不叫王八,你想叫什么?”   把真名暴露出来吗?   高晖接收了清熙眼中的疑问,他顿时挣扎起来。是暴露自己的身份,还是顶着这个难听至极的名字……   他挣扎了,他躺平了,他默认了。   八皇子高晖是兰芝玉树,朗若明月的皎皎君子!   绝对不能跟女土匪和她的小妾扯上关系!   王八就王八吧!他就叫王八!   “行了!”二当家很是不耐烦的打断,“别磨磨唧唧的,纳个妾罢了,也不用筹备太多,晚上就办酒吧!主要是让兄弟们都乐呵乐呵,翠花,你也来!”   清熙立刻点头,当然不会放过围观八皇子出囧的名场面!   只是,她还是放不下萧徽音,问道:“别的未婚妻……?”   二当家爽快应承,道:“我都罩着!愿意的话,晚上都来吃酒。”   就喜欢这种爽快人!   清熙无视旁边高晖杀人的眼神,当二当家吹了个天上有地下无,哄的二当家眉开眼笑。   等到离开这间大殿时,清熙已经摇身一遍成为了二当家新认的小弟!虽然还是要被绑着,可却换了个新牢房,不再是阴暗潮湿的山洞,而是个正经的房间。   只是门口守着山匪,不允许她出门。   清熙一本正经地请求大牛,道:“别的姐妹还在牢房中受苦,我实在是不忍心!劳烦你把她们一起接来!二当家说了,我们都是她罩着的!能跟着二当家吃香喝辣!”   大牛面容忧郁道:“你对他明明那么好……他怎么能还有别的未婚妻?这个王八真不是个好人!”   清熙嘴角抖动,王八这个名字,她真是听一次笑一次!   她坚强道:“我们都是一家人!姐妹们都是来加入这个家的!我也非常爱她们!”   大牛恨铁不成钢的看清熙,摇着头为她接人去了。   时间过得总是这么快,一眨眼就到了晚上,高晖的“喜宴”热热闹闹的开场了。   上首的位置空悬着。   二当家坐在右手边第一个座位,旁边围着青龙帮的实权山匪们正在拼酒,她新纳的妾,高晖没有椅子坐,只能委委屈屈的缩在二当家脚边的小马扎上。   高晖的未婚妻们姗姗来迟。   清熙走在最前面,昂首挺胸,笑容明亮。她挽着萧徽音的手臂,萧徽音也配合的很好,笑意端庄从容。一行人步履从容,光彩照人。   饶是心脏强大如二当家,看到这阵仗,都不禁沉默。   高晖更是呆若木鸡。   有人小声的在数数,“一,二,三,四,五,六……这人到底有多少个未婚妻啊?”   “他也太花心了吧?咱们二当家怎么突然看上了这种人?”   “二当家之前的口味儿不是良家男子吗?这浪荡子配不上咱们二当家!”   厅中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没错,清熙当然不会自己独自前来吃高晖的宴席,这种好事,首先少不了她的好姐妹萧徽音!   其次,和他们一起经历了小凤山中的围追堵截的侍女们,还有一些活着,和他们关在一起。   人家跟着高晖,兢兢业业侍奉了那么多年,现在还跟着出生入死,这宴席当然也该有她们的一份!   反正高晖都不止一个未婚妻了,多几个也没关系。   高晖风评被害,当场社死,又关她崔清熙什么事?   她只不过是想给这世界上所有的姐姐妹妹们一次吃席的机会!   万众瞩目中,高晖的未婚妻大队缓缓落座。   大厅中气氛诡异了。   二当家豪迈的举起酒杯,敬未婚妻们,“感谢各位姐妹们忍痛割爱,让我今日又添了一位美妾!不胜感激,就让我敬各位姐妹一杯!”   她一口闷了酒,随手擦拭嘴边流出的酒液,震声道:“以后在这青龙帮中,我罩着你们!喝酒!”   气氛又逐渐的热烈起来,大厅中声音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划拳的品酒的,唱歌的,跳舞的,不一而足。   这时,大门又一次的打开了。   有一道声音长长的念出了来人的身份,在欢快的厅堂中不容忽视地响起,“恭迎神使,恭迎大当家——”   昏暗的厅堂中,声音居然停止了。   清熙虚着双眼,打量着正在走进来的两人。   走在前面的人身量极高,却瘦弱极了,仿佛是一架骷髅裹着衣服,走路时摇摇晃晃,似乎是生过什么大病,身体虚弱极了。   而走在后面的人正相反,又高又壮,一看就是营养过剩的类型,经过充分的训练,才能有这样结实的体格,健康的身体。   两人缓缓走近。   清熙瞪大眼!   前面的那个人,赫然是慕容裕! 第七十八章 历史性会面   慕容裕怎么会在这里!!?   清熙狠狠地埋下头颅,她不能让慕容裕看见自己,天知道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会怎么报复她!   清熙大脑极速转动,青龙帮,神使,来历不明的粮食,多年的驻扎……   云京城中曾经权势遮天的慕容氏……   清熙缓缓蹙眉。   这青龙帮,不会是慕容家偷偷准备用来造反的吧?   慕容裕摇摇晃晃的走进来。   端王府这些年被天成帝打压,权势大不如前了,不过瘦死骆驼比马大,他们家在云京城汲汲营营,经营了近百年,门路不少。   忠心耿耿的替身用自己把他换出了刑部大牢,他顺着暗道离开了京城,躲到了小凤山里。   青龙帮有山匪之名,却是慕容氏偷偷养了几十年的私兵,京中就算有人知晓端王瞒天过海逃出京城,也不会猜到他敢藏在离京城如此近的地方,小凤山很安全。   只是端王府实力遭到打压,这些年他对青龙帮这边的控制减弱了不少,竟然有人怀疑他这个神使的身份,不服他的管控……   比如说这场喜宴的主人,二当家,她是山帮中人捡到的弃婴,从小就在小凤山长大,对他这个空降的神使多有抵触。   幸好大当家的是他父亲多年的心腹,对他忠心耿耿,又在青龙帮积威极深,在大当家的帮助下他收服青龙帮上下,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慕容裕在刑部大牢受了不少苦,这荒山野岭没有大夫,他身体无法好好修养,一日一日的衰弱。   他没功夫和这些人耗下去!   今日他就要收服这一群蛮子!   他荡着宽大的衣袖往前走。   清熙死命弯着自己的脖子,就差把脸埋到碗盘里了。   萧徽音也低下头,心思电转,不能让慕容裕发现她们!端王沦落成现在这个落魄的样子,手中却拿捏了八皇子,丞相嫡长孙女,镇国公嫡女,还不知道要以他们三个为筹码做出什么事儿来!   她不允许!   然而事与愿违。   在一片低头以示恭敬,迎接神使大人的黑脑壳中,不知道她们这一群人怎么就吸引了慕容裕的注意,他的脚步啪嗒啪嗒,越来越近。   清熙急出了一头冷汗。   系统在脑海里歇斯底里大声尖叫。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要过来了!】   身旁,有一只手轻轻地碰了碰清熙的手臂,温暖干燥。   清熙微愕,便发现身边的人站了起来,声音活泼又好奇,“你真的是神吗?如果你真的是,你能救我吗?”   这位顶着“未婚妻”的名头坐在这里吃席的女子,有着一张让清熙眼熟的脸庞,她似乎是镇国公府的丫鬟,平常低调而不起眼的藏在清熙的身边。   清熙带着她,见过很多次慕容裕。   如今,她落落大方的站起来,自然的向慕容裕搭话,言语天真,姿态轻松的仿佛她们不曾见过。   慕容裕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来。   他枯瘦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温声道:“当然。你想要我救你吗?”   侍女娇怯地笑笑,大胆道:“殿下气宇轩昂,威武不凡,妾想要侍奉殿下!”   她顺势从席前走出,姿态端庄的跪在慕容裕面前。   慕容裕的注意力全部都被侍女吸引,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追随侍女行动,轻易的从清熙的脑壳上挪开,全然没有注意到这儿做了一个仇敌。   清熙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担忧。   侍女该怎么办?这个侍女经常跟着她到处乱跑,慕容裕也见过不少次……要是被慕容裕发现了该怎么办?   侍女不这样觉得。这些掌权者们高高在上,除了她家小姐温柔善良,有谁会注意一个小丫鬟?更别说端王这样眼高于顶之人。   慕容裕果然不记得。他扬出高傲地笑,突然发觉这是一个好机会。正好展示他身为神使的不凡能力,收复这些不驯的山匪。   正巧侍女这半年来跟着清熙,别的没学会,只有哄人的嘴甜技巧愈加高深,哄了慕容裕心花怒放,喜笑颜开。   慕容裕沦落青龙帮之后,久违的心情愉悦,他道:“有什么要求你便说了吧,本神使满足你。”   侍女脸上冒出些许犹豫,轻声道:“神使大人,其实我根本不愿做什么未婚妻,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女罢了。也不知为什么,主子要这样对待我一个小小的侍女!”   她悲伤道:“希望您能饶恕我的欺瞒之罪,我真的仰慕你,希望能够随侍在您的左右!”   她的手坚定地指向了二当家身边的八皇子。   八皇子正拽着二当家的下裙,想要将自己藏在布料后面。   可是二当家的衣服走的是干净利索的样式,裙摆并不大,更不可能遮住人高马大的八皇子。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相接了。   高晖:心如死灰……   慕容裕:不可置信!   慕容裕沉默三秒,仰天大笑,笑声狂妄猖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高晖也有今天!!!”   八皇子面色铁青,咬牙切齿,“我就是这样的迷人!怎么样!”   这两个在朝堂上积怨已久的宿敌就这样在乱哄哄的土匪窝里吵了起来,语气激动,面红耳赤。   看的清熙睁圆了双眼,津津有味,兴致勃勃。   感谢亲爱的侍女小姐,她用她极快的临场反应,和随机应骗,成功转移矛盾点,慕容裕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八皇子身上,不会注意到这个小角落里的吃瓜人清熙。   慕容裕一抹眼泪,笑容灿烂地捅刀子,道:“你迷人,你做妾!八皇子的魅力真是闻名不如眼见啊!”   高晖:“……”   他垂死挣扎,胡言乱语:“我有好多未婚妻!她们都是自愿贴上来的!”   慕容裕:“你做妾。”   高晖受到一万点暴击,但他咬牙切齿,不肯服输,“二当家对我一见钟情!”   慕容裕:“你做妾。”   高晖:“你被褫夺爵位,满门抄斩!你还坑蒙拐骗,伪装神明!你无耻小人!”   慕容裕:“你做妾。”   高晖气得要哭了,他八岁过后就再也没受过这种委屈!当下眼刀馊嗖的飞到二当家身上,都是这个男人婆的错!害他遭受了端王的羞辱!   二当家瞅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道:“别做这一副小爷们儿样,上不得台面。”   慕容裕摇头叹息,啧啧有声道:“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第七十九章 乱像   慕容裕和高晖撕扯半天,一个嘲讽对方家破人亡满门抄斩,流落山寨宛如丧家之犬;另一个讽刺道:“堂堂皇子出行,上百侍卫护卫,结果竟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山寨俘虏……真是可笑至极。”   也许正应了那句老话,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两人双目充血,互相瞪视,都因为对方狠狠破防。   清熙看的在脑瓜子里直呼强大!   芜湖!原来还能这样说!学到了!   系统不以为然道:【这两个人本就不对付。】   清熙好期待,【但是他们两个都沦落到这副惨兮兮的境地了,见面首先想到的不是互相合作,共争取共赢,而是大力踩对方痛脚……啧啧啧啧,这就是男人吗。】   二当家冷眼看着,漫不经心的小酌一杯,直到听见两人扯到她身上,这才悠悠闲闲的道:“没想到二位竟然是老相识?”   “呸!”两人异口同声道:“我和他这个混蛋才不认识!”   二当家笑而不语,视线散漫的扫过清熙的座位。   那里一桌都是清熙带来的,高晖的“未婚妻”。   她想着,懒洋洋的收回了视线,又随口给吵架的高晖和慕容裕和稀泥,“神使大人是天上来的人物,身为青龙神殿下派下凡的使者,何必与这一凡夫俗子计较呢?”   “就只是一个我将要纳进门的妾罢了,”二当家道:“即使是之前不凡,现在却只有一张脸还算可以看。都是以色侍我,又有什么区别呢?和神使大人可谓是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泥,神使殿下,何必与他计较?”   这话说的,简直把高晖踩进了泥里!   二当家才不在乎,管他高晖是什么王孙贵族?王子皇孙?是龙是虫到了她手里都得乖乖盘着!   神使大人这样的反应,说明她这妾身份不一般,可二当家完全没有取消纳妾一事的想法。   二当家想的很明白。   高晖这人,她是已经得罪死了的,倒不如就纳回家,控制在自己的掌心里。   八皇子咬牙切齿,面如酱色,却被二当家提在手心里,拉着站起来,强行按着后颈,鞠躬弯腰给慕容裕道歉。   他奋力挣扎,可是喜宴开始前二当家怕他闹事,就给他喂过药!药劲极强,他压根提不上力气,此刻,他的奋力挣扎在二当家手下什么也不是。   二当家又把他拽起来,道:“请神使大人准许。”   这个时候慕容裕已经站上了最高处,他端出最愉快的笑脸,如沐春风道:“我准许。”   “祝两位百年好合!”   二当家鞠躬道谢,抬起头来,却很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个妾罢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厌烦了,当不起神使殿下的百年好合。”   慕容裕便笑道:“说不定你们就长相厮守了呢?”   二当家不以为然的笑笑,对着高晖道:“你头上还有十几个我先纳的妾,你该叫他们哥哥的,等晚上空了再引你们见面!”   高晖:“……”   一个土匪二当家,还当自己是皇帝选妃吗?!还十几个妾??!   你有事儿吗?!   高晖实在是难以理解女人的脑回路。   他又想起了自己那个该死的“未婚妻”,咬牙切齿的瞪清熙那一桌人。   却发现清熙在那一桌如鱼得水,那一片的女性们都在她他的话语捂嘴娇笑,七分快活,三分热闹,气氛和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边是在举行群体婚礼!   高晖被气了个仰倒。   他又将视线放到慕容裕身边的“未婚妻”身上。   这个奇奇怪怪冒出来的未婚妻,显然是专业侍女出身,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正在温柔委婉,手法轻柔专业的伺候慕容裕用膳……鬼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高晖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二当家抓在手心里,浑身无力的完成了仪式,脸上面无表情。   他已经累了!毁灭吧!   .   此时的镇国公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崔夫人坐在大厅之中,面色紧绷道:“清熙是个诚实孩子,她答应了今日回来,便断然不会在外面过夜!!!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夜不归宿!快去派人找!”   手底下的人乱成一团,诺诺称是。   七公主高绛独居宫廷,因为天成帝的特别宠爱,高绛在宫中拥有一所单独的宫殿,不必像自己的哥哥弟弟们一样结清生子了还挤在一所宫殿里,彼此做些什么都能隔着墙听的一清二楚。   高绛听着手下的人传来的汇报,“崔大小姐久久未归,崔夫人十分担忧,我们是不是也要派人?”   “废物,”高绛冷冷道:“大海捞针又有什么意思呢?清熙不过是个小女孩儿,手中一无所有,没有人会特意找她的麻烦,八成是冲着八皇子去的!你先从八皇子哪里下手!”   他语带讽刺道:“圣隆所挤成那样,没准我那些兄弟们会比八皇子本人还清楚他的行踪呢!”   毕竟又小又挤!   属下恭恭敬敬到:“是!殿下说的对!”   此时此刻,萧府也在忙乱,大小姐跟着八皇子出了门,如今,夜已经深了,竟然还没回来?!   他们却没有向着出事了回不来的方向想,毕竟是亲眼看见八皇子带了许多侍卫的。   只是忧虑重重的担心,现在还尚未定亲,两人关系也并不熟络,怎么就会在外面过夜?!   萧徽音的父母一边讨论一边叹息。   萧箬竹的人强行敲开了他们的门,冷哼声道:“你们自己生的孩子,自己还不了解吗?徽音怎么可能会和八皇子单独在外面?!”   “一定是有什么事绊住了他们的脚步!所以才没有办法按时回来!!!”   “你们还不快想办法去找!!!”   夫妻两愣了一瞬,极快的反应过来,顿时,急切的召唤手底下的人,找人!   精心养大的女孩儿,绝对不能出事儿呀!!   这个夜晚的京城,注定无眠。   三户高门都丢失了自己的孩子,急急忙忙派出了大部分的家丁侍卫护卫去找,还有人拿着自己的令牌找上京城兵马司,要求出兵力找人……兵荒马乱中,灯光亮了一夜。 第八十章 预谋作案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全然不担心自家主子晚归的八皇子的下属们看着这阵仗,纷纷慌乱不已。   他们不担心八皇子的安危,却会担忧这次的事故会影响两家人对八皇子的看法。   八皇子殿下携美出游,晚归?   当然是因为感情的培养进展顺利!大盛朝民风开放却不是剽悍,在外面和外男过夜,不成亲没法收场。   他们只担心一点,萧丞相家的,和镇国公府的女孩儿都在!这两位的身份摆在那儿,肯定是不能做妾的,太贪心会引来皇帝的忌惮不说,苦心经营的名声也要不存了!   但他们绝对是和主子一条战线!现下八皇子不在,各路人马明里暗里的打探行踪,他们咬紧牙关不肯吐口。   甚至派人悄悄的抹去了八皇子今日去了哪儿的消息。   高绛的人跟在身后,隐匿身形,看了一路。   迅速分析出结果,回禀高绛道:“殿下,他们一路扫尾城北方向,贿赂了北门的士兵……八皇子,今天是从北门出城,那一片是山林。”   高绛垂眸,淡道:“在小凤山,去搜。”   顾瑟瑟很快从崔夫人的口中得知了清熙失踪的消息,她送走崔夫人,静静凝望着灯笼。   回忆着自己曾经在慕容裕身边看到的,他的布置……她也想帮上忙。   萧丞相府的灯笼亮了一夜。   京城之中动乱并不能影响到小凤山。   慕容裕坐在最高处,声调恹恹,“礼成了,就散了吧。”   大厅之中,上百号正在喝酒说笑的山匪们静了一静。   不少人的目光瞥向了坐在慕容裕下手的二当家。   二当家举杯,笑道:“神使大人若是累了,可以先回去歇息,帮里这很久没有办过喜事了,借此机会,也让兄弟们好好乐一乐。”   慕容裕的目光扫过高晖,凉凉道:“不过是纳个妾罢了,有什么好热闹的?”   他扯出一个笑,薄凉道:“倒也不必如此。”   二当家缓缓皱起英气的浓眉。   两人唇枪舌剑的碰撞了几句,最终以二当家的退让收场,这场欢宴草草的结束了。   参加喜宴的俘虏们都松了一口气。   萧徽音挽着清熙,后面跟着一串名义上的未婚妻,实际上的侍女,回到她们的牢房。   萧徽音忧心忡忡。   清熙也时不时的叹气。   两人都明白,慕容裕是不会放过高晖的!   原本几人都以为自己是被普通的山匪绑架,并不慌乱。山匪不过求财,她们每一个人都身家不俗,即使是丫鬟,能贴身侍奉主子的,也都能攒下一笔积蓄了,普通人家的姑娘都比不过她们。   更何况,八皇子带着他们出游,并不是什么秘密,几家人都知道。他们迟迟不归,竟然会有人反应过来,是出了事儿!   小凤山距离云京城很近,京中人马找到他们,并不需要费时多久。   只要她们能稍微拖延一些时间,人身安全上的威胁不大。   可是现在,这青龙帮的神使,实际上的首领竟然是慕容裕!   他刚从天牢里爬出来,满身伤病,龟缩在这贫穷荒芜的山里,正是最满心阴暗的时候。又看到自己的仇人,八皇子和清熙,会发什么疯没人能猜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怎么能不叫人担忧?   她们进入牢房。   也许是因为她们都只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来看守她们押送她们的山匪并不多,只有三个。   清熙个头小小,最后一个才进入牢房,笑容甜美可爱,浑身肌肉却紧绷。   在牢房的大门即将关上的一瞬间,清熙如同闪电一般出手,一手手刀重重的打在门边的山匪脖子上,另一手抢了山匪腰间的一大串钥匙。   山匪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哼了一声,身躯软软的倒下了。   清熙冷淡的跨过他的身体。   另外两个山匪已经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朝着清熙扑过来!   面容狰狞,身材高大,拳头有力,怎么看都像是清熙打不过的人。   清熙动作迅速的蹲下身,后退一步,灵活的像一尾游鱼,滑出原本的站位。   而那两个山贼收力不及时,重重地撞到了一起,砰的一声响,脑门上鼓起了两个紫红色的肿包。   清熙报以同情的眼神,并且拽着两位头晕眼花山匪的后脖颈,砰的一声,又把两人的脑壳上撞出了心包。   两个山匪纷纷步了前辈的后尘,倒在地上晕得像头死猪。   萧徽音皱眉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虽然你武艺颇佳,可是这贼窝山贼众多,戒备森严,凭借你一个人根本出不去。”   “我不出去。”清熙吹了吹用力过度,有些发麻的两只手,笑容淡定道:“我要去找二当家自贴贴。”   萧徽音:“?!”   系统:【!!!???】   就连后面的是侍女们,绝佳的职业素养都没能掩盖住他们脸上的震惊。   你疯了吗!?   清熙嘻嘻一笑,道:“开个玩笑~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顶着萧徽音不赞同的眼光,清熙很没正形的道:“我是要去救八皇子。”   萧徽音一怔,神色不禁复杂起来。   高晖被迫委身二当家,她这个将要定亲的未婚妻都无甚感触,她能看的出来,清熙对八皇子并无爱慕之心,甚至有厌恶之意。但现在,清熙却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救八皇子……   这可真是个善良的好女孩!   清熙被她的眼神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别别别别,”清熙赶紧澄清道:“我是怕他把咱俩供出来!慕容裕今晚必定杀他!”   萧徽音皱眉,眼下这种时候了,她并不问慕容裕为什么要杀八皇子,更不问清熙如何猜道这件事,只一针见血的指出:“凭借你一个人,阻止不了这件事。”   清熙即使武艺高强,却并不能以一敌百,更别说她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与人对打的经验。   慕容裕在这里是高高在上的神使,愚昧的山匪们从小被洗脑青龙神的种种,有许多人都是虔诚的信徒。   清熙要如何阻止慕容裕?   清熙理不直气也壮:“去找二当家帮忙!我这么可爱,她一定不会拒绝我的!” 第八十一章 自荐枕席   因为在讨论严肃的话题时说不正经的话,清熙被萧徽音敲着脑袋教训了一顿。   清熙的猖狂气焰被敲散了一大半,可怜巴巴,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据清熙的观察,青龙帮中明显分为了两拨人,第一拨便是以慕容裕和大当家为首的忠实青龙神信徒,在宗教的威力下,忠心耿耿,威力不小。   另一拨则是以二当家为首的帮众,年轻力壮的青年为主,对慕容裕这个空降的神使并不怎么信服,也不太相信青龙神。显然是从小就被二当家影响的结果。   按照大牛向清熙透露过的,二当家只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能有现在的声势地位,她必不甘心止步于此。   清熙觉得,这是这是一个可以拉拢的人。   萧徽音赞同。   但她也说:“你又有什么能用来打动她呢?”   清熙嘻嘻一笑,“那当然是靠着咱们的身份地位啦!她把我们捞出去,我们可以给她的更多!无论是金银财宝还是权势力量,都不会少了她的!”   萧徽音点点头,当机立断的道:“好!”   两人细细商议一番,清熙便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了。   一路上巡逻的山匪很多。   清熙敏感的感受到,青龙帮的守卫显然更严密了。   这里是一个十字路口,系统扫描地图,着急忙慌道:【不行不行躲不开了!前后都有人!右边的甬道也有人往外走!】   清熙紧紧贴着土墙,放缓了呼吸,她现在不能往前走,也不能往后走,这一俑道中,又是一片空荡,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清熙咬咬牙,将自己挪到了前面的位置,扣着土堆往上爬,尽量把自己放到头顶。   头顶是视觉盲区,一般来说,这些山匪巡逻的时候,也不会特意往头顶看   系统说,这个方向来的人数最少只有一个,且体格较弱,比较好打。   清熙屏住呼吸。   石墙的转角处,人脸渐渐露了出来。   五大三粗,体格剽悍,粗黑的手指正捏着一张素白的手帕,呜呜呜地边哭边擦眼泪。   大牛!?!   他一边擦眼泪,一边哭道:“为什么有情人总是不能在一起……老天爷,你真的很残酷!青龙神,你拆散有缘人,我恨你!”   清熙胸口一跳,立刻从顶上跳下来,砰的一声,激起灰尘沙石无数。   大牛捏着手帕,愣愣的看着清熙,“你,你,你,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难道是我的梦?因为我太想看到你们的结局了?可是新郎在哪儿呀?!”   清熙一脸沉痛,哀伤道:“并非如此!他现在已经是别人的男人了!我绝不做夺人所好之事!”   清熙拿出演技,红了眼眶,“我只想再见他最后一面,向他告别……”   “我想告诉他,即使是做了别人的妾,也要好好的生活呀……可是我找不到他了,我躲开了巡逻的山匪,却迷路了。我能不能请求你的帮助?”   大牛看着清熙,感动的眼泪稀里哗啦,他用小手绢擤着鼻涕,坚定万分道:“放心吧!我就是你们爱情的青鸾鸟!我一定会帮助你们破镜重圆的!”   清熙摇头,坚强的强调道:“不行,我娘亲不允许我和有妇之夫勾勾扯扯!我和他没有未来,只在当下。”   大牛的眼泪掉的更快乐,他呜呜呜呜的哭,心酸至极的给清熙带路,帮清熙糊弄路过的山匪们。   在大牛的帮助下,清熙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来到了二当家今夜的“婚房”。清熙只看到窗户照映出一个男人坐在床上的身影,身材纤细,又过了一会儿,另一个黑影也出现了,她就明显飒爽利索许多,明显是二当家。   两人很快的交谈起来。   清熙竖起了耳朵,几乎将脸塞进窗帘里。   可是里面很警觉,清熙几乎什么也没听到。   飒爽的人影缓缓行至门口……嗖的一声打开了门。   清熙好悬没一头栽在地上,她挥舞着双手,牢牢的抓住了来人的下衣。   一个用力,鲜红的裙子被撕开了个角。   清熙可怜巴巴的抬起头,二当家一身红衣的身影映入眼帘。   二当家扫了一眼门口。   她忠心耿耿的下属两眼泪花,又不知被忽悠了些什么东西,眼神忧郁极了。   她新抓到的俘虏一脸讨好的笑,手里挥舞着从她裙子上撕下来的红布,甜甜蜜蜜道“姐姐,我知道错了!放过人家吧!!”   二当家不接这话,只是平淡的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儿吗?”   清熙瞅一眼大牛,略微皱眉。有大牛在这儿,她怎么说实话呀?!她还挺喜欢这个深情未婚妻的马甲,不是很想脱掉耶。   清熙狠狠的叹了口气。   大牛自觉自己是个成熟的大人,自告奋勇的回答二当家的问题。不过他也没蠢到说实话。   大牛只是说,“今天的喜宴匆忙收场,这位未婚妻还没来得及祝贺您们结婚。”   祝贺?二当家扫了一眼地上的小女孩,平道:“呵。我的男人,不容他人觊觎。”   她冷淡的瞅了一眼大牛,警告之意都在冰凉的视线中。   清熙获得了些许灵感。   她眨了眨不灵不灵的大眼睛,甜甜的笑容重新挂上了脸庞。   小姑娘可可爱爱道:“二当家姐姐,人家喜欢你呀!反正都是要纳妾,我不比那些丑陋笨重的男人好吗?人家真的很想服侍你!”   二当家:“好好说话,别捏腔拿调的听着难受。”   清熙乖乖的:“哦。”   大牛一脸懵逼,“你怎么回事儿啊?之前不是说至少要和那一位好好告别吗?虽然我们二当家英武不凡,但这不是你变心的理由!你怎么能见异思迁?!”   cp粉当场心碎,狠狠破防。   他气得得啵得啵一大堆,一双牛眼求助地看向二当家,“二当家,她这种人根本配不上你!快把他赶走!”   二当家沉吟一会儿,却缓缓道:“大牛,你先走。”   大牛的脸垮了,“二当家!”   二当家冷哼道:“你带着外人在山寨里乱走,还不去领罚!”   大牛垂头丧气地走了。   二当家上下打量了一番清熙,道:“跟我进来。”   清熙的眼睛亮了,“谢谢二当家!” 第八十二章 如何说服一个人?   清熙笑容张扬,就要往房间里面走。   大牛的目光惨淡,宛如宛如塌房现场的粉丝。   清熙于心不忍,决定再忽悠他两句。   “大牛啊,”她语重心长道:“你觉得咱们二当家优秀吗?迷人吗?有魅力吗!”   “优秀!”大牛立刻道:“但是不迷人!”全山寨没有一个人胆敢肖想二当家!   当着二当家的面这样说,这人是有点耿直过头了。   清熙道:“我的未婚夫成为了二当家的妾,如果我也能得到二当家的青睐,加入二当家的后院,我们就又能团聚了!二当家是如此优秀,我又不吃亏!”她顺口吹二当家两句。   “我不仅没有失去王八,还获得了新的情人!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大牛被她绕得脑子打结,晕晕乎乎道:“好像是这样?”   幸福的大家庭扩大了!   清熙志得意满,跟着二当家往房间里走。   房间里非常朴素,家徒四壁,空空落落,比清熙之前住过的刑部牢房还要寒酸。   二当家大刀金马的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道:“说吧,你的目的。”   什么自荐枕席,她才不信!这种说法只能骗骗大牛那个恋爱脑!   清熙却没回应她。   清熙看着端庄坐在床边的男子,瞳孔地震:居然不是高晖!?   清熙遽然皱眉,急急道:“慕容裕要杀高晖!”   二当家皱眉看她:“你在说什么呢?”   这两个人用的都是假名!   高晖的假名还是清熙编的。   她立刻道:“神使要杀王八!”   二当家并不相信,她冷淡道:“你别胡扯。神使没必要这样做。”   这紧急关头,清熙反而不急了。二当家没有当场把她压下去,就证明了两人之间确实有龌龊!二当家不是虔诚的信徒!   只要二当家相信她,愿意和她合作,高晖死不死的清熙才不关心。   清熙轻笑一声,道:“如果王八姓高呢?”   二当家反应很快,“皇族中人?神使要灭口?”   “不,”清熙缓声道:“他们是私仇。青龙神使原名慕容裕,是获罪下狱的端王,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逃了出来。而八皇子一手推动了端王的刑罚。”   二当家平静道:“你没有证据。”   清熙的声音如同诱人的魔鬼,引出人心底深藏的欲望,“你是个聪明人,难道没有怀疑过吗?这一个小小的匪帮居然能够躲过皇帝的清缴?竟然还会有神明?青龙帮不事生产却有源源不断的粮食?他空降一个神使,却能得到大统领的效忠?”   清熙的声音低缓,轻柔地道出来二当家一直以来藏在心中的疑问。   这些疑问一直她没有答案,如今却在清熙的都说中揭开了血淋淋的残酷真相。   二当家道:“就算是真的,又能如何?”   清熙冷笑道:“堂堂皇子失踪,你真当京中会毫无反应吗?!慕容裕杀完人,立刻就会舍弃小凤山的营地,率领心腹去逃命!”   “而你没有得到丝毫消息!他正是打算抛下你,将罪名栽赃嫁祸给你!”   二当家陷入了沉默。   诚然她不喜神使,可他从小被青龙帮众抚育长大,对帮众感情深厚,她不可能舍下青龙帮!   “可我还有另一个办法。”   二当家的声音杀气十足,道:“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情况,我大可以杀了你们做投名状,跟着神使一起走。我是青龙帮人,大家看着我长大,绝对不会拒绝我!”   她更愿意和自己的亲人们在一起!   二当家望着清熙,杀气毕露,空气紧绷,氛围一触即发。   清熙不慌不忙,声音依然从容淡定,“然后呢?你这一次跟着他们一起走了,下一次遇到事被推出来挡枪的依然会是你!即使你是忠心耿耿的青龙帮众,即使你武艺高强,头脑聪明……你依然是那块最好用的垫脚石。”   原因很简单,二当家的性别就是她的原罪。   在这男人堆里,女人无疑受到排挤,二当家凭借着自己的本事混到二当家的位置,可最上面的,大当家的位置,她永远够不到。   因为男性会天然地维护自己的性别利益,天然的贬低和排斥他性。   因为她是女性,她永远不可能成为这个团体真正的一份子,她只能游离在外,不被接纳。   除非她愿意改变自己的身份,从领导者变为被领导者,从上位者变成某人的妻子,让自己泯然于众人,才会被团体所接纳。   清熙平静问道:“你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   二当家若是愿意安于平凡,相妻教子,她早就嫁人了!哪里会这样吃苦受罪,拼尽一切,不择手段的向上爬?   她要权势,她要力量!她要站在高位,她要发号施令,而不是被人支配!   二当家攥紧了拳头,咬紧牙关,冷冷道,“那又如何?你不也是小小女子?难道你能改变我的处境吗?!”   “我现在不行,但是我未来可以。”清熙眸色深深,她道:“我乃是镇国公之女,监国公主的表妹。和我一起被绑的另一位是萧丞相家的小姐。若无意外,她会成为皇后,母仪天下。”   成不成的其实清熙也不知道,但这不妨碍她现在拿出来忽悠二当家的。   “如果你愿意和我站在一起,我们将会一起为成为女官,改变女性地位而奋斗!”   二当家静了下,怒极反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些什么呢,原来就这?!你什么也不能许诺我,反而要我给你当牛做马!空手套白狼?你想得美!”   一起奋斗,获得未来?   谁能保证她不会半途就被拖出去当了垫脚石?!   清熙道:“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许诺给你一个侍卫长的职位,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她的眼睛好像能看进二当家的心里,“你苦练武艺,难道就是想当一辈子的山匪打家劫舍吗?你闻鸡起舞,难道就只是想当一个侍卫吗?!”   不,二当家在心里默默道,她的梦想,她深埋在心底,未曾与人言过的梦想——她想上战场!她要做大盛朝第一个女将军! 第八十三章 重新定义后宫   二当家平复了自己激荡的血液,挣扎着找回了自己的神志,“你并不能确保给我这样的未来。”   她尽量让自己冷静道。   清熙笑了,“我不能保证让你当女将军,但是我能保证慕容裕一定不会重用你。”   慕容裕的厌女德行谁不知道?他发自内心的不相信女性的能力,顾瑟瑟,一个七岁就敢捡人回家的女勇士,在他身边呆了十几年,被养成了怯懦自卑的性格。   他对二当家这个日抛下属又能有多少温情?   二当家心中也非常明白这一点。   在一个决定未来的选择中,一个选项不一定好,而另一个选项一定会坏,你要如何选?   二当家很快就得出了自己的答案,“我叫大妮。”   她交出了自己的名字作为合作的诚意。   清熙:“……”   忍!千万忍住!!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脆弱同盟,决不能因为一时表情管理失控而失去!   清熙表情扭曲,二当家却没在意。   她自然地展开自己的双臂,一直默默在一边当壁画的男子捧来了二当家的刀剑和盔甲,为她一一被挂。   二当家穿戴整齐,扶着长刀,平静问道:“你要救王八吗?”   虽然二当家已经知道了高晖的真名,但她也懒得改口。   清熙憋着笑,飞速点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是个善良的好女孩!   更重要的是,高晖好歹是皇子,若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山里,清熙凭借着她强大的关系或许不会有事,但是萧徽音和二当家就不一定了。   萧徽音名声会变差,离她的目标职业皇后宝座更远一步。   二当家身为青龙帮人,必死无疑。   清熙是想尽量保下青龙帮。当中都是些被收拢的流民、孤儿,从小在青龙帮中养大,被从小洗脑,对帮派忠心耿耿。这并不是他们的错。   慕容裕安插在青龙帮忠的死忠,比如说大当家是必死无疑的。但那些普通帮众无疑还有救。   要是八皇子死在了这里,那么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二当家也很明白这个道理,她看到清熙点了点头,也松了一口气,带着一点调笑的意味,她道:“那我们去救他吧,翠花。”   清熙:“……”   她抹了把脸,赶紧报上自己的真名,“我叫崔清熙啦!”   二当家黠促道:“好的,翠花。”   清熙:“……你高兴就好。”   毕竟是她隐瞒在先!她忍!   二当家先派出了刚才的壁花,去召集自己的心腹。   自己带着清熙,两人趁黑偷摸溜到了高晖的居所。   二当家今天把高晖纳为妾室,当然不仅仅是看中了他的脸这么简单,更多的是想要借着喜宴试探一下空降到帮派中的神使大人,自然不会急色的高晖睡觉。   她将高晖安排到自己的后院当中。   清熙茫然:“怎么你还有后院?你们山寨里的大家不都是单间吗?”   二当家摇头道:“我和那些大老粗当然不一样了!”   “青龙帮在一个极隐蔽的山谷中,有一个据点,许多人的妻子孩子都在那里生活。这座被挖空的山腹中,主要是我们平日操练的地方。”   一般的青龙帮帮众,即使是有多个女人,也都把她们安排在了山谷中。二当家不一样,她的男人们都在这座山腹中,甚至他们都住在一起。   二当家把他们住的那一片称之为自己的“后院”,并把高晖安排在了他们中间的空房之中。   清熙震惊:【大妮姐姐好牛!】   系统也很震惊:【我们这里是不允许开后宫的!男女平等,一视同仁!为什么她能有后院!】   凭她的名字奇葩吗?   清熙并不太好意思问二当家这种私人话题,她哄系统:【能者多劳嘛!你看天成帝不也有后宫吗?】   【天成帝那是个……】系统遽然收声,强行转移话题:【那什么,我觉得二当家不是这种色中饿鬼!】   事实证明,二当家确实不是。   她伸手一画,圈出的那一片区域大概有十几间房子,有个别的房间点着幽暗的灯笼,在黑夜中荧荧发光,暖意融融。   而现场的气氛却是一片肃杀。   清熙眼尖的瞧见黑暗中无声无息的厮杀。   十几个人围着中间的房子,挥舞着手中的剑,抵挡着外来的一个个身影。   慕容裕手下的杀手已经到了,可这些正在保护高晖的人是谁?   不会是后院里的哥哥们吧?!   二当家点点头,眼神非常的欣慰,“这群小子很不错,能懂我的意思!”   清熙:“?”这个后宫这么和谐有爱的吗?   二当家挥着刀冲进去,只甩下一句:“等结束了再跟你解释!”   一边倒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慕容裕人手不够,这场暗杀又被二当家提前做了布置,慕容裕派出的杀手很快都倒下了。   二当家解释道:“我和神使大人早有不对付,纳妾办喜宴就是为了试探他,果然他沉不住气!”   清熙脑袋一转,忽然懂了,“其实你知道慕容裕这个神使不对劲!就算没有我们被抓进来,你早晚也是要和他分道扬镳的!”   二当家刚才答应清熙,不仅仅是因为清熙的饼画的又大又圆,更是因为试探慕容裕真假的机会就在眼前。   二当家诚实招来,“但我没想到他会直接杀人,我原本只以为他可能会派人侮辱我的爱妾一番,下下我的面子。”   清熙弯唇一笑,伸出手,“那么,现在能够确定我们的合作关系了吗?”   二当家重重点头,看着清熙伸出的右手,却是一脸茫然。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右手搭在上面。   握手是西式礼仪,古人不会握手,清熙反应过来,反手重重的抓住二当家的手,摇晃一番,“这是个仪式!现在我们就是好朋友啦!”   二当家茫然的,哄小孩儿似的,跟着她摇晃两下。   护卫高晖的,二当家的“后宫”们围上来,向二当家问好。   清熙看着这些人,睁大了双眼。   这些人长的是一般般,却各有特色。有人失去了右手,有人没了半个手掌,还有一个瞎子……不得不说,让人印象深刻。   二当家一一介绍。   原来这些人名义上是二当家的男人们,实际上却是二当家的心腹下属…… 第八十四章 纵火行凶   系统很茫然:【为什么要这样呀?明明是下属,为什么要冠上娶嫁的名义?】   清熙帮系统问了二当家,二当家闲闲一笑,她没说话,一道男声回答了清熙的问题,“在青龙帮,他们都认为,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之间只有情爱关系。”   正是清熙刚才在二当家房中看到的那位壁花男孩。他身后跟着不少乌压压的人群,是他带回来的二当家的心腹。   在二当家最初建立自己的威信,收拢下属的时候,没人觉得她王大妮一个女人真能做一番事业。   她立下功劳,风头极盛,人人夸赞。他们都说她是个好女人,山寨会给她的奖励!大当家拍着他的肩膀说很欣赏她,要娶她!   二当家怎么肯?她拒绝了。   于是她又成了不识好歹的女人。没有人愿意追随她,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只有这些身带残疾,走投无路的人向她靠拢,成为了她最初的,也是最信任的心腹下属。   其他人指指点点的议论。   那些风言风语传着传着就变成她王大妮是一个索求无度,浪荡风流的女人。   解释没有用。   她干脆就承认了。   她的“后宫佳丽”们,有些人还因此松了一口气,觉得有了这样的名分,二当家就不能轻易的抛下他们。   清熙听得心情复杂。   二当家一路走来,多少风风雨雨?   二当家瞅着她,皱眉道:“收起你那恶心的眼神,我们去堵王八。”   她刚刚从慕容裕派来的杀手口中撬出了只言片语。再加上她对于山寨的了解,足够推断出慕容裕的逃跑路线了。   一群人在幽暗的深夜里潜行,步履匆匆,落地静默无声。   而山的另一边,却突然传来喧闹的声音,隔着遥远的山林,歇斯里底的惊恐尖叫都只剩下微弱的回响。和野兽的嘶鸣,火焰燃烧林木的噼啪声被晚风送来。   若不是清熙等人一直保持着高强度的安静,他们不一定能听到这样呼救的声音。   二当家侧耳倾听了一阵,面沉如水,声音冷到结冰,“是山谷寨地!王八竟然敢烧那里!”   闻言,身后的队伍乱了,其中传来了嗡嗡的讨论声。   他们不少人,亲人都在山谷休养生息,那里有母亲,妻子,孩子正在安睡……她们要如何逃出这场大火?   清熙气坏了,“慕容裕竟敢在山里纵火!他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恶心!   “我们现在怎么办?”清熙深吸一口气,问道。   二当家不假思索道:“王八他们肯定是逃往了山谷寨地的反方向,他拿准了我们没有办法放弃在寨子里帮众。”   知道这是个阳谋,但她们必须去救自己的亲人!   清熙问:“分兵吗?”   “不行。”二当家道:“我们是在山中!山林救火是难事,多一个人去追王八,火就要晚一刻被灭,甚至灭不了。王八身边都是精锐,若是去的人少,只是送菜。”   二当家侧眸看向身侧的清熙,压低声音问道:“和你一起的那群俘虏,要不要派人去把她们带出来?”   清熙立刻道:“要!”   她原本觉得慕容裕在之前的“喜宴”上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些弱流女眷,萧徽音等人的安全还算是有些许保障。   但是此刻,清熙突然反应过来,等会两边人马打起来,青龙帮众定会乱作一团,万一有人看她们一群女孩子美貌逼人,动了歪心思可怎么办?   清熙对古代土匪的道德底线没有清晰的认知,才会犯下这种大错。   二当家于是点点头,平淡道:“没什么,应该的。”   现在她做的每一分,都要在来日换成握在手里的权利。   二当家大手一挥,一小队人马便轻悄悄的离队了。   大部队前往山谷中抢救火灾,小支队去地牢中救萧徽音等人。   清熙选择跟着二当家救火。   她好歹是个穿越者,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场火灾演习,看过的火灾记录片和指导手册比青龙帮所有帮众见过的火灾还多。   还有外挂系统,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小队伍依然由那位壁花带领。他名为王白,显然是二当家心腹中的心腹,不仅极得二当家信任,手下的人也服他,队伍齐整,安静,一丝不乱。   他们很快就赶到了牢房处,这边已经乱过了。   萧徽音和一群女孩子已经不见踪影。   只有地上的散落着点点鲜红湿润的血迹,和被撕碎的衣片。   王白等人在床底下翻出了两个被绑的严严实实的看守者。   叫醒两人问了一番情况,果然是这两个人起了歹心。   大火烧红了半边天,大部分的守卫都无心看管这里的俘虏,急匆匆的往山谷那边救火去,只有这两人是被收养的孤儿,无父无母也没有成家,被留在这里继续看管俘虏。   一群柔弱美貌的少女,这两人立刻就起了监守自盗的心思,却别早有防备的萧徽音放倒。   现在被王白等人叫醒,两个人渣没有一点儿心虚,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道:“小娘皮心眼可不少,倒在地上,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骗我,我没有防备!我一过去就捅我的眼睛!痛死了……”   王白听着,反而松了口气。   清熙和二当家谈话时,他是在场的。他知道这牢房中关了一个得罪不起的人物。既然她自己聪明有脑子,王白便不需要太担心她们的安慰。   走丢了,找就行了。一群小姑娘家,定然走不远。   王白眯着眼,又重新观察了一遍牢房,在墙角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符号。   萧徽音她们在哪里?   遥远的尖叫,哭泣声中,萧徽音屏住呼吸,面色沉着,心中思绪千转。   她带着十几个侍女,藏身在浓密的山林中。   面前围坐了不少人,为首的赫然是熟悉的面孔。他们正在侃侃而谈,大肆吹鼓自己的机智无双,“主子的主意真是妙极了!在山谷中放火,他们就是有那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追到我们这儿来!”   谁敢忽视山火?更何况这场山火是人为,烧的来势汹汹,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隔着枝叶茂密的林木,篝火穿越层层阻隔后,在萧徽音漆黑的眼瞳中,橘红色的火苗妖异的摇摆。 第八十五章 灭火好难呀   萧徽音是见过慕容裕的。   风华满云京的端王殿下,和八皇子殿下并称京城双壁。   各种社交场合都少不了他的身影,风姿卓绝,骄如玉树。   但她从来没见过如此落魄的慕容裕。   病骨支离,皮包骨头,脸颊上没有一丝肉,眼窝深陷着,眼下青黑,唇色惨淡泛青。曾经的气宇轩然,俊朗非凡已经荡然无存。   留下的只有狠厉森毒的眼神和满身阴沉的气质。   萧徽音确定自己藏的很好。可不知为何,慕容裕的眼神总是在他们这一片游弋。   大当家还在与慕容裕说话,无所不用其极的吹捧他:“主子神机妙算!八皇子必死无疑!睡梦中被杀真是便宜他了,之前竟敢那般陷害我们王府!若不是时间不够,真该剥了他的皮!”   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在这喧闹的山林间并不突出,可慕容裕立时抬起头,高声叫道:“谁在偷听?!!”   慕容裕抬起手指向他们这一片的树林,冷声道:“给我搜!”   他身后的山匪闻言,恶行恶状地拿起武器,向这一片深林扑来!   萧徽音瞳孔紧缩!   .   云京城今晚非常热闹。   不过两个时辰,半个京城都被惊动了。   高绛查到清熙等三人去向之后,他的人无视宵禁,打马长街,给宫外的萧府和镇国公府传递消息。   宫外的这两家也派出人手四处打听。   宫门早已落钥,不容任何人进出。高绛心知肚明,天成帝决不会放他出去。高绛干脆乔装打扮,守门的宫人是早就收买的暗线,为他打开了门。   但他违禁出宫的消息是瞒不住的。   高绛要率领中军去小凤山救清熙,他既然要调动兵马,那天成帝必然会得到消息。   他自己一个人出城自然没有问题,可他要带兵马就必须有五城兵马司的调令。   他干脆不低调。   半夜三更,领着人闯进了兵马司长官家里,强行要来了出城令。   拱卫云京城,听命于监国公主名义上听命于高绛的中军被强行从柔软的床铺上拉起来。   云京城速来有宵禁的规矩,晚上城门从不开放。   现在却大门洞开,高绛领着人浩浩荡荡的出城。   没多久就看到山中起了大火,耀眼的火光烧红撕裂了半张夜幕。   高绛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绝不相信这是巧合!如今是夏季,云京城,附近的山林中,仅十几年都没有起过山火,这必然是人为!   现在正在山中的清熙处境危险!   高绛脸色难看,吩咐下属道:“你回京城,再调一批人马出来,小凤山山林失火,救火要紧!他们一定会放人。”   下属打马而去。   高绛继续赶往小凤山。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焦灼似火。   清熙一个小姑娘,在家被宠着纵着捧着,养的娇气的要命……如今见了这样磅礴的大火,她会不会害怕?   况且,高绛不愿意去想,心中却恐惧万分,如果清熙就在山火中该怎么办?如果是这样,那他现在去已经太晚了!   他的小姑娘会不会疼?会不会怕?会不会哭?   高绛心脏揪成一团。   她和慕容裕结仇太深,慕容裕决不会放过她!   慕容裕……高绛咬紧牙关,眼中杀意森森。   清熙在做什么?   她顶着满面的草木灰,一边咳嗽,一边大声咆哮,“试试用土埋!别直接用水泼!用土埋!!!”   兵荒马乱,人人自危,尖叫声和哭泣声交杂着混作一团,根本没有人听见清熙的声音。   清熙急得跳脚,她抢过一个山匪手中的水桶,嘶吼道:“跟着我做!”   她把水泼在土上,又挖出这一捧湿润的土撒到大火边缘处的可燃物上。   山匪也急的要命,一时不察被清熙抢走了水桶,又看到清熙这样浪费能救命的水,气得眼睛都红了!他也没功夫骂人,只是迅速地抢回空空荡荡的水桶,准备继续去河边打水。   清熙拽拽住他。两人一同看见了。   大火在湿土面前止步了。   山匪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不不不,这不可能?!土为什么能灭火?”   古代人根本不能理解。清熙急得要命,“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快点灭火呀,别傻站着!!!”   山匪着急忙慌的动起来,清熙刚刚泼了一桶水,地上泥土湿润,他手速飞快的挖出泥土,学着清熙的样子撒到山火的边缘   而看见这一幕却确不止两人,二当家立刻高声传递消息,让救火的山匪们统统都用这一招。   清熙终于在一片黑漆麻火,乱七八糟的人群中找到二当家了,她赶紧拽着二当家,大声的把自己所知道的救火知识都传输给二当家。   “用树枝拍打也行!还是需要接点儿水,湿土灭火比干土好用!让大家都撕下一块衣服,捂住口鼻,免得吸入太多烟雾。还有……”   她叽叽呱呱,扯着嗓子,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二当家。   清熙算是明白了,她自己喊得再大声也没用,根本没人相信她的真知灼见!   这群山贼也根本没经历过森林火灾,压根不知道扑灭山火的正确姿势,就知道去抬水!那条小河远的很,只靠着抬水,这火根本灭不了!   要找一个有威信,能管住这一群急着灭火的山贼的人!   二当家再合适不过。   当家刚刚亲眼看着清熙用湿土阻止了火焰的蔓延,她非常的相信清熙,立刻高声把清熙的话反复复述了三遍,确保每一个山匪都能听见。   找到了正确的方法之后,火焰蔓延的速度终于开始减慢。   清熙环视一圈,看大家都在忙着灭火,被呛得连连咳嗽,但根本没人自制口罩,就很不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   清熙也压根儿抢不到,身为稀缺资源的水桶。   她干脆跑到河边,撕下自己的裙子打湿,自制了不少古代版简易口罩,再分发给河边来来往往打水的山匪们。   “这火太大了!大部分人都还被困在里面的山寨里!”二当家急匆匆地找到清熙,眉目之间难掩焦灼,“我们救出来的人太少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清熙大脑疯狂转动。   她只是个普通人,不能让火立刻变小,但她一定有办法!   一定有办法多救下几个人! 第八十六章 救火救灾救人   今夜明月高悬,繁星闪烁,好奇的看着人间的喧闹。   清熙一脸严肃,点了七八个身材高大的土匪,一边泼水,一边语速飞快地嘱咐他们,“把你们的身上打湿!冲进去的时候一定要找到逆风的位置!”   二当家跟着这群人一起,按着清熙的安排,忙而不乱地,先把自己泼湿,再用湿布包住头脸,只漏出了眼神坚定的双眸。   清熙还在说:“……带人冲出来还是留在里面,你看情况决定!”   二当家急匆匆的点头,她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面,只留下一句托嘱,“外面救火就交给你了!”   二当家和清熙萍水相逢,不过一个晚上。   但在此刻,在吞噬一切的火焰面前,在阴谋诡计和勾心斗角之中,她们毅然选择了相互信任。   清熙咬紧牙关,右眼一目十行的浏览着系统提供的救火知识,飞快地吸纳总结,左眼看着小凤山的地图,根据小凤山的地势,风向,指挥山匪灭火。   她穿越前,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曾经学到的那些只言片语根本用不上!   我说得方法真的管用吗?我能不能挽救这场山火?能不能救下这个山谷,和山谷里面的人?   清熙心里没底,手掌在微微发抖,背上的衣服湿了一层又一层。可是她不能停!这些土匪们被圈在小凤山,没有见识,对这样来势汹汹的山火束手无策。   他们只能依靠她!   她自己知道,此时是迫不得已赶鸭子上架,但在这些从没走出过小凤山的土匪面前,她沉着智慧,提出的办法方便快捷,并且极为有效。   以往不可阻挡的山火,一旦燃起就必然将山头烧的烧无可烧才会熄灭。   而这一次,汹涌的大火这个脾气古怪的婴孩儿,在他们的努力抚慰一下,渐渐收起了张牙舞爪的嘴脸,变的乖顺起来。   火势渐小,清熙却更加紧张。   二当家等人没有出来!   橙红悦动的火焰吞噬了一切,没有任何人返回的身影。   清熙心里明白,按照他们之俩之前商量的做法,二当家这是被困在营地中了。   原因有两个,一是山寨之中的伤员太多,二当家没办法带着她们冲出重重大火。   火场中的烟雾会非常严重,吸入过多可能致死,清熙必须要加快速度扑灭火焰,里面的人才能得救!   还有一种可能她不愿意去想,如果内圈的火势更大呢?二当家等人被烧成一捧灰,或者浓烟呛咳窒息而死……   清熙暗暗咬紧了牙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绝不放弃!   一样月照千般人。   这边是紧张忙碌的抢险救灾现场,而另一边在上演同样刺激紧绷的大逃杀。   战局可以被称为是一边倒。   萧徽音,一个柔弱的世家贵女,根本跑不过这些经受训练身强体壮,名为土匪,实为精兵的追赶者。   耳边传来侍女的尖叫和哭泣声,这些土匪们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出手便直击心脏,脖颈等致命要害之处。   鲜血飞溅,萧徽音心跳如鼓。   她没有再往前跑,而是干脆放弃了逃跑,转回身,主动投降。   她的机智果决换来了和慕容裕对话的机会。   她为什么不跑?不怕死吗?   这些脑子不太够用的山匪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招打蒙了,犹犹豫豫地对视了着,生怕这外表柔弱的贵女有什么倚仗。反而不敢直接对她下手,而是站在远处,踯躅着不肯不敢靠近。   萧徽音微微一笑,她把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藏在身后,声音清朗平和,“带我去见你们的主人,我有一计献上。”   山匪门面面相觑。   有人大声道:“我们接到的任务是把你们所有人都杀掉!”   萧徽音道:“那你来。”   她甚至展开自己的双臂,以全然柔弱的姿势展示自己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山匪被她落落大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震住了。   他们最终把萧徽音带道了慕容裕的面前,甚至还放过了其他侍女,没有一刀毙命,而是绑起来带走。   慕容裕一看到这么多人,脸上戾气横生,“你们是聋吗?要这么多俘虏有什么用?!这辈子没见过女人吗?!”   萧徽音抹掉脸上的黑灰,露出萧家女儿那张高贵典雅的面庞,主动道:“端王殿下,许久不见。”   慕容裕脸色遽然扭曲,咬牙切齿道:“现在可没什么端王了!”   他也认出了萧徽音,呲笑道:“怎么萧大小姐也落到今天这样狼狈的地步?落到我这个逃犯手里,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他说着,又暴怒道:“还不快把这女人绑起来!怎么着她是我们的贵客吗?!一个阶下囚,你们还要供着她不成?!”   萧徽音在心中暗暗叫苦。   显然,端王现在已经是个疯子了,他对于自己没有一点怜惜和优待,说明他也不在乎自己背后的丞相……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一个弱女子要如何从一个亡命之徒手里活下来?   萧徽音很快被绑的严严实实,她没有反抗,因为知道自己反抗也没什么用,干脆就一言不发,继续保持自己高深莫测的模样。   这云淡风轻,毫不在乎的姿态倒让慕容裕恨得滴血!他太讨厌这样不将自己放在眼中的人了!   慕容裕抽出旁边之人的佩刀,冷冷道:“感到庆幸吧!我愿意为你浪费宝贵几分钟,亲手收割你的生命。”   宝贵的几分钟?那她是不是还要说谢谢?   萧徽音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胡说八道:“人生漫漫,几分钟又有何宝贵?殿下,难道是要用这几分钟去逃命吗?”   慕容裕面无表情,尖锐的冷铁贴上了萧徽音的脖颈,带来轻微的凉意和刺痛。   萧徽音继续游说,“端王殿下是打算逃跑吗?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离开云京城,去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隐姓埋名苟延残喘的过自己的下半生?”   慕容裕大怒!手中长剑立刻便要吻上萧徽音的脖颈。   但它被情绪影响,动作失了章法,萧徽音勉强向后一仰,躲开了这一击。   她高声道:“殿下,难道不想一出心中的恶气!!!” 第八十七章 一起谋杀崔清熙   月色幽微,树阴森森。   “崔清熙就在此地,”萧徽音道。她狼狈的倒在地上,呼吸急促,心跳如鼓,手心被掐出了深深的长痕。可她面容平静,甚至还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殿下今日的局面。基本都是拜她所赐,难道您没有不甘心吗?难道您不想报复她吗?”   慕容裕的长剑,就停在她的鼻尖前。   他轻挑眉头,声音低哑,“你若是敢骗我。你说谎一句话,我就在你脸上划一刀。”   萧徽音深呼吸,微笑道:“自然不会哄骗殿下。崔清熙跟强行跟八皇子和我来此地,打扰我们之间的交流,我心中也异常恼火。”   “你想借我的手报复崔清熙,哪有这种好事?”慕容裕横挑鼻子竖挑眼。   “当然不敢如此。”萧徽音道:“只是这个人格外讨人嫌,我正好也讨厌她罢了。”   慕容裕长剑向前一送,萧徽音雪白挺翘的鼻尖上,便渐渐沁出一点鲜红的血珠,美的凄艳。   “你只不过是想拖延时间,”慕容裕道:“八皇子失踪,很快就会有人找到小凤山。你骗我去杀崔清熙,等到兵马司来人,我想走也走不了。”   萧徽音微笑:“端王殿下,您真的想走吗?您真的愿意隐姓埋名过一生吗?为何不在此刻有能力,有人手的时候做过一场,只求一个酣畅淋漓?杀了八皇子,杀了崔清熙,杀了那些害你沦落至此的罪人!”   慕容裕面色阴沉。   他当然不甘心!他天横贵胄,天之骄子,凭什么沦落尘埃,为什么余生无名?!   都是拜八皇子和崔清熙所赐!   旁边的青龙寨大当家一看他这表情,便知道他是动了心思,赶紧劝道:“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呀!我们先出京避避风头,早晚有那东山再起的一天!”   萧徽音却说:“未来充满变数,但是此刻,崔清熙和高绛就在山中等你!孱弱无力,没有人手,等你宰割!要是动作快一点,说不定还来得及逃走!”   逃走这个词深深刺激到慕容裕脆弱的心灵。   他迅速下定决心,发号施令,“所有人,跟我往回走!咱们先杀个人再走!”   大当家还要再劝。   慕容裕却已经打好了主意,他道:“王大妮肯定不会放弃山寨中人,她们现在一定正急着救火,八皇子那我之前就派了人,我们直接去找崔清熙!”   萧徽音:“崔清熙就被关在牢房中!我之前便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她的小算盘也打得很响,她的本意自然不是带着慕容裕去杀清熙。清熙早就去找二当家谈和了,牢房中现在空无一人。   萧徽音只想暂且拖延时间,尽量从慕容裕手里保住性命,拖到援军来。   正如慕容裕所说,他们三人身世不凡,莫名失踪,一定会被追查到底!出城时也没有刻意隐瞒行迹,查到小凤山只是时间问题。   但事实真的会像她想的那样顺利吗?   一号人很快到接近了青龙帮关押俘虏的“牢房”。   巡逻的和护卫的人数都直线增加。   慕容裕阴着脸回头问:“你不是说这附近守卫稀疏吗?”   萧徽音:“……”   她逃出来的时候,这边确实只有两个人呀?!这些巡逻的人是哪来的?   他心思电转,很快便想明白了:定然是清熙和二当家谈妥之后,从二当家手下要来人手,专门保护她们的!   但萧徽音当时逃跑的动作太快,两波人生生错开了!   萧徽音想明白之后,也并不为自己之前的决定后悔。   在她当时所掌握的信息中,她做出了最佳的判断。   现在这里多了这么多人,也不是不能利用起来。   萧徽音严肃道:“可能是那边的火势已经小了,挪出人手来守着俘虏了?”   慕容裕压根不信,他亲自策划的山火,怎么可能如此轻松地被浇灭?他冷笑道:“是你在骗我!你根本不是打晕护卫后自己跑出来,而是她们刻意把你放出来的!”   萧徽音:“?”   山匪有必要这样做吗?   慕容裕自顾自的圆顺了逻辑,“就是为了钓我上钩!”   他瞥一眼萧徽音讥讽道:“名满天下的萧氏,也不过如此。”   萧徽音:“……”   她心情复杂的感受到,此时此刻,竟然是慕容裕对她杀意的最低点。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就容不下别人比自己聪明呗?   但对于此刻的苟命来说,慕容裕的狭隘无疑是个优点。   萧徽音立刻改换人设,装出一副愚钝不堪的模样,“竟是如此?我居然没看出来!真是羞愧!”   慕容裕立刻爽了。   他甚至大发慈悲,不要求萧徽音和这群山贼一起闯牢狱,而是让她呆在自己的身边,守在安全的后方。   山匪们英勇无前的往里冲。   但是看着自己的敌人,手上本该刀刀致命的杀招,下意识的错开了要害。   这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是看着我长大的叔伯!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们都是青龙帮的帮众,他们一起蜗居在这小凤山之中,互帮互助,自给自足。   如何能对视做家人一样的帮众下手?   反正这牢狱里面也没啥人了。   守卫门装模作样的动了几下刀,纷纷惨呼着跌倒一边,大刀也丢在一边。别问,问就是太疼了,痛的连手里的武器都握不住了。   由于此前的人生中只有坑蒙拐骗,舞刀弄枪的人生经历,距离演员相去甚远。   这些土匪们的演技也是异常的浮夸。   萧徽音看着只想笑。   慕容裕也看出来了。他表情难看的皱起眉毛,当他手下的亲兵,心里就只能听从他一个人的命令,怎么能被别人攥在手里?   友情?亲情?这些东西根本就不需要!!   慕容裕阴着脸,看着自己的心腹跟著作戏。双方来来往往的,把这一条走廊打了个七进七出。血都没流几滴,更别说死人了。   慕容裕的人很快就在开闸泄洪中打进了牢房。急速浏览一番后,重回到慕容裕的面前,恭恭敬敬的报道:“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慕容裕转回头,择人欲噬的目光定在了萧徽音身上:“你竟敢骗我?” 第八十八章 暗算   萧徽音被五花大绑。   这个时候慕容裕反而不急着杀她,他慢吞吞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一清二楚,你想替崔清熙瞒着?我要你亲眼看着她是怎么死的。”   萧徽音的面孔冰雪一般冷漠平静。她从不肯让人看出自己的弱势,她道:“崔小姐已经逃走了,你找不到他。”   慕容裕冷笑一声,自顾自道:“崔清熙既然不在这,那边肯定是去找王大妮了!我太知道了。崔清熙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哄人的本事确实一等一!”   顾瑟瑟,萧箬竹,萧徽音,还有他这个天生反骨的属下王大妮……   呵。   慕容裕平淡地吩咐道:“去营寨。”   他在那放了一把大火,人肯定都在那儿救火。   王大妮,崔清熙,一个个心怀无用的善良,一个都跑不掉。   大当家是他的心腹,忠心耿耿,一心为主,此时忍不住劝道:“主人,我们还是该以保留实力为上,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呀!”   再耽搁下去,京城的人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找过来!   慕容裕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将他抽倒在地上,阴沉道:“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我现在落魄了,课也不需要你教我做事!”   “出发!”   这一队心腹精兵,悄无声息地向山火处进发。   他们绕开大部分人,快速到达了营寨处。   只见眼前一片救火的土匪来来往往,泼水的,挖土的,折小树枝拍打的……忙而不乱,极有秩序。   慕容裕再一看,这山火显然比他们走的时候小了不少,已经在被熄灭的边缘了!   他挑眉,声音略带诧异:“怎会如此?那个王大妮不过是个山里长大的泥腿子,竟然懂得处理山火?”   他侧眸,声音清淡的问大当家:“这是怎么回事?”   大当家脸上鲜红的掌印,突兀的浮在脸部肌肤上,又麻又痛又辣。他低垂眉眼,声音恭顺道:“奴不知。”   慕容裕啧一声,“废物。”   他不和大当家多做纠缠,垂眸思索一番,声音冰凉,淡淡的布置战术,“如今我们在暗他们在明,我们的人先从外围偷偷把青龙帮的土匪带出来,尽量收拢到我们这边。找到崔清熙之后——杀无赦!”   身后的土匪领命前行,他们动作飞快,而王大妮的属下现在专心灭火,防不胜防。有心算无心之下,真让慕容裕的队伍扩大了不少。   当然也有人不愿意归顺慕容裕,被干脆的抹了脖子。杀了几只鸡儆猴,剩下的人都老实了,乖乖的道:“愿为神使大人效力。”   清熙湿布捂住口鼻,扯着嗓子大喊道:“先堵那边的火!逆风操作!小心引火上身!”   她正在指挥山匪们尽量有方向性的灭火,救出被困在营地里的伤员们和二当家等人。   目前已经颇具成效,已经能够看得见营寨中被烧的破败无比的砖房,和只剩一些支架的木房子。   清熙给土匪们打气,“很好很好,已经推进到营寨里面了!大家注意搜一搜里面还有没有活口,我们一定能尽量把能救的人都救下来!”   她振奋的发现进度突然快了不少!   慕容裕带着自己的人,悄无声息的混进了清熙指挥的队伍当中。   这一片黑暗中只有跳跃的火焰散发着微微的光和热。只能看见黑油油的身影在树林间来回的穿梭,慕容裕完全找不到崔清熙的身影。   只好将自己的人混进救火人员中,方便观察。   慕容裕也看见了指挥众人的身影,他看了一眼冷漠的移开目光,身体却在不留痕迹地向那边靠近。   他认为这一定是一个重要人物。   身材娇小,音色女性化,能作为指挥服众……一个山匪中的女人,能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可不多。   一个是王大妮,另一个就是崔清熙!   此人音色嘶哑难听,说话响亮如雷声贯耳,声音高得过分,且能把这些山匪指挥的团团转,一定是王大妮!   按照崔清熙的个性,一定会呆在其周围!   慕容裕已经把她看透了!   他默默的接近了这个女人,眼神谨慎地在她周围搜索了一番。   一不小心,眼神扫过了这人“王大妮”。她脸上满面的黑灰,和面前照着的一块湿漉漉的灰布,慕容裕嫌恶的皱起眉,这山中长大的女人,真是又脏又糙,让人做呕。   慕容裕多看一眼都觉得脏,赶紧一开始视线。他又巡视了一遍周边,依然一无所获。   一圈兜都是高壮黑影,和崔清熙一点边也打不上。   他皱眉沉思,这个时候,“王大妮”突然又挥舞着手臂,激情四溢的指挥道:“这活火上就能灭了,火势已经很微弱了,大家加油!”   慕容裕被她巨大的声音震得皱起眉。   忍不住就训斥道:“小声点!”   他肆无忌惮,毫不在乎。在这个山寨中,他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这里的每个帮中小时候都接受过来自慕容家的洗脑教育,除了二当家这样天生反骨之人,大部分都是他忠实的簇拥者。   暴露了身份又如何?哪怕是纵火一事暴露了他都不怕。   这些暴民对于神明深信不疑,就是他最好的护身符!   清熙早就发现自己面前晃着一个正在摸鱼的土匪了!   本来就想把他赶去干活,现在又听到他如此高高在上的斥责,顿时气的柳眉倒竖,骂道:“山谷之中,没有你的家人,没有你的兄弟吗?你在这里晃做什么?一点都不着急着灭火吗?!!”   慕容裕冷哼一声,道:“我无父无母,仅仅我自己一人!别人的阖家欢乐,母慈子孝,与我何干?!”   清熙微微一静,先是有些愧疚,又听了后半句,顿时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因为自己没有,所以也希望别人都没有吗?!”   “那又如何?”慕容裕难得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恶念,“我现在希望你去死!”   他不知怎的,今日看“王大妮”是格外的不顺眼,和他说两句话,就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的血管突突直跳,要炸了似的痛。   他干脆拔出手中的长剑,冷声道:“今天我就要送你去死!你去地府和人扯掰吧!” 第八十九章 弄巧成拙   清熙迅速躲开,她根本听不出来这事慕容裕的声音。毕竟谁会记得自己早就完成种族大灭绝的蟑螂的样子呢?谁会记得已经拍死的苍蝇的叫声呢?   所以她根本没发现面前这个人就是慕容裕,只觉得这是一个在山寨洗脑教育下逐渐发展成变态的倒霉玩意。   仗着有那么点儿拳脚功夫,就打算趁乱报复社会?   清熙又累又热,手上的功夫却稳准狠,一把掏下了对方的手中的剑,反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慕容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气死了!!!   怎么会有男人偷袭不成反被女性制服呀?!!   清熙手稳得很,慕容裕能够感受到冰凉的剑锋紧贴自己的脖子,却没被锋利的铁刃划伤。   清熙冷道:“赶紧的,去灭火救人!你要是不想救人自己收拾了,盘缠就下山去吧。”   “只有一点,”清熙一把把他推开,声音坚定道:“不许再干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勾当!否则社会教你做人!”   这莫名其妙把人放走的可笑的善良,这让人根本听不懂的话语……   慕容裕咬牙切齿的确定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王大妮,而是崔清熙!   新仇旧怨涌上心头,慕容裕双眼血红,将手搭上的剑鞘上!   ……剑鞘空空荡荡,他的宝剑刚刚刺杀失败被人夺走,现在正握在崔清熙的手里……   慕容裕这下不止眼睛红,脸和脖子都一起红了。   清熙看他站在原地,扁着嘴不说话,又将手里的长剑也扔回去,劝诫道:“防身就罢,不要用它去害人!”   慕容裕靠着敌人的怜悯收回了自己的宝剑,可有了剑又如何?   在经受了刑部天牢的非人酷刑之后,他的身体大不如前,武艺一泻千里,他现在根本就打不过崔清熙!   慕容裕收敛了声音中的怨恨和不满,低声道:“请大人不要赶我走,我愿意一辈子留在青龙帮,为帮内效力!”   清熙:“?”   慕容裕声音不大,火场又吵闹,她怀疑自己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这时候慕容裕又说了一遍,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却依然低微,“请求大人的原谅!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害怕抢救火灾的危险。也不是真心要杀人。”   清熙:“……你是不是当我傻呀?”   这种套路,她在21世纪见多了,不是诈骗就是行凶!   她可是自带反诈APP的女人!   慕容裕:“……”   图穷匕见,他也懒得装了,振臂一呼,果断招来小弟:“给我拿下这个女人!”   清熙:“……”   年轻人不讲武德!   一对一打不过,竟然还叫人!   她并没有一挑多的打算,撒丫子就跑。反正这里昏暗无光,树影婆娑,想要找人是难上加难。   只有一点不方便,清熙需要指挥在场的山匪灭火……敌军根据声音就能锁定她的位置。   毕竟她这个身高在山寨是过分稀有了。   清熙围绕着火焰,山贼,枯木上跳下窜蛇皮走位,硬是让这些训练有素的精兵们没碰到她一根手指。   她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慕容裕手下的这些“精兵”,对上正在忙于救火的青龙帮山匪,攻势会变得格外温柔,甚至他们还会有意无意的帮着扑棱两下土堆树枝。   考虑到这些人基本上也是青龙帮的土匪出身,彼此之间有深厚的兄弟情战友情……   清熙缩到一边,麻溜的取了不少第地上的碎布,碎条,开始改造自己的形象。   她在鞋,肩膀和腰上垫了大量的碎布头,让自己的剪影看起来更接近男性硬朗的h型,脚下的简易增高垫大大拔高了她的身高。   加上一口嘶哑难听,雌雄难辨的嗓音和糊满黑灰的脸,谁还能认得出来他就是崔清熙?   清熙对自己的变装非常满意。   而这群山匪们却慌了神。   慕容裕的人拔剑四顾心茫然,二当家的人失去指挥,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样继续成功灭火。   清熙遁入其间,压粗嗓音,一本正经的忽悠道:“我们快点先把火灭了吧?营寨之中还有不少人在等着我们接她们回来!”   二当家的手下又立刻投入到紧张刺激的抢险救灾活动中。   慕容裕的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着常见装模作样,其实也加入到了撒土的队伍中。   慕容裕眼睁睁的看着山火越来越小,想杀的人却无影无踪。   慕容裕急得额头鼻子全冒汗,杀气腾腾,焦灼万分。   放眼望去,一片涌动的黑影,哪里还找得到她要杀的那个人?   大当家急匆匆的找到他,压低了声音汇报道:“主人!不好了!我刚刚已经发现京城的人马!”   慕容裕沉默不语。   半饷憋出来三个字“我不走。”   他的人生绝对不要像是那些丧家之犬一样,寂寂无名,狼狈万分的夹着尾巴度过自己的下半生!   他宁愿在今天轰轰烈烈的死!   慕容裕目露凶光:“谁给我杀死崔清熙!赏黄金百两!”   大当家沉默一瞬,突然举起手中的火把,高声呼喝道:“崔清熙已死!!小凤山指挥已死!!”   慕容裕茫然的瞪大眼,怒斥道:“我要的不是你在这敷衍我!我要看到她的人头!”   “那又如何!?”大当家发狠道:“主人,她堂堂镇国公之女竟然屯兵小凤山!她不过一介女流之辈,这到底是她的主意。还是镇国公府的主意?”   这是要将在小凤山藏军的锅推道镇国公府身上?   慕容裕眼睛一亮,真是好主意!   “此法还有一个好处!”大当家压低声音道:“我们就看看是谁自乱阵脚,才还好找出崔清熙!”   他抬高了声音,“贼首清熙已经浮诛!!!而等余孽还不速速投降!!”   他一连重复了三遍,洪亮清晰的声音顺着风飘下秀丽的小凤山,传到了京城来的官兵耳中。   高绛坐在马上,神情冷硬似冰,他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山上的声音,“贼首清熙已经浮诛!”   可是他不信。   他催快了胯下的白马,如同离弦的利箭一般赶向火灾现场。 第九十章 天降正义!   山场上一片混乱。火焰灼灼,吞噬了大半边天空,尖叫声,烧灼声,刀枪相撞声,声声不绝。   清熙大怒,高声道:“稳住!灭火要紧!”   她特意捏着嗓子说话,粗噶地像个男性。   但俗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慕容裕凭借着自己的敏锐直觉,一眼锁定了这个黑漆漆的人影。他吸取上次的教训,手指一点,指挥自己的下属们,“杀了那个最矮的!”   清熙:“?”   你礼貌吗!她明明已经很努力的把自己垫高了!   系统尖叫:【你怎么还在操心这个!快躲啊!】   大当家领着一群山匪,如狼似虎的扑过来了!   清熙左支右躲,在密密麻麻的敌人面前狼狈不已。   但她不能叫人。   二当家和山寨里的幸存者都在等着这场火被扑灭!   晚一刻火灭,她们便多一丝危险!   她不仅不能求助于二当家的下属,甚至还要带着慕容裕的,人手远离这一片,免得影响到救火。   清熙在脑海中拉着系统提供的地图,灵活走位,滑溜的像一尾鱼。   可架不住慕容裕这边人多势众。   清熙身上的伤口渐渐多了起来。她险险躲过了当胸刺来的大刀,却没能躲过后腰处的长剑。   剑光凌凌,划过她的腰间,裙子开了个大口,清熙塞的鼓鼓囊囊的碎布头吸饱了清熙腰间涌出的鲜血,纷纷扬扬地洒了一地。   那个山匪看见长剑上雪亮,一片毫无血迹,还有些纳闷——明明他刺中了?   清熙单手捂住腰,踉跄了一下。   她面容微白,唇色惨淡,失血过多让她的大脑逐渐晕眩,反应速度变慢,眼前渐渐地出现了重影。   肩膀上又传来了一阵痛意,冰冷的铁刃从皮肉间滑过……   清熙一个踉跄,看到面前的山贼狞笑着,手里的大刀当头劈下!   又快又狠。   这一下若是挨实了,清熙的小命,大概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清熙的大脑正在发出警报和尖叫:快躲快躲快躲!   可是……大脑指挥着身体想要躲避。身体却用缓慢的行动给出了答案,这一下,她躲不过去了。   失血过多,左手脱臼,过度疲惫,肌肉拉伤……   清熙的努力已经到极限了。   系统气的在脑海里跳脚大骂:【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你平时不是很牛吗!呜呜呜快点想办法快点躲!】   【躲!你只要再拖延一下下援军就来了!】   势大力沉的长刀前,清熙瞳孔紧缩!   一柄红缨长枪,横挡在清熙的面前。一翻一挑,格挡住了那把长刀,顺带掀翻了长刀和它的主人。   清熙眼前一片朦胧,只铺开了一片橙红色的光晕。   耳边风声呼啸,夜色被长枪冰凉的尖刀破开。   她虚着眼向前看,挡在她面前的人一身浓艳似血的红裙,墨发在夜风中狂乱的飞舞。   高绛?   清熙伸出手,想要抓住面签人飞舞的衣裙,声音细细弱弱:“姐姐?”   面前的人转过身来。   清熙看不清他逆光的脸,只能看到耀眼的火光和他手中折射出冰冷光芒的长枪。   清熙双腿发软,眼皮直打颤,一头向前栽倒。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眼前之人慌忙伸出的双手,和他温暖的拥抱。   高绛慌忙伸手接住她。   却见清熙像是小朋友见到可以依靠的家长一般,放心的晕了过去。   高绛把她抱在怀里,像使用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他吩咐道:“灭火,围剿山匪!”   他带来的兵马去是守卫皇城的军中精锐,训练有素且人数占优,很快便拿下了慕容裕等党羽。   高绛不知道这山上的势力已经分作两拨,将勤勤恳恳灭火的二当家属下也一同抓起来。   这一帮山匪在中卫的围剿下没能撑过一炷香。   随后又安排人救火。   中军和没见识的土匪可不一样,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虽然他们掌握的知识可能不如现代的专业、系统,但应付这样一场已经小了不少的火焰,是绰绰有余。   高绛抱着清熙,回到马车上。   他自然是带了医生的,叫太医为清熙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当等处置好清熙的伤势,又翻脸无情地将太医赶下了马车。   他安静的凝视着清熙沉睡的苍白的面孔。   苍白失色的面庞此时可怜又可爱。让人心疼又让人想要摧毁。   这双眼睛睁开时,总是活泼好动,承着笑意,每次滴溜溜的转就是出了坏主意……   皮肤是柔软光滑牛奶般的奶白色,平时总是泛着烟霞般的粉色,像个汁水丰沛的水蜜桃,讨喜极了,总让人有咬一口的欲望。   还有天生带笑的翘唇,总是红的健康,红的耀眼,现在却成了蒙霜般的白。   崔清熙好像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快乐笑脸,她从来不记得那些伤心的,恐慌的,黑暗的往事。   高绛曾经为此感到愤懑。   他们的故事那么长,那么重要,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凭什么崔清熙就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她甚至把他都忘记了!   高绛对此咬牙切齿,想要对她好,又不肯全对这个小骗子好!   看起来热情活泼,其实冷心冷肺!没心肝的小姑娘,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却也不让你真正的沉浸那无底深渊,总给你那么一缕柔弱如蛛丝的希望,让你忍不住渴盼,忍不住心动。   高绛恨她把他们的过往忘的一干二净,气她喜欢慕容裕那种可笑货色。   但是现在他决定放下曾经的怨恨。   他一想到刚才那一幕,便觉得心脏揪成了一团。   人的生命到底是有多脆弱?那小时候在皇宫里,他尽力保下了清熙,那时候满心欢喜,觉得他们会有光明的未来。   可是清熙去了边塞。   回来时却把他忘的一干二净,甚至是追着别的男人回来的。   没关系,高绛对自己说。小时候那些回忆也全是黑暗,忘了也挺好。   生命如此脆弱,他更应该珍惜他们能够在一起的时光!   他的小姑娘,捧在掌心不舍得碰一根手指头的小姑娘,在这荒郊野岭被折磨得满身是伤,差一点便要命陨此处!   他不允许!   高绛眼中冷意沉沉。伤了清熙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第九十一章 发盒饭啦   清熙醒来时,头痛欲裂。   还有肩膀,腰,腿都在作痛,浑身的筋好像都已经扭成了一团,不允许她做丝毫的动作。   睁开双眼,视线却一片模糊,只能听见耳边人声吵杂。   她眨了眨模糊的双眼,声音细弱:“这是哪里?”   一开口都要把自己吓着了,这又粗又哑的破铜锣嗓子是她?!   难道她又穿越了吗!不要啊!   耳边却传来泉水相激般泠泠的嗓音,“醒了?别说话。”   模糊的视线中隐约出现了一张人脸,他淡淡道:“你的嗓子使用过度,暂时不要说话了。看不清的话,先闭眼休息一会。”   公主姐姐。   清熙今天就决定趁机抱上这条大腿!   她才不会睡!   但是现在说话确实痛苦,每说一句话,声带像是正在被砂纸摩擦摩擦。   清熙眨巴着双眼,可怜兮兮的用目光示意:小凤山怎么样了?   高绛竟然也接收到了她的信号,声音缓缓道:“火灾已经控制住了。”   清熙昏迷的时间不长,现在她们一行人还在小凤山,刚刚扑灭了山火,解押了土匪,救出了所有人。   清熙再次眨眨眼,高绛迅速明白:“萧徽音之前被慕容裕抓到了,所幸没受太严重的伤,只是受了一番惊吓,回京城修养一番就好了。”   清熙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发射视线。   高绛:“……”还有什么?   他想了想,道:“慕容裕我抓了活口,你想怎么处置他都行。”   清熙摇头。   不是慕容裕。清熙才不关心他过得怎么样,死不死的她都无所谓,她相信高绛会处理好。   高绛犹豫了一下,道:“崔夫人在京城中一切都好,顾小姐也还不错……这里的匪患没有闹到京城中。”   清熙还是摇头!   公主姐姐怎么这个时候变笨啦?!娘亲和瑟瑟在京城呆的好好的,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看高绛死活不开窍,干脆搬过高绛的手,抖着手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二当家。”   高绛:“……”这又是谁啊?   高绛一直在这里守着清熙,压根儿没有去审问山匪,所有小凤山土匪都被一视同仁的关进了清熙之前呆过的山洞牢房。   他不想在清熙面前暴露自己的无知!他的人设是全知全能的可靠大姐姐!   高绛硬着头皮胡说八道:“他现在也在牢房之中。”   清熙惊讶的瞪大双眼,她在高绛的手杖上重重地写道:“二当家是我的好朋友!!”   高绛:“……”   他气笑了:“你到底有几个好姐姐?”   被绑架到小凤山,还和这里的当家人交上了朋友?   不用想,那一定是个女孩子!   清熙躺了这么一会儿,眼睛视物已经清晰得很。自觉已经活力充沛,精神满满,立刻就坐起身来,用自己的破铜锣嗓子宣布道:“我要出去看看!”   高绛赶紧拦,这小祖宗一身都是伤,怎么能到山中里乱跑?万一再伤着了怎么办?!   但他对于清熙向来是束手无策,清熙嘴一瘪,他就举手投降,只能退让。清熙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这辆马车,好奇的左右看。   小凤山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了,山火烧出了原本茂密的植被,只有零星漆黑炭化的树干,还坚强的立在原地,和厚厚的草木灰们相交辉映。   山贼们已经通通被关入牢房。在这个营地里,巡视的是中军的部队,白甲银刀,器宇轩昂,一手持着刀剑,一手举着火把,围着这一片的简易营地来回巡视。   清熙嗓子疼,不便大声说话,她贴着高绛的耳朵,用气音说了句,“你打算怎么处置慕容裕?”   高绛没喷洒在耳边的热气积得寒毛直立,他深呼吸了两下,反问她:“你打算怎么处置慕容裕?”   他的声音眼神无一不明明白白的告诉清熙,他愿意按照清熙的想法做。   清熙的想法简单,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慕容裕到身上就行!她想要尽量保下二当家和他手下的土匪。   别的不说,救火救灾这方面培训一下,说不定就是大盛朝第一批消防员呢!   清熙之前指挥灭火时喊的太大声,用嗓过度,现在一说话就嗓子疼,她不得不压低声音,用气声道:“我想去看看慕容裕。”   高绛其实不太乐意,但他一看清熙腰上肩上脸上的细纱布,又妥协了。   看在清熙是个伤员的份上!他忍!   清熙很快见到了慕容裕。   即使是在牢房中,他也是单人单间,坐在木椅子上,昂着下巴一脸的不可一世。   清熙:?你嚣张的资本是什么呢?   大概是他脸上的表情逗乐了慕容裕,他大发慈悲的解释道:“因为,我的目的达到了!”   慕容裕万分骄傲道:“我注定是要留名青史之人!今日我在小凤山,重创镇国公之女!还点燃了一场闻所未闻的大火……反派又如何?丑角又如何?我要的只有名声!”   他绝不甘心带着这么多忠心耿耿的下属,却依旧是无名之辈!   他生来便是天之骄子,万众注目,他想要拥有万众瞩目的方法也很简单,策划一场轰轰烈烈的死亡!   乱臣贼子的名声好过不被人所知!   即使在夏天放火烧山,数不尽的人可能因此死亡。   清熙忽然笑了笑,她的声音还是很小,却很清晰“小凤山中有匪帮,胆大包天竟敢绑架八皇子,只为了谋财害命!这一切跟早就死在天牢中的端王慕容裕没有一点关系。”   慕容裕:“!!!”   “你不能捏造谎言,”慕容裕咬牙切齿道:“凭借着谋算,我成功逃离了天牢!”   清熙的笑容恶意满满,“那又如何?现在是我说的算!大盛律的威严需要维护,端王慕容裕必须要死在天牢中!”   慕容裕冷声道:“你为什么就是要和我作对?”   清熙:“你太看得起自己啦,阶下囚!”   她转过头去看高绛。   高绛点点头,一招手,守门的护卫边有一人向这边迅速跑来。   高绛一指慕容裕,淡声道:“这个山匪作恶多端,心思恶毒,罪在不赦。杀了他吧。”   他不是山贼!他是端王,他是慕容裕,他生来高贵!!!   慕容裕瞪大眼睛,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冰冷的剑刃便吻上了他的脖颈。   鲜血四溅。 第九十二章 贴贴脸   有几滴血溅上了清熙的手背,滚烫灼热,烫的清熙轻轻颤抖起来。   清熙从来没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从来没剥夺过谁的生命。之前她和人打架会特意留手,持剑打斗会避开要害,她从不取人性命。   可看着眼前这一幕,清熙突然想起手中长剑划过人体时,那种令人作呕的手感。   泼溅的鲜血鲜血淹没了视线,清熙面容僵硬。   眼前的这个人是因为她的命令而死的。   尽管慕容裕原本就是个死刑犯,十恶不赦,罪有应得。尽管他和清熙积怨已深,相看两相厌。   清熙强迫自己站的笔挺,像一把擎天立地的长枪一样,刚正坚定。   穿越到这儿这数月,清熙如鱼得水,乐不思蜀,可她的价值观依然是在二十一世纪构建的那一套。   和平年代出生的孩子,她没办法像封建社会这样漠视人的生命。   却坚定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有罪就该罚,慕容裕本就该死。   她第一次向这个残酷的封建等级社会,伸出了自己的触手。   高绛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看着眼前娇小的少女僵硬的肩膀。   他心疼又骄傲。   行刑之前,高绛试探着开口,请清熙出去。她小姑娘家不应该看这些血腥的行刑场面。   清熙拒绝了。   于是高绛有些明白,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心底的坚定信念不可动摇。   他不能冲上去捂住少女的眼睛,因为这是清熙不愿也不能逃避的重担。   他心疼她颤抖的手,心疼她明明畏惧生命流逝的场面却强迫自己面对。   可他又为她的坚定,不屈,顽强而感到骄傲。   他这个妹妹啊,骄傲的像青竹,坚韧的像云松,无论前路艰难血腥,她也依然一肩扛之,从不后退。   在满地的血液中,他叹息一声,牵住清熙的手,温声道:“让他们把这里打扫一下,尸体就烧了吧?”   清熙僵硬的点头,被高绛牵着,直挺挺地走出了帐篷。   步履奇怪的像个机器人。   高绛摸摸她的脑袋,五指略微用力的往下一按,使劲搓了搓清熙的头毛。   清熙感受到头皮上的微麻的暖意,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谢谢你,我这么任性,没有给姐姐添麻烦吧?”   “说不上麻烦,慕容裕本就该死了。”   高绛又摸摸她的脸,冰冰凉凉,他怀着一些莫名颓丧的心情,使劲搓了搓清熙的脸颊肉。他低声道:“你刚才其实可以不看的。”   他暖烘烘的掌心把清熙的脸烘的滚烫。   清熙眼神坚定:“我要睁开自己的双眼,面对我的每一个选择。”   不要闭上双眼,不要逃避,不要恐惧,要相信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在这样坚定直白的眼神之中,高绛心跳如鼓,他突然伸手把清熙的脸又是一阵揉搓。   清熙被他搓的晕头转向,口齿不清道:“这是在做什么?”   因为突然很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一刻的表情。   样子一定很傻。   高绛淡定的撒谎,道:“给你捂捂脸。”   夜色飘摇,眼前的美人一身银甲,长发高高的束成马尾,英姿飒爽。   清熙脸颊红扑扑的,“姐姐这一身好帅气哦!”   她张嘴就口嗨,“我要是个男人就嫁给姐姐,做姐姐的小白脸~”   高绛.性别男:“……谢谢你。”   他还能说什么呢?   可尽管他知道这只是一句玩笑话,在这一刻,涌动的微风中,微凉的月光下,高绛红了脸。   他的脸红也很含蓄。像是太阳坠落前的一丝微光,先在耳根处勾出一抹淡淡的胭脂色。随即是大片大片的红势不可挡的漫上冷白的面孔。像是天空中绚烂的红霞,涌动至脖颈。   清熙明澈的双眼中好像有晴空万里,风高气爽,澄澈清透。干干净净的映射出他的私心。   高绛想要叫清熙的名字。眼前少女的名字被他含在口中,被他顶在舌尖,细细揣摩却怎么也不敢吐出。   他只好又说一遍,声音低哑又温柔,“谢谢你。”   清熙很茫然,她笑得没心没肺,“姐姐,你的脸红啦!”   她也伸出手去,用自己冰凉的掌心贴住高绛绯红滚烫的脸颊,笑嘻嘻道:“我给你降降温!”   高绛:“……”   系统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宿主!你真是一点没开窍!】   清熙眯着眼睛搓大美女光滑细嫩的皮肤,大大咧咧道:【说什么呢你?我和公主姐姐是纯粹的友情!】   看透一切的恋爱脑系统摇摇头,不发一语。   你也许可以叫的醒一个装睡的人,但永远叫不醒一个没开窍的傻白甜。   但是确实挺有效的。   高绛不仅脸上的红消散了,心头的火也熄灭了。   他转开话题说起正事儿,“剩下的那些山匪,你要怎么处置?”   清熙十分信任这个大姐姐,立刻道:“公主姐姐,能救救他们吗?”   清熙想要保下这些山匪,他们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只是空挂个山匪的名头罢了。作为慕容家屯的私兵,也从来不曾出去打架劫舍。   更何况,当初清熙请求二当家帮助时,答应了二当家会给她个小官当当。   她不会反悔自己的诺言,当即就想把二当家推荐给高绛,笑容灿烂的推销道:“这个山寨的二当家英武不凡,手艺高超,御人有道,明明只是个孤儿,却能白手起家,在山寨中经营出了不少心腹!明明不信神,却能在这个宗教山寨中干到二当家的位置!有勇有谋,非同常人!”   如此厉害的武将,请七公主殿下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呀!   系统:【你推销的姿态像极了房地产的售货员。不要998,不要899,超凡武将免费带回家!只要你想要,点击就送超凡武将!】   清熙:【谢谢,有被笑到。】   高绛沉默的听着。   清熙说的双眼晶亮,面颊红扑扑的像个诱人的红苹果,说到劲头上,还会手舞足蹈的比划一番,将那位二当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高绛知道自己不该如此,但他实在忍不住,此刻不禁挑起长眉,幽幽道:“是吗?”   “他有我厉害吗?”   清熙:“!”   这种修罗场一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第九十三章 圆满解决   幽幽夜色下,清熙和高绛相对无言。   清熙的伶牙俐齿,能言善辩,好像都在此刻短暂的下线了一下。   高绛的耳朵又开始红了,他急匆匆的道:“你先回马车上休息一会儿吧,这些事儿我会解决的!”   清熙还没来得及有所回应,他扭头就走,背影仓皇像极了落荒而逃。   他在心中质问自己,你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丑陋的嘴脸让人唾弃!   不行……他脚步一顿,又转回半张脸,掷地有声道:“你放心吧!既然是你的恩人,我会好好对待的!那些山匪也会按照你的想法从宽处置!”   清熙愣愣的看着他又转身疾走而去,将即将冲口而出的那句:“当然是你比较好”重新咽下去,茫然的想,公主姐姐今夜确实有点奇怪……   在高绛雷厉风行的手段之下,小凤山之事很快落下了帷幕。   他们顶着天边朦胧泛出的第一抹鱼肚白返回云京城,比起出城时的声势浩大力不可阻,低调而不引人注目。   甚至都没有惊动顾瑟瑟。   等到第二天,一切才算是炸了锅。   崔夫人在家中抱着清熙狠狠的哭了几场,哭的清熙痛不欲生,悔恨至极,她就不该跟着八皇子出城!想拆散他们俩多的是机会!八皇子那个臭鸡蛋,可不怕苍蝇没缝叮!   顾瑟瑟也第一时间上了门,她现在的气场已经和初遇时完全不同。   依然是一脸温温柔柔,淡泊如水的微笑,说的话也全是些温柔体贴的关心之语,却硬生生让清熙出了一头冷汗,可怜巴巴的发誓说自己再也不敢了……   【我也不知道我错在哪儿了呀】清熙跟系统诉苦:【我不就是跟着八皇子出了一趟门吗!被土匪绑架也不是我的错呀!天天就骂我,就骂我!】   系统无情道:【哪个人质像你这样能跳?直接联合对面的二把手反水,你可是独一个呀!】   清熙:【要不是我聪明,有急智,大家怎么能安安生生的回来!这都应该感谢我!】   【我这叫平安险中求!】   系统和蔼可亲道:【你这叫不知天高地厚,叫缺少社会的毒打!】   清熙:【……】她难得在和系统打嘴丈的时候语塞。   最后只好感慨一声【……统子长大了,不好骗了呀!】   清熙身边是鸡飞狗跳,各路人马都来对她进行爱的教育。朝堂上更不必说,人仰马翻,吵成一片。   高绛按照清熙的想法,直接抹去了慕容裕的存在。他早早的和见过慕容裕的萧徽音,有下属在场的八皇子通了气,让青龙神使变成山寨土匪见识浅薄,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山贼中唯一知道慕容裕身份的大当家在那天晚上便已经战死。剩下的人也都不知道神使的身份。   端王慕容裕,早就已经死在了刑部大牢之中,死在了大盛法律的规定之下,从没在小凤山出现过。   而现在,朝堂上反复扯皮的事,对于山匪中人的安排。   正如清熙之前所想,这样一只不事生产,身高体壮,甚至都配有兵器甲胄,怎么看都不像是落草为寇的普通山匪。   这背后必然有人!   可是真正的幕后黑手端王府已经被剿灭抄家,朝堂上的白胡子大人们不约而同地把它排除出自己的选项。   剩下的高官权贵们确实无辜,也都能拿出不同样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甚至有人怀疑到镇国公府头上。   有官员信誓旦旦的盘逻辑,沉稳道,“崔小姐的未婚夫死于天牢,他为自己找的新未婚夫,便是八皇子。但在这段时间内,大家相处频频,话题稀少,崔小姐十分不甘心,镇国公府拥兵自重多年,产业也有许多,崔小姐能掌握的只多不少,也许就是崔小姐安排了人手暗杀八皇子的未婚妻!”   高绛冷笑。   他简直不想再给这些没眼色的庸人好脸色看!   他自己懒得下场,冷冷的使了个眼神,自然有人出列,替他痛斥道:“你是何居心?!竟然离间镇国公府!明明现在镇国公还驻守在边疆为大盛朝效力!小凤山藏匪跟镇国公府又有什么关系?!”   “崔小姐明明是受害者,你却在此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她!有没有士大夫的高洁傲岸?!”   “作案人是八皇子的可能性都比是崔小姐的可能性大!”   高绛手中执着玉笏,冷眼看着这群人吵成一片。   在这乌压压的官场上,身着一身宫装长裙的高绛无疑是最美丽的身影,作为唯一的女性,也是最格格不入的身影。   可她站在最前端的位置,权力也是仅次于高座上的天成帝。   天成帝斜斜的躺在自己的龙椅上,百无聊赖的看着下面吵成一团。   笑眯眯道:“吵什么?”   他一开口,底下立刻肃静,转眼之间,乱哄哄的朝臣们又排成了两行笔直的竖列,恭恭敬敬的拱手垂头,等待着天成帝的发言。   “不过是小事儿罢了,”天成帝却将话题抛给高绛,“小七怎么看?”   明明是有山贼窝藏在离京中不过半个时辰的小凤山,在天成帝口中却像是无关紧要之事,随口便打发给了心爱的孩子。   高绛垂眸,拱手弯腰,朗声道:“臣以为,或许可以收为己用。这些山匪并非亡命之徒,穷胸恶极难以再造。他们只是从小接受的观点和我们不太一样。”   天成帝点点头,“还有呢?”   高绛很不明显的犹豫了一番,颇有些不甘不愿的继续道:“还有青龙帮的二当家,此人勇猛,我有意收入麾下。”   天成帝挑眉,锋利的视线像能拨开人表面的皮肉,直直看到人最心底的想法,“哦?”   高绛道:“且她义薄云天,善良仗义,不忍看八皇子身陷囹吾,主动解救八皇子等人,是个可用之人。”   天成帝点头,漫不经心的道:“你有信心能管住这些人吗?”   高绛道:“臣分内之事。”   “那就这样吧,”天成帝实在厌烦了朝上大臣们,为了这么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在上朝时扯皮了这么久!他道:“此事就交给七公主全权处理。”   反正他是不想管。 第九十四章 美女贴贴   在安排职务之前,高绛先对青龙帮众做了一番背景调查。绝大部分人都有籍贯户口,有宗族亲属,但还有一部分人是青龙帮刻意收拢的孤儿,无父无母,也早就在刻意的培训下忘记了自己的身世。   二当家王大妮就是孤儿。   高绛思索一番,把二当家和青龙帮一众人安排到了御林卫中,成了他的侍卫。   二当家自然是首领。   二当家不满抗议,高绛道:“你是待罪之身,能有现在的职位全靠清熙为你说话。”   他目光平静,凉凉道:“我认为,你现在更应该担心的是,来自八皇子的报复。”   高晖已经找过高绛了。   他不能容许二当家这样一个把他丢进地里踩的女子成为官员!   甚至还是羽林军!   面对他的要求,高绛冷笑一声,道:“你在小凤山时,为什么会突然被土匪劫走?”   青龙帮众人可不是那种拦路抢劫的土匪,为什么会去截他们根本不知道身份的八皇子一行人?   高晖面容僵硬道:“我怎么知道山贼的想法?”   高绛声音淡淡:“难道不是你特意留出了空隙?”   那天晚上三人迟迟不归,他派人去询问八皇子的行踪,却被八皇子的下属们隐瞒之后,高绛便心生疑虑。   为什么这些人完全不担心自家主子出事儿?甚至还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救回清熙之后,高绛,派人去查,果然发现高晖早就准备好了路遇山匪,英雄救美的剧本。   他安排的“山匪”惊动了青龙帮,青龙帮众因为这是抢地盘的对手,才会将他们一众人都带回山寨。   高晖脸色阴沉,默然不语。   高绛道:“只要你好好的守住秘密,少找事儿,我自然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萧小姐。”   至于萧徽音自己猜到了真相,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高晖默认了这个处理方法。于是二当家顺顺利利的当上了小统领,从泥腿子到羽林卫统领,可谓是一步登天。   只是高绛力保二当家顺利的当上小统领,却不会一直维护她,照看她。她的职责是拱卫皇宫,而高晖身为八皇子就住在皇宫之中,定会找她麻烦。   二当家显然十分明白自己的贵人是谁。   她拿着自己提前预支的薪水,在云京城中逛了一圈,买了一大堆胭脂水粉绫罗锦绣,上镇国公府拜访清熙。   镇国公府的门房看着她,茫然又客气道,“我们大小姐今日有约,您先请回?”   这上门不递名贴的憨子是谁?贸贸然就要见他家大小姐,真是不知礼数!   泥腿子王大妮十分迷茫,她哪里知道这些规矩呢?   正巧,今天与清熙有约的是萧徽音,她掀开马车的门帘,笑容悠悠,“二当家?你也来拜访崔小姐吗?”   王大妮呆呆点头。   这姑娘在山寨里灰头土脸的就好看,回了京城之后更好看了!   萧徽音笑道:“那你便和我一起进去吧?崔小姐也一定很想见到你。”   清熙躺在床上,正在唉声叹气的皱着脸,可怜巴巴道:“能不能不要?”   顾瑟瑟笑容温柔,语气却坚定不可动摇,“乖,这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清熙:“可是我真的不行!”   顾瑟瑟眼神鼓励:“你行的!”   清熙双眼一闭,视死如归的接过顾瑟瑟手中的药碗,鼻尖顿时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药味儿。   清熙在小凤山受了不少伤,如今只能卧床休养。顾瑟瑟放心不下,她又是大夫,天天给顾瑟瑟问诊开药。   自打她们认识以来,顾瑟瑟一直为清熙诊平安脉,她开的补身方子也清熙喝过不少,从来没有这么难闻过!   她小脸通绿,“这味道太可怕了!”   顾瑟瑟拿出蜜饯,声音轻柔,“这可是我精心调整的药方哦?清熙不喝的话,我会伤心的。”   顾瑟瑟使出以退为进怀柔大法!   呜呜呜,瑟瑟都学坏了!清熙一脸悲伤,鼓起勇气咽下这气味儿诡异的药汁。   首先是汹涌至极的苦味,冲刷着她的味蕾,然后渐渐演变成了难以忍受的酸,弥漫在她的口腔中,让清熙一阵反胃。   顾瑟瑟一手接过药碗,一手将蜜饯塞进清熙口中。   清熙赶紧抿住口中的蜜饯,用力一咬,长出了一口气,叹道:“我终于又活过来了!”   清熙认为,这药就是全世界第一难喝!合理怀疑瑟瑟故意的!   她目露凶光,一把将顾瑟瑟拽到床上,质问道:“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顾瑟瑟陪她演,“大人,妾身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妾身是无辜的!”   清熙冷哼道:“抵赖是不是?!看我给你上刑!”   她伸出手在顾瑟瑟腰间一阵乱挠,顾瑟瑟笑得喘不上气,求饶道:“是我是我,都怪我!饶了我吧!”   顾瑟瑟身为女主身娇体软易推倒是她的自带属性,并且她非常敏感,挠她痒痒肉是清熙的必杀绝技,百试百灵,从无败绩!   这时候,丫鬟通传道:“小姐,萧小姐和王统领来了。”   清熙在床上躺着无聊,也没忘记自己答应过萧箬竹的拆散计划,她打算把萧徽音叫来,继续洗脑八皇子就是个垃圾!   只是,王统领是谁?   王大妮跟在萧徽音身后进了门。   她一身深色劲装,袖口腰间裤腿,均用束带抽紧,干净利落,英姿飒爽。   清熙感叹道:“二当家如今是今时不同往日啦!”   简直是大变身。   清熙将萧徽音和王大妮介绍给顾瑟瑟。   顾瑟瑟从床上坐起来,枝条万里的整了整自己凌乱的发丝和衣襟,淡淡笑道:“原来是二位,多谢你们在小凤山中和清熙守望相助,清熙性格跳脱,麻烦二位了。”   这话说的系统一个机灵,它暗搓搓地问自家宿主:【你觉不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儿啊?】   充满了正房气概!   清熙:【啊?有吗?】   粗神经无法get这些微妙的氛围。   萧徽音点头微笑,“不麻烦,崔小姐温柔体贴,对我多有照顾。”   王大妮大大咧咧,“翠花儿机灵可爱,我喜欢她还来不及呢!”   系统:【好,好像更奇怪了……】 第九十五章 一起来玩呀   三人的对话气氛诡异,暗潮涌动,脸上却都带着和气的笑容。   清熙直愣愣的道:“对啊!多亏了有萧姐姐和二当家,我才能安安全全的逃离慕、山寨的魔爪!”   好悬!差点就把慕容裕的大名说出口了!在顾瑟瑟的面前,清熙还是想要避讳一些。   顾瑟瑟好像压根没注意那个奇怪的停顿,她叹息道:“都是我不在,我若是在,一定不会让你受这么多伤。”   清熙立刻道:“不行,你要是受了伤我一定会心疼死的!”   萧徽音:“哦?”   清熙:“……”   她终于感到有些奇怪,却没多想,把目光放在了离门不远的王大妮身上,笑容灿烂的招呼道:“你怎么站的那么远?过来呀。”   王大妮就走进了。   清熙才看清她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   立刻茫然了,“这些东西是什么呀?”   王大妮把它们在清熙面前一一排开,认真的道:“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之前镇国公府的下人让王大妮把礼物交给他们即可。萧徽音就把礼物直接给了国公府的侍女。   但是王大妮不肯。   朴实的山里土匪认为,礼物自然要亲手给才有诚意!怎么能让别人转交?   她一本正经地介绍自己带来的礼物,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大紫大黄,大红大绿,用色和纹样都极为极端。   清熙委婉发问:“你怎么会选这些颜色?”   “当然是因为好看!”王大妮坚定不拔!   看着浓烈的颜色,清熙陷入了沉默。   萧徽音接过话题,也问:“你的钱是哪里来的?”   这些礼物虽然美得比较偏激,但却贵的相当一致,随便一样都是山里土匪王大妮把自己卖了都买不起的。   王大妮很是理所当然,“是预支的月俸!”   萧徽音:“你的月俸能买得起这里面的一样就不错了。”   王大妮大大咧咧道:“当然不止我一个人!这是所有兄弟们集资买的!”   在王大妮朴实的观念里,他们都是因为清熙而有机会活下来,甚至在宫里当守卫!每个人当然都要表达自己的感谢,虽然他们每一个人都很穷,但是凑一凑却也能有一大笔钱!   “哇!”清熙感叹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呀?我们是合作关系嘛,互利互惠!”   萧徽音却更头疼了,“你把所有人的薪水都预支了,平时靠什么生活?”   王大妮道:“宫里有食堂,有住宿,够我们日常用了,钱不过是些废物,又有什么用呢??用来给翠花买礼物表达我们的感谢,就是钱最好的归宿了!”   清熙感动坏了,“谢谢你们!”   王大妮潇洒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清熙把她们三人都拉到自己的小床边,兴致勃勃的和三人聊天,三个美女姐姐,气质各有不同,都围在清熙的床边对她关怀备至,颇有呵护之意。   清熙顿时飘飘然了,撑着伤处,从床上爬起,半靠在床柱子上兴致勃勃道:“我们一起打牌吧!”   打叶子牌!还有打马吊!   侍女俏咪咪送来牌,崔夫人是严令禁止清熙在养伤期间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怕她得意忘形,导致伤口裂开。   平时不管清熙如何哀求也是没法碰到一下的,侍女也不敢冒着巨大的风险陪她打。萧徽音   而今天刚好四个人,实在是完美极了!今天这个局面一定是为了打麻将而量身定造的!   四个人欢声笑语的打了一下午牌。   最开始是清熙赢得胜利,她身为在场唯一的熟手,赢得充满鼓励意味。   但是很快在萧徽音弄明白之后,她视如破竹,披荆斩棘般的一路拿下胜利。   赢的干脆利索宛如复制粘贴。   看的清熙直呼牛逼。   但清熙也不能甘心一直输!她拉拢来顾瑟瑟和王大妮,三人联手一起围堵萧徽音!   她们一定要赢一次!   然后真的就只赢了一次。   萧徽音别的时候都胜利的毫无悬念。   萧徽音感叹万分,“怎么会有人像你们三个一样天真?”   怎么会有人都不怀疑对手的?萧徽音想要赢她们真的太容易了!   大伙儿都不是很服气,确定晚上继续打牌!   崔夫人却突然走进来了,她笑容可亲,眼含杀气,“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清熙头皮一麻。   完了呀,被母亲大人当场抓获了!后面的娱乐生活都要被克扣了!!   清熙的小细胳膊拧不过崔夫人有力的大腿,清熙只好又被裹得严严实实,安安生生的躺在床上做木乃伊,听崔夫人将几人感谢了个遍。   “娘”,萧徽音那就不一样了呗,清熙问道:“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崔夫人笑容满面的哄了女儿两句,扭头却客气又坚定地将几人请出了清熙的房间。   萧徽音:“……”   顾瑟瑟:“……”   清熙:“……”   为什么呀?这是!   清熙在脑海中向系统困惑的发问,【娘的变化怎么这么大?他之前不会这样专制独裁的!】   系统可纳闷坏了:【你居然怪我耶?我哪会知道这些?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咸鱼系统罢了!   清熙怒了:【为什么天天在我需要你的时候掉链子?!要你这个系统到底有什么用呀?!】   【能做的事情多了好吗?!】系统大声道:【明明是你不按常理出牌!非要搅乱剧情,现在乱七八糟的,我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好吧!清熙叹气。   其实不需要系统提醒她,也大概能猜得出来是什么事儿。   当然,不仅仅是关心她这么简单。   崔夫人可是把身为大夫的顾瑟瑟都委婉的请走了呢!   崔夫人是在避讳什么?   崔夫人的身后,高绛的身影转了出来。   依然是冷白失色的皮肤,鲜艳灼亮的长裙。   清熙问道:“欢迎公主姐姐!!你是来看我的吗?!”   高绛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清熙便十分清楚了,这是有事,高绛才会到这儿来!   清熙又问她:“那为什么要把其他姐姐遣散呀?”   高绛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最后他叹息一声,深沉道:“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她们两个。这个消息有些过于劲爆了。”   清熙兴奋地睁大了双眼,“你快说呀?” 第九十六章 一盆狗血   高绛皱眉,他一项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这样为难得表情。   违和的像霸总吃臭豆腐。   清熙看着高绛严肃的表情,也收起了自己快乐的笑脸,慎重道:“怎么了吗?”   高绛叹气道:“是关于王大妮和萧徽音的事情。”   加入羽林军需要做背景调查,即使是些无父无母的孤儿也不例外。这是为了防止混入外国的间谍,为了保证拱卫王城的羽林军的纯洁性。   这群孤儿都是金龙帮人,在云京城附近捡到的,抛弃他们的家庭也离不开这里。   高绛的手下一路调查,却愕然发现,王大妮并不是被家人丢弃后,山匪捡到的孤儿,端王府而是交给青龙帮“看管”的。   “端王府为什么要这样做?”   清熙呆了一下,“难道二当家是王府的孩子?慕容嘉的后院好像挺乱的,太可怕了……徽音怎么了?”   高绛脸色复杂道:“并不是……”   慕容嘉是王爷他的行房,子嗣等都有记录在案,并没有疑点。   反而是查到了与萧府有关……   清熙:“?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二当家和萧徽音……真假千金???”   高绛沉重道:“当时的端王府不满萧箬竹恣意妄为,也害怕萧府反过来拿捏王府,所以干脆换走了三代嫡长女,放在青龙帮作为日后的筹码。”   清熙:“……啊这。”   是不是太狗血了!!!   她头疼地挠了挠脸,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办?这个消息必须要告诉她们本人吧?”   高绛道:“由你决定。这个消息是瞒不住的,再过上两天,萧丞相一定会知道。我先告诉你,是希望你能有个心理准备。”   “毕竟,”他的红唇勾出一个笑,“这两位可都是你的好朋友。”   清熙的大脑好像天然就能够规避修罗场,她点点头,万分郑重道:“我会和她们两个聊聊的。”   .   送走了高绛,清熙硬着头皮,又把王大妮和萧徽音叫了回来。   房间中的四合香清远悠长,余味微甜,清熙说出了两人的身份。   王大妮:“哈?我爹娘不是早死了吗?”   萧徽音一语不发,捏着帕子的手骨节青白,青筋毕露。   清熙有点头疼,道:“萧……徽音的身份还在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有结果……”   王大妮还在嘀嘀咕咕地不可置信,萧徽音却已经回过神,她站起身,先向清熙道谢,“多谢你告知我。”   她又转过身,对着王大妮深鞠一躬,声音郑重,“这十几年的鸠占鹊巢,实非我本意,但是我确实因此获益良多,金银玉石,锒铛富贵,满腹诗书,都源自于萧家……非常抱歉。”   萧徽音下巴微扬,脖颈挺直,仪态万千。似乎依然是那个一颦一笑都仿佛是行走的礼仪规范的萧小姐,名满京城的第一贵女。   王大妮本来还是漫不经心的嬉皮笑脸,见到她这样庄重的样子,也收敛了脸上的神色,站起身来,静默仔细的听完了萧徽音的话。   王大妮长舒了一口气,认真道:“你不必如此,这件事你同样是受害人,被迫和自己的父母家庭分开。”   萧徽音道:“我会搬出萧府,另寻他路。”   “没必要,”王大妮皱眉,爽朗道:“我很乐意和你继续做姐妹!你大可以等到找到你的父母。”   萧徽音:“谢谢。”   三天后,萧府。   八皇子高晖面容冷硬,高坐首位,轻描淡写的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萧大人,既然徽音小姐并非萧家亲生女,我们之前讨论过的婚约,自然是不做数了。”   萧丞相的头发已经染上斑白,留着一把美胡子,双眼下垂,颇为和蔼的样子。他抚着胡子,笑道:“徽音自然是我们家的女孩子。”   他已经接到了消息,可自家精心教养了十几年的女孩儿,不说这么多年处出来的感情,就说萧徽音本身的出色优秀,哪能说丢就丢?   虽说萧徽音的身世还没有水落石出,但依照目前的线索来看,八成是普通家庭,甚至有可能是端王府的奴婢之女。这样金尊玉贵的女孩儿,何必浪费在底层呢?   萧家打算对外声称是双胞胎,虽然半个云京城权贵都知道了萧徽音并非亲生女,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萧家在这个宣布中表现出的态度。   他们既然说了是亲生,就会用亲生女孩儿的待遇对待萧徽音。   萧丞相道:“八殿下大可放心。”   放心?   高晖怎么放心?!   萧家即将接回的亲生女儿是那个该死的女土匪!   那个胆敢将他堂堂皇子纳为小妾的女色鬼!!   继续娶萧徽音?然后和那个女土匪做姻亲?想想他就犯恶心!   他不仅不会再娶萧徽音,甚至和萧家的合作都要再考量考量!他想要皇位,但绝对不能忍受那个该死的,把他的尊严踩在地上的女土匪在这丞相府金尊玉贵的活着!   他必杀王大妮!   高晖冷笑道:“此事绝无转圜余地!”   萧丞相身后的屏风上,有影子动了动。   萧丞相轻咳一声,为高晖倒了一杯茶,声音沉了不少,“八皇子倒也不必如此,我们徽音,不仅优秀在她的身世。”   云京城贵女第一人,这个名头可不是靠着做丞相的爷爷得来的,而是萧徽音的真才实学。   言容功德,琴棋书画,吟诗作赋……似乎这世上没有能难倒萧徽音的东西。   她不仅学的快,而且学的精,样样都是第一名。   聪颖灵秀,秀外慧中。   “谁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呢?”高晖冷笑道:“她的身份查了这么久也查不出,若是哪个下贱人的血脉,可怎么办?”   萧丞相沉下了脸,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屏风被人砰的一声推开,他新认回来的孙女儿大妮大步跨出来,暴躁道:“你他爹的在这放什么屁呢?长了一张小白脸,说话却是满嘴喷粪!”   镇国公家的姑娘紧跟着走出来,阴阳怪气道:“你还挑剔姑娘家?就你这先天发育不足的智商,黑猩猩都要嫌你拉低了种族基因呢!” 第九十七章 离开   王大妮:“能看到我妹子,完全就是你的福分!”   清熙:“好不容易能舔到天鹅肉了,还不知道珍惜呢!”   “就是!”王大妮颇为赞同,“看看你这不值钱的样子,心里怎么就没点数呢?”   王大妮和清熙一唱一和,将高晖贬了个体无完肤。   高晖:“……”   他怒声道:“跟你们两个有什么关系?别多管闲事,行不行!”   清熙冷笑:“哪里来的狗在吠?”   王大妮掏了掏耳朵,“叫的太响了,吵死个人。”   高晖:“……”   高晖的脸黑如锅底。他咬牙切齿,转头质问道:“萧丞相,你这又是何意?!”   萧丞相呷了一口茶,淡定道:“不好意思,家里的女孩儿小时候吃太多苦了,还没来得及好好教规矩。请八殿下多多担待。”   这话明着是道歉,其实轻飘飘的一点用也没有。   萧徽音是她家精心调教出来的,被高晖这样嘲讽,萧丞相心里也憋着火呢。   清熙呵呵,“怎么啦?狗难道也会觉得丢脸吗?”   “崔小姐。”屏风后面又传出了一道声音,音色温柔的像盛夏的月光,声音却坚定,“谢谢你。”   正是坐在屏风后面的萧徽音。   萧徽音是萧丞相允许坐在这里的。   萧丞相担心这个孙女一时遭逢大变想不开,就特地又请来了八皇子,想通过这种方式向萧徽音表明萧家不会放弃她,也会继续支持她和八皇子的婚约。   哪里想到高晖竟然是不想要肖家这个助力了?当场说出如此难听的话。   更没想到清熙和王大妮也跟了过来。   原来,萧丞相派人过去时,三人正坐在一起聊天,王大妮拼命回忆自己小时候的往事,想要提供线索给萧徽音找父母。   王大妮原本就非常欣赏萧徽音,在发现自己的身份之后,更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姐妹一样对待,和萧徽音的感情一日千里,迅速从点头之交变成好朋友。   她甚至和萧家父母一起,说服了萧徽音不要搬出去。   突然萧徽音要被萧丞相叫走,王大妮和清熙都放心不下,偏偏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主,两人一对眼神儿,一拍即合,迅速起身偷摸跟上。   萧徽音拿她们两个没办法,就默许两人和自己一起躲在屏风后面。   听到高晖搁这儿大放阙词,清熙能忍?王大妮能忍?   立刻就掀了屏风出来骂人!   但苦主毕竟是萧徽音本人。   现在她要发言,清熙和王大妮都保持了沉默,给她最大的尊重。   一袭鹅黄马面裙的萧徽音转出屏风来,她步履从容,身上穿的只是居家的棉衣而非华服,却自有一股雍容的气质。   她先是向萧丞相行了个礼,问好道:“爷爷,抱歉,是我失礼了。”   把偷听的罪名,自己全揽下来。   萧丞相面容复杂,说了两句场面话。   萧徽音有转向高晖,声音平静道:“八皇子殿下,出身并非人所能选,何必以此攻击人呢?”   高晖一撩眼皮,对能讲道理的萧徽音,他又飘起来了,嘲道:“我的质疑难道不合理吗?”   萧徽音淡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八殿下今日已血统讽我,焉知以你的言行,又怎么配得上皇家的身份?”   高晖冷笑一声,道:“那你也得先有了尊贵身份,再和我论高下!怎么?知道自己没法嫁给我,后悔了吗?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出身不行!”   萧徽音缓缓几步走到高晖面前,居高临下道:“婚约,确实不会再有了。却不是因为我萧徽音并非萧家的亲生女,而是因为你八皇子鼠目寸光,心胸狭隘,口齿恶毒。”   高晖微愕,随即大怒,“你什么意思?!”   萧徽音道:“我看不上你。”   “徽音干得漂亮!”清熙在一旁鼓掌,兴致勃勃,铿锵有力的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   “早晚有一天要让你后悔!”   高晖噌的一声从座位上弹起来,怒意让他的脸上飘起大朵大朵的红云,涨红发紫,他怒声道:“你别以为自己还是曾经那个大小姐!我……”   他的狠话还没放完,就被萧徽音冷淡的打断了。   萧徽音面色平静,吩咐下人,“送客。”   尽管她的身份人尽皆知,可还是萧丞相承认的孙女儿,是对外宣称的亲生女,丫鬟们自然也听她的话,当下便上前,礼貌又强硬的带走了八皇子高晖,全然不顾他的反抗。   萧丞相想长出一口气,看着面前这三个凑成一团嘀嘀咕咕的女孩子,又想着八皇子走时那铁青的脸色,他头疼的想,现在的孩子真是能惹事儿啊!   清熙和王大妮正在对萧徽音进行一些夸夸战术,拼命放她彩虹屁,把她吹成大圣朝第一女强人!   萧徽音笑得无奈,“谢谢你们,不过我还有件事。”   她转过身去面对着萧丞相,一震衣袖,直直的跪了下去。   萧丞相心有所感,并不惊讶,只叹息着,又端起茶道:“有什么想法就大胆的说吧,爷爷挺你。”   萧徽音便道:“我想离开萧家。”   “欸?”王大妮先急了,她道:“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做姐妹吗?!留在萧家多好!”   萧丞相对着这个傻孙女摇摇头,道:“徽音,你是怎么想的?”   萧徽音双手交叠,落于下腹处,即使是跪姿,也依然端正挺拔。   她道:“虽然家中向对外宣布,我和大妮是双胞胎,但真相毕竟是真相,纸包不住火。现在正是风尖浪口之时,前有姻亲端王府通敌卖国一事,后有八皇子刻意找茬,人人都盯着家里,人人都想从萧家身上咬下一块肉。”   “我现在就是萧府最大的破绽,我的身世到底如何还未曾可知。我搬出去,才是对大家都好的做法。”   萧徽音双手交叠,额头触地,深深下拜,“徽音不才,也希望能够为养大了我的萧府出一份力,还望丞相大人成全。”   萧丞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永远留不住一个想走的人……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谁劝都没用,对吗?”   萧徽音道:“是。”   “那就去吧。”萧丞相站起身,慢慢踱步到萧徽音的身前,慈爱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叹息道:“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 第九十八章 迷茫   王大妮的脸皱成一团,“爷爷!你怎么就这样答应了?”   清熙拉住王大妮的手,轻轻摇了摇。   萧徽音明显不是赌气之言,在这种关头,作为朋友,应该支持她的想法。   王大妮明白了清熙的意思。   她抿紧嘴,用力的给了萧徽音一个拥抱,沉声道:“我把你当成姐妹,无论有什么困难,来找我,我绝不推辞。”   “是,”萧徽音开了个玩笑,“也没谁敢来欺负我,毕竟我可是二当家罩着的人。”   当时在小凤山中,还是青龙帮二当家的王大妮拍着胸脯承诺要罩着清熙,萧徽音和高晖的一堆“未婚妻”们。   清熙张开双臂,扑了上去,声音清脆道:“还有我!姐妹一生一起走!”   萧徽音被两人压着,勒着,神情微愕。她脸上规范化的微笑终于消失,坚不可摧的微笑外壳被炽热的真诚融化,露出了柔软脆弱的内在。   她回抱了她的两个朋友。   萧徽音其实早就有了搬走的想法,她甚至已经联系好了姑母萧箬竹,打算搬到萧箬竹的陪嫁房子里。只是父母家人,王大妮都一直劝他留下来,她不忍心伤亲人们的心。   八皇子高晖彻底坚定了她的决心。   此刻打定主意要走,她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她不带财帛,不带衣华服,不带首饰,只有身上这一身家常衣服,空空荡荡,两袖清风的,请求清熙:“你能带我一程吗?送我到姑姑那里。”   萧箬竹早就搬出了萧府,独自住在外面的陪嫁房子中。她喜清净,萧徽音和她一起住,确实比在偌大的萧府中要好的多。   萧府人多口杂,谱系复杂,之前萧徽音是嫡脉长女时,就有萧家的妹妹公然在宴会上嘲讽姐姐外貌……她现在的地位是天翻地覆,别人能说出什么样难听的话还未可知。不如搬出去清净清净。   可是。   王大妮十分不满,“你怎么就这样走?你穿什么用什么?这么避讳,你是不是没把我当朋友?”   闻讯赶来的萧夫人眼眶微红,“徽娘,你何苦如此?你是我们家的孩子,不仅大妮是我的女儿,你也是!何必如此执拗?”   萧徽音拗不过她们,我觉得自己执意如此,确实很伤人心……她最后还是带了几件换洗衣服。   清熙将她送往萧箬竹的别院,有陪着她收拾房间,比起在萧府一人住一个院子小了很多,手底下的十几个丫鬟也急剧缩水。   萧徽音甚至拿起抹布开始笨拙的打扫卫生。   越擦越脏,越用力越埋汰,可谓是反向打扫卫生第一人。   被她的奶娘一把抢过帕子,流着眼泪把她们轰了出去。   萧箬竹有钱,她不至于这样苛待萧徽音。   这样堪称清苦的环境,必然是萧徽音自己要求的。   两人走到一个凉亭中,面面相觑。   萧徽音凝视着桌上的精致点心,扯出一个笑,“我是不是根本不配吃这些东西?”   清熙叹气,“你这是何必呢?”   天蓝水绿,清风徐来,夏日的阳光炽热,萧徽音却总是觉得冷。   萧箬竹垂眸盯着湖里的锦鲤,声音飘渺,“我总觉得这一切都不属于我。”   清熙笑着开解她,“但是你属于你自己呀?你的优秀,并不只在你的家世!或者说,是你为萧家增添了更多的光彩!”   清熙声音笃定,眼神坚定。   萧徽音却更恍惚了,“我知道。”   她知道的。她被誉为云京城第一,她的家庭并非首功。说到底,他只是个臣子之女,哪里比得上宫中的公主、宗室女和勋爵们呢?   但她是第一。   因为她当之无愧的最优秀。   她从不自傲于自己的家世,身份,她很清楚自己为了博得这样的名声,在背地里付出了多少努力。   别人在睡觉,她在练琴,别人在玩耍,她在读书,别人在过节,她在练字。   闻鸡起舞,通宵达旦,日夜不缀。   可是……如果她其实本没有资格拥有这些呢?   如果她是奴婢的孩子,她生来便该学着如何伺候主子,而非精进自己。如果他是农民的孩子,她,要帮忙照顾家务,哪有自己的时间?   甚至她根本不会接触到自己学了十几年的东西。   曾经的她像只海绵,拼命吸收着自己能触碰到的一切,她能什么都学,什么都精,除去自己努力,还有十几位老师为她一人服务。她能博学广识,眼见开阔,因为无论什么样的孤片古籍,家人都能为她找来。   这是倚仗着萧府的实力。   这是平民萧徽音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   萧徽音很痛苦。   她不想要别人的东西,不想成为鸠占鹊巢的可笑的鸠,更不想作为既得利益者自鸣冤屈,引人发笑。   可她也确实无法和人生的前十几年彻底割席,她莫名其妙,不明不白就欠了王大妮十几年。   清熙认真道:“这件事中,你也是纯粹的受害者!你也是被迫的!二当家现在找回了自己的家人,你却还身世不明,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何方。”   “总归不会是官宦之后了,”萧徽音神情平凉,不为所动。   好吧……既然普通的说法不能说服萧徽音,清熙决定放大招!   她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你怎么知道普通人家的孩子不能变优秀呢?”   萧徽音:“我曾经研究过,大圣朝所有六品以上官员的出身,寒门子弟寥寥无几,更别说奴婢和贫民。”   这里的寒门子弟并不是指农民,是指祖上有人当过官员,渐渐落寞的家族。   他们大多家境殷实,是拥有不少田地和奴仆的地主。有一些过于落寞连家产都败光了的,只要还是梁集,只要他们的姓氏曾经成为官员,就依然是“寒门子弟”。   靠的是家族传承而非别的。   那些在地里刨食的农民,和普通的良籍,是与官位无缘的。   在大盛朝,阶级之间几乎没有流通的可能性。虽然有科举,但能读的起书,最差也是寒门。   萧徽音意在皇后之位,对这些前朝之事也颇有研究。   当然,这些数据也是平头百姓所接触不到的,现在这些越过她原本阶级的知识都化作一把刀,扎回她的心里。 第九十九章 黄粱一梦   “那又如何?”清熙却道:“即使你还是萧家的孩子,你也不可能去当官呀!”   萧徽音一愣。   清熙为萧徽音铺开从未出现过的道路。   “再说,”清熙道:“谁说普通人家的孩子不能出色优秀,满腹诗书,才艺出众?”   清熙在自己身上翻了一圈,摸出了一个香囊,两张手帕,一个玉佩的穗子,她一一摆在桌上。   香囊上绣的是穿花蝴蝶,花是海棠,枝叶舒卷,秀丽多姿,蝴蝶色彩斑斓,用色大胆。   两张手帕,一张绣着喜鹊登枝,一张绣着八宝葫芦,绣工细致入微,色彩渐变舒缓自然。   动物植物生动活泼,画面有趣,颜色且生动,一看便是出自审美很好,有多年功底的绣娘之手。   “你觉得这些如何?”清熙指着桌面上的绣品问萧徽音。   “上乘之作。”   清熙认真道:“这是我的好朋友,顾瑟瑟的作品。”   “她也只是医户家的孩子,出身低微,却依然自强不息,顽强拼搏,为自己争取更好的未来。”   “她这一手绣活儿,是当时为了照顾端王吧?”萧徽音道。   “对,”清熙一本正经,“她遇到了慕容裕,甚至因此获得了上宗学的机会,接触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原本的家庭不可能接触到的知识。”   “瑟瑟的梦想是成为一代神医,可她家里根本就不把医术教给女孩。所以当她遇见慕容裕,毅然选择了女扮男装陪读,在宗学中精进医术,学习知识。”   “在她离开慕容裕,她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开了一家医馆。”   清熙笑道:“当时你还支持过瑟瑟,去过慈悲堂的开业剪彩呢。”   萧徽音当然还记得。   她当时觉得顾瑟瑟很有潜力,可以提前示好拉拢……她想要入主椒房,以后少不了可信的医女。   如今想想,那些计算仿佛已经是前生了。   清熙一字一句道。   “你出身平庸,不代表你是个平庸之人,更不代表你必将碌碌无为,一事无成。”   “嗯。”萧徽音应声,脸上终于又扬起一个笑脸。   清熙松了口气,问她:“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改名换姓,离开京城。”萧徽音道:“我不想再给家里添麻烦了。”   父母爱她,却不是她任性让他们承受压力的理由。大妮一心为她着想,萧徽音更不愿意让她为自己承担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她在京城一日,就离不开萧家的荫蔽。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变成攻击萧家的把柄。   清熙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可萧徽音看着她,声音坚定道:“你不必劝我,我意已决。”   “不不不不,”清熙只是提出另一个问题,“你要怎么谋生呢?”   萧徽音陷入了沉默。   清熙叹气道:“本来是想邀请你去慈悲堂,先当一段时间的管事,虽然说钱很少。但好歹是靠你自己的能力挣生活费。”   萧徽音犹豫一番,又摇摇头,“比起我使用的钱来说,我抛头露面对家里的伤害更大。”   清熙很茫然,“我经常去帮忙呀?”也没见有谁说闲话。   萧徽音不禁苦笑道:“我们不一样。”萧家家规严苛,作为文官,更是有许多条条框框约束要求。   她们一向以家风严正出名,如果她去医馆帮忙,整个萧家都会颜面扫地。   而清熙家,镇国公府虽然家大业大,枝繁叶茂,可是男丁基本上战死沙场,留下来几个遗孀,人丁寥寥。   这一代只有清熙一个嫡女,被全家捧在掌心宠爱。清熙愿意做什么都行。   凉亭边的谈话告一段落。   昨天晚上,清熙没走,她抱着自己的枕头,缠歪着要和萧徽音一起睡。   两人嘀嘀咕咕,聊到大半夜。   最后竟然是清熙扛不住,先闭上了眼睛。   烛火幽微,萧徽音很快也睡着了。   梦里的蝉鸣涌动,盛夏的荷香汹涌。   那是她十三岁的夏天。   爷爷在书房里与人谈论政事,她坐在屏风后面,努力竖起耳朵集中精神听。   视线却悄悄地越过窗棂,忍不住追随那一只轻点着水面的红蜻蜓。   她被关在屋子里太久,已经快要忘记蜻蜓和蝴蝶的样子。   五岁之前,她也曾经扑蝴蝶采花蜜,快乐的无忧无虑。   从五岁的某一天,她趴在父亲的膝盖上,奶声奶气的重复了一遍父亲刚刚教哥哥背诵的《大学》。   父亲愣了一下,又换一段念给她听,她也顺利地复述出来了。   过目不忘,过耳即诵……她展现出了惊人的天分。   从那一天开始,她的童年便没有了。日日夜夜陪伴着她的是各种老师,书籍,字帖等等等等。   母亲称颂她的优秀,父亲对她殷殷嘱托,甚至爷爷都开始插手她的课程。   爷爷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道:“此女资质不凡,也许可以送进宫中,搏一搏那个位置。”   于是,她牢牢地记住了。   她将来是要进宫,要做皇后的。   她要做皇后,只学女人的琴棋书画,颜容功德是不够的。她还必须有敏锐的政治嗅觉,不是为了让她干涉前朝,而是让她能在皇帝苦恼时,明白皇帝在心烦什么,能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这十几年来,她每一天都在向这个目标努力。   要学的东西有那么多,她哪里有时间玩耍?哪里有空闲放松?   一夜皆成泡影。   她又想起高晖的话。   那些可笑的卑劣的狭隘的言论。   难道她人生的前十几年都是为了讨好这样一个男人努力吗?   萧徽音从小就是一个很有主意的孩子。   她永远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想做皇后,就什么都学,关心政治民生,也经营自己身为女性的名声。无论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   但是现在,支撑了她十几年的身份倒塌,她的前方似乎已经无路可走了。   双胞胎的言论只是保留了微薄的颜面,真相几乎人尽皆知。   萧府养了她十几年,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给家人们增添麻烦,作为虚假的前女儿,她必须低调行事,谨言慎行,最好不要再出现在京城中,以免落人话柄。   哪怕离开京城,她也不能发挥腹中所学,不能一展自己的才华。   萧徽音茫然的想,她这十几年活的是不是太可笑了?   到头来,镜花水月一场空。   她躺在床上,睡意全无,安静的等着天亮。   旁边的清熙翻了个身,嘟嘟囔囔都说着梦话,“加油别放弃,我们可以的!” 第一百章 离开(失败版)   萧徽音的身份很快被查出来了。是京郊的流民,全家都死在了天灾人祸中,只有她这个被遗弃的女孩儿活了下来。   她下定决心要远离京城,不牵连亲人,从此低调过一生。   可是她不能立刻就走。   萧家对外宣称,她和王大妮是双胞胎,王大妮被接回回家里,认祖归宗,专门开祠堂入族谱,定下了个大气雍容的名字,萧德音。   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大气雍容,满含家人的美好期待。   萧徽音不能立刻就走,作为妹妹,这个仪式她必须要参与。   萧徽音觉得,是个好名字。   改名叫萧德音的王大妮,对着祠堂中满满当当的排位们庄重的三叩首。   祠堂之中的佛香清幽厚重,长着一把白胡子的家主,提笔在族谱上填上了萧德音的名字。   她斜着眼睛往旁边看,新任的父亲,母亲一脸鼓励的微笑,温柔可亲是她曾经幻想过的父母的样子。萧徽音站在他们身后,同样以目光坚定地支持着她。   无根漂泊近二十多年,她,萧徽音,终于要拥有自己的家人了!   膝盖下面是特意母亲为她准备的软垫,腿上带的是妹妹给她的护膝。两人都对这样的事情很有经验,知道流程复杂,心疼她要跪很久,专门为她准备了这些能够提高舒适感的小东西。   此刻,听着组长在念长长的家训,萧德音跪在地上一点也不觉得累。   胸腔满涨着的温暖和膝盖的柔软触感一模一样。   熬过了一个时辰,办完了这场仪式,萧徽音,一点也不觉得累,活蹦乱跳的去挽母亲和妹妹的手。她们几个高高兴兴的走了,却有人对此很不满。   白胡子族长看见萧德音这个样子,皱眉道:“这像什么样子?我们家可没有这样跳脱的女孩。”   他语重心长的对萧父道:“前十几年算是荒废了,知道你们心疼她以前受苦了,但这样放着可不行,规矩还是要学起来的。”   “这是自然,”萧父一拱手,笑道:“德音在宫里的职位已经请假了,给请了有名的嬷嬷,还是打算把她按在家里磨练一番规矩和性子。”   白胡子老头听了,反而眉头皱的更紧,“一个女孩子家要什么军中职位?成天统领着一群土匪更是坏了姑娘的清白!你可得好好的想想!”   萧父陪着笑脸,连声称是,“组长的建议,我们会考虑的。只是孩子才刚回家,还是要顺着她比较好。”   白胡子老头勉为其难的点点头,端着架子离开。   萧徽音找好了地方,打算去山里隐居。   她告诉清熙,“我在小凤山附近找了一家道观,先在那儿住一段时间,再想想要不要出家做个女道士云游四方,闲逸若白鹤。”   她脸上带着笑,声音里有着期待。   清熙叹了口气,她是真见不得萧徽音的满腹才华隐没在山中,可当事人已经下定了决心,她也没有劝的立场。   萧徽音收拾好了东西,只等道观那边收拾好就出发。   云京城中却开始有了莫名其妙的传言。   最开始是顾瑟瑟听到的。   她在慈悲堂中坐诊,来来往往的客人病人,竟然有不少人正在讨论真假千金一事。   顾瑟瑟的第一反应便是疑惑,萧府的家事只在云京城的上层流通传递,如今就连平头百姓也知道了吗?   他向客人打听具体的问题。   结果那竟然是个话本。   话本里写了江南某处大户人家养的姑娘聪颖又优秀,被誉为全城最出彩的女子。某天却突然发现,这长女并非自家亲生,而是被有心人交换来的弃婴!   家里亲生的姑娘被扔到了贫民窟,养得又穷又糙,性格暴躁,一无是处。家里人虽然心疼亲生的姑娘,却也舍不得精心教养了十几年的长女。   更别提两个女孩儿的教养谈吐品德才艺都是一个天一个地。   既然是弃婴,干脆便认下了长女,将两个女孩儿并称为自家的双胞胎。   明显就是在暗指萧府这几天的真假千金。   并且,这话本的内容颇多改编和粉饰,最重要的是在真假千金踩一捧一将,真千金贬得体无完肤,却将假千金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又内涵,说明明,假千金也是受害者是被人调换了的。真千金被找回来,依然可以承欢父母膝下,而假千金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她甚至来不及见一见自己亲生的父母亲……   并且这户人家在找回亲生女儿之后,对优秀且无辜的养女多有苛待,甚至要把养女赶出家门,令她自生自灭……   顾瑟瑟一听头都大了。   她赶紧联系上了清熙,清熙,又将这一则消息转交给了萧徽音。   萧徽音愣在当场。   “怎会如此?”   这话本不可谓不恶毒。   他将萧徽音高高捧起,又将萧德音踩到泥里,明显是要激化这两人之间的矛盾。   又夸大了萧徽音和家中的间隙……   顾瑟瑟医馆的客人基本都是普通人,他们不知道话本的内容是在影射现实。但知情者一听便知道是在暗讽萧府。   清熙道:“现在你没法搬走了。”   萧徽音默然。   确实,如果他现在搬去道观,那边是坐实了她这个无辜的假千金受到排挤和欺负。这一点真实之后大家也会自然而然的觉得整本画本的内容都是正确的。   到那个时候,萧府就会成为不辨是非,不分黑白的偏心眼儿。萧德音会变成一星排挤无辜假千金的恶毒浅薄低俗的坏人。   萧徽音怎么能让自己的亲人们落入这样的境地?   她该怎么破局呢?总不能再搬回校服,塑造出一副姐妹亲密,家人和睦的景象吧?   也不会有人信!   清熙想了想,眼珠一转,却提出来一个好主意,“画本不是说你优秀吗?干脆就坐实这一点,利用你的个人魅力得到大众的信任,让你的可信度超过话本的可信度。然后再向大家澄清话本内容是虚假的。”   萧徽音思索了一会。   这个方法和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方案都不符合……作为一个女人她不应该这样,可作为一个人,她想要保护自己的亲人。 第一百零一章 鸿儒与白丁   犹豫再三,萧徽音问道:“你的方法是什么?”   清熙这般那般地说了一通。   萧徽音挣扎了半天,沉重道:“我需要仔细考虑一下。也要等一等,看家里怎么处置这件事。避免我们的插手弄巧成拙。”   在她考虑的这几天里,京城的舆论声浪可谓是风起云涌,没一刻消停。   这个不怀好意的话本子果然很快和萧府联系在了一起。   流言传着传着,竟然变成了萧府当年也是自愿交换孩子作为两方合作的筹码……   萧府的名声几乎是一落千丈,甚至萧徽音萧德音的父亲在朝堂上被皇帝问责。   萧府的形式不容乐观。   甚至还有人在攻击清熙,说镇国公家的大小姐专爱管别人的家务事,不管什么事儿都要横插一手,控制欲过强,没有礼貌惹人讨厌。   萧德音自然也逃不过被声讨的命运,她一个土匪窝里出来的糙人,一夜登天,成为顶级豪门家的女儿。又发现此前替换自己的妹妹比自己优秀的多,她的自尊心完全受不了自己比冒牌货差劲,两人摩擦不断,争吵不休。   犹豫再三,萧徽音接受了清熙的建议。   清熙带着萧徽音,赶往月下坊。   “你总不会是打算在门口大声喊自己是冤枉的吧?”萧德音皱眉问。   “当然不是啦,”面对傻傻的二当家,清熙眯起眼睛笑的神秘,“明天让你来呢,就是让你来见识一下我们徽音的高光时刻!如何吊打某些人十几条街。”   我们的打算是反向承认话本的内容是正确的,然后用魔法打败魔法!   月下坊很快就到了。   三人直奔群策会场地。   群策会上,群雄正在辩论,慷慨激昂,言之有物。   今日的题目正好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生活是你所愿意选择的吗?”   现在是群策环节,每一个人都可以畅所欲言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在这个阶段是不禁止人数的。如果观众有异议,也可以直接发声。   萧徽音可以直接上去。   她深吸了两口气,现在感觉自己的两只手都带上了暖意,左手臂被萧德音用力握住,右手臂被清熙拉住,两边都在给她温暖给她力量。   萧徽音长出了一口气,静下心静,仔细观察着台上的英雄的思路,和他们辩论时会和人打的小机锋一一牢记在心。   萧德音和清熙的手慢慢的放开,最终还是只有萧徽音一个人可以登上群策会的舞台。   萧徽音冲他们两个微微一笑,笑容优雅含蓄,令人如沐春风。清熙看见了她眼中旺盛的战斗力,和志在必得的坚定。   萧徽音一步一步走上了辽阔的高昴的舞台。   台上全是男人,看到她来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皱起眉毛问一句“是不是走错路了?”   有些人没有什么涵养,就直接到,“快点把她赶走!女人到这个台上干嘛?”   月下坊的工作人员不为这些嘈杂的声音所动,他笑容可掬地向前,将一块牌子递给萧徽音,声音热情却不献媚,冷静却不冷漠,“欢迎您前来加入我们的群策会!希望你能在本次的辩论比赛中拔得头筹!”   萧徽音垂眼,接过了这一张通行证。   后面已经是泛起了波澜大波。   在此之前,群策会也曾有另外的女性参与过一位,就是顾瑟瑟。   但这两位的性质是截然不同的。顾瑟瑟是在正经辩论已经结束之后,又征集的医护人员上台展示自己的医术,顾瑟瑟虽然是魁首,却只能说明在她的医术在当时的人里是最好的那个,而非说明了她的学识才华如何优秀。   而现在的萧徽音,是要拿着官方发布的入场券,正正经经的入场和这些自视甚高,颇为自傲的文人们辩论一场。   他们是不甘心和女人同场竞技的!小小女子,哪里有眼界?哪里有心胸呢?   但是月下坊的工作人员宣布说,这是总店主立下的规矩。   他说,”既然已经开了先河,既然我们就是要和旁人不一样,那么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墨守成规是庸人!”   谁说女子不如男?   主办方发话,参赛选手自然是拗不过的。   他们只得被迫接受了萧徽音的入场。   却在萧徽音抒发己见之时,即有默契的合力围攻,想要先找到这个小小女子的逻辑漏洞,把她灰溜溜的赶下台!   “请问这位小姐,你的想法是不是过于天真了呢?”   “你根本就没有任何为官的经验,又谈何不喜?”   “我认为你假设的一切都不存在,你是女子,谈笑要如何有鸿儒?往来,要如何无白丁?你根本没有接触到这些人的资格,你本就只是一个只适合呆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女性罢了!有何谈与鸿儒谈吐的资本?鸿儒难道会和你说孩子家庭一日三餐吗?”   女人哪里能够理解官场的波涛汹涌?哪里能理解社会的多变复杂?   这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   但是,面对别人恶意的目光,围观的话语,萧徽音从容面对,笑容镇定,逻辑紧密,口齿清晰。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她的逻辑无懈可击。   围攻小分队非但没有把这个女人排挤出场,反而被她找到了不少言语上的漏洞,被迫出局。   剩下的人反而被萧徽音激怒了,原本没有提问题刁难他的人也开始发问,字字尖锐叫人难以招架。   他们咬死了萧徽音的女子身份,别的什么都不说,只问一句:“你作为女子,要如何获得鸿儒作为自己朋友?”   “比起要不要进入谈笑有鸿儒的理想生活,你更应该考虑的是自己根本无法进入这样的生活状态。”   他们言之凿凿,要将萧徽音踩进泥里去。   萧徽音轻轻一笑。   “我可以。”   “我家中世代为官,除了未成丁的少年,无一白丁。我爹爹,爷爷当年都是探花,如今正在做官。我的大叔叔在修学制典,他学识渊博,海纳百川。我的小叔叔添为翰林院编修,清贵无双。”   “我是被他们抱在膝盖上,喂着四书五经长大的。”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我一直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女子又如何?涵养与谈吐,与性别无关。” 第一百零二章 可爱鬼讨债   “你能这样,不过是因为仗着自己有长辈偏爱,别的女子不可能如此!”有人词穷,慌不择言。   萧徽音呵笑一声,“那又如何?你能读书难道不是凭借着家里的支持吗?题目并没有限制是否能有普适性,只看我们自身的观点罢了。”   系统听着,突然问道:【为什么他们只攻击萧徽音的女性身份,却不提她是丞相家的孩子,钟鸣鼎食的簪缨世家,从小资源与旁人不同?】   清熙:【因为他们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呀?能站到这个舞台上基本上都是读书明理之人。】   清熙穿越过来这么久,又陪着顾瑟瑟一起办过医馆,早就把这大盛朝的情况摸得明明白白。   穷人和阶层不高的人是没有办法读书的。   群策会只要英才,字都不会写算什么英才呢?   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士人阶层,家中有人为官或祖上有人为官。   最差的也是大商人之子,家中虽然有钱供得起学习的费用,却因为抑商政策却无法做官。   只能到群策会来求得一个前程,给高官做谋士,再走他们的门路求的特赦,参与科考。   系统虽然一直呆在清熙的脑子里,但是它对于这些知识可谓是毫不关心,它眼里从来只看得见剧情和所谓的男女主。   此刻一听,立即激奋起来,【那岂不是很不公平?】   【是啊。】清熙道:【但我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阶级固化,得益的都是上层。尤其是清熙这种顶级豪门。   系统:【但你没有做过坏事呀,我查了一下你们家的名声也挺好的。镇国公一生刚直,上不愧君,下不愧民。】   可是,清熙见过更好的朝代,更好的制度,如何能看得惯这里把人当畜牲的习惯?   她叹了口气,掩下脑中纷杂的思路,重新投入到眼前激烈的比赛中。   四方高台之上,已经结束了机个环节,一直有人被辩倒,他们就会被工作人员礼貌的请下台去。   带着他们被贵人所投的玉珏。   台上现在只剩两人。萧徽音和另一位不知是谁的白面书生。   萧徽音在左边,书生在右边,两个人都是一把长几,一席坐垫,端正肃谨的跪坐着,侃侃而谈。   清熙特别注意了一下,萧徽音的玉珏远远少于那个白面书生。   姐妹的牌面怎么能少?   清熙顿时不高兴了,立刻招来一直站在身后的侍女,她自己和萧德音的玉早在开场时便送给萧徽音了。   清熙问:“那个玉珏还有吗?我想多送几支给红方。”   红方是萧徽音,白面书生是蓝方。   侍女面色为难,“崔小姐,我们的玉珏是一人一个的,毕竟是投票的玉珏,不必泛滥,有一个能代表对选手的支持就够了。”   清熙严肃道:“可是只有一个没有办法表达出我对红方澎湃的热情!”   侍女:“……抱歉呢,我们的规定就是这样的。”   清熙笑眯眯道:“一人一票是吗?”   侍女点头。   清熙也点头,她一指自己带来的第两个侍女,笑容灿烂,“那么她们也应该有玉珏吧?”   侍女呆住了。   从没见过这样的客人!月下坊中的客人非富即贵,也都讲求一个点到为止,即使是对群策会的良才青眼有加,和他们的身份,也让他们的示好极为矜持。   哪里见过清熙这样的?   按理来说,侍女是应该拒绝的。   她嘴唇翕动,笑容依然温婉得体,道:“崔小姐,我们这里接待的客人必须要是有名有姓才可以呢,而且我们是邀请制,您的侍女不在我们的邀请名单上。”   “她们是我的朋友!”清熙眨眨眼,理直气壮道:“你们月下坊也说老客人可以邀请新客人?我可是你们的VVVIP!怎么能不把我邀请的客人当客人呢!”   侍女听不懂什么叫VIP,但她明白了清熙的意思。   崔清熙在他们的等级制度中,确实排位很高,或者说她就在权利顶端,拥有邀请别人的权限。   可她身后站着的分明就是她的侍女!   她从来没见过月下坊中人邀请自己的仆人。有权限的那些贵客们邀请最多的就是自己的上司,他们甚至很少看那些身份比自己低的官员,大财主。他们要保证月下坊的尊贵,这同样是在维护他们身为月下坊贵客的颜面。不能让这里混进来低俗的人,连同自己的格调也一起为拉低了。   月下坊的客人们拥有高贵的身份,不俗的权势,这些带给他们的是高高在上的傲慢和优越感,哪有人会承认自己的丫鬟是朋友呢?   侍女在月下坊中工作,见多了脾气差难伺候的怪人,却是第一次见到清熙这样的“怪人”,她的眼中好像没有权势和家族的差距,清澈的黑眼睛中分明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好像她被当成了可以平等对话的“人”一样。   侍女又想起关于崔小姐的那些传闻。月下坊的客人很多,但崔小姐一直是特别出名,被讨论的最多的哪一个。   坊主特别重视崔小姐,给了崔小姐最高的权限,让她能够在月下坊的每一个需要花钱解锁的区位畅通无阻。   从前,其实坊主很少呆在月下坊中,自从崔小姐成为他们的会员之后,经常来月下坊喝茶,每一次崔小姐来的时候,坊主都会在。   这样不同寻常的重视让他们在接待崔小姐时,绷紧了皮,拿出了自己最尽善尽美的服务。   第一次崔小姐来时,迎接她的人是大管事,他们诚惶诚恐,崔小姐拒绝了人凳之后,他们反省了许久,认为是自己过于急功近利了。   可是第二次来时,崔小姐依然拒绝了人凳,还有许许多多糟践人的法子,崔小姐一同拒绝,十分不喜。   当时他们立刻便流传开了,崔小姐是个特别的人,善良的人。和其他客人十分不同。   她听了,嘴上应和,满面憧憬的说自己也想伺候崔小姐,心中不过嘲笑一声。   这些贵人们,哪有人会真的把她们当人呢?不过是工具罢了,好用的还值得多费些心思,不好用的便直接销毁换了,都不值得心疼。   是她错了。   崔小姐,确实是不同的。 第一百零三章 胜利!   侍女久经训练,专业素养极佳,即使心里正在波涛汹涌,面上也依然是无懈可击的微笑,但是清熙觉得,她的声音好像突然温柔了不少,“谨遵您的愿望,崔小姐。”   她躬身,立刻就要让人去拿玉珏。   “唉,等等。”清熙赶紧叫住她,她嘿嘿一笑,一指房中的人,“你看我带了这么多人来呢,两个玉珏哪够呀?”   侍女:“……”   她看了一圈,这房中不包括她,一共站了十个人,其中作为主人的清熙和萧徽音,她们的玉珏早在一开始就被投出去了。   侍女吩咐道:“那就拿八个来吧。”   “不对。”清熙一本正经的道:“是九个才对。”   侍女愣了一下,她能在月下坊做爬到现在的位置,自然不会连点个数都做不好。   崔小姐这是想靠着自己可爱讨人喜欢,多讨一个玉珏吗?   她挣扎的想,其实也不是不行……   清熙看着她的脸色,笑嘻嘻的问:“姐姐,你叫什么呀?”   侍女错愕,她做过许多次自我介绍,但有一种直觉在提醒她,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她结巴了一下,才到:“我……奴婢春和。”   “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清熙赞道,“真是个好名字。”   春和挽起嘴角,勾出一个笑。她竟然久违的有些喜悦。即使她知道还有人叫景明,有人叫波澜,有人叫不惊。其实她知道这名字只是按照次序随便点的,没有任何美好的寓意,她还是为清熙夸赞这个名字而感到轻微的喜悦。   “谢谢。”   春和都快要忘记道谢是怎么说的了,在月下坊,她没有给人道谢的机会,更不会有贵人向她道谢。   清熙又道:“我叫崔清熙,你大概已经知道了吧?”   “既然已经交换过名字,那我们就是好朋友啦,我也邀请你和我一起游玩月下坊!你愿意吗?”   春和突然意识到,多的那一块玉珏,原来是给她的。   她茫然了一瞬,眼前像突然被泼散了浓厚郁重的白雾,看不清面前的景象,大脑抽离着天旋地转,停止了工作。   她听到自己微弱的应了一声,“……好。”   于是她和那八位被邀请的侍女一起坐在了专为贵客准备的白玉座椅上。   很快就有人端来了玉珏。   清熙把玉放在春和的手里,体贴道:“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选手,把玉珏投出去。”   转头对着她自己的侍女就开始撒娇耍赖,“我们是不是一国的?是就把玉珏投给徽音姐姐!”   对萧徽音和萧德音带来的侍女说,“你们可是萧府的人,不把票投给自家人说的过去吗?!”   又对着自家的侍女道:“你们要是投给徽音姐姐对手的话,我就要闹了!”   一顿痴缠。   还挺亲疏分明的,春和想。   她看着几个侍女果然都将玉珏投给了萧徽音,自己也默默的把自己的那块玉珏放在了上头。   萧徽音的矮几旁边一下就多了九块玉,相当显眼突出。   有了她们的领头,给萧徽音投玉珏的人数大大增加,马上就超过了书生。   书生见此,倒也沉得住气,很快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你是怎么看待白丁的呢?”   白丁大部分时候指的是没有官身的人,也有时指的是没有学识的人。   萧徽音很快答道:“指没有学识的人。”   书生道:“你是正论,你觉得没有学识的人,就不配和你来往吗?”   萧徽音直白道:“浅薄之人,如何相交?”   书生静静道:“没有学问就一定浅薄吗?地里的老农大字不识一个,却依然有阅历有知识,甚至他知道的,我们不一定知道。”   “你知道小麦和稻子有什么样的区别吗?”   萧徽音:“你跑题了。”   她当然不知道,萧徽音只知道小麦可以磨成面粉,而稻子是大米……   萧徽音镇定自若道:“我们的题目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讲述的是一种文人的理想境界,”   她的咬字刻意加重了文人两字。   “我们生活的方向是钻研经典和学问,业术有专攻,我自然不能和老农比种地,老农也当然无法跟我比学问。”   两人的辩论逐渐激烈化,原本白面书生出口成章,言之有物,词藻斐然,支持他的人非常多,但自从白面书生说出了老农等字,给他投玉珏的人,大大减少了。   清熙却对他提起了点兴趣,虽然他的想法偏了题,但他竟然能看见底层的人民,这个人其实有一双敏锐的慧眼。   “可是文人也要吃饭,老农却可以不看书。”白面书生道:“我持反论,就是因为我认为这样的生活过于脱离现实,脱离实际。谈笑有鸿儒是很好,可是往来无白丁?世人清贵,就可以看不起白丁了吗?”   “你想岔了,”萧徽音道:“我认为并不是看不起白丁,而是一种追求更好更舒适的生活态度。老农就可以不看书了吗?老农不看书是因为没机会,一旦他有机会了,他当然也想读书,明理开智。”   白面书生笑了,“老农也能读书?我的浅薄了。就冲你这句话,我远不如你,我认输。”   他干脆的站起来,对萧徽音长鞠一躬,声音浅淡却郑重,“阁下今日之言,震聋发聩,可谓一字千金。您点播我许多,请受在下一拜!”   “一字千金不敢当。”萧徽音也起身,弯腰还礼。   白面书生退场。   高台上只余萧徽音。   朱红皮鼓被敲响,侍从拖着长长的尾音,传唱道:“群贤毕至,俊采星驰。百世一人,千载一时。今日魁首——萧徽音!”   群策会四周的蜡烛都亮了起来,耀眼的光一下子就将这间小楼挤得满满当当,清熙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欢呼着给每个人一个热情的拥抱。   她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花瓣,一把一把抓着往下丢。   萧徽音站在天井之中,手下败将们都已经下场,微弱的日光只洒在她身上,威风凛凛的像个女战神。   柔软的花瓣飘摇着向下坠落,向她恭贺这一场胜利。   四面八方都是嘈杂的声音。   有人在鼓掌,有人在尖叫,还有人喊着她的名字,为她骄傲。   在这些声音里,萧徽音只听见清熙的声音。   她抬起头,眼睛里映着飞旋飘落的鲜红花瓣,和张扬汹涌的光芒,强光刺痛眼睛,模糊了她的视线。   只有清熙快乐的笑脸依然清晰明亮。   花瓣柔软微凉,笑脸热情洋溢。   萧徽音也笑起来。肩头久久背负着的压力,在这一瞬间,好像消散了。 第一百零四章 转变   萧徽音赢得了她人生中第一场堪称张扬的胜利。   和闺阁中的玩闹比赛不同,这一场舌战发生在月下坊的群策会,这里聚集了全大盛最有才华的青年俊才。   而她胜过了他们。   几十位高官贵人见证她的风采,他们将手中的玉珏投给她,承认她的优秀。   萧徽音学识渊博,言之有物,不卑不亢,个人形象和话本子中假千金相去甚远。话本子说假千金的身份曝光一直被欺负,而群策会上的萧徽音光风霁月,神采飞扬。   完全不像!   清熙和萧徽音最初的目的达到了,话本子和萧府的真假千金案基本解绑,话本带来的流言蜚语淡去,云京城中最新的话题是,萧徽音力战群策会英才,才华横溢,思想独到。   有人称赞她身为女子却卓有见地,眼界广阔,心胸不凡。   也有人贬低她,明明身为女子却到群策会大出风头,追名逐利,不安于室。不可娶回家做妻子。   清熙四处溜达,逗留在金城的茶楼,酒楼,瓦舍中发现竟然是第二种人居多!   她气得脸红鼻子歪。   又去找了萧徽音。   萧徽音正在收拾东西。   萧府的危机已除,她要遵循之前的想法,离开京城。   清熙不直接劝她,只是万分诚恳道:“徽音姐姐,让我再请你吃一顿饭吧!”   萧徽音答应了。   清熙带着她去了一家茶楼。   作堂的说书先生正在绘声绘色的讲故事,“只见那女子冷笑一声,反唇相讥,’女子又如何?我读书千卷,腹有诗书,你要不服直说便是!我辩到你服!’”   说的正是萧徽音大战群策会。   萧徽音坐在台下听,一张脸红透了,尴尬的脚趾抓地,“我那天真的这么嚣张吗?”她小声问清熙。   清熙重重点头,“怎么能叫嚣张!我们这是气势!不吹牛,我们萧徽音就是这么厉害!”   萧徽音被她逗笑了。   旁边却有男人阴阳怪气道:“听说那萧徽音长的貌美,那些人莫不是见了美娇娘,不舍得认真了?”   “说不定呢,萧徽音一个女子,在那种场合抛头露面,说不定她就是想着勾引男人呢?啧啧,浪啊。”   “我才不会娶这种女人,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娶回家里哪能放心!”   还有女子在窃窃私语,语气迷惘,“萧徽音的胆子怎么这么大……群策会那种地方哪里是我们女人能去的呢?”   “去那里的都是想当官的,她一个女子就是得了魁首,又能如何?还平白无故让人觉得女子张扬……”   “她自己倒是能找个好丈夫了,可她就不怕影响家里的姐妹婚嫁吗?!真是自私。”   萧徽音沉默的听着,喜悦的粉红色渐渐从她的脸上褪下。   清熙有点后悔,她是不是不该把萧徽音带到这里,让她直面这些恶意……   萧徽音反而是先开口的那个人,她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这些揣测,与我无关。我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我不必在意这些恶语中伤。”   “可是,”萧徽音直视着清熙,上挑的凤眸中情绪难辩,“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你刻意让我听到这些东西,是为了让我留下来吗?”   “对,”清熙干脆的承认了,萧徽音聪明绝顶,她本来也不可能瞒住,“我觉得他们这些话对你很不公平!你是魁首,你实至名归!和你的性别无关!凭什么你要被这样揣测!?”   清熙出来逛街,是想和别人分享喜悦!没想到绝大多数的声音都是在攻击萧徽音!   她见一个骂一个,可人实在是太多了,凭借她一个人根本无法扭转这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和偏见!   就在这种情况下,萧徽音远离京城,隐姓埋名,在这些人口中会变成什么样?   明明萧徽音是为了保全家族!明明萧徽音拥有一身过人的才华!   萧徽音看着眼前的少女,气愤都红了一双圆圆的杏眼,柳眉倒竖的样子。   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我料到了现在的场景,我觉得没关系,所以才到群策会。”   清熙:“怎么会没关系?”   萧徽音道:“这世间对女子从来是重重的束缚和枷锁,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在她尚且幼小的时候,她听一遍就能背下兄长啃不下的文章时,她对政务一点即通面对父亲复杂的目光时……还有爷爷摸着小徽音的头告诉她,不要在男人,尤其是自己未来的丈夫面前展露自己的才华,绝不可以比他们还要聪明,要让自己变“笨”。   清熙气的要跳起来了,“从来如此便对吗!”   萧徽音沉默,她当然也有过不甘有过愤恨,可她身后有家族要顾全,当然要按照规则行事。   她梦想做一个雍容华贵,母仪天下的皇后,首先,她要嫁给未来的皇帝,她必须要讨男人的欢心。   有舍才有得。   清熙见她沉默,按耐住自己的不解,劝萧徽音,“其实现在你完全不必离开京城了。你是萧家的孩子,如果不扭转现在的舆论风向,将来你的姐妹们的婚嫁都会受到影响!你走就是心虚,你留在京城比远走更好。”   “如果你留在京城,那么一切都还有机会,说不定你就哪一天结识了未来的皇帝,成为了皇后?”   “你还这么年轻,又这么优秀,你是群策会第一位女魁首!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一条寂寂无名的路呢?留下来,接受大家的掌声和欢呼吧!”   萧徽音苦笑:“我现在没有名声,也不能依靠家族,哪里来的掌声和欢呼?”   清熙平静的望着她,“你有能力,只要你想,你就可以。”   清熙又问了一遍,“你想吗?”   我想吗?   她好像回到了昨天,月下坊侍从的唱名犹在耳边,“魁首——萧徽音!”   满堂喝彩只为她一人。   在经历过这些之后,她真的还能甘心去别院之中做个闲云野鹤的女道士吗?   我想吗?   我当然想!   凭什么她一直要藏拙,凭什么她一直要讨好别人?   凭什么她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明明她有能力!   为什么不为自己而活? 第一百零五章 十日霸榜   萧徽音留在了云京城,她跟姑姑商量了一番,决定常住在姑姑的院子里。   然后,她又一次参加了月下坊的群策会,又一次取得了魁首之位。   民众之间本就讨论不休,现在被萧徽音的胜利掀起了新一轮的风浪。   “她是不是疯了!没完没了了吗?还想不想嫁人啊!”   “这一次参加的那些男人也没骨头吗,竟然又输给女子!”   依然还是骂声偏多。   清熙这一次丝毫不着急。   她心知肚明,这样的情况很快就会被改变。   果然。   第三天,萧徽音又拿下了新一任魁首之名。   第四天,魁首——萧徽音!   第五天,——萧徽音!   第六天,萧徽音!   随着萧徽音拿下的魁首越来越多,她的支持者如星火燎原一般蓬勃生长,迅速压倒了唱衰萧徽音的人。   “聪明绝顶萧徽音,风雅无双萧徽音!”   “萧徽音就是最好的!”   甚至还有人夸上了萧府,肯定是父母的精心教养,才能有现在如此优秀的萧徽音!   但还是有些观念根深蒂固的,影响着有些人。   他们说:“女子为什么这么喜欢出风头?”   “群策会是英雄集结之地,和她小小女子有什么关系?”   浪荡风流!抛头露脸!恬不知耻!   他们甚至呼吁群策会就该禁止女性参加!这是达官贵人们找谋士的关键地方,这是有志青年们一展宏图的地方,何必让女人来?她们白白占了名额,有什么用呢?   月下坊没有采纳。群策会百无禁忌,只要有人愿意来,月下坊都欣然接受。群策会只看才华,不论其他。   但他们的声音显然也被听到了。   第十天,辩论的题目是“女子最大的美德是什么?”   萧徽音一看这个题目就挑起眉毛。   按照惯例,依然是每人先开口论述自己的看法,其他人可以抨击挑刺。   萧徽音是昨天的魁首,按理是第一个发言。   高台上系列两端,萧徽音坐在右手位第一个,这是她昨天魁首身份的证明。   她并不站起来,只是宠着对面和旁边的朋友们一拱手,朗声道:“女子最大的美德?我认为是谦卑。”   旁人一听都要笑了,立刻有人嘲讽她,“您好像是缺了点身为女子的美德呢。”   萧徽音笑容不变,自如道:“为何说女子最大的美德是谦卑呢?因为我们总是会因为自己女子的身份而步步谨慎,小心行事。”   “男人好像天生就疏狂,朗落,不在乎失败。但是女子不同,女子从生下来开始就得小心谨慎,步步筹谋,女子的人生中不允许行将踏错,否则就是万劫不复。所以女子只能谦卑,恭谨,处处小心。”   “女子谦卑,所以恭顺,所以乖巧,所以便于掌控。是男人们最喜欢的,最方便操控样子。女子的谦卑不是出于女子自己的意愿,而是从小到大身边人的灌输,告诉她们身为女子必须小心谦卑!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子要谦卑,要利于控制。”   “这是男人们强加在女子身上的美德,只对男性有利的美德。”   萧徽音扫视了一圈这帮哑口无言的人人,冷静清晰的声音微带讽意,“这是女子的美德?这是男人的缺德!”   “在女子成为女儿,妻子,母亲之前,她首先是个人!谦卑?”萧徽音冷笑了一声,这声音像是一把刀,赤裸裸,冷冰冰的刮过她对手们的脸皮。   全场沉默。   过了好半晌,才有人结结巴巴的,“你,你这是跑题了!题目让你说女子的美德!没让你提男性。”   萧徽音道:“一共就两个性别提了一个。很难不提另一个。”   “强词夺理!”   还有人冷声道:“妖言惑众!可笑至极!”   萧徽音眉头高挑,嗤笑道:“诸位,请注意场合。请各位用逻辑打败我,而非斥责。”   众人哽住。   萧徽音说的东西实在是石破天惊,根本没人提过,没人想过这些……这逻辑简直细思极恐,他们怎么敢和她辩?   现在已经是落入了下风,被扯到萧徽音的逻辑体系里面就完蛋了!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咬死了,“你偏题!题目让解的是女子的美德!你提出了一个谦卑,表面上说他是女子最大的美德,其实是借机讽刺!”   “对,我就是讽刺。”萧徽音干脆的承认了,“我认为这个题目很不合理,女人最大的美德?女人不也是人!人的美德不都是相通的东西吗?”   她淡淡道:“这几个问题是问给出题人的。”   场面一度僵持。   但幸好在座的都是脑瓜子和嘴皮子同样灵活的人,没多久,场上又重新热闹了起来,你一言我一嘴,彼此之间辩得不亦乐乎。   没人再去挑萧徽音的刺。   这也导致了萧徽音力压全场。   她没有什么悬念的,又一次获得了胜利。   蜡烛点起,皮鼓敲起,来来往往的人都为萧徽音祝贺。   清熙在楼上感动的稀里哗啦!萧徽音的理论真的有震撼到她,先进了几百年!女孩子的才能真是了不起!   她大声欢呼着萧徽音的名字。   连续霸榜十日!连续十日的群策会魁首!史无前例!   代表的是她无论面对什么样刁钻的题目,都能迅速反应,做出有针对性的解答,保证自己的逻辑链完整的同时看到了别人的逻辑漏洞。   清熙飞身扑上去,抱着萧徽音嗷嗷尖叫:“萧徽音!你就是最棒的!”   萧徽音反手拥住她,也露出了灿烂的笑意,平生第一次笑出了自己的八颗白牙。   萧徽音忍不住想向清熙倾诉,“高晖来找我了。”   “啊?”清熙迅速的紧张起来,“他是不是想找你麻烦?!阴魂不散的家伙,真讨厌!”   “不是,”萧徽音想着,表情都有些奇怪,她道:“他的意思好像是要和我再续前缘……”   再续前缘?!   清熙被狠狠恶心到了,“他之前话说的那么过分,现在这样是不是有病啊?”   萧徽音笑得更灿烂了,她捧住清熙的脸,凝视着她因愤怒微红的脸颊,道:“你说的对。”   她指的不仅仅是高晖有病,还有更多更多。   原来只要她有足够的才华,足够的本事,就算是宫中高高在上的,之前对她不屑一顾的八皇子,也会回来对低下高贵的头颅,试图和她修复关系。   原来掌握主动权的滋味是这么美妙。   萧徽音灿烂的笑了起来。 第一百零六章 受伤   月下坊中人声鼎沸,这个一向是走清雅高格调的地方,第一次有这样热烈的氛围。   清熙这个专业氛围组可谓是居功至伟。   萧徽音去和她的手下败将们交流感想心得,清熙四处瞎逛,大声宣扬萧徽音的优秀。   直到系统声音急促的提醒她,【宿主宿主!快快快!高绛出现了!就在你的楼下!】   群策会的这栋楼是回字型结构,中间的天井摆着高台,萧徽音刚刚就是在这台上和十几人辩论,四面的楼层中是包房,方便各路贵人观察底下的英才。   仗着自己有点身手,清熙干脆攀着栏杆向外翻身,跳到了下一层。   惊呼声此起彼伏,清熙轻巧落在高绛的面前。   她双手插腰,很是不满的质问:“你是不是在躲我?”   高绛金纱遮面,只露出那双冷厉上挑的凤眼,平淡又漠然,冷如霜雪,孤高如月。   此刻见了清熙,他眼中的寒冰蓦然被融化,只剩下了春水般汩汩的暖意。   他甚至弯了一下眼睛,这是一个无意识的,喜悦的表情。   清熙看出来了,她更纳闷了。   “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躲我呀?”   高绛别过脸,嗓音已经恢复了平静,“没有躲你。”   清熙不信。   自从她被高绛从小凤山就回来之后,她再也没见过高绛。   这几天她有事想要求一求公主姐姐,自己给公主府写了信,又找了娘亲帮忙。可奇怪的是,高绛总是没空,清熙和他的时间也总是错开。   近来朝中最大的风波就是萧府的真假千金暗七公主既然没有在此案中露头,那他还有什么别的在忙的?   最重要的是,清熙就是有一种直觉!高绛再躲她!   经过了端王府妻妾二人,小凤山绑架案,系统的能量终于有余裕,清熙就让系统帮自己定位高绛,专门堵他!   之前高绛也来过这月下坊几次,但他到底是月下坊的幕后主子,对地形相当娴熟,每次清熙还来不及抓高绛,他就已经先偷偷溜走了。   所以清熙这次为了堵他,甚至不惜翻楼。   清熙气哼哼的想,她绝对要问出一个答案来!   高绛和她在走廊中僵持了一会,越来越多的吃瓜群众向这里投来微妙的目光。   高绛明白清熙现在是不会轻易放他走的,他不欲让别人看热闹,干脆后退一步,扯着清熙进了包厢。   清熙一进去就甩开他的手,气哼哼道:“故意躲我的人不可以拉我的手。”   高绛看着清熙水蜜桃一样红润粉嫩的脸颊,一阵心慌。   他听到自己胸腔之中那颗不争气的心脏,又一次狂跳起来。   清熙这是在向他撒娇,要一个解释……高绛明白,可是他难以启齿。   那一天在小凤山,暖洋洋的火光中,呼啸的夜风里,毫无顾忌展露自己棱角的少女,让他心中悸动不休。   高绛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这样的心动究竟代表着怎样的情绪。   他并不是对于情爱之事一窍不通,事实上,他假扮着公主的身份,从小到大有无数男性对她示好,趋之若鹜,只求他投下一顾。   高绛只觉得恶心。   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丑陋的东西,他们的欲望更是令人作呕。   他从来没想过,在她自己的身上也会发生这样丑恶的事。   他怎么能对从小就帮他助他爱他护他,此时此刻一心一意信任他的妹妹怀抱这种龌龊的感情?   他要怎么告诉清熙,眼前的姐姐是一个对她怀有肮脏心思的男性?   他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勉强至极的笑脸,“因为我受了些伤,在调养。”   高绛伸出手,绯红的袖子滑落,露出一段皮肉紧实,冷白如冰的手腕。   手腕上密布着红色的疤痕,如同丑陋的蜈蚣一般盘错在光滑的皮肤上。   清熙大惊失色,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捧住这一截经受许多苦难的手腕。高绛却嗖的一声缩回了手,避开了他的触碰。   清熙并没有感到不对,公主姐姐一直以来都非常讨厌别人的接近,习惯性的和旁人保持距离,清熙自然的放下自己的手,担心问道:“难道是那天在小凤山受的伤吗?”   高绛想要点头,但他不想再说一些谎言欺骗清熙,他声音淡淡道:“是回京之后受的伤。”   这些伤疤是他自己的杰作。   他不能容忍,自己竟然对妹妹有这样的心思!   他更不能容忍,随着自己的渐渐长大,他的身体和五官已经越来越男性化,现在难道连他的心,也要变成填满欲望的丑陋模样吗?   他应该给自己一些惩罚。   回到京城之后,他每想到清熙一次,就要用匕首划自己一刀。   伤疤叠着伤疤,左手位置不够了,右手又要写字不便受伤,他就在双腿上划。   他每走一步都痛的酣畅淋漓,他不觉得痛,只觉得自己正在为不该有的心思赎罪。   清熙全然不知他的这一番自我唾弃。   “回京城之后受的伤?”   清熙迅速脑补了八皇子在小凤山之行之后连接受挫,为难他的女土匪王大妮先是成为了掌管宫廷的御林军的小统领,随后更是成为了萧宰相的孙女!肯定是八皇子恼羞成怒,刻意找茬,派人想要暗杀公主姐姐!   受了这么多,这么严重的伤!之前那点出于直觉的怀疑,顿时被清熙抛诸脑后。   清熙真是心疼坏了,她万分愧疚道:“对不起姐姐,我不知道你原来是在家养伤,我还觉得你是故意在躲我,到处跑,给你增加麻烦……对不起。”   高绛一颗心就像是被人放在油锅里炸,愧疚和负罪感折磨的他无地自容,“是我的错,你没必要道歉。”   他轻声道。   姐姐!你为什么这么体贴!清熙感动的稀里哗啦,她立刻道:“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了,姐姐,你一定要好好养伤!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再一起去收拾那个恬不知耻的八皇子!”   高绛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点头就好了,他不应该和清熙有再多的接触了。   可神使鬼差的,他张了张嘴,话语自己从心里跑出来了,“你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第一百零七章 你也受伤了?   既然公主姐姐还是看出来了,清熙干脆的交代了,“徽音姐姐连续十日连任魁首,在月下坊还是第一次。我想建议公主姐姐借此机会,在月下坊为徽音姐姐开一个庆功会。”   就只是这样吗?   高绛心情复杂,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他点点头,干脆的应承下来。   又想,他还不知道清熙,是如何知晓月下坊是他自己的产业的。   算了,也不必问。   他很随便的想,反正都无所谓了,就算清熙是想害他,那也是应有之义,毕竟他是一个这样卑劣的骗子。   清熙得到了准确的答复,又甜甜蜜蜜的关切了一番公主姐姐手上的伤口,就干脆的离开,贴心的把空间留给需要清净的高绛一人。   本来清熙是想要邀请公主姐姐也参与这次庆功会的。可是既然高绛受了伤那自然是该好好养伤!   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能干的清熙吧!   没错,她想要开办庆功会,并不仅仅只是为了给萧徽音庆祝。   在她去小凤山之前,上一任的端王妃萧箬竹承诺她:顺利拆散八皇子和萧徽音,就会给清熙关于唐有容的情报。   从小凤山回来之后,紧接着就是两人身份的曝光,八皇子堪称迫不及待的上门退婚,萧徽音和八皇子可以说是再无可能。   萧箬竹也爽快的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告诉了清熙自己所知道的情报。   唐有容和慕容裕,两人在私下中确实偶有联络,会进行一些交易。但具体的内容是什么,就不是萧箬竹这个隔了肚皮的嫡母能知道的了。   清熙还去问了顾瑟瑟。但顾瑟瑟在王府这些年基本上就是乖巧小娇妻,顾瑟瑟只能非常肯定的告诉清熙,她从来没在端王府见过唐有容。   毕竟唐有容一个从头到脚,被白布盖得严严实实的人,只要见过,就一定会留下印象。   线索非常少,并不足以分析出唐有容的立场。   清熙叹气。   一人一系统认真推测,系统道:【唐有容是不是那种混沌阵营的呀?难以辨别好坏……他身上还有一股系统味儿,闻起来就不像是个好人,更不像是能乖乖当人下属的。】   【什么叫系统味啊……】清熙简直无力吐槽,她皱眉道:【能在月下坊做坊主,他必然是公主姐姐的心腹,有可能是公主姐姐让唐有容去和慕容裕交易获取一些情报。这种说法也是合情合理。】   【要不然就是唐有容装成心腹,他和慕容裕的合作就是真的合作……】   两种都很有可能,再加上系统一直说唐有容有猫腻,清熙决定再对他试探一番。   干脆打着庆功宴的名头,去找他喝酒!上一次看龙舟之时,清熙借着花样百出的借口扯掉了唐有容的帷帽,拽掉了唐有容的面具,见到了平平无奇到完全没必要重重防护的真容。   清熙清晰厚着脸皮也可以说一句,两人是坦诚相见的好朋友了,一起喝酒那是很正常的!唐有容一定不会拒绝她!   可是到了晚上的庆功宴。   月下坊酒池肉林,声色喧闹,热闹极了。   清熙提着一坛酒,甩开身后的侍女们,独自爬上长长的台阶到了月下坊的最高处。   这里很安静,空气也清凉。底下的欢呼声笑闹声似乎已经离得很远很远,清熙坨红的面颊是微凉夜风中唯一的热度,她大声拍了拍面前的木门,“唐有容!出来一起喝酒!”   高绛手里拿着镶嵌着珠玉宝石的匕首,又往自己的小腿上刺了一刀,他很有闲心,特意扎在为数不多的完整皮肤上,鲜红的血液涌出,高绛好像听见了清熙的声音……   是他的幻觉吗?   高绛曾经很多次幻听到清熙的声音,幻视道清熙的身形,许多艰难的时候他因为这些而感到短暂的轻松和饮鸠止渴般的慰贴。   可那是对亲人的感情。   在高绛发现自己的感情完全变质之后,他对自己的幻听只觉得愧疚。   他举起手中的匕首,想给自己再来一刀。   暗卫突然从密道中跃出,声音迫切道:“崔小姐正在门口砸门,邀请唐有容坊主一起喝酒!”   高绛.失血过多.头晕眼花.马甲唐有容:“……”   下属建议道:“要请崔小姐离开吗?”   这才是正确的办法。   他现在一身血味,状态不佳,很有可能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更别说他还没有控制住自己的那些心思……   他现在不适合与她见面。   但高绛道:“……为我更衣。”   他总是想要满足清熙的愿望。   无论他是什么身份。   清熙扒着大门已经高绛清熙从站到坐,她靠着门,嘴里稀里哗啦说个不停。   “哇,你怎么不开门呀?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是不是不想看到我?”   “能不能喝呀?好歹说一声,别这样晾着我呗!”   早在刚刚她拍门的时候就有月下坊的侍女前来,恭恭敬敬的提醒清熙,“我们坊主现在有些不方便,但崔小姐是我们的贵客,只要您想您一定能见到坊主。只是请您稍等片刻,等坊主收拾收拾。”   什么叫收拾收拾?   清熙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有兴趣,她干脆的拒绝了侍女移步别处稍作等待的提议,就靠着背后的木门,懒洋洋的说一些笑话。   可能里面的唐有容根本听不见,但是清熙觉得这样很有趣,她的笑话是自己说给自己听,自己逗着自己乐。   没等多久,木久的门终于开了   穿着素白道袍,木屐和白棉袜的唐有容,脸色几乎和他的道袍一样白,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虚弱颓靡的气息。   清熙皱眉,立刻想到八皇子,“八皇子也刺杀你了?”   也?   唐有容立刻皱起眉毛,面容冷肃道:“八皇子对你下手了吗?你有受伤吗?!”   他的视线可以说是紧张的在清熙身上来回摇曳,关心她的健康情况。   清熙赶紧摆手,“不是我啦!”   手回收,她心中却多了一个新的疑问。唐有容作为高绛的心腹下属,却不知道高绛被刺客袭击一事吗?   难道公主姐姐并不像表面上这么信任他?   清熙也曾经提醒过多次高绛。   看来公主姐姐是听进去了!清熙大为欣慰。 第一百零八章 明月酒   月下坊最中心的位置,是弧光楼。唐有容常常居于弧光楼的顶层,清熙也曾经来过几次。   那时还是暮春,现在已经是盛夏。清熙随唐有容进门,诧异的发现,这里已经大为不同。   地上的长毛地毯地毯被收起来,重重奢侈贵重的宝物,从这间房子中消失,简朴了不少。光洁的木制地板反射着微弱的暗光。   夜风拂面,清熙诧异的发现,这顶层竟然有一个巨大的阳台,空中孤月和熠熠星光一览无遗。   唐有容随手丢开脸上的银质面具,撑着阳台的围栏,姿态散漫。   晚风将他的脸吹得更苍白了。   清熙不禁皱眉,“你受伤了,”一向是任性大胆,肆意妄为的的少女劝道:“不要吹风了吧。”   唐有容回过头,他慢声道:“既然是崔小姐来找我喝酒,我当然应该回馈以清风朗月。”   他说着,微微一笑,那张平凡的大众脸因为这样轻柔的笑容,竟然显得有两分动人。   清熙也笑了,她抱着酒坛子,很是灿烂的笑道:“明月佐酒,星子为餐,真不愧是月下坊坊主,自有清雅之法。”   唐有容只是笑。   他滴酒还未沾,却好像已经醉在了着盈盈的月色中。   清熙把一坛未开过的酒抛给他时,都担心这样的坊主能不能接得住。   唐有容接住了。   他向清熙露出一个略显得意的笑容,一掌拍开了酒坛处的泥封,潇洒的举起酒坛,澄澈的酒液落入了他的口中。   他狠狠灌了自己一大口酒,才又向清熙举起手中的酒坛,笑容是难得的疏朗朔阔,清熙难得在这一惯老成淡定的人身上看到了那么一两分意气风发的意味。   唐有容:“干杯!”   清熙也潇洒的举起了酒坛子,他们不需要玉碗,不需要金杯,不需要银壶,只是一人拎着一坛酒,毫无形象的往嘴里灌。   清熙笑道:“我回京这小半年来,朋友不多,但唐坊主与我,也算颇有交情。这种时刻,也该和坊主碰杯一乐。”   唐有容道:“崔小姐一直是我的贵客,只要崔小姐愿意来找我喝酒,无论何时何地,我必扫榻相迎。”   清熙挑眉:“哦,是吗?”   唐有容一顿,他又突然意识到这样邀请一位未出阁的少女并不好,扫榻相迎这个词汇的含义颇多,唐有容尴尬的红了脸,“我并无冒犯之意。”   清熙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轻快道:“娘亲说,再过一段时间,爹爹就要回京城啦,到时候你再来喝我爹爹的庆功酒!”   “好!”高绛朗声应道。   清熙又笑嘻嘻的问,“不知唐坊主可有成家?”   系统开始紧张起来了!   自家宿主秉持着她一惯一莽到底的风范,张嘴就直接问人家的家事,也不怕被人直接赶出去!   况且,如果唐有容真的是个卧底,那他哪有那么容易就说出真话?   和系统想的不太一样,唐有容虽然不是卧底,但他说的也确实不是真话。   或者说,只是“唐有容”这个身份的设定而已。   唐有容低低一笑,“无父无母,无家之人,哪里有家呢?”   清熙顿时肃容道:“抱歉,我无意冒犯。”   唐有容还要继续诉说他的故事。   一个从小在云京城一带的孤儿,艰苦挣扎求生的故事。他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功实现了人生的逆袭,从一介孤儿到京城最大的销魂窟主人……这是一个异彩纷呈又极其真实的故事,每一部都有高绛的属下切实的补上证据,无论怎么查?都是一份完美无缺的人生履历。   清熙捧着下巴,等着听他的故事。她的双眼清澈的像是剔透的水晶,透露出主人的温柔安慰,也反射出他的满心计算。   唐有容道:“我恨我的父母。”   ……他说了实话。在清熙面前,他好像无法撒谎。   清熙微怔,她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安慰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她一时沉默。   唐有容笑了一声,问她:“你也觉得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吗?”   清熙摇头,尽管她两辈子的父母都对她很好,但她也要说,“人渣就算有了小孩,也还是人渣。”   毕竟当父母又不用考证,投胎到不靠谱父母手里的小孩实在是非常的倒霉了。   唐有容道:“我从出生,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母亲。”   清熙犹豫道:“节哀?”   唐有容哭似的,笑了出来,“她活的好好的,只是不想见到我罢了。”   “其实我也可以理解她,她和我父亲是联姻,两人的结合毫无感情。”   清熙小声问:“那她为什么要生下你呢?”   “被迫的吧。”唐有容道:“我的父亲是个暴厉又独断的人,他想要做的事从来没有人可以违逆。他想要一个孩子,母亲是没办法反抗的。”   清熙试探着问,“那你父亲对你……?”   “非打即骂,他总有很多折磨人的酷刑。无论我做什么,永远都不能得到他的肯定。”唐有容道:“大家都说我是他最宠爱的孩子,确实他给了我比我的兄弟们更多的权势和力量……”   他说着,不禁露出一个苦笑,“或许我应该知足,应该感谢他对我的好?”   这父亲不就完全是个人渣吗?!还家暴!唐有容这样了居然还是所谓的最宠爱的孩子?!清熙恨不得摇着唐有容的肩膀告诉他,傻孩子不要被pua啊!!   但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这样。   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们的交情还没有到可以指责别人父母的地步,交浅言深是人际交往的大忌讳……但清熙无法一言不发,她认真道:“你很好。如果他让你哪里感到不舒服,或许确实是一父亲做的不够好。”   唐有容沉默,他又大口地喝酒。   清熙安慰他:“反正他们现在都不在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唐有容不禁笑起来,那句无父无母还是误导了清熙。   那也不错,唐有容想,这也不能算是一句谎话,他这样的父母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母亲在他的人生中完全几乎隐身,而父亲的存在像是贴着脖颈的冰冷剑刃,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向他滑下致命的一剑。   他愿意做一个无父无母之人。 第一百零九章 醉鬼的自我修养   明月高悬于天,月下坊灯火辉辉,喧嚣鼎沸,而弧光楼顶层的阳台上却安静得只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   清熙和唐有容没什么话可说,就比赛似的,一口一口的喝酒。   不能辜负这样明亮的月光,这样疏阔的夜晚。   清熙好像忘记了自己的计划,忘记了自己的试探。她扎扎实实的摄入酒精。高绛忘记了好好维持自己的马甲,忘记了他心底沸腾如岩浆的负罪感,忘记了父皇日日夜夜压在他肩上的责任和威胁。   他什么都不想。   两人酣畅淋漓的喝酒。   他眼前的世界随着酒精一起旋转,他既冷又热,晕晕乎乎,大脑停摆。   清熙放下手中的酒坛,摇摇晃晃的凑近了唐有容。   她在唐有容明亮的黑眼睛面前晃了晃自己的右手,问,“这是几呀?”   唐有容慢吞吞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声音也是慢吞吞的,“是清熙。”   清熙呆了一下,“你怎么答非所问呀?”   她不高兴的拍了唐有容的手一下,有执着的伸出左手,又一次问道:“这是几?要认真的回答我哦。”   唐有容抓住清熙的左手,“是清熙。”   他也很是不高兴地强调道:“我很认真。”   系统:【两个醉鬼就不是完蛋了吗?!宿主,你清醒一点啊宿主!】   宿主对系统的呼唤毫无反应,清熙现在生气了!   她恼怒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对唐有容的举动很是不满。   唐有容用力的制止了她乱舞的双手。他一手一个,抓住清熙的左右手把它们合在自己的掌心里。清熙的手比他要小很多,力气又没有他大,只能乖乖的被唐有容拢在掌心里。   唐有容捂着这双热呼呼的手,好像怀抱着自己滚烫的心跳,他忍不住自己满心忐忑的欢喜,低下头,隔着自己的手掌,亲吻了一下掌中白嫩的手。   谁的胸膛中溢满了鼓胀的感情?谁心中的欣悦喧闹又彻骨?   风突然大了起来,呼啸着吹来,盛夏的晚风也带着一股滚烫的热气。   而唐有容的手冷的很冰。   他本人毫无所觉,握着清熙的手,很是担心道:“你的手是不是太热了?发烧了吗?那要出出汗才行。”   唐有容就要把这双温热的手塞到自己的衣襟里。   清熙恼了,“你才生病了,你才要出汗!”   清醒的时候清熙就是个百无禁忌的人,现在醉了,把脑子丢到一边去之后更是肆无忌惮。   蛮力比不过眼前这个人,她伸脚就要去踹唐有容。   第一下的时候没把握好方向,一脚踢翻了酒坛子,醇香的酒液泼了一地。   也有不少酒液和着明亮的月光披在唐有容的身上。   芬芳馥郁的酒液气味在阳台中散开,浸了满身酒的唐有容身上的酒香格外浓郁,让人一闻就昏昏欲醉。   清熙的脚在踢翻酒坛之后,顺利找到了方向,蹬着唐有容的胯骨,脚上用劲儿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救出自己落入敌手的手。   唐有容很舍不得这清熙的双手。可怀里突然又伸进来了两只脚他也挺喜欢的。   他伸出手想要抱一抱怀中的脚。   清熙趁着机会飞速收回了自己的手。她也不管自己的脚又陷入了地震,挥舞着双手得意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我自由啦!崔清熙就是最强的!你怕不怕!”   唐有容很给她面子,立刻用力点头,“清熙最厉害了!”   清熙哼道:“那你为什么不鼓掌?”   唐有容立刻开始啪啪啪啪的鼓掌。   清熙趁机缩回了自己的脚,活动了两下,大笑起来,“脚也收回来了!我真是太厉害了!”   唐有容:鼓掌鼓掌继续鼓掌。   系统叹为观止:【醉鬼的逻辑可真是自成一派呀……这俩醉鬼之间倒是很能互相沟通。】   系统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他兴奋的在脑子里呼叫宿主:【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人类有句古话叫酒后吐真言,醉鬼肯定是不会撒谎的!   可宿主也醉了,面对系统的呼唤竟然理也不理,依然很陶醉的在月光下踩着晶莹的酒液,乱舞四肢。   唐有容还在一边给她鼓掌。   系统突然悟了,它当场下载了一个幼教模块,语气温柔可亲:【清熙小朋友在吗?】   “在!”清熙举拳欢呼,她现在短暂的失去了在脑内和系统沟通这一高阶技能。   【清熙小朋友真棒!那你知不知道旁边那位是谁?】   清熙看着唐有容,愣住了。   【清熙小朋友最厉害了,如果不知道的话,我们是不是应该问一下呢?】   清熙认真点头,直接发问:“你叫什么?”   一直在鼓掌的唐有容终于放下了自己的手,他答道:“清熙。”   清熙大惊,她很不满道:“不可以!这是我的名字!我才是清熙!!!你不是!”   唐有容认认真真道:“要清熙。”   “不可以!”清熙道:“你你不许叫这个名字!”   这个醉鬼简直是把横行霸道表现了个十成十!   唐有容委委屈屈道,“好吧……那我就没有名字了。”   “你可以换个别的名字,”清熙好像是有点心虚,她对对手指,道:“只要你不抢我的名字,我们还可以继续做好朋友。”   唐有容想了想,“我不知道。”   他很可怜的问,“如果我没有名字,你就不和我做朋友了吗?”   “当然不是啦!”   眼见着这两个人又要进入到幼儿园小朋友的阶段,系统赶紧出来拉绳,【为什么这位没名字的小朋友一直念不属于自己的名字?】   这句话太长了,清熙卡壳强智的脑袋一时没能理解,她嘀咕着重复了一遍,“为什么这位没名字的小朋友一直念不属于自己的名字?”   唐有容乖乖的回答,“因为好喜欢好喜欢清熙。如果一直和清熙一起就好了。”   清熙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害羞的功能,她像是一个受到追捧的有小朋友,又像是幼儿园中最讨人喜欢的人气王,得意又骄傲,还带着果然如此的了然,问道:“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呀?”   “因为……”唐有容没能说完这句话,就一头晕了过去。   失血过多的身体在露台上被晚风吹了这么久,又大量摄入了酒精,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第一百一十章 醒酒之后   天光大亮,清熙的房间里还是一片昏暗。清熙抱着自己的枕头,睡得正香。   窗外鸟鸣啾啾,人声琐碎的响起。清熙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系统幽幽道:【醒了就赶紧起,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清熙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系统道:【看来你没能好运的忘记你昨天是怎么撒泼的?】   清熙当然记得!她把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生无可恋的回忆起自己喝酒之后干的那些傻事。   对唐有容胡言乱语,拳打脚踢不说,最后还把人家折腾晕过去了!然后降智版清熙看到人倒下了,吓得半死,坐在唐有容旁边哭的惊天动地,如果盛朝有长城大概已经被她哭倒了!   丢人!太丢人了!   她坚决不承认那个降智版的崔清熙和她是同一个人!   清熙满心希望地问:【统儿,伟大的高科技AI,你能做法让她们统统失忆吗?】   尤其是萧徽音!昨晚她在顶层哭的要脱水都没一个人来看看!还是萧徽音应和完了来找她,直面了她造成的一地混乱。   清熙难以想象萧徽音进门之后复杂的心情。   而且她醉酒晚归,娘一定在等着教训她!瑟瑟的苦药一定也准备好了!   清熙越想越痛苦,系统还在幸灾乐祸:【要讲求科学!】   【穿越就很科学吗!】   清熙惆怅地问:【你能不能造一艘宇宙飞船,带我换个星球生活?】   系统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只道:【你再不起,崔夫人可要来叫你了!】   【娘才不管我呢,】清熙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死活不愿意面对现实。   【呵呵,】系统慢条斯理道:【唐有容在来的路上了,你说到时候你娘会不会来叫你?】   !!!   清熙一把掀了被子,咸鱼打挺一样翻了起来。   为什么他要来啊啊啊啊啊啊!!!给彼此一点空间以后见面就当陌生人就好了!!!   话虽然这样说,人却不能不见,清熙含泪起床,如预期般收获了崔夫人爱的训诫和顾瑟瑟牌醒酒药。良言非常逆耳,良药也足够苦口,黝黑的药汁反着诡异的光,闻着先苦后酸,圃一入口,那可怕的味道让清熙的脸皱成一团。   这时,正好婢女前来禀报,唐有容来访。   清熙松了一口气,立刻道:“那我就先去见唐有容了!”   “等等,”崔夫人斯里慢条的呷了一口茶,淡声道:“把小姐带回房间里去。”   清熙假意挣扎了一瞬,相当顺从的跟着侍女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系统啧啧称奇,【难得你这么乖巧?】   清熙哼道:【我能不出现在唐有容面前,当然是好事!】规避一些不必要的尴尬局面!   系统颇为好奇:【那你现在鬼鬼祟祟的干嘛?】   清熙敏捷翻过窗台,猫着往崔夫人会客的花厅走:【我当然要去盯着!万一唐有容说我坏话怎么办!】   清熙对镇国公府的结构非常了解,花厅中的植物郁郁葱葱,娘为了避嫌,一定会把桌子向外摆!她躲在花厅的窗户后面,竖着耳朵,听见崔夫人和唐有容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人已经来了!   她眼神一亮,扒开窗户,先往里看了一眼,果然娘亲用屏风挡住了这里。清熙得意一笑,顶着里面的侍女诧异的目光,堂而皇之的翻身而入。   侍女怕惊动了外面正在交谈的客人,并不敢大声叫人,更不好做大动作阻拦清熙。   清熙大摇大摆的把耳朵贴上屏风偷听,还不忘把中指竖在嘴唇前,对着着急的侍女“嘘”了一声。   逗得侍女差点笑出声。   清熙安了心,专心致志的听崔夫人和唐有容交涉。   崔夫人显然已经发难过,唐有容正在道歉,他声音郑重道:“都是我的错,是我酒后误事,唐突了崔小姐。您要打要骂,我绝无二话。”   清熙听得咬牙切齿!他们两不过是打了一架!唐有容何必要形容地让人浮想联翩!   崔夫人果然误会了,她的声音愈加冷漠,“唐坊主说笑。我家姑娘虽然跳脱了些,但还算有些小聪明,不会被人占了便宜!”   唐有容立刻道歉,他完全顺着崔夫人的话说,“崔小姐聪颖灵秀,远非常人可比。是我用词不慎。”   崔夫人哼笑道:“唐坊主一介孤儿,爬到一寸光阴一寸金的销金窟做主人,自然是个聪明人。一定知道什么东西是自己不能碰,不该碰的吧?天上的月亮,是不会落到地上的凡人手中的。”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奇怪?   清熙有点迷惑。   唐有容道:“崔小姐当然很好,她值得京城中最好的儿郎。”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他慢慢道:“等大婚那日,我必然奉上厚礼,为崔小姐添妆。”   就,清熙不明白,这个话题到底是怎么跑到婚礼上的?唐有容的这语气也很莫名其妙!   系统点醒了她:【你觉得,这一幕像不像经典的恶婆婆甩出支票,对贫寒女主说你配不上我儿子识相就赶紧分手。】   清熙:“!!!”   【不,不会吧。】清熙难得结巴了。   外间,崔夫人道:“添妆就不必了,我镇国公府不缺哪一点金银。倒是你如果要来,自然少不了你一碗酒水。”   唐有容声音轻轻的,淡若烟尘:“是小人高攀了。”   清熙:“……”   越听越有那味了!   坚韧小白花提出可以做亲人。恶婆婆鄙夷你也配?小白花心灰意冷说是我高攀……   救命!她和唐有容只是和了场酒打了一架,怎么会变成这样!!!   外面的小白花提出了告辞,崔夫人安然高坐,不禁毫无起身相送之意,更是连一句送客都懒怠说。   清熙咬了咬牙,又扒开窗户,跳了出去。   她提着裙子一路狂奔。   唐有容恭敬告辞,退出花厅,镇国公府的管家守在他身边,笑颜晏晏地给他带路,请他离府。   或许带着又监视的意味,怕他偷偷去找清熙。   其实是崔夫人多虑了,唐有容迷惘的想,他和清熙当然毫无可能,且不说清熙对他根本没有那层意思,他也不能自私地将清熙拖进他这混乱黑暗的泥沼之中。   清熙这样的小姑娘,只适合生活在阳光下。   就像前面那个小姑娘一样,沐浴日光。   脸上扬着灿烂的笑脸,杏眼在光里熠熠生辉,美丽耀眼,是他只能远远仰望的太阳……等等!那就是清熙!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尴尬社交   清熙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系统问她:【你来干嘛?你不是很怕尴尬吗?】   清熙认真道:【我觉得不能这样逃避……其实也不是,就,我觉得这是我的错,我应该承担起责任,而不是让他就这样走。】   昨晚的醉酒是她提着酒坛上门,是她灌唐有容酒,是她对唐有容拳打脚踢。   作为罪魁祸首和始作俑者,那不能在耳闻自己的母亲为难了唐有容之后,毫无负担的离开。   她总该做点什么。   系统八卦道:【不止吧?】   昨晚的唐有容,可是赤裸裸的表达了自己对清熙的仰慕呢。   清熙对此不以为然,【醉鬼说的喜欢算什么喜欢?你别这么恋爱脑行不行。】   【呵呵,】系统冷笑了一声,潜水了。   莫名其妙!清熙才不管它。   唐有容等人很快走进了,清熙硬着头皮朝他挥了挥手,用笑容掩饰尴尬,“嗨!”   那一边唐有容看见了清熙,迟疑的放慢了脚步,他身边的管家立刻催促道:“唐坊主是累了吗?还是快些走吧!”   他当然看见了自家小姐!那就更不能让唐有容在这逗留!   清熙眼睁睁的看着人一停不带停,好像没看到她似的,眨眼之间就要走远。   “唐坊主!”她顾不上自己的尴尬,大声唤道:“能聊一聊吗?”   唐有容瞅着管家。   管家姓崔,这个姓氏便是前代镇国公给他的父亲的,他是国公府的家生子,从出生开始就被灌输着要为主人家服务的思想。   他当然不会让自家小姐没面子。恭顺的低下头,再也不见刚刚催着唐有容走的样子。   唐有容和清熙终于顺利会面。   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每一寸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致死的尴尬。   还是清熙先开口,她郑重道:“我酒后失状,对唐坊主多有冒犯之处,抱歉。”   唐有容立刻摇头,“都怪我。”   清熙挑眉,“怪你什么?”   唐有容不假思索,“怪我的酒量太差了,怪我的思虑不够周全,为庆功宴准备的酒太烈。”   清熙拎着去找他的酒,就是月下坊为庆功宴准备的高浓度白酒。   说是烈酒,只是针对这个朝代落后的酿造技术罢了,清熙原本根本没把这所谓的烈酒放在眼里,才敢去找唐有容拼酒!   结果在这低浓度粮食酒的阴沟里翻了船。   况且她还有系统,万一她喝醉之后智商下线,系统可以在脑海中直接指导她做事。   清熙这辈子还没喝醉过,哪里知道喝醉的酒鬼是这样的不可理喻?   消息是成功的套到了,肠子也已经悔青了。   唐有容的反思更是显得她很无理取闹。   清熙干巴巴地替母亲道歉,“我娘刚刚为难你了,她应该是误会了我们的关系,你完全是无妄之灾,不好意思。”   唐有容的唇边,不禁泛起了一缕苦笑。   崔夫人精明厉害,一双厉眼,一眼就看穿了他那些不足为外人到的心思,那些隐秘的欢喜。   月下坊的坊主,普通人或许敬他三分,可放在这传承百年,煌煌赫赫的家族中,卑如泥尘。   更何况他还胆敢带着清熙喝酒,屏退左右,单独两人,又怀着实在说不上磊落的心思,崔夫人怎么能不驳斥他?   而眼前的少女还毫无所觉,一派信任。   唐有容温柔道:“并非如此,崔夫人的疑虑和斥责是我应该承受的。我身为男子又是长者,怎么能带着姑娘家孤男寡女一起喝酒?还和你一起喝到酩酊大醉……传出去,人家要怎么想你?”   唐有容若是只说前面还好,一说到名声和风评,清熙就道:“我才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要是一切都按照大盛朝的主流思想做事,清熙装的要累死啦!   唐有容只顺着清熙的意思说,“嗯,清熙是最特别的姑娘。”   风声簌簌,枝头的木槿花开得正好,有些熟透了的花被风一吹,轻易的从枝头跌落,发出“咚”的一声。   巧之又巧,一朵木槿“咚”的砸在了清熙的头顶,清熙痛得嘶了口气,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唐有容忍俊不禁,他接住这一朵从清熙的脑袋上二次坠落的木槿花,动作自然地塞进自己怀中,“你还好吗?”他关心道。   “还好,”毕竟只是一朵花儿,也只疼了那一下,之后就好了。   清熙和唐有容,两个人站在花树下,又一次陷入了无言。   明明前一天还在敞开心扉,聊家人聊童年,隔了一夜再见面,两人之间就只剩下一些客套的社交辞令。   唐有容和清熙站了一会,他先提出了告辞,“我就先走了。”   清熙点头。   她目送唐有容的背影远去,突然神使鬼差的开口,叫住了唐有容,“等等!”   唐有容应声回头,他迎着光行走,暗蓝衣袍上的暗纹熠熠生辉,转过来的脸却埋在了阴影里,看不见一丝光亮。   清熙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叫住唐有容?   两个人明明就不熟,昨天在酒精和月色的催发下交心才是件奇怪的事儿……   清熙沉默了半饷,唐有容却笑了,他把整个身体都转回来,对清熙道:“你先回去吧?我们以后再见!”   他学着清熙刚才的样子,也笑着挥了挥手,动作生涩又古怪。   清熙忍不住笑起来,她点点头,大声道:“下次再见!”   唐有容就在月下坊,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没必要这样扭扭捏捏的!   清熙步履轻快的回房了。   没走两步,就看到了崔夫人黑沉似铁的面容。   啊这……   崔夫人柳眉倒竖,怒火三丈道:“你还偷听?长本事了是吧?”   清熙恨不得举起双手原地投降,她可怜巴巴道:“娘亲,我错了,原谅我吧!”   “呵,”崔夫人已经看透这个小缠人精了,“爽快认错,坚决不改是吧?”   “我哪敢呀!”清熙为自己辩白。   “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崔夫人冷道:“禁足一周,不许出门,安安分分在家等你爹回来!再和我一起进皇宫!不许闹事!”   清熙:“……”   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好含泪点头。   爹爹要回来啦!她要在爹面前保持她乖宝的形象! 第一百一十二章 排挤?   关禁闭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在这不能出门的几天里,顾瑟瑟,萧徽音都有来看望清熙。她在自己家里度过了快乐的宅家时光。   清熙抱着崔夫人的手臂问:“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有一点点期待!   崔夫人的摸着她的小脑袋,笑道:“狄人已经投降了,路上回来也需要时间,还要带着狄人使团,也不能掉以轻心呀。”   “那我难道要一直在家呆着吗?”清熙撅嘴。   崔夫人好笑道:“你才在家呆了几天,就坐不住了?”   她叹了口气,纵容道:“你要是想出门也行。只是不许惹事生非!”   清熙顿时高兴起来,大力点头,还不忘为自己申冤,“我从来不惹事儿的!都是别人来惹我。”   崔夫人被女儿的迷魂汤迷了心智,犹豫一瞬,又道:“若是有那不长眼的胆敢欺负你,也不必退让,我们家的女儿,不受别人的闲气!”   清熙笑嘻嘻地点头,开开心心的出门散心了。   但是清熙好像确实有些事故体质。   她的马车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人当街拦下。   清熙眉头微蹙,她的侍女扬声问道:“来者何人?所求何事?”   男人声音低缓道:“在下小凤山王白,与崔小姐曾有一面之缘。”   “这次冒昧前来,是想请教您我家统领的去向,她前段时日派人送来了一句口信之后再无音讯,兄弟们都很担心。”   清熙记得他,王白是二当家最宠幸的心腹,跟随二当家归降后,同样被编入了羽林军做侍卫,依然还是二当家的手下。   二当家现在认祖归宗,改名叫萧德音,这段时日忙着融入新的家庭,无暇去宫中上班,这些归降山匪也应当得到了消息才对?   清熙刚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王白,“你们统领没事儿,才刚回家,要学的规矩要认识的亲人世交太多了就没去宫中。你们不必担心她的安危,等忙完了这一阵儿她就会继续回宫当值。”   王白声音讥诮,“她真的还会回宫吗?簪荫世家的大小姐哪能在宫中当个守卫?”   “会的!”清熙斩钉截铁,“她很重视你们,也很重视自己的前途!当然不会放下不管!”   萧德音可是梦想做将军的女人!她才没这么简单放弃自己的梦想。   王白沉默不语。   清熙便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带你去萧府,你和德音聊一聊。”   清熙说着,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王白。   他当初在山寨也是做书生装扮,一身青衫落拓清朗。现在却穿上了盔甲,肃容端正,英武不凡。   清熙感慨道:“你的变化可真不小呢。”   王白短促地笑了一声,道:“宫廷确实催人成长。”   清熙从这话中听出了些不好的意味……她皱眉,冷道:“八皇子为难你们了吗?”   这段时间二当家在萧家没有回宫,宫里面她的老下属们职位低,还有许多人身有残缺,八皇子要是刻意为难,他们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王白平静道:“不需要劳动八皇子针对,羽林军的各位身世清白,许多人出生官宦之家,哪里看得上我们这些被招安的土匪呢?”   这就是被排挤了。   清熙声音冷肃,吩咐车夫道:“去萧府。”   转过头,对王白认真道:“我们去找德音姐姐给你出气!”   马车咕噜噜的使到了萧府。   相府的门房笑容满面的迎接了清熙,“您怎么突然来了?可是想我们家小姐了?还是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清熙望着他的笑脸,也笑了,“没有递上拜帖,直接上门是我失礼,你要把我拦在门外吗?”   门房一听,顿时连连作揖,连声道:“奴绝无此意!崔小姐无论何时来,都是我们萧府的座上宾客!绝对不会把您拦在门外!”   清熙挑眉:“那你现在是在拖延时间吗?”   清熙往常到萧府拜访,可从来没有门房跳出来,对她说一大堆无用的废话。   清熙知道原因。   萧府走失已久的女儿正是被招降的小凤山二当家,这个消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王白身在云京城的宫廷中当值,一定也知道这个消息。   他们在宫廷中被御林军排挤,想要求助的当然也是萧德音这个老上司,何必还要找上她呢?   原因只有一个。   无权无势被排挤的御林军新人王白,根本敲不开萧府的大门,见不到萧德音。   门房笑着打哈哈,“当然不是!只是怕招待不好您,小的要使人去跟小姐说一声,让她做好准备。”   清熙呵笑:“不是怕招待不好我,是怕露馅儿吧?这消息也不是给你家小姐,而是赶紧告诉你家夫人,小姐的旧下属上门了!”   联合王白之前说的话,清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萧府看不上青龙帮,更看不上这些被招安的匪类,一心想要把萧德音和她的老下属们隔绝开。   恐怕王白的顾虑是对的。   萧府不愿意再让自家小姐去担任一个男人堆里的羽林军小统领。不成体统。   清熙冷笑,她不欲和门房多说,径直抬脚往里走,门房和一众护卫们并不敢真的对她动手,只是在嘴上阻拦她。   他们不敢动清熙,却对王白十分凶厉,几个人围殴王白,将他结结实实的堵在门外。   清熙也不去救他。   只平静的放下一句话,“王先生,你放心,我会把你的托付转交给德音姐姐的!”   她没必要在门口和这么多人打起来,这几个下人她尚且可以无理取闹的应付,等会儿要是萧德音父母来了,她就没办法继续强闯萧府了。   王白带来的这些消息,她必须要尽快告诉萧德音才行。   萧德音在学习礼仪。   向旁人行礼问好时,头要如何低,手要如何斜,脚要如何弯……点点滴滴皆有章法,且一丝一毫都不能错。   萧德音练得头都大了,她射箭打拳耍刀都是一把好手,却实在是做不来这些扭扭捏捏的情态。   人家是弱柳扶风,她是倒拔垂杨柳。   好不容易听到外面的骚乱声。她立刻道:“外面出事了,我先去看看,等会就回来!”   一溜烟跑个没影。   只剩下礼仪嬷嬷在后面摇头叹气,“真是不像样!”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三观不同怎么办   萧德音和清熙在院子里成功聚首。   萧德音远远的就看到一群人跟着清熙,全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她忍俊不禁,“这是在做什么?”   清熙哼了一声,“不想我来见你呗。”   萧德音立刻皱眉,极其不满地强调道:“清熙是我的兄弟,我的朋友!不管她什么时候来,我都愿意见她!你们不要瞎管!”   仆人们唯唯诺诺,清熙喜笑颜开。   两人还没说上话,一道沉稳的女声横空插进来,“德音。”   萧夫人站在不远处,捏着手帕,额头微汗,显然也是匆匆赶来,她语调沉沉,唤道:“德音,随我来。”   又转过头,对一旁的清熙客气道:“不好意思,崔小姐,我们有些家事要处理,今日可能无暇招待你。”   清熙要被气笑了。   这肚子里的算盘打的,隔着十里远她都听到了!   说什么家事?不就是交代一番瞒着萧德音做的亏心事吗?还想赶她走?   清熙不能直接和长辈硬碰硬,她客客气气地笑道:“你们忙吧,没关系,我在这等着就好了。”   萧德音看了一眼母亲,又看了一眼清熙,微微抿唇,又对清熙道:“你先去我的房间里等着?我尽快回来。”   清熙笑着点头。   萧德音跟着母亲走了。   而清熙去了萧德音的房间,墙壁上挂着字画,墨迹飘逸潇洒,显然是名家之作。窗前摆著书桌,桌上的镇纸是清荷染碧,青玉中透出点点的白,如同荷叶上荡漾的水珠。还有一方松鹤延年的砚台,红鲤戏水的笔洗……房间的装横一派清雅,各种小摆件安雅娴静又不失少女的活泼生动。   清熙却无端端想起了萧德音,在小凤山的卧室。   比起萧家的大小姐,土匪的卧室空空荡荡,家徒四壁,没有字画饰品,只有木质的桌子和床,虽然简陋,却自有一派生活的气息。让人一看便知,这就是王大妮的房间,王大妮就是会住这种房间的人。   而现在这精心布置的闺房,又有哪一处是萧德音的手笔?   清熙没等多久。   萧德音像一阵风一样的冲了回来,她一把拉住清熙的手,言简意赅道:“走!”   牵住清熙,又一阵风一样的刮了出去。   清熙跟着萧德音跑,明知故问问,“德音,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宫里找我的兄弟们!”萧德音咬牙切齿道:“叫我大妮!一直以来我不太好意思说,其实我觉得这个新名字还没之前的好记又好写!”   之前她刚刚回家,对自己的亲人们满心孺慕和欢喜,对他们的决定全盘接受,哪怕自己不太喜欢。   但现在她决定不忍了!   德音,这名字说是有什么美好寓意,出自什么什么经典,在她看来就是拗口难读嘛!哪有她之前的名字好?   清熙笑起来,“大妮,”她如人所愿,“王白就在门外等你呢。”   大大咧咧的二当家听了这话,却是一个急刹车,停住了脚步,“啊?!!!”   清熙:“?”   二到家结结巴巴,扭扭捏捏,“我之前找到了家人,就把他们忘在了脑后……我不是个合格的好大姐,是我辜负了他们的信任。是我对不起他们。”   清熙没好气的拉住她往外走,“这话留着对他们说吧!他们可还等着你为他们出头呢!”   “出头?!”萧德音大怒,“谁敢欺负我的人?是不是八皇子那个鳖孙?他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对我的小弟们下手算什么好汉?”   萧德音相当恼火的骂了一路。   清熙也很诧异:“你不知道吗?那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我当然生气!”萧德音一想就窝火,“我娘竟然说希望我和他们断绝关系!嫌弃我的兄弟们是泥腿子!不许他们到萧府来!”   事实上,萧夫人的话当然委婉的多。   她相当婉转的对萧德音阐明了自己的种种难处,又说家里人注重家风和名声,既然她已经回家了,以后就乖乖的做萧家清贵优雅的贵女,不必再在外奔走忙碌,辛苦还不讨个好。说萧德音和从前的朋友们可以减少来往,萧府会替她照应旧人……   这是萧德音第一次直接面对家里人对自己的期许,这是她第一次明白,家中对她的期待和她自己的梦想全然不同,甚至是背道而驰。   父母希望她做一个文静的淑女,而她想的却是上战场扬刀厮杀,不负一身武艺。   这是相悖的愿望。注定不可能两全其美。   萧德音不愿意妥协。   现在知道自己老下属们一直在宫中被欺负,更加来气了!尤其是见到了门口被五花大绑的王白,萧德音人都快冒烟儿了!   她恼火至极的给王白松了绑,又听到王白很是委屈的说自己到萧府来求见她许多次,都被文房以各种理由拦在门外……一次都见不到她。   萧德音听着,冷笑了一声,干脆道:“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放心!我绝不会在你们需要我的时候再次缺席!”   王白犹犹豫豫道:“而是你的家人不想你见我们……你现在身份和之前不一样了,也不好像之前一样随意。大家都能理解的。”   清熙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茶味。   萧德音却一点儿也不吃这一套,她极其用力地拍了一下王白的头,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巨响,“你在这放什么屁呢?说好了,是一辈子的兄弟就是一辈子!我做老大的,怎么能丢下你们不管?!”   萧德音带着王白和萧德音,雄赳赳,气昂昂的往皇宫中赶,她小凤山一霸今天是要为自家兄弟出头!让每一个欺负他们的人忏悔!   一行人走到宫城前,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无关人等,不得入宫!”   无关人等清熙和她的侍女们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已示自己绝无擅闯皇宫之念。   可侍卫依然不肯放行。   他们只肯将王白放进去。   萧德音气的叉腰,“我是御林军的小统领王大妮!前段时间入职时,我们还见过!你们的记性没这么差吧?!”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右边的那个道:“你一个姑娘家,既无盔甲也无刀剑,做什么统领?”   左边那个道:“我们这里没有一个叫王大妮的统领。”   萧徽音气得头发直竖,“我急着来当值,忘记带装备了!我可是与林军唯一一个女统领!我不信你们真的不记得我!”   左边那个轻嘲道:“曾经是有一个女统领王大妮,可惜已经辞职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相交   萧德音怒发冲冠,把自己气成了河豚,眼看着就要爆炸。   清熙一步上前,跟守卫交涉,她温和道:“王大妮统领究竟是为何失去这份工作?”   忽略王大妮本人在后面的咆哮:老娘没辞!   护卫道:“萧家大夫人专门递了帖子进来,说自家女儿娇贵,不能在宫中干这摔摔打打的危险活计。”   他看着萧德音身上的轻灵飘逸的襦裙绣鞋,不无嘲讽道:“御林军本来就不是女子该来的地方。”   萧德音按耐住怒气,冷声道:“我的职位是用功勋换来的!我自己不曾辞职,凭什么别人能帮我辞!”   这却是萧德音不了解大盛朝的主流思想。   盛朝讲究忠义,孝同样是高贵的品德,父母之令哪能不从?   更别说萧德音父母的品级皆远高于她,帮她辞官,在当下的道德思想之中并无不妥之处。   若是萧德音对此心怀不满,她反而要受人指责,会被斥责不孝。   宫门口的护卫不允许她们在皇宫门口久久逗留,清熙只好又带着无法入宫的萧德音回到马车上。   而王白本想和她们一起,却被萧德音阻止了,萧德音心系宫中的兄弟们,令王白先回宫。   车夫问:“小姐,去哪儿?”   清熙看向萧德音。   萧德音低声道:“我不想回家。”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母。   清熙道:“那我们去找徽音?”   萧德音迟疑,“徽音她不是已经出城了吗?”   清熙明白她的担心。   萧徽音是京城所有闺秀的模范,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符合时人对女孩家的希望。   她做了了十几年的标杆,并一直以此要求自己。   萧德音担心萧徽音也像父母亲人一样,不能理解自己的抱负和志向,反而劝她也做个文静淑女。   萧徽音去群策会的第一天,萧德音陪着一起去了,但她的时间紧张,萧家给她安排了非常饱满的文化课礼仪课各种课,后面萧徽音连任魁首十日,她一直被关在家里,甚至不知道这些。   清熙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萧德音。   清熙道:“你猜她现在在哪里?”   萧德音:“……总不会还在月下坊吧。”   “答对了!”清熙笑眼一弯,轻快到:“徽音姐姐说要创造云京城的记录,她在群策会上摆擂,欢迎各路英雄向她挑战!”   “霸气!”萧德音一拍大腿,大声赞叹。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烦心事,兴致勃勃的追问萧徽音的光辉事迹。   清熙好笑道:“等到了,你自己问她不就好了?”   萧德音道:“我太为她高兴啦!徽音可以尽力施展自己的才华,真是再好不过了!”   月下坊很快就到了。   萧徽音正在专门读书。   她住得是特意卧墨池中最大,最豪华的房间,名为一元阁。   一直以来,许多参群策会的金玉之才家境贫寒,囊中羞涩,月下坊会为他们提供免费的住所,就是卧墨池。当然,必须经过专门的考核,证明他们自己的本事才能入住。   虽然没有明文说明,但是这间最好的房间当然要给最优秀的哪一位。萧徽音连续做了十日魁首,她住这间房理所当然,无人质疑。   但她是个女子。   卧墨池虽然大,里面却全是男子,萧徽音当然不能和他们同住。   因为萧徽音的惊才绝艳,月下坊特意为她拨了一个院子,只供她一人居住。   可萧徽音说,既然她是魁首,自然该住一元阁。   听到这里,萧德音只道:“爹娘不会允许的。”   她回家这半个多月,已经对萧家家风之严肃深有体会。只是从前的萧德音不觉得对自己慈爱温柔的父母会用这些禁锢和束缚自己。   现在的事实证明,爹娘对她好,却不是对她毫无要求,更不能对她百依百顺。   “对。”前来迎接他们的萧徽音接口道。   她穿着一身月白,蚕丝织绣的轻薄大袖随着她的步履在风中飘荡,恣意又轻狂。   萧徽音道:“母亲早就来劝过我,女儿家还是要守贞低调,不可过于张扬。”   “那你是怎么与娘亲说的?”萧德音迫切的问道。   萧徽音微笑,她笑不露齿,这叫弯曲的标准弧度中似乎还能看得见曾经那个模范贵女的影子,可她眼波流盼之间,一切都大为不同。   萧徽音道:“我告诉娘,我在这里拜擂台,能给萧家挣到的荣誉和赞美,远比避居山林更多。”   虽然不文静不娴雅不优雅,不再是美名远扬,一及笄就有百家上门求娶的萧家女,可在政治领域,她能为家中做到的只会更多。   可是娘亲根本不相信她能做到,那一天的谈话两人不欢而散。   这些就不必说给萧德音听了。   她对自己有信心,她也不甘心做一颗废棋,独自一人蹉跎在深山老林。   一行人走在卧墨池中,这里不愧是文士集聚之地,布置的极为风雅,竹林簌簌,清溪缓缓,自有一番韵味。   萧德音土匪出身,是欣赏不了这些委婉静美景色的,她左顾右盼,半饷却问道:“这里怎么没有人?”   不是说卧墨池住了很多文士吗?   萧徽音弯唇一笑,轻描淡写道:“搬去隔壁了。”   “毕竟我们徽音身为女子,我好和那么些男子同居同住,只好劳烦他们挪挪地儿了。”清熙笑容灿烂,得意洋洋的样子像嚣张的猫。   萧德音呆了一下,“隔壁?”   她们刚才经过了那个地方,确实人来人往,人气旺盛,但是,萧德音道:“那个小院子看起来只能住十来个人……”   而这卧墨池少说能住五十人。   他们傻了还是疯了会愿意换地方?   萧徽音淡声道:“容不得他们不愿意,这里本就是唯才是举,强者为尊。”   月下坊从不遮掩自己唯才是举的功利本质。   就像一元阁,作为专门为魁首准备的房间,比起其他房卧墨池间舒适的多。又像萧徽音的住处,月下坊专门为她腾出了一方院子,不仅仅允许她带着侍女入住,甚至主动给萧徽音配了专为她服务的人手。   卧墨池中人,可没有这样好的待遇。   萧徽音原本打算直接入住自己的院子,可偏偏,卧墨池里的手下败将们不甘心,跳到了清熙面前。 第一百一十五章 自信   群策会上唇枪舌剑步步紧逼是一回事,下场之后,如何相处又是另一回事。   萧徽音不打算与人为恶,加上母亲的殷殷叮嘱,她是要低调谨慎的。即使知道这些人对她远远不算友好,甚至可以说是鄙夷排挤,她也无所畏惧。   不过是些手下败将。   直到某一天,清熙来访。   活泼明媚的姑娘嘴灵活极了,一上来就道:“徽音姐姐,那群人是不是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萧徽音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了?”   清熙小嘴叭叭叭叭,就是一通抱怨和关心。   原来,清熙进来的时候,好巧不巧就碰到有人在说萧徽音的坏话。清熙怎么肯忍?当下上去就是一通辩论,那些人虽然是靠着嘴皮子起家,可本就理亏在先,又怎么说的过伶牙俐齿的清熙。   恼羞成怒开始对清熙人身攻击。   可把清熙气得够呛。   清熙郁闷完,又看向萧徽音,“姐姐,若是他们欺负你了,可千万别忍!我就是你的后盾!”   她声音铿锵有力,眼神坚定万分。   萧徽音好笑道:“我既然虚长你几岁,当然让妹妹帮我解决这些事!”   她问清熙:“是谁欺负了你?”   清熙犹豫了一下,却说:“我已经骂回去了,就不必姐姐为我操心了。”   萧徽音的日子也不算好过,她不想麻烦徽音姐姐为自己出头。   萧徽音笑一笑,并不催促清熙,只是款款起身,笑道:“走吧,我们去园子里逛逛。”   可这哪里有花园子?   说到底,这里只是个宿舍,虽然占地面积不算小,但还没有经过特别细致的打理,并无什么美丽的花草。   在这附近,只有卧墨池的小溪和竹林值得一顾。   萧徽音带着清熙往那里去。   许多文士在这里抚琴作画,品茗清谈。   有些人情至酣处,狂笑不止,袒胸露乳,姿容放浪。   清熙点评:“看成群骡乱舞。”   群骡……萧徽音被逗笑了。   一群男人的视线都往这里移动,见到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少衣襟敞开的放浪狂士尴尬地笼住了自己的衣衫。   还有一部分人丝毫不避讳,只盯着两人,冷笑着挑衅道:“只会脸红的小姑娘,千篇一律的京城闺秀,可不适合这里。”   清熙大怒!   “你又是哪路野狗?现在叫的这么响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我们徽音的手下败将!”   “输了一次罢了,下一回就不会让你赢的这么轻易!”   这位挑衅者直接站起身来,松垮的衣袍半边滑落至手肘,露出大半个胸膛。   萧徽音已经连胜十场,但是这次参加的人各不相同,可能眼前的这个人只上场过一次,所以在他嘴里,自己只输过一次。   清熙捂住眼睛,“我瞎啦!你这样的身材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唇携冷笑,眼神不羁的狂士:“……”可恶,竟然被看不起了!   萧徽音等清熙说完了,才淡淡道:“要来打个赌吗?”   “赌下一次,我们谁才是胜利者。”   狂士一口答应,“赌!你若是输了,你就收拾东西,麻溜的滚出卧墨池!从此以后再也不参加群策会!”   萧徽音道:“你们若是输了,就搬出卧墨池,住进旁边的小院子。”   她平静地,狂妄地道:“我不跟你一个人赌,我要跟在场的所有人赌。”   庭院之中议论纷纷,许多人都皱起眉头,颇为不满,“我们可没有得罪过你!”   这里也有不少人,和萧徽音辩过许多场,深刻的认识到眼前这个少女变态般的敏捷思维和深不见底的知识储备。   他们通过自己连续的惨败,深刻认识了萧徽音的实力,不想映下着必输的赌约。   “当然,我无意与各位为难,”萧徽音扬眉,笑道:“我要求各位搬出卧墨池,是因为旁边的院子我住着有些小,不大舒适。就连平日里招待客人的园子都没有。”   “我既然是这魁首,当然该住一元阁,更何况这里的风景清秀,景色优美,用来待客正好,也不辜负了我课人的高贵优雅。”   众人眼神诡异的看了一眼y她旁边的清熙……这姑娘美则美矣,可一张嘴伶俐的很,和高柜可以说是毫不沾边。   清熙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假笑着送给他们一个白眼。   萧徽音继续道:“只是我身为女子,和大家同住是多有不便,之后烦请各位搬出卧墨池,到我的小院子里去挤一挤了。”   “当然,”她大方郎爽的笑道:“你们不必搬出月下坊,也可以继续参加群策会。”   “何必如此呢?”听了萧徽音这样的承诺,在场立刻就有人道:“我这就可以搬走,给我们的魁首腾腾位置。”   他的算盘敲的也很响,自己已经在萧徽音的手下输过许多次,即使打了这个赌,也八成赢不了,不过是用自己的惨败去衬托萧徽音我名声和能力罢了,何必要这样对自己呢?   干脆点,放弃算了!反正萧徽音也不要求他搬出月下坊,不限制他参加群策会,虽然住的地方变小了,但他依然可以在这里混吃混喝……不如给一看就非池中物的萧徽音买个好。   萧徽音笑道:“谢谢你。”   清熙也笑:“谢谢你。”   毕竟姐姐说让他们搬出去的原因之一是要方便带她逛园子呢!   萧徽音环视沉默不语的众人,又道:“一场定输赢未免太过武断,如果之后有人赢我,也随时都能回来卧墨池,我把一元阁双手奉上。”   他是标准的闲鱼摆烂心态。却有人和他截然相反。   在场的奋斗批们眼神各异,表情却相似的冷淡下来。有才能的人大多傲气,萧徽音与他们打赌,如果输了就要离开卧墨池,去挤小院子,他们不在乎。   唯才是举,萧徽音能力比他们强,他们甘愿认输。   可他们其实没必要接受萧徽音的赌约,毕竟输的可能性很大。   但现在萧徽音这样的说法,这样宽泛的条件,无疑是在看不起他们,把他们的面子往地上踩!若不答应下来,怎么对得起自己一身风骨?   卧墨池中的每一个人都答应了赌约,也都输掉了赌约。   卧墨池现在是萧徽音一个人的地盘。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两者皆得   清熙笑嘻嘻道:“他们都是徽音姐姐的手下败将!就只好搬出这里啦!”   萧德音听完,挑眉笑道:“你这脾气,我喜欢!我们应当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才对!”   清熙颇为赞同,“徽音超酷的!”   清熙又环视了一圈卧墨池,赞到“人少确实清幽,你平时读书也方便。”   萧德音笑着附和她的话,神情若有所思。   一行人进了一元阁坐下。   萧徽音仔仔细细的告诉萧德音,父母和亲人们的忌讳喜好,她劝道:“姐姐,你不必和他们硬碰硬,还是委婉些的好。”   萧德音叹气道:“但是他们背着我辞去我的职位,我绝不能忍。”   萧德音自有记忆以来,就在青龙寨中。   青龙寨的土匪们收养了很多孤儿,正巧前几年皇帝剿匪,许多青壮年都死在了官兵的手中,母亲失去孩子,妻子失去丈夫,这些寡妻寡母很乐意照顾这些孤儿。   萧德音和同伴们的日子并不难过,甚至可以说得上不错,奶奶嫂嫂们照顾她们的生活起居,当家的训练他们的武艺。   只有一点是萧德音与大家不同的。   在所有被捡回来的孤儿中,只有她是女孩子。   这是因为青龙帮根本不需要女孩,她也不是被捡回来的孤儿,而是重要的人质。   但当时的她不知道。   作为唯一的女孩子,她的日常生活和别人都不一样。   孤儿同伴们去射箭打拳耍大刀,她就负责给他们送饭洗衣。   萧德音不喜欢洗碗不喜欢洗衣服不喜欢做饭!她也想练武艺!他也要成为护卫山寨的英雄!   他向大当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大当家原本是不同意的。   可萧德音好像天生不知道放弃两字怎么写,她持之以恒锲而不舍,去说服每一个反她练习武艺的人。   甚至有山寨中德高望重的奶奶帮她劝大当家,“大妮既然入了我们青龙帮学一些健身强体的武艺,也是应当的,至少也该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大当家最后还是同意了。   并不是因为王大妮太能骚扰人了!她不但自己天天赌大当家的路,还能说服旁人一起!   而是在大当家请示过当时的端王之后,那位端王同意了。   想学那就学呗!精诚之中,名满天下的风流世家,嫡长女竟然把自己练成了一介武夫!   他乐于看萧府的笑话。   如果他知道了,最后自己的子孙就栽在了这个“笑话”手里……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害人者最终自食其果。   当时的王大妮因为端王的命令可以习武,然后她的表现在诸多,少年之中,一骑当先。   同龄人没有谁是王大妮的对手,又过去两年,连成年人都能打过。   可是在这批孤儿长大之后被划分成全新的队伍时,不如他的人成了队长,最优秀的,王大妮被踢出了队伍。   大当家语重心长的告诉她,你也长大了,也不好继续混在男人堆里。   王大妮不服。   那是正好有隔壁山头的土匪想要占据他们的山头,和青龙帮的冲突日益激烈。   王大妮顺服了几个愿意相信她的小伙伴,单枪匹马的埋伏了隔壁山头一只小队。   她立下了大功,又一次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满心骄傲自满,等着,山寨中给予自己奖励,最好是把出色优秀的王大妮升为队长!   可是大当家跟她说,要奖励给她自己的正妻之位。   王大妮可从来没想过嫁人!相夫教子想想她就头皮发麻。   这不是奖励,是惩罚。   可只有她一人这样认为,小时候会悄悄纵容宠溺她的奶奶和婶婶们都告诉她,女人最好的归宿就是嫁人,青龙帮中还有谁能比大当家更好呢?青龙帮里的女人都想着嫁给大当家!   她们都在恭喜王大妮。   可王大妮不愿意。   她要的是荣誉和褒奖,而不是枷锁和禁锢。   女人必须嫁人,必须有归宿?王娜妮和自己的心腹下属商量过后,干脆把他们都变成了自己的“后宫”!   反正在山寨的诸多人眼中,她们本来就不清不楚。   她水性杨花,生性放荡,当然配不上大当家。   王大妮费尽心机,使劲手段才拿到了本就该属于她的,最优秀之人的队长位置。   后面她又想办法成为了山寨的二当家,每一步都受尽打压和排挤,步步艰难步步惊魂。   所以王大妮一直非常珍惜自己拼命得来的位置。   她背叛青龙帮获得的御林军统领之位,她怎么肯这样轻易的放弃?   可是萧徽音和清熙都告诉她,这个职位已经拿不回来了。   况且,萧德音生气归生气,他也不想真的放弃自己的父母。   她是一个贪心的人,官位和反对女子当官的家人,完全对立的两种事物,她却都想拥入掌心。   萧德音想了想,道:“徽音,我能先留在你这里吗?这段时间我不想回家。”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对父母发火,她需要冷静一下。   萧徽音干脆的点了头。   她笑道,“正好我把那些人都清出去了,你来住也方便。”   清熙认真承诺道:“大妮,我曾经答应过你的话,依然作数。”   萧德音苦笑道:“你的承诺已经兑现过了,为我换取了御林军的位置,无功不受禄,我不能再白白让你给我一个位置。”   之前那个统领的位置,已经是顶着八皇子的压力获得的。   清熙不以为然道:“是我欣赏你的品性,赞同你的实力,所以才愿意举荐你!有你这样的人才保护我的朋友亲人,我才放心!”   “但是,”清熙端正了面孔,她颇为严肃道:“你要先解决你父母的问题才行,他们一句话就能撤了你的官位,我举荐你再多次也没用。”   萧德音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头发揉成一团乱毛,“我会和他们说清楚的!我是不可能一直呆在家里,乖乖嫁人的!”   萧徽音也道:“我会帮忙出主意的。”   她眉眼一弯,笑容狡黠,“在武逆父母方面,我已经有些经验了!只要告诉他们自己能给他们更大更多的利益,他们不会轻易的制止你的。”   萧徽音想的很明白,这个统领的位置之所以会被轻轻松松的辞掉,是因为长辈们并不看好萧德音在这个职位上的前途,他们认为萧徽音不过是个被排挤的边缘人,只会白白让自家女儿失了名声。   若是让他们知道,萧德音可以在宫禁之中占据重要的位置,他们哪里舍得辞官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爹爹回京!   今日风轻云淡,天蓝水碧,阳光正好。   以七公主为首的文武百官列队城墙口,面容端肃,颇有威仪,却掩盖不住眼中的喜悦之色,具是翘首以盼。   清熙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趴在城墙的眺望口上,笑容灿烂,眼神期待。   远处,轰隆隆的声浪缓缓蔓延而来,天幕之下出现了一丝黑铁色的人浪!   她抓住旁边崔夫人的手臂,“娘!我看到爹爹了!”   没错!今天就是镇国公凯旋归来的日子!   百官在城门口迎接凯旋的功臣!   清熙能站在城墙上,多亏了她镇国公亲女儿的身份!闲杂人等可一律不许接近城墙,更别说上来了!   清熙所在的城墙之后,道路中间被羽林军隔开,留着给凯旋的大军行走,两旁的空隙上,挤满了热情的云京人民。   甚至有人爬到树上,翘首以盼。   声浪隆隆的响起,震掣在大地间,浑厚的马蹄声,和铁器碰撞声像一只浑厚的乐曲。   大军缓缓的接近了。   靠近之后,清熙才知道行军速度快极了!之前只是因为距离过远,所以显得速度慢。   清熙已经能清楚看到最见面的骑兵了!生着一张黑脸,八成是在边关晒的了,表情严肃,不怒而威!一看就很有将军的样子,就是看起来比较年轻。   她激动得热泪盈眶,“娘!我看到爹的脸了!爹这么多年好像都没变老!”   系统也感慨道:【镇国公驻龄有方呀!】   崔夫人好笑得扯出了自己的手臂,“我怎么没看见?”   “就最前面那个呀!脸最黑最有气势!娘,你是不是眼神不好。”清熙抱怨一句。   崔夫人不知是笑还是怒,狠狠赏了这不省心女儿一个暴栗,“你爹压根不在这里!这些人都是前锋!”   清熙:“……哈哈哈我说怎么这人看着这么面生,我还以为跌重返青春了……”   她尴尬至极的为自己找补。   崔夫人简直拿她没辙,给清熙全面解释了一番。   原来,这次带回京城的俘虏都是些狄人贵族,身份贵重又不安分,要谨防他们闹事儿,镇国公身为大将,必须要镇守在俘虏旁边。   这次带回京城的军队人数并不多,只有数千人,但这些人都不能进京,只能在城外驻扎等待皇帝的安排。   这一只十几人的前锋,便是来通知一声大军抵达的时间。   两人在楼上自然听不见,下面在说什么,但是崔夫人凭借自己的经验判断道:“大概需要半个时辰,你才能见到你爹。”   清熙叹了口气,刚刚发生了认错人的囧事,她不敢问亲娘父亲的模样,只好去问系统。   系统也很尴尬:【文字都是一维的呢,况且书里根本没描写过镇国公的样子,请宿主不要为难AI。】   一人一统在脑海中插科打诨,终于度过了这难熬的半个小时。   镇国公终于带着他的军队和俘虏们闪亮登场!   在崔夫人口中区区几千人的军队,在现实中看却是黑压压潮水般的一大片。   这一次清熙的目光准确地锁定了镇国公,他并不是最前面的那个人,却是最显眼的那一位,威武不凡,目光坚定锐利,气质沉稳霸道。一看便是为主宰者。   在他的旁边,是一列囚车,关押着狄人贵族。   自大盛朝立朝以来,一直和狄人这个邻居摩擦不断,几十年前,大盛朝朝政混乱,宦官外戚一手遮天,国力衰弱,大不如前。   狄人便嚣张起来,开始只是频频犯边抢夺边城物资,后来变本加厉,甚至侵吞了盛朝的国土,数座城池落入他们的手中!   这是许多盛人心中的痛。   直到天成帝登基,这位君主智慧又独断,虽然是个独断专横的暴君,但是目光长远胸有丘壑,整顿了混乱不堪的朝堂,还吏治一片清明。   国力大大增强,军队实力大增。   而他的伴读镇国公,可谓是天生的将才,武艺超绝且派兵遣将自有一番章法,驻守边疆不过十年,先是大力整顿边军疲懒的现象,又夺回了被侵占的城池,现在更是一路打进了狄人的王庭!   狄人的旧王自尽,新王还未登基,先成为了大盛的俘虏。   为大盛长出一口恶气!   大军停在了文武百官之前,前头的军人默默分开站成两列,镇国公打马而出,到了最前面。   高绛缓缓上前,他深鞠一躬,朗声道:“皇七女高绛,率领百官迎功臣!”   他身后的文武百官,振声喝道:“迎功臣!”   迎接大军的普通百姓也跟着大喊道:“迎功臣!”   滚滚声浪在晴朗天空下翻腾不休。   镇国公拱手,真诚道:“谢过诸位!”   清熙抱着崔夫人的手臂,呜的一声哭了出来,感动的眼泪汪汪。   崔夫人好笑得哄她,“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呢?”   清熙噫呜呜噫,“我好感动,我好骄傲,我好自豪……太了不起啦!”   楼下的镇国公谢过高绛,一抬起头,便看见高高的城墙上自己的女儿哭成了小花猫,不禁笑道:“多大的人啦,还哭鼻子?”   文武百官都回过头来,看向城墙上的清熙。   清熙看见了他们眼中善意的笑意。她闹了个大红脸,埋在崔夫人怀中,不肯再抬头。   高绛回头看一眼清熙,又转回来,对着哈哈大笑的镇国公,温声道:“父皇在宫中设了晚宴,专门为您接风洗尘!”   镇国公的笑意微敛,严肃道:“臣不胜荣幸。我们这边进宫吧!”   高绛连忙阻止,笑道:“您可以先回家休息一下,晚上再和家人一起赴宴!晚上是国宴!”   镇国公便笑道:“谢陛下体恤!”   顿了顿,他神情缓和,又道:“小女性格顽劣,我对她颇为宠爱,不忍心下手管教,麻烦你照顾她了。”   高绛也笑了起来,这时候,他们终于脱离了严肃的君臣身份,只以亲人的口吻讲话,“清熙真诚可爱,性情自然,我也非常喜欢她,哪有什么麻烦的呢?”   镇国公好笑道:“我的女儿我清楚,我们家的女孩都是这个性子!你母后最近如何?”   高绛眼色微暗“还是老样子,谁都不肯见。”   镇国公叹息道:“她这些年在宫中熬的苦,你别怪她。”   高绛不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吵吵架,品品茶   夕阳灼灼,橙红色的灿烂波光浸染了大半个天空。   天成帝在皇宫中设下国宴,为凯旋而归的大军接风洗尘。   宫门口熙熙攘攘,车流如织,但宫人们显然训练有素,指挥有条不紊。这些马车都不能驶入宫中,在太监们的指挥下停在提前划好的场地中。   这次接风宴的规格很高,直逼大朝会,六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携家眷入宫道贺。   萧徽音这个全京城都心知肚明的假千金可以不去,但萧德音这个真千金不行。   萧德音依照萧徽音的建议,跟父母谈过很多次,双方都各退一步,萧德音可以不回家住,但是这一次的宫宴必须要参加。   萧德音来了。   现在距开宴还有一段时间,萧德音不愿坐在大殿中空耗时间。他毕竟在宫中当值过一段时间,对于路径非常熟悉,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自己的老下属。   王白。   萧德音皱眉问:“怎么回事?怎么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他们呢?”   那些跟着萧德音一起被招安,一起编入御林军的下属们呢?   “他们都在房间之中,”王白道:“上次说他们仪容有缺,不便出现在今天这种场合。”   萧德音额角青筋一跳,她冷声道:“他们不只是今天被关在房间里吧?”   王白沉默不语。   萧德音更怒。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有人在唤她,“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面容雪白,身姿纤薄的少女款款走来,她声音温柔,“今天宫中人多口杂,你又没怎么出来走动过,礼仪有缺,冲撞了贵人就不好了。”   这是萧德音隔房的堂妹,萧德音总觉得这个妹妹说话奇奇怪怪的,时常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应了一声,随口就要把这位堂妹支开,“我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过一会就回去。放心吧,我不会乱走的。”   “姐姐!”堂妹蹙眉,道:“我怎么能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萧德音莫名其妙,很不理解道:“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堂妹:“……”   她坚强道:“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这个侍卫孤男寡女独处,传出去像什么样子?更何况,你对皇城中的规矩和贵人们都不熟悉,我不陪着你,你怎么知道该如何应对?”   又来了又来了,萧德音时常怀疑,在这位堂妹的眼里,自己是不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巨婴?离不开别人的照顾。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萧德音:“放心吧,我一个打他十个,打你一百个,不用你操心我。”   堂妹红了眼眶,“姐姐,你是不是讨厌我?我真的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家好……”   萧德音:“……我没有啊!”   她刚刚难道很凶吗!怎么就开始掉眼泪了?!   清熙一来,就看到这副场景。   她挑眉笑道:“大妮,你欺负人家小姑娘了吗?”   萧德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堂妹已经急促又坚强道:“德音姐姐怎么可能欺负我?只是,只是,她不太了解京城的规矩罢了。”   她声音细细的解释道:“我请姐姐和我一块儿走,她非要留在这里,和这个侍卫呆在一块。”   清熙却不是独自一人来的,她挽着大皇子妃的手臂,两人远离人群闲聊,碰巧走到了这里。   大皇子妃笑道:“那你就让他们独处呗?”   表妹被大皇子妃这反应噎住了,在她的设想里,大皇子妃这种最注重名声颜面的女人,听到萧德音要和男人独处,一定是那种鄙夷厌恶的心理,即使大皇子妃不会赤裸的表现出来,也不应该是现在这种全然不在乎,不关心的模样。   她呐呐道:“这怎么行呢,我放纵姐姐,就是在害她。尤其是今天这样重要的场合……”   萧德音插嘴道:“真的不用,我在这儿挺好的。”   她已经快要不耐烦了。和自己的老下属叙旧两句怎么这么难?   清熙也笑道:“你还挺关心你姐姐的。”   堂妹顿时羞怯的红了脸,“一家人,应该的。”   清熙道:“既然是一家人,为什么不尊重你姐姐的意见呢?”   堂妹义正词严,“姐姐才刚回去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我作为妹妹就应该提点她,帮助她!”   清熙道:“大妮确实是对这些方面不太敏感。”不然也不会品不出来,这位堂妹的茶味,更不会忽略她的阴阳怪气。   堂妹还以为是得到了清熙的赞同,不好意思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大皇子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在宫中这个世间最黑暗的权利旋涡中生活了这么久,堂妹这点小心思在她眼里就跟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差不多。   大皇子妃面上还带着微笑,语气也和缓,“宫中住的也不是穷凶恶极之辈,不会吃了你姐姐的。放心去玩儿吧。”   她意味深长地说着,笑意深深,眼神也很深,平静又淡薄的像是凛冽的冰,高傲又微带嘲讽。   冻得堂妹一个哆嗦。   她明白自己的小心思,在贵人的目光下已经无所遁形。   堂妹尴尬的红了脸,匆匆跑走了。   清熙看着她的背影,恍然大悟。她说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老熟人了!就是之前在萧府嘲讽萧徽音肤色像银丝碳的那个妹妹。   还挺聪明的,知道看人下菜。   清熙有点好笑的想,对萧徽音不加掩饰的刻薄嘲讽,刺得萧徽音   尴尬痛苦无地自容。而在对待萧德音使完全转变了战术,绵里藏针笑里藏刀。或许她也知道,要是说话太刻薄萧德音可能真的会对她动手……   清熙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挽着大皇子妃的手臂,和她一起走远了。   萧德音继续在原地和王白说话,深入了解离开老大(她本人)看顾的下属们的现状。   清熙没走两步,就听到小树林中,有人轻轻嘲讽,“崔清熙?不过是有个好爹罢了!年纪轻轻就水性杨花,先是疯狂倒贴端王,又勾引八皇子,好像还和最近被招安的那个什么寨中的土匪有一腿!”   周围响起了阵阵被压抑着的小声的惊呼,“真的吗?真的吗!”   清熙也很好奇,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她这个正主怎么不知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教训   夕阳沉沉地坠入地平线,只有最后一丝炙热的暮光撑起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亮。   而这个草木掩映中的亭子一片混混,却聚集了一群被当官的父亲带进宫中的公子们,凑在一起聊天说地。   晦暗的阴影落在他们的脸上,给奇怪的故事平添了一份阴森的色彩。   中间那个人说的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好像那些桃色新闻都在他的面前真实发生过。“崔清熙和端王的故事大家都清楚了,从边关追到京城,人家端王就是看不上她,崔小姐就开始发疯,爱而不得,辣手摧花干掉了端王。”   “这些大家都知道了!快说八皇子!   “那八皇子呢?还没听过她和八皇子的故事呢!”   中间那个人清了清嗓子,旁边立刻有人为他递上茶水果盘,服务相当周到,只为一听八卦。   中间那个人便继续道:“崔小姐和八皇子的故事更加精彩!崔小姐一惯是个没脸没皮的,只管结果不管过程。这一次,先是找到了八皇子未来的未婚妻,萧家的大小姐,在她的蓄意接近之下,萧家大小姐很快就放下了戒心,把她引为自己最好知己……崔小姐靠着自己的厚脸皮顺利的登上了八皇子和准未婚妻约会的马车!后来的事大家也都清楚,约会约到一半被山里的土匪抓走了!”   “但是大家不知道的内幕,崔小姐本就和土匪们串通好了!”   “被绑后,崔小姐灵机一动,又有了新主意。这山寨之中,总归是无人知晓,无人管束,她为何不与八皇子生米煮成熟饭?等到时候逃出土匪,她也已经是八皇子的人,再加上她家世不俗,顺顺利利必然能当选八皇子妃!”   “喔——”周围一片冷嘶之声,“真没想到,崔小姐竟然是这样的人!”   “被这种女人看上真是太可怕了!”   “救命啊,好吓人啊!怎么现在了?还会有这样可怕的女人!怪不得端王和八皇子都看不上他!”   “聘则为妻奔则妾,崔小姐这样上赶着,还不怕把皇子到嘴之后不认帐?也不怕传出去之后,这么难听的名声,她要如何在京城立足?”   中间之人意味深长的笑道:“崔小姐当然不在意这些名声之类虚无缥缈的事儿,她所在乎的只有自己的情郎!”   这位瓜主继续向下说道:“崔小姐,于是便靠着自己的美貌勾搭上了山寨的当家的,说服当家的允许自己和八皇子成亲!”   “八皇子哪能反抗呢!但也许崔小姐自己也想不到,她有的时候事情并不会像他想象的一样发展。做了太多缺德事,早晚是要遭报应的!”   “崔小姐最后竟然被送给了山寨的二当家!她和八皇子一起被打包,成为了二当家的小妾!”   清熙听着都要惊叹于此人曲折连环又异常真实的脑洞了!什么叫四分真六分假?这人简直就是完美教科书!   总之,中间的瓜主这般那般的总结一番之后,清熙已经成功变成了一个不择手段,水性杨花,见色一定会起意的崔清熙!   清熙叹为观止,心服口服:【这个人的想象力很可以嘛。他编的故事这么离谱,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相信?】   系统啧啧称奇:【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了,阿皇子进入了王大妮爱情的后院,你进入了王大妮友情的后花园。】   清熙和系统兴致勃勃的讨论。   凉亭中的公子哥们也在兴致勃勃的讨论崔小姐到底爱的人是谁?顺便贬低一下崔小姐的长相气质。   “可怕的泼妇。”   “没人敢要的女霸王。”   “吓死人的黑寡妇,看上谁立刻就倒霉……晦气人。”   逐渐从离谱八卦转向,对崔清熙的人身攻击。   大皇子妃轻微的簇起了眉头,她很看不惯这些脏话,就要出来训斥这帮人。   清熙连忙拉住了她,“不必为我担心,这一点流言蜚语无法中伤我。”   更何况,他们攻击的是清熙,所谓的,“花心放荡”,这种情况下,大皇子妃为清熙说话很可能会被打成互相欣赏的同党。   更何况,清熙根本不在乎这群男人背后的重伤。   看不上她,嫌弃她,这辈子都不会娶她这样的女人?   清熙还想知道是什么给了他们自信!她就是瞎了,也不能看上这么一群在背后造谣别人的垃圾货色呀!   “背后伤人,非是君子所为。”一道冷冷的声音飘进来,仿佛是清熙的嘴替,说出清熙的心声。   “谁!”被团团人影围在正中间的那位瓜主被吓得差点要跳起来,他恼火的转过头,要对别人训斥一番。   却看见了这个皇朝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实权公主。   高绛。   公主出行自然很有一番排场。   高绛坐在步辇之上,八个壮汉为她抬着轿子,身后跟着几个垂眸顺眼的太监,还有佩着刀的侍卫们。   这么多人,竟然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没有惊动那些原本在恶意扭曲事实重伤清熙的公子哥。   高绛扬起手。   他身后的侍卫们握着刀向急匆匆的跑步,包围了这些乱嚼舌根的男性八婆们。   有人强撑着脸色,意正言辞道。“即使你是公主,也应该尊重别人的隐私!怎么能光天化日之下就偷听?”   高绛冷笑一声,懒得和他掰扯,只是修长指尖一点那个人,淡声道:“把他给我拖出来。”   侍卫立刻架住那位出言不逊,不知是哪家公子的人。先堵住那张讨人厌的嘴,又一人一边,拽住他的手臂和臂膀,把他像死狗一样拖出了人群和包围圈,按在高绛的面前。   高绛坐在步辇之上,而男人跪在他的脚边,被侍卫押着,头都抬不起来,   高绛慢慢道:“你是叫什么?”   被堵住嘴的人,愤怒的呜呜叫了两声。   高绛只当看不见他的嘴被塞住了,冷冷道:“出言不逊,言辞谋反,顶撞本宫,姿态狂勃,可恶可气。”   “拖下去,赏二十大板。”   高绛环视了这一圈战战兢兢的人,勾出一个冷笑,“诸位可要引以为戒。” 第一百二十章 嫁人?相看?   国宴在即。   太和殿旁边偏僻的花园里却有好几人被按在木案上打板子。   除了最开始出言不逊的那位,还有在谈话中对于抹黑清熙格外兴致勃勃,传递了不少假消息的几位。   他们似乎自己也知道丢人,紧紧的咬着唇不肯泄露一声痛呼。   旁边十几位穿金戴银,穿着郑重盛装的公子被面无表情的宫廷护卫压着肩膀,跪在在碎石小道上,华贵的衣袍被蹭上灰尘,战战兢兢的看着这一幕。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家中有高官,将他们带来皇宫之中。   大部分人都对皇宫这天底下最威严最端庄的场所心怀敬畏,更别说人尽皆知,这宫里最有权势的那一位皇帝,杀人不眨眼专横独断的暴君。   他们不敢呆在太和殿,就悄默默的跟着人,跑到这个荒僻的小角落里的花园。   不知道是谁开了头,便聊起了云京城中的八卦。   云京城中这半年来最劲爆的新闻都围绕着一个人,崔清熙。   如今,带头讲八卦的人和说话活跃的人被抓起来打板子,剩下被带出来的人看着这一幕,恐惧的两股战战。   高绛没心思管他们,只转头看向清熙,淡声道:“没事儿吧?”   清熙摇摇头,反而颇有兴致道:“这些人编的可真有意思啊。”   高绛笑笑,面容却依然紧绷,令他的笑容显得有些怪异,“回去吧?开演的时间快到了,你是主角不能缺席。”   清熙点点头,她对着大皇子妃笑道:“国宴事多,麻烦您陪我走这一遭了,你要是有事,便先回去看着宫人。”   大皇子妃闻弦歌而知雅意,转身离去,把空间留给这一对表姐妹。   清熙又担忧地问:“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高绛没想到清熙会这么敏锐,他,沉默半饷,屏退左右,轻声道:“陪我走走吧。”   清熙立刻答应了。   两个人越走越偏,越走越荒僻,夜幕微垂,圆月高挂,宫中的明灯一盏一盏地亮起,茵茵的照亮了两人脚下的路。   高绛线条流畅的侧脸被灯光模糊的照亮,压低的眉头,冷淡的眼神,平直的唇线,五一不在诉说主人的低落。   清熙牵住了高绛的袖口,在高绛诧异的望过来时,轻声道:“我看不清路”   高绛心头一暖,却道:“武艺高强,身强体壮如你还会看不清路吗?”   清熙笑嘻嘻,“姐姐的荣光将我闪瞎了!”   随着两人关系的日渐密切,清熙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样的吹牛式彩虹屁了。高绛听了,被逗的笑出声来。   清熙松了口气,到:“可算是笑啦!姐姐,别不开心呀。”   高绛窘迫的抿紧了唇,他又一次脱去了冷酷高傲的公主的外衣,再一次向清熙露出了他柔软的内在,“我讨厌皇宫,讨厌这里的所有人。”   清熙摸摸他的手,同情道:“等结束了,咱们就走!我把你带回家!”   高绛笑了一声,想摸清熙的脑袋,手却停滞在清熙的脑袋上方,这一脑袋的金簪步摇,让人无处下手。   清熙看着他略有些窘迫的脸色,好笑的垫起脚尖,用自己的脑门顶了顶他的手心。   冰凉的珠翠质感坚硬的划过掌心,高绛却觉得心中暖意融融。   高绛主动道:“我们该回去了。”   清熙笑眯眯,“那你不要再紧张了哟?”   高绛道:“我不紧张。”   不知高绛是怎么做到的,他拍拍手,没过多久就有太监和宫女抬着轿子过来迎接二人。   清熙跟着高绛上了马车,颇有些稀罕的问道:“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高绛道:“我身边一直有暗卫跟着。”   “哇呼!”清熙惊叹一声,“酷!”   宫中的人力轿子比清熙坐过的马车要稳许多,速度却不慢,没一会儿就把两人带到了太和殿。   高绛先下了轿子,又回过头,伸出手,将清熙牵了下来。   清熙一般是习惯性的自己跳下马车即可,这一次,公主姐姐的手伸在面前,她不好意思落姐姐的面子,乖乖的扶着姐姐的手,很是淑女的下了车。   高绛把她送到了崔夫人旁边。   崔夫人笑容灿烂,正在与人聊得热络。   清熙在京城的闺秀圈中并没有什么玩的来的朋友,但崔夫人却不一样,她在武官的夫人圈子里非常受欢迎。毕竟有个袭爵镇国公,做兵马大元帅的丈夫,更不用说她的丈夫还是今天这场国宴的主角。   多的是人来奉承她。   见到清熙回来了,崔夫人笑着谢过了高绛,又说,“我家这泼猴,来到宫中也没个正经,只想着到处去玩儿!也不知以后会去祸害谁家的好儿郎。”   众夫人纷纷笑道:“崔小姐这般品貌,能娶到她,自然是天大的好福气!”   “嗨,咱们军门的孩子,谁不是这样呢?我家小儿子也是熊的不行,我早想好了,也要找个能压得住他的才行!”   “咱们崔小姐可厉害着呢!这京城中不知道多少人翘着脑袋想娶回家。”   她们到底看上的是崔小姐还是崔小姐背后的镇国公府,崔夫人心知肚明,却丝毫不点破,只是笑着应和,一把揽过清熙,宠爱的点一点她的鼻子,“我呢,对男方没有别的要求,只要对我们清熙好,能喘气儿就行!”   清熙呆呆地瞪圆了眼睛,“娘,你这就想着要把我嫁出去了吗?!”   她这具身体才十七岁!   崔夫人好笑道:“你现在的年纪早就该有未婚夫了!只是从前我和你爹都忙于边疆战事,才硬生生耽搁了你这么久。”   清熙的表情简直是惊恐了:“不要把我嫁出去!我还没有做好嫁人的准备呢!”   古代的婚姻制度对女子这么不友好!医疗条件也完全跟不上!   清熙这辈子都不会做好嫁人的准备!   崔夫人哪知道她的想法,只是笑道:“当然不会这么早把你嫁出去,但你必须要开始看人家了,不然好儿郎都被别人挑走啦!”   大盛朝普通人家的女孩十六岁都要嫁人,上层贵族却习惯晚嫁,越是秩序高贵的门第,就会把女儿留到越大的年纪,以清熙现在的年龄出嫁,全云京城的权贵都会嘲笑镇国公府。 第一百二十一章 恶意   国宴很快便正式开始了,还以为婚嫁的讨论也告一段落。   在一阵阵的鼓声中,太监拖着尖细的嗓子,“皇帝驾到——”   众臣及其家眷都纷纷起身,伏跪在地,恭谨喝声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成帝,大步流星的走到皇椅上坐下,冷淡道:“众卿平身。”   众人重新入座。   清熙,好奇的撩起眼皮偷偷瞟了一眼天成帝。   高高在上的皇帝没骨头一般的瘫在龙椅上,姿态散漫极了,他一身象征着权力的五爪龙袍,在大盛朝象征着权利的玄黑色在灯光下浓郁的仿佛可以吞噬光线。   天成帝能生出高绛这样的孩子,长相自然不俗。他同样很白,白的僵硬冰凉,冷酷的像是一尊石膏。他眼下青黑浓郁,神色恹恹,明明是迎接大军凯旋的国宴,作为皇帝的他而却摆着一张无所事事了无生趣的冷淡脸庞。   清熙只敢看一眼,便迅速的收回了目光。   却在脑中兴致勃勃的跟系统八卦:【天成帝看起来像是一个被迫加班了二十四小时之后再也不想工作的疲惫社畜。】   系统呵呵冷笑:【你要是愿意舍己为人,他扒你皮的时候一定很兴致勃勃。】   清熙:【……总之,和他一脸血的样子,判若两人。】   很快,清熙就没功夫在脑海中和系统聊八卦了。   镇国公身着铠甲,双目炯炯有神,带着数十位边军中的高官,踏上殿来,镇国公双手抱拳沉声道:“朔边近十年,幸不如使命!夺回失陷的城池,使狄人投降!”   天成帝没什么表情,淡淡点头,“你没有让我失望。”   天成帝这样的表现让不少人心里打鼓。   天成帝曾经和镇国公的关系极其要好,镇国公是他当年的伴读,两个人是从小到大相知相伴的交情。   当年狄人犯边,城破之后狠心屠城,城里的崔家人无一幸存。   后来,散落在各地领兵打仗的崔家父兄们一一战死沙场,只剩下从小学文的小儿子,现在的镇国公。   他临危受命,领军挂帅。   当年镇国公出征之时,天成帝,率领文武百官送出云京城外十里长亭,今天,镇国公大胜归来,天成帝却并没有随百官一起迎接功臣。   如今,虽设立国宴,却是这样一副不咸不淡的态度……是忌惮镇国公功高盖主,兵权在手吗?   镇国公面色不变,依然一派淡然,他先是,汇报了一番自己的战绩,随后送上了,在战争中截获的金银珠宝。   狄人不事生产,却天然知道该如何掠夺他人,又占据着要道,身家颇丰。普通财宝都已经充入国库,而现在拉到皇帝面前,请他赏玩的都是万中无一的珍品。   普通的金银珠宝不配在这里出现,琉璃玛瑙各色宝石应有尽有,还有珊瑚,各种奇特的少数民族服饰,王妃带过的首饰……   “把那个簪子拿上来给我看看。”懒洋洋的天成帝终于开了尊口。   金簪被放在托盘上,被太监双手捧着送到天成帝的手边。   天成帝把这只做工精细的金簪放在手中,细细抚摸了一圈,声音淡淡道:“这却像是我们大盛的工艺。”   镇国公严肃道:“这确实是大盛的东西,我们大盛公主带过去的嫁妆,在公主惨死后却最后变成了狄人王赐给继后的玩物。”   他冷冷道:“公主的东西我必该带回大盛,绝不容许狄人践踏侮辱!”   天成帝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镇国公,似笑非笑道:“好!忠心耿耿,一心为国!该赏!只是你的爵位和官位已经到了顶点,我现在是封无可封啊!不如崔爱卿委屈委屈自己,把朕的封赏机会交给家人。”   镇国公沉声道:“臣求之不得,谢陛下恩赐!”   宝贝的环节过去了,镇国公又压上了他带回京城的狄人贵族们,当然,昔日是贵族,现在却已经成为了盛朝的俘虏。   他们都被笨重的枷锁绑住了双手双脚,蓬乱的头发中被插着几根杂草,赤裸的上半身绑着荆棘。   是负荆请罪的姿态。   狄人的旧王已经被镇国公逼得自杀在王帐之中。   现在为首的是狄人的王储,还未登基的新王。   他面容立体,眼窝深深而鼻骨却极高,蓬乱的头发带着微卷,即使被关押了,一路狼狈不堪,却掩不住她面容的英俊和骨子里为王的气度。不知为何让清熙觉得有些眼熟。   他声音嘶哑,竟然把大盛的官话说得十分熟练,“我们如今已是待罪之身,我们的祖先曾经犯下了累累罪恶,现在也不敢求上国宽恕,只求让我们能够弥补曾经的过错。以安慰我们痛苦纠结的心灵。”   天成帝轻笑了一声,“你的官话说的倒是好。”   狄人新王沉稳的回答,“因为我的母亲是大盛朝的公主,我从小就很仰慕大盛。”   “哦?”天成帝咪起双眼,笑道:“怎么说来,我竟然是你舅舅?你上来,让我仔细看看。”   依然是天成帝的太监将狄人,领到皇帝的面前,为了保证这位俘虏不会在近距离是伺机伤害皇帝,太监还给他喂了一杯放了药的茶,等到药力生效,狄人新王全身无力,只能勉强走路,才把他带到皇帝的面前。   天成帝面容依旧冷淡,冷白的手却捏住了狄人的下巴,谢谢的观摩狄人的五官。   他的目光玩味又意味深长,放在下巴处的手指细微的摩挲着。   下方的清熙看着这一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天成帝的表情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啊?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系统结结巴巴的:【我们这是言情,言情!不可能参杂耽美的……不可能!】   台上的天成帝松开了手,他将浑身无力的狄人转了个圈,手法娴熟的撸了两下狄人蓬乱的卷发,给他扎了个大盛未出阁少女常用的发型,还插上了手中的金簪。   “看在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的份上,这根金簪给你带着,也算不辜负你对她这么多年来的思念。”   天成帝让人把这位狄人新王带回原位,遗憾道:“你一点也不像她,真可惜。” 第一百二十二章 表演   镇国公一一数完了自己向皇帝献上的俘虏和战利品。   天成帝笑了一声,淡道:“赏!”   他旁边站着的太监立刻拉开圣旨,朗声念道:“镇国公崔珏,勇武无双,临危受命,收复城池。震我盛朝国威,于国有功,封为太尉,位列三公,其妻亦有功劳,辞诰命之,其女赐县主爵,食邑三百户。”   “钦此!”   镇国公,崔夫人,清熙,一齐出列,跪谢皇恩,“谢陛下!”   后面跟着的便是封赏军中其他人的职位,有资格参加这场宴会的军官,他们的升职被当场念出,而那些品阶较低的功臣们,同样也有嘉奖,只是不在宴会上公布。   重头戏就此落幕。   剩下的便是一些歌舞表演,清熙对这些古代的丝乐歌舞毫无兴趣。虽然美人真的很美,但是他们动作却毫无激情,优雅缓慢,像是慢放,皇家乐师的奏乐也相当的熏陶人的情操,换言之,就是清熙根本听不懂。   她只是忧郁的看着桌上的食物都冷透了,红烧鹿筋上晶莹的酱汁凝结,白玉翡翠汤上飘着点点凝固的油星,真是让人看着可惜。   清熙惆怅的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她在镇国公府一天吃六顿,小零食从不离身,今天却为了迎接镇国公,这一天都没什么吃东西。   清熙不安分的小动作被崔夫人不动声色的怼了一下。   好吧,清熙知道,要端庄要优雅,要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清熙现在可是有爵位的人!县主呢!   她老老实实的做好,却看见宫女端着盘子款款走来,将冒着热气的虾饺,烧卖等摆在她的桌上。   清熙立刻抬眼望去。   天成帝的御座之下,众多皇子皇妃们的位置之上,单独设立着一个席位,一般来讲这个位置是给太子做的。   如今却坐着一个红衣灿灿的美人,七公主高绛。   他高居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面容冷漠宛如冰封千里的雪原,却在触及了清熙的视线时悄悄解了冻。   高绛若有似无的勾了勾唇角,动动嘴巴用口型道:“吃吧。”   清熙感动的低下头,就是面前晶莹剔透,让人一看就极有食欲的吃食。   高绛显然十分贴心,安排的这些碗碟都是一口一个的饺子,点心等面食,煎饥的同时,也方便食用,不至于让清熙进食时露出丑态。   清熙为了不辜负他的好意,优雅又迅速的把这食物塞进了自己的胃里。   吃饱了,心满意足的抬起头,发现高绛还在看着她,眼中笑意融融。   清熙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高绛难道一直在盯着她吃饭吗?   清熙有点不好意思,都有点担心,她同样嘴唇翕动,无声的问道:“你也饿了吗?”   高绛含笑摇头。   那你看我吃饭干嘛?!清熙很不满,挑起眉,先看一眼高绛然后又缓慢的转移视线到舞女身上,如此重复几次。   看跳舞,别看我!   高绛迅速理解了清熙的意思,忍不住扩大了笑意,又招来了几个瞪视。他眼睛一弯,相当顺从的转移视线去看跳舞。   这时,有人捂着嘴笑意悠悠,温和道:“镇国公大胜归来,举国同庆,崔小姐何不为父亲献上一曲,以表孝心?同时,也贺我大盛除一大敌,国威更强。”   清熙:“……”   【你们总有办法在我认为这是一个正常事件时,突然把我拖进狗血的漩涡里。】   她服气了:【系统,你们这一套真的老掉牙了。读者看到都要唾弃一声老土!】   系统:【又怪我又怪我?我明明是友军!拒绝误伤,拒绝地图炮!】   这个姑娘一双吊梢丹凤眼,鹅蛋脸,笑眼弯弯,说出来的话,却不可谓不恶毒。   她哪里有什么才艺?   舞刀弄枪算不算?她可以当场表演一套军体拳!这些人能欣赏它的精妙武艺吗!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清熙微微一笑,道:“既然这位小姐,这样给我机会,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干脆的答应了。   镇国公回头看自己女儿,再看一眼自己夫人,用眼神暗示:咱家姑娘回京半年还学了什么才艺,不成?   老父亲颇有点期待呢。   崔夫人脸色都青了,你女儿哪有什么才艺?!到底是谁给她的自信?要当场表演一个把所有人的食物吃完吗?!   镇国公轻松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他眉头一皱,扭头就要为自己的女儿缓颊,却见女儿根本不给机会,径直说道:“我这个表演除了慰问父亲,也感谢陛下赐我县主之位。”   清熙我转过头认真地对那位鹅蛋脸的姑娘道:“我现在是县主,你该称呼我为殿下,念在你是初犯,我不与你计较。”   姑娘涨红了脸。   她被清熙这幅做派气地头晕眼花,县主怎么啦?不就是以后见到她要蹲身行礼吗!不就是建朝以来第一个以非皇家血脉,拿到县主封上的女孩吗!以为她会怕?!   等八皇子依照诺言来娶她,他以后就是王妃!   是崔清熙这个小小的县主要向她行礼问安!   是的没错,姑娘平日和清熙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却在国宴上突然发难,要她表演节目做这些优伶之事,虽然是因为她的情郎八皇子殿下的吩咐。   八皇子说爱她,八皇子说需要她,八皇子不能没有她!   她当然要帮着自己的心上人!   你等着!她看着清熙狠狠的想,现在得意算什么,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另一边,大殿之上的舞女撤出,乐声停下,只剩下清熙昂首阔步的迈道中间,冲高高在上的天成帝拱手,朗声道:“今天我来到大盛新的世界!看见国土一统再无错得边界!陛下智珠在握迎接胜利和协!将军百战不殆收获胜的大捷!”   “skrskr”   清熙出口成章。   满堂文武目瞪口呆。   清熙所念字句朗朗上口,似乎蕴含了一股古怪的韵律。   这是个什么东西?   若说她是在唱歌,可曲调扁平,虽然有节奏,却没有起伏。   若说这是在做文章,那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要去撞柱了。   对仗整齐,却没有完全整齐。   句句押韵,但没有完全压上。 第一百二十三章 龙心大悦   清熙的表演还在继续。   她似乎相当的投入,点动头颅,双手摇摆,口中古怪语句不停。   满朝文武听着听着,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满朝权贵皆在此,不乏有学之士,却无法辨认出这所谓的“才艺”。   清熙的表演结束之后,天成帝,颇为好奇的发问。   “以往怎么没听过这种样式?”   文人武将们都默默竖起了耳朵,听的聚精会神。   清熙淡定自若道:“这是西方原来的表演形式,并非我们大盛朝的东西,名为说唱。”   “说唱?”天成帝合掌大笑!刚才镇国公献上自己的种种战利品,表彰之时都没见天成帝有如此愉悦夸张的表情。   真的很奇怪。   在此时,清熙和满朝文武的心理路线达成了一致。   只是,清熙觉得天成帝奇怪,别人觉得她奇怪。   天成帝兴致勃勃道:“好好好!将口中之语以唱的形式表达,真是新鲜有趣!”   天成帝的理解只能说沾到个边,但清熙全无纠正之意,干脆的拍板了天成帝口中的说唱。   奉承道:“陛下真知灼见!”   “不错,我很喜欢,”天成帝随口道:“你能不能教一教我宫中愚钝的乐师们?这些人愚钝不堪,需要一个好老师才行。”   清熙头皮一麻,她还记得这位主的残暴习性,并不想变成他乐团之中的人骨乐器。   张嘴就要拒绝,却看见高绛再向她打眼色。清熙余光再一扫,就看见崔夫人和镇国公都在动作幅度轻微的向她摇头。   她不能拒绝。   天成帝问她好不好?却并不愿意从她口中听到拒绝的回答。   清熙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天成帝笑容愉快极了,他又吩咐道:“狄人的使馆已经建好了,但是侄子既然有我们大盛的血脉,那边在宫中住一段时间吧。”   他口中说的侄子自然是被她盘了个发髻,戴上了女子配饰的狄人新王。   清熙一阵恶寒。   天成帝表现得似乎很喜欢狄人新王,对他颇有兴趣,但却懒得问一声他叫什么名字,随便的用侄子代称……   而且,清熙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天成帝,虽然表现的很亲密,但他很厌恶狄人新王,这番亲密举止说不定也是想恶心恶心人。   天成帝把狄人的王,留在了宫中,却并没有留下清熙。   清熙跟着崔夫人和镇国公返回了家中。   三人终于团聚,少不得又是一番亲密叙旧。   镇国公很自然的问:“我宝一个人在家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呀?”   做了什么?   反正一点好事事儿她都没做过。   清熙流了一脑门冷汗。   崔夫人一点也不帮她,一五一十都告诉了镇国公。   镇国公您的脸黑如盆,一把抽出墙上挂着的宝剑,噌的一声站了起来。   清熙吓得直缩脑袋,“爹爹爹,别这样,我害怕!”   清熙从前根本没有见过镇国公,却不知怎的,对这位父亲抱有深深的孺慕之情,叫爹的时候声音响亮又亲热,没有一丝丝尴尬。   镇国公脸色严肃,声音冷酷,“我们崔家的女儿,绝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清熙,你别怕!爹马上就去把那些混蛋通通砍了!”   不是要打我自己呀,清熙刚刚松了口气,又看见镇国公,转身向外走去,步履坚定,杀气四溢。   她赶紧扑上去,抱住亲爹的大腿嚎叫,“爹!我都已经教训过他们了!你别生气啦!”   崔夫人坐在一旁嗑瓜子,对清熙求助的目光视而不见。   清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镇国公重新坐下了,镇国公脸色相当严肃,认真道:“你是我跟你娘唯一的女儿,动你就是动我!你谁的气都不必忍,就算是把天捅破了,爹也给你顶着。”   清熙感动的两眼汪汪。   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剧情中的崔清熙,为什么能那么肆无忌惮,不要脸皮的纠缠慕容裕。她是被人全心全意宠爱着的孩子,不需要担心任何的后果,自然有人为他摆平一切障碍。   她看上了慕容裕,即使慕容裕本人不情不愿,也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强行求来赐婚圣旨,要得到这个她看上了的男人。   镇国公全心全意的把女儿宠上了天,即使是异性王,也全依着女儿的想法。   可是这样的溺爱最终害了崔清熙。   镇国公在的时候,慕容裕对崔清熙尚且有几分尊重,等到镇国公兵败去世,崔清熙无枝可依,堂堂王妃,却硬生生被搓磨死在端王府的后院。   清熙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镇国公很不高兴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叹什么气呢?有什么不开心说出来,爹给你摆平!”   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有爹在,没意外。”   清熙便诚实的说出了自己的烦恼,“陛下召我入宫,我有点害怕。”   “害怕是正常的,”镇国公淡定之下有点心虚,他摆不平天成帝,只能给自家女儿出出主意道:“那家伙想一出是一出,等他别的什么上头之后就直接把你给忘了。再不行你就找你七姐姐,他肯定照顾你。”   “嗯……”清熙道:“公主姐姐确实一直很照顾我。”   “什么公主姐姐,怎么叫的这么生疏?”镇国公道:“我看你们俩眉来眼去的,还以为你们已经和好了呢。”   在一旁嗑瓜子的崔夫人遽然给了镇国公的后脑勺一巴掌,打的镇国公一脑门磕到了桌子上。   却没能阻止镇国公的话飘进某人的耳朵里。   清熙呆呆道:“也?我小时候和公主姐姐关系很好吗?”   镇国公被夫人瞪了一眼,不敢再乱开口。   崔夫人咳嗽了一声,揽过清熙,笑道:“你们两个小时候确实经常粘在一起,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们俩大吵一架,之后就再也没有过来往了。”   清熙心情复杂的想起了她自以为的和高绛的初见,第一天他就对她多有照顾,清熙一直以为是因为两个人的血缘关系。   原来是两个人早就认识吗?   清熙却完全把高绛当成了陌生人,怪不得那天被骂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灯会   吾妹清熙:   近日可好?母后一直不肯出门,谁都不肯见。父皇很生气,他今日又将美人剥皮挂在了母后门前,血流了一地。我去给母后请安的时候老是觉得有个人在盯着我……父皇是故意让我看看忤逆的下场。他会不会也对母后这样?我会保护母后,保护舅舅,保护你。   你在边关还好吗?前天给你寄的信你都没有回复我,是出了什么事吗?你先好好照顾自己,帮我放到后面也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你回信的。   高绛奉上。   吾妹清熙:   舅舅大胜狄人,太好了!听说你前段时间生了重病了,还好吗?我只恨我不能守在你身旁。   你不必挂心我,先好好养病!等舅舅打败狄人,我们京城再见。   吾妹清熙:   病还没好吗?我好想你。记得要给我回信,不要忘了我在等你。   清熙:   为什么不给我回信?为什么不给我回信?为什么不给我回信?为什么不给我回信?   清熙:   -   【就一个墨点干嘛要寄过来?】系统抱怨。   清熙握着这一张只有一个墨点儿的信纸,陷入了沉默。   阳光悠悠地透过窗户,泼洒到清熙的身上,也照亮了她膝上和脚边散落的泼雪般的信件。   都是高绛寄给清熙的。   在清熙离开云京城从远赴边关的这些年里,每周都有一封信件。   全部都压在镇国公的箱底。   崔清熙从没看过,从没回信。   高绛坚持写了这么多年的信,从厚厚一沓信纸,到只有一个墨点。   从无回信。   清熙一阵心悸,她忍不住质问系统:【崔清熙虽然是个恶毒女配,倒也不至于一点礼貌也没有吧?!】   表姐给她写了那么多封信,她一封都不带回的?甚至一眼都不看,全丢给长辈处理。   系统也很冤枉:【这和原着写的不一样啊!原着里的七公主和崔清熙压根儿不熟!崔清熙被慕容裕折腾的半死不活,她也没怎么帮过忙。】   【七公主和崔清熙本来就应该是互相讨厌的关系!】   系统也生气地问:【都怪你,现在剧情崩成这个样子,根本没法对照原着!高绛都不正常了!】   清熙皱眉出主意:【你就不能聪明点?看高绛和崔清熙小时候的事儿呀!】   系统气坏了:【你们一个反派一个炮灰想要多少戏份?慕容裕的童年都没写过!】   【你去问问你爹你娘?他们肯定知道。】   清熙叹息:【已经问过了,这不是打听不出来吗?他们都说我小的时候和姐姐关系挺好,离开京城之前却大吵了一架,高绛当时甚至没来送我们出城。】   【说我气性大,死也不肯看信,他们也去信跟姐姐说过,让他别再寄了,但姐姐坚持不懈了这么多年,一周一封雷打不动……】   系统道:【那你直接去问高绛本人呗?】   清熙难得不好意思,她怎么多年没回过人家的信,还要冲上去问高绛为什么寄了这么多年?   太尴尬了吧!   清熙眼珠一转,甜蜜蜜道:【统儿,我的好统儿啊,我们是不是全宇宙最好的战友?】   系统直觉不好,沉着冷静,不肯吃下这糖衣炮弹:【无事天下第一好,大难临头各自飞!】   清熙不理它的拒绝,笑呵呵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你不是现在能量已经充裕了吗?看看几年前发生了啥呗?】   系统立刻炸毛:【想都别想!我的数据才刚刚脱离了危险区域!】   清熙不肯放过它:【我会再给你挣回来的嘛,绝对不是白花!】   系统直接装死:【您呼叫的系统已下线,请下次再拨。】   清熙又好气又好笑,放狠话道:【你还能下线一辈子不成?我的耐心非常好哦。】   清熙收拾好散落一地的信件,整整齐齐的,又将它们码在了木箱子中。   清熙想把这个有自己小腿高的木箱端起来,放到自己的书房中,却一个踉跄,几乎被这个箱子带到。她发现这个箱子重得超乎自己的想象。   旁边的侍女赶紧叫了粗壮有力的几个人进来搬。   清熙站在一边监督,却见又一个丫鬟快步走来,低声汇报道:“七公主殿下邀您一聚,过几日有灯会,殿下请您去看。”   清熙:“……”   她还抱着侥幸心里想,说不定公主姐姐根本就没有生她的气?善解人意的体贴了清熙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的苦衷。   这个邀请,她肯定不能拒绝。   侍女收到了清熙的肯定的答复,毫不意外的退了下去。   清熙:“……”   为什么这个侍女一脸笃定啦?就这么肯定她会答应吗!   虽然她从来没拒绝过公主姐姐的邀请。   日升月落,几天时间很快过去,眨眼便到了约定出门的那一日。   高绛早早就上门拜访,先拜见镇国公和崔夫人,几人一番长聊,还吃了顿午饭,等到金乌西坠,才带上清熙出门。   街上人影重重,小贩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每一家店铺甚至是小摊位上,都挂着了几只灯笼。虽然现在太阳还未全部落山,街上的灯笼却都已经被点亮了,光芒柔和的落在游人的脸上。   还有许多卖灯笼的小铺子,几乎是随处可见,清熙和高绛下了马车,第一件事就是去小铺子上看灯笼。   清熙兴致勃勃地挑拣了一番,拣出了一只浑身雪白,憨态可掬的胖胖兔子灯。   她转过身,笑容灿烂的给高绛看,“小兔子可不可爱?!”   高绛看着她甜蜜的酒窝,带着薄红的脸颊,温和道:“可爱。”   “那我送给你吧?”清熙兴致勃勃道。   “哦?”高绛挑眉:“你觉得兔子适合我吗?”   半明未灭的日光下,高绛眉毛微扬,上挑的凤眼划破温暖的烛光,浓黑眼瞳神光摄人。   他站在这儿,莫名像是一把将要出鞘的剑。   和兔子实在是毫不相关。   清熙于是摇了摇头,把可爱的兔子灯放回摊位上,一本正经的问摊主:“你这里有武器灯吗?”   摊主:“……”   如不是这小姑娘笑颜可爱,眼神诚恳,他都要怀疑是对家来搅生意了,“这大好的日子,要兵器做什么?还做成灯,实在是不吉利!”   清熙觉得他说的很对。   沉思半饷,她从摊位上拿起了另一盏灯,豪爽的付钱,交给高绛。   “给,我觉得这个适合你。”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无缝衔接   高绛微愕。   他看着清熙手中提着的一尾红鲤鱼灯,好奇道:“为什么送我这个?”   为什么是红鲤鱼?   清熙挠了挠头,道:“因为你们都很红!”   高绛一抚自己红的鲜艳的袍角,笑出了声。   系统哼哼道:【不止吧!你这种损人,我早看透了。】   清熙笑而不语。   高绛弯腰,看向摊位上的种种灯光,“我也送给你一个吧。”   清熙好奇看着他,高绛却不像清熙在众多灯笼中间挑挑拣拣,他目的性极强,伸手提出了某一盏灯笼。   付钱,交给清熙。   这是摊主挂在自家铺面前的走马灯,做工精致华丽,设色细腻,   画工不俗。   一看就是名家之作。   高绛是斥巨资买下。   清熙好奇的问:“为什么送我这个?”   高绛垂下眉眼,这一刻,他唇边的笑容竟显得有些苍白,“因为它很像你。”   他伸手摸了摸清熙垂坠至腰间的柔顺黑发,低声道:“你们都是这里最闪亮,最宝贵的东西。”   这话很中听,但仔细一想似乎有哪里不对。   清熙举起手中精致昂贵的走马灯,沉甸甸的重量压的手肘微酸。清熙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直男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所以直接挑个贵的!怎么着都不出错!   还你们都是最宝贵的……哪有自己的红鲤鱼寓意可爱!   更何况这美丽的走马灯实在是有些沉,清熙没走几步就不想拎了,她乖巧一笑,声音像注入了蜜,甜腻腻道:“要不然我们把灯放回马车上再来逛吧?”   高绛好笑的看她一眼,接过了她手里的走马灯,又将自己的红鲤鱼递给清熙。   两人交换了灯笼,又沿着街市走了几圈,发现前头人员密度遽然加大,挨挨挤挤,吵吵闹闹似乎是在……排队?   清熙拉着高绛,兴冲冲地走上去,却见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是自己的老熟人。   慈悲堂中的小花儿。   清熙颇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也来逛灯会吗?还是来治病的?瑟瑟也在吗?”   这一大串问题问得小花儿的小脑袋晕了一下,她只能回答上最后一个问题,“瑟瑟姐姐就在最前面,正在给这些人诊脉。”   清熙放慢了语速,问道:“瑟瑟今天是出来义诊了吗?”   她之前怎么没有听瑟瑟提起过?   小花儿乖乖的点头,“瑟瑟姐姐说趁今天人多,可以再打响一次我们慈悲堂的名气。”   清熙点点头,肩膀却突然被高绛轻轻拍了一下。   她诧异地回过头,却见高绛面容颇为严肃。高绛弯下腰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   “我看到八皇子了,就在顾瑟瑟旁边。”   清熙大吃一惊,“八皇子和瑟瑟?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一撇,怎么会凑到一起……”   话还没说完,清熙突然想起,在这一本剧情被自己全部崩掉的早古狗血文里,八皇子的人设是一直暗恋女主顾瑟瑟,默默守护在他身旁的深情舔狗男配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不过疏忽了一段时间,就没有防住这些如狼似虎的狗男人,八皇子就不要脸的勾搭了瑟瑟吗!   气死她啦!   清熙很不甘心,踮起脚尖,妄想穿越重重人墙,用目光杀死八皇子。   可惜前面密集的人用背影将她堵得严严实实,无论清熙怎么上跳下窜,猪突猛进,这些人的背影是一动不动,坚若磐石,牢牢地阻隔了清熙的视线。   清熙正要问小花有没有踩脚蹬,却感觉一双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腰间。   清熙茫然的回过头,就见高绛那一张极具冲击力的盛世美颜,高绛朝她微微一笑,低声命令道:“我说跳你就跳。”   清熙干脆的答应了。   高绛凑近她的耳边,湿热的空气在颈后盘旋,“跳。”   高绛低哑的声线撩的清熙耳朵一酥,但清熙谨记着高绛吩咐,清熙自己脚下用劲儿,就往上蹦。   腰间的手臂遽然发力,举着清熙向上,清熙从没有像这次一样那跳的这样高,在空中停滞的这样久。   她终于越过了前面重重的人墙和黑脑袋,看到了最前方温柔端坐着的顾瑟瑟,和在她身后两步的八皇子。   三皇子手里拿着一个折扇,来回摇晃的风雅至极,目光含情脉脉的看着义诊的顾瑟瑟。   八皇子显然知道自己陪着顾瑟瑟出现在有这么多人的场合不太妥当,他给自己的脸做了一点小小的修饰,让本就平凡的五官更加泯然于众。   但放在清熙的眼中,化妆痕迹还是有些重。   清熙拍了拍自己腰间,高绛的手。   高绛缓缓泄力,把清熙慢慢的放回地上。   清熙拉着高绛转身就走。   不管八皇子接近顾瑟瑟到底是不是因为动了凡心,也不管顾瑟瑟接受八皇子的好究竟是什么目的,清熙总不能像个泼妇一样冲上去质问两人。   两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从金乌西坠走到夜色四合,空中月亮的光辉暗淡了。   高绛问她:“你不和顾瑟瑟聊聊吗?她和八皇子的事,告诉过你吗?”   “没告诉过我,我这段时间都在忙,”   她最近都在安抚萧府的两位真假千金,和瑟瑟的交流变得少了许多。   清熙肯定道:“不管他们两个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瑟瑟肯定不会伤害我的,”   “等过几天我再去找瑟瑟,今天不必当着八皇子的面聊这些。”   清熙才不给八皇子看笑话的机会!   清熙说着,转过一个街角,一抬头就看见了前方的大酒楼,二楼窗户大开,红色的窗口当中,探出来了一个清熙非常熟悉的脸,正在凭窗远眺。   面容沉静,眼神飘渺,正是萧徽音。   她怎么突然出门了?   萧徽音自认为身世丢了萧府的脸,从来不肯出门。即使清熙邀请她时,她从来都是拒绝。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清熙站在街角等了一会,看到萧徽音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男人,也是一张熟悉的刚才在顾瑟瑟身边见过的面孔。   八皇子,高晖。   怎么回事?这一晚上他还挺忙的?   先陪顾瑟瑟,再找萧徽音?   清熙怒火蹭蹭的冒起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各怀心思   夜色阑珊,五颜六色的精致灯笼在喧闹的人声中灿灿的发光。   萧徽音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大多提着灯笼,脸上笑容欢快,无忧无虑的令人羡慕。   八皇子走上前,语带笑意:“外面的街景有这么好看吗?”   “怎么不看看我?”他说着就要去拍萧徽音的肩膀。   萧徽音转过身,不留痕迹地躲开了八皇子搭上来的手臂。   她微笑道:“只是看街外行人三三两两热闹极了,而我离开了家,只有自己一人独行。”   她轻轻叹了口气。   八皇子认真道:“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萧徽音幽怨道:“之前你也是这么说的,可我的身世曝光之后,你第一个跳出来说要退婚。”   八皇子叹息了一声,道:“我们本就没有正式结缘,是口头婚约而已。况且,退婚非我所愿,只是父皇母妃都在看着我,我不能娶平民女子玷污皇家血脉。”   “但现在不同了,”他声音温柔道:“你依然是萧家的女儿,并且是名扬京城的有才之士,没有谁会阻止我娶你了。”   萧徽音听到这恬不知耻的说法,实在忍不住顶了他一句,“你要娶的人到底是我,还是萧家的才女?”   “真是傻话,”八皇子望着她,目光闪动,似乎在嘲笑她的天真,“萧家的才女,不就是你吗?”   早在萧徽音选中八皇子之时,她就知道这是一个不择手段,权欲熏心的混蛋。然而现在萧徽音才发现,原来八皇子还能无耻的这么冠冕堂皇,理所当然。   在她低谷时,当着她的面辱骂她血统低贱,又在她挺过困境之后对她伏地做小,百般讨好……这要多厚的脸皮啊?   这样两面三刀的无赖尊荣,让萧徽音恶心透顶。   不过这样也好。像这样的野心家,更愿意相信利益捆绑的关系,也许她态度差没关系,只要她能一直保持自己的价值,八皇子绝对不会弃她而去。她也不必费劲委屈自己,装出深情的模样了。   萧徽音对八皇子微微一笑,承诺一般道:“我会一直是萧家的才女。”   八皇子也微微一笑,“带我登基,你会是全后宫我最宠爱的女子。”   竟连一个皇后职位也不舍得。   “宠爱可不够,我要做全后宫最有权势的女子。”   萧徽音心中嘲讽,脸上的笑容却依然礼貌,语气也温柔可亲,说出来的话却猖狂极了。   八皇子心中暗骂,可是想想这些天萧徽音所作的一篇篇策论,从她口中说出的一句句金玉良言,再想想自家的谋士和幕僚们对自己的规劝……   他曲意奉承道:“萧小姐腹中有黄金,那些普通女子自然不是你的对手。”   萧徽音挑眉:“我冒着生命危险助你上位,等到你登基了之后还要继续辛苦操劳吗?”   她全然不听八皇子的好话,只坚定道:“我要你立一封字据。”   八皇子顿时冷下脸色,怫然不悦。   萧徽音才不管他,冷静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就写我对你有大功,你不得委屈我。”   上面并无登基皇后等,具体的危险字眼和职位。   八皇子觉得可以接受,但他却不轻易答应,又装模作样的诉说了一番自己的深情,才委屈兮兮地写下了字条。   活像他才是被萧徽音辜负了一番真情的小可怜。   两人各怀心思的寒暄了一通。   八皇子把萧徽音送回了月下坊。   临下马车之前,八皇子叫住了萧徽音,音调柔和,非常关切体贴道:“你自己在月下坊住着,这里的奴仆伺候的肯定不如家里人尽心,我特地从萧府要了一个你从前的侍女,你把她带走吧。”   萧徽音心里微冷。送侍女,明面上是照顾,其实就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监视。这个时候送,她也不好拒绝。   况且,萧府的侍女,尤其是伺候过小姐的,怎么可能轻易送给外人?   她打眼一看,还真是她曾经的贴身侍女,在她的血脉问题曝光之后,迅速的想办法被调往别处……其实那个时候就是八皇子安插的眼线了吧?   高晖这是在冲她炫耀自己的手早就伸进了萧府吗?这是在夸耀自己的势力?   萧徽音心中不屑。   如果他真有这么大的能力,还需要放低身段拉拢她一个小小女子?   她面色不动,声音竟然还能有轻微的笑意,“徽音谢过殿下。”   她领着曾经非常熟悉的侍女,慢悠悠走回了卧墨池。   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少女。   少女手里提着两盏灯,橙黄色的温暖光芒照亮了她要行进的前路,灯光扑进她的杏眼中,笑意融融,既甜又软,“你怎么才回来呀?我等你好久啦。”   清熙。   萧徽音脚步微顿。   她身后的侍女温顺的垂首,低声问道:“小姐?需要我帮您将她赶走吗?”   语调恭敬,可用词却并无敬意,翻到带着轻微的嘲讽。   萧徽音冷下脸。   她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声音却既冷又寒,“我还没开口,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   侍女一愕。她自诩是八皇子的人,萧徽音如今已是玉坠沉泥,怎么感觉敢这样冷漠的和她讲话?   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吗?   侍女不肯低头,小声道:“我以为您需要我。”   萧徽音声音平静,“自作主张,不思悔改,你在这跪一个时辰吧。”   “你若是不跪也行,”萧徽音道:“那就回八皇子那吧。”   侍女闭上嘴,老老实实的跪下了。   萧徽音随手拉过一个月下坊中的仆人,淡声道:“你在这里监督。”   清熙已经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她担忧地问:“你不开心吗?”   萧徽音的脸色沉静,“下人不懂事儿罢了。”   她扭头望向清熙,客气道:“劳烦你在这儿等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萧徽音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礼貌客气过。   清熙笑眼弯弯,“没事儿,就是逛街时看到有个灯笼,很适合你,想送给你。”   萧徽音微微一笑,道:“谢谢。”   她接过了清熙初中开的灿烂的牡丹灯笼。   牡丹开的雍容华贵,色彩绚烂,一如萧徽音这十几年的人生。 第一百二十七章 暗流   萧徽音没有请清熙,入内一叙,她提着灯笼,笑道:“天色已晚,崔小姐还是早些归家吧。”   萧徽音跟着清熙,一路将清熙送回了大门口的马车旁,目送清熙登上马车,逐渐远去。   她返回卧墨池,冷淡的视线从在地上的侍女上一扫而过,随即,毫不停留,大步进入室内。   厅堂之中,有人正在看书。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总是今天在街上义诊,八皇子陪伴在其身侧的顾瑟瑟。   顾瑟瑟合上书,饶有情致的问:“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们摊牌了,”萧徽音随手将她哄骗八皇子写下的纸条给顾瑟瑟看,道:“这是我要求他给我写的。”   顾瑟瑟皱起眉,颇为不解,“但他今天来找我的时候,不管我怎么试探,他都说是因为喜欢我。”   “喜欢?”萧徽音不由得嗤笑一声,“高晖那种人,心眼子都被权力欲望给熏透了。哪来的所谓喜欢?”   顾瑟瑟颇为赞同,烦恼的嘀咕道:“他莫不是看上了我的医术,想让我帮他做脏事?”   萧徽音点头,“很有可能,你最好再吊他一段时间,敷衍敷衍他。然后……”   顾瑟瑟听得很认真。   这些权利倾轧的朝堂风云顾瑟瑟根本不懂,她和萧徽音合谋以来都是听萧徽音的指示行动。   只是,顾瑟瑟迟疑半饷,犹豫着问道:“我们真的不用告诉清熙吗?”   “没必要用这些小事打扰清熙,”萧徽音平静道:“她已经帮了我们两个很多,现在八皇子找上门来为难我们俩,我们既然自己可以解决,又何必麻烦清熙呢?镇国公刚刚班师回朝,就让她和父母一起快活一阵吧。”   “刚刚清熙就在门外。”   顾瑟瑟黯然道:“我看见清熙了,但是我不敢叫她进来……”   顾瑟瑟也不想让清熙再为自己的事情烦心了,可看着好朋友一无所知的等在门外,顾瑟瑟就觉得愧疚和负罪感在啃噬她的心灵。   萧徽音叹气:“你没叫清熙进来是正确的。”   她把自己临下车前,八皇子却突然塞给她了一个萧府的侍女说给顾瑟瑟听,声音微嘲讽道:“这位侍女必定是高晖的眼线,若是你邀请清熙进来,你我三人深夜相聚,此事必定暴露在高晖的耳中,他哪能不怀疑我们两个?”   高晖知道顾瑟瑟和萧徽音,两人都和清熙关系颇佳。却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也有私交。所以他才敢同时脚踩两条船。   确实,在八皇子缠上二人之前,她们的关系不过是朋友的朋友,而在有了八皇子这个共同的厌恶对象时,两人迅速达成了一致对外的约定。   之后两人有意识的维持,并不熟的外表。甚至减少了和清熙的互动。   刚才,萧徽音和清熙这的对话必然也会落到八皇子的耳中,这样礼貌而不失疏远刚刚好。   萧徽音指点道:“八皇子疑心病重,且血统尊贵,名声颇佳,手底下下有能之士不少,他有才华,又能力,只是缺少皇帝的信任和宠爱。他并不是一个没有脑子,很好对付的人。”   “不告诉清熙,同样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萧徽音不想将清熙扯进这些斗争之中。   顾瑟瑟也不想。   两人在这个问题上又一次达成了一致,顾瑟瑟道:“那我就先走了?免的那个丫鬟受完罚,进来看到我。”   “你走后门吧。”萧徽音指点道。   顾瑟瑟步履匆匆地离去。   而清熙回到家,第二天就接到了皇帝的邀请。   请她去宫中教授说唱……   清熙从来没想过,这辈子,原来她还能有当上音乐老师的这一天。明明她是个五音不全,乐感极差的人。   说唱这种形式对于,淳朴朴实的盛朝人民来说,还是有点儿过于奇异了,即使她在国宴上一战成名,说唱却并没有掀起极大的浪潮。   在昨天的灯会上,有不少人消息灵敏,立刻学上了说唱的新曲目,但是,市井之人的阶级距离国宴实在太遥远,这些民间乐手只能通过流言来拼凑清熙在宴会上表演的模样,凭借自己的理解还原说唱。   距离清熙的,表演非常的遥远而离另一个世界的地球另一端传来的说唱,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一撇,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大盛朝的说唱,清熙具有唯一且最高解释权。   她只好硬着头皮,对这些浸淫音乐时几十年,从小练到大,几乎可以代表大盛朝最高音乐水准的专业宫廷乐师们进行教学。   这些乐师门不知是否看穿了清熙音乐草包的本质,在她上课时,一个一个聚精会神乖巧无比,无论多离谱的内容,都认真倾听,毫无敷衍。却没有任何一人提问,没有让清熙感到一些丝丝为难。   清熙实在是感动极了。   她发现这些宫廷乐师本质上是服务业人员,很懂得怎么安抚贵人,能在天成帝的后宫活下来,绝不仅仅是靠着出色的音乐能力。   清熙要入宫讲学,崔夫人不能陪着她,又不放心她在宫里闯荡,之后把天成帝的斑斑劣迹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清熙。   为什么之前宴会时都没有看见几个天成帝后宫的美人呢?   因为基本上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上一次清熙在端午宫宴时见过的,当时还被受天成帝宠爱的贵妃,现在已经化成了一捧香灰。   原着中的张贵妃是因为和慕容裕的关系暴露,才被天成帝折磨死。   而在清熙的蝴蝶翅膀之下,慕容裕早早的死了,张贵妃却也没活下来。   没什么原因,只是天成帝已经腻味了,这个陪伴自己足足数月的爱妃,听烦了她讲话的样子。但他喜欢张贵妃的脸,于是干脆扒了贵妃的脸皮,做了一张人皮面具。   面具被他收藏,无用的贵妃就可以死了。   天成帝酷爱折腾人,手段血腥残暴不是一天两天,但凡有一点不顺心,就要送美人与老虎黑熊搏斗,将美人挂在树上……   在这个后宫,即使谨小慎微,战战兢兢,也有可能因为某个地方长得美丽而被天成帝盯上。   做成天成帝喜欢的漂亮“工艺品”,毯子,琵琶,雕塑,风筝……等等等等。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拓跋攒   清熙战战兢兢的教学,乐师们噤若寒蝉的学习。   一堂课下来,天成帝没有出现。   “今天的课程到这里就结束了。”清熙宣布下课。   她敏锐的察觉到面前这些宫廷乐师们也狠狠松了一口气,放松了不少。   清熙有些好笑。   宫中的女官请示道:“崔小姐,有什么是奴婢能为您做的吗?”   清熙有些犹豫。   她不该在宫里逗留……可她该去见一见公主姐姐。   那些寄了足足七年的,无人问津的信件,崔清熙应该向高绛道歉。   即使这和现在的清熙没有关系,她也做不到对这件事视而不见。   公主姐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锲而不舍地给崔清熙寄这些注定不会有人看的信呢?   清熙好难过。   她下定决心,对女官道:“带我去见七公主。”   下午的阳光将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染的宫城中一片灿灿的金黄,恢宏又大气。   朱红的宫墙旁,静静的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形。   五官深刻,头发微卷,捏着一根做工精细的金钗。   狄人的新王,在诸多传闻中都没有名字的战俘。   他已经换上了盛朝的服饰,可是一组的五官无一不诉说着他和这里的格格不入。狄人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孤零零的站在树下,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搭在眼上,半掩的眼神寂寞又寥落。   清熙收回目光,毫无停留的径直远去。   狄人叫住了清熙,“崔小姐,请留步。”   他的盛朝官话地道又流利,没有给清熙错辩的空间。   清熙停步,转身,声音平静又礼貌:“有什么事情吗?”   狄人犹豫一瞬,低声道:“您好像很讨厌我。”   清熙:“对。”她承认得干脆。   狄人:“……我们不是敌人。”   清熙:“你不配。”都已经是手下败将了!   狄人并不愤怒,一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显得更加苍白,道:“我的母亲也是盛人,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但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善良,最坚韧的女子,她有苍鹰一样自由的灵魂……”   清熙安静地听他讲,不置一词。   狄人:“所以,你知不知道我母亲相关的事?”   清熙不知道,但她有一瞬的心软。   “和亲公主都会被记录在册,你可以去宫中的藏书阁找找,那里会有许多复刻的史料。”   “谢谢您,我叫拓跋攒。”拓跋攒感激的笑了笑,他轻声道:“您那天表演的说唱非常有趣。”   清熙:“……”   她裂开了。   拓跋攒生动地演示了什么叫马屁拍在马腿上。   难以讨好的大盛人扯扯嘴角,冷漠的点一点头,压根儿没有交换名字的意愿,径直走远了。   而狄人站在原地,沉默地目送她远去,唇边勾起了一个若有似无的讽笑。   “真是傲慢呀……盛人。”   很快,几位宫女太监面色焦急地寻到了拓跋攒,他们看到他高大的身影,顿时松了一口气,紧张道:“殿下,你怎么突然不见了?宫中排斥狄人,乱走到危险就不好了!”   “陛下也会担心您的!”   七嘴八舌的一阵关怀。   拓跋攒笑得如沐春风,温和亲切道:“让大家担心我了,真是抱歉,我只是不习惯有太多人跟着想,自己随意走一走……不好意思,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宫女和太监们立刻七嘴八舌的安慰他:“您千万别这样说。”   “您是什么身份?不必向我们这些奴婢道歉!”   阳光顺着漫长的宫道悠悠的爬,另一边,傲慢的盛人很快到达了公主的寝殿。   广平宫。   宫门大开,太监来来往往,人数繁多,忙而不乱。   清熙茫然一瞬,随手揪住一个人就问,“这是怎么了?”   被抓住的小太监缩着脖子,声音畏惧道:“抱歉,县主殿下,我不能向您透露公主的情况……”   “那我自己进去看。”   清熙无意为难他,放开这个小太监,大步流星的向殿内走。   没人理会她,也没人阻拦她。   清熙顺着人流,很快就走到了七公主的闺房。   房间之中窗户紧闭,拉着窗帘,只有一些细小的阳光能够穿透重重阻隔到达室内。房间昏暗,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酸苦药味。   清熙大惊失色,急急忙忙的奔向床前,“姐姐,还好吗?几天不见,你怎么病成这样?”   高绛原本是斜靠在软枕上喝药,他听见了清熙的声音之后,立刻将手里的药碗塞回旁边太监手中的托盘上,像一尾灵活的鱼,嗖的滑回被子里。   将被子往上扯,挡住脸,同时还不忘吩咐床边伺候的太监们,“把帘子掩上!”   清熙已经三步做两步跑到了床边,她茫然的伸出手,戳了戳锦被之中的人形鼓包。   “姐姐?你不想见我吗?”   好巧不巧,这一指正好点在了高绛的鼻尖。   高绛几乎能越过颇有些厚度的锦被,感受到清熙指尖的温度。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毫不意外的摸到了粗糙的纱布,和一手从纱布下渗出来的,粘腻的,不知是汗还是血的东西。   昨天,天成帝不知为何,心情糟糕极了,召他之后鞭笞了他一个下午,拿刀在他的颊边刻下了一朵血花。   不必揽镜自照,他也知道这模样一定血腥又恐怖。   他不想以这样的尊容出现在清熙的面前。   他既怕她害怕,又怕她厌恶。   高绛声音坚定的吩咐下人,道:“把帘子拉上,”   顿了一下,缓和了语气,对清熙道:“你离我远些,我怕过了病气给你。”   心腹太监应了是,清熙却毫无动静。   高绛又是焦虑又是心虚,两只手压死了被子。   果然,猝不及防间,被子上就传来一股巨力,是清熙在努力往外掀。   高绛用力的压住被子,道:“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我是不会放手的。”   清熙松开手,真是感慨的下了结论:“看来你是真的病了。”   高绛为自己幼稚的语言和清熙的结论尴尬的红了脸。   没过一会,高绛感受到身边的床铺往下轻微一陷,是清熙坐在了床上。   高绛热如烈火烧身。 第一百二十九章 拥抱   高绛觉得,自己快被空气中的热意点燃了。   清熙就坐在他的床上,弯下腰,贴着被子,小声道:“拓跋攒来找我了,打听他母亲的事。”   看上去这位狄人的新王是如此的人畜无害,但是清熙总觉得此人装模作样,不可尽信。   她姓崔!大败狄人,将他抓回云京城做俘虏的镇国公的亲生女儿!   拓跋攒能用这种温和到几乎是卑微的语气和清熙讲话,面不改色,姿态真诚……清熙只觉得可怕。   高绛迅速冷静下来,投入到正事中,“我赞同你的想法。”   拓跋攒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找上清熙,与他可谓是有灭国之仇的镇国公爱女。   八成是心有不轨。   高绛细细叮嘱道:“我会跟进这件事的,你保护好自己,不要和他有更多的来往。”   清熙撅嘴,声音不屑,“拓跋攒一个俘虏,我还怕他不成!放心吧,他不能拿我怎么样的!”   高绛犹豫半饷,还是对她说了实话,“拓跋攒入宫这几天,父皇心情恶劣,脾气暴躁,打杀了好几个美人。”   高绛这话过于委婉,清熙并没有弄懂,只是天真道:“陛下固然可怕,但我进宫教课也是陛下的旨意,要是不幸遇到了陛下,也只能自认倒霉。”   高绛叹了一口气,声音温和,提点道:“父皇对待这个狄人俘虏的态度很特别。”   清熙:“……啊?”   “宫中有不少流言蜚语,说父皇看上了他和盛人不同的一身皮肉。”   清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天成帝的“看上”可没有任何的淫秽意味,他“看上”了谁的皮,就要活生生的扒下来收藏,以血为墨,人皮为底,执笔作画。   高绛却道:“以我对父皇的了解,那个狄人相貌确实是父皇喜欢的模样……但父皇从来不曾对男子下手。”   拓跋攒是天成帝的例外。   这句话看似是有默默温情,可里面的杀机无限,让清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轻声道:“我讨厌这样。”   即使是外族的俘虏,即使两足之间有深仇大恨,这样残忍的折磨也依然太过了……更何况,天成帝只是出乎自己的欲望,出乎他对于“美的欣赏”。   到底是怎样残忍,毫无同理心的人才能把自己的同类做成所谓的艺术品?   清熙突然想起自己刚刚见到拓跋攒时,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和泛紫的双唇。   她小声道:“拓跋攒,他是不是已经被天成帝折磨过了?”   高绛道:“他昨天被放了一夜的血。”   清熙听着,心中却突然闪过一丝疑虑,公主姐姐怎么如此清楚昨晚的事?   天成帝是个反社会反人类的变态,高绛是凭借什么成为他最“宠爱”,至于最多权利的公主的?   天成帝的喜欢,宠爱可不是什么好事。   拓跋攒昨夜被放了血,公主姐姐今天生了病……   清熙仿佛福至心灵一般,以电光火石之态伸出手,从柔软的锦被中精准地捞出了高绛的右手。   指骨分明,手指修长,每一处线条似乎都被女娲精雕细刻。然而入手冰凉,即使被闷在被子里捂了这么久,依然毫无热度。指尖、手腕、掌心都毫无血色,苍白的像一只凝固的蜡像。   这只手挣扎了一下,想抽回去。   清熙轻轻施力,摁住了他,她的指间细细摩挲着高绛冰凉的皮肤,看到了他手腕之上重叠的伤疤。   密密麻麻足有十几道,新伤叠着旧伤,底下的旧伤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痕迹,似乎将要愈合,上面却已经又被划出了新的伤口。   最鲜艳的一道,才刚刚结痂,似乎还冒着湿润鲜活的血气,沉重的萦绕在清熙的鼻尖。   “他昨天被放了一夜的血。”潜台词是,我就在他旁边。   这就是人人趋之若鹜,羡慕至极的,天成帝的宠爱。   清熙沉默着掀开了高绛的被子。   高绛紧张的向后缩了缩身体,缩起双臂,想要遮住自己,他紧张的一脑门汗,双唇似乎也被这隐秘的羞意黏住,斥责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清熙认认真真道:“姐姐,我闭上眼睛了。”   她闭着眼,顺着高绛的手臂摸到了他的腰肢,张开双臂给了高绛一个拥抱。   别人都只看到了骄傲的凤凰煊赫又美丽的模样,只有她看到了熠熠生辉的凤羽之下,鲜血淋漓的疼痛伤口。   清熙不能为凤凰做什么,但她可以提供一个温暖的拥抱。   高绛微微低头,恰巧抵住了女孩子毛茸茸的发顶,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窝,高绛浑身僵硬,迟疑的伸出手,不知该不该揽住清熙的肩膀。   高绛对于拥抱的经验少之又少。   高绛记事很早,在他尚且年幼的时候,小孩子腿脚不便,他成日坐在仆人和奶娘们的怀里,只把他们的怀抱当成方便的工具,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母后将她放在偏殿,从来不肯见她,父皇却经常把他放在膝头,抱着他作画写字。   父亲的怀抱总是冰凉,萦绕着一股铁锈般的腥味。   后来,母后锁上了栖梧宫的宫门,把他赶了出去。父皇的脾气加倍的暴躁起来,宫女死的越来越多。   上一次他被人拥抱,是在什么时候呢?   是七年前,清熙在将要离开云京城时,与他告别。   那时高绛还在闹脾气,清熙却依然给了高绛一个一触即离的拥抱。   清熙小声跟他道歉,“我要走啦!对不起,不能一直陪着你,但我送给了你一个特别珍贵的礼物!”   “你以后一定可以心想事成!”清熙笑眼弯弯,眉目灿烂。   那时候被宠坏的高绛转过头,板着脸,一言不发。   他不想要什么心想事成,只想一直一直和她在一起。   也许是他的态度伤了清熙的心,不管他怎么向边疆寄信,清熙从没回过一封。   都是他的错。   清熙抱着他,小声的说话:“痛痛飞飞~姐姐。”   湿热沉闷的空气中,高绛的手还是落在了清熙的肩膀上。   “别怕,”他的声音坚定,“我会保护你的。”   他也已经长大了,不再是曾经幼稚天真不懂事的小孩子,他可以好好的,用姐姐的身份看着清熙。 第一百三十章 梦境   清熙告别了高绛,独自走在宫道上,落日余晖煌煌赫赫,她却想起了刚才她的道歉。   在高绛宫中,她想起信件,臊眉耷眼向高绛道歉,高绛却说都是自己的错。   高绛摸摸她垂头丧气的脑袋,声音温和,“你小的时候是个非常可爱的姑娘,认定了的事就要冲到底,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喜欢一个人就费劲心思对她好,讨厌一个人就不假辞色,不肯分给他一点余光,这么多年来都没变过。”   “是我辜负了你对我的好,不怪你生气。”   清熙不说话。   她回到家,满心疲惫,沉沉入睡,却做了个模模糊糊的梦。   在梦里,面容稚嫩的小女孩双颊白软透粉,杏眼圆圆,正是缩小版的清熙。   她坐在母亲怀里,一口一口吃着酥酪,腮帮子一鼓一鼓,圆润可爱的像一只正在进食的小松鼠。   崔夫人喂了几勺就硬着心肠收回了酥酪,小清熙不满,像嗷嗷待哺的雏鸟一样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母亲。   崔夫人顿时心软,她抚摸着小姑娘软绵绵的脸颊,声音温柔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看在酥酪的份上,可不能生气哦。”   小清熙啊呜一口吃掉了酥酪,声音含糊不清,“好的!清熙乖乖的。”   崔夫人小心地观察着她的神色,“今天会有一个小姐姐搬到家中来……清熙能和她好好相处吗?”   “姐姐?”清熙道:“娘不是只生了我一个吗?”   “是你父亲那边的姐姐。”   小清熙敏感的察觉不对,她年纪还小,却已经懂得了什么是嫡庶,什么是正室和姨娘。   姐姐……?她可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姐姐!   小清熙眼圈一红,立刻道:“我不要姐姐!娘有我就够了。”   崔夫人收敛了笑意,神情淡淡,又有些疲惫道:“娘有些累了,清熙乖一点,好不好?”   小清熙察觉了母亲的虚弱,她乖乖的点了头,“我不会让娘为难的!”   她稳重的走出了房门,然后开始一路奔跑,身后一群仆妇追着她,一叠声地劝,“小姐,慢点!”   “小姐,别跑了!”   小清熙理也不理,径直冲到了一个院落里,这个院子颇为荒凉,却极有人气,来来往往的健仆们抬着大大小小的箱笼,将院子堆得满满当当。   繁杂热闹的院子里,只有一处是安静的,小小的童子坐在树下的美人榻上,美丽精致的脸雌雄莫辨,神情沉静的不像个孩子。   小清熙怒气冲冲的上前,怒声道:“你不能住到我家里来!”   童子将视线转到她的脸上,“为什么不能。”明明是问句,他的语气却古井无波,平淡至极。   “这里是我家!”小清熙怒声道:“我不欢迎你!”   他冷淡道:“你说的不算。”   小清熙气红了双眼,“父亲母亲最宠爱我,一定会满足我的愿望。”   “那你就不会来找我了。”童子终于勾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他饶有兴趣地道:“你会直接叫人来,把我和我的东西们丢出去。”   小清熙:“……”她哑口无言。   但小孩子是不能被刺激的,小清熙看着眼前那张轻笑中带着微妙嘲讽的漂亮小脸,握紧了拳头,然后狠狠扑了上去。   她的拳头砸在了童子的脸上。他睁大了一双尚且稚嫩的凤眼,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可他显然疏于锻炼,也不曾有过和同龄人打架的经验,处处稚拙。被小牛犊一样的小清熙摁在地上打,没一会儿就添了两只熊猫眼。   旁边的仆人们终于反映了过来,纷纷惊叫着扑上去,拉开了两个小孩。   小清熙只是头发微乱,她双手叉腰,得意的朝童子笑,“你这样的小屁孩儿,我一个能打十个!”   另一边的仆人正哭丧着脸,给小童整理散乱的发丝和松散的衣襟,小孩精致的脸上青青紫紫,有不少擦伤。听到这话,顿时就要和小清熙辩论一番。   “不必在乎一时之痛,”小孩抬手阻止,他似乎不知道什么叫痛,声音依然平淡道:“你的父亲母亲会替我惩罚你。”   热血上脑的小姑娘终于想起来,自己刚刚才答应了母亲要安分守己不惹事,骄傲的气势顿时泄了一半,另一般还强撑着不肯认输:“母亲从来没罚过我,这次也不会为了你一个外人惩罚我的!”   崔夫人和镇国公两人很快赶来了,镇国公环视了一圈现场,深深皱眉:“清熙,你怎么能欺负姐姐?”   小清熙很不服气:“你怎么不问他!身为姐姐为什么不让着妹妹?”   镇国公简直要被她气笑了,蹲下来捏一捏小清熙气鼓鼓的脸颊,“小小年纪这么霸道,小姑娘怎么能动手打人?看在爹的份上,向姐姐道歉好不好?”   小清熙将头扭到一边,“我现在讨厌爹,你不要跟我说话。”   旁边的崔夫人脸色黑如盆底,“崔清熙!怎么跟你爹说话的?”   镇国公连忙打圆场,“你慢慢跟她说,孩子还小呢!”   崔夫人瞪了他一眼,小清熙撇了撇嘴,都不领情。   镇国公只好蹲到一边,退位让贤看自家夫人教育两个小孩。   崔夫人蹲下身子,一手揽住清熙,另一只手抱住小高绛,先对清熙道:“你刚刚答应娘什么了?”   “乖乖听话,不惹事。但是我不想……”要姐姐!   小清熙还要不服气,却被崔夫人轻轻一拍,警告似的道,“母亲不喜欢不听话的小孩。”   小高绛板着一张冷酷的脸,瞅着小清熙的模样,骄傲的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   光耀大地,第二天,太阳依然照常升起。   清熙睡醒了,她回忆着自己梦的内容,茫然的问系统:【我昨天做了个梦,梦到了小时候,是因为你吗?】   系统立刻去看能量,随即松了口气:【能量没有少,跟我没关系。】   清熙:【我要怎样获得能量?】   她要看看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熙做了这样一场梦,梦到了自己的童年,非但没有解除疑惑,反而让疑问在她的心中越扩越大,曾经小时候的崔清熙和高绛之间发生过什么?在这样不愉快的开头之后,还能让高绛对她多有纵容,在经历了崔清熙七年的不管不顾不回信之后,依然对久别重逢的清熙多有优容……高绛对别人可没有这么好的耐性。   而且以高绛对自己的了解,和观看原着对崔清熙性格的观摩,崔清熙既然曾经和高绛感情深厚,那么,她不会轻易放弃两人的友情才对。   崔清熙和高绛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系统很为难:【我只是一个电子AI 罢了……】   清熙:【有能量就能看,不是吗?】   【是,但是需要很多很多的能量,现在这一点儿根本不够用。】   清熙大脑飞速运转:【我来想办法。】 第一百三十一章 震惊体话本   清熙沉吟良久,在纸上落笔,在广袤无垠的大海的另一边,坐落着一个古老而又强大的国家,作为这个富饶强大国家的拥有者,伟大的不灭帝王最近很烦恼。   自己年事已高,而孩子们却一个在一个的不争气,尤其是老大,风流成性,明明觊觎皇位,却不愿意努力努力,获得自己的欣赏,而是去勾搭贵族小姐们!想要靠巴结女方势力上位!帝王实在看不上此等行径,无才无德,如何为王?   清熙一边写一边笑,被自己逗得乐不可支。   这所谓的老大自然就是八皇子。   此人道德低下,人嫌狗憎,不如就给清熙贡献点能量!   八皇子虽然失去了自尊和体面,但清熙会一直铭记他的牺牲的!   这个画本子很短,只有数千字,清熙很快就写完了,她抖一抖纸张看着上面乱入生麻的大字,得意一笑。   她召来侍女,请她欣赏自己的大作。   侍女笑盈盈的走过来,扫了一眼纸张,笑容微妙的一顿。她睁大眼认真地注视了一会儿,真诚的夸赞道:“小姐的骈文写的真好!对仗整齐,辞藻华丽,幸好小姐不能科举,不然哪有那些书生们的活路!”   清熙:“……”她哪里会写什么骈文?   她不信邪的抖了抖纸张,又道:“你再看一遍?”   “……”侍女又努力辨认了一番,道:“小姐的字纵任奔逸,赴速急就,笔势豪放不羁,气态豪迈壮阔,奴婢没读过几本书,学识不到家,没法细细鉴赏小姐的字,是奴才疏学浅,坏了小姐的兴致。”   她真诚的愧疚道:“请小姐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好好练字!争取能早日跟上小姐的脚步!”   清熙:“……难为你了。”把字太丑,认不出说的这么委婉,简直给足了清熙面子。   清熙没办法,只好自己又口述了一遍让侍女誊写。侍女写的一手簪花小楷,清秀细致,外柔内刚,和清熙的墨斗大的狗爬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侍女观她神色郁郁,顿时心疼坏了,立刻道:“奴的字是嬷嬷统一训练出来的千篇一律,中规中矩毫无美感,比不上小姐挥洒自如,气吞山河,在这云京城中独一无二的特别!”   清熙被她逗笑了,“大可不必如此努力,我的字确实丑的独一无二,我很有自知之明啦!”   “小姐!”侍女抿了抿唇,唇角上且带着笑意,语气却急促起来,“您就是最好的!谁都比不上你。”   清熙好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优秀?”   侍女浅浅一笑,温柔极了,“因为小姐比较谦虚。”   她还谦虚?!清熙第一次知道自己身上还有这种美德。   清熙笑嘻嘻道:“我的话本就交给你了,记得找个靠谱的店家!千万千万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   侍女笑着应下,“小姐放心。”   清熙当然放心,这个侍女从她穿越的第一天就陪着她,陪着她叛逆陪着她做一切出格的事儿,小凤山的刀光血雨她们一起闯过……专业素质超硬的!   话本子很快就被印了出来,其中固然有金钱的力量在驱使,更多的却是因为话本本身的质量过硬。   大盛是一个古代封建社会,但是和清熙印象中历史上的那些国家都截然不同,不仅在男女关系上颇为开放,社会风气也较为自由。   天成帝是个兴趣诡异的暴君,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他在治国方面颇有成就,先皇帝在位时,大盛朝外戚当政,权臣当道,深陷于边疆和狄人的战争中,被连下几城,泱泱大国却毫无反攻之力,只能献出和亲公主,以求和平。   天成帝在位几十年,海晏河清,江山昌盛,狄人新王已经是云京城中的俘虏。   天成帝残酷暴虐,可他蜗居在宫中,只祸害自己眼前能看得到的人,宫中的妃子宫女,阶下的重臣权贵……民间虽然有许多关于他的可怖传闻,可平民们从来没见过天成帝,他们因着自己越来越好的日子,对座上的皇帝反而满心孺慕。再加上日子过得好,手里就有钱,市民经济发展的如火如荼,话本的受众极广。   现在市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本打着异域读物之名,实则暗示当今皇子们无才无德,四面拉拢众臣之女,希望靠岳家上位……   清熙这劲爆直接,直指皇室的话本子一出,立刻引爆了文娱市场。   不少人在逛街时顺带走进书店,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最中央的话本,封面朴实无华,却上书几个大字《震惊!皇子为何喜欢吃软饭!》。   店主笑容可掬,语气热情洋溢,“你要看看我们家新进的书吗?就是这本软饭皇子,虽然是个新作者,但是笔触大胆,情节曲折,非常值得一读!精工印刷,但是非常便宜!买回去收藏也是十分值得的!”   进店的许多人都会倒在这一套营销之下。   她们把书带回家,顿时被离奇的情节吸引,然后兴奋的口口相传宣传书籍,更多人冲进书店,只为了买这一本书。   小林侥幸逃脱了这一波自来水,但他作为一个业余说书人,有定期扫书店的习惯。看到这书名,他瞪大了双眼,脑内的行业雷达轰隆作响,他立刻三步两步走上前,一把拽住了这本书。   他要把它带回家!   旮旯里伸出一只手,同时握住了这本书的另一边。   是一个身段窈窕的少女,正皱着眉不满的看过来,怒声道:“我先拿到这本书的!”   小林笑得客气极了,声音温柔和缓道:“这位小姐,在下是个说书人,买这本书是职业需要,您把这本书让给我,下次我请您喝茶!”   少女冷哼一声,“我稀罕那点臭钱?我跑了三家店才看到!绝不能给你带走!”   这种有钱有闲的娇小姐最难缠!小林心中明悟,自己大概是抢不到这本书了,他立刻换了个说法,“小姐人美心善,您让我誊抄一本带走行吗?”   这本书只有薄薄几页,少女早就在姐妹那看过了,买书只为了回味和收藏,她干脆的同意了,也不走,就呆在书店里盯着小林抄书,生怕这人不讲道理,卷走了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书。   不差钱的云京城市民们五天内就抢完了印刷的第一版。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成名的日子里   “无名客的《震惊!皇子为何喜欢吃软饭!》还有吗!”   “有没有得卖《震惊!皇子为何喜欢吃软饭!》”   ……   “不好意思,我们家的已经卖完了……”   “还会有补货吗?”   “您可以在这里留下姓名住址,如果有补货的话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啧,没有就没有,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干嘛。”   客人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   只剩杨老板在堂屋中,哭丧着一张脸,长叹吁短的叹气。   每日上门询问的客人络绎不绝,可书是早就买完了,老板就连自己手里留的珍藏都高价卖出去了!   每一个客人摇头皱眉叹气离开,老板都觉得向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从自己手中溜走了一般,心痛难当。   他急得团团转,却不敢贸然加印。做生意贵在诚信,约好的只是放在这里寄卖,利钱三七分,况且当时拿着话本来找他的小姐仪态端容,谈吐不凡,画本的内容又涉及了皇室斗争等等……无名客,他一定是位君子端方,看透红尘,大隐隐于市的狂士!   这样的人说不定根本就不关心金钱和名利!写完之后就随手抛在一边,哪里会管是否火爆?是否需要加印?   他又不知道对方的联系方式,联络无门……   越想越抽,他重重叹气。   “唉!”   同样在叹气的人,还有镇国公。   他虎目圆睁,恼火的看着清熙:“你写这些东西,怎么也不提前和爹说一声!”   清熙缩着脑袋,唯唯诺诺,“我错了,爹,但我真的没有编排陛下,这些都是我原创的,没有任何借鉴和影射!”   镇国公很生气,“谁说这个了?下次写这么有趣的画本,记得先拿过来给爹看!”   清熙:“我真的……啊?!”她呆滞了一下,小脸迷茫。   镇国公恨铁不成钢的教训她:“明明是我女儿写的话本,但我却等到别人讨论我才知道!白白的错过了一个炫耀的好机会!”   他说着说着,又得意起来,“我的女儿真是太优秀了!我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风靡京城的画本是我女儿的作品!”   “啊?”清熙一脸惊恐,脚趾抓地,飞速阻止道:“别呀爹!给我留两分颜面吧!”   清熙好说歹说,一通撒娇求情才让镇国公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替她保密。   镇国公被女儿哄得满面红光,乐呵呵的出了门,立刻被守在门口的崔夫人拧住了耳朵。   “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丫头,免得天天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东西都敢写!”她黑着脸,怒道:“看见她就心软!把孩子都惯坏了!”   镇国公一脸冤枉:“你也没少娇纵她呀?”   “你还顶嘴?!”崔夫人立刻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镇国公连连求饶,“好了好了,我错了!”   “但是咱们就这一个女儿,我哪忍心责怪她呀?”镇国公哄自家夫人,“写个话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是涉及编排皇家,但只要陛下不追究,一切都好说。”   崔夫人表情阴沉,“那个脑子有病的皇帝,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镇国公笑笑,神色平静,“愈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手握生杀大权,若是想找我们麻烦,害怕找不到理由?既然他没对国公府下手,反而还封了清熙县主,如今也不会为了一个话本翻脸。”   他缓缓道:“我与陛下多少还有几分情谊,小孩子玩闹,说一声便罢了。清熙用他写话本,以陛下的性格,说不定还会高兴呢,”   “我就怕陛下对清熙感兴趣!”这位皇帝的兴趣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不会的,不会的,陛下这些年已经没有那么荒唐了,”镇国公道:“况且,清熙就在云京城里,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本身是这样的性格,难道要装一辈子?”   崔夫人冷哼一声,松开了镇国公的耳朵,恨恨道:“都怪你把她惯成现在这样的性格!”   镇国公揉揉耳朵,又难过,崔夫人的一身,笑道:“有我们两个在,总能护住清熙,等我们走了,七殿下会照顾她的。”   房间之内,清熙听着系统向自己转播的父母体己话,抿紧了唇。   天成帝就像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残酷的夺走自己的生命。   清熙不想一直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尽管她现在只能依靠父母的力量和颜面换取天成帝对她的宽容。   但,这不会是一直的!   她一定能获取保护自己,保护家人不受伤害的力量!   清熙写话本,是为了有个攻击八皇子引子,戏肉还都在后头。   如今既然话本大火,其实是出乎她的意料。但她也该好好利用自己的名气,原本没有安排的续集也应该继续筹备起来。   舆论,是一把能伤人于无形的刀剑。   他正在心中默默盘算,却见侍女步履盈盈的走来,低声汇报道:“顾小姐来访。”   瑟瑟?   清熙微愕,她怎么来了?   顾瑟瑟疾步进门,还未坐下,声音便急急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写话本了?”   清熙:“……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呀?”她垂死挣扎,不肯承认。   顾瑟瑟睁圆了眼睛,好气又好笑,“我还能看不出来你的文字吗?这样的情节,这样的观点,全云京中只有你一个人能写出来!”   清熙:“我真没有。”   顾瑟瑟冷哼一声,张嘴就背出了一段原文:“那小姐惨闻噩耗,又气又急,却又极快地镇定下来,冷声道:’区区婚约算什么?云京城中求着娶我的人,能从我家门口排到边疆,我稀罕你?’   “她是京城明珠,是大家闺秀,这个男人的退婚,只能说明他朝秦暮楚,品德不端,她反而要庆幸自己早早脱离苦海!”   清熙尴尬的带上了痛苦面具,崩溃道:“别念了别念了,是我是我!”   顾瑟瑟双眼一亮,立刻迫不及待道:“那后面如何了?那个恶心人的大皇子结局如何?”   清熙笑容尴尬,“我还没想好呢。”   顾瑟瑟气道:“那你还不快想?”   “不过,”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你这文中的医术种种,相当特别又自成体系,是你在什么古籍中看到的吗?”   清熙对古代的中医一窍不通,在文中寥寥带过了几笔现代医学的观点,就被顾瑟瑟敏锐的发现了。   她笑嘻嘻道:“对啊!瑟瑟姐姐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把记得住的都告诉你。”   “好!”顾瑟瑟双眸一亮,重重点头。 第一百三十三章 无名客   顾瑟瑟走了没多久,清熙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萧德音大刀金马的坐在椅子上,豪爽一笑,“京城最近爆火的话,本子是你写的吧?”   清熙心如死灰,她的马甲已经薄道连萧德音都能认出来了吗!   她不愿负隅顽抗,干脆投降认输,“是,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萧德音自豪一笑,“我一个大老粗哪里看得出来这些?我一看书就困!还不是我那个妹妹,拿着话本来找我,我才知道,原来你竟然写书了!作为姐妹,我必须支持你一箱话本!”   哇,清熙笑容灿烂,连连拒绝,“不用不用,不用啦!”   萧德音笑容黠促,“可惜我差人去买的时候,书店早就已经卖光了!”   清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笑道:“你就别挤兑我啦!我本来就是随便写写,想恶心一下八皇子,没想到会这么火爆!”   云京城市民们还是娱乐活动太少了!   萧德音笑一笑,切入正题道:“我妹说,你这个画本子写的很好,都是有些方面有点离奇。”   “她说自己不方便过来,让我给你带封信。”萧德音递上一本厚厚的信封。   清熙打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写着萧徽音的读后感,她挑出的一些剧情不合理的地方,还有他认为后续可以偏向的方向……甚至还有几张书单,囊括了政治,地理,天文,历史等等,是萧徽音专门列出来给清熙的参考书目。   清熙立刻收下了,她眼神亮晶晶道:“替我向徽音姐姐道谢!”   她现在正需要这些珍贵的建议!   她笑眼弯弯,压低了声音对萧德音道:“有个事儿想请你帮忙……到时候你先……可以吗?”   萧德音兴奋极了,立刻道:“当然没问题!我也会替你转告我妹的!”   系统呆呆道:【这样不太好吧?】   清熙声音冷静道:【我要是不先下手为强,只怕八皇子不会放过我。】   她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自己的家人,姐妹,就不能坐以待毙!   送走了萧德音,清熙又铺开宣纸,提腕研磨,慢慢写下脑中构思好的剧情。   她房中的油灯亮了一夜。   从日落到日出,清熙越写越精神,她的心脏咚咚直跳,脑海中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晕眩又昏沉,可手中的笔却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丝毫不停。   她沉醉于这样浑噩的,带着眩晕的创作,不愿意放过脑海中一丝一毫喷薄而出的灵感。   第二天,崔夫人拎着裙子,气势汹汹的杀上门来,“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不许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她把清熙从木桌前提溜起来,狠狠按到床上,“给老娘睡觉!不许再写了。”   清熙挣扎不过,只好乖乖躺在软绵绵的枕头上闭目休息。   她确实很累了。   盛朝缺乏娱乐项目,清熙更是没有夜生活的乖孩子,天黑就睡觉,除了当时她被人绑架到小凤山,一整夜都无心睡觉之外,这是她穿越以来唯一一次熬了大夜。   她自以为清醒,可头却顿顿的发痛,胸膛中的心跳快如擂鼓,敲的又重又疼,几乎要从她的嗓子眼里蹦出来。   清熙一沾上枕头,没多久就沉沉的睡了过去,脑中一片晕眩。   崔夫人坐在她的床边,手指轻轻地拨开她额上散乱的长发,眼中一片温柔的哀婉,“别再让娘担心了……”   清熙一觉睡到晌午。   她精神大好,活蹦乱跳的起了床,草草往嘴塞了几个点心,立刻便投入到了狗血文的写作当中。   在她夜以继日的努力下,续集很快便写好。这一篇文章用时要长的多,篇幅却更短。   清熙想了很多办法,让自己的暗示和映射委婉又辛辣,保证让八皇子有苦说不出。   ……   “无名客出续集了!”   这一个消息像是是插了翅膀,一般火速的飞往了整个京城。   许多人本就还在各大书店中搜罗《震惊!皇子为何喜欢吃软饭!》,如今看到出了续集,立刻便抢先买下!   顾瑟瑟很快便得到了消息。   “《震惊!皇子为何喜欢吃软饭!》出续集了!我抢到了一本,真的太高兴啦!”   她的病人坐在堂前,叽叽喳喳的向她诉说着这本近来最爱的小说。   顾瑟瑟正在给她把脉,小姑娘激动的心脏直跳,脉搏不稳,顾瑟瑟好笑道:“这本书这么火,我当然知道,只是工作繁忙,还没有时间看续集呢。”   她笑眼弯弯,不捉痕迹的恭维道:“这本书这么火爆,你能抢到续集真是太厉害了!”   “对!”小姑娘更兴奋了,兴冲冲的道:“我昨天专门和小姐妹们炫耀了一整天!老天爷都嫉妒我的好运气,害我不小心绊了一跤,摔进了锦鲤池里!”   这才到慈悲堂来求医问药。   顾瑟瑟忍俊不禁,附和道:“要是我能抢到这本书,我也愿意跳进池塘里!”   “对呀对呀!”旁边的病人听到他们聊天的内容,忍不住加入道:“要是我能抢到他的书,别说是池塘了,就是护城河我也敢跳呀!”   “关键是书呢!”   小姑娘冷哼一声,姿态骄傲极了,“愿意的人多着去了,可惜他们都没有!都没有~”   唉,没书的人都纷纷叹气,有人嘀嘀咕咕的抱怨道:“书店也真是的,就印这么点,寒掺谁呢?当咱们云京城人买不起是吗?”   “谁缺这点钱?还要他替我省不成!害的我只能去抄书,比起正装印刷就是不得劲!”   “就是就是!钱都放到面前了,他们怎么也不知道赚!该死的无名客!难道还要我去求他不成吗?”   一群人纷纷大倒苦水,诉说自己抢不到书背,跟不上潮流,被人嘲笑的悲惨现状。   他们说着说着就开始抱怨作者,在他们的想法中,无名客是一个视金钱如粪土,胸怀奇才的狂浪名士。   “无名客!这个没心的男人,我恨他!”   读者们都默认了无名客是个男人。   顾瑟瑟听到他们抱怨作者,眉头轻轻一蹙,立刻笑道:“无名客这种有才之人,著书立传都是为了抒发自己心中的情操,哪里是为了钱呢?”   “说不定他就是只在乎书籍本身,根本就没有关注到《震惊!皇子为何喜欢吃软饭!》已经一书难求了。”   听到她这么讲,小姑娘第一个重重点头,“对啊!无名客又没有必要满足大家想要收藏书籍的欲望!像他这样有才的人,也不会在乎这点钱!”   “也对!”许多人认同了她们的思路,“毕竟如果求出名的话,就不会是无名客这个名字了!”   “能写出这样精彩的话本,肯定是一个疏狂不羁之士!让他操心卖书,实在是太为难他!”   他们讨论的点逐渐歪道无名客身上,很快就对无名客的满腔才华,性情阔达,不屑红尘烟火达成了一致。   顾瑟瑟笑吟吟的看着他们讨论,深藏功与名。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引导   月下坊中   在接待了萧德音之后,萧徽音罕见的走出了卧墨池。   在群策会之外的时刻,她从来不会离开卧墨池,更不接受谁的宴会邀请。   前两天的国宴她未曾出席,养她长大的萧府她从来不回去。   她唯一的例外是清熙。   她怀中抱着两本书籍,步履从容,腰间环佩一动不动,优雅端庄,径直走到了月下坊中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她身前,贵客们正在花园中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她身后,是被她赶出了卧墨池的诸位名士们。   难得见到萧徽音出门,即使不知为何,但他们绝不放过这个罕见的机会!   他们跟在萧徽音身后,自觉坦坦荡荡,不肯做媚俗猥琐的小人之态,姿态自然的谈论萧徽音,道:“她手中是什么?”   “好像是一个话本子?”眼高于顶的名士们并不知道进来风靡京城的话本子,这对他们来说是低俗的,不得大雅之堂的乐趣。   也有人眼尖,看到了书封之上的名字,“《震惊!皇子为何喜欢吃软饭!》……?这是什么东西?简直有辱斯文!”   萧徽音把身后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她的笑容依然平稳大方,不动声色。   正在且歌且舞的人们被这声音吸引,纷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来。   一眼就看到了仪态不凡的萧徽音。   缓步行来的美人姿容并不绝艳,却自有一股威严不凡的气度,骄傲的像白天鹅,又或是异域的绿孔雀,美丽而稀罕。   有不少人热情地迎了上去,“萧小姐,好久不见!听说您就住在这月下坊,可惜总没见过您,不想您的风采如此卓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萧小姐!您那边论论我每场都去看!博学识渊博,见解深刻独到,您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有人盛情夸赞,有人阴阳怪气,也有人一眼就注意到了萧徽音手中的书籍,“呀?这不无名客的大作吗?您居然连续集都已经买到了!这本书现在可是已经一金难求了!”   最开始时能买到《震惊!皇子为何喜欢吃软饭!》,你借的是卓越的眼光和一点运气,而续集出版比第一本更少,能买到的基本上是提前和书店预订过的,或者是家里有权有势,能让书店主动了巴巴送上门的!   以萧徽音的身份,自然是第二种。   萧徽音却笑道:“我为了这两本书,可是颇费为事,第一本是重金找人求购,第二本更是在书店蹲了不少时日呢。”   她颇为珍惜的扶了抚手中花里胡哨的封面,道:“我正是想与各位讨论一下这本书呢。”   这当然不是假话,却隐瞒了一些真实。萧徽音人生中的前20年,从来没有看过这种通俗话本,并不是她认为话本低俗,而是在她忙碌拥挤的生活中,从来没有为娱乐腾出过时间,她所能拥有的“爱好”,父母长辈们筛选的琴棋书画,女工刺绣。   她离开家之后,性格已经定型,怎么会突然有看话本这个爱好?   这本书,最开始能进入她的视线,是萧徽音的侍女说漏了嘴。这个小姑娘是新来的,和萧府总把规矩刻进骨子里的下人们不同,还有山林间的鲜活劲儿,会和主人聊天说笑。   她告诉了萧徽音这本书的剧情。   萧徽音立刻便想到了清熙。   她重金收购了一本书信息,翻阅之后发现果然既如此。除了清熙,没人能再写出这样的情节。   书迷们闻言眼神一亮,将萧徽音围得更紧。   此时却有人阴阳怪气,是萧徽音的手下败将们终于挤了进来,扫了一眼这通俗读物,淡道:“真真是斯文扫地!”   萧徽音扬眉一笑,道:“阁下何出此言?”   这位名士一席白衣,倨傲道:“你添为魁首之位,就应当珍惜自己的名誉,不要做不符合身份之事!这种书根本不配进入这样高雅的场所!”   书粉们大为不满!可他们也辩不过月下坊养着的辩才。   只能红着脸骂人。   “我却不认为这书不配。”萧徽音微微一笑,口齿清晰道:“此书中营造的世界宽广辽阔,想象有光怪陆离却又极富有可能性。书中提到了“君主立宪”政体也颇为有趣,皇帝高坐庙堂之上,而权利都握在首相的手中,法律至高无上人人不可违背……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观点,像这样创造性的想法书中还有许多,在医学上……还有武器上……”   萧徽音口齿清晰,不急不徐,用全新的视角向大众展示了这本书的另外一面。   书粉们听得认真极了,他们原本只是被新鲜有趣的故事吸引,现在却通过萧徽音的讲解,认识到写书之人脑中磅礴广袤的世界。   名士已经听得呆住了。   这和他想象中的低俗可笑话本全然不同。   萧徽音望着他,语气依然温和,意味深长道:“你心中有什么眼中就会看到什么。”   若是只想着挑刺,自然看不见话本的长处。   名士脸红耳赤,羞愤极了。他以袖遮面,道:“是尔眼光浅薄,见识短浅,请阁下不吝赐教。”   萧徽音笑一笑,就翻开书,细细为大家讲解,“且看这一处,大皇子骑马出行,马蹄铮铮。这里写到大皇子的马匹被钉上了铁片,若是能运用到现实中,那该如何?这里,林小姐……”   夏风炽热。   弧光楼顶层,高绛凭窗远眺,他垂眸看着底下的萧徽音,和越来越多围坐在她身边的人。高绛带着帷帽,白纱布被狂风吹来,他墨发乱舞,露出的半边脸清绝如霜,孤高如月,尤其是眼神,又疏又冷。   他道:“加大对无名客和其著作的支持。”   他身边的黑衣侍者低声问道:“崔小姐那边似乎是有自己的营销想法,压住了书坊那边的印刷量,又联合了顾小姐和两位小小姐,煽动舆论的时候显然是有自己的想法。”   高绛:“让书房和印刷那边的人全力支持崔小姐的想法,不必顾忌其他。”   “通知下属的酒楼,乐坊,瓦舍等,加强讨论度,顺着萧徽音和顾瑟瑟的话说。”   “在群策会上,加一场有关这本书的辩论。”   黑衣侍者不禁一笑,“您这是全方位无死角,要捧崔小姐上位。”   高绛淡声道:“是她本来就优秀。”   他愿做青云,为她搭一道登天梯;也愿做狂风,送她扶摇直上,心想事成。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本土化说唱   西市的大街之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依然是一派热闹的情形。   道路两旁长着各式各样的招牌和旗帜,盛人和少数民族操着各式各样的口音招揽生意,市井间的鲜活气息喷涌而出。   清熙今天难得带了帷帽出门。长长的纱布随风轻舞,妙曼轻盈。   系统颇有些好奇:【你带这个做什么,你不是一向最不耐烦这些封建礼教的束缚吗?】   清熙小脸微红,【等会你就知道了。】   她进入了酒楼,清熙今天在这里约了顾瑟瑟。   酒楼之中,人满为患,呼声阵阵,却并不是那种喝多了酒的吵闹,而是对中间说书人的捧场和赞美。   中间的说书人摇头摆脑,说的内容正是近日来风靡京城的话本:《震惊!皇子为何喜欢吃软饭!》。   台下的观众都听过这些内容,却还是不亦乐乎,极为捧场。   时不时就爆发出“说的好!”   “大皇子这个人渣!”   “啊啊啊啊我永远喜欢无名客!”   等等等等。   清熙作为被大声表白的作者本人,偷偷羞红了脸,抓紧了自己头上的帷帽。   系统盯着清熙笑得贼兮兮的脸,恍然大悟:【戴个帷帽是原来为了遮丑吗?】   他客观评价道:【你现在这副笑脸确实挺得意忘形,让人看到就是形象全失。】   清熙红着脸,一本正经道:【我这是在维护镇国公府的名誉!】才不是什么遮丑,多难听啊!   她来的早,也不急着上楼,兴冲冲的站在角落里,打量着众人的表情。   他这本书即使是出了续集,加起来却依然也不长,读书先生很快便讲完了,他一捋胡子,开始讲起了自己编撰的续集,大皇子成功抱得一二三四五美人归,一切顺利登记在登机后展露了自己非凡的才能,原来,他前面十几年是故意藏拙扮猪吃老虎,这些美人们都是看到了他伪装下真实的强大能力,才愿意嫁给他……   清熙:“……”   什么玩意儿。   他这个原作者还没有来得及斥责,底下的听众们先不满意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改编无名客的作品!?”   “呸!你这是什么恶心玩意儿?完全失去了故事的灵魂!”   “况且也没有无名,可那样宏大精彩的世界观和独树一帜的细节,观念!”   “我们根本不想听你的这些东西!太糟糕了!”   “原本还当你也是无名客大人的仰慕者,没想到只是个跟风的小人!”   “下来吧你!”   叔叔人灰溜溜的下了台,换上了另一个新人上台。   清熙忍俊不禁,她抬脚往楼上走,却听见后面传来了悠悠的声音,“从前有个坏儿郎,做事都靠小姑娘,没得章法没有皇……”   清熙一个踉跄,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这不还是她的那本《震惊!皇子为何喜欢吃软饭!》,且如果他的耳朵没问题的话,似乎还增加了说唱元素……   清熙从没想过这两样东西还能结合在一起。   她僵硬的像个木头人一样的回过头,只见那新说书人正坐在堂中间,敲着响木给自己打节奏,头脑一晃一晃,悠然自得。   台下的听众们显然也觉得这形式新鲜极了,眼睛一眨不眨的听说书人讲说他们已经烂熟于心的故事。   看起来对说唱混搭话本的形式接受良好。   清熙相当震撼,直到底下说到高潮处,她被剧烈的鼓掌声唤醒,才如梦初醒一般的继续向上走。   缺乏娱乐活动的大盛人,恐怖如斯!   清熙进入早已预订好的包间里,不忍心再看大堂中的本土话说唱,便把目光投到了窗户外,悠然自得地欣赏窗边的街景。   这个包厢的窗户正对着酒店旁边人流稍稍少些的大街,清熙一眼就看见了街上正在拉扯的一对男女。   顾瑟瑟和八皇子。   清熙面色微沉,她走到窗边,可距离颇远,她依然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   清熙自有妙计,她笑呵呵地发长了声音,粘腻又甜蜜,【统儿啊……又到了需要你表现的时候了!】   现在的系统已经不是曾经那个用一点能量都要磕磕碜碜,仔细盘算的可怜系统了!它豪爽的点头,立刻就给清熙转播楼下的具体情况。   顾瑟瑟的声音颇有些为难,“你我并不相熟,更何况我发下宏愿此生只愿为医术奉献终身,你又何必纠缠不清?”   八皇子握住她的手,眼神和声音一样的深情:“可我只喜欢你!求你无论如何给我个机会,我们可以一起追求医术更高的领域!”   顾瑟瑟抱歉地笑笑,“你对医术完全不感兴趣,又何必要勉强自己呢?”   “和你在一起当然不是勉强!”八皇子深情款款的告白道:“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是喜欢的事!”   “自从那天我惊鸿一瞥,看见你的侧脸,从此对你的相思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我派人去打听你的行踪,了解你的状况,才发现你独自一人撑起了一家医馆!”   八皇子的语气真挚极了,“瑟瑟,你真的非常了不起,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和你并肩而立的机会!”   顾瑟瑟笑容僵硬道:“我的心不再情情爱爱之上,请您不要强求!”   楼下纠缠了好一会儿,八皇子才愿意松开顾瑟瑟,让她自己上楼。   楼上的清熙深呼吸了好几次,调整好了表情,笑眯眯道:“瑟瑟!好久不见!”   顾瑟瑟看着她轻快活泼的面孔,不禁也笑了起来,“是太久没见了,我也好想你啊!”   清熙眉头微挑,装出一脸可怜样,忧郁的问道:“那你为什么来的这么晚?”   刚刚在楼下和八皇子纠缠的顾瑟瑟僵硬了。   她脑中回响着萧徽音的话,“我们可以靠自己解决的事,就不要告诉清熙,白白给她增加麻烦了。”   眼前是清熙执着的凝视,杏眼之中的光芒信赖又亲密,好像无论她说什么,清熙都会轻而易举,毫无理由的相信她。   顾瑟瑟的内心陷入了剧烈的挣扎和动摇之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姐妹局!   窗下,街边,喧闹的人声中,八皇子久久的凝视着顾瑟瑟背影消失的街角,眼神深沉。   他的下属低声劝道:“不过是个不识趣医女罢了,殿下完全没必要在她的身上浪费时间。”   八皇子眼神冷漠,竟然显得有些骇人,“主子的事,也是你能置喙的吗?”   ……   包间之中,顾瑟瑟叹了口气,将两人的渊源缓缓道来。   原来,早在顾瑟瑟跟着慕容裕,在宗学里读书的时候,就已经被八皇子缠上了。   八皇子对慕容裕看不顺眼,却并不能明目张胆的欺负端王世子,大部分时候他都把气撒在顾瑟瑟身上,慕容裕越是护着,八皇子越来劲。   到后来他们都从宗学中毕业,顾瑟瑟恢复了女子身份,依然跟在慕容裕身边出席各式宴会。   八皇子对她的态度一下子就来了个十万八千里的转折。   “他看我的眼神总是让我很难受,”顾瑟瑟低声道:“像在看一只笼中蜷缩着的幼猫,等着他去狩猎。”   等到慕容裕伏法身亡,八皇子反而更加明目张胆的纠缠于她,让顾瑟瑟烦不胜烦。   清熙眨巴眨巴眼,她脑海中的系统已经脑补了一万字的狗血言情三角恋:【发现我是女孩子之后,死对头看我的眼神突然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原来,他竟然是喜欢我?喜欢我所以才会欺负我?】   清熙:【你别恶心我,要不就纯纯校园霸凌吗?】   即使顾瑟瑟省略了很多具体的细节,可她一个女扮男装的陪读,怎么可能抵抗皇家龙子?   慕容裕当时也只是一个世子罢了!   【不要用爱情来粉饰残酷恶毒的欺凌。】   清熙伸出手,将顾瑟瑟揽进怀里,声音温柔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顾瑟瑟反手抱住她,声音却坚定极了,“不。”   她抬头看着清熙,一向温柔似水的眼波,现在却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蕴藏着无限的力量,“我会自己解决这件事的。”   “我不能一直依靠着你。”顾瑟瑟认真道。   “好,”清熙笑起来,声音温暖,“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脑海中,系统不胜唏嘘:【温柔清纯的菟丝花女主,现在要变成食人花了呀。】   清熙道:【她本来就该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清熙将顾瑟瑟送回了慈悲堂,慈悲躺中,人来人往,热闹极了,病人虽多,但是学徒和医师们有条不紊,一切都井井有条,秩序井然。   和从前被人排斥敌视的样子,相差甚远。   清熙一看便知,慈悲堂这已是已经在京城打出了自己的名气,拥有了能在京城立足的实力。   顾瑟瑟笑着向清熙介绍,“我请了一位专门的掌柜来为我打理日常的琐事,后勤,我现在只需要钻研医术,救治病人!”   清熙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呵呵,便把顾瑟瑟和她的慈悲堂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顾瑟瑟抿着嘴笑,“这里不仅仅是我的慈悲堂,也有你的一份呢!你可是我们这儿最大的元老!”   清熙毫不谦虚:“我居功至伟!就比你差忆点点吧。”   两人往里走着,正巧遇到了来看病的萧德音。   萧德音满脸是灰,和着汗在脸上脏成一绺一绺的黑泥,身上穿着粗布短打,头上包着布巾,干练骄悍。   她身后跟着王白,同样是一身粗布衣裳。   前两天,萧德音上镇国公府找清熙,还是温柔端庄的大家闺秀的模样。   顾瑟瑟张口结舌,“你这是怎么啦?!”   清熙却立刻笑起来,“恭喜你,得偿所愿!”   镇国公班师回朝之后,清熙立刻告诉了父亲萧德音的事情,希望父亲能够帮帮她。   镇国公严肃的拒绝了,“上战场不是儿戏,我要对每一位手下军人的生命负责,决不能轻易接受娇滴滴的姑娘家。”   清熙再三保证,镇国公才松口答应给萧德音一个试炼机会。   可是萧家父母并不愿意,哪有女儿家从军的呢?他们家又不需要萧德音做花木兰!   萧德音求助萧徽音,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摆平了他们。   清熙一看萧德音身上的装束,就知道是去参加了镇国公的试炼。   她相信萧德音一定会通过,因此张口就是道贺。   萧德音笑容灿烂,露出两行白牙,“是我该谢谢你!大将军还t我要来了我在宫中当值的兄弟们!”   顾瑟瑟也明白了前因后果,却皱眉,急急问道:“那你们怎么会来医馆?谁受伤了吗?”   萧德音便解释了一番。   军中根正苗红的军人们也看不上她们这样跳脱的山贼,领头人竟然是个女子,还集体从宫中羽林军中跳槽,意志不坚定,朝令而夕改,令人唾弃。   这些军人们讨厌人,却不是宫中护卫那样暗中排挤耍阴招,咱们直接选出了一个领头人,要和新进来的山匪们做过一场。   从一对一到车轮战到大混战,萧德音兄弟们越打越凶猛,不少人受了伤,他们私下斗殴,不敢叫军医,就来了近日颇有名气的慈悲堂求医问药。   慈悲堂的大夫们已经上门给他们收拾好了伤口,萧德音作为头儿,拳头最大,武力值笑傲全场,压根儿就没受伤,她带着王白将医生送回慈悲堂,现在本是要回军营的,却遇上了清熙和顾瑟瑟。   萧德音立刻就改变了主意,她转过头对王白道:“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和她们玩一会。”   迅速加入了清熙和顾瑟瑟的队伍。   顾瑟瑟坐堂问诊,清熙和萧德音两个人搬个小板凳坐在她的身后,笑嘻嘻地磕着瓜子聊天,不是还给忙碌的顾瑟瑟塞几颗,惹来一个嗔怒的眼神。   等到慈悲堂打烊,萧德音去街上打了壶酒,清熙给顾瑟瑟打下手,做了满满出了一桌菜。   萧德音来时,就看见清熙顶着一脸面粉,委屈巴巴的扒着厨房的门,里面传来顾瑟瑟怒吼,“出去玩去,别在这添乱!”   清熙转过头,看到了萧德音,立刻就诉苦道:“我哪里知道面粉加的水不够呀?我都没做过饭,这怎么能怪我!”   萧德音把酒就塞进她的怀里,撸起袖子就往厨房里冲,“等你大妮姐做给你做烤鹅吃!我的烤肉,可是小凤山一绝!”   做了满满一桌菜,三个人坐在院子里,就着微甜的杏子酒,快活的聊天。   “徽音不在,真是可惜了。”   “下一次我们去城西划船吧?那里的荷花开的特别好!我好想去。”   “去去去!下次叫上我妹一起去!”   三个人笑笑闹闹,声调活泼,天上的月光温柔的落在她们身上,好似披上了一件轻薄的银白纱衣。 第一百三十七章 暗中对峙   清熙发现,自己操控舆论似乎是天生的如鱼得水,尽在掌握。   她先是控制书籍出版的数量,搞饥饿营销,又重金贿赂了书籍印刷厂,书店老板等一整条生产线,让自己的书获得了最优秀的装帧设计,最贵的纸张工艺,最快的印刷技术,最好的宣传位置。   她还顺手改进了一下现在死板的雕版印刷术,之前撒出去疏通关系的重金立刻便加倍回到了手中。   在她的饥饿营销之下,质量极好,制造精美,印刷清晰的正版书籍一本难求,在这个时候,盗版便应运而生了。   书房的老板急得团团转,三番五次的暗示清熙,这种不妙的状况愈演愈烈。   清熙并不在乎,在这个世间上,有钱能读得起书的人是少数,而有钱能读得起这样的闲书的人,更是少中之少。   她的正版读物所用的工艺纸张技术非同一般,所以造价非凡,不可能降低售价,那些会购入低价盗版的读者,本来就不是清熙的目标群体。   他们无论如何都买不起正版书籍。   再说,清熙发书的最终目的是扩大影响力而非谋利。   盗版能卖到的地方可比正版更多,市场更大。   清熙背后还有镇国公的支持,尽管题材是应该避讳的皇家隐私,可是天成帝乐得看自己孩子的八卦,毫无阻止之意。   无名客的大作便在京城中继续轰轰烈烈地发售了起来,声浪一波更比一波高,至少有半个京城的人在看这本话本。   今年的京城热闹非凡。   先是镇国公独女倒贴端王和他的外室,再是端王和八皇子有一腿,又有萧相府的真假千金……   整个云京城仿佛被狗血腌入味儿了,离奇的八卦一茬接一茬。权金城的人民如同瓜田里的猹,吃瓜吃的乐不思蜀。   昨天,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小姐声称自己在西市看见了八皇子对端王的前外室拉拉扯扯!   第二天,无名客的新一期竟然,而皇之的写上了大皇子在猎艳世家贵女之余,心底竟还藏着一个出身平民的白月光!   各式各样的茶楼、酒馆、铺子、瓦舍里面讨论的风潮一波比一波更热烈。   到底,无名客书中的大皇子是不是现实中退婚丞相之女,又和高门大户之女勾勾搭搭又撩拨医女的八皇子?   有人一口咬定当然是,各式各样的巧合之处,让人不得不相信无名客别有用心。   而有些人却觉得这只是个巧合,无名客的作品在上市之前,要经历写作排版印刷等等,至少需要一个星期!   而八皇子在街上勾搭医女,是昨天的事儿!   真是奇了怪了!   但无论是与不是,他们都认同一点,初中的大皇子,现实中的八皇子,毫无疑问都是值得唾弃的人渣。   八皇子气的长居诏狱,每天在里面折磨犯人。   诏狱日日夜夜都能听到惨烈的嘶叫声。   满室腥腻的铁锈味中,把皇子松开手中粘糊糊的鞭子,将手浸泡在旁边仆人捧上来的铜盆温水中。   水中的淡淡的花香,淹没在这浓厚的血腥味中。   仆人低眉顺眼,仔仔细细的为八皇子清理,将每一道指缝中的血垢都清洗干净。   清水染上淡粉,变得污浊。   八皇子皱了皱眉,抬起了双手,捧着脏水的仆人退下,另一位盆中有清水的仆人接上。   换了三盆水之后,仆人给八皇子的双手细细打上胰子,绯糜的香味儿,霸道的弥散在黑暗的囚笼中,香味令人作呕。   八皇子浑然不觉,他的手终于被洗得干干净净,光滑如玉,手掌推动浅暗香弥散,却与这诏狱之中肮脏的臭味有一丝微妙的和谐。   他大踏步地离开了牢房,丢下身后血肉模糊,不成人状的重刑犯,声音懒散,愉悦的问道:“情况如何了?”   他的下属沉默瞬息,硬着着头皮,开口道:“我们的人尽力分开了,您和书中角色。”   八皇子冷笑一声,似乎有所预感,“说下去。”   “但是您的风评,已经难以挽救了。”   八皇子的脸色阴沉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交谈   八皇子是个要面子的人。   在遇到清熙之前,他是云京城的最惊艳清华的少年郎。   兰芝玉树,朗月入怀,谁不赞他一声君子如玉?   朝堂上的高官大人们对他也多有赞誉,他才兼备,是众望所归,心照不宣的下一任皇位继承人。   为了这一切,他付出了多少?   他抑制自己的所有私欲,在一切事件,人物的面前都表现出淡然自若,大方磊落的形象,只为了经营自己的名声!   洗过的衣服他会再穿,后宅干干净净只有几个暖床奴婢!他夏天扣扣嗖嗖的用冰,冬天舍不得用贵碳……   不过是接触几位大家小姐,他自问平时举动从无出格冒犯之处,会成为他的污点,完全是因为该死的无名客那本多余的书!   偏偏无名客的背景极硬,他的人明里暗里阻挠了无数次,竟然都动不得这个寂寂无名的文人!   甚至!就连天成帝都帮着这个小小的作者!暗示他别再阻挠作者的创作……   呵!   真当他猜不出来吗?   京城之中有这样能量的人,能有多少?这其中,想要害他的人又有多少?   崔清熙,萧德音,萧徽音!   只有这几个目光短浅的女人会用这种手段攻击他这个极有可能登上帝位的皇子!   他的兄弟们才不会用这种幼稚的把戏   天成帝阻止他的追查,决不是因为无名客的背后之人有多厉害,而是他在这出精彩的好戏中,收获了快乐和愉悦。   只要自己能奉上更加精彩的表演,天成帝不会在乎一个异军突起的区区文人。   撒谎子脑中飞快的扫了一圈,低声道:“去月下坊。”   他要见萧徽音一面。   月下坊中。   萧徽音挑起眉,笑意慵懒,“贵人登门,不知有何事?”   八皇子面色微凉,“京城的风声你应该听说了才对?”   他试探道。   萧徽音点头,一派漫不经心之色,“那又如何?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话本子罢了,殿下龙姿凤章,何必担心这些无谓的流言?”   “无谓的留言?!”八皇子冷笑一声,眼神森冷,声音低哑又缓慢,竟然显的有些吓人,“那堂堂萧家小姐,为何要参与这无所谓的流言?”   空气隐隐紧绷起来。   八皇子说的,是那日萧徽音在月下坊中引导舆论,抬高作者无名客的身份。   面对八皇子阴狠的脸色,萧徽音不紧不慢,意味深长道:“殿下,太完美的名声可不是一件好事。”   “有时候,名声上污点反而能让你更值得相信。”   八皇子神情一紧,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萧徽音提出了他以往忽略的点,从前的他,一门心思想着打造自己的完美名声,却忽略了这样可能会引来头上皇帝的忌惮,一直以来,无论他做得再好,都得不到天成帝的欣赏和夸赞,是否因为他做的太完美了?反而叫天成帝不喜。   萧徽音观他神色有所恍惚,微微一笑,继续道:“不过是在女色上有所摇摆,并不是致命的缺点,任下来又如何呢?不过只是一本小说和一些没有证据的流言罢了,真真假假,殿下何必放在心上?”   八皇子端正了身体,正襟危坐,但他还是有些疑虑,犹豫不决道:“可是,所有人都暗示我是为了获得强有力的岳家支持,这样的留言显得我既有野心又无实力!”   “不,”萧徽音声音清淡道:“殿下的能力,朝中大人们都有目共睹,家父也时常夸赞。他们都有自己的判断,不会偏听偏信一本低俗读物。”   至于街上的平民?八皇子根本不在乎这些没有话语权的蝼蚁。   萧徽音十分清楚他这样眼高于顶的心态,微笑着和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继续道:“至于野心……殿下,恕我直言,您这几年的表现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哪一个长了眼睛的人看不出八皇子意在皇位?   萧徽音曼声道:“殿下,您应该自污了。”   这一通分析彻底俘获了八皇子的心,他长出了一口气,俯身拜道:“请先生教我!”   萧徽音以袖掩唇,被遮住的是她笑容中的层层杀气,和毫不掩饰的恶意。   清熙躺在床上翘着脚,和系统一起远程观看两人笑里藏刀,反复试探的交谈,啧啧感叹道:【徽音,我的神!糊弄人有一手的!】   看八皇子被戏弄得团团转的傻样!清熙能因此快乐二十年!   系统也很高兴:【终于来了个有脑子的聪明人了!你一天天傻乎乎的,我真担心你玩不过这些一身心眼子的人。】   清熙:【?】她那里傻乎乎了!她可是带领系统成功摆脱视频,奔向能量小康的伟大宿主!亏了清熙的聪明机智,两人现在才能一起快乐的挥霍能量看远程监控!   清熙冷哼一声,语带威胁道:【系统,注意你的言辞!】   系统飞速滑跪:【我错了!你是我的神!】   一人一Al笑笑闹闹,聊的不亦乐乎,另一头的萧徽音把八皇子忽悠的团团转,系统就关掉了远程监控。   它的能量不过是略有富盈的小康罢了!这一波能量全靠着无名客和他的巨作在京城卷起的龙卷风,进账又多又快,但是距离清熙想要的复盘过去还有一段差距,你这样的远程监控,每一分一秒所肺的能量都是巨资,没必要这样挥霍。   系统像是守着财宝的恶龙,贪婪又挑剔的想。   另一旁,八皇子挥别了萧徽音,重新坐上马车,声音平稳,又一次嘱咐道:“回宫。”   八皇子回到了皇宫中,却没有立即回到皇子们混居的寝殿。   他越走越荒凉,走过郁郁葱葱的茂密丛林,到了一片荒僻的,无人居住的冷宫。   天成帝的后宫曾经有非常多的美人儿们,偌大的后宫住得满满当当。可是天成帝脾气太坏,这些的美人们大多香消玉殒,不知做了哪一处的花泥。曾经热闹奢华的宫殿,一日一日空寂冷淡下来,只有进行需要掩人耳目的隐秘交易时,才会迎来一两位客人。   八皇子小心的翻墙进门,宫殿之中,狄人的新王拓跋攒对他微笑。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交锋   乌云沉沉的笼罩着天际,宫之中,一片暗淡,寂静无声,只有八皇子踩着碎叶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响着。   拓跋攒朝他微笑,狄人,立体的五官,使得他的眼神幽暗不清,只能看到鲜红的唇角带着微妙的笑。   “八殿下,你来晚了。”   八皇子没有丝毫的愧疚,冷淡的扫了一眼拓跋攒,狄人在燥热的夏末依然裹着厚实的长袍,双手拢在袖中,唇色红润,脸色却苍白。八皇子轻讽道:“看来你身体虚弱,才站了这么一会儿,身体就受不得了?”   拓跋攒淡笑不语,神情平静,似乎是不为所动。   八皇子看在眼里,又添了三分忌惮。   拓跋攒身为狄人的质子,天成帝对其态度微妙,他本该在深宫中艰难求生,受尽欺凌。他却不知怎的买通了宫中的下人,找上门来投诚。   作为一个俘虏,拓跋攒的手段实在令八皇子不得不惊奇。这样的头脑确实得到了八皇子的另眼相看,他愿意将拓跋攒收入麾下。   说到底,狄人战败亡国,拓跋攒再怎么富有心计,也跳不出大盛的掌心。   八皇子并不担心这只狼会反过来噬主。   八皇子讽刺完,又道:“我今天见过顾瑟瑟了,她对我很是抵触,抛下我去见了崔清熙。”   拓跋攒轻声笑道:“殿下不必担忧,等除去了崔清熙,顾小姐自然不会再抗拒您的接近。”   八皇子冷淡的点了点头,又道:“陛下那边可有什么口风吗?”   拓跋攒:“还是老样子。”   八皇子心底一寒,上下打量着拓跋攒,“你又被他放血了?”   “无事,”拓跋攒笑着,轻描淡写的回答,“我已经习惯了。”   他笑容温顺,谦卑恭敬的问道:“八殿下可否知道,陛下,为什么如此讨厌狄人?甚至三番几次把我拖去放血,要流尽我这一身污浊之血。可是我身上还流着一半大盛人的血呢?”   当年和亲的公主,他的母亲是天成帝的妹妹。   比不得天成帝正宫嫡子,生下来便万众瞩目的身份,他的母亲不过是个小小美人的女儿,不受重视,所以才会被送去和亲,香消玉殒在艰苦的草原。   拓跋攒回忆起母亲,尚且记得女人温柔和蔼的笑脸,和她带着温暖香气的怀抱,轻柔拂过他脸颊的手掌,细腻又温暖……   他一定一定会为母亲报仇!   八皇子对他的心理动态全然不知,只是皱着眉说出自己的所知。   “父皇他一一向好大喜功,暴力自传从来不允许别人的挑衅和反抗。当年你们狄人连下边疆数城,他便很少是生气。后来,大盛朝被迫送出了公主去和亲,陛下更是觉得颜面扫地大为火光,年年拨出巨额军费,当时的镇国公一家战死边疆之后,更是派出自己的伴读镇国公府唯一的独苗远赴边疆……”   拓跋攒细细听着,低眉顺眼恭敬极了。   心中却不屑至极,都是一些陈词滥调的东西……   他开口,却是连连的恭维道:“殿下果然英明神武!” 第一百四十章 一个病娇   八皇子对他的称赞照单全收。   只是面不改色,倨傲道:“那是自然!”   他的眼睛一斜拓跋攒,淡道:“你若是想要投靠本王,也该证明自己的价值才是。”   他平静又冷漠道:“我要顾瑟瑟。”   “愿为殿下分忧。”拓跋攒鞠躬,细细道:“顾瑟瑟身为一个女子,能在京城独自开下一家医馆,全靠她身后的崔清熙照顾……殿下何不从医馆下手?若是医馆遇到困难,而殿下能够轻易为她解决,想来顾瑟瑟不会不动心。”   八皇子有些迟疑,“慈悲堂的口碑很好……瑟瑟把医馆看的很重。”   拓跋攒:“她不过是个女子,医馆是她失去爱人后的感情寄托,有了殿下在,她哪里还会在乎什么医馆呢?”   这话八皇子很爱听,他当既扬起笑脸,点了点头,“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他理所应当的吩咐道,仿佛不知道拓跋攒作为战败国的俘虏,在云京城毫无根基,把手伸到被镇国公嫡女护着的医馆有多大难度。   或者说他就是故意在刁难拓跋攒。   拓跋攒被指了这个难如登天的任务,却并不恼火,依然恭顺道:“愿随殿下之意,奴定当全力以赴。”   八皇子满意的点点头,甩手走了。   夕阳渐渐垂落地平线,将宫殿的阴影拉得很长很长,掩盖住了拓跋攒俊秀的五官,拓跋攒目送他远去,脸上的笑容一动不动,仿佛是被刻上的面具。   之前接触八皇子的太监从门后绕出来,声音既怒且忧:“殿下!他就是故意想要为难你!咱们的人都只在宫中,哪能把手伸出去?!”   老奴神情紧张,紧紧的盯着拓跋攒的脸。   拓跋攒依然笑着,面对自己属下的疑问,他的神色和面对八皇子时似乎并无区别,依然是那么谦卑有礼,讨人喜欢。   拓跋攒很明白老太监在担心什么,含笑道:“宋伯,我当然不会伤害无辜的人。之所以那样说,只是为了迷惑八皇子罢了。”   老奴松了一口气,他有些欢喜道:“你果然是殿下的孩子,虽然长的不像,心却和她一样温柔善良。”   拓跋攒笑得两眼弯弯,亲切道:“是呢,母亲经常教育我,我身上流着一半盛人的血,心怀大爱,宽容善良是皇族最重要的素养。”   宋伯点点头,又有些担心,“可八皇子其人心性狭隘,你若是完不成他指派的任务,肯定会为难于你。”   拓跋攒笑意更深,他慢条斯理的解开了手上的绷带,露出里面小麦色的手臂,线条流畅,肌肉结实,和上面却遍布着新鲜凌乱的刀口。拓跋攒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将手指插入鲜红的血肉中,狠狠地撕开了本就未结痂的伤口。   老奴目瞪口呆,只来得及急急溢出一声:“殿下!莫要自伤!”他疾步上前,给拓跋攒擦拭横流的鲜血。   拓跋攒唇角微落,他接过宋伯手中的白帕,低声道:“我在这宫中处处受人限制,唯有示敌以弱,若方能求得一线生机。”   他问道:“崔小姐今日该是进宫来了吧?”   宋伯点头:“崔小姐今日来给乐师们上课,如今也该到了返程的时候了。”   宋伯说着说着,明白了拓跋攒的计划,他心疼的叹息一声,“……何至于此!”   拓跋攒一脸柔弱,低声道:“宋伯,你回去执勤吧,离开太久,反倒惹人怀疑你,我能处理好这些的事情。”   宋伯无可奈何,只好离去,只留下拓跋攒站在完全把他埋住的阴影中,面具般的笑容终于缓缓消失了。   他随手将手中的白帕子丢在地上,一脚踩上去,重重的碾了几下,声音散漫嘲讽:“呵。”   深深的阴影中,只有他的褐眸亮的惊人,扭曲的恶意在他的眼中舞动,想一只择人欲噬的恶魔。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兼修绿茶   清熙走在宫道上,满心疲惫。   能在天成帝,手底下活下来的乐师们无一不是人精,兼之专业知识过硬,几堂课下来,便迅速地吸收了说唱的精髓,不仅做出了更符合大盛审美导向的改良,并且很有可能看出清熙在这方面只不过是个半吊子,只是碍于她背景深厚,才没有出言拆台。   清熙教着这样一群大盛朝最顶尖的音乐天才,实在是头脑发昏,有心无力。   老天爷仿佛是在,想念他内心的苦闷,厚重阴沉的铅云中,闷闷滚起了一声雷响。   风大了起来,带着山雨欲来的气势刮过清熙的脸颊。   要下雨了!   清熙手里可没有伞。   为清熙引路的宫女略一欠身,道:“请崔小姐稍等片刻,我去拿伞,速速就来。”   她恭谨低声道:“前面有个小凉亭,若是下了雨,崔小姐可以在那儿暂避一会儿。”   清熙丧着脸点点头,目送小宫女远去,却并没有前往宫女指点的那个凉亭。   出于某种诡异的直觉,清熙选择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狂风鼓起她的袖袍,猎猎作响。不过瞬息之间,天上就掉下豆大的雨滴,砸的清熙隐隐作痛。   这下不去凉亭躲雨是不行了。   清熙捞起宽大的袖子遮在头顶,挡住自己,疾步向凉亭中跑去。   凉亭果然不远,清熙转过拐角就看到了朱红色的亭间在灰蒙蒙的烟雨中伫立,沉稳又可靠。   清熙松了口气,加快脚步。   随着距离的拉近,她又看见了亭子中坐着的男人,头发卷曲,一身锦袍过裹着高大的身体,颜色微浅的褐眸象征着他身上的异域血脉。   拓跋攒。   此人在原着中实属边缘人物。原着之中天成帝战败失踪,大盛朝边军失去主将方阵大乱,溃不成军,被凶狠的狄人抓住机会,狠狠地从大盛朝身上撕了块肉下来。   狄人强,盛人弱,拓跋攒自然没有到京城来当俘虏。   不过是个战俘,清熙原本没将他放在心上,直到上一次两人打过照面,清熙敏感的觉得,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狠角色。   她回去又把原着仔仔细细翻了一遍,终于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一句提示。   在盛朝战败之后,狄人内乱,旧王身死,狄人新王却依然是拓跋攒。   现在的拓跋攒之所以能称帝,是因为剧情在清熙的干预下,盛朝一方获得了胜利,旧王自杀,王位空悬,曾经让人垂涎的宝座变成了避之不及的地雷,身上流有盛朝血脉的拓跋攒被贪生怕死的狄人贵族们齐心推上皇位,以示对胜利国的尊崇和恭敬。   可在原着中,情况却反了过来,拓跋攒为混血儿,在狄人的部落中一直被排挤打压,在狄人胜利之后,更加鄙视盛朝,在这种对拓跋攒极其不利的情况下,他却挤掉了一干兄长,成为了新王!   此人的心计手腕可见一斑。   在这种时候见到拓跋攒,清熙暗骂一声晦气,可天上急雨,却逼得她不得不往凉亭里走。   雨越来越大,噼里啪啦迫不及待地往下坠,幸好凉亭并不远,清熙一步跨进亭子,身上的衣服带着些水汽,微潮,莹白的小脸上剔透的水珠将落未落。   “崔小姐,您请。”拓跋攒立刻站起身,递给清熙一张手帕,退到凉亭外的台阶上。   清熙拒绝了他的帕子,看他退远避嫌,面对着风雨,只留下挺拔修长的背影。   凉亭的屋檐呈六遍飞角,向外延伸,险险能遮住台阶上的拓跋攒。可如今风急雨骤,清熙坐在凉亭的中间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疾风,夹杂着冰凉的雨珠,拓跋攒站在边上,头顶的屋檐作用恐怕寥胜于无。   清熙皱眉道:“外面雨大,你进来吧。”   拓跋攒却道:“崔小姐心善,我更不应该让你为难。”   他侧过头,轻声说:“崔小姐不喜我靠近,不是吗?”   被看穿了!   清熙心中除了尴尬,更多的是忌惮,这个人未免太聪明了!除去国宴之上她远远见过拓跋攒,她们只交谈过两次,拓跋攒已经能将她的心思把握的如此精准。   系统在脑海中嗷呜直叫,【这个人也太精了吧!宿主别怕!脑子好使又怎样?他现在只是个俘虏!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不敢对我怎么样?】   清熙心中重复了一遍系统的话,却对拓跋攒道:“既然知道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在我的必经之路上堵我?”   皇宫这么大,拓跋攒每次准确出现在她离宫的路上,清熙不信这是巧合。   拓跋攒:“崔小姐果真冰雪聪明。”   清熙冷眼等他继续说。   “我知道此举冒昧,事关重大,我必须前来提醒您。”拓跋攒继续道:“八皇子盯上了您,能通过您的挚友来打击你,他会先攻击顾小姐的医馆。”   清熙眯起眼,轻呵道:“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拓跋攒转回身体,也许是顾忌清熙刚刚也淋了雨,湿了衣服,他而视线微垂,并不直视清熙。   他在台阶上吹了一会儿风雨,正面的衣袍已经湿透,滴滴嗒嗒的向下滴水,可他背脊挺直,面色从容,即使垂着头,也丝毫不显狼狈。   他摸了摸自己的衣袖,暗色的血迹氤氲而出,染出了诡异的画,拓跋攒道:“陛下喜爱我,帝宠不会招来旁人的渴求。”   清熙一刻想到了天成帝那些残忍的折磨人的手段。   天成帝的“喜爱”,是催命的毒药,是严酷的刑罚,是被当成人牲。   天成帝的喜爱,现在能让拓跋攒获得良好的生活条件,宫人们的追捧照顾,甚至是皇子的示好。   可是她们都知道,终有一天这喜爱会变成一把锋利森冷的尖刀,把拓跋攒变成皇帝掌中呈酒的骨杯,作画的艳红颜料,声音泠泠的乐器,被天成帝赏玩,或者丢进宝库。   这可能只是苦肉计……可清熙还是放软了语气,“我父亲与你有灭国破家之仇,你又何必来提醒我?”   “母亲死后,我本就孤家寡人,又何来每家破国之说?”拓跋攒道:“狄人的国,与我和何干?”   夏末的狂风骤雨中,拓跋攒的象征着异域血统的浅淡褐眸明亮锋利,似雪亮的剑光。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很快垂下眼帘,不再直视清熙,那一隙泻出的冷光又被妥善地收回鞘中。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交锋!   清熙默然无语。   系统已经在嗷嗷哭了,【拓跋攒太惨了!宿主,你怎么不安慰一下?】   清熙只问:【原着中,拓跋攒成王后,狄人下场如何?】   系统茫然:【被男主打败,灭族了?】   清熙冷笑:【你觉得慕容裕能在拓跋攒手里从死亡开局,逆风翻盘,大获全胜?】   系统弱弱道:【慕容裕是男主。】   【现在已经领盒饭的男主。】清熙冷冷道。   既然清熙能够扳倒慕容裕,证明男主光环并没有强大到不讲道理。   占据上风的狄人被资质平平的慕容裕灭族,八成是拓跋攒放了海。   甚至按照他刚才的态度,清熙合理推测他出手帮助了慕容裕,推动狄人灭族。   系统明白过来,声音有些抖:【不至于吧……】   这也太狠了!什么仇什么怨呀?   【而且,之前慕容裕和狄人勾结的事情败露,他死了,和他接头的狄人却没被找到。无论此前幕后的主使是不是拓跋攒,如今这隐匿在京城的力量,八成就被握在他这位新王的手里了。】   清晰一边和系统说,一边梳理着脑中纷纷杂杂的思绪。   【八皇子为什么会突然对顾瑟瑟的医馆下手?以这篇狗血文的逻辑,男角色对女主动手的原因只能是求而不得的爱情,绝不可能为了我这个女炮灰去伤害女主。】   【拓跋攒在说谎。】清熙笃定道。   【这是个假消息吗?】系统弱弱问。   【不,】清熙道:【不管拓跋攒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他特意在这里堵我,向我示好,一定不是为了这样一个被轻易拆穿谎言。】   【八皇子会去找瑟瑟的麻烦,却不是为了对付我,而是想要让瑟瑟陷入为难的境地,再自己出面为瑟瑟解开困难,赢得的爱慕。】   清熙玩味道:【这个主意,说不定还是拓跋攒建议的呢。】   系统听得一脑门雾水,【拓跋攒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这是他向八皇子提的意见,现在又告诉了清熙,清熙阻止之下,八皇子行事必定受挫。   拓跋攒哪里有好果子吃?   系统把自己的疑惑一股脑倒出,清熙道:【他若是被八皇子惩罚,不正好又对我卖惨?】   拓跋攒明显想要接近她,清熙唯一不明白的,是他的目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清熙道:【反正拓跋攒现在是要讨好我,我有什么可慌的?】   清熙打定了主意,终于分出神来看拓跋攒,他还站在台阶上,面色被雨打得苍白,头发,衣服湿漉漉的,不停往下滴水。如同出水的莲蓬,外表清凌凌,拨开一看心眼子八百个。   他衣袖下的水滴带着鲜血晕出的淡粉。   天成帝对他做的事太过了。   不管拓跋攒藏着什么,都不是他该被这样对待的理由。   清熙叹息一声,又一次道:“你进来吧,别在那淋雨了。”   拓跋攒张嘴欲言,却见清熙眼神忽的一亮。   少女从座位上站前,一溜烟的向他跑来。拓跋攒呼吸一滞,喉头滚动,几乎要伸出手,触摸她柔软的笑脸。   清熙错开他的身影,在台阶前停下,她一手提着微潮的裙子,另一手扶住旁边冰冷湿润的红色圆柱,目光灼灼,笑容期盼地盯着远处。   拓跋攒终于抬眼,仔细的打量面前的少女。   本就清丽脱俗的面颊被这样鲜活的神情一点,如同画上的神女被凡尘沾染,完美出尘又不近人情的外壳碎裂,露出美丽得活色生香的内在。   神女走下了高高在上的神坛,却不是为他而来。   拓跋攒克制住了自己转头向后看的欲望,来者是谁,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归不是俘虏能得罪的人,他讥诮地想。   清熙难受到旁边的视线,茫然的转头,猝不及防又对上了拓跋攒的眼睛。   雨水洗清了拓跋攒眼中的伪装。   这双眼睛颜色很浅,是剔透的如同琥珀的褐色,在雨中亮着无机质的光,冰冷的如同毫无感情的仿生人,又凶猛的好像正在捕猎的猛兽。   她好像隔着一层雾朦朦的毛玻璃,看到了光亮之下险恶的深海。   清熙汗毛直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明白了拓跋攒为什么时常低垂着眼睛,为什么经常用谦卑笑容掩饰自己。   这样的眼睛,这样的神色,谁会会相信面前之人只是一个柔弱可欺的俘虏呢?   但清熙心理素质极硬,须臾之间便回神,又一次提议道:“你进里面吧,别在这里淋雨了。”   她不过在这站了几息,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急雨裹着风,湿淋淋的打到脸上。   拓跋攒正欲说话,却又一次被打断了。   “清熙!”   来人一身红衣,姿容治丽,他几步跨上台阶,又将清熙带到了凉亭中间的无雨之地。   高绛摸了摸清熙潮湿的脑袋,皱眉道:“怎么把自己淋成这样?”   他恼火的训诫道:“下次不要再站到边上,小落汤鸡。”   台阶之上,拓跋攒正欲举步上前,却被高绛带来的太监拦住。   “请殿下避讳。”太监举着伞,硬硬道。   拓跋攒温顺的站住不动,又转过身,背对清熙和高绛。   他的眼前只剩下几十个撑着伞的太监和宫女,如同默然无声的雕像,一动不动的站在雨里。   亭子里的清熙问:“你怎么来了呀?”   高绛没好气,“知道你没带伞,又下了雨,沿着你出宫的路来找你,正巧遇到了回去拿伞的宫女。”   清熙摸摸脑袋,笑得不好意思接了。   高绛牵住她的衣袖,着她走向凉亭,道:“你先随我去换身衣服,再出宫吧。”   自有太监围上来,给两人撑伞。   高绛不放心别人,又取了一把伞,亲自罩在清熙的头顶。   清熙差点被他逗笑,“就几步路!太夸张啦!”   高绛的鸾驾就在凉亭边上,几步就到。   高绛让清熙先上车。   两人相携,快快乐乐的走远了。   拓跋攒安静的站在原地,垂着头,神色依然平静,只有眼神晦暗难辨。   他竟然真有一瞬以为,会有神明向他垂首,向他跑来。   面前突然多了一把伞,拓跋攒顺着线条圆润的手臂抬头,潮湿的衣袖,纤长的脖颈,少女泛着浅粉的面颊。   清熙的笑容纯粹,见拓跋攒不动,有扬了扬手中的伞,道:“你也快点回寝宫吧,现在雨太大了,你在这里淋了这么久雨,小心得风寒。”   拓跋攒接过伞,垂眸笑道:“多谢,伞我下次还你。”   落后清熙半步,正在为她撑伞的高绛闻言,淡声道:“不必。”   拓跋攒站在台阶上,高绛在台阶下,他抬头,却像是居高临下的俯视,“区区一把伞,我还不至于要回来。”   高绛揽住清熙的肩膀,“我们走吧。”   清熙迷迷糊糊被他推着转身,却还有些迷茫。   【公主姐姐不是一向不喜欢身体接触吗?】   今天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四十三章 自保   清熙将拓跋攒的话告知顾瑟瑟,她撑着下巴,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有我在呢!一定不会让八皇子为难你的手段得逞!”   顾瑟瑟头上包着青绿色的头巾,腰间围着粗布,浑身上下无一件钗环装饰,简朴非常。   她笑的温婉,语气却坚定,“不必再麻烦你。”   她柔软的手轻轻地握住了清熙,温柔道:“清熙,我不愿再让你为我费心。”   清熙揪起眉毛:“以我们两个的关系,何必这么客气?”   顾瑟瑟摇摇头,平静道:“我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了。你不必再为我担心。”   她长的温婉秀气,眼神如同一片静海,平静的海面之下蕴藏着风暴。   清熙想到了顾瑟瑟之前和八皇子的拉扯,想到萧徽音和八皇子的种种接触……   清熙不觉得两人会突然欣赏八皇子的骄狂自大,这两个人八成是有自己的主意。   她应该相信两人的能力。   清熙想了想,笑着点点头,“我相信你!”   “对了,”顾瑟瑟蹙眉,道:“八皇子殿下说,今天镇国公军中会有演练!他也会到场,你知道吗?”   清熙当然不知道。   镇国公对她极尽溺爱,却从不和她说军中之事。   他对清熙最大的期望,就是平平安安,幸福快乐。   “高晖是不是想搞事!”清熙哼了一声,风风火火站起身往外走,“我要去看看才行!”   清熙坐上马车,一路往城外军营驶去。   云京城外,是拱卫京城的禁军的驻地。驻地中不仅驻扎着禁军,还驻扎着随镇国公回京受封的大军,这群在边疆战争中历练数年,刀口舔血的凶悍军汉们人数并不多却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在几十万人中脱颖而出的精英。   这军营的占地面积极大,清熙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尽头,只见青山之下,石屋林立。这军营大块坚硬的青石所建设,房屋高大,气韵浑厚。边界用栅栏围住,时时有军人成族巡逻,气象威严。   大门口驻守着几位守门的军人,其中一位提着红缨长枪大步走来,问道:“来者何人!”   清熙跳下马车,以示尊重,声音清脆的应道:“我是镇国公之女,崔清熙,来找我爹镇国公的。”   军人并不为镇国公的威名所动,道:“军营之中,不许闲杂人等无故进入。”   清熙早就料到了这一茬,毕竟是守卫森严的军营重地,若真轻易的把她放进去,清熙反而要担心京城的安危了!   她只道:“能不能麻烦阁下为我通传一番?”   军人扫清熙一眼,毫不留情便要拒绝,“军营重地,不是小女孩儿玩闹的地方。”   清熙皱眉,正要说话,却见他身后的军营之中,走出了一个银甲的军人。   身披银甲,头盔上的红缨随风飘摇,在阳光下闪耀着熠熠的光芒。他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那马儿身肥体壮,毛皮光滑,一看便不是凡品。   军人跳下马,对着军人笑,声音清朗,竟然是极为年轻,听者不过十四五岁,他轻快道:“平叔!大家都已经齐了,就差你了!这次的军演声势浩大,你要是不来,我一个人撑不住场子。”   那平叔面容紧绷,指着清熙道:“这位小姐自称将军之女,要求见将军。”   “咦?”他转过头,面对着清熙,推起了自己的面甲,露出了少年人稚嫩的面孔,他五官似乎还没完全展开,面颊上带着微的婴儿肥,可在说话行走间却露出一股军人独有的杀伐之气,   “居然真是姐姐。”他挑眉,随即道:“真是好久不见。”   他表现的可亲了,可清熙看到他那张脸,不知怎的从心底涌上一股反感。面对平叔铁面无私的拒绝时,她尚且带着笑容,并不生气,可在这少年言笑晏晏的话语中,清熙收敛了脸上的笑。   她问系统:【原着里有提过这号人吗?】   系统支支吾吾:【原着里的重要角色几乎没有从军的……再说现在线索太少了,难以定位此人的身份。】   少年见她沉默不语,也不恼火,只道:“姐姐来的,正巧今天有一场盛大的军演,正好你可以来观礼。”   清熙不语。   少年身后的平叔却急急忙忙地阻止道:“少将军!”   少将军?清熙听着这个称呼,烦躁的抓了抓脑袋,“你是谁?”   她直接问道。   “我是你弟弟呀,”少年无辜道:“我带姐姐去演武场吧。”   他的等级显然远高于平叔,强行忽视了平叔的意见,顺利地将清熙带入了军营中。   清熙坐在马车里,少将军骑在马上,他有意放慢了速度,和马车并驾齐驱,解释道:“平叔他是跟在将军身边多年的老下属,边军治军森严,与京城这边散漫的规矩不一样。他也是为了军营的安全着想,姐姐不要怪罪他。”   不知是不是清熙本就对她怀有恶意,总觉得这话说的阴阳怪气,踩一捧一的。   她默不做声,少年的话却很多,缓缓向清熙介绍这次军演的缘由。   他们这批军人随镇国公返京,就不再返回边疆,而是被打乱充入京城守卫之***卫国都。再另外从京城禁军中抽取有潜力的新人前往边疆。   今天军中的军演,正是为了选拔前往边疆的佼佼者。   拱卫京城固然福利好待遇高,可大盛朝政治稳定,皇帝权威至高无上,且皇帝手中又握着一只隐秘的军队,禁军的作用被大大削弱。中被塞了大量来混日子权贵子弟,风气不佳,多有欺凌之士。   而边疆,虽然危险重重,刀光剑影,危险如影随形,可同样也是出人头地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有上进之心的禁军们看着边疆返回封官厚禄的军士,内心相当火热。   少将军很快便将清熙带到了演武场。   清熙一眼就看到了下方的军人们。   占地极大的演武场地形平坦,上面密密麻麻站了数百人,昂首挺胸器宇轩昂,一个个气势不凡,显然都是军中的精英。分列着两拨截然不同的军人,一方系着红色万代,一方系着蓝色腕带,各占一边,如水火不容,泾渭分明。   少将军带着她走到一方地势颇高的高台之上,这里显然是看台的席位,最中央站着镇国公,身披玄甲,以手握拳正在对下方的军人们训话,浑厚的声音传遍全场。   在他身后,数米高的台阶之上,坐着笑意温吞,与肃杀氛围格格不入的八皇子。   高晖显然也注意到了清熙的到来,他挑起眉,遥遥地向着清熙举杯一笑,意味难辨。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女子从军   高台之上的看客不多也不少,除去正笑得讨厌的八皇子,还有数位兵部前来考察军队实力的大人们,和军中的几位高级将领。   还有大批量的观众正列队站在炎炎烈日之下,他们身为军人,不能上看台。镇国公治军极严,此举并非普通军人们身世低微,而是为了锻炼他们的身体,磨练他们的意志,边军的骁勇善战,以一敌百,都是在这种魔鬼训练中练成的。   而散漫的京城禁军们,正需要这样的锻炼。   少年人并未亲自将清熙领上看台,而是又找了不需要参加军演的士兵,让其为清熙引路。   看台上的空位很多,但清熙目标明确,她一屁股坐在八皇子的身边,露出端庄优美的假笑。   出乎清熙的意料,八皇子见他在身边落座,并没有说什么怪话,只是道:“崔小姐和少将军的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   清熙冷淡道:“不熟。”   八皇子的笑意更深,幽幽道:“好歹是你的亲弟弟,镇国公将小将军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要继承崔家军,你和他怎好这么生分呢?”   “我又不是你,”清熙道:“天天想着靠别人吃软饭。”   八皇子被清熙堵得差点维持不住脸上风度翩翩的笑意,咬牙道:“好心提醒罢了!崔小姐莫要不识好人心!”   清熙:“要你教我做事?”   八皇子深吸一口气,眼中森然之色闪动,他转过头去,不再与清熙说话了。   清熙坐在一旁发呆。   她清楚地看见,刚刚分开的银甲少年跳下白马,潇洒至极,给自己的手臂上系上蓝色布条,大踏步的走到了蓝色方阵的最前端。   平叔跟在他身后,护持他左右。   他一手握拳,捶向胸口,朗声道:“崔清明,车骑将军,蓝方之首,携三百边境军人,请诸位安!”   他话音一落,身后列队整齐的军人们声音洪亮,整齐划一道:“问诸位安!”   音浪阵阵,声威不凡。   崔清明……弟弟?   清熙坐在高台上看着,面无表情,高台前的矮凳上放了一些专供贵人食用的水果和点心。   一盘红果晶莹剔透,圆润可爱,清熙伸出白玉般的指尖,拨弄着挑选出一颗中等大小的红果放入口中。   她脑中的系统自从听到少年人自报家门开始,便胆战心惊,此刻再也忍不住,小声道:【你也别太生气了,我们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有妾有庶子都是正常的事。】   清熙没什么表情,眼神微冷,只是用力的咬下口中的水果,汁水四溅。   她旁边的八皇子正视着台下的演武场,余光却一直瞟向清熙。   清熙感受到他的视线,坐的八风不动,稳如泰山。让八皇子看不出一点端倪,情难自禁的叹了口气。   清熙想到昨日在宫中,拓跋攒提醒她,八皇子要对她不利。   当时拓跋攒这样说,清熙只以为是他为了向自己示好而突出的谎言。可如今,这一场军演,八皇子,这个和军部风马牛不相及的刑部官员突然到场,恐怕正是为了用崔清明刺激清熙。   拓跋攒此人秘密不少,心机深沉,隐瞒很多,但他说出来的话,确实都是真话。   八皇子要害顾瑟瑟。   八皇子要害清熙。   两句固然是真话,恐怕拓跋攒告诉她的因果顺序却是反过来的。   八皇子不是为了清熙为难顾瑟瑟,而是为了顾瑟瑟来找她的麻烦。   若是清熙麻烦缠身,无暇他顾,顾瑟瑟这时又恰巧遇到了困难,八皇子才好英雄救美,取得顾瑟瑟芳心。   【崔清明,这名字取得不错。】   一听就知这人和她的亲缘关系。   十几年前,现在的镇国公还是个刚刚成亲生子的翩翩少年郎,上一任镇国公,清熙的祖父率领着崔家军镇守边关燕南城。   彼时,大盛和狄人刚签订了和平条约没几年,福顺公主出塞和亲,刚刚生下狄人的小王子,边境安稳,两边通商贸易繁华极了,一切欣欣向荣。   可狄人却突然撕毁了和平条约,在一个夜晚突袭燕南城,叶南城很快失陷,惨遭狄人的屠城。   最佳的男人们守城战死,妇孺们也死在了屠城中。   诺大的崔家,只剩下当时在京城省亲的崔珏和崔毓。   崔毓嫁入皇家,入主东宫,已经多年未出。   崔珏接任国公之位,守候边疆十几年。   崔清明,八成就是镇国公的血脉。   怪不得清熙一看到他的脸,就觉得十分厌烦。   只不过八皇子想凭这样一个人给她找麻烦,是不是太天真了?   镇国公回京已经有一段时日,清熙从来没在家中见到过崔清明,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子,除了能恶心人之外,还有什么呢?   高台之下的演武场上,蓝队已经收了声威,轮到了红队喊话。   站在红队最前方的竟然是个女子,一身黑不见光的锁子甲,眼神坚毅,皮肤黝黑,上臂系着的红布条在空中翻飞,猎艳如血。   “王大妮,无官无职,唯有一身热血!携兄弟们前来应征!”   正是清熙介绍来的萧德音。   她跑来参军,与家里的父母们闹得不可开交,可萧德音意志坚定,又有萧徽音在旁边说和,最终萧家退了一步,萧家不允许她用萧德音这个象征着萧家嫡长女的名字参军,决不能玷污萧家清贵世家的名声。   萧德音从善如流,干脆的改回了自己的本名王大妮。   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王大妮在青龙帮中,以不被接纳备受排挤的女子之身成为二当家,凭借的就是她过硬的实力和功勋,在那种艰难的环境中,历练出来的王大妮进了禁军,就好像狼入羊群,将这些身娇体弱的贵族子弟收拾的服服帖帖。   如今也是轻而易举的,就拿下了红方头领之位。   清熙眼尖,还在他身后看到了王白等王大妮从青龙帮带出的嫡系。   身边的八皇子厌恶的皱眉,冷声道:“女子怎能从军?成何体统?!”   他的声音并未收敛,高台上的声音传遍全场,不仅坐在旁边的官员将军们回头望他,连底下的军士们也齐刷刷的抬起了头。   王大妮昂首挺胸,傲然道:“那我便做这第一人!”   八皇子冷呵一声,“从未有过女子从军的先例!”   坐在旁边的几位兵部官员们也面露难色,低声讨论道:“这确实不太好吧……”   王大妮:“女子又如何!我今天能站在这里,凭借的是实力!”   八皇子嘲讽道:“就凭你?别人靠的是拳头软硬,你靠的是以色诱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打赌   高台上的看客高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没等王大妮在说话,镇国公便皱眉道:“八殿下,请慎言!”   他意正词严,声音威严道:“我所至下的军队绝对不允许你说的事发生!”   “我们军人论实力,论军功,论能力,却不歧视男女之别!”   刑部的官员忍不住插嘴道:“可她身为女子厮混在军营中,总有许多不便之处……八皇子殿下的话不无道理。”   “并非如此。”坐在他旁边,白发苍苍的老将军却道:“王小姑娘入军中,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是知道的。”   “你们的担忧都有道理,毕竟从无先例,镇国公很也烦恼。只不过王姑娘确实是块璞玉,力大无穷,脑子灵活,无论是做前锋还是做指挥都非同一般。这样的璞玉,大家都不忍心埋没了。”   “镇国公与我们商量过之后,又细细考察了王小姑娘的能力才拍板,让她加入军中。”   他们当时专门召集了不少军中好手,来试炼王大妮的能力,这姑娘轻轻松松便脱颖而出,如此人才,值得!   “是吗?”八皇子不依不饶,嘲道:“我看并非如此。”   “这人实力如何不说,镇国公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大费周折,到底是爱才之心,还是舔犊之情?据我所知,此人乃是崔小姐引荐。”   “确实是我女儿引荐,”镇国公毫无隐瞒之意,傲然道:“我任用了我女儿推荐的人才,便算是公器私用吗?王大妮统领有才能,无论是谁为我引荐,我都会留下她!”   任人不唯亲,举人不避嫌,这在大盛朝是一种美德。八皇子余光一扫,便见到刚才还站在他这一边的刑部官员们微微点头,似有认同之意。   八皇子冷笑一声,还要再战,听到坐在他旁边的清熙上半身微斜,道:“八皇子高风亮节,面对自家主君如此大公无私。”   主君?   这个词语一出,八皇子立刻,想到了那个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的夜晚。   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却被迫套上一身破烂滑稽的喜服,被那个女人捏着下巴,强迫性地抬起脸。   他拼命挣扎,却被按的死死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众多粗鲁山匪的包围之中,王大妮轻浮至极地唤他:“爱妾”。   粗硬的黑发垂坠到他的脸上,向一场不会醒来的噩梦。   八皇子打了个哆嗦,失去了一派镇定的姿态,他双拳紧握,声音几乎带着颤抖,“你想干嘛?!”   清熙漫不经心,“只是在想要不要跟大家分享一下八皇子的趣事。”   八皇子脸色难看极了,他急急道:“你给我小声点!”   清熙笑咪咪的顺从他的意思,压低了声线,“殿下可要考虑好。”   清熙一向对他缺少敬意,此刻,却称呼他殿下,拿腔作调,颇有讽刺之意。   八皇子深吸一口气,强令自己镇定下来,“你没有证据。”   “那又如何?”清熙道:“不过是个离奇有趣的故事罢了,是真是假,谁说的清呢?”   大家想要看的只是惊掉下巴和眼球的离奇事件,谁在乎是真是假?   但她当初受限于高绛,没有把小凤山青龙帮剩余的门人灭口,一晚目击者众多。只要有心,一定会有人查到他在小凤山中受辱一事。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八皇子思索一番,冷静下来,重新挂上他虚伪可亲的微笑,风度翩翩道:“崔小姐的本事真是不一般,无名客的大名和其著作可是传遍了全京城。”   清熙并不奇怪他能猜出来,毕竟自己在书中的影射实在太明显,八皇子身为当事人,这点敏感度还是有的。   八皇子这个时候拿来说隐隐有威胁之意,颇有一言不合就曝光清熙的意思。   清熙才不在乎,她不过是写了本小说,就是传出去了又能如何呢?   清熙肆无忌惮,“这还是向您学来的手腕呢。”   清熙说的是王大妮刚被认回萧家之时,坊间突然出现一本讲述真假千金的话本,影射了萧家并且对王大妮,萧徽音多有抹黑。   八皇子几欲吐血,胸口剧烈的起伏几下,沉默着不说话了。   清熙却不能容许他沉默,旁边的刑部官员们和萧徽音老将军等人还在争执,她道:“八皇子不为主君说两句话吗?”   “别提那个词!”八皇子的脸色黑如锅底。   他不愿为王大妮说话了,自打脸。于是冷冷的转头,给跳的最厉害的那位侍郎递了个眼神。   清熙坐在一边看着,感叹道:“殿下的手伸的可真长。”马上就给你剁掉。   侍郎迅速的收到了上峰的眼神,打幌子脸色难看,他还以为上司是不满自己在这反复扯皮,咳嗽了两声,严肃至极的说出原来变相好的计划,道:“既然你们都说王大妮有真本事,那也把这次军演当做考验她机会如何?若她能在此次军演拿下第一名,她的能力自然毋庸置疑。”   蠢货!   八皇子被他的愚钝气了个仰倒,他明明是叫他停手!   他阴着脸转回头,却见清熙并不如何生气,悠悠的坐在原地,仿佛心情挺好。   看见八皇子望了过来,清熙冲他点点头,颇为赞许道:“你这个法子还不错,看来你的脑子还是有点用的。”   八皇子还未对清熙的冒犯生气,心中便仙涌上来一股不解。   这次军演可并不简单,大致分为两个环节,今天要上演的是武斗。   双方各出50人,就在这演武场上混战厮杀,最终留下来的是那一方,那一方就赢了。   蓝方领头人是家学渊源,从小被郑国公带在身边细细教导的崔清明,他手下带领的数百军人,均是这一次从边疆凯旋而归的精英,身手不凡,且在战场上磨练多年,个个都是好手。   而王大妮带领的红方则是在禁军中挑选的本地驻军,虽然也是优中择优的精英,可他们驻扎在云京城附近,几乎从未遇见过战事,论怎能和边疆在刀和血中磨练出来的军人比呢?   论单体战斗力,论团结集体的战斗力,红方都远远不如蓝方,为什么崔清熙竟然如此自信?   清熙感受到了八皇子的目光,她轻轻一笑,漫不经心道:“你且看着便是。”   王大妮一定会赢。   八皇子往台下望去,系着红布的女子双眼晶亮有神,声音铿锵有力,也仿佛认识不到这个赌约对自己来说有多大的难度,干脆的应下了。   王大妮朗声道:“我必定为我的伯乐们取回胜利!” 第一百四十六章 胜利   红蓝两列军人缓缓分开,大部分人退到场地边缘,只留下了一红一蓝各五十位勇士,还站在场地中间。   令官手握半人高的毛笔,蘸着鲜艳的朱砂,围着中间之人画了个红如血的圆圈。   越界即为出局!   崔清明和王大妮各领着五十人,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时刻准备着扑出去狩猎。   镇国公立于高台上,右手高举重重向下一挥!   站在镇国公的下方的传令员头上系着黑带,他见到主帅的手势,立刻便抡起了手中重重的棒槌,狠狠击打在铜锣之上。   咚——   浑厚的声音传遍了全场。   下面的红蓝两队立刻拔腿而出,奔跑,冲撞,气势汹汹的交汇在一起,泾渭分明的双方混杂成一团。   令官画圈时,几乎是紧贴这士兵的脚,红圈大大小被这一百人挤的满满当当。   被人推挤出来的、一不小心踩到的……淘汰的速度快极了。   场上的人在快速减少,而被淘汰的人当中,红色阵营的数量远远多于蓝色阵营。   “边军中的精英,果然是锐不可挡。”八皇子赞叹道,他唇角含着笑,风度翩翩的侧过头,凝睇着身旁人。   没叫我的名字就不是在跟我说话!   秉持这一真理,清熙置若罔闻。   可脑海中的系统也在好奇,【宿主宿主,她真的能赢吗?】   清熙自信极了:【你看着吧,我们二当家一定可以的!】   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系统报数道:【红方:二十五人,蓝方:三十一人。】   在单体战斗力相差甚远的情况下,这六个人头的差距便是一道天堑。   王大妮脸上擦伤了许多,青青紫紫,衣服上也有不少破损,脏污狼藉。她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手上用力,把她面前的蓝方士兵掀了起来,重重的丢出红圈。   她身为首领,奋力拼搏在最前端,开赛以来,她一直游走在红线边缘,蓝方不少人都是被她淘汰了。   王大妮抹去头上的汗珠,她出了很多汗,背上的衣服粘粘的粘在肉上,不适极了。她喉头干涩如火烧,却神情坚毅,一抬眼,锋利的眼神直射被人重重拱卫在中央的崔清明。   稚弱的少年人被小心保护着,依然是纤尘不染的模样,干净的不像是个战士。   他显然发现了王大妮的目光,转过头与她视线相对,相当友好的点了点头。嘴唇一张一合,没有声音,只以唇形道:……   王大妮看不懂唇语,可这一刻,崔清明口中必然是宣战!   如同挑衅。   王大妮扯扯唇角,正要回应,斜地里突然冲出来了一个拳头,拳风呼啸狠厉,直冲她的脖颈而来。   王大妮反应极快,立刻蹲身躲避,她余光一扫,看到对面少年人眼中微的得意。   这蓝方士兵从王大妮的视觉死角冲出,王大妮看不见,崔清明却看的清清楚楚。   他早就看见了蓝方士兵接近王大妮,故意以唇语吸引她的注意力!   王大妮被偷袭,失了先机,只能左右躲闪,她冲的太猛,深入了蓝方阵营,周围可以支应她的红方士兵寥寥无几。   崔清明旁边的平叔点评道:“君子不坐危堂,身为主帅,数万大军动向系于一身,怎么能一味猛冲?当以自身安慰为上!”   崔清明点头道:“土匪出身,只知道炫耀武力,眼光短浅,谋略不足。平叔说……”得对。   陷入包围中的王大妮终于找到了机会,她遽然发力,一脚将面前的拦路虎踢出红圈,她弯下腰,从面前之人的腋下溜过,又折过身,一脚踹向蓝方大汉的膝盖弯,趁着人身形不稳,又连出数脚,蓝方大汉挣扎一瞬,最终重重的倒在地上。   崔清明见此,皱眉不解道:“她放到蓝方士兵,却没有使其触线,不算出局。且蓝方倒下之后,阻拦的是她身后红方士兵支援的路!”   大汉倒下之后,密集的人员立时散开,还有在边缘触倒霉鬼因此踩线。   倒地的大汉挣扎着想要起身,他旁边的蓝方战友纷纷让开位子,还有人伸手拉他。   崔清明看不清,向前走了一步。   蓝方本来严谨的阵型出现了一些动摇,一丝漏洞。   而王大妮转头,她的视线越过重重蓝方士兵,和系着红带的红方士兵对了个眼神。   她微不可查的点头,对方便也默契的点点头。   王大妮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她脚尖一垫如同离弦之箭,冲进了蓝方的阵容中心!   目标,崔清明!   崔清明骇然!他这才发现,由于刚才的乱战,将他保护的严严实实的蓝方士兵们都去围堵王大妮。现在,除了一直站在他身侧护佑他的平叔之外,挡在他面前的士兵,竟然只剩下一个!   王大妮双眼冰冷,紧紧的锁着崔清明的身形,她同山野里扑食的猎豹一般身形矫健,速度快如闪电。   崔清明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可他之前被护卫在最安全的位置,身后就是红线,哪里有地方能退呢?   平叔立刻大喊道:“保护少将军!”   被王大妮甩在身后的蓝方士兵们顿时反应过来,眼见着主帅危急,顿时都慌了手脚,一窝蜂朝着崔清明方向涌来。   红方的士兵们却并不容他们退却,一个个一改方才无用畏缩的样子,英武不凡地冲上前,死死缠住蓝方士兵。   一时之间,被淘汰出场的蓝方士兵人数大大增加!   清熙脑海中的系统对于红蓝双方的报数一直在持续,此时,蓝方士兵的数量如同山体滑坡一般一路下跌!   【蓝方:二十九】   【二十八】   【二十五】   ……   崔清明一看红方这副勇猛的架势,哪里还不明白?此前红方的人分明是故意藏拙!   王大妮早在对决之前就制定了计划!擒贼先擒王,就是冲着他崔清明而来的!   可笑他还嘲笑王大妮身为主帅,不懂自身贵重!王大妮就是因为懂,才会以自身为诱饵,钓的蓝方士兵离开主帅,只为了抓住王大妮这条大鱼!   现在不仅仅是他身为主帅即将限于人手,蓝方士兵也因为他正在面对危险而方寸大乱!   崔清明一扫便知,现在红方士兵的数量远远大于蓝方!前期优势毁于一旦!   他心思急转,高声道:“稳住!先以淘汰红方士兵为上!”   这场比赛是阵营赛,看的是谁能站到最后!至于是普通士兵还是主帅都没有影响!   人数非常重要,他必须先保证蓝方的在场人数,不能把宝贵的人头让给王大妮!   况且,他崔清明不需要重重士兵保护!   王大妮孤身一人,而他这边还有平叔!   他自幼苦练,平叔也征战沙场数十年,还怕打不过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土匪?!   崔清明对士兵的安抚颇有成效,蓝方士兵重振旗鼓,快速的淘汰很快停止,系统的报数停留在:   【蓝方:十五红方:二十三】   而王大妮淘汰了挡在她面前的最后一个守卫!她冲到了崔清明的面前。   两方主帅终于面对面。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诱骗   平叔大喝一声,冲向王大妮,崔清明气沉丹田,紧随其后。   王大妮微微倾斜上身,身形灵动的躲开了平叔的拳头。她紧紧的盯着崔清明,王大妮的目标一直都是崔清明!   王大妮的拳风呼啸,直冲崔清明的门面而去!   崔清明年少气盛,并不将王大妮这女土匪放在眼里,也握起拳,要凭借力量和王大妮硬碰硬!   两人拳头相对,发出了一声砰的响!手臂上的肌肉都被这股巨力冲击,翻起了阵阵波浪。   两人站不稳,各自噔噔噔向后退去。   平叔本来想趁着王大妮身形不稳,从背后偷袭她,冷不妨说听见自家将军大声喊道:“平叔!”   他一眼望去,就看到崔清明满面惊恐,也在向后退去!   王大妮身后不过是正在混战的红蓝双方士兵,而崔清明身后只有孤零零的一道红线!   崔清明距离淘汰红线只有一步之遥!   平叔果断放弃了攻击王大妮,疾步向前冲,一把抓住了崔清明的手,手臂用力就要把崔清明重新拉回安全位置。   崔清明松了一口气,正要道谢,却又惊恐的睁大了眼。   平叔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的背上很快传来一股巨力,王大妮一拳正中他的后心,推的平叔向红线走了几步。   平叔瞳孔紧缩,还来不及回头看,崔清明上闪过一丝狠意,抓紧平叔的手用力一拽。   平叔被他大力一拽,立刻向倒,重重的摔在了红线上。   平叔淘汰出局!   而崔清明借着这股作用力向前冲了一些,一把捞住了王大妮没来得及收回的拳头。   王大妮若是收手往回拉,就必然会带着他重回红线内,若是不用力收手,就会被崔清明带着一起淘汰!   王大妮瞬息之间就明白了他的小心思。   她为了推平叔一把,一气淘汰两人,现在的站位也非常靠近红线。   王大妮冷笑一声,自己一步跨出,越过红线。同时被崔清明拉着左手用力,将他也一起推出了红圈。   王大妮,淘汰!   崔清明,淘汰!   清熙兴奋的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欢呼道:“二当家威武!”   半边的八皇子惊的瞪大双眼,很是失望的锤了一拳座位。   崔清明输给了王大妮?!   虽说两人是一起淘汰的,可先前所有人都认为王大妮远远不如崔清明,如今,崔清明竟然在二打一的情况下和王大妮同时出局……让人大跌眼镜,颇为失望。   真是无用!   八皇子冷哼一声,凉凉道:“你得意什么红方不一定赢!”   清熙笑眯眯,“看到你不开心我就开心咯。”   八皇子被她气得跳脚,长篇大论的分析道:“虽然红方的人数多,可一群乌合之众,怎么能与蓝队的精英相比……”   清熙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只问系统:【场上人数如何?】   系统报数:【红方:十人,蓝方:五人】   场上人员已经不多,蓝方的劣势一眼可见。   崔清明抿唇,神情勉强。平叔安慰他,道:“我们兄弟们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战斗力比云京的纨绔子弟高出一截,我们一定会赢的!”   崔清明之前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王大妮用她的谋略给他狠狠的上了一课……这一切还能如他们所想的一般顺利吗?   两方同时失去了主帅,剩下的全靠战士自己……云京城这些温室里的花朵,说不定会自乱阵脚。   王大妮笑容意气风发,仿佛胜券在握,“情敌乃是兵家大忌,你输了一次还不够吗?”   王大妮突出重围,在重重包围中淘汰崔清明,已经能够证明此人并非一般土匪。   崔清明握紧了拳头,冷冷道:“是我小看了你,但是我崔家军和你方的实力差距,不是靠一些小聪明就能弥补的!”   王大妮:“不见棺材不掉泪。”   在失去了主帅之后,两边的人面面相觑,蓝方的动作有一瞬间的迟缓,不可置信地回头看。   而红方的士兵似乎对这个消息早有预料,丝毫不慌,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凶狠进攻,转眼间又淘汰了蓝方两人。   场上的气势越发紧绷,动作激烈,肉体间的击打声砰砰作响。   红方士兵恶劣地挑起嘴角,突然道:“你们的主帅太菜了,这么多人都护不住,这种水平还能做主帅?”   “小孩就回家喝奶,别出来掺合大人的事情!”   蓝方士兵大怒,这些兵油子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反唇相讥,“另一个女人管的死死的,你们丢不丢脸?”   红方:“我们当家的淘汰了你们小将军!”   蓝方:“你上过战场吗?你杀过人吗?你知道我们小将军的身份吗?就在这里叫嚣?!”   红方:“我们当家的淘汰了你们小将军。”   蓝方大怒:“我去你奶奶个球!”   蓝方士兵无能狂怒,偏偏他们重点保护的主帅败给王大妮是不争的事实,他们气势一溃千里,而红方士兵状态正好。   【红方:六人,蓝方:两人】   人数的差距越拉越大,即使蓝方存留到最后的都是千里挑一的精英,也架不住红方的人海战术。   随着最后一个蓝方士兵踉跄离场,鲜艳的红圈之内,只剩下最后两个并肩而立的红方士兵。   气喘吁吁,在合力淘汰了蓝方士兵之后,扑通一下坐在地上。   与他们相反,清熙蹭一声跳起来,大声欢呼道:“二当家!超厉害!”   她的声音难以穿过遥远的看台,抵达演武场中的王大妮的耳边。王大妮却似有所感的抬起头,远远的给了清熙一个微笑。   灿若骄阳。   镇国公挥手,大声恭贺道:“胜利者,红方!”   “让我们祝贺所有的红方士兵!”   看台之上的人们纷纷鼓掌,对王大妮和红方士兵报以祝贺。   崔清明站在一边,强迫自己撤出一个难看的笑意,也恭贺道:“恭喜王姑娘,是我技不如人。”   王大妮瞥他一眼,心情颇好地指点了他两句,“别自视太高了,低下头,看看你的兄弟们他们才是你最大的宝藏。”   她说完,也不指望崔清明回答,大步离去,和红方士兵一起庆祝胜利。   她听见崔清明低声道:“平叔,我们要利用好单体战斗力高这个优势……不要自乱阵脚,稳定发挥,胜利一定在我们这边。”   王大妮听着,冷笑一声。鱼儿这不就又上钩了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二局!   第二局即将开始!   这一次演练的时间安排的非常紧凑,没有给第一局大混战的双方士兵休息的时间。   红蓝双方又各自在队伍中挑出了一百五十人,连带之前的五十人各自形成了一支两百人的队伍。   此前参与了混战的五十人,几乎都是各自队伍中的尖端战力,但他们打过一场之后,和新加入的士兵神完气足的状态相差甚远。   王大妮的队伍中,有一批人在在初期就被快速的淘汰,他们有更多的休息时间恢复体力,比赛事后半期才下场的蓝方士兵状态更好。   这也是王大妮算好的吗?   崔清明这样想着,不禁转头,遥望王大妮带领的红方队伍。   看着看着他惊讶地瞪大双眼,王大妮竟然挑选了一群老弱病残!有肤白体弱的貌美书生,有惦着勺子的伙头军……甚至还有独眼,断臂!   这女土匪怎么回事?!   这些人恐怕是王大妮这个女土匪带着,一起归顺京中的土匪下属,因为其身体原因,他们不被禁军众人接纳。崔清明能理解王大妮对自己属下的爱护之心,想要带着他们,给旧部一个机会。   可此次军演关系重大,怎能如此儿戏?!   王大妮虽然赢了他一局,可是也不该这样托大!他手下的两百人,各个是好手,难道不值得王大妮拿出自己的所有本事?   镇国公给王大妮安排的身份是被招安的土匪,他没有告诉崔清明内情。   崔清明犹豫一会,还是走向王大妮,提示道:“此次的军演事关重大,你挑选人时应该再谨慎些。”   王大妮还没说话,站在她旁边的伙头兵先插嘴,“就是就是,这些云京城本地的视频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孬货,就会拖后腿!二当家,别选他们!”   被他大大咧咧指着的云京城士兵立刻怒火满面,却不知怎么忍不下来,没有当场发作。   崔清明观察到这一点,不由得再多说了一句,“军人的关系和谐是很重要的,战友之间应该是相互信任,可以托付后背的关系才对。”   王大妮笑了笑,崔清明这个温室里的花朵,从小顺风顺水,长辈一路护持,哪里能明白土匪和正规士兵之间的争执?多说无益。   王大妮只道:“我必全力以赴。”   崔清明见王大妮不识好人心,皱眉离去。   两方人点好兵马,在演武场一东一西各自列阵。   镇国公宣布第二局的规则。   第二局是山林站,就在演武场背后的小山上,一方占据山顶,一方占据山脚。   完成阵营目标,砍下对方阵营的战旗计五十分;比拼结束时“活着”的士兵一人记一分。   红蓝双方士兵穿上特制的木甲,带上去掉尖头的木质长棍,顶端涂上了难以洗掉的红漆,被红漆划中搏击心脏等致命处的士兵即为淘汰。   阵营划分使用抽签法,王大妮作为第一局的胜利者获得抽签权,她抽中了山顶。   崔清明所带领的蓝方守护山脚阵营。   他们按照抽签结果各自带人上山,清熙所在的看台上能够看见那一面小山坡的交战情况,红蓝双方所系的鲜艳布条,让他们在青翠苍郁的山林中也颇为显眼。   山顶的战旗为红色,山脚的战旗为蓝色,在无比显眼的位置,一眼可见。战旗被深深地插进地里,位置不可挪动。   照旧是镇国公一声令下,大鼓响起,比赛开始!   崔清明一声令下,士兵立刻汹涌而出,蓝色的士兵密密麻麻的涌上了半山腰。   王大妮带领着自己的部下,酣然应战。   喊杀声惊天动地,隔着不近不远的空间传到看台之上,尤有余威。   旁边的将军们一边看一边叹气,“年轻人!一点也不懂得爱惜兵力!”   特意找了一片山林让他们打,是为了这样蛮干的吗?   崔清明当然清楚,做这样的复杂筹备,是为了让他们尽可能的发挥自己的谋略,但是王大妮在刚刚那一局用事实证明了此人心眼子八百个,比蜂窝煤还黑,崔清明没信心在勾心斗角一途上赢过她。   更何况,他所率领的士兵们骁勇善战,凭武力就能碾碎红方的杂牌军!   何必要以己之短,碰彼之长?   崔清明命令士兵们悍然出击,但是想要牵制住王大妮!   王大妮也心知肚明自己的缺点,她会想些什么办法来挽回自己在战斗力方面的劣势呢?   崔清明缓缓分析情况,“红方占据了山顶,从上往下攻有地形加成,即使战斗力不足,也能够支撑一段时间,如果时间长了,两方人员在战斗力上的差距必然会有所体现。王大妮若是想赢,必须得奇袭。”   “这山林不大,但是我们人数不足,难以防卫阵营线。王大妮可能会催使属下偷偷潜入到我们的阵营中砍旗。”   “我特意把大部队一股脑的派出,后方防卫虚弱,王大妮必然会抓住机会,进攻战旗!”   崔清明坐在蓝色的战旗下,他身边围着几个中年人,正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   平叔也在其中,此时他颇为欣慰的点头道:“少将军说的有理!”   崔清明出一个笑,继续道:“但她却没想到,有诸位叔叔在此镇守!”   这几位都是看着崔清明长大的老叔叔们,他们跟着镇国公战沙场多年,武力不俗,同时脑力也不俗,崔清明对他们相当敬重。   是王大妮托大,冒失的前来,他们必然能把王大妮留在此地!   崔清明想了想,又道:“各位叔叔不必再拼力保我,这场演练参与人数少,指挥的作用也不大。不能让王大妮再用这一招扰乱军心!”   崔清明看向平叔,语气真挚道:“抱歉,平叔。”   他解释道:“上一局时,王大妮就在你的身后,我们两个必定会出局,我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把王大妮也带出局。”   平叔温声道:“这有什么可道歉的?你是主君!不必向任何人道歉。”   崔清明笑了笑,继续道:“王大妮上一场吃到了甜头,这一场说不定会继续优先攻击我。若我淘汰,指挥的位置由平叔你接任。”   半山腰中,王大妮带领着红方士兵披着编织而成的草衣,把臂上的红色布条遮掩的严严实实。   一行人趴在山坡上,他们的身形被茂密的树林遮掩的严严实实。两方士兵就在眼前交战,却无人发现这里藏了人!   王大妮双眼微眯,谨慎而机敏地打量着面前正在厮杀的两方,寻找机会,同时口中问道:“记住我们的目标了没?”   她旁边趴着的正是在上一场中淘汰比较晚的十人,其中一人颤巍巍道:“真的不搞崔清明吗?他才是元帅……”   “打崔清明有什么用?”王大妮不屑道:“那个小孩儿虽然傻一点,但并不是没有脑子,上次败在这一招上,这一场他必定有所防备。”   “但是我们人多。”那人小声道。   王大妮如善如流,立刻道:“行,那这个光荣的使命就交给你俩!一定要把崔清明拿下!”   “是!”这个士兵和他们身后兴奋道。   面前的战局越打越远,王大妮笑声指挥道:“快快快,矮身穿过去!小心别惊动红方的人!”   参与过上一场淘汰的几人拿着涂了红漆的木棍开路。   王大妮带着她老弱病残,歪瓜裂枣的老部下们紧随其后。   她小声道:“记住了没?”   王白笑眼弯弯,“打平叔,放心。” 第一百四十九章   蓝方的战旗在一条顺水而下的小溪旁,西边的林木被布置战场的士兵砍得干干净净,方圆十里只有一根高耸的蓝色战旗,足有数米高,直入云霄。   好像是海上的灯塔一般,指引着王大妮一行人向着战旗的位置前进。   林间风声朔朔,崔清明盘膝坐在原地,他身边围坐的数人隐约可见。   蓝色战旗周围被砍伐的面积很大,王大妮等人想要靠近战旗,有足足五米的距离没有任何树木的遮挡,只要出现他们的身形就会被暴露在崔清明等人眼中。   偷袭是不可能了。   王大妮大大方方的现身,挥着手臂热情道:“大家下午好!真是好久不见,我倍感思念!”   崔清明颇感警惕,他站起身,下颌角紧绷,却依然礼貌道:“王姑娘。”   他周围的老兵们同样敏捷,从地上弹身而起,把战旗和崔清明包围在最中心,保护起来。   彼此都知道不怀好意,可崔清明我教养让他不对一位姑娘撕破脸皮,恶语相向。   王大妮称之为无用的教养。   她笑呵呵:“我来呢,是想向您讨教一下,我看边境的士兵们体格强健,气息充沛,想必一定……”   王大妮说着说着,突然从她的身后抛出了一根长杆,直冲崔清明面门而去!   崔清明瞳孔一缩,立刻闪身躲开。   偷袭不成,王大妮并不慌张,她带领士兵悍然无畏地冲上去。   站在崔清明前面的,正是平叔!王大妮长棍一点,便向平叔心口处捣去。   崔清明和阵旗就在身后!   平叔绝不能躲开,否则就是将王大妮放进包围圈,阵旗和指挥都会危险。   他双臂平举撑住了长棍,被这巨力一压,向后滑了几步。   蓝方士兵们也纷纷反应过来,挥舞着长棍和红方士兵打在一起。   红方士兵一路疾行,下山体力消耗颇大,但人数较多,攻势也猛,而蓝方一直守在阵旗附近,状态完好,人却不多,又困于必须防守,不能让红方士兵突破到内圈威胁阵旗。   一时之间,两方打得有来有回,淘汰的人却并不多。   而平叔在王大妮紧密的攻势之下,步步后退,一时间颇为狼狈。   崔清明见状,立刻上前想要住平叔一臂之力。   平叔见状,大喝一声:“退回去!你是守护阵旗的最后一道防线!”   崔清明步伐一顿。   平叔松了一口气,他密不透风的防守却因此露出一个破绽。   王大妮眼前一亮,抓住了机会,长棍攻势凌厉,带着呼啸的破空声,击中了平叔身前的盔甲。   崔清明瞳孔紧缩,他上前一步,抱着平叔往一边躲去。   王大妮变换攻势,用长棍点地,助跑几步后撑杆而跳,眼看着就要接近蓝色的阵旗!   崔清明和平叔两人急急变了脸色!   崔清明闪电般出腿,踹中了王大妮支撑地面的木棍,木棍立刻就向着外面歪倒,在半空中的王大妮难以控制自己的身形,竟然向着崔清明所在的方向倒了下来!   这是天赐良机!崔清明手中的木棍立刻向着王大妮的心脏抽去!   王大妮身在空中,只能依靠一只被打歪了的木棍支撑身体,却难以变换方向。   她见崔清明狠狠一棍而出,双眼一眯,大笑一声,竟然直接把木棍从地上提了起来,反手就向崔清明扫去!   以攻为守!   一换一还是自保?   崔清明犹豫了一瞬,王大妮的长棍就破风而来,狠狠地抽在他的木甲上,虽然木甲挡住了伤害,随之而来的冲击力却把崔清明抽了个踉跄。   崔清明狼狈的摔在了阵旗之下,但木棍上的红色漆印没有染到木甲的致命位置,他还没被淘汰!   而王大妮的木棍却在这样的冲击力下啪的一声折断!   王大妮抽走了自己唯一的支撑物木棍,从半空中急速跌,虽然她抽打崔清明那一下为自己缓和了些许的冲击力,可她身上的木质盔甲沉重至极,跳的又高,坠落之后发出了沉重的巨响,压的她喉头一甜。   平叔抓住机会,等王大妮落地之后难以调整身形的间隙,一棍打了上去。   王大妮敏捷至极,翻身躲过,平叔的长棍堪堪点在了她的手臂上,划出一道红痕。   平叔并不气馁,提着长棍还要追击,王大妮眼中闪过一丝狡诈之色,她平躺在草地上,以脚蹬地,反而冲着平叔的方向急速滑去。   王大妮举起手中被折断的木棍,向平叔的胸口捣去!   平叔一惊,急急收回木棍,可他刚刚追击王大妮,木棍还点在远处,此刻来不及回防!   木棍触及护心甲,平叔心脏的位置被点染上鲜艳的红色。   平叔,淘汰!   崔清明见平叔遭到淘汰,脸色极为难看,立刻起身向王大妮攻去!   他刚刚虽然挨了王大妮一棍,可身上有坚硬的木头盔甲,不过是摔了一跤,并没有什么大伤。   而王大妮从空中坠落,她身上沉重的盔甲反而成为负累,所受内伤颇为严重。   王大妮的动作渐渐迟缓,而崔清明在一腔悲愤之下攻势越来越猛。   现在轮到王大妮周围的红方士兵们被蓝方的人缠住,无暇腾出手营救主帅。   王大妮并不沮丧,她大声道:“兄弟们,一定要拔下战旗!红方阵营的胜利就交给你们了!”   红方阵营的士兵们咬着牙,在主帅虚弱的声音中越打越猛。   王大妮伤势严重,口中还话语不停,崔清明很快找到机会,手中长棍狠狠点在王大妮胸前木甲。   王大妮,淘汰!   红方的士兵们虎目含泪,咬牙切齿,愈战愈勇,两方人马在蓝色阵旗下打成一片,喊杀声冲天而起。   两方淘汰的人数立时便飞速上升起来,改刚才过家家似的缠斗模样。   红方的士兵们不顾一切地闷着头往里冲,倾尽一切的想要靠近蓝方战旗!   王大妮站在一边给他们鼓劲,“这才像样!我的好兄弟们快冲!拔下他们的阵旗你就是今天最靓的仔!”   “红方的大英雄是你吗?!小伙子我看你命中就有拔旗之命!”   气得崔清明黑了脸,“王姑娘,你已经被淘汰了,尸体请闭嘴!”   王大妮顶着城墙厚的脸皮,嘿嘿笑道:“没见过诈尸啊?”   崔清明:“王姑娘!慎言!” 第一百五十章 结果   清熙坐在遥远的看台之上,按理来说她看不见阵旗下发生的战斗,可是她有系统。   在一片焦虑无聊的嗡嗡聊天声中,清熙盘着腿抱着切好的水果和点心,看着系统投屏的蓝光高清水镜。   即使有王大妮在一旁插科打诨,红方的士兵攻势也在渐渐变小   但是红方士兵的战斗力确实不如蓝方久经沙场的老兵们高,他们虽然凭借着一时孤勇,两方打的有来有回,可时间一长,红方士兵的颓势便开始显现。   王大妮被淘汰之后,很快就被山林中巡逻的军人带走。   在她离开之后,红方士兵的气势一落千丈,很快就被淘汰的干干净净。   蓝方成员守护在阵旗之下的数量锐减,却还有近十人。   系统急坏了,它又拉出了一块分屏,清晰地倒映着半山腰红蓝,双方大部队交战的情况。   红方士兵战斗力不足的颓势已经显现,蓝方士兵步步紧逼着,交战战线一步一步地往山上收缩。   距离山顶的阵旗越来越近。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们要输了吗?!】系统急得团团转。   清熙皱眉道:【不是我偏心,我觉得崔清明看起来就憨憨的,玩心眼儿肯定搞不过我们二当家!】   【但崔清明带的可是精兵!二当家手下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伙头兵、残疾人都有!】   清熙犹豫了一响,却看见王大妮穿着一身木制的铠甲,晃晃悠悠地走出山林。   “二当家!”清熙跳起来,大力向王大妮挥手。   王大妮自有所感,抬头望来,也忍着痛,向清熙招手。   她好像明白清熙心中在想什么似的,笑着做了个口型,不知在说什么。   隔了这么远,清熙听不见她说什么,只能着急忙慌的催系统:【当家的刚刚说了什么?!】   系统给清熙翻译:【我会把胜利带回来,送给你。】   【……都淘汰了,还说大话呢!】系统嘀咕道。   清熙却一下子放松下来,【二当家不会说谎,她一定是有把握!】   隔着夏日的灼灼烈日,喧嚣遥远的百米距离,清熙冲着山脚下只有巴掌大的王大妮,笑道:“我知道你一定能赢!”   王大妮不知看没看懂清熙的口型,昂着脸冲清熙笑。   旁边传来了八皇子的晦气声音,“你弟弟确实胜券在握了。”   清熙讥唇反击“你羡慕啊?送给你吧?”   刚刚还笑容满面,现在又立刻翻脸,八皇子深感无语,“女人真是麻烦。”   清熙送他两个白眼,“你娘一定很后悔把你生下来吧?”   八皇子:“对长辈放尊敬点!”   清熙假笑:“呵呵,生谁谁尊敬。”   八皇子:“王大妮输了,你不高兴也别找我啥撒气吧?”   清熙:“是谁先挑事的?”   八皇子:“……”   他强行转移话题,道:“崔清明可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她取得胜利,你难道不开心吗?”   清熙:“再议。”   停顿一瞬,她又贴心补充道:“崔清明会输。”   八皇子对此嗤之以鼻,只当清熙是在强行挽回尊严。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声音从崔清明身后传来,他茫然回头看去。   坐在一边的老将军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悠闲道:“崔小将军……恐怕难赢了。”   八皇子一惊,立刻问道:“程老将军何出此言?”   程老将军征战沙场多年,现在年纪大了,只挂着虚职在京城荣养,德高望重,八皇子对他非常敬重。   程老将军并不回答八皇子的问题,反而将皮球踢给了清熙,“崔小姐的看法呢?”   清熙笑道:“王统领还有后手,她的淘汰并非结束,而是开始。如果崔清明迟迟不能发觉,那他就输定了。”   程老将军笑着夸赞道:“不愧是镇国公家的女儿,机敏聪颖,眼神也好。”   八皇子道:“现在场上局面完全倒向蓝方,王大妮已经出局,一个被淘汰的人要如何反败为胜?”   程老将军宽容地笑了笑,我手中的望远镜递给八皇子,道:“王大妮虽然遭到了淘汰,但是她带过去的人却没有被淘汰。”   八皇子一脑门雾水,他举起远近仔细观察山上的情况,却并没有什么发现。   程老将军又一次提点道:“你仔细看看,王大妮选择的那些独眼断臂的土匪们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八皇子看了一圈,确实没看到那些泥腿子的身影,他很不以为然道:“不过是几个土匪罢了,没有什么战斗力,说不定是躲在了哪里不敢出来?”   几个身有残疾的土匪,又能搅动什么浪花?   清熙鄙夷道:“目光短浅。”   八皇子:“……”   两人相看两相厌,八皇子将望远镜还给老将军,默不作声了。   清熙绕过他,到老将军旁边坐下,两人发表自己对战局的看法,讨论的兴致勃勃。   “兵者,诡道也。”   “走一步看一步,不算本事,走一步看十步也不算本事,能从最开始便看到终点才算优秀。”   “排兵布阵如同下棋,颇有奥妙,虽然这一场不过是军演,也很考验主帅的水平。”   ……   八皇子坐在一旁,看着蓝方的士兵越来越向着山顶处的红色阵旗逼近,阵旗之下的红色士兵们苦苦支撑,可人数越来越少。   怎么也不像能反击的样子啊?!   旁边那两人是被王大妮迷晕了脑子吗?!   他愤愤不平的想。   蓝方的士兵离红色阵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胜利唾手可得!   突然小山上传来了咚的一声巨响。   是阵旗被砍断了!   八皇子兴奋地过头,对着旁边的程老将军和清熙炫耀道:“我就知道崔小将军一定会赢!”   转过头,却见两人也是一脸笑意,清熙欣慰道:“我就知道二当家一定可以的!”   老将军俘着胡子,也颇为赞赏的点头,他看了一眼八皇子,笑眯眯道:“崔小将军还需要多多历练才行啊。”   清熙:“你回头看看,看清楚了再得意行吗?”   八皇子僵硬的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山顶上那根高高飘扬的红色战旗,立得挺拔笔直,没有一丝一毫要倒塌的迹象。   那他刚刚听到的巨响,来源于哪里呢?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的向下挪,看到了山脚下极长,表面涂满了蓝色漆的木棍,倒在空地上,长长的蓝色旗帜被挂在茂密的树林间,凄凄惨惨戚戚。   这是蓝方阵旗。   ……蓝方又输了?   怎么可能?! 第一百五十一章 铁锅拍木杆   八皇子的面色阴晴不定,他怒声道:“怎会如此?!王大妮凭什么能赢!”   他愤怒又焦躁,直直的注视着程老将军和清熙,见两人聊得极为投机,将王大妮夸了又夸,全无给他解惑的意思。   竟敢忽视堂堂皇子!大逆不道!   可八皇子却拿着两人毫无办法,只能深吸了一口气,扯出笑脸,放低身段道:“请程老将军为我解惑。”   老将军笑容可掬,并不直接回答他,而是看向清熙,“崔姑娘比我清楚。”   油滑的老东西!这是在逼他向崔清熙低头!   八皇子恼火极了,他挺起腰板,冷漠道:“想必除了崔小姐,也还有其他人明白!”   他甩袖而去,见后面的程老将军叹气道:“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浮躁。”   清熙声音甜甜的安慰,“高晖他一个外行人,不过来看个热闹罢了,不必为他生气。”   八皇子怒而离去的背影之后,清熙和程老将军相视而笑。   系统也很是感慨,【真没想到那几个老弱病残竟然这么厉害,在崔清明等人的守护下,砍断了阵旗!】   王大妮带到蓝方阵旗附近的,除了在第一轮混战中表现优异的数十位士兵之外,还有她在小凤山的数位心腹。   没错,就是书生,断臂,独眼和火头兵。   大皇子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有残疾在身,貌不惊人,定然是拖后腿的存在。然而在王大妮的眼中,这是她最得力的下属。   王大妮带着他们,绝不是因为怜悯和同情。   【不过,】系统有些不解道:【既然他们这么厉害,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上场呢?这样二当家也不会被淘汰了。】   清熙道:【崔清明身边的护卫们都经验丰富,征战沙场多年,在战斗力方面,大妮并没有绝对的信心,因此,她必须智取。】   王大妮敏锐的观察到,崔清明身边的都是颇有资历的老前辈,仙人一挂多年都有自己的主意,必定不会完全服从于崔清明这个小孩。   她设计的第一波进攻,最重要的目的是要打乱崔清明的想法。   崔清明对于王大妮的战术,必定有一定的预测,他绝对想不到,王大妮打算对他身边的较为亲近的几位长辈下手,重点淘汰。   比如平叔。   崔清明发现自己此前所作的推测并不对,他就会开始慌乱和动摇。   王大妮淘汰之后,崔清明再也猜不透她的想法,反而会更加犹豫踯躅。   崔清明若是请求旁人的建议,他身边围着这么多人,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意见那么多,他该听谁的呢?   这个初出茅庐的统领会更加混乱。   这时候,就到了小凤山土匪组登场的时候了。   这一只表面弱小的队伍成功迷惑崔清明,砍下蓝方的战旗,为红方迎来了胜利。   别人眼中不屑一顾的老弱病残,成为了王大妮手中奇袭的利箭。   【那几个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居然这么厉害吗?】系统好奇道。   清熙好笑道:【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土匪,他们是慕容家的私兵,从小接受专业训练。】   更何况,慕容王府不做慈善。他们想要的是一只能在危难时刻作为底牌出现的铁血军队,这几人能再身有残疾的情况下,继续在青龙帮中生活,足见其水准。   系统感慨:【崔清明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清熙撤出一个冷笑:【懦弱,自私,短视,愚昧……他二当家差的太远了。】   在崔清明心里,最重要的是自己。他自持身份,认为自己身为统帅比普通小兵尊贵,他会利用其他价值低的人的性命来保护自己。   王大妮都选择和他正相反,王大妮身为统帅,却习惯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位置,以自己作为诱饵来迷惑敌方。   她从来都不畏牺牲自己。   在清熙有系统聊天的这一会儿山上的红蓝双方士兵都已经撤了下来,众人在演武场重新列队。   王大妮和崔清明依然站在最前面。   镇国公大声公布了结果,“此次军演的胜者是红方!”   两战两胜!   红方的士兵们大声欢呼了起来,他们彼此拥抱,热泪盈眶,这是谁第一个大声吼道:“我不是纨绔子弟!”   在他之后,更多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不是废物!”   “我不比任何人差!”   “禁军才是最牛的!”   王大妮被他们围在中间,向着天空高高抛起。   崔清明站在一边,脸色阴暗。   当时,王大妮被带走之后,红方士兵们深陷敌营,后继无力,很快也被全员拿下。   空气的场地上只剩下寥寥几位蓝方士兵。   看似是他们大获全胜,可崔清明的心里总是隐隐不安生。   王大妮就这么轻易被淘汰出局了吗?   身边的蓝方士兵稍作修整,有人问:“小将军,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当然是冲上山去拔了红方的战旗!”有人兴致勃勃道。   崔清明却皱眉,有些犹豫,“阵旗附近还是要有人守护才行。”   “王大妮都死了,对面都是些不堪大用的小兵,不足为虑!”   “但是第一局时,此人老谋深算,思虑周全,我有些担心。”崔清明道。   “那我们听您的!”叔叔干脆地退步。   崔清明反倒有些犹豫,“或许我们确实应该派一几人支援前方,没必要在这里死守。”   于是点出几人,前往山腰支援,本就缩水的队伍再次减少了人数。   崔清明派出了人,又隐隐觉得自己的决定不妥,坐立难安,颇感焦虑。   突然,树林中便传来了一声大吼,“我是来投降的!”   蓝方的士兵们纷纷警惕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盯紧了树林中钻出来的人。   那人只有一只手臂,一只袖管空空荡荡,另一只手则高高举在头顶,没有淘汰用品木棍。   他大声道:“王大妮真是个废物,我不能在她那里浪费时间,我要转投到蓝方来!”   蓝方的人眼中,纷纷流露出了些许鄙夷。   叛徒总是被人不齿的。   崔清明却心中一动。认出了此人是王大妮的旧部,或许能从他口中打听出什么?   “你过来。”他吩咐道。   “谢谢小将军!小将军海量!”他高呼道,“我身后还有几位兄弟,小将军一起接收了吧!”   他身后的灌木丛中,呼啦啦钻出来了一个拿着锅的火头兵,一个独眼,一个文弱的书生。   崔清明:“……我不是收破烂儿的。”   文质彬彬的书生却从树林后掏出了几根涂着红的长木棍,“我们有多的武器!全部送给小将军,作为我们投诚的诚意。”   崔清明身后,有老兵道:“拿来看看!”   几人气喘吁吁的拖着木棍过来,习武之人单手可舞的木棍,在他们手中成了极大的负担。   崔清明谨慎道:“把木棍丢过来!”   几人立刻照做。   蓝方士兵不屑至极,渐渐放下了警惕。   就在那瞬间!几人暴起!   书生随手拦住一根木棍,捏着捅向崔清明心脏,独眼和单臂狡猾的贴近了蓝方士兵的身体,让他们难以用长棍淘汰人。   在蓝方的忽视中,伙头兵趁乱靠近了阵旗,崔清明瞥了他一眼,并不将这个参加军演带着锅的伙头兵放在眼中。   却见伙头兵冲他一笑,铁锅一挥,拍断了阵旗。 第一百五十二章 废物   红方还在欢呼,他们抛起王大妮尤嫌不够,又找出了在战争中在演练中立下大功的土匪四人组,欢呼着将他们也高高抛起。   “你是我的战神,唯一的战神!”   “谢谢你,铁锅之神!”   崔清明站在一旁,他身后的士兵向他传来疑惑的目光,这些在山顶厮杀的蓝方士兵很是困惑,明明自家橘势大好,红方阵旗唾手可得,为什么突然就输了呢?   自家战旗莫名其妙就被这几个老弱病残给拿下了?   蓝方情绪沮丧,乌云罩顶,与热烈祝贺的红方形成鲜明的对比。   激烈的情绪很快平复,镇国公平局双手,重点表扬王大妮足智多谋智者远虑,天生将才。又随口提起崔清明,让他再多学习学习,长进长进。   没有人关心失败者的黯然失色。   按照京城演武的惯例,最后会给全场最优秀,最出彩的士兵颁发嘉奖。   这次的奖励是一套纯金的模型,一只涂了红漆的纯金木棍,和刚才战士们的武器1比1复刻,还有两只巴掌长的阵旗,一只是红色,一只是蓝色,都是纯金所铸,又在上面涂了色。   亲卫将这一套模具放在盘中,站在镇国公身后。   镇国公朗声道:“这是本场演武的最高奖励,要赠给最优秀的勇士!”   “她在第一局中以智斗勇,英勇无畏的博得了胜利,在第二局中步步为营,精心谋算,用智慧带领士兵获得最后的胜利!”   “她就是——”镇国公拖长了声音,卖了个关子。   底下的人大声回答道:“王大妮!王大妮!王大妮!”   “王大妮!”镇国公笑道:“请上台。”   王大妮走上台,她接过,这套闪耀着金光的模具,笑道:“我与洪芳的所有兄弟们共享荣誉!你们都是最棒的!”   镇国公小声提醒:“你拿了奖品就可以下场了。”这里没有发布获奖感言的环节!   王大妮快速道:“我马上就好。”就说几句话!   镇国公无奈又好笑的妥协了。   王大妮转过身,她的目光锁定了看台上的清熙。   少女盘膝坐在位置中,白嫩的皮肤被阳光晒出了一层薄红,软嫩灿烂得像熟透的柿子,轻轻一按就会流出丰沛的汁液。   杏眼又黑又亮,闪耀着轻快的波光,透彻的像一眼就可望到底的湖泊,干净清澈。   她像是头顶毫无阴霾的蓝天,明媚的晴朗着,在看向自己的时候,从来不带有贬低和嫌弃的意味。   王大妮还记得,小凤山初见时,而是高高在上的二当家,而清熙只不过是被俘虏来的女囚,说话做事却毫不畏缩,大方又机灵。   转着眼珠骗人的样子像一头故作聪明的小鹿。   那一夜大火熊熊燃烧时,清熙指挥的身影镇定自若,胸有成竹。   她们合作,她帮清熙放所有人安全离开青龙帮牢房,而清熙为自己保下了帮派中所有愿意跟随自己的力量。   到这里交易应该结束了。   随即,她又被卷入了萧府的真假千金案,同一个泥地里摸爬摸爬滚打的女土匪到簪缨世家金尊玉贵的嫡长女。   她终于拥有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家庭和父母,也拥有了来自血脉的枷锁和控制。   萧家,不想要只会打打杀杀的女儿。   而她,血液中燃烧的就是战斗的热血。   从最开始的妥协,到后来忍无可忍的抗争,清熙始终站在她的身旁,支持她,安慰她。   王大妮觉得,她们应该不仅仅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了。   这更像是她听说过,却没有拥有过的“挚友”。   清熙懂得她不曾说出口的所有的梦想,骄傲,自尊与挣扎。   “今天能站在这里,我还要感谢另一个人,”王大妮微笑,他的视线紧紧的盯着清熙,开口道:“崔小姐,崔清熙。”   清熙听到自己的名字,微愕,也扬起一个笑脸。   王大妮的目光缓缓离开清熙,她的视线从柔软到锋利,冷漠的扫过八皇子等人,冷道:“原本我身为女子之身,又是招安土匪,不可能接触到镇国公和禁军。所以今天能站在这里,大家也都知道原因。”   “没错,”她说:“多亏了崔小姐替我引荐,我才能拥有这个宝贵的机会。”   王大妮盯着八皇子,一字一句,字字铿锵有力,“崔姑娘虽然为我引荐,但她和镇国公都是人品高洁之人,断不会因亲徇私!   我能加入这里,站在这里,凭借的是我王大妮勤学苦练近二十年的本事!”   程老将军赞许的点头道:“这两场胜利已经向大家证明了你的实力。”   清熙笑眯眯道:“八皇子还记得你们的赌约吗?”   八皇子的心脏重重一跳。   现在,他成了那个骑虎难下的人。   看台上的将军官员们都向他看来,看他台下的士兵正抬头望着他,还有王大妮,崔清熙,镇国公等人逼他表态。   众目睽睽之下,他冲动许诺在先,无论如何也不能临阵逃脱!   八皇子站起身,拱手道:“王姑娘身怀巨才,惊才绝艳。想必一定能适应军中艰苦的生活,此前是我多虑。”   “你应该更多信任一些崔将军和崔小姐。”王大妮道。   这是在说他心胸狭隘,目光短浅,要让他给镇国公和崔清熙道歉!   八皇子绷着脸,听明白了王大妮的意思,他有千般不愿,也只能打落牙齿或血吞!   他先对着台下的镇国公长作一鞠,又转向清熙拱手作揖,朗声道:“镇国公为国征战沙场数十年,看人的眼光老道,崔小姐家学渊源,寻千里马的本事也不弱。是我受限于宫廷,不知谁人是勇士!”   话到最后,还是带出了阴阳怪气。   镇国公见多了大风大浪,不把这些小别扭放在眼里,清熙道:“确实,你应该多学习点知识,再来指点江山。”   八皇子僵硬笑道:“我宫中还有些事,便先走了。”   落荒而逃。   王大妮嗤笑,镇国公小声赶她:“快点下去!”   “不,”王大妮道:“我要上去,请崔将军助我。”   她脚尖一点,就要往看台上跳!   镇国公出手帮了她一把,王大妮顺利的落在了清熙面前。   清熙坐在椅子上,懵懵地睁大眼,王大妮单膝跪下,将手中两面小金旗插到清熙的发上,轻声道:“这是你的荣誉。”   夏末的风热烈而喧嚣,眼前仰望着自己的女孩子作男装打扮,整个禁军中最优秀的胜出者跪在她的面前,与自己共享荣光。   清熙抚着发,第一反应是:“为什么要插头上?”   太重了,头发要散了!   王大妮挑眉,清熙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去扶她:“谢谢你,我早就知道你是最厉害的!”   她夸赞眼前的勇士,却不经意间看到了她布衣上暗色的色块,那是已经干涸的鲜血。   清熙皱眉:“你受伤了……?”   她还没说完,王大妮一头栽倒在清熙怀里。   清熙尖叫道:“快找大夫来!”   ……   看台上乱成了一锅粥。   演武场上,有人趁乱悄悄溜走。   有人想要拦下他,平叔制止了,“少将军心情不好,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崔清明一路疾走,到了军营中停马车的地方。   八皇子见他来了,掀起轿帘,轻飘飘地吐出一句:“废物。” 第一百五十三章 庶子   演武场告一段落之后,清熙挥别了王大妮,和镇国公一起了回家。   清熙上了马车,镇国公笑呵呵地也要跟上,却见清熙动了动手,有意无意的挡住了门。   镇国公不解,笑道:“清熙,爹和你一起回家。”   清熙挡住了车帘,说:“父亲,您骑马吧。”   她的神情过分冷淡。   清熙从前从来不叫自己父亲。   “我们清熙是不舒服吗?那你好好休息。”镇国公关切地问,他放下手,退下马车,顺从了女儿的想法。   镇国公转头吩咐车夫,“小姐不舒服,小心点驾车。”   车夫恭谨应是。   两人一路无话的回家。   镇国公敏感的察觉到了女儿的心情极差。   走在他身后的少女紧绷着一张鹅蛋脸,默不做声,和她平常活泼话唠的形象相差甚远。   镇国公叹息。   清熙只当没听到,与镇国公礼貌告别后,提着裙子去找崔夫人。   崔夫人正在演武场。   她听闻清熙今日去了镇国公的军营,参观军演,心中颇有感慨,一时技痒便在家里的演武场上练了两圈。   刀枪棍剑戟,崔夫人一一练过,又抽出自己常的软鞭,舞得虎虎生威,破风声阵阵。   柔软的长鞭如同剧毒的灵蛇一般,在空中摇曳,美丽中暗藏杀机。   刚柔并济,英姿飒爽。   崔夫人练的出了一身热烘烘的汗,一转头就看见清熙站在一旁,神情是难得的安静。   她问道:“怎么了?”   清熙看的入了神,她还沉浸在崔夫人挥出的鞭影里,很是赞叹道:“娘,你也该去今天的军演!”崔夫人比其中很多人都更优秀!   崔夫人笑笑,淡声道:“我年纪大啦,不和小孩子们争。”   “有些人才不配。”崔清明那种水平都不配给自家娘亲提鞋!   想到崔清明,清熙想起了自己的初衷,立刻问道:“那个崔清明是怎么回事?”   “是你爹的庶子,”崔夫人的神情平静如常,她一下就明白了今天清熙不似往常活泼的原因,有些好笑道:“都这么大了,还和个小孩过不去吗?”   清熙不说话,半响才道:“可是家里没有爹的妾,我一直觉得镇国公府就只有我们一家三口。”   镇国公自然也只有一妻一女!   崔夫人握着清熙的手,看着女孩儿的神情,叹息道:“咱们家和别人不一样,你父亲是崔家最后的血脉,镇国公府必须要有个男孩儿支撑门庭。”   清熙不假思索,“那从旁支过继不行吗?!”   崔夫人宽容的望向她,好像在看不懂事的小孩,“崔家哪里来的旁支?”   武将世家,又赶上大盛朝和狄人开战,燕南城一夜被屠,嫡支死的只剩下镇国公和当今皇后,旁支也只剩零落骨血,哪里有人可供过过继?   清熙红了眼,“那您凭什么受这个委屈?”   她的母亲这么好,为什么要和别人分享丈夫?   崔夫人淡道:“我有什么可委屈的呢?天下女子不都是这般过的,至少崔珏还知道不要把那些人放到我的眼皮子底下,碍我的眼。”   可那怎么能一样呢?   镇国公多少次深情款款情深不移的对崔夫人说爱?   年少时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卢云若从未质疑过它的真实性。   她自小练武,崔珏被家中当做读书人培养,崔家出事之后,崔珏要支撑门庭,卢云若手把手的教崔珏武艺。   她陪着他征战沙场,收复失地,流产了三个孩子,彻底坏了身子,而崔珏却搞出庶子?   清熙满腔怒火地把这些话说出口。   卢云若却道:“没有谁欠谁的,当时我愿意给他生孩子,是因为我爱他。怀孕继续征战沙场,是因为我放不下身后的子民和脚下的领土,我的责任和担当告诉我,不能退!   并不是为爱,为了男人奉献。”   沉默半饷,她道:“我们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肚子里的那几个孩子,他们还没来得及看一看这世界,就在母亲的肚子里失去了生命。”   卢云若轻轻叹了口气。   清熙见状,立刻安慰母亲,“他们若是知道自家娘亲是这样的女英雄,一定也会感到骄傲!”   清熙有些后悔,她不应该再拿这些事来打扰母亲。   卢云若拍了拍她的手,严肃道:“清明是你弟弟,你父亲的独子,你别去找他麻烦。”   “他跟我没关系,”清熙冷漠道:“我自然不会去寻陌生人的晦气,只要他不自己撞到我面前。”   卢云若便笑道:“当然,谁也不能欺负我们清熙。”   清熙笑了笑,她扶着母亲,将她送回屋中。在一转身却拎起裙子,又跑到了镇国公府的马房,她身边的侍女牵了匹马,吩咐道:   “小姐要出门,赶紧备车。”   清熙去了月下坊。   娘亲的态度和崔清明的存在都让她难受至极,可清熙不能咄咄逼人的对卢云若诉说自己内心的苦闷,想必卢云若比她更苦。   凭着一股冲动之意,清熙坐上了马车,车夫问道:“小姐,我们去哪里?”   清熙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人影,穿着一袭红衣,姿容绝世,笑容总是带着一股讽意。   七公主,高绛。   他是清熙穿越至今,在这个世界见到的最特立独行,勇敢自信的姑娘。   高绛好像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我行我素的做自己。   清熙很想见他。   可高绛作为公主,平时常居于皇宫之中,清熙却不能没有白天就擅闯皇宫,她思索一番,很快便报出一个地名,“月下坊。”   这是唯一有可能见到高绛的地方!   清熙今天一定要任性一把,她去了月下坊,没有见萧徽音,而是提着裙子爬楼,一路到了弧光楼的最顶端。   今天的阳光正好,高绛令人把阳台打开,他坐在矮几之上,安静地遥望着碧蓝的天空。   旁边的茶香袅袅,烟气模糊了高绛的表情。   清熙一头冲过去,撞在他的怀里开始掉眼泪,噫呜呜呜,像个刚上学的小朋友。   高绛下意识的伸出双臂,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他轻轻拍打着怀中少女瘦弱的脊背,眼中冷冽之色轻轻闪过,口中的话语却温柔,“是谁惹我们清熙不开心了?”   他十倍帮她找回来。   清熙哭的直抽搐,“跟他人没关系,都是我的错。” 第一百五十四章 白兔   高绛的怀抱微冷,透着冷冽如同昆仑雪水的味道,微凉,让人清醒。   清熙哭了一会儿,渐渐冷静下来,反而羞的埋在高绛怀里,不敢抬头。   她能感觉到高绛,手掌隔着薄薄的夏衫,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颤抖的脊背,动作温柔又怜惜。   清熙像一只舒适的猫,不禁在他怀中蹭了蹭,脸颊所触碰的衣料微凉,沾满了她咸湿的泪水。   高绛对她的情绪变化敏锐极了,温和道:“不哭了?”   “不哭了。”清熙慢吞吞道。   她依然把头埋在高绛怀里,不肯抬头。   高绛抱着她,暖烘烘的热意隔着薄薄的衣料慰烫着他的皮肤和心脏,温暖着他的身体。   他两只手臂小心地笼着怀中少女的身体,对待这无上的珍宝,高绛想要紧紧拥抱她,又怕会压痛她。   这一刻,他控制住自己的嗓音,慢慢道:“你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还是这样讨厌崔清明。   在清熙的哭诉中,他已经明白了全部的前因后果。   清熙有些迷茫,她从高绛的怀里抬起头,迷茫道:“崔清明?我小时候就讨厌他吗?”   崔夫人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高绛:“何止是讨厌?你看到他就要生气,从不允许他出现在你的面前。”   镇国公也是做过妻女接纳庶子,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的梦的。崔清明早的时候,镇国公也曾把他接入国公府,和清熙一起读书,可清熙只要一看见崔清明就要发脾气,镇国公被女儿闹得没办法,才让崔清明一个人住在府外。   清熙虽然不知道这段往事,他很是理直气壮:“有我就不可能有崔清明!”   高绛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他还没说什么,却见清熙情绪又一次低落了下去。   “娘也一定很难过吧……为什么会这样……”   高绛安慰清熙,“你不必太难过,至少镇国公夫妇还没有拿刀互捅。”   “啊?”清熙怎么也没想到高绛你这样安慰自己,惊得睁大眼。   高绛很理所当然地说:“婚姻不过是利益交换,夫妻之间争夺资源,是最大的仇人。”   他这一刻的神情冷酷至极,不像是清熙习惯的熟悉的温柔姐姐,反倒像他们在春日宴初见时,那个懒怠的垂着眼睛,压的全场贵女鸦雀无声的高傲公主。   艳丽的,锋利的,冷血的,像一条美丽而带着剧毒的蛇。   清熙有些困惑的问,“姐姐,你怎么会这样想?”   高绛停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说不太好,又急忙道:“当然当然,我知道你想要和谐恩爱的父母,我一定会帮你的!”   “郑国光和崔夫人一定能回到你想要的样子!”   他有些慌张的保证道,一双眼睛肯切地看着清熙。   清熙却道:“父亲是这样的人,我虽然伤心,也能接受。我知道崔清明的存在,娘也是默许了的。”   “我只是觉得很幻灭,好像突然撕开了童话,一般梦幻的外表露出了一地鸡毛的真实。”   清熙神色难掩暗淡。   “那我们找八皇子麻烦好不好?”高绛立刻道:“军演本来和他无关,他特意在那儿现身,就是为了引你去,让你和崔清明碰面!”   高绛脑子转的快极了,他虽然对前情所知不多,但从清熙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了八皇子的目的。   “八皇子当然可恨。”清熙慢慢道:“姐姐,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她说的是高绛所说,夫妻都是仇人。   高绛心如油煎,他并不想告诉清熙自己心中那些冒着黑泥的,对这个世界的冷漠看法,这是他从小就下定决心要保护的女孩儿,他希望她能一直快乐,灿烂热情,无忧无虑,毫无阴霾,不必沾染这世间的任何污秽。   清熙紧紧的盯着高绛的漂亮的丹凤眼,恳请道:“姐姐,可以不要骗我吗?我不想再被当做小孩子了。”   高绛心软的一塌糊涂,它声音温和道:“我的所见所闻,都在这样诉说。”   云京城中这些夫妻,有一对算一对貌合神离,面甜心苦,甚至是貌不和神也离……高绛见得太多。   “所以你才不想成亲吗?”清熙问。   高绛已经二十岁,却还未有婚约,这在普遍晚婚的云京城也是颇为罕见的事儿。   高绛理所当然的点头,他冷冷道:“结婚又有什么好的?”男人肮脏又恶心,没一个好东西!   他咽下了后半句话,今天清熙收到的冲击已经太多了,没必要再说这些。   清熙忍不住笑起来,她有些开心到:“我也不想嫁人了!”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她所喜欢的婚姻制度!清熙绝对不能容忍和别人共享自己的丈夫!   高绛摸她的脑袋,笑道:“你想要也可以,我都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清熙感动坏了,她并未当真,只以为高绛是在认真哄她开心,笑嘻嘻的问道:“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高绛面色动了动。   这一刻的他好像是三月初春的溪水表面,脆弱平静的薄冰化开,凸露出了底下汹涌的感情。   但也只有那一瞬间。   高绛很快平复了情绪,他不动声色地靠在了矮几上,随手握住几案上的木质摆件把玩,半真半假地笑道:“我们小的时候可是最要好,你都已经忘了吗?”   他好像是浑不在意的提问,清熙却竖起了寒毛,敏锐的察觉到了高绛温柔话语下暗潮涌动的风暴。   清熙结巴了一下,“以前的事情有很多都记不太清啦,”她犹豫了一会儿,立刻补充道:“姐姐对我最重要了!我们小时候一定是关系很好的玩伴吧?”   “毕竟姐姐这么温柔大方美丽善良!我最喜欢姐姐了!”   高绛微微一笑,“我和这些词可扯不上关系。”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你今天应该也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吧!”   “明天起来,应该就能听到八皇子的好消息了。”   高绛笑的温柔。   对清熙来说是“好消息”,嘴巴皇子就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清熙察觉到他心情不佳,乖乖道:“那我先走啦!姐姐,再见!”   高绛微笑着目送她远去,少女又恢复了往常的活泼,走路时脚尖微垫,活像是一蹦一跳的小白兔。   但高绛知道,对他来说,崔清熙并不是什么小白兔,而是会吞噬他所有情感的女妖怪。   他垂眸,松开了手,掌心里的飞灰袅袅飘散。   她甚至还记得讨厌崔清明,却把他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高绛颇有些玩味的想。   他掀开袖子,露出底下的斑驳的疤痕和刚刚长成的血痂,血痂触感微硬,仿佛是坚不可摧,但这只是假象。   高绛想着,懒洋洋地揭开了自己的伤疤,露出底下软弱的未愈合的伤痕。   他用修长干净透着粉的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突然用力撕开了伤口,露出狰狞的血肉。   鲜血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哒哒哒——   那些年少时的时光和情谊,他在危险艰难中唯一的光亮,多少个听着血液汩汩流出身体的日子里,他只能靠着摩挲着点温暖的回忆支撑自己……   对崔清熙来说,不过是一句玩伴罢了。   仅此而已。 第一百五十五章 倒霉的开端   八皇子最近很忙。   忙着追求自己的心上人顾瑟瑟,还要敷衍身后站着萧府脑子又格外聪明,可以为他出谋划策的萧徽音。   在宫里,他和拓跋攒虚与委蛇,在拓跋攒多番恳求,甚至是为了完成他交代的差事触怒天成帝之后,八皇子终于松口,为拓跋攒调查,当年拓跋攒的母亲究竟是为什么才会被选中送出去和亲。   在宫外,八皇子和随镇国公回京的崔清明悄悄暗中接头,两人一同促成了这一场军演,不仅是想要恶心恶心崔清熙,更重要的是,把本就在军中受尽排挤的王大妮赶出军营,让她失去镇国公的庇护。   今天的八皇子依然还是很忙碌。   他坐在马车中,揉着自己的恶心,在心中反复思量。   昨天的军演虽然成功了,却是为清熙和该死的王大妮做了嫁衣,风光和荣耀,都让那两人夺了去。   他要将手伸进军中,崔清明是最好的桥梁,昨天崔清明大跌了面子,但对于她来说反而是好事,崔清明此后便只能依靠他八皇子!   顾瑟瑟最近对他的态度颇有些软化,正好他忙,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医馆献殷勤。恰巧可以观察一下顾瑟瑟会不会因此失落,有没有真正将自己放在心上。   萧徽音倒是已经拜服在他脚下,为他出了个扩张势力的好主意……   还有那个卑贱的狄人的委托,最近也颇有些眉目。   八皇子想着,不禁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   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突然,马车停了一下。   车夫声音低低的汇报传了进来,“殿下,有一个女人挡路。”   “什么人?”八皇子冷漠的问道。   车夫的声音带着许些窘迫,“是一个衣不避体的女人……”   啧,真是麻烦。他今日的行程不欲与人知晓,所以才坐着低调的马车,走在无人的小路中,没想到反而遇到这种事!   女人带着怯意的哭声幽幽地飘了进来,“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吧,若是被那些人抓到,我就没有活路了!”   让八皇子的心中不其然地想起了顾瑟瑟的话,“女子本就艰难,我不敢说大话,只希望能尽自己全力,帮一帮这世间的苦命女子。”   八皇子当时温声安慰,大力支持,许下了不少诺言。   “我当然会支持你的事业!我知道女子不比男子差,像你更是一等一的聪颖灵秀!许多男子也比不上你出色!”   可现在,他的名声已经够难听了,八皇子冷漠得想,拜顾瑟瑟的好姐妹崔清熙所赐,他在云京城中的名声已经是浪荡公子了,决不能在贸贸然地沾上妓女!   他正想要吩咐车夫直接那女子打走,却听见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大批人声,“快搜!那个贱婢受了伤,一定跑不远!”   啧。   既然不远处有人,就不好对她动手了。   八皇子忽视了而变凄惨可怜的哭声,冷淡的吩咐车夫道:“换条路走。”   他可没有欺负这个可怜的女人,他只是没功夫对路上的每一个可怜人都伸出求助之手罢了。   至于誓言?   不过是哄女人的随口一说,不值当放在心上。   马车于是换了个方向咕噜噜的走远了。   路边的一处茶馆,二楼的包厢中有两个女子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萧徽音笑着问道:“还以为你是心软,其实都已经料到了吧!”   顾瑟瑟温温柔柔道:“他虽然恶心人,但我总归还是要给他一个机会。”   “既然他把握不住……”   顾瑟瑟嘴角勾起一个冷笑,萧徽音会意地接上,“那就只好让他倒霉了。”   幽静的茶楼中,两个女人相视一笑。   其实两人心知肚明,不管八皇子怎么选,今日是一定要让他吃一番苦头的。   顾瑟瑟恨他利用自己,借自己的嘴向清熙传话,引得清熙无知无绝便去了城外!   萧徽音和八皇子之间更是仇怨深深,萧徽音这辈子都忘不了八皇子骂她贱种时居高临下的脸。   顾瑟瑟只是秉性单纯善良,并不是傻。当日清熙转头去了军演,顾瑟瑟立刻反应过来,八皇子故意借她的口把话告诉清熙!   她又气又怒,却不知如何是好,一起裙子便到月下坊找上了萧徽音。   两人早就说好要一起整治八皇子,今天又出了这档事,思虑半响,干脆的决定提前计划。   八皇子高傲自满,眼里除了自己容不下任何人,今天,萧徽音和顾瑟瑟便要让他栽个大跟头!   八皇子今日的行程颇为重要。   今日白天,他在军演时颇为嚣张,大张旗鼓的出现在军营,一半是为了整治崔清熙,和王大妮另一半则是为了掩盖今日半夜的行踪。   他要去见一个人。   一个虽然不是位高权重,但,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这段时间,他苦闷于天成帝的限制,手中的权柄一直无法扩大,萧徽音便为他出了个好主意。   让他去讨好天成帝,投其所好。   可天成帝哪里是好讨好的人呢?   若是他寻些人皮鼓之类的东西现上去,别人该怎么看他?   八皇子不可能丢掉自己的脸面!   萧徽音却给他出了新的主意,让他往寻仙问道方面为天成帝寻人。   谁不渴望长生呢?而且此事在历史上有颇多先例,又有孝心孝名顶在前面,不怕被人骂,   当然,最重要的是天成帝现在的爱好可比沉迷丹药荒唐的多,若是皇帝真的被道士们移了性情,底下的臣子只有欢呼雀跃的份!   他高晖就是大盛朝的功臣!   此法百利而无一害,八皇子立刻便采用了。   今天,就是他会见搜罗来的道士们的日子。   萧徽音为她奉上了一册有本事的道士名单,但八皇子疑心深重,还是留了个心眼,一一派心腹查实之后,又寻了不少不在名册上的人。   为了躲开地上求助的家妓,八皇子吩咐车夫绕路,马车重新拐上人烟鼎沸的大路,可没一会儿又越使越偏僻,越使越安静,街边的行人越来越少,从市坊之间驶进了胡同里。   最终,马车停在了一家挂着红灯笼的府门前。   大门普普通通,并不气派,和普通平民家的住宅别无二致,只有暗红的灯笼在幽暗的晨曦中轻轻地晃动,发出了静谧的光。 第一百五十六章 倒霉的继续   金乌西坠,云似火烧,天幕已经渐渐暗淡。   不等小厮上前敲门,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面容清秀的童子探出头来,警惕的问道:“是谁?”   八皇子的下属从腰间摸出令牌,给小童检看。   小童细细看过之后,态度徒然恭敬,将门打开,低声道:“贵客,请进。”   大门一开,里头的声音也藏不住了,女子的娇声嘤咛,男子的大声调笑,这一点细微的声音混着暧昧的脂粉气,顺着幽暗夜色悠悠的传出。   八皇子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了进去。   这表面普通的民居,进去之后却是别有洞天。   很大,这不是一间房子,而是打通了围墙,把这条胡同里半边的屋子都通做了一间。   院中栽有青竹,兰花等植中君子,疏影横斜,风雅清澈。   有用各种小湖泊,亭台,湖石等造景巧妙的打造出了半围挡式的私人空间,同时兼具移步换景的美观高雅。   八皇子的马车很快停下,此处的主人,一位身材颇为消瘦,脊背挺直的文士接待了八皇子。   他轻声道:“贵客,何时开宴?”   “不急,”八皇子淡淡的吩咐道:“把人都找来,我先看一看。”   今日,八皇子为了招纳道士,特地在此处包了场,他早知道有有本事的人也多有些怪脾气,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些道士对他竟然如此不尊重,明明看到了他的车架,知道他已经到来,却依然在林间和少女嬉戏!   文士将八皇子带到了最大的厅堂间,八皇子带的人手也不少,微一会儿,就把所有的道士都提来了此处。   不少人衣衫大开,形态浪荡,毫无方外之人的模样。   八皇子才皱了皱眉,就看见其中一人以木筷敲碗,放声而歌。   歌声仓皇又辽阔。   八皇子不耐烦听男人唱歌,可他既然想要收拢这群道士,必然要放低身段,做出礼贤下士的姿态来。因此也耐着性子,等他唱完了这一曲,才笑道:   “阁下好歌喉!”   道士不过随意的点点头,姿态荣辱不惊,相当散漫的道:“殿下,召我前来是为何事,小道心中已经全然明白。请殿下放心,为了我的荣华富贵,一定能笼络住宫中的那一位!”   倒是直接的可怕。   八皇子心中鄙夷,脸上却装的很好,装模作样的敲打了几句,便干脆的让文士叫来了舞姬们,供道士们消遣。   文士手一招,一群姑娘步履款款,稳定成熟的走了进来。   道士等人纵情狂饮,声色犬马,揉捏着怀中的女孩,殿中一片淫靡之色。   八皇子怀里的女孩捧着酒,笑容乖巧的喂到他的嘴边,八皇子便一口一口的啜饮着,神情慵懒。   之所以将宴会设在此处,主要是图一个私密性。   他悄悄的防着为他出主意的萧徽音,另外开始心腹下属调查,一个颇有名声的道士喜爱,想要投其所好,加上萧徽音身为女子不可能知晓这种风月场所,所以特地在此地设宴。   殿堂中乱成一团,各种靡靡之语俱全。   不一会儿,八皇子便喝了个微醺,他头脑昏沉,却隐隐约约听见,在一片淫靡之声中,外面有声音传来,似乎是有人在尖叫?   八皇子的脸色遽然难看下来,他一把抓住旁边的文士,声音冰冷道:“你先出去挡一会!”   文士急匆匆的出了门。   八皇子掀开怀中的女童,又气又快的起身,却又因为动作太急,脑海中一阵眩晕!   姑娘被他掀翻,摔在地,放的一身清子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依然乖巧,不吵不闹地站起来,伸出手想去扶八皇子。   可她怎么能扶得起?   八皇子却没有丝毫怜惜之心,一掌摁在女孩子的肩上,硬生生的撑起自己。   大殿轰然大开,一个男人嗷嗷尖叫着被人踹了进来,这虽然只是刚刚出门的文士。   他身上的鲜血一路撒落,在大殿地板上拖出了长长的血迹。   清凉透彻的夜风呼呼地灌进大殿中,吹散了这一室温热粘腻的气息。   门外站着一队身穿铁甲的士兵,刀剑和火光刺破了一世暧昧的气息,森凉的撞进每个人的眼里。   八皇子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以袖遮面,他决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自己在这!   他的名声不能在这儿葬送!   他身后站着的下属极有眼色,立刻便上前想要和门外的黑甲军交涉两句。   黑甲军人却一脚踹向他的膝盖,令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他。冷酷严厉地指了这一圈的人,冷声吩咐道:“全部收押!带回天牢!”   八皇子听着,悄悄的松了口气,回天牢好呀,天牢是他的快乐老家!   这帮铁甲军铁面无私,但只要回了,天牢处处都是他的人手,他随便就能脱身!   心里的算盘打得响,他便不做无用的挣扎,被绑的结结实实,和那些被他重金请来的道士们一起串在一根绳子上滴溜着带走。   灰溜溜的样子,狼狈极了,再无平日里意气风发的皇子模样。   月下坊   暗卫正在低声汇报:“……八皇子已落网,萧徽音和顾瑟瑟的打算是将此事泄露出去,令八皇子不能再仕林中立足。”   高绛慢慢道:“她们的主意倒是好。”   盛人风流,尤其是在两任风流成性,热爱美色的皇帝的引导下,达官显贵们甚至有畜养美人作为家奴风气。   平日里逛乐坊,游花船,上青楼都不是什么稀罕事,若是长得好些,还能博来个风流公子的美名。   在大盛朝,这是合法的生意,只要你有官方的许可,在官府上走过明路。   但八皇子的性质与这些都不同,他开宴的这家店是暗娼,偷设在居民区,是违法经营。   大圣朝出来卖身卖色卖艺的女子,也需要到达一定的年纪,而这家私倡的女孩子年纪太小!玩弄这样年纪的女童,是遭人唾弃的行为。   这一次无论公理还是私德,八皇子都犯了大忌。   但八皇子到底是龙子,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被治罪,真正受损的只有他的名声。   高绛觉得这样不太好。   “既然做错了事,当然要接受惩罚。”高绛轻声道:“让我帮帮高晖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这不是葫芦娃救爷爷!   清熙一觉醒来,发现世界大变样。   系统在她脑子里兴奋地嗷嗷叫,【清熙!你终于醒了!昨天晚上发生了大事!】   【什么事?】清熙躺在床上,迷迷瞪瞪的问。   【八皇子被抓进天牢啦!】   【哈?!】清熙噌得坐了起来,声音中掩盖不住的诧异,【怎么搞的?】   系统于是这般那般,滔滔不绝,幸灾乐祸,生动形象地讲述了一番故事的原委。   清熙恶心的皱了皱眉,先是唾弃了一声【人渣!】   随后皱眉想了想,更恼火道:【天牢恐怕关不住他,他是是邢部长官,之前便掌管天牢,这大盛朝的官场早就烂到骨子里了,高晖这样有身份有权利的人,轻轻松松便能脱身。】   【不,】系统更乐呵了,【八皇子他出逃失败啦!】   它兴奋极了,兴致勃勃道:【当时你睡得香,我就没叫你特意录了,像现在我们一起分享!】   【还有录像?!】清熙兴奋了,她立刻换来侍女,让对方给自己拿来了一食盒的点心瓜果,【快快快,边吃边看!】   系统就用自己的蓝光高清屏幕播放起了八皇子昨天夜晚的窘境。   作为当今皇子,本朝大官,高晖尊享单人豪华牢房,不必像隔壁的道士们那样挤多人间。   八皇子忠心耿耿的心腹下属已经来到了天牢,八皇子让下属去想个明目替他脱罪。   下属胸有成竹,一脸自信的去了,垂头丧气,颓唐无力的回了,跪在八皇子的牢门前,低声哭道:“殿下,是臣无用!那些黑甲军在外面拦着,只许进,不许出,臣走不出这天牢!”   八皇子又惊又怒,他道:“怎会如此?”   下属可怜巴巴的掀开自己的衣服给八皇子看,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他们不仅不让我出去,还派人打了我一顿!”   “殿下,这可怎么办呀?”   八皇子的脸色难看极了,他沉默半饷,淡淡道:“等!”   他在这里,自己的心腹们都不傻,他们就一定会想办法救他出去!   自己只需要耐心等下去,小小天牢,难道还能困住他不成?!   八皇子此时信心满满。   一刻钟后,他等来了第二位下属,说了几句话,对方又雄赳赳气昂昂的去闯关,灰头土脸的被人打回来。   第三位,第四位……   八皇子强作镇定,“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此刻,他也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局怕不仅仅是为了陷害他,更是为了试探出他手中的势力!   这些蠢货,一个个来救他,却是中了别人的陷阱!   但没关系,八皇子阴狠的笑,这么点小事,难道还能关他一辈子不成?!   他总会报复回去的!   第五位,第六位,第七位……   八皇子怒了,“你们都是废物不成?这么明显的局!前面这些人没有一个回去,你们没有一丁点儿警觉之意!!”   第七位微垂着脑袋,呐呐不语,委委屈屈的和前五位一起挤在了八皇子的牢门边。   清熙格外刻薄的点评道:【葫芦娃救爷爷失败后的场景也就这样了。】   系统道:【八皇子才不是爷爷嘞,他是刻薄的蛇精!】   【确实是充满了反派的气味!】清熙附和道。   两个人说着,又是一阵刻薄的大笑。   又一会儿,第八位来了。   这位却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这是被黑甲军捏着后脖子一路拖了进来。   八皇子面色难看至极,“你们到底是何人?天牢之中,怎敢如此猖狂!”   黑甲军人冷淡道:“你和你的人屡次随意进入,口舌无忌,将天牢重地当成自家后花园,全无敬畏之意!”   他打开了牢门,很是不爽的将八皇子揍了一顿。   八皇子都惊呆了,“你竟敢打我!”   “你实在是太吵了,”黑甲士兵道:“还有你迎来的这些人,就像踩不完的蚂蚁一样,真的很烦人。”   “等会儿要是再有人来烦我,我就再把你打一顿。”他冷漠道。   清熙立刻道:【统子,快暂停!】   她兴奋地放大了屏幕上八皇子鼻青脸肿的脸,啧啧有声地点评道:【看这熊猫眼,看这蒜头鼻,看这香肠嘴,未免也太搞笑了!】   系统的高清镜头下,每一丝青紫和肿胀都被拍得纤毫毕现,极大的满足了清熙幸灾乐祸的需要。   系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空气之中,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清熙大肆嘲笑了一会儿,又往嘴里塞了个甜甜的小点心,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道:【继续继续。】   两个黑甲军是无情的离开了。   八皇子倒在稻草堆上,你到铁门外来救他的,葫芦娃们纷纷伸长了手,想要勾到他憔悴的身体,“殿下,你还好吗!”   “殿下,你可要撑住呀!”   “殿下,我们总会出去的,你可千万不要灰心!”   【好像在哭丧哦,】清熙感慨道,【高晖是不是觉得自己要被送走了呀,一动不动的躺在那装死。】   系统道:【可能是崩驾了吧?】   【说什么呢?】清熙嗔怪道:【那只是个皇子罢了,不能用崩驾这样的词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人一系统又大肆嘲笑起来。   系统的视频终于播完了。   清熙揉着笑僵了的脸,叮嘱道:【你一定要好好留着这个视频!我这辈子的快乐源泉都有了!】   【放心吧,宿主!】系统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回味!】   清熙很是满意,她走路带风的去给崔夫人请安,却见崔夫人的脸上也含着笑意,颇为愉悦。   她见了清熙,笑着招手,“乖女快来!”   清熙因为在母亲身边,好奇地问:“是有什么好事了呀?”   “你不是讨厌八皇子吗?”崔夫人道:“八皇子昨天嫖娼被抓,今日夜早,许多言官上奏折弹劾他。”   清熙已经嘲笑过八皇子了,此刻理智分析道:“这件事不过让他跌个跟头,却吃不了什么大亏。”   “这次不一样。”崔夫人摸了摸她的脑袋,缓缓道。   今日众臣上奏本,也没指望着能把八皇子怎么样,不过是尽职尽责罢了。   但是天成帝却勃然大怒,下次旨彻查。   众人心知肚明,这一查,查的可不是什么呷妓,八皇子此前的种种事都会被翻出来,正常的,出格的都会被细细揣摩。   天成帝这是打算抛弃这个儿子。   清熙听了,感叹道:“八皇子现在还在天牢中骄傲呢,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大祸临头啦!”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公主和坊主?!   曾经意气风发,清名满云京的八皇子倒台了。   以任何人都没想到的速度。   因为私娼而被打入天牢,随后又被查出了贪污受贿,买官卖官等重罪,天成帝下令,秋后问斩。   他有罪,可罪不至死。   但天成帝盛怒之下,臣子们战战兢兢,不敢提出异议。   敢于触天成帝霉头的人,坟头草已经有三尺高了,现在还能在这朝堂上混下去的,都希望能把自己这颗脑袋用在更值得的事情上。   这件事情推动得极快,八皇子死期已定。   清熙拉上顾瑟瑟,又找上萧徽音,三人一起去了城郊游湖。   天青水碧,微风袅袅,湖中的碧荷长得旺盛,一只小小的木船泛舟在湖上,三个少女嘻嘻哈哈,笑容灿烂。   顾瑟瑟眼睛晶亮,突然道:“我没想到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样勇敢。   萧徽音也笑:“我也从没想过,自己会不顾形象。”   从小,礼仪和端庄就刻进了她的骨子里,从幼小时就被驯服的兽,即使长大也不敢挣脱已经变得软弱无力的枷锁。   但她最终打破了锁住自己的囚笼。   清熙:“……”   她直觉话题要滑向尴尬的煽情的深渊。   系统已经拿出虚拟纸巾,开始准备擦电子眼泪了!   她不允许!   清熙立刻站起身,鞠躬道:“谢谢两位帮我!我知道你们是因为八皇子针对我,想要替我出气,才会选在军演之后动手!”   顾瑟瑟拉着她重新坐下,笑道:“这是应该的!”   “你可是我们两个的大恩人,再造之恩,我们当然要为你出气。”萧徽音也道。   “真的吗?”清熙眨着大眼睛问,“我做什么你们都不会生气吗?”   “当然……”   说了一半,就见清熙憋着坏水,在湖里沾湿了双手,朝两人泼去,而心细如发的顾瑟瑟的顾瑟瑟立刻发现了清熙的小动作,她和萧徽音对视一眼,一起扑上去将清熙压在了船板上。   顾瑟瑟和萧徽音一人一边压着清熙的手臂,笑骂道:“你还偷袭!”   “真是过分!”   “不是说不管怎样都不会怪我吗!”清熙很不服输的嘟嘟囔囔,被两人一人一边扯住了脸蛋,一顿揉搓。   可恶!   清熙不甘心就这样认输,他凭借着自己的一身蛮力,手臂发力,硬生生地顶着两个人的压制,把她们俩抱到了自己的怀里,再翻身一滚。   清熙一手压着一个人,趾高气昂道:“就凭你们两个也想治住我?怕不怕!”   顾瑟瑟和萧徽音是实打实的弱女子,此刻拼尽全力也掀不开清熙,却不服输,顾瑟瑟伸手去挠清熙腰间的痒痒肉,清熙立刻没了力气,缩成一团,从两人身上滚了下来。   三个人闹成一团。   船面上没固定住的桌椅被三人打到,扑通扑通的掉进了深绿的荷塘中。   小船摇摇摆摆。   三个人闹了好一会儿,终于累了,肩并肩的躺在船头,晒太阳。   高高的荷叶为她们支起一片片的阴凉,夏风穿荷而来推着小船摇晃着向前走。   空气静谧,荷香暗涌,湿润的水汽贴在皮肤上,微凉。   清熙眯着眼笑,“真好!说好的赏荷花,我们终于一起来啦!”   萧徽音轻轻道:“真好呀。”   她慢慢道:“我想和你们一起春天赏花,夏天品荷,秋天观枫,冬天看雪。”   一年四季,我们都在一起。   “好呀!”清熙一口便答应了。   顾瑟瑟却停顿了一下,才轻轻笑道:“我想要离开京城,出去云游一段时间。”   “欸?”清熙颇为吃惊,而萧徽音却是早有预料的模样。   顾瑟瑟道:“我的医术已经到达了一个瓶颈,我想出去看看,治一治这世间的疑难杂症,也和各地的名医们交流学习。”   “好呀!”清熙立刻支持她,“这是好事!确实应该多出门走走!”   顾瑟瑟咬了咬下唇,低声道:“我舍不得你们……我从来没离开过云京城。”   “你总会回来的,”清熙眯着眼睛笑道:“只是暂离,又不是永别!我们可以一直保持信件联系!”   她看向萧徽音,“对吧?”   萧徽音迟疑道:“你一个女子孤身上路,怎么能让人放心?”   顾瑟瑟也对自己没什么信心,清熙给她出主意,“你先回家去找你弟弟!他年纪不小了,也该出门游学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这可是世间真理。   清熙继续道:“如果弟弟的时间不方便,我可以借给你几个侍女,身怀武艺的那种!”   绝对可以保证安全。   顾瑟瑟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清熙怀里。   “谢谢你,不管什么时候都支持我。”   “也没有吧,”清熙道:“你之前想要和那谁一生一世一起走的时候我就拼命反对来着。”   顾瑟瑟和萧徽音都被逗笑了。   清熙见状松了口气,顾瑟瑟现在只是提出想法,还没有计划,距离分别的时刻还有那么远!她实在是不喜欢贷款悲伤!   三个人嘻嘻哈哈的闹了一顿,直到天际带上殷红的色泽,才准备回家。   先将顾瑟瑟送回家,随后又将萧徽音送回卧墨池,清熙再一次踏足了弧光楼顶层。   顶层中空无一人。   清熙站在门边探头探脑,检索着每一寸土地。   公主姐姐今天不在吗?   她有事要找他呢!   她只等了一会儿,很快便有人从楼下匆匆上来,低声问道:“请问崔姑娘是要找我家坊主吗?”   不,她是来找七公主的。   嗯……   清熙突然想到一个奇怪的问题。   顶楼一般不会有人出没,但是公主姐姐和唐有容都只会在这顶层出现!   而且顶层是一个无隔断的大平层,只在楼梯处隔了一道拉门……   他们是在共用这一层吗?可是月下坊的占地面积非常大,作为最高领导的两人,完全没有必要委屈自己。   明明是非常私人的空间,清熙每一次来,连听从吩咐的下属都没看到过……   难道这两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   清熙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他们是情侣?   清熙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不婚主义七公主,身世凄惨唐有容。   这两个人的婚姻观好像都有点叛逆……   是因为这样才不结婚的吗?!   清熙把这个震惊她半年的发现告诉了系统。   系统惊呆了:【这不可能吧,他们两个看起来完全不搭边……】   【不对!】电子AI也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万分道:【他们两个都很奇怪,我之前跟你说过!】   【对对对,我记得!】清熙道。   系统的电子音颤颤巍巍:【他们两个的味道有点像……竟然是真的!】   清熙感叹道:【果然是真的!】   面前的侍女还在等着她的回复,清熙迅速摆出冷静理智的笑脸,道:“是的!我就是要见唐坊主!”   清熙今天要仔细看一看,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勾搭上她美丽漂亮优雅高贵气质高华步步生莲天下第一的姐姐! 第一百五十九章 鸡同鸭讲   在顶楼百无聊赖的等待了半个时辰之后,清熙见到了唐有容。   唐有容依然是一帘厚厚的帷帽,白布挡在他的面前,密不透风。   藏头露尾,遮遮掩掩!   清熙很不满意!   原本她觉得唐有容人还挺不错,可清熙现在发现了唐有容和公主可能有私情后,她对唐有容越看越不顺眼。   好像是挑剔的岳父在打量自己不成气的女婿。   清熙眉头打结,唐有容似有所觉,他道:“崔姑娘,抱歉,让你久等了。”   崔姑娘弯唇一笑,慢慢问道:“唐坊主不在月下坊内,是去什么地方偷闲了呀?”   这话有点越矩,清熙之前从不过问这些唐有容的个人隐私。   今天清熙特别不对劲!   本来八皇子倒台,小姑娘今日和好朋友们一起去游湖玩耍,心情应该非常愉悦才是?   难道是被不长眼的冲撞了?   唐有容极速头脑风暴中,想到这,眸光一冷。   他先回答清熙的问题,“我去找公主殿下叙职。”   他多般思虑后,认为这个答案是最好的,他自己可以给自己打掩护。   清熙:……   原来你们不只是在顶楼私会而已吗?!   她不可置信地问,“你就这样去见姐姐吗?”   唐有容不解:“在下并不得体之处。”   清熙无语,她打量着前面行走的灵棚,颇有些艰难的想,难道姐姐就喜欢这一口?   不能吧?   清熙陷入了幻灭当中。   唐有容此时缓缓取下了头上的帷幕帽和,贴脸戴着的银翅半面面具,露出了底下平平无奇的真容。   修眉细眼,皮肤白净,气质卓然。   可五官实在普通,标准又平均,让人难以形容,甚至找不到任何特点。   唐有容放好了东西,缓声开口问道:“八皇子已经伏诛,为何崔小姐还是面有不豫之色?”   因为你啊!   清熙转了转眼珠,试探道:“我有些想念公主姐姐。”   唐有容闻言,笑意更加动人,温软如一江春水,“殿下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清熙:……   【完了,】清熙沉重道:【这两人竟然真的在一起来了!】   系统相当迷茫:【你又是怎么突然知道的?】   【看他表情呀!】清熙恨铁不成钢的教电子AI人类的感情,【你看他的眼神柔的要滴水了,说句话粘糊糊的像是能拉丝!要说没什么,谁信啊?】   系统欲言又止,它总觉得不太对劲。   清熙向唐有容套话,“你和公主姐姐是怎么认识的呀?我看你们好像关系挺好。”   唐有容不卑不亢道:“公主殿下与我有再造之恩,我万分感激殿下。”   “应该的,”清熙点点头,叮嘱他,“姐姐对你这么好,你可要恪守本分,尽心尽力。”   别想着攀高枝!   她家的白菜可不是那头猪都能拱的!   唐有容笑道:“自当如此。”   清熙点点头,虽然她对着唐有容挑挑拣拣,不太满意。但是清熙对自家姐姐的眼光还是信任的。   在对待唐有容挑剔刻薄的同时,又不禁对他多了一点亲近,当下把原本要告诉公主姐姐的话,请唐有容转交。   清熙道:“我是想谢谢公主姐姐!他之前答应我要帮我整治八皇子,没几天八皇子就完蛋了,姐姐的效率太高啦!”   少女捧着脸,粉腮杏眼,笑意甜如蜜糖。   唐有容被甜的目眩神迷,也弯唇笑道:“一点儿小事儿罢了,公主宠爱你呢。”   话一出口,唐有容就知道不好。   这不是以唐有容的下属身份该说出口的话。   果然面前的清熙变了脸色,沉默半饷,颇为复杂的道:“你和公主姐姐的关系倒是好。”   唐有容干巴巴地为自己描补,道:“我效忠公主多年……公主很少对人这么上心。”   他说完,也红了脸,手指轻轻地扣住了木案的边缘,紧张的盯着清熙看。   清熙更生气了,脸上薄红团团,忍了又忍。   这爱情的酸臭味儿都飘她脸上了!   她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她!   这唐有容毫无城府,心思简单,情绪上脸,哪里配得上全世界最好的公主姐姐!   系统颇为感慨:【看他脸红的,就这么喜欢公主吗?英姿飒爽独立公主和娇羞忠犬无口下属,好像也不错!】   清熙无能狂怒:【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清熙冷脸颇为明显,唐有容强作镇定道:“公主的优秀,我笨口拙舌,难以诉说十之一二。崔小姐作为公主的妹妹,你们二人是一样的优秀。”   清熙:“呵呵。”   这是开始讨好小姨子了吗?   她的思路一旦滑向这里,立刻就想起了唐有容曾经给予的种种帮助……   加上系统在脑子里面阴阳怪气的劝她道:【人家郎才女貌,有你什么事?】   【……】清熙这大脑突然转过了弯,【好像也是?】   她觉得唐有容配不上她公主姐姐,可万一公主姐姐就喜欢唐有容这样的丧葬风呢?   这样调整了心态之后,清熙吃瓜心态占据了上风,   清熙又问:“你为什么能揣摩姐姐的心思?”   唐有容红着脸,有点不好意思的为自己说好话,“公主殿下她平易近人,体贴下属,他并不忌讳,猜忌别人了解自己……公主殿下是个优秀的主君。”   清熙:“哦~~~”   这就是你们谈恋爱的原因吗!清熙把一句哦拖长,拖成了山路十八弯,一切好奇,兴奋,激动的吃瓜心态都浓缩在这一个字里了。   唐有容觉得面前的少女有点不对劲,他谨慎道:“崔姑娘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这些?”   “没有呀。”清熙死不承认,否认的速度快的突兀。   唐有容有自己的观察。   今天的清熙言语异常反常,她对自己似乎颇有敌意……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有人在她面前多嘴了什么吗?!   清熙也发觉自己今天有些莽撞,她眨巴着眼睛,道:“其实我今天是想找公主姐姐,邀请她参加我的生日宴!”   唐有容扬起笑脸,“殿下自然不会缺席。”   这就替自己的上司同意了吗?清熙颇为感叹,【好像有点恋爱脑欸。】   【很难不支持。】系统大力赞同,【越疽代庖可不太好。】   清熙道:“不仅是要出席啦!”   之前清熙及笄时,全家都呆在边疆,和狄人的战士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没人能腾出手为清熙操办,只是草草过了。   这一次生日,镇国公夫妇想要大办,为清熙补上及笄礼。   既然是及笄礼,必然就会有正宾赞者等,清熙想要邀请高绛做自己的正宾!   在清熙心里,公主姐姐就是我辈楷模,又美又飒,她超爱的!   唐有容听了,却是一顿,半饷笑道:“我会为你转告公主殿下的。”   清熙眼一眯,道:“那你可千万要记住了。”   清熙起身离去。   唐有容安静地坐在原地,凝视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   他是不忍心拒绝清熙的,可是这件事不行。   高绛不能做清熙的正宾。   正宾要德才兼备,五福俱全,他这样的人,那里配给清熙加笄?   清熙,世界上最好的小姑娘,当然也该拥有最好的正宾。 第一百六十章 男?女?   唐有容摘下了自己脸上的伪装,从耳后一拨,薄薄的一张面具便从他的脸上掉了下来。   铜镜中映出一张少年的脸庞。   眉飞入鬓,凤眼轻挑,沉黑的像是最黑暗的深渊,令人看不透里面的情绪。   这张脸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美丽,随后便是危险,他的美丽好像一把锋利冰凉的刀剑,随时要狠狠捅进人的眼球,美的致命。   由衷让每一位看客怀疑,这样的脸是否真的属于人世间?是否是山间的精怪?天上的神仙,地下的鬼魅而化成?   可即使再美,也能看出这是一张属于男性的脸。   眉毛眼角鼻子颧骨下颌角,每一处锋利的线条转折,每一处骨骼的起伏都在诉说主人男性的身份。   可是高绛讨厌男人,他讨厌像他的父皇他的兄长他的下属,讨厌他见过的每一个拥有肮脏的欲望的男人。   他永远都记得,父皇文质彬彬笑着切开他血管的模样,父皇双目通红状似疯癫,用刀在他身上作画的模样。   还有父皇掐着他的脸,却不知道在问谁,“团团,团团,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冰冷的手,潮湿的泪,粘腻的脸。   真是叫人恶心。   他执着笔细细在脸上描画,先修细浓密的眉毛,用眉笔画出形状,再取出一团铅粉,柔和鼻子,颧骨和面部轮廓……   艳冠京城的第一美人七公主的面孔出现在镜中。   高绛回宫,被天成帝一道旨意召到了御书房中。   御书房的窗户大开,阳光散落,把天成帝都照的明亮起来。   天成帝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香熏球,漫不经心道:“今天又有奏折,催我立太子。你说我该立谁呢?”   高绛垂头,恭敬道:“立储是国之大事,臣不敢插嘴。”   “你有什么不敢的?”天成帝哼道:“端王和老八,你可都没少下手。”   高绛的笑容完美无缺,“臣只是谨遵陛下旨意罢了。”   “倒也不算错,”天成帝忍不住笑起来,“朕确实看他们不顺眼。”   “朕属意的继承人,当然是你。”天成帝道:“你想不想恢复皇子身份?”   高绛的拳头悄无声息地握紧。   他不想做回男子。   男子有什么好呢?   他还记得清熙温热的眼泪,她在他的怀中哭着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高绛深深赞同。   他当然要做女子!   他只可惜,不能激怒天成帝。   他知道天成帝的心思。   天成帝希望他能一直做个女孩子。   虽然他不知道天成帝的目的,但他从小女装,以公主的面貌示人,是天成帝的要求。   现在天成帝问他,愿不愿意做回男子,只不过是试探。   若他回答愿意,只怕第一个不满的就是天成帝。   高绛答道:“我愿意继续做公主。”   “好!”天成帝抚掌大笑,很是愉快道:“看来,我们大盛是要有第一个太子女了?”   天成帝当即拟旨,立储圣旨转瞬即好,明黄色的布匹上,代表着不上权力的玉玺重重摁下。   决定未来几十年掌握国家大权主人的旨意,就在谈笑间被立下了。   高绛知道,这道圣旨一定会迎来巨大的反弹。   朝中大臣在天成帝多年调教下,安静顺从了不少,可有几个人能容忍女子为帝?   天成帝颁布了圣旨,却不代表他会为自己扫清所有的障碍。   天成帝从来不是那种会面面俱到的慈父,而是把孩子丢进深渊的孤狼。   能爬上来的,才配做他的孩子。   高绛走出御书房,阳光带着花香泼了他一身。   光芒耀眼。   旁边的宫人喜气洋洋的墩身向他行礼,“恭喜殿下!”   高绛扯唇笑笑,并不感到开心。   天成帝给他的所有孩子都是一以贯之的冷漠,小的时候是生母养着,长大之后都被丢去皇子所挤着,他没有任何的时间和精力会分给这些孩子。   除了高绛。   高绛是唯一被他抱在膝头,握着手学过写字的孩子。   当然,也是承受了天成帝最多的残暴的孩子。   高绛他不外出,一路走到皇后所居的栖梧宫。   栖梧宫的大门照常紧闭着,朱红的大门恢宏大气,足有数尺厚,除非用攻城的圆柱撞击,否则轻易不会被破开。   高绛在门口站着,仰望高高的宫门。   那里面是他素未谋面的母亲。   皇后这辈子,是不准备再踏出栖梧宫了吗?   高绛迷惘的想。   这皇城中,有天下最高的权利,也有天下最畸形的家庭,最扭曲的人。   高绛被天成帝立为太子女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   众人哗然。   太和殿前跪满了忠臣,只乞求皇帝能够收回成名。   女子为帝,祸乱朝纲,大逆不道!   为祖宗宗法所不容!   万万不可!   奈何天成帝主意已定,此前,大臣们不可能劝得动他,这次也一样。   太和殿前的人一批一批的拉出去,剥皮揎草挂在店前的旗杆上,鲜血铺满了白玉石的地板。   每一次上朝,众臣都要低着头穿过高挂着的两边尸体,忍受鼻端浓郁的血腥味。   天成帝的旨意从不更改。   但总有臣子不肯放弃。   他们扭头找上了高绛,说她女子之身配不上这个国之储君的位子,要他自请下位。   高绛凤眼凛冽,淡薄道:“女子那又如何?”   他声音缓缓,漫不经心,似乎全然不将面前这些老臣们放在眼里,“我身为皇后嫡出,天生就该是这个国家的继承者,我不会放弃。”   臣子们惊异的发现,这卫衣美貌和浪荡出名的七公主,冷淡的神情和暴戾的帝皇出奇的相似。   有人打了个寒碜,识相的噤声,有人却据理力争,“嫡子嫡子,要的是儿子!你不过是个女孩罢了!”   高绛悠然道:“长者赐,不敢辞。我还能违反父皇旨意不成?”   “您不如回去劝劝父皇,不过是个女孩儿,如何能继承大业?”   高绛的态度轻慢至极,他坐在摇椅中,言语散漫,对老臣们没有一丁点尊重,似笑非笑的眼神却无端令人头皮一麻。   终于有人想起,在云京城中高绛也是不好惹的煞星。   无功而返的人灰溜溜的走远了。   但高绛知道这并不是结束,这些人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头顶的主君是女子,又不敢向天成帝发难,就只好来为难他了。   他们可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   高绛挑了挑椅背。   黑衣隐卫跳下了房梁。   高绛淡淡吩咐道:“刚刚的林尚书,柳侍郎……翻出他们的案底,呈上去,处理干净点。”   他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第一百六十一章 柳尚书   清熙最近不是很开心。   她之前邀请公主姐姐作为及笄礼上的正宾,公主姐姐拒绝了。   她正要去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却被自己的亲娘崔夫人拉住了。   崔夫人不许她去,皱眉道:“这个时候七公主站在风尖浪口上,全云城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他不能大张旗鼓的来当你的正宾。”   “为什么?”清熙很不理解。   立公主姐姐为太子女的圣旨下来之后,清熙也许是全云京城诚最淡定的人。   她早就通过原着知道了这惊世骇俗的女太子。   不然七公主哪能和原来的气运之子,男主慕容裕抢皇位?   清熙细细分析道:“七公主的母亲是我姑姑,公主本人是我的堂姐,咱们家就是实打实的外戚!”   这样紧密的血缘关系,之前七公主是女性,大家从没想过公主有登顶大宝的可能性,所以慕容裕和八皇子才一起来争取清熙的喜爱,争取她背后镇国公府的支持。   可现在七公主被封为太子女之后,崔家天然就站在七公主的阵营中,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就算七公主不参加清熙的及笄礼,别人也不信镇国公会不支持自己的亲侄女!   崔夫人摸了摸清熙的脑袋,颇为赞许,却道:“既然来不来都一样,那公主殿下为何要来?”   清熙:“…………”   清熙:“姐姐为何不来?”   “殿下不来,自然是有他的想法。”崔夫人苦口婆心道:“今时不同于往日,公主殿下行事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本来清熙及笄礼邀请七公主作正宾,是一件出格的事。   正宾需要德才兼备的女性长辈,清熙和七公主可是平辈。   若是之前倒也罢,还可以推说是小孩子间的玩闹,可现在七公主被封为太子女,他身为储君,一举一动都不可儿戏!   他给平辈的表妹加簪?   镇国公府为巴结储君竟然这样放低身段?七公主为了笼络外加竟然如此不顾礼仪?   厚颜无耻!寡鲜廉耻!吃相太难看!   要是清熙真请来了七公主,不知有多少人要在背后议论镇国公强行抱大腿,七公主厚脸皮!   崔夫人语重心长道:“公主殿下和你的关系好,你才更应该体谅他,珍惜羽毛对这个位置的人来说非常重要。”   七公主被封为储君之后,再相处便是君臣有别,不可再像以往般亲近随意。   这句话崔夫人含在嘴里,没有说出口。   清熙默默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啦,不会贸然打扰姐姐的。”   崔夫人松了口气,接着与清熙说及笄宴上的种种安排。   正宾暂定的是姨母苏夫人,赞者也是云京城中颇有德行的贵妇,还有几位主持仪式的助手等等……   清熙静静听着,乖巧应是。   她当然不觉得公主姐姐会因为这些身份差距而冷淡她,疏远她。   这样关键的时刻,她确实不应该再给姐姐添麻烦。   原着中有写到,七公主以女子之身被册立为太子,朝中重臣颇多人反对,许多人明里暗里给新上任的公主殿下使绊子,阳奉阴违都是常事。   清熙敲了敲桌子,突然想,她也应该帮一帮姐姐才是。   她现在已经不是隔着一个次元,无能为力的读者了!   原着中反对的最厉害的人好像是……林尚书?   清熙弯唇一笑,她抱住母亲的手臂,撒娇道:“娘!我的及笄宴会邀请林尚书的夫人来参加吗?”   小丫头又有什么幺蛾子?   崔夫人挑眉道:“你要干什么?”   清熙轻轻一笑,低声道:“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怜,想找她说说话罢了。”   崔夫人瞪了她一眼,烊装严肃道:“你可不能乱来!这是你自己的生日宴!”   清熙讨好的笑道:“当然啦!我是不会拿自己的生日宴开玩笑的!只是想和她聊聊天罢了。”   清熙没憋住,自己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为自己补充,道:“娘亲,相信我吧!”   “行吧行吧。”崔夫人实在拿这个擅长给人灌迷魂汤的女儿没办法,大笔一挥加上了林尚书夫人的名字。   对于宴会的种种事宜,崔夫人拧着清熙耳朵细细叮嘱过一遍,才万分不放心的走了。   清熙笑嘻嘻地目送着母亲走远,立刻翻身扑倒了案台上,开始了自己的激情创作。   十几年前,有一个穷苦的少年,他对于读书颇有些天赋,奈何家里实在贫穷,付不起笔墨费用。   少年不甘心。   他想,凭借自己的聪明,只要能交得起学费,读得起书,他定能高中,成为人中龙凤!   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唯有脑子颇为聪明,可他家中贫寒,没读过几本书,有无功名在身,也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他学习。   他咬咬牙找了个能供得起自己读书的活计。   他上了青楼,做了清倌儿。   他无美貌也无才艺,既不通琴棋书画,更不会风雅之事。   唯独读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字。   他虽然没有系统的学习过,却在夫子的课堂外偷听过,凭借他的聪明,拿出来忽悠一些不通文墨的土地主是绰绰有余。   这年头,读书识字的清倌儿都是达官贵人的专享,而有钱无权的土财主们哪里见过少年这样风姿高彻,全然不会讨好金主,只一心一意想着学习的单纯少年?   他凭借着精心打造的新奇人设,很快便打出了有墨公子的美名。   生意日渐兴隆,你给他砸钱读书的财主越来越多,每一个都觉得自己便是少年唯一的哥哥。   少年在这样混沌的烟花之地中依然保持着一颗出淤泥而不染的向学之心,赚到的钱都拿来读书习文。   他很快就攒够了一笔钱,又委托了金主为自己赎身,带着大笔的钱财去书院学习。   少年摇身一变,从清倌变成了书生。   从此之后,人生一片坦途,高中后,又凭借着自己的才学被高官榜下捉婿,娶了世家贵女做妻子。   在外家的帮助下登科为官,官路亨通,一路坐到尚书之位,成为了大圣朝排得上名号的重臣。   谁能想到他曾经是烟花之地的清倌呢?   这就是柳尚书的前半生。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从花魁到尚书:我的转型之路   浓缩了一位重臣跌岩起伏的前半生,却只是一个不到一千字的故事。   清熙从正午写到天黑,月光灿烂下,一天就写完了这个故事。   照例是系统第一个欣赏。   系统看着最后一行字,震惊道:【柳尚书曾经当过清倌?你怎么知道的?!】   清熙理所应当道:【原着中写的呀?你没注意吗?】   系统语气坚决:【这不可能!原着中的每一个字都刻印在了我的主板上!我都不知道柳尚书曾经做过清倌!】   清熙为它解释,【就在瑟瑟带球跑逃离端王府之后,是烟花之地出身的大娘收留了她。】   当时的顾瑟瑟,每天警惕的如同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就让她敏感不已,好心的大娘不忍心她这个样子,便讲故事宽慰她。   其中就有说到,少年为了读书而投身青楼做清倌的故事。   系统极速搜查原着,道:【大娘可没说这少年就是柳尚书!】   【对,】清熙道:【但是大娘是平溪人,而柳尚书也是平溪人。】   系统冷哼一声,【这很有可能只是个巧合!平溪可不小!】   【证据不止如此,】清熙道:【原着在后面有讲,瑟瑟出门碰上了有人在闹事,是有一个破产了的地主在柳尚书门前要钱,事情闹得很大,瑟瑟扫了一眼,却发现那个地主有性病。】   性病,证明地主常年流连在烟花之地。   清熙慢慢道:【多重印证之下,我有五成把握,那少年就是柳尚书。】   【万一不是怎么办?】系统提问。   【不是就不是。】清熙哼笑道:【柳尚书反正肯定不干净。】   清熙要做的就是把中后期的事件提前,她现在要提前搅混这潭水,让柳尚书自顾不暇,分身乏术。   只要他不能再去找公主姐姐的麻烦,清熙就算达到了目的。   系统嘀咕道:【你去哪找那个原着中的地主呀?来得及吗?】   【我才不去找。】清熙道:【我只负责写好这个画本子,把它发行出去,至于那些费心费力的找人伙计,自然会有人干的。】   柳尚书的政敌们,想要拉下他坐上尚书之位的下属们,看到画本之后,自然会有所联想,积极主动的去找人找线索。   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千金小姐,何必去做这些麻烦的事儿。   清熙想了想,又提起笔,划掉了几行说柳尚书是清倌的字迹。   她可没有明示暗示谁!   清熙狡黠道:【我只是思路比较清奇,写了个不同寻常的话本子罢了,那些心眼比蚂蜂窝还多的政客们自己要有所联想,可不能怪我呀。】   系统感慨道:【你们人类真的好复杂。】   清熙笑笑,把手里写好的画本递给侍女,叮嘱道:“这一本印刷不用多么精美,唯一的要求就是快,最好明天就能上书店发售。”   侍女蹲身,笑道:“小姐放心吧,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   清熙笑嘻嘻的往她嘴里塞了个桃酥,愉快道:“你办事,我一直都很放心!你可是我最重要的下属!”   侍女红着脸退下了。   无名客的话本一经发行,立刻便席卷了京城。   云京城的居民们如获至宝,看得津津有味。   “无名可没有让大家失望!”他们感动的说。   看看这复杂曲折,让人意想不到的离奇剧情,看看这惊世骇俗的故事,看看这辛辣讽刺,明夸暗贬的用笔!   依然是云京城中独一份儿的有趣!   无名客火了之后,他的模仿者层出不穷。   首先便是盗印他故事的无良书坊,买的书质量极差,完全比不上正版的精装修。   但胜在便宜量大,不像正版那般出版较少,很难抢到手。   有许多家境较为贫寒的读者,因为囊中羞涩,只好选择了这种盗版。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这本《从花魁到尚书:我的转型之路》是无名客回馈读者之作,印刷量极多!书坊一直在源源不断的供货!   同时,价格颇为低廉,是因为作者无名客,心疼自己的读者,不希望读者们反反复复,只能看着别人手中的书籍眼馋。   老板声称会让每一个愿意购买的读者都能拥有这本书!   只要你愿意购买,书坊绝对不会断货!   平民读者们沸腾了!   他们拿着钱袋排起长队,只为拥有一本无名客的作品。   在云京城中,这甚至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在街坊邻居面前,能拿出一本无名客的书,是一件面上有光的事!   不仅证明了自己高雅的品位,对于流行敏锐的嗅觉,更说明了自己的人脉关系不俗,才能获得如此难抢的书!   大众们的热情追捧,在每一个街角,每一家书坊中。   而朝中大臣们的订购,则在家奴们重重的帷帽下。   经过了八皇子一事后,政治嗅觉敏锐的臣子们都意识到,这无名客并不仅仅只是一个通俗读物的作者,他的作品也不仅仅只是虚拟读物。   而是微妙的映射了现实,连续的说出了某些隐晦而要命的故事。   当然,也有人觉得上次的故事只是巧合,这一次不一定是真实故事。   当然啦,他们并不缺这一本书的钱,不管信不信,都私下派遣家仆买书回家。   不信的人一打开这本书,快速浏览完故事,便气笑了。   什么东西?   一个有志读书的少年,不去通过自己的学识自己的力气等正当途径赚钱,反而投身烟花之地做清倌?   挣完钱之后又轻轻松松赎身而走?   怎么可能!   小倌儿,妓女们,都不过是社会最底层的玩物罢了。首先,他们一旦进了青楼,就不可能只卖艺不卖身,差别只在于有的人卖的便宜,有的人卖的贵。   在无名客的这本书里,这少年显然是卖的贵的这批人。   既然他身价高,老鸨怎么会愿意轻易放他走?还让她带着大量财物走?   一个有钱的土财主,用一大笔钱为一个小倌赎了身,却不自己享用,而是送他去读书?!   世间还有这样的大善人?!   而信的人,细细浏览一遍,便忍不住笑意盈盈,心潮澎湃。   这次的主人公会是谁呢?   这个先入了青楼又一路坐到尚书的人……是谁呢?   无论他成为了怎样的高官,这样的过往一旦被揭发,别说乌纱帽一定保不住,项上人头可能都要落地!   他的官位,可就要空出来了。   希望这无名客所说的高官,确实是个令人期待的位置。 第一百六十三章 柳夫人   也有人看了书,却是脸色大变,如同见了鬼一般把书远远甩出去。   柳夫人面带诧异,低声问道:“夫君?是不舒服吗?”   柳尚书铁青着脸问道:“你怎么会看这种东西?!”   柳夫人咬了咬唇,她年已近四十,可眼神天真,面容娇嫩,气质青春活泼,如同二八少女,她甜甜笑道:“今天萧夫人约我出去吃茶呢?茶楼里的说书人都在讲这个无名客的故事。”   柳夫人听着觉得有趣,便出门买了本书,兴致勃勃的带回了家,想要和夫君欣赏。   却忘记了夫君读书出身,君子端方,品格高华,最看不得这些乱七八糟,胡编乱造的东西。   她抬眼看着柳尚书,收起了笑,道:“我以为你会喜欢,抱歉。”   她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柳尚书笑得很努力,他习惯性地张开嘴,随便说了些什么,哄了几句这名门出身、全无心眼的夫人,才又道:“这些污秽东西只会污了你的眼,下次可别看这种低俗的东西了!”   柳夫人不太开心,却依然应下了。   柳尚书又胡乱说了几句话,拂袖而去。   只剩下柳夫人坐在原地,面带疑惑,“夫君,今天怎么突然发了这么大的火?”   只是因为一个画本子。   但这疑惑也浅薄,抵不过这十几年的夫妻情谊,风一吹,便散了。   柳尚书一路疾走到书房中,他的指尖神经质的痉挛着,不可置信地问:“这怎么可能!无名客,这个贱人,他是怎么知道这些旧事的!”   他脸上风云变幻,召来心腹下属,急促问道:“是不是……是不是当年灭口没做干净,有人逃出来了?”   ……   月下坊,卧墨池   清熙拉着萧徽音的手,笑盈盈的道谢,“谢谢你专门帮我,回家找了萧夫人!”   萧徽音笑着摇头,“不过是随手罢了,我母亲本来就热爱交际,她和柳夫人的关系还不错。”   世家之间的关系本就盘根错节。   柳夫人身世不俗,出身琅玡王氏,和萧夫人沾亲带故,如果话本的内容是真的,一家人都要面上无光。   先旁敲侧击的提点一番,也是应该的。   萧徽音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清熙便把和系统说过的解释这般那般又说了一遍。   她不准备再插手了,自然有盯着尚书之位的人去深挖柳尚书背后的故事。   萧徽音道:“那柳尚书背后的人呢?”   柳尚书其人,素有刻板固执之名,迂腐顽固至极,在他眼里,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别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他固守礼法,不知变通,他有充分的理由反对七公主被册立为太子女。   但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罢了。   萧徽音道:“柳尚书,应该是大皇子的人。”   七公主被立为储君,最难以容忍的便是几个皇子。   尤其是大皇子,中宫无子,之前声望很高的八皇子倒台,大皇子身为长子,相当志得意满,春风满面。   甚至暗自揣测父皇是否是为了给他铺路,才干脆利索的刺死了八皇子。   然而现在事实证明,天成帝是要给七公主铺路,他的妄想不过是自作多情。   大皇子不能接受。   他一定会全心全力想尽办法拉拢所有能拉拢的人,比如说其他的兄弟们一起推翻七公主的储君之位。   萧徽音细细讲来,她从小就被做宰相的祖父抱在膝头长大,家人们有意识地把她往皇后的方向培养,多有培养她政治方面的嗅觉。   萧徽音安静的蜗居在这卧墨池中,不声不响,却把京城的局势分析了个明白透彻。   清熙捧着脸,看着她笑,“徽音好厉害!”   清熙也聪明,可她对于政治却没有什么了解,她能抢尽先机,凭借的是对原着的了解。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穿越者,可不敢保证自己有萧徽音这样独到的政治眼光。   清熙想着,突然问道:“徽音,你有考虑以后做什么吗?”   萧徽音微愕,她抿了抿唇,并不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我们现在不是在说大皇子和柳尚书的事儿吗?”   “对,”清熙道:“我觉得你分析的超级厉害!这样的大才,只用来给我解惑,太浪费啦!”   萧徽音失笑,她握住清熙的手,温柔道:“我对现在的生活已经非常满意了。”   原本,她想的是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从此以后隐姓埋名。   因为有清熙为她出主意,带给她勇气,她才能勇敢地撕破身上贵族淑女的枷锁,迈进月下坊。   在这里她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她不是谁的女儿,谁的姐妹,而是做她自己。   全云京城的英才俊杰们都是她的手下败将,萧徽音的威名无人不知。   她已经心满意足。   清熙却觉得不够。   月下坊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说破天也就是个娱乐场所,群策会的辩手们,他们的上升渠道是通过群策会,获得达官贵人们的赏识,被举荐,入官场。   但这条路对萧徽音来说是堵死的。   因为她只是个女子。   哪个重臣会朝女子做幕僚呢?   可笑可耻,贻笑大方!   那么,就这样让萧徽音一辈子呆在月下坊,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辩手?   即使萧徽音是蝉联第一,战无不胜的最佳辩手又如何?   只是个辩手罢了!   太浪费了。   清熙想,徽音姐姐值得更好的!   她很快有了主意。   清熙眼睛一弯,故做无知道:“原来公主姐姐的处境这么危险吗?!天啊!那我们该怎么办还能帮到他?”   萧徽音:“……”   她扶额道:“你有点太浮夸了。”   清熙不说话,眨巴着眼睛冲她笑。   少女黑亮的眼睛中,似乎有小爱心欢快地往外蹦。   萧徽音宣布投降,她想了想,道:“既然皇子们在联盟,那就把他们的联盟击碎。”   对于皇位,这些皇子们本来就是竞争对手,只是在面对共同的敌人七公主时,暂时结盟。   七公主一日不倒,他们的结盟就一日不会散。   看似坚固,其实脆弱,联盟中这几个皇子都想要别人出更多的力气,而自己尽可能保存实力,争夺皇位,接收权利。   挑起内斗,分而化之,是为上册。   这话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萧徽音眼眸微阖,胸有成竹,显然是已经有了主意。   她正要往下说,清熙却笑眯眯的打断了她,“等等再说,我们先一起去见公主姐姐!” 第一百六十四章 等待   高绛坐在弧光楼的顶层看风景。   他又一次打开了顶楼的可活动墙,推开之后变成了景色很好的阳台,可以远远望见京郊的湖光山色。   他叹了口气。   那天他以唐有容的身份和清熙交谈,清熙显然是兴致不高,闷闷不乐的走了。   随后,他又拒绝了清熙以正式书函递出的,请他做生日宴正宾的邀请。   他不能做清熙的正宾,他人生坎坷不顺,父亲冷酷暴戾,母亲冷淡疏远。   他靠着汲取清熙的温暖度日,他的身上没有美好的祝福,可以给到清熙。   清熙值得更好的正宾。   同时,他也清楚清熙的性格,这个小姑娘被他们宠的娇纵,不是一个被拒绝之后会放弃的女孩子。   清熙想要的,无论怎么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也一定会追到手。   清熙一定会再来找他。   怀着这样的自信,高绛这些天每一天都早早的到了月下坊,等待着清熙的到来。   第一天,清熙没来。   也许是在为生日宴的种种繁杂事项做准备。   虽然清熙不用面面俱到的管事,但这是清熙的生日宴,布置的装饰、安排的菜色、邀请的客人都要是她喜欢的,给她过目了才能定下。   高绛想,清熙可能有点忙,暂时无暇分身,自己不应该太着急。   第二天,清熙没来。   镇国公府放出消息,清熙的生日宴邀请了苏夫人做正宾。   也许,清熙是在为生日宴的种种做筹备。   也许……清熙是有点生气。   高绛对自己说,他更应该守在月下坊,他不能让自己的小姑娘白走一趟,承受不必要的失落情绪。   第三天,清熙没来。   高绛开始翻名册,他的库房中,宝物很多。年轻女孩子会喜欢什么样的宝贝呢?   珍贵精巧,手艺精湛的首饰发簪、波光粼粼,奇巧鲜艳的布料、南方运来的珊瑚树、北方进献的夜明珠……他在月下坊等到宫门下钥。   第四天,清熙没来。   无名客的新书上市了。   高绛以月下坊的名义订购了一大箱,分发给门客和客人。   他自己先拿了一本细细翻阅,这故事很短,转瞬顺便看完了。   这是的惊世骇俗的离奇故事,并不好笑,却让高绛的嘴角挑起一个愉快的笑意。   这故事,一看就是为他分担火力而作,原来清熙不是忘记了他,不在乎他,而是在家中写话本,想要帮助他,为他分忧。   高绛的一颗心,如同泡在蜜里。   他干脆在月下坊住了下来。   清熙心里有他,早晚会来找他的!   第六天,清熙终于来了。   高绛知道,清熙喜欢好看美丽的人,他特意穿上了清熙最喜欢的裙子,细细为自己描摹了妆容,梳理长发。   他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黄铜镜中模糊的自己,忍不住唤出暗卫,问道:“我……”美吗?   话未出口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刻改口问道:“我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暗卫恭敬地垂着头,答道:“殿下风姿高澈,尽善尽美,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暗卫的头都不曾抬起来。   高绛撇了撇嘴,淡道:“你下去吧!”   暗卫低声道:“殿下,尹三已经找到了柳尚书的旧人,正在回京的路上。大皇子联合了二皇子想要一起做局陷害您……”   高绛正在给自己补唇上的胭脂,闻言头也不回道:“我知道了,等我回去再一起处理。”   暗卫:“……”   暗卫的声音更低了,“殿下,崔小姐去了萧小姐那里。”   “……”   撕拉一声响,是纸片被撕拉的声音。   高绛将手里胭脂纸被撕碎揉皱,艳丽的色彩如同流淌的血泪。高绛冷漠地将纸扔回桌上,面无表情。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凝固。   暗卫埋着头,大气不敢出。   沉默良久,高绛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暗卫的身影一动不动。   高绛压低眉毛,颇有些不奈,“听不懂话吗?”   暗卫咬牙道:“殿下,现在朝堂上的局势非常紧张,王子和大臣们都在联合起来围攻您,您不能在这个时候缺席呀!我们需要您来主持大局!”   “我在这里也能主持大局。”高绛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若是事事都要我亲力亲为,我养你们做什么?”   “做慈善吗?!”   高绛眯着眼,道:“是谁让你来说这些话的?”   暗卫一头冷汗,老实道:“何大监。”   “呲,”高绛冷笑了一声,他冷冷道:“你既然这么听他的话,就去他身边伺候吧。”   暗卫猛地抬头,他的面容被黑布巾遮住,只露出一双黑的不透光的眼珠,被挡住的嘴唇急急呼道:“殿下!”   高绛眼中毫无动容,只道:“我的命令从不收回。”   暗卫默然一瞬,哑声道:“遵命。”   他的身影咻的一下消失了。   高绛冷淡的转过脸,看向远处的迷蒙青山。   清熙敲开门,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场景。   远处山色空蒙,白烟袅袅,一身红艳的美人坐在风里,乌黑的长发随风而动,鬓边的琉璃步摇叮叮作响。   而美人的凤眼半合,神色冷淡又疲惫,流畅的唇线边,一点嫣红抹出了红唇的界限。   美得安静又疲惫。   一向高傲,无所不能的凤凰露出了翅膀底下的疮疤。   “姐姐?”   清熙站在门口,一时犹豫,竟然不知道该不该进门。   高绛暮然回首。   他眼睛睁大,疲惫冷漠,平静无波的眼神突然被点亮。   柔软的春水在他的眼底涌动,从萧瑟深秋到明媚春日,似乎只需要这一声轻轻的呼唤。   清熙一瞬心悸。   高绛浑身的冷意化开,他抿出一个淡笑,轻声道:“你来了。”   “我来了!”清熙眨眨眼,快乐起来,感叹道:“原来姐姐看到我这么开心吗!”   “当然。”高绛含笑道:“拒绝了你的邀请,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怕你生我的气。”   清熙笑道:“我超级生气的!”   高绛从善如流,“崔姑娘,能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吗?”   清熙笑颜灿烂:“当然可以!我现在就有一件事想要你帮我!”   金银珠宝?锒铛玉石?权势官位?   高绛有信心,无论清熙要求是什么,他都可以满足清熙。   他笑盈盈的等着,脑海里回忆着自己看过的宝册,心中颇多期待。   却见清熙笑得灿烂,骄傲道:“我这么大度,可是来给你送宝贝的!”   “哦?”高绛眉梢轻挑,更加期待了。   却见清熙从身后拉出一个人来,献宝一般的说道:“这可是我在云京城中认识的,最聪明最美丽最有智慧最有眼光最有谋略的!萧徽音!徽音姐姐!”   一身家居细棉布裙子的萧徽音被清熙拉出来,一脸懵然。   高绛:“……?”   清熙道:“姐姐,徽音超级厉害,她一定能帮你摆脱现在的困境的!”   高绛扬起的唇角落了下去,淡淡道:“凭借我自己,又不能摆脱困境了吗。”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最最最最   清熙直觉,这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她清楚的感知到了来自对面高绛身上的浓厚冷气。   从春光灿烂到暴风雪肆虐,也只需要短短一瞬间。   清熙很是迷茫。   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好朋友萧徽音,试图从萧徽音的眼中获得些许暗示。   萧徽音神情无辜,眼神困惑,比清熙还不在状态。   高绛看清熙这副左顾右盼,一脸迷惑的表情,忍不住要被她气笑了。   清熙诚挚的邀请遭到无情拒绝,之后没想着找他这个拒绝了自己的罪魁祸首算账,反而是向他推荐了一个人?   清熙不用这个机会来撒娇耍赖,为自己淘取福利,反而是用在别人身上?   清熙难道不知道国之储君的承诺有多么重的分量吗?   她一定知道。   可她还是选择把这个承诺用在别人身上。   可真是善良大方。   高绛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引荐。   但是,按照清熙刚才的态度和话语思考,这毫无疑问就是一次引荐。   引荐的可是清熙心目中最聪明最美丽最有智慧最有眼光最有谋略的萧姐姐!   是清熙来到月下坊时,想要第一个去见,也确实是第一个去见了的人。   被排在第二个见的高绛假笑道:“我竟然不知,萧姑娘在你心中有这样高的地位呢?”   这话说的,萧徽音这个一头雾水的人都觉得有点不对劲,诧异的挑高了眉头。   清熙却立刻点头,无比赞同道:“对啊对啊!”   高绛:“……”   他的脸色更加冷漠了。   站在上帝视角的系统都看不下去了,他语重心长道:【宿主啊,“最聪明最美丽最有智慧最有眼光最有谋略”这个句话,是不是稍微有些夸张了呢?你是不是要再考虑一下下?】   比如你面前坐着的这位,也是最漂亮最美丽的绝世美人?   清熙没明白它的意思:【虽然是有些夸张,但是徽音姐姐在我的心目中就是这么的好,这么的优秀这么的完美!】   【……】系统突然体会到了曾经宿主教导自己时无语凝噎的感觉。   冲着宿主曾经的语重心长,耐心温柔,它系统087一定要帮助宿主走出今天这个修罗场!   系统直接到:【最聪明最美丽最有智慧最有眼光最有谋略的人是萧徽音,那么坐在你面前美丽端庄优雅的公主殿下是什么呢?】   清熙:【……】   她迅速的反应了过来,眨巴着眼睛,甜笑上脸,登登登登的跑到高绛身旁,贴着高绛就坐下了。   高绛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坐到木椅上。   清熙面不改色的站起来,几步跨到了高绛的身后,笑嘻嘻举起小拳头要为高绛揉捏肩膀,道:“姐姐风华绝代世无其二步步生莲优雅曼妙,庸人难以并肩!”   高绛面无表情。   清熙再接再厉:“你是我最最亲密的人,最最最最要好的姐姐!”   高绛冷哼一声。   清熙顺杆上爬:“姐姐,别生气啦,你对我最好啦!”   高绛叹了口气。   那就是被哄好的意思了。   清熙哒哒哒哒跑回门边,拉着萧徽音坐到了高绛的对面。   系统叹为观止:【这就哄好了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清熙现在没有功夫和系统闲聊。   她很是讨好地对高绛道:“姐姐,徽音真的超厉害的!”   “我知道,姐姐被册立为储君之后,有许多人都在找你的麻烦,我想帮帮姐姐。”   “今天我来月下坊,正是为了向徽音请教一下,我要如何做才能更好的帮助你。”   “徽音的话令我茅塞顿开,眼前一亮,所以我才想要把徽音引荐给姐姐!”   “我想要你能摆脱现在这样为难的局面!把那些觉得女孩子不行的老古董们的脸都打肿!”   高绛听着,面色不动,只是似笑非笑道:“哦?是这样吗?”   这话听着,可没少对事实进行再加工。   他这句阴阳怪气的话说出来,又觉得失言,抿了抿唇,神情冷漠。   清熙大力点头,“当然是!我可没有夸大其词!”   她替萧徽音打包票,信心满满,信誓旦旦,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萧徽音好笑的看着她,却也知道,清熙这是在为自己争取机会,如果七公主真的能看上自己,她就可以摆脱辩手的身份,成为储君府里的幕僚!   她可以插手政治,影响一个国家!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在盛朝,能够掌握权力的女子就只有面前的七公主,更别说她还是这个国家未来的主人,正在遭受着攻讦,如果她能在此时出主意,雪中送炭……   这正是天赐的良机!   也许,也许,她曾经的目标可以换一种方式实现?   如果她能帮助七公主登上皇位,既然有了女皇,就一定会有女官,她一样可以拥有权利,一样可以为国为民做事!   比做皇后更加直接,简单,干脆!   萧徽音心头一片火热。   高绛冷淡地看着两人,冷静的听着清熙吹嘘了一长段,才缓缓道:“是这样吗?”   他淡道:“萧小姐要如何证明自己配得上清熙的推荐?”   萧徽音挺直脊背,她细细地拢了拢裙子上的褶皱,含笑答道:“破局之法,我自然有。”   “还要感谢崔小姐,为我们提供了这样一个好的引子。”   萧徽音说着转过头,看了清熙一眼,清熙笑眼弯弯的看着她,满眼都是鼓励和支持。   萧徽音心中一暖,把自己早就想好的计划和盘托出。   他们大可以用柳尚书打开局面,柳尚书的落马已是版上钉钉,他离开后,尚书之位便会空出来。   尚书这个官职,是在大盛朝都数得上的高官。   几位皇子谁都不会嫌自己麾下的尚书多!   他们大可以用这个尚书之位来引起几个皇子之间的内斗。   而且,柳尚书的夫人出身琅玡王氏,王氏簪缨世家,最重名声,出了柳尚书这样出格的女婿之后,对他们家的名声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公主殿下大可以趁几个皇子内斗之时,蚕食王家的势力,壮大自身。”萧徽音道。   高绛道:“一个王家,可不能让我坐稳储君的位置。”   更何况,柳尚书只是个女婿罢了,王家所受到的影响是有限的。   萧徽音笑笑,继续道:“柳尚书是大皇子的人,几位皇子内斗之后,谁胜出还是未定之数,但大皇子一定是惨败的那一位。”   大皇子的麾下失去了一位尚书,对朝中的影响力可以说是大大减小了!   “我们大可以选在这个时候拉拢大皇子。”萧徽音微微一笑道。   “大皇子可是把我视为眼中钉,”高绛道:“他如何会接受这个联盟?”   “由不得他不接受。”萧徽音胸有成竹。   在经历过内部厮杀之后,本就脆弱的联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露出了他们彼此都是敌人的本质。   几位皇子组成的联盟尚且算是同心协力的情况下,高绛的势力依然壮大了。   皇子们不是傻人,他们心中都有数,七公主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硬啃可能会磕掉牙。   现在联盟的凝聚力已经不在,没必要再用高绛来试自己的牙口,不如先将目标放在大皇子的身上。   作为目前最弱势的皇子,还是长子,他身上有不少肥肉可以啃。   “他如果不想被被啃的只剩下风光的皇子名头,就一定会选择与我们合作的。”   这所谓的合作,自然也是脆弱的随时会翻脸的合作,倒不如说之所以选择合作,就是为了能更方便的,温水煮青蛙般蚕食对方的势力。   当然,七公主作为强势的一方,当然是由她蚕食大皇子。   “若是大皇子非要发疯,怎么办?”清熙好奇地问,凭借直觉,她觉得大皇子不是会低头的人。   “那就看他们争。”高绛道:“利益当头,他们不会优先对付我。”   萧徽音也道:“公主殿下最大的弱点便是她是女子之身,他们随时都能拿这个性别来攻击殿下,他们不急。”   “毕竟姐姐又不能变性?”清熙开了个玩笑。   她没注意到,高绛悄然紧缩的手指。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的友情   高绛掩盖下神情中的不自然,他平静道:“我不认为作为女子,是我的缺点。”   当女孩子又有什么不好?   他真的恶心透了那些男人,和他们令人作呕的欲望。   清熙点头,很是赞同,“姐姐,现在就是最完美的样子!做女孩儿多好,男人……啧。”   清熙冷哼一声,嫌弃地撇嘴。   萧徽音有些迷茫,做男子有什么不好吗?   若是生为男子,天生便能理所应当的掌有权力,不必被指点,不必被嘲笑,性别就是最大的底气。   不好吗?   像她一般生为女子,即使有才有能,最大的用处也只是成为别人的妻子。   哪怕是皇后,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也只是皇帝的妻子,她的尊贵是通过丈夫获取的,皇后只能通过皇帝的手影响朝堂。   萧徽音迷惘的想。   但她并未说出口。   现在在七公主面前把这样的话说出口,显得有些太刻薄了。   风声呼啸,高绛乌黑的长发迎风而起,在风中猎猎飞舞,高绛随手取了个发带,将长发扎成一团,甩到身后。   清熙伸出手勾起一缕,这黑发触手微凉,绸缎般顺滑,竟然像握不住似的,流水般从她的掌心中滑走。   清熙不自觉加大了力气。   “怎么了?”   高绛回眸,纵容的看着她,任由她把玩自己的长发。   清熙神情颇为期待,“姐姐,你还会来我的生日宴吗?”   “我当然会去。”   高绛笑着,一口答应。   清熙满足的笑笑,牵起萧徽音的手,轻快道:“那我就先走啦!”   “姐姐,下次见!”   两人手挽着手出了门。   顶层的推拉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萧徽音笑道:“我要回卧墨池,找一些资料,再想一想要如何推进柳尚书的事。”   她自言自语道:“王家那边的舆论也可以先安排起来了,先对大皇子施压……”   “徽音姐姐,”清熙叫她。   萧徽音诧异的停止了自言自语,问道:“怎么了呀?”   清熙道:“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那么着急。”   萧徽音怔住,她抿了抿唇,反驳道:“机会转瞬即逝,我不能慢。”   她眼神坚定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一定会抓住它!”   “不是这样的,”清熙往前一步,拉近了和萧徽音的距离,清熙低头看她,眼神温柔,“我们还会有很多机会,失败也没关系。”   萧徽音狠狠咬住下唇。   怎么会没关系呢?从小父母就告诫她,想要的东西必须自己努力伸手抓住,错过了就再也不会回来,哪怕她身份尊贵,背景雄厚。   现在的她更只是一介孤女,想要乘风而起,走进不对女子开放的官场……她怎么能放松?   她的拥中有许多话语,不吐不快,可她看向清熙,那些话又堵在她的嗓子眼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清熙伸出手,温柔地拥抱了她,这个一向活泼天真,让人觉得没长大似的女孩子,露出了她坚定又温柔的灵魂,温暖着萧徽音。   “没关系的,姐姐,你不必这么紧张。没有这个机会,我们还会有下一次。”   “我,还有大妮,还有瑟瑟,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在你身后。”   萧徽音感受着清熙温热的体温,暖意融融,柔软的包裹着她。   自从她的身世曝光之后,明面上她依然是宰相家的女儿,可她心里清楚,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在萧家这样的家族中,一切感情都混杂着权力和计算,父母爱她,爱的从来不仅仅只是她,更多的爱是因为萧徽音的聪明伶俐,可以为家族带来的利益和提升。   爱的是萧徽音能带来的利益。   但现在不一样了,虽然她依然聪明,可说到底全京城的高官都知道她的血统问题,她不可能再嫁一个好的家族好的郎君。   她成了家族的弃子。   这爱便淡薄了。   无论她要做什么,家族都不会再给出力量来支持她。   她知道,能凭借的只有自己。   可是现在,清熙说,她会一直陪伴着萧徽音,陪伴支撑她。   这样的话,萧徽音从前听过很多次。   她清楚的知道那些人想要陪伴的是云京城最优秀的第一贵女萧徽音,而不是蜗居在月下坊中的女辩手。   ……可清熙是不一样的。   清熙将她拉出舆论的泥潭,让她不必退避山林还担上一身污名。   清熙带着她走出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将她送上了月下坊的舞台,现在又为她引荐公主……   萧徽音颤抖了一下,伸出手,缓缓抱住了清熙。   她知道这种问题软弱而无用,可她还是忍不住想问,“……真的吗,你真的会一直做我的好朋友吗?”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参杂利益交换的感情吗?   清熙将手臂收紧,道:“我不能向你保证什么,但是,我会用行动来证明的!”   她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道:“你一直拥有我的友情。”   清熙一向活泼明媚的黑眸中沉静而坚定。   她背着光,脸颊上细软的绒毛渡着金边,五官隐没在黑暗中,只有一双杏眼盈盈的发亮。   仿佛是凛然而不可高攀的神女。   “我知道你想走的是一条万分艰巨的路。”   “你披荆斩棘,你无所畏惧,你绝不退缩。”   “我知道你足够勇敢无畏……可其实你有必要这样紧张。”   “我知道你的优秀,我看得见,大家也看得见。”   “像你这样优秀的人,一定会发光的。”   清熙笃定道。   萧徽音握住了清熙的手,云云不断地散发着暖意,她心里那根越拧越紧的弦,好像突然就放松了。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她好像不再是漂浮在海里的溺水者,只能拽住手里一根细细的脆弱的蛛丝。   她好像重新回到了身世被曝光之前。   她身后有人支撑,有底气,行事便能无所顾忌。   萧徽音笑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不必再焦虑,不必再紧张,不必再畏缩。   清熙放松的笑了,她握紧了手里萧徽音的手,开心道:“我们一起加油!” 第一百六十七章 斩首   萧徽音满身轻松的离开了弧光楼顶层。   她的眸子明灿如星,整个人如同被擦拭过的宝剑一般锋芒毕露,扫尽沉珂。   清熙笑吟吟的目送她远去。   转过头却又拉开了门。   高绛还坐在原位,撑着下巴看风景,一动不动,静默的仿佛是凝固的石雕。   清熙眉梢微扬,她提起裙子,脚步,轻轻的走过去。   高绛在清熙拉开门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   但是他不想回头。   高绛垂眸,长而直的睫毛笔直的压下,在眼睑投下了一片浓密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   清熙靠近他,伸手捧住他的脸,少女的鹅蛋脸温柔的凑近,她伸出手,皓腕如雪,柔软滑腻的指腹轻轻按在高绛的唇边。   那一小块被触碰着的皮肤好像在燃烧。   高绛睁大眼,眼中满满当当都是少女的粉润雪腻的脸颊,和她专注的,似乎只能看见自己一个人的目光。   风动裙带,香雾如云,两人的乌发交缠,腰上佩环琳琅作响。   高绛心跳如擂,只觉得眼前的少女目若明星,灿灿生辉,令他莫名不敢逼视。   “姐姐,你口红涂出来啦!”   清熙笑嘻嘻道。   高绛:“……”   他咬住了下唇,挣开清熙的手,冷漠地转头。   清熙这才发现,乌发的美人桃花上脸,精致骄傲的面容上一片红晕。   “姐姐?”清熙茫然无知。   高绛狠狠地闭上眼,压下了心中那些绮丽幻彩的迷思。   他恢复了疏冷平静的模样,面容是白玉般的剔透冷漠,道:“我无事。”   “那就好!”清熙笑道:“姐姐,你别怕那些人,我会帮你的!”   高绛没想到清熙回来只是为了说这些。   当下,他疏冷的眉眼,微微柔和,“谢谢你。”   清熙扬起灿烂的笑脸。   “不过,”高绛停顿了短暂一瞬,却道:“我希望你不要参与到这些事情中。”   清熙微愕。   高绛一字一句道:“我做这些事,希望能够保护你。朝堂之中,风云变幻,复杂诡异,我不想你卷入到这些事情中。”   清熙是他的黑暗生活中,唯一的干净的一束光,不必沾染这些东西。   “但我也想保护你。”清熙道:“我不想做谁愿意庇护下的雏鸟,我想要张开翅膀,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她固执道:“姐姐,我希望你能出现在我的生日宴上!”   “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实现自己的这个愿望!”   高绛察觉到清熙对此,不同寻常的执着,他眉头一紧,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出席你的生日宴?”   “我是当朝公主皇后嫡出,如今又被封为太子,有什么能困住我呢?你又将萧徽音介绍给我,她本领不俗,由他协助我,难道我还不能春日出席你的生日宴吗?”   清熙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对于高绛和萧徽音的能力当然抱有绝对的信心,可她就是心慌。   高绛对她微笑:“放心吧,没关系的。”   时间缓慢的流逝,似乎一切都像公主姐姐对她保证的那样,一切都很顺利。   柳尚书被得了脏病的地主找上门,他曾经的故事就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火,将外面虚伪的纸皮烧得干干净净。   多方暗中施压之下,柳尚书的故事再也瞒不住了。   当年,柳尚书确实因为家贫,负担不起高昂的读书费用,而决定投身青楼。   也确实凭借着自己的钻营本领拥有了不小的名声,财源滚滚来,日进斗金银。   故事在这里开始变得不一样。   柳尚书想要离开,他当年本来就没有卖身,可是老鸨怎么肯放过这个摇钱树?   但柳尚书自有他的办法。   他曲折讨好,多番献媚,抱上了当地一位小官的大腿。   在赤裸裸的强硬权力之下,柳尚书成功从青楼脱身。   柳尚书对小官说,绝不仅仅做后院中的脔宠,我一定能乘风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若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他日青云之上,我一定肝胆涂地,报答你的恩情。   小官同意了。   柳尚书摇身一变,成了小官的义子。   他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被送到了当地最好的书院中读书。   高中之后,小官想办法为他疏通关系,帮他取得良妻。   柳尚书从此官运亨通,她也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扶持小官升职,并且把小官调出了家乡的穷乡僻囊。   小官从一个师爷,升到了县令。   并且管理的是颇为富足的县。   他很满足。   但是柳尚书却不能安心,他的出身是他最大的污点,一旦被人知晓,他的人生立刻完蛋,别说乌纱帽了,项上人头都要不保!   可他也才初初在云京城站里稳脚跟,处处都要依靠外家的扶持……他没有理由对自己的义父一家下手!   他升任尚书后的第一件事,都是悄悄派人,灭口了县令的全家。   可他不知道,县令的长子偷偷在外面养过外室,浓情蜜意之时,长子把什么都告诉了外室。   后来,长子随着父亲举家到外县上任县令一职,外室还留在家乡的穷乡僻壤。   柳尚书把灭口一事做的很干净,尚在家乡的外室并不知道,情郎一家都已经被灭口。   但是,外室清楚地知道这个秘密有多大的价值,她把这一切都告诉了自己唯一的孩子,希望这个秘密能成为孩子最后的底牌。   她的孩子也是个小地主,有钱有地,走鸡斗狗,游手好闲,好不快乐,全然把这些丢在了脑后。   直到有一天,他染上了脏病。   小地方的大夫看不了这样的病,让他等死。   他怎么甘心?   为了保住性命,他来到了云京城,找上了柳尚书。   纸终究包不住火,柳尚书的秘密,现在是人尽皆知了。   比无名客所做的话本子更加精彩,更加曲折,更加离奇。   云京城的吃瓜群众们都沸腾了!   柳尚书的传奇故事被平民百姓们津津乐道,而士人们则面色铁青,认为柳尚书这个害群之马脏了所有读书人的名声。   为官者更是恼火,自己怎么会被这种货色压了一头?   而天成帝很快也听说了这个传奇的故事。   他笑一笑,随口招来御林军统领,吩咐道:“此人卑鄙无耻,逞性妄为,朋比为奸,我的官场之中怎么能有这种人?”   “处理掉。”   羽林军统领带兵,领命而去。   宫廷御卫团团围住了柳府。   门房惊慌失措的走出来,却不敢拦,他眼睁睁看着,统领一刀劈开了大门,骑着马冲进了宅院中。   轰的一声响。   柳尚书本来坐在书房之中,焦头烂额的发愁,顷刻间听到了一声巨响。   沉闷如地雷,令脚下的大地都在缓缓震动。   柳尚书惊愕的冲出书房。   就见将军横刀立马,胯下良驹嘶鸣着,马蹄下踩着朱红的大门。   将军冷冷道:“柳良,捏造身份,枉杀忠良,滥用权力,肆意妄为!我奉陛下口谕,斩!”   柳良面无人色,正欲开口为自己求情,却见将军的长刀在空中划出一条银线,向他砍来。   人头落地,世界天旋地转。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送礼   大皇子听到消息,砸了手中的茶杯。   可事情已成定局,他亦是无可奈何。   他深吸几口气,招来了大皇子妃,吩咐了几句。   “我记得你和崔家姑娘的关系不错?”   “殿下是从哪听来的?”   大皇子妃眉头微蹙,面有为难之色,“我和崔小姐关系不过泛泛,以前春日宴时我还曾与她为难。”   “那你就想办法,”大皇子的态度非常强硬,道:“一定要和她联络上。”   大皇子妃很不愿意,在她的私心里,并不想把这个单纯的女孩拖进复杂的夺嫡中,她初见时便为难清熙,清熙却一点儿也不记仇,反而对她多有照拂,在各种场合,都颇维护她自己的面子。   大皇子妃凝眉思索一番,缓缓道:“以目前的情势,我们是争取不到崔姑娘的。镇国公府必定是铁杆的公主党。”   “还是说殿下另有谋算?”   大皇子点了点头,道:“七公主现在腹背受敌,崔清熙只要有点脑子,就不会拒绝我们的示好。”   “说不定,反而还会加倍对你好。”   “崔姑娘当然是个聪明孩子,”大皇子妃颇为不悦道:“她有君子风范,不会因为局势而讨好谁。”   大皇子本就极为烦躁,又听到妻子为对头说话,忍不住气笑了,“注意你的语气。”   他冷冷道。   大皇子妃笑容一僵,很快便垂眸,顺从应道:“是,殿下。”   大皇子没把妻子这点不悦放在心上。   他这位皇子妃是自己精心挑选的,家世不俗,岳家对他颇多助益不说,妻子本人也是聪颖灵慧。   不仅在家中把后院操持的明明白白,外面亲朋好友的年节走礼,迎来送往,夫人外交,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尤其是理财有道。   交给她打理的庄家铺子,总能财源滚滚,收益不断,大皇子靠着妻子赚来的金钱,收拢了不少大臣和幕僚。   ……   清熙很快接到了来自大皇子妃的拜帖。   系统一看,便笑了,【呦呵,这不是之前在春日宴时拦着你,不让你和女主进门的大皇子妃吗?】   【怎么现在又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来找自己原本看不起的人了!】   清熙有点迷茫:【还有这事?】   系统大怒:【你是鱼脑袋吗?刚穿越来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你都说是刚穿越时候的事情了!都过去大半年了!】清熙也不满到:【我只是一下没反应过来!】   清熙的印象中,大皇子妃人还不错,虽然在春日宴拦下了她和瑟瑟,但这种行为,在清熙心里能称得上恪尽职守,并且没怎么为难,就同意清熙带着顾瑟瑟进入皇家园林。   后来大皇子妃又给清熙发帖子,邀请她进宫,对着她一顿好夸,清熙还记得那天坐在美人环绕之中,众星捧月,被美人们可劲讨好的滋味。   在镇国公回京的接风国宴上,大皇子妃也曾为她说话。   桩桩件件,清熙都记在心里。   【你难道是要接下她的帖子吗?!】系统不可置信的问。   清熙神情平静道,【当然。】   【但是我的同意,对大皇子妃来说,可能不是一件好事。】   和大皇子结盟是徽音在公主姐姐面前提出的接地,当时的姐姐答应了这个做法。   当时,萧徽音也提到,你大皇子的处境艰难,他必定会同意结盟。   但是她们谁也没有想到,大皇子的脸皮能有这样厚。   明明是他先出手,想要给公主姐姐使绊子,一遭落败之后,为了保全自己,竟然能使动自己的皇子妃,主动向公主方的阵营伸出橄榄枝。   清熙颇有些感慨道:【搞政治的心都脏!虽然我不是,但我也应该努力向公主姐姐和徽音看齐!】   至于她认为的,和大皇子妃那些微末的友谊,不过是政客习惯性的社交罢了。   清熙轻叹了一口气,提笔给大皇子妃写了封回帖,邀她明日在月下坊相见。   第二日,月下坊。   清熙来时,群策会还没有开始。   她急步走向顶层,视野最好的包厢,门边守护着的侍者弯腰,恭敬的打开门。   大皇子妃云鬓雍容,仪态端庄,正端坐在包厢之内,显然是在等她。   清熙几步走进包厢,坐在大皇子妃的旁边。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触手微凉,显然,大皇子妃已经来了不短的时间。   清熙颇有些愧疚,道:“抱歉,是我来迟了。”   大皇子妃扬唇一笑,皇家媳妇的高贵姿态都浓缩在这一个弧度当中,颇有威仪。   “无事,”大皇子妃笑着道:“是我到得早。”   清熙也笑,“姐姐做什么来这样早?”   “毕竟是我请你,”大皇子妃笑道:“总要拿出些诚意。”   两人寒暄一番,包间内,月下坊的侍者适时的介绍了一番今天的题目:“女子被立为储君是否合理。”   大皇子妃笑着问:“妹妹是怎么想的?”   清熙毫不犹豫道:“当然合力!七公主可是陛下亲自册立的储君!”   大皇子妃听到这,颇为赞同的样子,点点头道:“说的真对!”   她眼中露出几抹遗憾,叹息着看向清熙,“选择储君本就是皇帝专有的权利,也不知道这些人们在气些什么。”   清熙静静的看着她,只是挂着礼貌的笑容,并不接话。   大皇子妃的眼神似嗔似怪,“尤其是我那夫君,前段时间跟失心疯一样的,被不懂事的弟弟们挑唆着,竟然会去找七妹妹的麻烦!”   是谁挑唆谁可不一定。   清熙心里有数,嘴上却笑道:“是吗?最近在筹备生日宴,没怎么注意京中之事。原来,几位皇子竟然是要阻碍有圣旨册封的姐姐做太子女吗?”   “前几天我还见到姐姐,邀请公主姐姐出席我的生日宴,她看起来颇为愉快,不像是有烦心事的样子呢!”   那是因为事情轻轻松松就被解决了!   大皇子妃心中腹谤,面上却依然笑得妥贴,只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崇拜来,“我夫君他们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要说让储君殿下苦恼,实在是不够格!”   她笑着拿拍拍手,一旁的侍女缓缓而出,因为手上都捧着托盘,或放或叠着各色珍贵物品。   清熙眼尖,看到其中有色彩能够随着光色变换的流云布,有极轻极细极透的拢烟纱,还有颜色渐变过渡自然的雨后天青缎,普通的蜀锦云锦,在这些做工精致,千金难求的布料面前不值一提。还有有缂丝的八宝如意团扇,有桃花渐染冰裂纹瓷器……   第一列饰品走完,后面还有一列,手中抱着紫檀木的箱子,缓缓走出,一字排开,大皇子身边的宫女快步过去,将镶嵌着螺钿的箱盖打开,一箱箱都是同样价值不凡,研磨好的香料胡椒,西域运来的各色宝石色彩鲜明透亮,莹润明亮的东海粉珍珠,个个都有指头肚那么大……   十个箱子,个个价值不菲。   大皇子对着清熙,笑容温婉得体的一一介绍过,道:“这些都是给储君殿下的赔罪礼。”   清熙看的目不暇接,真情实感道:“真有钱啊!”   系统对这些没什么概念,问道:【这就很多了吗?】   【没我家有钱,但是,】清熙强调道:【大皇子看起来就不像能挣钱的人……但他家底居然这么厚。】   镇国公府也有钱,战争是最能发钱的,镇国公祖祖辈辈都是武将,常年在外拼杀,城破之后,最好的财务交由皇帝享用,而剩下的便是要犒劳军众将士们,这是命换来的战争财。   说难听点,大皇子虽然占着长子的名义,其实一直是个小透明,实权他比不过七公主,论声望,他比不过八皇子。   现在不声不响,竟然能拿出连清熙都颇有些吃惊的财富来。   清熙对这些东西的价值心里有数,能用这些东西来求的联盟,大皇子这个在原著籍籍无名的炮灰,应该是比八皇子这个忠犬男二富有一些的。   【是块肥肉。】清熙愉快极了,【可以好好啃一啃!】 第一百六十九章 送礼的学问   但即使是清熙,也没想到这还不是结束。   大皇子妃又拍了拍手,又一列侍女走了出来。   这一列侍女拿着的东西便颇有些奇异,第一个是一卷很大的编织物件,清熙瞧着,竟然有些像是凉席?!   第二个是一叠堆的很整齐的,一看就软绵绵很舒适的面料,倒像是……被单?   大皇子妃仔细的看着她的表情,动了动身子,坐得更近了一些,她亲昵的对清熙道:“此番是我厚颜,仗着和妹妹说过几次话,有些微的交情,请妹妹帮我,向储君殿下转交礼物。”   “这请托冒昧至极,所以我也给妹妹准备了些礼物,作为我唐突的赔罪。”   大皇子妃仔细介绍道:“第一件是凉山藤藤席。凉山藤是我庄子中专门培育的藤蔓,编成竹席之后,看着平平无奇,但是触手温度微凉,又比冰丝暖身,夏天使用,清凉而不伤身。”   第二件是蚕丝被罩,软绵细腻,透气轻盈,夏天使用舒适而不闷汗,还浸过大师独家研制的安神香。上面用细如发丝的银线绣了花纹,精致但低调。   居然还真是凉席和被单!   清熙惊了。   大皇子妃立刻停下来,为她解惑,“我想着你并不缺金银珠宝,也并不喜好奢华,就没有送你那些俗物。”   “而是这些新奇的日常物件,我猜测妹妹会喜欢。”大皇子妃笑道。   清熙确实对金银珠宝没有太多的欲望。反而是现在的气温让她很苦恼,虽然已经是夏末,但太阳还猛烈的散发着热量。   崔夫人又死死的管着她,不许她用太多冰,怕她着凉。   清熙作为习惯了空调制冷的现代人,实在是颇为郁闷。   大皇子妃的礼物正正好送到了她所需要的东西。   大皇子妃显然是提前研究过,礼物准备的很用心。   即使清熙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场政治交换,心中却颇为喜欢大皇子妃的为人。   “谢谢姐姐,”清熙笑道:“你的礼物,我特别喜欢。”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清熙不由得拍着胸脯保证道:“姐姐,我一定会把你的礼物都好好转交给公主殿下的!你放心!”   大皇子妃轻轻一笑,眉眼温柔,“急着道谢做什么?我还没有介绍完呢!”   大皇子妃又将后面几个礼物一一介绍。   并不是女孩子多喜欢的衣服首饰精巧摆件,而是远渡重洋送来的精巧香薰球,国外的花种,志怪小说的孤本等等。   可能除了清熙之外,不会再有人喜欢了。   【救命!】系统感慨道:【大皇子妃到底是怎么做到把你的喜好了解的一清二楚的?!】   【她这也太精准了吧?!】   清熙也很诧异,但还是笑道:【可能这就是高情商吧!】   清熙捻了一粒种子,好奇的问道:“姐姐,这花种出来是什么样的呀?”   “是很特别的花哦,”大皇子妃笑道:“至于有多特别,你种出来就知道了!”   清熙被卖了个关子,非但不生气,脑海中的胜负欲被彻底的点燃了。   清熙信心满满的握紧了种子,骄傲道:“我一定能种出来!”   系统吐槽道:【真是把你拿捏的死死的……】   【你说,为什么大皇子妃送给七公主的礼物就那么敷衍啊?】系统突然提问到。   【到底哪里敷衍了啊!】清熙反问道:【很值钱唉!】   系统冷哼一声:【高绛难道会缺这点钱吗?!他可是储君,捧着珍奇异宝讨好他的人多的是!】   【大皇子妃是要求着他联盟,却只送他一些贵重物品,反而是对你这个中间人,送的礼物都是合乎你心意的!】   【总不可能是大皇子妃重视你,更甚于重视高绛吧?】   清熙的思路被重新打开了:【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她想了想,问大皇子妃:“姐姐,你为什么不把这些送给公主殿下?”   这些?   给公主送凉席被单小说?   大皇子妃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难道公主殿下喜欢这些吗?”   她颇为诧异的问道。   清熙:“你难道不清楚公主姐姐的喜好吗?”   大皇子妃明白了清熙的意思。   她苦笑一声,道:“七殿下风姿独秀,我虽然是她的皇嫂,却并不熟。”   大皇子妃嫁入皇家数年,和高绛说过的话不如和清熙多。   皇子妃之间的私人聚会,高绛从来不参与,他连天成帝召开各种宴会都时有缺席。   所以今天的春日宴上,大皇子妃看到他的出现,才会那样惊讶。   大皇子妃初初嫁入皇家时,也曾想过要讨好这个身份尊贵,且有掌握实权的公主,但高绛没有给她任何机会。   她制造偶遇,高绛对她冷淡到只有问好。   她上门送礼,高绛直接将她拒之门外。   她们从来没有过聊天,没有过任何无用的交谈。   她怎么可能摸得清高绛的喜好?   大皇子妃想着,便对清熙投注了更加温柔的目光。   相比之下,清熙的态度温柔的像是王母娘娘派来拯救她的仙女!   清熙在跟系统嘀嘀咕咕:【真的有这么夸张吗?我觉得公主姐姐的喜好挺明显的呀!】   清熙掰着指头数:【姐姐真的很喜欢红色,裙子是红色的,唇脂是红色的,发饰也是红色的!】   【姐姐还特别喜欢熏香!】   她每次见高绛,他总是会在桌面上摆一个小小的香炉,香气如同薄荷般清凉,冷冰冰好像高绛这个人给别人的第一印象。   【还有……】   清熙在脑子里念了一堆,面对大皇子妃的苦脸时,却守口如瓶,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姐姐,你的被子看起来不错,”清熙扯开了话题,笑眼盈盈的问道:“如果我还想要怎么办?”   大皇子妃笑道:“我可以多送给你几套。”   “我不要,”清熙拒绝道:“我不能拿你那么多东西!”   大皇子妃便道:“可以来我的店里买,就叫……”   两个人愉快的闲聊一会,直到侍者宣布,“辩论开始!”   两个都安静下来,静静看比赛。   才刚开局,清熙就抬手换来侍者,道:“把我的玉如意给萧徽音。”   侍者笑道:“好的,崔小姐。”   这几乎是清熙的习惯了。   每一次她来月下坊看徽音姐姐的比赛,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送上一柄玉如意给萧徽音。 第一百七十章 做自己   “台下那个女孩子就是萧丞相,家里的萧徽音吗?”   清熙笑着点了点头。   大皇子妃便赞叹道:“真是女中豪杰。”   “徽音姐姐可不仅仅是女中豪杰,”清熙咬重了那个女字,轻声说道:“场上和她比赛的这些男性,都是徽音姐姐的手下败将!”   清熙颇为骄傲道。   今天辩论的题目依然是取自实事,几位辩手要争一争,七公主被册为太子是否合理,公主能否坐稳太子之位并且成功登基,带领这个国家走向繁荣。   大皇子妃听得很认真。   她看楼下的女子,位于众人之手,谈吐之间,不卑不亢,眼神平静,言语冷静犀利。   一张芙蓉小口,一身青衣道袍,仙姿辽阔,锋芒毕露。   她淡淡道:“剿灭京郊的山贼,发现端王和狄人勾结的真相,揪出伪造户籍,违规参加科举的柳尚书……”   七公主监国以来做出的种种实绩,萧徽音一一列举。   她笑着问,“陛下的子息颇丰,成器的确没几个,大皇子懦弱自专,二皇子毫无原则,三皇子无才无能,四皇子蛇鼠两端……八皇子道德败坏。”   “七公主从小被陛下悉心教导,对治国之民都颇有心得,她的成绩也体现了她的才能。”   “为什么公主殿下不能上位呢?”   萧徽音言语犀利,准备充分,而其他的辩手还是那套老的掉牙的,女子不为官的祖宗论。   “牝鸡司晨!祖宗不容!”对面的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   萧徽音冷笑一声,道:“册封太子女的圣旨是当今圣上亲手所下,在选择储君一途上,难道你能比陛下还有眼光?”   “父母有养育之恩,所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又是凭什么呢?”   “姑娘们并不比谁差,凭什么要活成别人附属品?!”   萧徽音笃定道。   四野一片死寂,她的面前只有一个玉如意,是清熙送的。   大皇子妃听着,神情安静。   “说的真好啊,”她轻轻道,“女子也能掌握权利,妻子不必屈居与丈夫之下……七殿下登基之后,真的能有这样美好的世界吗?”   清熙道:“一定会的。”   “公主姐姐可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那些男人敢看不起她,她一定会把那些人的脸都打烂!”   “到时候,谁敢说妻子一定要顺从丈夫?谁敢说女皇的不是?谁敢让女皇屈服?”   大皇子妃沉默良久。   楼下的萧徽音侃侃而谈,言辞激烈,神情却冷静,思路清晰,说的其他辩手们哑口无言,层层退败。   “她们有能力,有学识,有远见,就应该大大方方的,在这广阔的天地间展示自己的力量!”   “不是谁的附庸,不是谁的妻子,就只是自己,也能拥有权力!”   一字一句,都在往大皇子妃的心里钻。   下面的辩论赛也很快到了尾声。   胜利者毫无疑问是萧徽音。   楼中一片寂静,没有人替她欢呼,为她鼓掌。   萧徽音毫不在意。   她平静道:“我们辩论的输赢并不重要,言语交锋并不能影响现实的结果。”   她起身,道:“无论有多少人反对,多少人不满,七殿下现在已经是储君。”   “她手握权利,以后也会有更多的女子掌握权利。”   大皇子妃听着听着,突然抬手,唤来月下坊的侍者,要把自己的玉如意送给萧徽音。   “现在辩论已经结束了。”清熙提醒道。   “没关系。”大皇子妃眼神坚定,一字一句道:“发现正确的道路,什么时候都不晚。”   ……   清熙琢磨了很久大皇子妃的话。   越想越觉得:“她这是投诚的意思吧?”   坐在对面的萧徽音喝了口水,润了润干哑的嗓子,点头道:“即使没有完全下定决心,但应该是差不远了。”   萧徽音狠狠夸赞道:“没想到你这个办法真的有用!”   清熙赞同的点头,“我自己也没想到呀!”   【!!!】系统尖叫出声:【你那狗屁倒灶的计划不会真的成功了吧?!】   【什么叫狗屁倒灶!】清熙很是不满道:【注意你的用词!】   系统难以理解:【大皇子夫妇挺恩爱的呀?大皇子妃怎么可能倒戈的这么快?!】   清熙冷笑一声:【你说的恩爱是指,原着中瑟瑟和慕容裕那样的吗?】   那可真是够“恩爱”的,都要把人变成宠物了!   清熙看到大皇子妃的拜帖之后,立刻就联系了萧徽音。   今天这个“女子为储是否合理”的辩题,也是由清熙提出来,萧徽音联系月下坊人员定下的。   为的就是让大皇子妃听一听,除了在大皇子这一条道上走到黑之外,还有一别的路可以走。   没想到居然这样管用。   萧徽音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大皇子妃会动心?”   从古至今,夫妻就是最天然的绑带,夫君对妻子来说就是天,在嫁人之后,女子的一生荣耀和她们自己的未来都契在丈夫的身上。   还有那位妻子会放弃自己的丈夫,合离只是她们最后的手段。   清熙深知,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力。   而大皇子妃竟然会想着要背叛自己的丈夫,跳到丈夫对面的阵营,在现在的社会环境下,非常了不起。   清熙颇有些感慨道:“只是一个不成熟的猜想,一些没有理由的感觉,我也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动心。”   清熙都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   萧徽音饶有兴趣的道:“大皇子妃,可真是个妙人。”   清熙道:“也有可能是你成功说服了她!”   清熙绘声绘色的描述大皇子妃在听萧徽音发言时,专注认真的表情。   萧徽音说动了她,让大皇子妃看到了高绛上位之后,美好的前景,她才会这么认真。   大皇子妃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闭着双眼,神情疲惫。   她的心腹侍女力道适中的为她捏着腿,垂着头,小心的问道:“娘娘,你真的要和七公主合作吗?”   “公主殿下会不会……”   “会又怎样?不会又怎样?”大皇子妃谈谈道:“我只是感慨了一句罢了,可什么都没说。”   心腹不解道:“可当时我看您的意思,是不想再帮助大皇子了。”   “那就是个废物,”大皇子妃冷冷道:“我当然不想继续伺候他,忍受他没脑子的呼来喝去。”   “今天这一场,应该是他们故意为之,”大皇子妃淡淡道:“如果我不拿出些态度,今天可能不好走了。”   侍女大惊失色,连连询问大皇子妃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大皇子妃脸色不佳,却摆了摆手,让侍女离开了马车。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萧徽音描述未来女皇登基之后的美好蓝图时,她有多么的心动。   谁愿意一辈子只在别人身后,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影子?   还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影子!   如果她转投七公主,帮助公主把大皇子拉下马,怎么着也能混一个有功之臣!   公主登基,必然需要女官,但她手下可以用的女官并不多,她绝对可以拥有一个位置!   她的人生不会被拘谨在后宅之中。从此之后,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只有一点,让她万分忌惮和犹豫。   万一七公主失败了怎么办?   那就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彻底变成别人案板上的鱼肉!   所以,所以,她的小心思必须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尤其是大皇子知道她有转投七公主的想法。   即使是心腹侍女。 第一百七十一章 娘?   那日在月下坊中的风波很快就过去了。   大皇子和七公主顺利结盟,两人联起手来,反而蚕食了几个皇子的不少势力。   但这一切跟清熙都没有关系。   高绛,萧徽音,还有崔夫人,三人默契极了。前面两位丝毫不告诉她详细的计划,而崔夫人带着她,操持的种种事宜,用种种琐事消耗她的精力。   她们都只希望清熙安安生生,顺顺利利的开始生日宴。   拥有一个美好快乐的崭新年岁。   清熙就在家中,按部就班的跟着母亲学习管家,偶尔闲不住了就去找顾瑟瑟聊聊天。   但是,还有一项危险的事情,是他们没办法为清熙挡下的。   去宫里教宫廷乐师说唱。   现在的清熙已经没什么可教的了。   那些在宫廷修罗场里卷出来的乐师们专业知识过硬,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清熙只是稍微点拨了一下他们,他们便能迅速领悟。   现在每一个的水平比清熙高。   天成帝确实很可怕,但是清熙定期上课的这几个月来,从没有见过天成帝。   清熙觉得这个活儿还算轻松,天成帝给的薪资相当丰厚,但其他人都不这么认为。   每一次,清熙进宫时崔夫人总是非常焦虑;她踏进宫门,高绛的人会藏在来接她的宫女之中,一直保护到清熙出宫。   镇国公向皇帝上书,请求撤去清熙的教导之责。   天成帝答应了。   所以今天,就是清熙最后一次进宫授课。   宫里的乐师们长得又好看,说话又好听,还时常唱小曲弹琴给她逗乐,消磨无聊的上课时间。   清熙还有点儿喜欢这群人。   她本想带些礼物进宫,全了他们这一个多月的师生情谊,但是被崔夫人制止了。   崔夫人说,这些吃食、首饰、甚至是乐器被清熙带进宫中,清熙就要为这些东西负责。   它们有可能会被人做手脚,变成谋害或是诬陷的工具。如果被卷进宫廷斗争中,就很难再全身而退。   清熙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像以往一样,两手空空的进了宫,和不需要她教学的乐师们聊了会儿天,听了会曲子。   乐师之中,资历最长的司乐私下里悄悄对清熙道:“陛下最近心情不好,师傅,您还是早点回去吧。”   清熙向他道谢,果断决定采纳他的意见。   司乐见她听劝,松了口气,低声道:“这宫里什么时候都不缺秘密,有些东西埋在土里十几年,就不该再被人挖出来了。”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   系统在脑海中尖叫:【他是不是想害你?!既然是不能说的秘密,他就不该提!】   清熙觉得系统说的很对。   司乐低垂着脑袋,继续道:“可惜了七公主……”   “司乐大人,”清熙笑眯眯的打断他,“七殿下现在是太子啦!你应该改用新称呼才对!”   清熙直觉不能再让他讲下去了。   司乐却抬头一笑,“我说的可不是现在那位太子,而是十几年前的,被派去和亲的福顺公主,她的齿序也是七。”   “你应该去弹琴了。”清熙皱眉,冷漠的下达逐客令。   宫里的秘密可是要人命的东西,等会若是来个谁,撞破了她俩在这儿开故事会,崔夫人之前担忧过的一切,恐怕会立刻上演。   没等到太阳西沉,清熙毅然决定的提前下班。   在熟悉的宫道前,清熙驱散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宫女,默默转了个弯儿,转向了和宫门相反的方向。   司乐所说的七公主,清熙不是不好奇,她直觉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深宫故事,但她不敢从一个目的未知的人口里听这些隐秘。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或许她可以问问高绛。   清熙已经记住了宫中的这段路,不再需要宫女领路。   而且,今天司乐语言反常,清熙也信不过这些宫女。   万一她们和司乐是一伙的呢?   这里面应该是有公主姐姐的人,但清熙并不知道具体是谁,干脆一起打发了。   她还让系统开了定位,时刻监测周围环境。   系统很快有了发现,ai兴奋地压低了声音,【报!拓跋攒出现!他现在就在你旁边,不足五十米处的小路上!】   【他转身了!他现在在往你的六点钟方向走,他的目的地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宫殿?】   电子烟活灵活现的模拟出了人类的气音,为气氛增添了不必要的紧张感。   清熙镇定指挥道:【那个宫殿是什么样的?你能看清吗?】   系统现在有了能量,功能被全方位的激发。已经也不是那个刚刚绑定之时,除了提供原着之外,只会尖叫的小废物了!   它镇定自若道:【这个宫殿里面非常整洁,应该是有人定期打扫,但现在里面只有一个人。】   【拓跋攒正在稳定前进,预计三分钟后抵达目的地。】   清熙问:【如果我到公主姐姐那里去,你还能监控拓跋攒的动态吗?】   系统口吻相当专业:【耗费能量颇巨,不建议这样做。】   【好的。】   清熙左顾右盼又看了一圈,正好她的右手边是茂密的树林,清熙猫着腰悄咪咪的溜了进去。   她道:【那我就在这里呆着,我们远程监控,看一看拓跋攒到底是要做什么!】   系统:【走近点,消耗的能量少一些。】   抱着勤俭持家的节约思想,清熙远远的缀在了拓跋攒的后面。   拓跋攒速度很快,他撑着墙翻进了宫殿中,几步跑过了松软的土地,直接冲到了黑衣人的面前。   【他就是为了这个黑衣人来的吗?】清熙在离宫殿有些距离的地方,找了块大石头坐着。   系统调出了它的高清屏幕,清熙舒舒服服的坐着,将宫殿里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这是一个又大又崭新又豪华的宫殿。   宫殿中的花木的繁茂,大红的芍药,和这种颜色的牡丹绚烂的开着花,还种着金银花,玉兰树,樱桃树等等。   不少都已经过了花期,茂密的藤木间枝叶郁郁葱葱,绿的浓烈。   宫殿的大门打开,上面涂着透亮的桐油,显然是一直被人精心的维护着。   宫殿中的地板使汉白玉石铺成,莹莹的白色温柔又细腻。   往前方的红木桌上供奉着一尊玉雕的泼墨山水,仔细一看,那墨色是玉石本来就有的纹路,经过匠人巧夺天工的技术,变成了一座立体的山水画。   大殿的中间,安静的站着一个黑衣的女子。   她一身浓黑的衣袍,从头罩到脚,但是纤细的身形暴露了她女子的身份。   人腿的速度没有系统的电波快,清熙已经细细看完了这座宫殿,拓跋攒才冲到女子的背后。   他喘着气,额间冒了汗,抬眼看着黑衣女子的背影,情不自禁般的从喉咙中溢出了句:“……娘?” 第一百七十二章 黑衣女子   清熙惊的打了个磕巴:“娘?”   福顺公主不是死了十几年了吗?!   【不能吧这?】系统也被吓到了:【拓跋攒应该是看错了?】   宫殿之中,那黑衣女子显然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一声,她倒退一步,嫌弃道:“我可没有这么多儿子,那一个就够我心烦的了。”   拓跋攒也知道是自己失态了,他淡了面孔,冷冷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福顺公主的居所?”   黑衣女子面色冷淡,毫不客气道:“你问我就要答?”   拓跋攒眼神一片冷厉,抽出了腰间的匕首,锋利的匕首尖划破了黑衣女子遮住大半边脸的黑布,抵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黑布缓缓飘落。   黑衣女子露出了一张白皙而冷漠的面孔。   五官精致而美丽,鼻梁高挺,浓黑的剑眉带着一丝英气,并不秀丽温婉,而是大气飒沓的长相。   她明明被人拿刀抵着要害性命,性命握在别人的手中,却眼都不眨一下,眼中一片疏冷之色。   高傲的像坐在皇位上。   这个女子身上有一股久居上位者之后,天然的威仪,令人不敢冒犯。   清熙放大了这张脸,有些奇怪道:【她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   【让你看看高科技的力量!】系统骄傲的打开了人脸识别,【对比中——无结果。】   系统斩钉截铁,十分确定道:【你穿越之后没见过这个人。】   屏幕上的宫殿之中,拓跋攒一手禁锢住女子,一只手持着匕首抵住她的脖子。   女子豁然发难,脚一钩一铲,拓跋攒失去平衡就要跌倒,眼看着就要攻守互换,拓跋攒眼神一狠,匕首狠辣地往女子的脸上挥。   黑衣女子显然不想毁容,向后退去。   拓跋攒趁机稳住身形。   两人面对面而立,心中有数,他们谁也奈何不了谁。   黑衣女子率先开口:“我劝你快点走,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福顺公主早就死了,在这里纠缠没有用。”   拓跋攒眼神森冷:“那又如何?”   “我母亲本是盛朝送到狄人部落和亲的公主,可她在生下我之后,却莫名其妙的被人掳回了盛朝!”   “她被迫回到了故乡,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拓跋攒的声音中含着冷冷的愤怒,“母亲死的不明不白,我作为儿子,有义务查清真相,为母亲沉冤得雪!”   清熙坐在大石头上,从袖子里掏出一包扎好的桃花酥,一口一个吃的很香。   系统眼巴巴的看着她吃,提问道:【说不定公主是自己自愿回京城的?】   清熙随口道:【公主如果是自愿回京城,那她是怎么死的?八成是有人害她。】   黑衣女子显然是清楚内情的,眼皮一掀,冷淡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又何必把自己的一条命也搭进去?”   “母亲生了我,我自然也以命相还。”拓跋攒道。   “啧,臭小子,真难打发。”黑衣女子颇有些不耐烦,“福顺公主是自杀的。”   【自杀!!!】   拓跋攒还没说什么,清熙和系统已经惊呼起来:【公主为什么会自杀?】   【福顺公主真的是被迫回京城的!罔顾公主的意愿,强行把公主带回来的人,一定对公主不好!】   【公主过的艰难,所以才会自杀!】   清熙和系统一言我一语,拼凑出了事情的缘由。   【可是,】还有一点不明白,【是谁废了大力气,把福顺公主从草原带回京城,却又不好好对公主呢?】   一人一系统凝声屏气,仔细的看着屏幕。   但黑衣女子显然不打算再说下去,她冷冰冰的下了逐客令,“你想知道的事,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该走了。”   【不不不不对!】系统好着急:【你还没说到底是谁害了公主!】   【拓跋攒!快问!】   拓跋攒提问,但问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我母亲的遗体葬在哪里?”   【拓跋攒知道那个人是谁。】清熙喃喃。   黑衣女子不想再跟他废话,“我不知道,快滚。”   她毫不客气。   【清熙!】系统突然在脑海中大声尖叫了起来:【快快快走!天成帝往这边来了!】   清熙一个激灵,从大石头上站了起来,她无暇问天成帝怎么会来这里,急促道:【统子,我该往哪里走?!】   系统扫描了周围一圈:【天成帝把通向外面的路堵住了,我们现在只能往里走,离得最近的藏身处是拓跋攒他们所在的宫殿!】   【天成帝带的人很多,如果你只是躲在树或者是石头后面的话,很容易被发现。】   【但是如果你往宫殿那边走的话,你一定会被宫殿中的两个人发现,而且……】   系统犹豫了一瞬,【天成帝的目的地很有可能也是那个宫殿。】   清熙听完,拔腿就往宫殿处冲刺。   从司乐到拓跋攒,再到天成帝的突然出现,有人在引导她发现这里,想要把清熙搅进这一团乱水当中。   这样暗中的计算防不胜防,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她去了又如何?   况且,清熙心中对黑衣女子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些揣测,如果顺利的话,黑衣女子应该不怕天成帝,并且会掩护她。   清熙脑中思绪电光火石一般闪现着。   天成帝就在背后,清熙跑的比狗撵还快,本来清熙距离宫殿的距离就不远,很快就冲进了宫殿之中。   拓跋攒和黑衣女子不约而同的皱眉望来。   清熙喘着气,飞快道:“天成帝就在后面!”   拓跋攒面色凝重,立刻便开始环视宫殿中可以躲人的地方。   黑衣女子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横了清熙一眼,淡淡道:“跟我来。”   清熙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的猜测没错!黑衣女子果然和她是一家的!   黑衣女子走到刚才她和拓跋攒对峙的大厅之中,不知懂了那一处的机关,清熙面前的一面墙无声无息的翻开。   黑衣女子下巴一扬:“进去。”   清熙乖乖的走进去,黑衣女子就要把机关合上,却不妨有一道黑色身影,如灵巧的雨燕一般闪过,擦着大门,躲进了暗室中。   正是拓跋攒。   大门轻巧无声的关上了。   只留下清熙和拓跋攒两人面面相觑。   系统这时才问道:“那个黑衣人为什么会帮你呀?”   拓跋攒:“她是谁?为什么她会帮你?”   两人问道一处去了。   清熙正要回答,便听见外面传来清晰的脚步声,鞋底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清晰可辨。   两人一静。   天成帝声音懒散,“你怎么又在这?回你自己的地方去。”   来者必定是天成帝!   这声音也相当清晰,仿佛它们中间这一面墙的阻隔并不存在一般。   清熙一怔,【这里为什么听的这么清楚?】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兄妹   系统道:【需要我把这个建筑扫描一遍吗?】   清熙皱眉道:【先不用。】   【这个黑衣女子到底为什么要帮你呀?】系统没忍住抓心挠肝的好奇,问了出来。   清熙:【我觉得她和我长的有点像,和镇国公更像,我们说不定是有什么血缘关系。】   【值得赌一把。】   系统无力道:【你太莽撞了!】   【可我赌赢了,不是吗?】清熙道:【我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了,她就是我姑姑,】   “崔毓。”   天成帝冷眼道:“这里不欢迎你。”   黑衣女子,也就是当朝皇后崔毓冷冷道:“我就要来,你又能如何?”   天成帝冷笑一声,“你的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陛下若是不满,大可以废了我呀。”崔毓轻笑着道。   这对国潮之中最尊贵的夫妻,见面之后,言语中不仅毫无温情,反而充斥着冷漠和排斥。   不像夫妻,更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门外的两人还在阴阳怪气的吵架,门内,拓跋攒小心的敲敲门,外面正在对话的两人毫无反应。   看来,这里传音的设计是单向的,里面的声音并不会传到外面。   拓跋攒送了口气,冷淡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清熙简直无语:“还装呢,有必要吗?”   拓跋攒冷哼:“你跟踪我,还倒打一扒?”   清熙的白眼快翻上天,“如果你不想我跟,凭借你的功力,我能跟得上你吗?”   司乐对福顺公主故事的暗示,让她今天转道去了公主姐姐的寝殿,所以他才会在半路碰上拓跋攒,跟着拓跋攒到达这里!   而且,清熙之所以会怀疑宫女,并且把她们遣散,就是因为之前她在出宫时,几次被拓跋攒堵路,她怀疑宫女中有拓跋攒的眼线。   现在看来,这个怀疑再正确不过了。   清熙冷冷的问道:“你废了这么大的功夫,把我引来,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一场八卦吗?”   “当然不是,”拓跋攒不装了,“我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他笑着道。   清熙脑子转的也很快,“你知道今天皇后会来这里,所以你再把我引来!”   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挟持皇后的外甥女清熙,换得皇后的妥协。   又像是在刚才,如果清熙踩上那么皇后,一定不会打开暗示,让两人躲避,拓跋攒就会正面碰上天成帝!   他只不过是一个战败国的国王,还是在战败之后才登基的那种。   清熙不知道他是如何在云京城中培育出自己的势力的,但是和当街多年地位稳固,大权在握的天成帝相比,显然是浮游撼树,螳臂挡车,微不足道。   甚至只是放在一起比较,都可以说一声登月碰瓷了。   拓跋攒道:“对,但不全对。”   清熙:“……你连天成帝要来都知道?”   拓跋攒竟然能窥测皇帝的行踪!   她刚才还嘲笑这两人放在一起时拓跋攒登月碰瓷!   拓跋攒道:“既然皇后来了,皇子怎么会不来呢?”   “他怎么放心让皇后独自待在心上人的宫殿?”   “心上人?”清熙很是茫然,“这里不是福顺公主的住所吗……?”   清熙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倒吸一口凉气,“是皇帝把公主抢回进京城的?!”   拓跋攒面色淡淡,不言不语,默认了清熙的话。   清熙瞳孔紧缩,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福顺公主不愿意回到京城,天成帝强行将她带回……一段时间后,福顺公主自杀……皇后闭宫多年来……不出天成帝不放心皇后在福顺公主生前的寝殿……   清熙的声音发着抖,“天成帝……喜欢福顺公主?”   他们可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拓跋攒攥紧了拳头,点了点头。   清熙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脑中的系统先咆哮出声:【这不可能!!!】   【我们这里绝对不会有兄妹乱伦的情况发生!!!是要被屏蔽的!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   清熙姑且信它,反问拓跋攒:“你有什么证据吗?”   拓跋攒道:“我跟随你父亲返京的国宴,皇帝把我母亲年少时的簪子插在我的头上。”   清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突然想起,当时天成帝遗憾的低语:“真是一点也不像……”   清熙当时以为,天成帝的意思是遗憾拓跋攒和大盛人的面貌不像,狄人血统明显。   其实是在拓跋攒遗憾长得不像母亲吗?!   清熙脸色苍白,拓跋攒也无心闲聊,两人靠着门,安静的听着外面的皇帝和皇后唇枪舌剑的吵架。   天成帝:“你能不能别老来打扰她的清净?”   “比起你,她应该更愿意看到我。”崔毓冷笑道:“毕竟当时她为了摆脱你,甚至愿意去和亲。”   此话无疑又是一个重磅炸弹,炸的清熙和拓跋攒头晕目眩。   福顺公主和亲的原因竟然是这样吗?!   天成帝的声音冷冷的,“崔毓,我劝你好自为之。”   “陛下,又要什么威胁我呢?”崔毓冷淡道:“我的家人?我的朋友?”   “我听说那孩子现在被你册封为储君了?”崔毓笑道:“你说如果他有一个淫乱的母亲,一个被废的外家,还能顺利登基吗?”   “有何不能?”天成帝的声音若隐若现的想起,清熙的大脑之中,一片混沌。   这话是什么意思?   姑姑只有一个公主姐姐孩子,为什么他言语之前对公主姐姐如此冷漠无情?甚至有要用公主姐姐来威胁天成帝的意思?   拓跋攒静静地看着她,轻轻笑道:“原来,七公主竟然是我的“妹妹”吗?”   公主姐姐……不是姑姑的孩子?   系统咬牙切齿:【不可能!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亲兄妹的孩子,规则不允许!】   清熙僵硬道:【的确……公主姐姐的身体还算不错,没有什么基因病……】   【你这是完全不相信我吗?!】系统暴跳如雷:【不可能!你放心!】   清熙苦笑道:【姑姑都这样说了,还能是什么呢?】   崔毓这话,怕是专门说给她一个人听的。   清熙现在和高绛走的太近,太近,这对她自己,对整个崔家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姑姑这是希望她能和公主姐姐保持距离,不要再有无畏的靠近了!   姑姑是她的血亲,她是为了家族才嫁入皇家,在宫中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清熙京城中为所欲为,猖狂肆意,也有她的庇护。   崔毓并不喜欢公主姐姐,这是她丈夫的私生子,却被挂到她的名下,沐浴着中宫嫡女的名声长大。   ……这么多年,姑姑只有这一个孩子,是不是因为天成帝要给高绛铺路? 第一百七十四章 生日宴   清熙头晕眼花,浑身乏力,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崔夫人望着她憔悴的模样,十分担心,“清熙,娘的乖女,这是怎么了?”   清熙喉头哽咽了一下,没发出任何声音。   崔夫人把她抱在怀里,忍不住喜上眉梢,笑道:“清熙,皇后娘娘派人来过了!”   清熙立刻的坐直了身体,就见崔夫人道:“皇后娘娘说,会亲自出席你的生日宴!”   崔夫人实在是高兴极了,她嫁入崔家之后,小姑子之间的关系非常好,如今,小姑子终于愿意踏出自己画地为牢的宫门,她实在为她感到高兴。   清熙的脸色却刷的一下更加惨白了。   “皇后娘娘要来?”   为什么偏偏选在皇宫之中清熙听到了天成帝和崔毓的谈话之后?   崔毓是想干什么?   清熙的脑中,突兀的浮现高绛的话:“母亲闭宫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崔毓才会选择闭宫不出,又在这样敏感的时候出席她的生日宴?   她只是个小辈!县主的封号远远比不上皇后!   ……   清熙明白了。   她口气艰涩道:“娘……我们是不是不请公主姐姐了?”   崔夫人立刻便攥紧了手,她知道清熙和高绛之间的感情颇为亲密,此刻便有些难以开口,“你姑姑好不容易愿意出门了,你和储君殿下以后还能再见……”   崔毓不想让清熙和公主姐姐有更多的接触了。   清熙平静的妥协了,“那就这样吧。”   她说:“我都听母亲的。”   ……   “崔大小姐今日是十八岁生辰啦!”   城门口施粥的铺子敲了一声锣,里头的活计大声吆喝着,“崔大小姐发善心,咱们才能有粥喝!”   他大声道:“谢谢崔大小姐。”   每一个拿着碗排队的穷苦人,再切了满满一勺稠稠的白粥之后,都会心怀感激的跟随着他说上一声,“谢谢崔大小姐。”   “谢谢崔大小姐。”   ……   “谢谢崔大小姐。”   城南的巷子里,同样上演着这一幕。   镇国公的后门,几十位身强体壮的护卫围着管家,管家背着一筐铜钱,正在慢慢的往外撒,一边撒,一边喊道:“今天是我家大小姐过生日!老爷夫人慈悲,愿意与京中的各位们共开怀一番!”   “让我们谢谢崔大小姐!”   被他塞了铜钱的乞丐和流浪汉们衣不蔽体,面黄肌瘦,一个个红着眼,点着头,声音虚弱又真心道:“谢谢崔大小姐,谢谢大小姐发好心!”   “谢谢崔大小姐,谢谢老爷夫人!”   镇国公的前门,已经被人流堵的水泄不通。   今日是镇国公府小孙女的生日,主人们大摆流水席,邀请任何客人前来吃席。   赤贫阶级肚里没一点余粮的,和家里上有些积蓄的人都急匆匆的赶来,只为了蹭着一口饭吃。   一边吃,一边听着旁边的小厮介绍镇国公府和大小姐有多么优秀,多么能干……   一些平民们一边往口里塞饭,一边真情实感道:“谢谢崔大小姐。”   谢谢崔大小姐,能让他们吃上一顿饱饭!   而且镇国公府中,是熙熙攘攘,人流如织,各色的贵人们和他们随身携带的贴身婢女们形成了庞大的人流,在府邸之中穿梭。   清熙相当乖巧的站在母亲的身后,对每一位前来的客人露出乖巧礼貌的微笑。   但是一般不说话,因为无话可说。   清熙和这些人压根儿就不熟,对于她们最大的印象就是,在春日宴的时候,被她和顾瑟瑟联手“排挤”过!   崔夫人看她实在是无聊,忍不住好笑的道:“那你就先回后院吧!”   崔夫人细细叮嘱,道:“你回去之后先换身裙子,然后梳好头发,然后等着赞者去接你,你自己千万不要乱走!千万不要!”   清熙点点通,表面步履从容,优雅持重,内心活蹦乱跳的走远了。   崔夫人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眼中染上了几分忧虑。   自从上一次孩子从宫里最后一次教完课回来,就一直怪怪的,做什么都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问她怎么了,又不肯说。   崔夫人实在有些担心清熙的精神状态,以前这小姑娘不需要别人催促,每天都是快快乐乐,活蹦乱跳,让人生怕她闯祸。   现在突然之间安静下来,到又让人人担心她过的不开心。   清熙知道母亲的担忧,可他实在打不起精神,安静的坐在房间中,等着母亲身边得力的大丫鬟来给自己换衣服。   这一次生日宴要穿的礼服,过于的华丽隆重,清熙自己是穿不上的。   一套看着就很贵的衣服已经在清熙面前的架子上摊开了。   清熙双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爽滑的大红色面料,和面料上用极细的金银线,细细绣成的凤凰。   展翅欲飞,神态灵动,栩栩如生。   到让清熙想到曾经春日宴上,她第一次见到公主姐姐时,公主姐姐也是穿着这样灿烂的红衣,绣着这样明媚的凤凰。   清熙叹了口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姑姑和姐姐不能兼得,今天就先照顾一下姑姑的心情!   等到下次再照顾姐姐的心情!   清熙想着想着,竟然把自己给逗乐了。   清熙没在房间中坐多久,崔夫人身边的大宫女很快找到了她,帮助她穿上了这一身又美又厚又重的冠服。   清熙穿上这身衣服,觉得自己都重了几斤。   侍女一边为她梳妆,一边再次给她解说今天的流程,“已经接到消息,皇后娘娘已经从宫里出发了,今天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公共场所……如果闹出了什么笑话,还要麻烦小姐您给收尾。”   清熙立刻点头,“放心吧,娘都教过我那么多遍了!”   崔毓的坐撵很快就抵达了镇国公。   在一片倒吸冷气的惊叹视线之中,一身蓝紫大妆,衣饰繁复华丽又庄重的崔毓缓缓从马车中走了下来。   尚且记得皇后样貌的官员们呼啦啦跪了一地,“请皇后娘娘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崔毓冷淡的点了点头,“平身吧。”   她大步跨过密密麻麻的人群。   ……   生日宴很快便正式开始了。   一身皇后大妆的崔毓穿着蓝紫色的衣服,上面绣着山河日月,涂辉宏大气,彰显著皇后的身份。   崔毓坐在正堂上,她是本次及笄礼里身份最高的观礼者。   崔夫人牵着清熙的手,缓缓从屏风后走出。   清熙今天穿的是衣裳同样贵重。   最里面是墨绿色的抹胸,用银线细细绣了精致的八宝纹样,抹胸外穿着的对襟上衣,手工钉着一排粉润的珍珠,个头不大,如同米粒,但胜在形状圆润完美,色泽莹润,毫无缺陷。   外面是大红色的披风,用金银线混杂着,绣了一只展开双翅的凤凰,骄傲的翱翔在天空之中,睥睨众生。   下裙是间色裙,不仅颜色不一样,面料也不一样,外面罩着一层轻薄如山间晨雾的软纱,行走之中,袅袅婷婷,如同神女漫步云端。   清熙安静的跪坐在大殿中央的垫子上。   清熙身后,是家人特意为她寻找的五福俱全女,姨母苏夫人一下下的给她梳着头发,希望能把好运和快乐带给他。   母亲站在一旁,目光殷殷切切,温柔极了,像是一滩温泉,暖暖的把她浸泡在里面。   清熙向台下望去,最前面站着她的好朋友们,顾瑟瑟,萧徽音,王大妮,三个人站在一起,冲她笑的灿烂,目光明亮,全无阴霾。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双重穿越!   生日宴终于结束了,清熙端着姿态,彬彬有礼的笑了一天,此刻身心俱疲,眼神都失去了高光。   崔夫人心疼女儿,就让清熙先去休息,自己将宾客们送走,并且收拾残局。   清熙一身疲惫,只和顾瑟瑟,等人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回去休息。   萧徽音叫住了清熙,偷偷塞给她一个香囊,低声道:“是大皇子的娘家妹妹给我的,她说这是大皇子妃请她转交的东西。”   清熙接过香囊,有气无力道:“等我回去就打开看。”   萧徽音点点头,目送清熙倚靠着侍女,慢悠悠晃回了自己的院子。   清熙躺在自己铺着柔软垫子的紫檀木大床上,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好困啊……”   系统快快乐乐道:【好消息,宿主,你的能量终于攒够了!咱们可以返回七年前,看看曾经的崔清熙和高绛都发生了什么!】   清熙摆了个舒适的姿势,拽出了被子给自己盖上,大手一挥,相当愉快道:【好耶!】   系统提醒她:【我们回朔时间之后,对那个时间来说我们不存在,只是旁观者,我们是没有办法插手的!】   清熙干脆道:【放心,我就当看场电影!】   清熙闭上眼睛,眼皮落下之后,一片五彩斑斓的黑在她的眼前闪过。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过了一瞬间——天亮了。   婴儿的哭声哇哇哇的响起,产房这种血腥味浓郁极了。   一个年轻版的崔夫人眼神慈爱的看着产婆臂弯中那个哇哇大哭的女婴,眼神慈爱。   清熙:【好家伙,不是说回七年前吗?你这是从刚出生开始放?】   系统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个节点最省能量!】   守财奴清熙迅速的原谅了系统的自作主张,并且夸赞道:【干的漂亮!】   一道熟悉的电子音响起:【恭喜宿主登入世界线,我是您的系统087,向您致意。您现在身处《铜雀台》之中,是这本书中没有姓名的炮灰。】   清熙:【……】   系统:【……】   清熙:【系统?是你吗?这是又是怎么回事?】   系统的声音颤颤巍巍:【我也不知道啊……你是我唯一的宿主,我是个专一的系统!】   【穿越?】   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不攻略不虐渣不拯救世界,给我滚。】   可谓是相当的暴躁了。   清熙打了个激灵。   系统干巴巴的笑道:【我就知道,我喜欢的宿主只有你一个……】   清熙:【这是我?我怎么不记得我还穿越过?】   清熙确定这就是自己,说话的声音,语气,咬字的方式都和她一模一样,声音略显幼嫩,更像是她十三四岁时的模样。   但是,她不记得自己还有过这段经历。   问系统,系统也是一问三不知。   很是委屈:【我还是个年纪轻轻的系统呢!出生没多久就遇到了你,被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鉴于系统平时的傻里傻气,清熙确定相信它一次。   而这十几年前的系统和少女清熙的对话也在继续。   系统的语气一板一眼的威胁:【崔小姐,如果你不攻略暴君高绛,你会死,你的家人朋友都会死。】   【他们都死了】少女清熙冷冷道:【建议你现在把我也做掉。】攻略是不可能攻略的。   系统劝不动她,机械化的声音消失了。   清熙问:【这是放弃了吗?】   系统有气无力:【怎么可能啊……我都没这么容易放弃!】   清熙提醒它:【说不定那就是你?名字和话术都一模一样诶。】   【不是我。】系统固执的,笃定的说道。   【我们系统可没有什么失忆的说法,】系统道:【在我们出厂之时,都是一模一样的的AI系统,不同的经历才让我们变成了不同的样子。】   如果没了记忆的你,还是你吗?人类也许会说是,但系统不会。   在清档重启之后,那就是一个崭新的,流水线生产一般的系统了。   对于系统们来说,记忆才是决定他们,塑造他们的根本。   清熙想了想,道:【这个世界县里的我应该是七八年前的我。】   那时候的清熙刚刚失去了父母,性格偏激敏感,刚刚少女说话时的桀骜不驯,一模一样。   系统心有戚戚的道:【她比你还凶……】   【我知道为什么这个时间节点所需要的能量少了。】系统道:【因为曾经有另一对系统和宿主选在这个时间点登入世界线,相当于世界线上已经被她们插破了一个洞,现在我们在顺着这个洞登录世界线,就要容易很多。】   清熙点点头,她的目光沉静的注视着刚出生的小清熙。   【你之前说过,崔清熙这个身体是为我准备的……】   【对!】系统斩钉截铁道:【我很确定在你我登入世界线的时候,这具身体里面是没有灵魂的!】   清熙吹眼,若有所思。   产房中的崔夫人显然已经累极了,在小清熙哇哇大哭的声音中,眼睛一合,沉沉睡去。   产婆抱着小清熙走出房门,气气洋洋道:“是个女孩!恭喜大人,喜得千金!”   在房门外焦急等待的镇国公立刻眼巴巴的凑上来,一张脸被喜悦点的容光焕发。   他眼睛依依不舍的盯着小女儿不放,手上拉着产婆的衣角,脚却往产房里迈。   “阿若怎么样了?”他去产房中看望妻子,却不忘牵着产婆,不许刚出生的小女儿离开他的视线。 第一百七十六章 攻略从负好感开始   一晃几年过去了。   清熙和系统飘在空中,围观了几年穿越少女的生活,这时候的清熙年轻气盛,宛如一个行走的炸药包,不用点,自己就会炸。   镇国公领着自己的外室子崔清明回家,小清熙大闹一场,镇国公带着亲戚家叫阿团的女孩回家,小清熙根本不信,坚定地认为这是镇国公的私生女,处处看不顺眼。   系统啧啧感叹:【小时候挺凶啊,就是有点傻。】   【这阿团分明就是高绛!】   清熙心情复杂:【原来我小时候天天找公主姐姐的麻烦。】   短手短脚的小萝卜丁版本清熙爬上了崔夫人的膝头,奶声奶气的道:“娘!我不想上学!”   崔夫人笑容慈爱,搓了搓她软嘟嘟的小脸蛋,声音却很无情:“不行哦,每一个小孩都需要上学!”   “可我只想天天和娘在一起……”小姑娘可怜巴巴地瘪着嘴,又甜又娇。   崔夫人铁面无私,冷酷镇压了在膝盖上扭来扭去的小姑娘,“娘喜欢乖孩子。”   “到时候,几个孩子要一起上学,你好好学习,不许天天欺负人。”崔夫人叮嘱道。   “我才不欺负人。”小圆脸皱成一团,很不高兴道:“阿团是个讨厌鬼,我们俩相看两相厌!崔清明更没意思!”   “那就不理他们,”崔夫人摸着小女儿脑袋上的小揪揪,道:“等放学了,娘去接你?”   好吧好吧,小姑娘不情不愿的从母亲的膝盖上下去,被奶娘牵着走。   学堂就在国公府的湖边。   镇国公府是皇家所赐,占地极广,崔家在此居住了数代人,湖边的小院一直是崔家子弟统一开蒙,进学的地方。   崔家祖父带着儿子孙子们镇守雁南关,只有崔珏这个习文的幼子留京城中,因此,学堂中的学生也只有清熙等三人。   清熙走进教室,阿团和崔清明已经到了。   阿团坐在教室正中间,白皙的肤色比外面的白雪还耀眼。   小小的少女五官尚且稚嫩,却已经能窥见长大后的倾国倾城。   清熙很讨厌她,在她搬过来的第一天就和她打了一架,被娘亲痛批,抄了三大页三字文。   今天是第二次见面。   清熙从他身边走过,幼稚的用自己的肩膀撞向阿团。   比她虚长几岁的阿团脊背挺直,一动不动。   清熙强忍着钝痛的肩膀,昂首挺胸的往后走。   阿团后面的崔清明小心的抬着眼,看着清熙的表情。   清熙狠狠瞪他一眼:“看什么看?”   崔清明喏喏的低下头。   清熙正要得意一笑,手却猝不及防被拉住了。   一只冰雪一样凛冽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阿团的声音凉凉,“你撞到我了。”   “不好意思,没看到。”清熙板着脸,恼火地想要挣开他的手。   却被锁的严严实实。   阿团轻轻用力,便将清熙拽着转过了身。   清熙对上了阿团的视线,冷的像天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又像藏着深沉的恶意的白蟒缠绕着,一时不察就要被拉近深渊。   冷冰冰,阴涔涔。   清熙打了个哆嗦,随即为自己一瞬间恐惧感到恼火,恶狠狠道:“干嘛?!”   “你是故意的。”阿团的声音平古无波。   清熙恼了:“我是故意的,你想怎样?”   “向我道歉。”   “我已经说过了。”   “你心不诚。”   两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让步。   清熙认为阿团不依不饶烦死个人,她恼怒道:“你说不诚就不诚?那我把心刨出来给你看看?”   阿团不假思索:“可以。”   清熙气笑了:“凭什么?” 第一百七十七章 攻略第一天   清熙和阿团对峙,两个小孩谁也不肯让步。   不多时,夫子走了进来。   这是位女夫子,衣袂飘飘,步履从容,看起来可亲极了。   她见两个小孩鼓着脸,手拉手的站在教室中央,立刻便笑了,鹅蛋脸一片温柔,“我们的好朋友想要坐在一起吗?”   教室中,仅有的三台桌椅原本是一字型摆放的,崔清明来的最早,他让人把右边的椅子拖到了最后面。   阿团第二个来,他坐到了中间,崔清明的前面。   清熙一来,就让人把最后一台空着的桌椅抬到教室中离两人最远的角落。   三个学生,两个人挪了桌椅,原本整齐的位置乱七八糟。   夫子扫过一眼,不知有没有发现其中奥妙,只是笑着让人把清熙的位置挪到阿团的旁边,道:“夫子同意你们坐一起,快别生气啦,我们坐下上课吧!”   清熙:“夫子,不想和她坐一起!”   夫子笑道:“说什么傻话呢?快坐下。”   夫子的声音温柔,态度却强硬。清熙只好乖乖地落座了。   两条桌子贴在一起,阿团和她的距离很近,坐下时,毛茸茸的衣摆擦过清熙的手肘。   夫子走到了崔清明身边,笑道:“你也做到前面吧?你是小郎君,就不要和小姑娘们坐在一起了。”   清熙趁着夫子不注意,将阿团的衣摆嫌弃的推开,低声道:“你我划分楚河汉界!各占各的地方!不许越界!”   阿团不说话。   清熙决定了所有,她指着两张桌子中间的拼接缝隙,道:“你用自己的桌子,如果越界,东西就归我了!全给你扔掉!”   她恶声恶气,阿团却冷淡平静,顺从地点了点头。   课前漫长的闹剧终于结束了,柳夫子自我接受之后,开始上课,这里教授的种种启蒙经典,清熙认识不少。   她穿越前已经是个初中生,而学堂的同窗们只是刚上小学的年纪,清熙自信满满,觉得自己可以包揽第一。   可阿团的记忆速度不比她慢,小小年纪,脑子已经相当聪明,能举一反三,融会贯通。   而崔清明显然是提前预习过,也能跟上清熙和阿团。   这一间小小的学堂里,云集了卷王,学神,以及外挂。   柳夫子有些吃惊,她不动声色的提高了难度,问了一个颇有些难度的问题。   “国君死社稷大夫死众士死制。作何解释?”   举手最积极的崔清明卡壳了。   清熙单手撑着下巴,相当自信的回答了出来,   “意思是国君应当为保卫社稷而死,大夫应当率领民众保卫国家,直到自己战死,士人应当为法制所规定的卫国责任而死。”   “是《礼记》中歌颂气节的句子。”   阿团眉毛微挑。   柳夫子笑道:“阿团,你还有什么补充吗?”   阿团慢吞吞:“他人性命,与我何干?”   “君权天授,为君者生而高贵,本就比那些贱民尊贵,应当是民众保护君主才是。”   清熙嫌恶的皱眉:“义务和责任是分不开的,统治阶级享有民众们的供奉,自然要维护民众!”   阿团:“贱民不过是守土的牛羊罢了,有什么可维护的?”   清熙气炸了:“你一口一个贱民,自己又有多高贵?不过是个……”私生女!   清熙咬牙切齿,把后面不太好听的话咽了回去。   阿团等了一会,疑惑道:“你怎么不说了?”   清熙不理他,对柳夫子道:“夫子,这个人恶毒自私,我没办法和她坐在一起!”   柳夫子阻止无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清熙指挥侍女把桌案抬到了离阿团最遥远的地方。   阿团静静的坐着,伸手抓住清熙的袖子,“你还没说完呢。”   “我不想和你说话。”   清熙冷冷的甩开她,她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阿团却被甩得,直接从椅子摔到了地板上。   砰的一声响。   一群侍女急急忙忙的围住了阿团,嘘寒问暖,急得火上浇油。   清熙站在一旁目瞪口呆。   她没用多大的力气!阿团肯定来得及松手的!   这就是赤裸裸的碰瓷!   清熙气的跳脚,她抓住一边儿的侍女,低声吩咐道:“去给我找些虫子老鼠的尸体来。”   “小姐,这冰天雪地的上哪找呀?”侍女低声道。   清熙一想也是,她眼珠一转,立刻挤开阿团身边重重围着的侍女,扑倒他旁边:“你没事儿吧?”   她假惺惺的关心道,脚下却不停使劲,把阿团簇新的衣裳踩出一个一个灰扑扑的小脚印。   阿团自己没注意,但她的侍女们显然有所察觉,皱起眉头就要请她离开。   却听到一道稚嫩的童音,淡淡道:“有点疼。”   阿团本来脸色冷淡,被奶娘抱在怀里,对旁人焦急的询问置若罔闻,却唯独回答了清熙的问题。   旁边的侍女们顿时安静下来,听清熙道:“疼就对了,谁让你抓住我不放?”   清熙道:“我不乐意你抓着我,你就应该放开!”   阿团却道:“没有人可以违逆我的意愿。”   “哈,”清熙听得笑了,“你以为你是谁?世界围着你转?”   她又狠狠的踩了阿团的衣服一脚,假笑:“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柳夫子制止了这场闹剧。   阿团提前下课,被奶娘和众多侍女团团围住,离开了学堂。   清熙在他背后,数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他竟然足足带了八个人来上课!   她都只带了四个!   阿团被层层簇拥着,回到了崔夫人给他挪出的,平平无奇的院子里。   掀开门帘,走进里屋,地上铺的是大食的羊毛地毯,摆着的是前朝的瓷器,多宝格都镶嵌着金银和螺钿。   富贵逼人。   早就有人得到消息,提前用银丝碳将屋里烧的暖气蒸腾。   宋伯急急地迎上来,低声道:“殿下还好吗?”   阿团喔在乳娘怀里,声音平静:“尚可。”   乳娘看到宋伯,就像看到了靠山一样,立刻将清熙在学堂里刁难阿团的种种倒的干干净净。   宋伯皱眉道:“皇后是个正派人,崔珏也老实,崔家怎么会有这样不聪明的小丫头?”   宋伯低头,询问道:“殿下,崔小姐对您不敬,可否要……?”   “不必。”阿团道:“她喜欢我。”   宋伯:“……?”   阿团把自己的衣摆扯出来给他看,“这是她送给我的礼物。”   宋伯:“……殿下喜欢吗?”   阿团想了想,点头道:“不讨厌。”   宋伯声音干涩,“之前有很多人都给殿下送财宝玩具,殿下都不喜欢……”   阿团皱眉,他冷淡道:“宋福,你话太多了。”   宋福立刻闭嘴,乳娘,侍女等人也都放轻了手中的动作,连呼吸的声音都压的低了又低,唯恐打扰到主子休息。   另一边,学堂中已经下课了。   柳夫子离开,崔清明也被清熙赶走,教室中只剩下清熙。   清熙坐在桌子上插着腰,道:“找到了吗?”   侍女小声道:“小姐,现在太冷了,虫子们都不出来活动……”   清熙也不为难她:“那我要的小刀呢?”   侍女:“……太危险了!小姐,你怎么能玩刀?”   “况且,如果被夫人发现了怎么办?”   清熙叉着腰,凶巴巴道:“快点给我!”   侍女不情不愿的给了。   清熙握着小刻刀,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小角落,费力的刻下歪歪扭扭的字痕。 第一百七十八章 从恐惧开始   夜深人静,清熙躺在床上睡觉。   系统的声音久违的响起:【你还不愿意做攻略任务吗?】   【如果不改变命运,疼爱你,你付出一切的母亲,宽宏慈爱的父亲,和蔼温柔的祖父祖母,你的叔叔,你的姨母……都会死去,包括你。】   清熙第一次回应了它的话:【我要攻略的暴君高绛,获得他的喜欢,才能挽救亲人们的命运,对吗?】   【是的。】   【我要如何接近他?】清熙疑惑道:【他应该是个皇子,住在宫里,姑姑虽然是皇后,但是这些年我们一次也没见过……】   系统道:【他现在就在你身边。桌子上刚刚被你刻了字。】   【阿团!?】清熙惊呆了:【他不是父亲的私生女吗……】   父亲说是亲戚家的孩子,但是有崔清明在先,清熙压根不相信。   结果还真是亲戚家的孩子?   她第一次见面就和人打架,第二次见面又处处找麻烦……还要攻略?   而且,【她不是个女孩吗?】   系统解释道:【高绛不受母亲喜爱,皇后把他丢给了自己的哥哥,也就是你父亲照看。】   【但是你的种种折辱,高绛在国公府的生活并不愉快,她回宫之后,又被皇帝虐待,重重折磨之下,心理彻底变态。一介女子之身,却开始筹谋造反,成功登基之后执政暴虐,逆行倒施,人民生活水深火热,惨不聊生。】   系统说着,声音突然低了下去,隐晦的恶意漫上清熙的耳廓:【你也可以选择杀了他,只要他死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还是算了。】清熙连给高绛的桌子里面放虫都只敢找尸体,她哪里能杀人?   清熙不喜欢暴君,但她觉得,女孩子在封建社会能做皇帝,真的很酷!   她有点发愁的想,自己刚得罪过高绛,要怎么才能自然的滑跪呢?   小清熙带着郁闷睡着了,粉嘟嘟的小脸上,细嫩的眉毛微微皱起。   第二天。   清熙起了个大早,她第一个溜进学堂,将自己的桌椅搬回高绛的旁边,又把自己塞进去的那些东西掏出来扔掉。   还剩下她昨天一时激愤,刻下的那几个字。   清熙灵机一闪,在上面多加了几个字。   没过多久,高绛就来了,矮矮的小女孩精致的如同粉雕玉琢,缓缓走来的样子,像雪地中的精灵。   他看见清熙的桌椅又回到了自己的旁边,脸上并未露出什么表情来。   但清熙感觉到,他的心情并不坏。   高绛慢吞吞的坐下。   清熙笑眯眯的凑过去,声音如同夏日清脆的雨竹,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昨天的事情是我的错,真是对不起,我专门带了礼物,想要给你赔罪!姐姐你吃饭了吗?我带了些点心,都给你吃!”   樱桃小嘴一开一合上,声音轻快活泼。   高绛静静听着,对清熙投喂的小点心来者不拒,一口一个。   高绛听清熙说着,伸出脚在清熙浅粉色的裙子上留下了一个浅到几乎没有的脚印,“回礼。”   清熙:“……?”这是不是报复?!   高绛又道:“你昨天送给我的,我有好好保存。”   清熙:“?”送的礼物?灰脚印?还保存?这未来的大反派,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   高绛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分明藏着期盼。   清熙脑子一抽,答道:“我也会好好保存的。”   说完她就为这样弱智的发言后悔了,可她看见,高绛满意的点点头。   清熙心情复杂的想,这种大佬的想法果然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清熙把不准高绛的脉,但是高绛对她的一切行为都接受良好,一点不记仇。   在清熙改变了态度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快突飞猛进,清熙的小点心都由高绛包揽了。   清熙觉得这就是天生上位者的伟大胸怀。   她牢记自己的任务,但清熙不仅仅是想要完成任务。   高绛对她这样好,清熙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小孩走歪路。   一想到第一天上课时,高绛对待底层子民冷漠残酷的态度,清熙就很不舒服。   她带着高绛,甩开了高绛的侍女,想要偷偷带着高绛出门,见识一下底层人民的生活。   但是高绛身边的人表面上是普通侍女,其实都是久经训练的宫女,其中的佼佼者,才能被派到公主的身边伺候。   很快就有人找到了清熙等人。   清熙皱着眉头,还在思索要如何把人引开,高绛就已经拔下头上插着的步摇,一下捅进了侍女的口中。   “安静。”他道。   侍女的嘴被刮伤,鲜血从她的唇边涌出,她胸前的衣襟绽放出大朵大朵的血花。   高绛嫌恶的皱眉,撒开了手,没有让溢出的鲜血弄脏自己。   侍女立刻跪下伏在地上,她嘴中还含着步摇,长长的流苏镶嵌着珍珠宝石,从她嘴边落下。   血液沾湿了白雪。   清熙终于回神,她压着心中的惊慌,努力镇定的吩咐道:“快去叫大夫!”   “有没有人懂医术?先给她看看,把嘴里的……拿出来。”   清熙的人去拿侍女口腔中的步摇,但侍女伏跪在地上,头也不抬。   清熙吸了口气,转过头,看向高绛,“让她起来。”   “不用管她,”高绛皱眉,平静地说:“她不敢乱说话。”   清熙惊呆了:“你关心的就只有这件事吗?”   高绛精致的面孔一片淡然,他刚刚出手狠辣的伤了人,身上却没有溅到血渍,细嫩的掌心雪白干净。   清熙吸气道:“她都这样了,你还想着出去玩?!”   高绛皱眉看了一眼侍女,道:“妹妹别生气,我会处理干净的。”   地上的侍女顿时抖得如同秋天的落叶。   清熙:“……你想灭口?”   “死人就不会打扰我们了。”高绛道。   他眼中一片平静,小孩子的眼珠大,黑洞洞的似乎能吞噬一切情感。   高绛看了地上的侍女一眼,似乎有些遗憾。   遗憾什么呢?   没能干脆利索一举杀死侍女吗?   清熙毛骨悚然,为自己的猜测感到遍体生寒。   她冷下语气:“让她起来。”   这一次,高绛顺从了她的意思。   有了主人的授意,受伤了的侍女听话极了,她被人从地上扶起来,取出了口中的步摇。   侍女满嘴是血,但是初步检查后,伤的不重。   步摇是小孩子用的,并不长,簪头也并不锋利,但上面镶嵌的珠宝极为坚硬,棱角很多,把侍女柔软的口腔黏膜划出了道道血痕。   即使这样,清熙也没心情出门了。   她对高绛道:“今天算了,真心想了想,我们两个小孩出门确实不太妥当,还是请示过母亲再说吧。”   她需要时间平复自己的心情。   高绛看她,有不解,有疑惑,唯独没有对生命的敬畏和伤人后的抱歉。   他现在才六岁……   系统的低语再次响起:【现在,你明白自己肩负的是怎样的重任吗?】   【高绛天生冷酷,残暴,自私,毫无共情能力,这个国家会在他的带领下走向毁灭。】   【你如果不能改变他,被毁灭的不只是你和你的家人。】   清熙绷住脸:【别道德绑架我!】   系统只道:【想想你的母亲,家人,如果你做不到改造暴君,那你最好杀了他。】   【闭嘴。】清熙言简意赅。 第一百七十九章 特别的原因   清熙试图带着高绛偷偷出门的消息,很快被崔夫人知晓。   崔夫人大怒,狠狠罚了一通清熙。   清熙乖乖向母亲忏悔,并且说出了她想带高绛出门的原因。   崔夫人当然也知道了宫女的伤势。   她叹息一声,心中愁绪万千,却默不做声的放松了对清熙的管控。   崔夫人心中思虑万千,最终在学堂的课程中增加了农学课、习工课等,并且增设了春夏秋冬踏青假等等。   在母亲的帮助下,清熙展开了自己对高绛潜移默化的影响。   春天,他们去云京城郊看农民春耕,田垄边的小黄花随风摇曳。   崔清明在一边诵念,“锄禾日当午,粒粒皆辛苦……”   而清熙一本正经的伸出手,道:“这就是我们平常吃的面饼的来源!”   “叫小麦!”   高绛目不转睛地看着清熙,听得十分认真。   旁边的老农擦了擦头上的汗,喏喏道:“贵人,这是粟……”   清熙:“……是我记错了。”   她尴尬的红了脸。   对面的高绛却毫无嘲笑地意思,凝视她的时候,漆黑的眼瞳中落入了斑驳的光影,眼神温柔而专注。   救命……清熙懵然地想,我居然能从一个小屁孩的眼中看到温柔……   夏天,她们去游湖,山青水绿,清熙兴致勃勃,要和高绛比较谁划船更快。   随性的仆人们一窝蜂地阻拦,恳请两位小主人保全自身安全。   高绛学会克制自己对仆人们冷漠至极的忽视和对他们生命的淡漠。   高绛只坚定自己的意志,在乎自己的想法,忽视别人的声音,懒怠和他们有交流。   但他不会再随意出手伤人。   清熙对他的影响力显而易见。   对别人来说,高绛只是长的好看,排场很大的女孩。   但清熙知道他喜甜,怕苦,有喜怒哀乐,和其他人并无区别。   只有一点,清熙想不明白。   为什么她是例外呢?   时间缓缓流逝,小女孩们也渐渐长大,两人的关系愈加亲密。   清熙最终还是问出口。   “姐姐,你为什么独独对我格外好?”   淅淅沥沥的雨夜,空气湿润,凉风习习。   系统冷哼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找你来做任务?在我的检测结果中,你就是他的理想型。】   “因为你特别。”   高绛低声回答道。   他出生在皇宫中,这座恢宏的宫殿有着国朝最令人艳羡的权利,也笼罩者最浓厚的阴霾。   他的出生完全就是个错误。   母亲对他毫无期待,冷眼相看,厌恶他到想要杀了他。父亲对自己的孩子也没有慈爱之心,对他放任自流。   母亲不喜欢他,所以父亲也不喜欢他。   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看到他,就像看到了血淋淋的死亡。   他们每个人眼中都是一片浑浊的污黑,是无法晴朗的阴雨天,是永不消散的血腥味,潮湿闷热的气息黏腻的笼罩着他,无时无刻都压抑的令人想要窒息。   后来,崔家夫妻碍于皇后的请求收留了他,他们要比皇宫中的那些人清澈许多。   可在看向她时,眼中总是不自觉的带上忧虑,对他处处小心,尊敬有余而亲近不足。   高绛清楚的明白,他们并不想靠近他。   只有清熙是例外。   她对他并不好,清熙第一次见到他,就出言讽刺,冲上来和他打架。   像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焰,毫无顾忌,毫无阻拦的向他烧来。   高绛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这样傻,这样迟钝。   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即使在出言伤人时,眼中依然明澈干净,像是夏日朗朗的晴空。   她好像从来看不懂别人言行下隐晦的潜台词,必须要清楚明白的说个通透,才能理解。   高绛和清熙在一起,总能感到温暖和安心。   他希望,能够一直和她在一起,为此,他愿意做出些许让步。   于是,他们一天比一天更亲密,高绛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和这个世界中间那层模糊的隔阂,被清熙一点一滴的溶解了。   从前高绛看世间万物,一切对她来说都毫无关系,毫不在乎。   他对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国家,都没有归属感和认同感。   他难以理解书上说的那些,人的珍贵。   高绛看一个人,就像看一朵花,一片云,一阵风,他对这些东西都毫无感触。   他不能欣赏美。   直到和清熙一起在田野间散步。   阡陌纵横,阳光明媚。   清熙捏着一朵小白花,簪到了自己的发边,粉腮圆润,“好看吗?。”   她笑着问。   高绛不假思索的点头,“好看。”   湛蓝的天好看,温柔的云好看,对我微笑的你也好看。   美丽在他心中,有了真实而动人的答案。   后来,清熙来了癸水。   小小的少女脸色苍白,眼帘微合,牙齿将苍白的嘴唇咬出一道殷红的痕迹。   看到了他,就像是找到了亲人一般,眼神一亮。   她可怜兮兮的贴着他的手,软绵绵的撒娇,“姐姐,我好痛啊呜呜。”   清熙湿润的黑眼睛里,灿光被揉碎。   他小时候被母亲掐着脖子,窒息濒死都不吭一声,毫无波动。   可现在,贴着清熙冰冷又柔软的皮肤,少女脆弱的好像一吹就灭的泡沫,他心尖微酸。   他突然能够理解什么是痛苦。   别人痛苦的眼泪和惨叫,流失的血液和生命。   他忽然明白这些东西的意义。   高绛从回忆中抽离,现在生龙活虎的清熙争着脸,好奇的追问:“哪里特别?”   特别明亮,特别炙热,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心。   “特别傻,”高绛笑道:“一哄就走。”   “我哪里傻了!”   清熙顿时恼了,她扑上去,和高绛乱成一团。   高绛笑着躲开,和她在玩闹。   那些深入他骨髓的宫廷礼仪,似乎都在此刻消失无踪。   和清熙一起,他总能放下身上的包袱。   窗外的美人蕉被细雨蒙蒙淋的轻轻摇晃,   那时高绛一生中最快乐,最纯粹的时光。   他的小太阳只属于他一人,陪着他,照耀他,温暖他。   直到那一天。   边疆的传信兵日夜兼程,跑死了两匹价值千金的骏马,终于将前方的线报放在了皇帝的桌头。   镇国公战死,燕南关破!燕南城惨遭屠城,活口寥寥,崔家满门遭灭! 第一百八十章 尊重   家中的气氛立刻紧张了起来。   崔珏作为唯一活着的男丁继承了镇国公的爵位。   可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甚至打不过出身将门的崔夫人。   崔珏叫来清熙和崔清明,柔声问他们,“你们愿意去边疆住吗?可能会没有”   这是出事之后,清熙一次见到父亲。   崔珏脸色灰白,眼中密布着红血丝,一脸憔悴。   清熙明白父亲的心,因为他要怀着同样的愤怒和悲伤。   她的腰间还佩戴着祖父送给他的小匕首,哥哥给她削的玩具木剑……   可他们现在都已经不在了。   她大声道:“当然要去边疆!爹爹要为祖父祖母,叔叔婶婶,哥哥姐姐们报仇!”   崔清明跟在他身后点头。   崔珏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将两个孩子拥入自己的怀里,道:“好孩子……”   他是一定要去边疆的,崔家人没守住的城,也一定会由崔家人夺回来!   高绛忍不住上前一步,道:“清熙是个女孩,边疆不适合她……她应该留在云京城,金尊玉贵的长大。”   清熙咬住了下唇,激愤之后,她的理智缓缓回归,她是不能离开京城的,她还有攻略任务在身……   崔珏摸了摸小女儿的头,轻声道:“没那么快,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如果你留在京城的话,你姨母苏夫人会照顾你。”   清熙神思不属,被高绛拉回了院子。   高绛已经长的比清熙还高,少女身形挺拔削瘦,像一只幼嫩的青竹,却已经有了支撑天地的勇气。   她道:“留下来,我会照顾你。”   清熙闷闷的,不说话。   按照她的想法,那当然是要和父母一起去边疆的呀……   高绛见她这样,轻笑一声,艳丽到近乎险恶,“我不会让你走的。”   他转身就走,背影过分用力地挺直,似乎不愿让人看到他的沮丧。   没过几天,高绛收拾了行李,搬回了宫中。   又过了几天,清熙接到了宫中的旨意,命她入宫小住。   清熙深知,凭她的力量是不能和皇权较量的。   她无奈的对系统说:【看来我只能留下来了,继续我的攻略任务了。】   系统冷不丁道:【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   清熙有些诧异:【你怎么突然这么人性化?】   【这是你的人生,你可以选择离开或者留下。】系统说完就潜水了。   清熙跟着宫女入了宫,她被带到皇后的栖梧宫。   崔毓躺在葡萄藤下的摇椅上等她,她手上的团扇慢慢扇着,身上的纱裙随风招摇。   清熙并不常见这个姑姑,却对她不算陌生,她正要行礼,就被崔毓一把拉过去。   “娘娘?”   崔毓往清熙嘴里塞了一颗青葡萄,淡定道:“高绛不知道发什么疯,说服了皇帝要把你弄到他那里。我知道你不愿意,你先在我这住着,我会处理。”   清熙被这雷厉风行的姿态惊着了。   崔毓抱怨道:“小小年纪就从他父皇身上学了一身坏习惯,白把他送出宫了,一点长进也没有,喜欢什么只会强迫,啧。”   清熙试图开口:“娘娘,我——”   “你怎么还在这?”崔毓诧异道:“快快带她去熟悉熟悉环境。”皇后娘娘瘫在躺椅上,吩咐自己的侍女们。   清熙被带走了。   她的活动空间仅限于栖梧宫,因为“外面有吃人的怪兽。”这是崔毓的原话。   她每天都能和无所事事的皇后娘娘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却从没见过高绛。   “我这次非要把他这臭毛病治好!”崔毓狠恶恶道:“他这两天总是在宫外打转,手段百出。”崔毓嘱咐清熙:“估计要拦不住他了,你别怕,我很快就会回来!”   崔毓的判断很准确。   当天下午,她就急匆匆地离开了栖梧宫。   清熙在宫人的包围下,在栖梧宫的小花园中散步。   正值春天,芬芳又美丽的花儿开的灿烂,争奇斗艳。   “咚。”   清熙脑袋一痛,她捂着自己的脑门,摸下来一朵开的正灿烂的白玉兰。   她抬头。   墙头上,坐着一个比满园春色更加美丽的少女,他上挑的凤眼中暗流汹涌,他抬起手,有一朵白玉兰准确地砸到清熙的额头上。   旁边的侍女惊叫起来,“殿下!你怎么能爬墙呢!”   “快下来!”   清熙捏着手中的两朵花,默默后退了一步。   高绛抬手,精准的指中清熙,“我要她接我。”   他任性道。   侍女们面面相觑,清熙却笑了,她天生力大,接个高绛还不是轻轻松松!   她挥退了侍女们,自己挽起袖子,大步上前,保证道:“跳下来,我一定会接住你的!”   高绛垂眸看她,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花香馥郁。   好像是一大捧白玉兰落在了她的怀里。   清熙一阵恍惚,她和高绛面面相觑,看着高绛从耳根一点一点漫上红色,如同芍药瓣尖一点羞涩的微红。   还是侍女们冲了上来,分开了两人。如同一面人墙,牢牢地隔开了两人。   毫无疑问是皇后的吩咐。   高绛正要发火,就见清熙的一只手从侍女们的缝隙里挤出来,艰难的牵住了他的尾指。   清熙道:“没关系,让我和姐姐谈谈吧。”   侍女们站到远处。   高绛牢牢反握清熙的手,问道:“怎么,你改变主意了?”   “我要和爹爹娘亲一起去边疆。”清熙静静地说出自己的答案。   高绛的手加重了力道:“你现在在皇宫里,”他咬牙提醒道:“我是不会放你走了的!”   “那我就会一直在姑姑这里,你见不到我。”清熙问他:“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高绛陷入了沉默。   他一向冷冽又骄傲的凤眸带上湿意,点点碎星晃得清熙脑袋疼。他握着清熙的手力气非常大,活像是不抓紧就要被人抢走。   “我,”他的声音嘶哑的连自己也吓到了,高绛吞咽一下,才继续道:“父亲母亲,祖父祖母,哥哥姐姐都重要,只有我是无关紧要吗?”   他们都有更重要的,可以彼此陪伴之人,可是我只有你。   “为什么不能留下来?”   “留下来,然后呢?”清熙脸上浮现一种现实的冷酷,“我就在皇宫之中,陪着你?”   “我的人生,就只要围着你转吗?”   高绛道:“舅舅说你可以住在姨母哪里。”   “你在宫中,我在宫外,我们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时时刻刻在一块了。”清熙分析道:“姨母会待我很好,可是终究不是我自己的父母,我自己的家。”   高绛沉默不语。   “姐姐,你说喜欢我,需要我,就是要我为你牺牲自己吗?”清熙尖刻的近乎刻薄。   “我不是!”高绛立刻道。   他固然希望她能一直陪伴他,却并不希望清熙痛苦难过。   他明明,明明是希望她能够开心,远离危险。   高绛语气苍白的为自己辩解。   清熙缓和了语气,“姐姐,你好好想想吧。”   她送走了高绛,又问系统:【你同意我离开京城,是因为对攻略任务有利,对吗?】   【对,】系统干脆地承认了,【你教给他喜悦,愤怒,痛苦,悲伤,现在也该教会他尊重了。】   系统道:【拒绝他,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清熙一阵恍惚,她从没想过,原来会怎么快。   清熙握紧了拳头:【任务完成之后,我会怎么样?】   系统:【你就可以回家了,同时,我还会为你实现一个愿望。】   【不能留下来吗?】   【不能留下来。】系统的声音冰冷:【崔清熙这具身体会交给系统托管,她会按照命运推演的轨迹行进。】   【她还会和姐姐做好朋友吗?我的家人们会好好的吗?爹爹娘亲能为大家报仇吗?】   【不一定。】系统道:【人生总是有很多意外,我推演不到全新的未来。】   【我只能回答你,在旧的时间线上,高绛灭镇国公府满门的剧情不会发生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告别   崔毓回来之后,听说了高绛来过,侍女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她听得啧啧有声。   清熙坐在一边,有些犹豫道:“姑姑,我还想再见公主姐姐一次。”   “我觉得他是可以被我说服的。”清熙道。   “看来也不是和他爹一样,完全坏到了骨子里嘛。”崔毓这语气竟然有些高兴。   清熙不明白她的意思。   崔毓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我还以为你对他全是讨厌,没有一点亲近,所以才会这样把你们完全隔开。”   在崔毓印象中,清熙和高绛的关系还停留在他们一见面就打架上。   既然两人还算是亲密朋友,崔毓道:“那我就不必那么紧张他打扰你了。”   “你们俩怎么相处是你们的事,你愿意怎么见他都行。”崔毓淡定道。   于是又过了不久,高绛再次来到栖梧宫时,诧异的发现原来紧闭的大门对他打开了,他被宫女直接带到了清熙的卧房。   清熙背对着他,正在摆弄手里的玩具。   高绛知道,那时她死在燕南城的堂哥为她雕刻的。   他沉默瞬息,道:“节哀,请别难过了。”   这竟然是他第一次安慰伤心的清熙。   寂静无声。   清熙捂住嘴,落下泪珠。   “我不是……不是不开心,是风太大了。”   清熙坐在阴凉的宫殿之中,固执的强调。   高绛看她这样,又好笑又难受,手足无措的替她擦眼泪,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清熙哭。   清熙杏眼中,哀伤的情绪直白的上浮,向高绛当头打来,听他的心尖缓缓浮上一股阴雨天,呼吸困难的潮湿酸涩。   “你想去就去吧,”高绛把清熙抱进自己的怀里,他最终还是像清熙妥协了。   他低低道:“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我在京城等你们凯旋而归。”   他这几天想了很多很多,包括清熙对他的职责。   也许他确实是太自私,只想着自己,而没有为清熙考虑。   清熙是和他不一样的人,高绛深知,她应该拥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好,而不必在这污浊的皇城中挣扎。   皇宫确实太危险,而他没有办法保护她照顾她,给她想要的一切。   清熙伏在他还不宽阔的胸膛前,鼻尖萦绕着冻雪一般的凉意,她哽咽道:“对不起,我不能留下来。”   她不应该留下来。   尽管分别让人难过,可是他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高绛生来便是皇族,这是他不能逃避的使命,他必然要回宫面对那些残酷的争权夺利,这些固然让他痛苦,但也让他成长。   清熙知道,他以后会站在权利的最顶端,成为把握国家大权的皇帝。   醉卧金銮榻,醒掌天下权。   清熙问他:“你以后,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高绛凝视着她的目光,专注极了,“你希望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做个让国家变得更好的皇帝。”清熙道。   “皇帝?”高绛现在还是个小学生的年纪,与国家的权力之巅遥不可及。   一个不受宠爱,养在宫外的公主。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还有这种可能。   但,清熙望着他的眸光闪亮,像是笃定他一定能做到。   高绛慎重的点头,认真道:“我一定会的。”   他可以满足她所有的期待。   他们约定好了。   崔珏开始恶补武艺,他从小浸淫,本就有底子,只是从前更爱习文。   现在从新捡起,学的很快。   烈日灼心,崔珏身前是皇帝和家国,身后是数万大军。   天成帝赐给他兵符,为他开坛祭天。   清熙坐在马车中,掀开帘子向后望。   人影嘈嘈切切,堆积如山,清熙没有看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崔夫人皱眉拉下她的手,“乖一点,我们马车要坐很久。”   清熙然后放下了帘子。   高高的城墙,了望孔的后面,高绛后背抵着粗糙不平的墙面,神色晦暗难辨。   他不想让清熙看到自己在。   这是无端的感觉。   长风扬起乌发,等他再往外看时,便只能看到马车,随着大军滚滚远去的背影。   【滴——任务完成!】   【恭喜宿主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成功获得了暴君高绛的喜爱,攻略成功!】   清熙沉默了一会,在这样的离别的场景下,她听到系统的话,只觉得可笑,【你派我完成所谓的攻略任务,就是为了让公主姐姐品尝得到后又失去的滋味?】   【是又如何?】系统毫无感情的声线中,清熙竟然隐隐听到了恨意,【高绛让多少人失去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如今不过是孩童时的一场离别罢了。】   【比得上他曾经赋予别人的痛苦吗?】   【所以,你根本不是什么系统,你是和公主姐姐有仇,】清熙慢慢道:【我只是你报复的工具。】   【别说的这么难听,】系统的声音中缓缓浮上一种恶质的笑意,【你也保住了自己的家人呀。】   【我们可是互利互惠。】   【互利互惠个头,】清熙如今已经完成任务就要回家,她也懒得和系统虚与委蛇了,【你不是系统,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一百八十二章 真相   马车摇摇晃晃的驶离了云京城。   清熙困倦似的,把头靠在了崔夫人的身上,合上了双眼。   崔夫人亲亲她的额头,把她抱在了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睡觉。   清熙身体一轻,飘然飞了起来。   一团莹莹的光球飘在她的旁边,没有五官,却有一张一开一合的嘴巴:【恭喜你,任务完成,你可以回现代了。】   【我曾许诺为你实现一个愿望,你现在可以许愿了。】   清熙执着的问它:【所以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系统沉默不语,清熙便开始猜测。   清熙:【你处处针对公主姐姐,多次希望我杀死姐姐……你和她有仇。】   【你在他手里吃过亏。】清熙想起系统曾经提到高绛的暴虐时,情绪化的表现,大胆猜测道:【她杀死了你,所以你回来报仇?】   这话清熙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系统却干脆承认了:【对。】   【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我就告诉你吧。】   系统不是一个“系统”,而是无数不甘愤怒的冤魂的集合体。   在曾经的时间线上,高绛登机之后逆行倒施,肆意妄为,天下陷于战火,百姓流离失所……无数人在痛苦中,满怀绝望的死去。   他们绝望不甘的灵魂在这世间游荡,汇聚成了“系统”,这股偏执至极的愿力将清熙拖到了这个世界之中。   【如果这样说,任务应该是让我杀死高绛,而不是攻略他,救赎他。】清熙道。   【本来也没有谁想救赎他。】   系统乓球上的那张嘴弯成微笑的形状,那是一个难以言说的让人看了,只想打哆嗦的微笑。   被强行带来的攻略者注定要被送走,高绛收获了这个世界上最真诚的感情,随后又失去了她。   求而不得。   足够让高绛痛彻心扉。   钝刀子磨人才够痛。   思念就像一把钝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慢慢切割,他能听到血液咕咕流出的声音,却知道自己还要熬过漫长的时光。   无法解脱。   系统想到这里,咯咯的笑了起来。   【何必要杀人呢?】系统道:【你看,我明明有更好的办法。】   从今往后,高绛会好好的忍受着痛苦,做一个合格的,仁爱的君王。   他们的悲剧都不会再发生了。   这才是系统想要的。   清熙垂眸,默然不语。   她原本憎恨系统欺骗她,利用她。可如今,系统将缘由娓娓道来,她又感到难以自抑的悲哀。   清熙伸手摸了摸冰冷的光球,【爹爹,娘亲……你们也在里面吗?】   在原着中,他们也是死在高绛手中的人。   系统弯成括号的嘴缓缓拉成一条直线,【我不知道。】   这么多年的痛苦和折磨,他们的怨恨融为一体,这么多人,没有谁能真正保持着清醒,记住自己的姓名。   清熙把系统捧起,触碰在脸上。   系统触手冰凉,坚硬的像一块金属,但清熙能感受到系统在被自己的体温暖热。   沉默半饷。   系统道:【如今,你的任务完成,高绛会做个好皇帝,我们的怨恨也将要消散。】   【最后的力量,会用来你完成愿望。】   系统催促道:【你快许愿吧。】   清熙轻轻道:【我知道是姐姐,对不起你们……可姐姐并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反而是我,利用了他的感情。】   她垂眸,带着些许的愧疚道:【我希望姐姐以后能遇到一个真正爱她,可以长久陪伴她的人……可以吗?】   系统沉默一瞬,拉成直线的嘴巴又缓缓裂开,如同一道深渊:【当然可以。】   它道:【只是,他可能要等一等,那个人才会出现。】   诸事已了。   系统光芒一闪,就将清熙的灵魂轻飘飘的送出了这个世界。   崔清熙,这具失去了主人的躯壳闭着双眼,似乎还在沉沉睡着。   系统开始编辑托管系统。   首先,先一键融合清熙的性格,免得让高绛等人看出不对劲,然后,系统拉开了清熙的好感度板面,面不改色的清熙对高绛的好感度调到了零。   它凝视了一会儿这个降到谷底的数字。   从此以后,崔清熙和高绛就是陌生人,不管高绛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获得清熙的好感。   求而不得,这四个字具象在好感度上,就是这样的冰冷残酷。   但系统犹豫了一会儿,又缓缓的把数值拉高。   仅仅靠着年少时梦寐的相处是否有些不够保险?   高绛与清熙分别时,流露出的感情波动,是剧烈汹涌,宛如惊涛拍岸的悲伤痛苦。   他对清熙许下承诺的那一刻,无比真诚。   高绛现在才是个小孩,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也许以后会遇到更多人,他会不会把这一刻的痛苦抛掷脑后?   系统想着好感度的支持,缓缓停在八十上。   这样,崔清熙和高绛依然关系亲密。   崔清熙会觉得高绛是自己亲切的朋友,温柔的姐姐,可靠的家人,但她再也不会对高绛推心置腹,全心全意到毫无保留。   清熙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有着待人真诚火热的性格,她会吸引更多人围在她身边。   而高绛只会淹没其中,平平无奇。   他得不到偏爱,也不再是特别,可崔清熙对他八十点好感度,会成为吊在他脖子上的绳索,是一颗裹着剧毒的糖。   他放弃不了那一点甜,就要连着毒药一起吞下。   系统咯咯直笑,它简直是个天才!   他轻轻的点下确定。   马车里的崔清熙揉了揉眼睛,做母亲的怀里爬起来,“娘……”她软绵绵的叫道。   崔夫人温柔的摸摸她的脑袋,“没关系的,”她安慰道:“等以后我们一起回京城,你和公主殿下就可以再见面了。”   清熙撅起嘴,道:“我才不是担心这个呢!公主姐姐那么聪明,就算没有我,他自己也能过的很好。”   她兴致勃勃的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呀?”   “听说那边的风土人情,饮食习惯都和云京城很不一样,真好奇呀!”   “娘,我超级厉害的!到时候能跟着你上战场吗?”   少女笑容灿烂,眼神明亮,她兴高采烈,喋喋不休,左右摇晃着,问个不停。   似乎已经全然把孩童时代的只有抛在了脑后。 第一百八十三章 清熙所不知道的事   清熙离开的第一天。   高绛坐在自己的书案前,提笔写信。   清熙吾妹:   分别不过短短数个时辰,我已经在思念你,你现在应该在马车上?   ……   此去艰难,万望保重。   高绛搁下笔,惊觉自己竟然写了两大张纸。   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才是第一天,就写这么多,未免有些太夸张了。   他不想让清熙觉得自己是个幼稚的,不能独立的人。   高绛想了想,找了一个玳瑁盒子,郑重的把这封信放了进去。   等这个盒子满了,他就去给清熙送信!   不到半个月,这个半纸深的盒子便被装满了。   高绛头疼的叹息,清熙是随军,行进速度缓慢,他们估计现在没走到燕南城。   而自己已经积累了一打厚厚的信,想要送给清熙。   高绛翻了一下自己这些信。   今日他去御花园散步,花园里的牡丹开的甚好;昨天看到了贵妃的小黑猫,到处调皮玩耍,被母后提着后颈肉教育了一通;前天他身边的侍女不懂规矩,打碎了清熙送给他的瓷具……   这几天,高绛见到的人做过的事,他无一不想分享给清熙。   想告诉清熙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自己所有的点点滴滴。   他现在看着,为自己的罗嗦皱起了眉。   不过是一些的琐事罢了,他之前怎么会想用这些东西去打扰清熙?   高绛,面色严肃看着自己写的信件,从中抽出一大部分,重新放回盒子里。   花花草草,猫猫狗狗,这些东西还是呆在盒子里面,不要让这些东西打扰清熙。   高绛发出了信件。   却迟迟没有收到回信。   高绛掐着指头算时间,清熙前往边疆需要至少三个月,她的心事虽然汽车冒慢,速度比大部队要快很多,但是清熙见到信件要等到半个月之后……   这一路舟车劳顿,清熙也没必要立刻回信,可能是想等到达之后才给自己回信。   ……   三个月之后没有回信。   高绛想,也许是因为边疆的形式危急,清熙无暇为他回信。   ……   四个月后没有回信,   五个月后没有回信,   六个月后没有回信,   一年之后依然没有回信……   直到现任镇国公崔珏连打数场胜仗,夺回了燕南城,清熙还是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回信吗。   高绛看着面前的十几个一模一样的玳瑁盒子发呆。   这里面装的都是他写给清熙的信,却因为内容太无聊,又被他自己给扣押下来了。   高绛为清熙找了无数个理由。   可是现在他终于不能自己骗自己了。   清熙没有给他回信,或许并没有什么苦衷。   .   高绛在宫里的日子最开始还行。   天成帝对他颇有优容。   可有一天,崔毓突然性情大变,闭宫锁门不出。   天成帝的眼神也一日比一日更阴沉,手段一日比一日更狠辣。   天成帝开始频繁的将他唤去,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他。   划开他的手臂,切割他的皮肤,提取他的血液……   高绛眼前一片模糊,大量的失血让他的体温快速下降,冷意从心尖蔓延至四肢百骸。   好痛好痛好痛……   恍惚间,他听见清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姐姐,要等着我回来啊!”   可后来,她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现在……背影都要渐渐消失了。   高绛攥紧了拳头。   他不甘心!   他绝不,绝不会让自己变成被人抛弃的废品!   在宫中蛰伏数年,小心培植自己的势力,高绛终于找到了机会。   他偷偷溜出宫,快马加鞭,直奔燕南。   他要去见清熙!   他要亲眼看看,边疆到底发生了什么!   .   清熙到达之后,跟着家人们一起住进了将军府。   崔夫人要领兵上战场,互相照顾两个孩子,只好把她们托付给了燕南城中的学堂。   按理来说,女生是不能外出上学堂的,可是这燕南城中出了女将军,带着兵将狄人杀的落花流水,一点也不比她的丈夫差!   燕南城中人,大部分都与狄人有血海深仇,既然女将军能为他们带来胜利,他们鼎力支持!将军的女儿,当然也应该有些优待。   从清熙开始,不少燕南的女孩子都入学堂读书,男女学生之间的管理问题,很是困扰了掌教一番。   崔清熙和慕容裕就是在学堂里认识的。   这一天,崔清熙照常要去上学,却突然被人堵在了大路里。   一匹骏马长嘶一声,停在她的面前,双膝一折,口吐白沫的倒下。   马上的骑手身手灵敏,轻巧的跳下了马。   崔清熙皱眉,她父亲是这里的最高长官,来此数年,从来没人敢挡她的路。   她探出头去看。   骑手的头上带着厚重的帷帽,将他的面容和上半身挡的密不透风,白布飘飘,他身在半空,矫健的要往下落,却在清熙的伸出头的那一瞬间,身体迟滞一瞬。   落地是的姿势就不太好看了。   骑手的身后,一道男声轻嘲道:“不会骑马,可以不骑,在这里当误别人的事就不好了。”   崔清熙的面容染上胭脂色。   她先跟款款而来的慕容裕打招呼:“端王殿下。”   少女香腮飞红,双眼水润,只一句普通的称呼,情意却已经从眼里飞了出来。   骑手开口,“清熙?”   正是高绛。   崔清熙诧异地看向高绛,皱眉道:“姐姐怎么突然来了?”   高绛觉得有些可笑,“我不能来吗?”   崔清熙立刻道:“当然不是!”   她请高绛上马车,低声道:“姐姐来了,我当然是该盛情招待的,只是今天学院的课程也很重要,我不能缺席……”   “现在时间还早,”她沉吟道:“姐姐,我先送你回家,再去上学也来得及。”   她掀开车帘,吩咐马车夫掉头回府,慕容裕见此,询问缘由之后便道:“让车夫送你的亲戚回复,你坐我的马车去上学吧。”   “正好我今天也要去你们学堂。”   崔清熙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呢?”慕容裕轻笑,低声诱哄道:“没关系,快来吧,迟到可不好。”   崔清熙歉意的望了一眼高绛,“姐姐,那我就先去上学了,等我回来找你!”   高绛点点头,看着清熙掀开帘子,跳下马车,直奔别人而去。   他隐约听到了清熙的声音,“今天可是有殿下的演讲,我当然不会迟到!”   原来这就是重要之事。   他等不来一封回信,是因为他等的人,已经有了更重要的别人。   她没有时间给他写信了,是吗?   还是,那个愿意为她写信的人,已经不在了?   高绛有一次响起清熙对她说的告别之语……她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   崔清熙红着脸,被慕容裕送回府。   她一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抓住一个人,问道:“公主姐姐现在在哪?”   她迫不及待要跟高绛分享自己的秘密心事!   仆人却迷惑,“哪有什么公主?小姐,你是不是记错了?”   崔清熙知道自己不会记错,她又去问了马车夫,却得知,高绛在她走后不久也离开了。   “这样。”崔清熙点点头,毫无追问的意思。   马车夫张开的嘴巴又默默闭上了。   那个姑娘好像身上有伤,他问道了血腥味……   小姐是不知道,还是不关心?   .   春日宴   清熙撑着窗户,兴高采烈的围观暗卫把人丢进湖里。   高绛盯着她的背影,锐利的凤眼轻轻一眯。 第一百八十四章 电子ai也会社死吗   如同溺水之人从深不见底的海沟浮出水面中,清熙猛吸一口气,遽然睁开双眼。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脑子里却还回放着往事。   她全都想起来了!   在她小的时候就已经穿越到这个世界中一次,那时候她的父母刚刚车祸去世,她悲痛欲绝,整日接受精神治疗,系统送她回去,又刻意混淆了她的认识。   年幼时的清熙将穿越当成了一场模糊的迷梦,一觉醒来,就将梦中的经历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第二次,系统找上门。   清熙还没开口说话,系统就已经从实招来:【首先我要声明,我绝对不是要害你!我的系统编号虽然上次带你穿越的系统是同一个,但是我们不是同一个系统!】   【我们的编号其实是这一个小世界的编号,我们都出生于这里,所以我们都是系统087。那个系统再把你送走之后,确实是消散了,我是这个小世界重新孕育出来的新系统。】   【这话我信。】清熙道。   现在这个系统是个傻白甜,而且是个很阳光的傻白甜,曾经那个系统阴暗又偏激,装都装不出来这个傻样。   【但为什么是我?】清熙冷冷问道。   两个系统都在茫茫人海中挑中同一个宿主,她不信这是巧合。   【我挑中你,是因为看你比较顺眼……】系统小小声道:【但是现在我也不确定了。】   【你还记得你最后说的那个愿望吗?】   【当然。】   【我怀疑是那个愿望在起作用……只有你完美的符合你提出来的条件,高绛只喜欢你,只想要你的陪伴……】   清熙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又问道:【那个系统怎么没说穿书?它只是预告未来,你一直给我看的那本原着,又是怎么回事?】   系统结结巴巴,挣扎半天才到:【其实那个原着是我写的……我根据这个世界的命运线,大概改编了一下……】   清熙:【……所以你是作者?你为什么会想要慕容裕那样的人做主角……】   系统很是尴尬:【人家才刚出生,哪里知道人心这么险恶……】   它只是个天真单纯的小系统罢了!   清熙无语:【下次还是把眼睛擦亮些吧!】   【没有下次了!】系统表白道:【我决定以后就让这世界自然运转就行了!我再也不多此一举,画蛇添足了!】   【你明白就好。】清熙一边说一边掀开被子,穿上了鞋。   【你这是要干嘛?】系统诧异地问道。   【去找公主姐姐。】清熙道。   系统沉默半响。   不知怎的,它一个无情无义的电子AI,竟然微妙的可以感受到清熙现在的心情。   她在许多年前,曾向人许诺,要一直陪伴着他,却毁约了。   那些逝去的旧时光已经不可能再弥补,今天也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可清熙刚刚知道了真相,哪怕见不到人,她也想做点什么。   系统叹息一声,默默动用动用仅存的贫瘠能量,打开了定位。   【清熙,高绛就在镇国公府外!】系统震惊又急促:【他可能快要走了,你快去!我给你导航!】   清熙闻言,随手捞了一件宽大的披风,拔腿向外狂奔。   这具身体在清熙不在的日子里也没有疏于锻炼,此刻跑的飞快,风声呼呼的从耳边刮过。   她从没有跑的这么快。   她希望自己能跑的再快一点。   .   高绛站在镇国公府的后院墙边。   这墙并不算很高,至少高绛可以翻越。   但他不能。   今天是清熙的生日,他为清熙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无论如何都想要亲手送给她。   尽管高绛知道,清熙根本就不缺他这一份礼物。   今天,镇国公府选择邀请皇后,而放弃了他,这同样也是清熙的决定。   按理说他根本不该来,不过是自取其辱。   可是,可是,可是……人总是会有不甘心,和无谓的幻想   这堵墙后,不远处就是清熙的院子。   清熙现在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毕竟,清熙怎么知道,会有人大半夜的站在她家的墙根底下,等待着一个不会出现的人。   天上的月亮真皎洁啊,明亮的银灰一视同仁的洒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没有偏爱,没有私心。   高绛伸出手,想要触碰那轮遥远的月亮。   一张少女的脸庞突然出现在墙上。   两颊飞着桃花色,圆而大的杏眼中光泽莹莹,反射出的光亮比月辉更耀眼。   高绛惊讶的睁大眼。   少女动作敏捷,三两下就爬到了墙头上,小腿一晃,声音清脆道:“姐姐,晚上好!”   是幻想吗?他已经病入膏肓了吗?   高绛茫然的仰着脸,他那张美艳到带着强烈攻击性的脸上,难得带着一丝傻气。   清熙咯咯一笑,不知怎么的,玩心大起,“姐姐,接住我!”   她纵身向下一跳。   高绛下意识的伸出手,软玉温香扑了个满怀。   遥不可及的月亮跳进了他的怀里。   原来,不是梦啊。   他恍惚着想。   清熙想从高绛的怀里跳下来。   高绛却收紧了双臂,紧紧的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他埋下头,下巴放在清熙柔软的颈窝上,鼻尖盯着清熙的大动脉。   少女温热的血管被心脏牵引着,扑通扑通的搏动。   “你竟然是有心的。”高绛轻声道,不知是嘲讽还是感慨。   清熙有点心虚。   她忽然回想起了春日宴的那天。   以为是初见,其实是重逢。   高绛看到她笑得灿烂明媚,走到哪都带着顾瑟瑟,还未根本不熟的大皇子妃求情……   他是什么心情呢?   有时还抱着怎样的想法,才会理所当然的为她出气?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就是崔有容   月色朦胧。   高绛过了一会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他默默松开了手,放下了清熙。   清熙站稳,仰头道:“姐姐,你不祝贺我一下吗?”   系统:【你确实是有些厚脸皮在身上的。】   邀请人的是她,拒绝人也是她,现在堂而皇之的要祝福的人还是她!   高绛显然和系统有不同的看法,他温柔地笑笑,在怀中摸出一个白玉髓的盒子来,递给清熙,“打开看看。”   清熙接过白玉盒,入手一片暖意,显然已经被高绛放在怀中捂了不短的时间,才会染上他的体温。   打开盒子,一个面目模糊的小玉人静静的躺在铺垫之上。   小人儿的笑容灿烂,两颊染上一点红色,笑得杏眼弯弯,面容相当熟悉。   清熙拿起小玉人,“这是我吗?”   高绛点头:“这是我亲手雕刻的,我练习了很久。”   他的手紧张的蜷缩。   清熙注意到了高绛手上包着的纱布,叹息一声,默默道:“谢谢姐姐。”   玉雕是个水磨功夫,没有个把月的时间做不出来。   公主姐姐为她的生日礼物,花费了太多的精力。   清熙本来愧疚,此刻拿到礼物之后,更是心疼公主姐姐对她的付出。   “姐姐,”清熙劝道道:“你以后如果有休闲时间,多休息一下,玉雕多费眼啊?”   系统的控制很成功,高绛现在眼中只看得到她……这样是不好的。   高绛这样优秀,她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伴侣,而不是围着清熙转,眼里只看到一个人。   这样太累了。   高绛可是要登基做帝王的!清熙想,天成帝那个变态过的那么快活,姐姐也不能差!速速找两个小狼狗玩!   有了!   她伸出手揉了揉高绛手上的细小伤口,建议道:“姐姐,你也可以和唐有容玩一玩!”   高绛头皮一炸,面不改色,装的镇定极了,“为什么找唐有容?”   清熙脱口而出,“你们两个不是一对儿吗?”   一对儿?这个词奇奇怪怪,但高绛迅速理解的清熙的意思,是指他和唐有容很像?   他最开始,成为唐有容,是不想再做一个骗子。   他生来就是像他的父皇一样丑陋的男性。   天成帝为了自己的肮脏欲望,让他做公主,可他不是。   高绛恨自己不是。   天成帝对他微妙的优容,镇国公夫妇愿意收留他,清熙喜欢他,这些都是建立在他是个女孩的基础上。   清熙从不对男性假以辞色。   唐有容帮了清熙不少,帮她捧顾瑟瑟,为她引荐公主,帮助推广清熙的书籍……   可清熙的态度从来不远不近。   他不想做骗子,所以在伪装时,有很多细节没有仔细处理。凭借清熙的聪明,有所察觉也不奇怪。   今晚的夜色太美,少女的眸光醉人。   高绛的心头突然涌起强烈的,想要向清熙坦白的欲望。   高绛不想再像现在这样,只能作为姐姐守在清熙的身旁,更不想在清熙一片信任的眼神中,继续说他无谓的谎言。   喉头滚动,声音干涩他终于说了出来,“我就是唐有容。”   清熙惊的瞪圆了眼。   懵懵懂懂的样子,像极了雪白的可爱小兔。   “怎么会?”清熙惊呆了,胡闹钟往常的一幕幕突然浮现,那些让她疑惑的瞬间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高绛和唐有容如此亲密?   因为她们就是一个人啊!   清熙感慨万千:“姐姐,你真是太厉害啦!”   她兴致勃勃的问道:“你的声音是怎么做到的呀?”   “还有脸!这么漂亮的脸蛋,是怎么变成平平无奇的模样的?!”   高绛明白,清熙这是误会了,她依然认为高绛就是她的公主姐姐,唐有容只不过是虚假的伪装。   月辉清凉,高绛不再刻意的捏着嗓子说话,他的口中传出唐有容的声音,“你觉得呢?”   清越如同玉石琅琅相击。   清熙哇唔赞叹道:“好厉害啊!”   其实这才是他的本音。   高绛笑笑,依然用本音问道:“如果我就是唐有容,那你还会和我如此亲密吗?”   “为什么不会?”清熙笑道:“我喜欢姐姐,是喜欢你的人,如果是你的外表,你的身份!”   舌尖抵在上颚,他犹豫半晌,还是问出来,“如果我是男子?”   清熙皱了皱眉。   高绛的心直坠谷底。   “我们应该还是可以,关系很好吧?”清熙声音透着犹豫和不确定,“但是我大概不会半夜爬墙来见你。”   清熙诚实的回答道。   月色下,高绛的面容呈现一种奇异的颓唐。   清熙道:“看着根本就不会实现呀?姐姐本来就是女孩子!”   高绛沉默。   清熙自以为她是不高兴,叹气去哄她,“虽然我也很想说,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和你做好朋友。但是我也不想骗你。”   清熙掏心掏肺道:“我不喜欢跟男孩子玩。”   “我以后也不想嫁人。”清熙抬起眼,认真道:“我真的很敬佩姐姐你,因为你能在这样的环境下依然保持自我,勇敢的面对那些选择你的流言蜚语,不向舆论妥协。”   清熙深知,环境是可以杀死一个人的。   高绛这个年纪,不结婚简直可以被称作家族的耻辱。   尽管她是公主,上头有皇帝护着,可她自己坚强的反抗意志才是最重要的!   身为封建时代的病人,却能跳出时代的枷锁,这是多么优秀!   高绛的脸色更白了。   “可我不是。”他低声道。   “啊?”清熙茫然。   “我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高绛的牙齿用力的咬住舌尖,疼痛让他清醒,让他能坚定的完整的,把想要说的话说出口。   “我不婚,是因为我是个男子,我有喜欢的女孩子。”   他一字一句道,把自己最大的秘密,最柔软的心事,都翻出来,袒露清熙看。   这是他从小就放在心尖上的女孩子。   他不想再欺骗她。   不想再用虚假的伪装换取她真诚炙热的心意。   他心上的女孩,值得这世间一切美好的真诚的爱。   这才是他应该给她的东西。   而不是自私的,虚伪的,包裹着虚假蜜糖的谎言。   他日日夜夜殚精竭虑谋算来的虚假的外壳,配不上她的真心。 第一百八十六章 矛盾   夜色昏昏。   银白的月光,一视同仁的照射着所有人。   清熙茫然的注视面前的人。   大红的裙装在幽暗的夜色中绽放出艳治的花朵,玉般冷白的皮肤也似石头一般,难以沾染人类的温度。   精致到非人的面孔中一片冷肃,美丽而坚硬,似乎任何事都不能让眼前的人动容。   清熙明确的感受到,高绛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不是在开玩笑。   清熙闭了闭双眼,掐着自己的掌心,却依然无法冷静。   好像她突然又穿越了一次,穿越到了一个相似却全然不同的世界,她全心全意信赖的,喜欢的姐姐,竟然是个男孩子。   他在骗她。   但是……   “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   清熙深吸一口气,道。   她应该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相信公主——高绛的品行,他不是一个卑劣低俗,刻意营造这种愚蠢谎言的人。   可这确实是欺骗。   她从童年开始,全心全意喜欢的小姐姐,竟然是个男孩子!   清熙道:“我现在脑子里很乱,我不想说出什么太过分的话。”   她后退一步,静静道:“我需要冷静一下。”   她最终这样说。   “你的身世有问题。”清熙道:“你不是姑姑的孩子。”   她提醒道。   静谧的夜风温柔的拂过两人紧绷的肌肤。   镇国公府后墙的小巷中,清熙和高绛面对面的对峙。   无形的暗流在两人之间涌动。   高绛红裙色泽艳丽,更衬得他面色如霜雪,惨白的不见人色。   清熙此刻提醒他,并非全然是善意。   她原本预备这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尽量温和委婉的说出事实,避免公主姐姐受到更多的伤害……   但是现在,清熙不想插手此事,短时间内也不想再见到高绛,于是直接说出来,让他自己解决。   高绛脊背挺直得近乎僵硬,低声道:“麻烦你了。”   他面上没有惊讶。   清熙于是了然一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姐姐,你果然是聪明绝顶,什么事都不能让你动容。”   高绛无话可说。   清熙转身,轻盈地翻过了墙。   偌大的镇国公府静悄悄的,一派寂静,清熙慢慢走着,荷塘在月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傍边的院子是她们小时候的学堂。   高绛小时候精致如天上仙童的脸映入清熙的脑海。   那天清熙和崔清明吵完架,一个人闷闷不乐,躲在假山后对自己撒气。   高绛不知怎么找了过来,黝黑的大眼睛深暗无光:“怎么了。”   他那时总是没什么表情,冷淡疏离,好像端坐云上观察世间的神仙童子,喜怒哀乐都淡薄。   他不哭不笑不怒不忧,目光却一直紧随清熙。   清熙皱起脸,叽里咕噜的抱怨了一通,“崔清明最讨厌了!还有爹爹!为什么一定要有个男孩?我也可以像母亲一样厉害!爹还打不过母亲呢!”   “崔清明压根敌不过我!”   “我以后也可以上战场,杀狄人!”   她越说越气,肩并肩蹲着的高绛也皱起淡色的美貌,生气起来。   高绛是不会安慰人的,那时候的他,只会说:“清熙不喜欢的话,我帮你杀掉他。”   高绛很认真,清熙却只当他在逗自己玩,心中颇受安慰,扬起大大的笑脸,“谢谢你,但我要靠自己打败他!”   高绛于是也露出淡淡的笑脸。   清熙怒,高绛怒。   清熙喜,高绛喜。   他的情绪似乎都靠清熙获取。   清熙拔腿开始狂奔。   系统在她耳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我刚刚扫描了,高绛确实是男性……我之前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方面骗人……】   系统悔不当初,狠狠骂道:【我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清熙离开小巷,远离了高绛晦暗不明的眼神,脑子清醒了一些。   “他是公主,男扮女装是天成帝的意思。”   清熙道。   不管系统再怎么追问,她也不肯说第二句了。   她其实知道高绛的苦衷,知道他并不能决定自己的身世。   天成帝的意愿才是关键。   可是……为什么高绛不能明说?   她难道是不值得信任的人吗?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高绛最亲密无间的家人和朋友……如果高绛也这样认为,他应该告诉她真相;如果高绛不这样认为,作为男子,她应该和清熙保持距离!   而不是一边享受清熙的亲密,一边冷漠的隐瞒! 第一百八十七章 起事   高绛步履从容,缓步从阴暗的小巷中走出。   他的面容在莹白的月光下,平淡又镇定。   从小被训练的宫廷礼仪,顽固的烙印在他的每一寸皮肤血肉之中,支撑着他的身体,令他不会当场失态。   曾经让高绛万分痛苦的折磨,现在化成了盔甲。   高绛上了马车。   在高绛很小时就跟随高绛,心腹中的心腹宋福却看出了主子的不对劲。   他跟上马车,为高绛捧上一碟瓜果,小心地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不顺!”   高绛深色的瞳孔中光芒黯淡,他面上平静道:“我告诉了崔清熙。”   他说的简略,宋福却一听就明白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不能强求主人的决定,只是长了张嘴,委婉道:   “崔小姐冰雪聪明,一点就透,她一定能明白殿下的苦衷!”   高绛淡淡道:“她的眼里不容沙子。”   清熙不会原谅他的隐瞒,不能接受她的全心全意给了一个骗子。   他隐瞒了太久了。   越和清熙相处,越了解清熙,高绛就越不敢说明。   但是现在……他要去做一件大事。   他的身份很有可能会被揭露。   高绛绝不愿意,清熙是在别人的口中得知自己的真实性别!   他的目光冰冷,眼中戾色乍现,冷道:“去找拓跋攒。”   现在宫门已经下钥,不许人进出。   高绛的马车被车夫驾驶到旁边的偏门,守门的小太监原本靠着门打瞌睡。   听到有马车的声音,眼睛还没睁开,嘴里先咕噜了一句:“已经子时,不许进出。”   车夫笑笑,也懒得为难一个丁点大的小孩,只道:“你睁开眼。”   “不管你是谁,都不能在子时进宫!”小太监说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皮才撩开一半,就已经浑身僵硬,冷汗直冒。   青布马车,漆黑车轴……看着平庸寻常,满大街都是,但师傅耳提面命的叮嘱他,要看刻在车轮上的隐晦纹样!   这是七公主的车架!   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跪下,抖着声嗓:“殿下恕罪!奴,奴脑子不清醒……”   车夫提醒他:“开门。”   小太监慌张的站起身,他浑身抖个不停,手却很稳,几下就打开了小门。   马车驾进了宫中,宋福却留了下来。   恢宏高耸的宫墙之下,有一个小小的耳房。   小太监的师傅正在酣睡。   宋福一巴掌把他打起来,怒道:“公主夜间出行,子时未归,你竟然让个小孩守着门,自己呼呼大睡?!”   须发皆白的老太监耷拉着眼皮,很是无所谓,“我是公主的忠犬,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指使的。”   “我们这位小殿下,和公主可一点不像,看在公主的面子上给他行个方便,还要我多恭谨?”   老太监口中的公主,指的可不是高绛,而是十几年前去狄人部落和亲的福顺公主。   宋福和他,都是福顺公主留下的旧人。   福顺公主在天成帝手里受尽折磨,她对高绛也没什么母爱可言。   受主人的影响,他们对待高绛的态度也颇为复杂。   有人如宋福一般忠心耿耿,也有人如他一般,冷眼旁观。   宋福望着他花白的头发,沉着道:“阿青,殿下准备动手了。”   张青猛的抬头:“此话当真?”   一张假条   如题,愚蠢的作者作业写不出来,没时间码字QAQ   谢谢滴滴和折扇的打赏!受宠若惊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兄弟   夜色阑珊,天空之中明星灿灿,耀眼明亮,月亮却隐没在灰色的云层中,不见月光。   拓跋攒袖手,长身而立,在摘星阁的顶层上看风景。   顶层星光微弱,底下的楼层更是黑暗,看不清人影,只有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悠悠的响起。   高绛雪白的脸,乌黑的眼,红艳的唇在黑暗中缓缓浮现。   拓跋攒并无惊讶之色,只问:“七公主深夜前来,不知何事?”   高绛心情极坏,不耐烦和他虚与委蛇,直接道:“我欲行大事,请兄长助我。”   拓跋攒眼中讶色一闪而过,“你已经知道了?”   高绛道:“我记事很早。”   他一直记得母亲的脸,也一直记得,充斥着阳光的大殿中,福顺公主的指尖涂了艳丽的色彩,护甲上镶嵌的细小宝石咯的他脖子很痛。   福顺公主扼住年幼的高绛的脖子时,有着癫狂扭曲的五官,狰狞恐怖的脸。   “你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身肮脏的冷血,和你那该死的父亲一模一样……”   真的很痛。   高绛差一点就死在了自己的亲生母亲的手里。   是宋福救下了高绛。   宋福是福顺公主宫殿中洒扫的太监,他年幼入宫,出错被罚,是福顺公主救了他,把他领到自己宫里,给了他一个差事。   那段时间福顺公主的情绪积累到了极限,看到高绛就崩溃,冲动,想要杀死这个无辜却违背她意愿出生的孩子。   宋福看不得母子相残,也不愿高绛记恨母亲,他反复对高绛道:“公主殿下是爱你的,只是生了病,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才会伤害你。”   “殿下是爱你的……”   不知是在说服高绛还是自己。   高绛冷眼看着,心中毫无波动。   天成帝很快就发现福顺公主的状态不对,多次残害高绛。   他对高绛颇为不满,提着高绛的衣领子教训他,“你怎么就讨不到团团的欢心?团团之前最喜欢小孩子了!”   天成帝掐着高绛白皙稚嫩的脸,纳闷道:“这不是长的挺可爱的?”   高绛天生反骨,冷漠道:“她是不喜欢你,所以也不喜欢长的像你的我。”   那时候天成帝也不像现在这样暴虐,闻言只是使劲把小孩娇嫩的皮肤揪出一个红印,笑道:“那又如何?她无论如何挣扎,都只是我的掌中雀鸟。”   他漫不经心地教儿子,“你看,是就是权利的好处。你爱一个人,无论她如何想,都只能在我身边。”   怒也好,疯也罢,都是他一个人的珍藏。   晦暗的阴影中,高绛握紧拳头。   他不能像天成帝那样的卑劣自私!   无论清熙如何待他,高绛都希望清熙快乐,幸福,并且拥有自由。   所以,现在他就要为清熙扫清威胁。   高绛平静道:“福顺公主是我们共同的母亲。”   拓跋攒冷笑:“母亲可不想认你这个孩子!”   高绛不慌不忙:“你就不想为母亲报仇吗?”   拓跋攒当然想!   他几岁时,母亲就被天成帝带回盛朝,颇多强迫,甚至生下高绛这样的孽种……   他派人在京中埋伏,和端王做交易……他从未放弃过为母亲复仇,并一直在为此积蓄力量。   但是,拓跋攒嘲讽道:“母亲可不想让我和你合作。”   福顺公主不会喜欢自己被迫生出的孩子,拓跋攒笃定。   “你一介亡国之君,想要扳倒宗主国皇帝,要等多久?”   高绛心里憋着一把火,熊熊燃烧,“与我合作,一年之内,我们一起让他滚下皇位。”   太和殿中,黄金龙椅上的天成帝打了个哈欠。   “现在的小孩儿,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胆大包天。”   天成帝懒洋洋道,恰似年迈猛虎,虽力渐衰弱,但尤有余威。 第一百八十九章 采荷   云京城最近非常热闹。   月下坊中的贵人们日夜欢宴,纵情狂饮。   群策会上日日辩论不休,群英话术精彩。   萧徽音想要邀请清熙前来观礼,却遭到了拒绝。   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清熙急公好义,有钱有闲,待人真诚,她没有拒绝过萧徽音的邀请。   这是第一次。   而理由是:“心情不好。”   什么事情能让一向乐观豁达的清熙如此挂心?   萧徽音十分担心,这几天向镇国公府一连去了数张拜帖,言语之间颇多对清熙的问候。   崔府人捏着一叠信件,走进清熙的卧房之中。   今日阳光灿烂明媚,清熙坐在窗台前,望着远处的池塘发呆。   镇国公府中的荷花已近衰落,淡红的残瓣欲坠不坠,花心的莲蓬若隐若现。   秋天就要来了。   年幼时,她和高绛曾经泛舟湖上,一起采莲蓬,挖莲藕,或者说,她采莲蓬,高绛坐在一看着。   精致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专注,一直跟随着清熙的身影。   再过一段时间,池塘干涸,污泥被翻起,里头藏着许多的莲藕,清熙小时候常常在里面踩来踩去地挖莲藕,用裙子捧着递给高绛。   清熙玩心重,不在乎乌黑的湿泥,高绛却看不得这些,换来侍女,让她们仔仔细细地把清熙擦干净。   清熙送给他的莲藕,他却不肯让他人经手,自己取了丝帕,仔细擦干净。   高绛一直都非常注意,避免和她有太多的肢体接触。   清熙恍惚着想。   小时候还不算明显,长大后,高绛的衣服从脖子包到脚,袖口长长的掩住指尖,他似乎一寸皮肤都不肯露出来,不肯让清熙看见。   崔夫人一进门,就看见清熙神情郁郁的模样。   她无声地叹息,又露出笑脸,在清熙身旁坐下,“萧二小姐送来了好几封信,她很担心你。”   崔夫人凝视着女儿暗淡的双眼,认真道:“娘也很担心你。乖女,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别憋在心里。天塌下来,娘给你顶着。”   清熙红了眼眶。   她靠近崔夫人的怀里,低声道:“我发现了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崔夫人摸了摸清熙柔软的脸庞,温柔道:“说吧,和娘又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清熙斟酌着开口,语速很慢,一字一句颇为艰难,“我怀疑,狄人突袭燕南关一事,不是巧合。”   “不可能!”   崔夫人的笑脸一寸寸被冰冻了。   她下意识地反驳:“狄人突袭他们当然是早有预谋,燕南关守将未能提前勘察敌情,他虽然及时反应,可是事发突然,大军状态松散,难以和有备而来的狄人比拼……根本守不住。”   崔夫人急促道,燕南的惨案一直是她心中的痛,清熙咋然提到,崔夫人心乱如麻,语序错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在提到燕南关守将时,停顿一瞬,声音艰涩。   燕南关的守将正是清熙的祖父,崔敛。   敛字有内收之意,是个藏秀于胸的字眼。   崔敛的性格却正相反,他是个锋芒毕露的狂放之人,性格粗犷不羁,带兵打仗极有章法。   崔家代代武将,代代驻守燕南关,崔敛也不例外。   他从父亲手下接过重担,从青年到中年,不仅将燕南关守的固若金汤,还多次主动出击,打的狄人退避三舍。   他是盛朝最好的武将,从无败绩,除了那一次。   他只输了那一次,断送了一城人的姓名。   一城百姓的姓命重要,燕南城的地理位置更加重要。   这是盛朝城池结连落入狄人之手后,最终要的一道关卡。   过了燕南这一天堑,此后沃土千里,皆为坦途,大军疾行三天,即可直逼盛朝的心脏,云京城。   朝中颇多人指责崔敛过于自大,未能料敌先机,害的燕南失守,云京危在旦夕。   崔夫人严肃地望着清熙,庄重道:“你祖父是个了不起的人。虽然……燕南失守是他之过,但你是他的孙女,你不能像外人一样攻击你的祖父。”   崔家满门皆绝,嫡系只余崔珏这一支,在崔敛死后享尽哀荣。   却还有人恶意揣测,崔敛是为了送最疼爱的小儿子一场前程,只为了让幼子继承爵位。   “绝无此事!”崔夫人斩钉截铁道。 第一百九十章 猜测   清熙问:“那为什么狄人没有大肆进攻?”   燕南城破,狄人却没有往云京城去?   崔夫人道:“当时程老将军临危受命,带领大军守住了燕南。”   清熙又问:“程老将军为何能及时赶到?”   “程将军驻守之地离燕南不远,两地守望相助多年。”   清熙不说话了。   一切似乎没有疑点。   崔夫人试探着问道:“你这几日心情不佳,可是有人对你说了些什么?”   “没有。”   清熙只是心中有些猜测。   福顺公主当年离国和亲,远赴异族,和狄人首领生下了拓跋攒。   这期间,天成帝励精图治,大兴武事,拨出大量钱款用于军队,将狄人打的落花流水。   拓跋攒出生没多久,天成帝就秘密安排人手,带回了福顺公主。   谁能深入狄人王城,偷偷带回身为狄人王后的福顺公主呢?   崔家代代镇守边关,与狄人相杀多年,这个人是不是出自崔家?   高绛出生后,不过几年时间,狄人就屠了燕南城,这必然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   天成帝能将手伸进狄人王城,难道就对狄人密谋的大军进攻毫无防备?   清熙不信!   系统弱弱道:【这对天成帝有什么好处吗?眼看着狄人都要被崔敛打趴下了,他放任狄人入城,燕南城被屠,狄人有一次猖獗起来,他会乐意看到这样的场面吗?】   【可这样一来,崔家势弱,父亲就是他的座下犬,只能认他驱使,洗清燕南的耻辱。】   从前,天成帝年少时,他的母后出身慕容氏,盛朝朝堂之上,端王府身为后戚一手遮天。   天成帝登基之后,联合镇国公府,以雷霆手段削弱的端王府的势力,只留下一个好听的王位。   天成帝的皇后是崔毓。   现在,后族是传承百年,在军中声望赫赫的崔家。   谁知道崔家会不会变成下一个慕容?   他借狄人之手,轻松收拾了崔敛等人,崔家只剩下他的皇后,和他的伴读,年少时的玩伴,崔珏。   这两人都只能依附于皇帝,再没有高傲的资本。   清熙慢慢想着,她将自己的猜测说给母亲听。   崔夫人的脸色冰白。   燕南关事变是崔家洗不去的耻辱。   身为守关大将,上承皇命,下佑子民,崔家却辜负了所有人的信任,断送了一城人的性命。   崔珏和崔夫人的后半生,一直在承受别人的指指点点,质问鄙夷,哪怕是夫妻联手,大破狄人,也不是他们的功勋,而是赎罪。   清熙知道他们为燕南之变承受了多少的痛苦。   那是崔家的耻辱柱。   是崔珏不能放下的包袱。   是崔夫人听着人对崔敛等人的讽刺诋毁,却不能辩驳的悲哀。   崔夫人紧盯着清熙的双眼,问道:“你可有证据?”   清熙摇头,“没有,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   “那就好,”崔夫人道:“这种辛密,你一个小姑娘不必沾染。”   她轻轻抱了一下清熙,道:“这种事情交给爹爹和娘亲解决,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母亲的怀抱温暖干燥,崔夫人总是觉得清熙还没长大,总是想要保护她。   清熙反手搂住母亲的脊背,仍然像小时候一样,将脸埋进了母亲的怀里。 第一百九十一章 风起   不沾染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清熙不愿做躲在别人羽翼下的雏鸟,她要成为自由翱翔天际的雄鹰,有能为人遮风挡雨的翅膀。   清熙细细盘算自己能动用的力量。   她的父亲是镇国公,执掌十万大兵,可惜这麾下军队都在边疆,京城只有少数精锐。   她手中有一个影响力颇大的笔名,可以引领舆论,但是在皇权的封锁下作用不大。   顾瑟瑟目前不在京中,她出门远游精进医术。   萧徽音在月下坊占据魁首之名,收服了不少谋士,也和许多官员有所来往。   萧德音投在禁军之中,官职暂且不高,却声望日隆,集结了一匹死忠……   还有高绛,她们或多或少,都吃过天成帝的苦。   【你这就开始为扳倒天成帝最准备了吗?】系统犹豫道:【你不能肯定你的猜测是正确的。】   【我确定,】清熙冷冷道:【燕南城破之后,天成帝的权利无限膨胀,才有了他今日猖獗暴戾,把所有人按在脚下踩的权威。】   这就是最好的铁证。   她死去的祖父祖父,叔叔婶婶……还有无端背负的污名,清熙要一一洗去。   系统道:【你推翻天成帝,又想要谁上位?】   【当然是高绛。】清熙道:【他会是个好皇帝。】   高绛会成为一个合适的君王,清熙相当笃定。   她找出自己落了灰的三年造反五年登基,对照着被自己改变了不少的剧情,修改起来。   她落笔很慢,每一笔都相当慎重。   这一份名单,记载的是生死。   ……   萧徽音在喝茶,她的眼睛看着面前之人,神色晦暗难辨。   她受托于清熙,邀请大皇子妃,拉拢这个精明的女人入伙。   她笑容款款,语速缓缓:“若是有了女帝,必然会有女官,您见识不凡,本领卓绝,想必能在朝堂上拥有一席之地。”   大皇子妃坐在她的对面,神情略有些憔悴,她声音嘶哑:“你知道高绛的身世吗?”   “七公主……是陛下和福顺公主的女儿,这样的血脉,怎么能登上皇位?”   萧徽音这才知道高绛的身世。   她压下心中的惊愕,平静道:“那又如何?这一份从龙之功,娘娘真的不想要吗?”   大皇子妃当然想!   但是,她一双厉眼牢牢的盯着萧徽音,咬牙道:“若是高绛根本不是女子呢?!”   “一个女扮男装的男人,登上皇位之后,焉知他会不会任用女子!”   “这份从龙之功,换来的不知道是尊荣还是灾祸!”   萧徽音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先不管大皇子妃说的是真是假,这样的秘密,她一个皇子妃如何能知晓?   高绛,中宫嫡出的七公主,若是个女子,这其中该有多少宫帷之谜?   萧徽音的声音却依旧从容,眼神坚定不移,“男子又怎样?!”   “七殿下从小就是公主!他就算想要做回男儿身,也要看看他背后之人愿不愿意!”   “况且,高绛若是用完就扔……”萧徽音轻笑一声,锋芒毕露,“你我,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世人皆小瞧了女子!   她们可以柔软,也可以坚毅!   假条   不好意思宝宝们,可恶的作者(我)又要请假了ORZ,本文快完结了,宝宝们也可以攒攒再看(?°з°)-?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再遇   大皇子妃辞别了萧徽音。   她身边的侍女笑吟吟的扶着她,直到坐上马车,低声道:“娘娘,你做的很好。”   大皇子妃坐在一旁,眼神僵硬,满是恐惧。   侍女温柔道:“陛下要见您,娘娘,注意表情,陛下不喜欢无礼之人。”   “是。”   大皇子妃的后槽牙战战打架,口齿不清,却立刻接上了侍女的话,像是一直专注地听着侍女讲话,不敢有片刻分神一般。   她露出一个岩石一样硬的笑容。   ……   清熙又接到了萧徽音的信件。   萧徽音在信中提到了大皇子妃所说的,高绛的身世。   那一天,萧徽音按压着心中的震惊,面色镇静,句句诱人。   可她面前的大皇子妃神色晦暗,默然离去,没有做出任何承诺。   萧徽音心知,大皇子妃说的是实话。这更叫她心烦意乱。   清熙看着帖子,从字里行间感受到萧徽音的无奈和疑惑。   她出了镇国公府,上月下坊拜访了萧徽音。   萧徽音一见到清熙,便问她高绛的身份是否是大皇子妃所说的一般。   在的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萧徽音依然镇定,只道:“清熙,七公主若是男子,我们之前的的计划,可能要更改了。”   “何必要更改?”清熙轻飘飘道:“男子又有何不好?”   萧徽音犹豫一番,委婉道:“权力动人心,七殿下日后……想法不一定会和现在一样。”   帝王,掌有天下英才,高绛身为中宫嫡子,名正言顺,何必要冒天下之大不堤,任用女子?   现在的高绛可以和女子共情,以后便说不准了!   清熙神色淡淡,慢声道:“你猜他为什么会以公主的身份示人?”   “这是天成帝的要求。”   萧徽音神色复杂,她不理解天成帝这种疯子的想法……“好好的皇子,为什么要扮做公主?”   清熙意味深长道:“是啊,为什么呢?”   萧徽音神情一肃,“七殿下身世有异?”   清熙点头,道:“并非我不信任你,只是这是宫廷秘闻,天成帝的禁忌,知道越多,死的越快。”   天成帝可还没死呢!   萧徽音道:“如此便好。”   她不是一定要知道高绛的身世之密,她相信清熙会处理好,而她只需要帮助清熙,帮助高绛上位。   萧徽音压低声音,汇报道:“我已经联系了姐姐,她那边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发动;小花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清熙拧眉,一一记下,又补充道:“书坊那边,无名客这个笔名在天成帝那过了明路,此番不能再用了,我要换个名字,写得再隐晦一些;父亲母亲我会瞒住他们……”   “按照情报,再修改计划……”   两人大脑急速转动,此刻交流的计划,或许能决定这个国家的未来。   诸事毕后,萧徽音沏清茗两杯。清熙和她一人执半杯清茶,青白细瓷杯轻轻一碰,脆响泠泠。   白瓷细腻,而执着瓷杯的手指更是温软腻滑,柔若无骨。   十指纤纤,美而柔弱,本该如此。却被她的主人驱使着,拨弄一国的风云。   两人对饮清茶。   一饮而尽,清熙放下瓷杯,笑着道:“谢谢徽音招待!我就先回家了。”   与萧徽音告别,清熙熟门熟路的离开卧墨池。   月下坊很大,卧墨池前道路通达,仆从,谋士人来人往,甚至能停下一辆青布黑轴马车。   清熙扫了一眼,冷淡的移开视线,提步就走。   与马车擦身而过的瞬间,车帘中蓦然伸出一只手,牢牢的握住了清熙的手臂。   圈在小臂上的手,五指莹白,植骨分明,又温度极低,倒像是玉雕而成,又美又冷,不似活人。   马车中传出一道低微的声音,“清熙,别走。”   声音嘶哑,却不掩音色清冷出众,如玉相击。   真是高绛。 第一百九十三章 男子,女子   此刻,卧墨池前人来人往。   大部分的仆从,他们深知知道越多越危险的道理,低着头,来去匆匆,不敢多看停在路边的马车,和车边神情淡淡的少女。   而住在卧墨池旁边的辩手们就不一样了。   他们大多是怀才不遇的狂士,生性桀骜,遇到奇事不想着避让,反而要凑上去看热闹。   门前拥堵的人越来越多,清熙不耐烦让人看戏,手腕挣了挣,想要摆脱高绛的手。   高绛却拽着她不撒手。   他低声道:“清熙,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可以一辈子都是女子。”   清熙被气笑了,冷淡道:“我不与藏头露尾之人交谈。”   高绛松开了手,清熙松了口气。   高绛不会走出马车的。   这里是月下坊,权贵云集,眼线耳目众多,即使高绛是月下坊的幕后主人,也不能完全封锁消息。   正因为高绛是月下坊的主人,他才更不能大喇喇地走到众人的眼光下,七公主和唐有容不应该扯上关系,让有心人有不必要的联想。   不出来才是正确的选择。   清熙心中颇为欣慰,转身便要离开,却见周围的辩手们都变了脸色,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鸡。   清熙心生不妙之感,停住了脚步。   身后之人裙角带风,几步跨到了清熙的身后。   “清熙……”他低低的唤道,声音婉转,带着微哑的喘息。   辩手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跪下,高呼道:“皇太女殿下金安!”   高绛不应该走出来。   高绛和月下坊之间的联系,正应该瞒地死死的,用作扳倒天成帝,而不是随意暴露!   幼稚!   她恼火的转身,高绛眼巴巴的看着她,往常盛气凌人,寒气森然的凤眸中,乘着透亮的希冀。   没什么表情,却无端透出一股可怜来。   清熙扬起笑脸,似怒似怪,嗔道:“姐姐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她意在给高绛一个合适的,踏足月下坊的理由。   高绛却平静道:“想来便来了。   清熙无言,余光却看见跪下地上的辩手偷偷抬起眼,仰望高绛,目光中满是崇拜和向往。   而被向往的高绛垂眸,姿态极低地问清熙:“你可愿赏光?”   清熙同意了。   早就候在一旁的月下坊管事见机上前,赔笑道:“皇太女殿下,崔姑娘,月下坊中适合清谈的地方有许多,您看想去何处?”   管事的目光望向高绛,高绛低头望着清熙。   清熙随意选了一处。   三人渐行渐远,身影消失在转角,卧墨池前跪了一地的辩手们才敢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站起身。   这就是皇权。   清熙听着身后远远的声响,几声叹息。   高绛既然已经公开露面,两人便不能再到曾经碰头的顶层,需要在光明正大的地方才行。   清熙选了湖心亭。   远离人群,视野开阔,周遭的人都能看到她们在干什么,却不能听到两人说话的内容。   惠风和畅,碧波荡漾。   高绛认真道:“我知道萧徽音她们在担心什么,我愿意做一辈子女子。”   他剖析自己的内心,嘲讽道:“男子有什么好?一身肮脏污浊的欲望,令人作呕。我愿意做个女子,像你,舅母,我母亲一般,做个能发光,可以照亮别人的女子。”   “我却不愿意一辈子都陪你做个骗子。”   清熙冷冷道。 第一百九十四章 男子有什么不好?   高绛豁然抬头,艳光摄人的美丽面孔上,难得流露出几分傻气的茫然。   “你做个男皇帝,史书上尚且能公允评价你的一生功过,若是个女帝……从你之后,下一任皇帝会加倍限制女性的自由,你的错误会成为所有女性的污点。”   在清熙的家乡,封建男权社会出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皇帝,她在位时大力支持女官,提高女性地位,她去世后,女子被加倍打压。   唐朝风气开放,对女子的束缚较少,而下一朝,宋朝的士大夫打着女子误国,周武为鉴的名头,给女子套上了重重枷锁……   清熙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景象。   “我的下一任,自然也该是女帝。”高绛承诺道。   清熙皱眉,开口道,“治标不治本。”   高绛却不接茬,神色莫名的问道:“如果我是女子,你还会这样说吗?”   清熙沉默。   湖上的清风裹挟着花香,柔软的拂过两人的面颊。   即使清熙不答,高绛也知道她的答案。   不会。   若高绛只是女子,清熙自然全心全意的辅佐她,不会纠结于看不见的未来。   “你不想我做女帝吗?”高绛茫然的望着清熙。   那天两人不欢而散,高绛思索了很久,他要如何讨得清熙的原谅。   金银珠宝清熙不缺,权势兵权清熙不在乎,这世间,有什么能讨好胸中有乾坤的女孩子呢?   清熙想要什么?清熙想要和她亲密无间的姐姐,想要宽慈仁爱的君主……高绛不是那样的好人,但他愿意为清熙装一辈子。   高绛急急地为自己解释,他恨不得将心剖出来给清熙看!   他想要获得清熙的信任。   清熙叹息一声,只道:“你是男子,生来就是男子。”   高绛道:“我不会让任何人瞧出破绽!”   清熙相信他,她问道:“你是因为我的看法,才想要做个女子吗?”   高绛几乎立刻就要答应下来,可肯定的话冒出喉咙,停在舌尖,怎么也吐不出来。   “是因为我从小厌恶男子。”   他轻道。   清熙叹息。   她早就看出来,高绛是有些自厌情绪的,骄傲的公主殿下,心中却无法接受自己的性别。   高绛并不是天生有性别认知错乱,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个男人,可是因为他从小的生活环境,天成帝一直给他灌输做女子更好,也身体力行的像高绛展示自己的卑劣恶毒。   趋光是人类的本能。   高绛向往清熙,而厌恶自己。所以他更想成为女子……他这是在逃避,在掩耳盗铃。   清熙道:“可是你很好。”   湖上的波纹温柔的拍打他们脚下的青石,坚硬和温柔交缠,正如清熙的话语,“人的善恶品行,与性别无关。”   “天成帝很坏,有些男子可能不够好,但是你……姐姐,你很好。”   高绛张张嘴,哑然无声。   清熙见他无言,细细的说出高绛监国以来的种种惠及民生的政令,又道:“明明位高权重,我一个国公之女无论如何也不能与你抗衡,可是你不曾强迫我,反而放低姿态,求我原谅。   “你对我很有耐心,温柔体贴,甚至能先我一步发现我的需求……”   她滔滔不绝,说了一长串高绛的优点。   高绛重复道:“我很好?”   “却还是有一个缺点。”清熙道。   对面的高绛松了口气,从天上落回人间,正要开口检讨自己,却听清熙道:“过于妄自菲薄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自我   系统吓得冒了泡:【你不是一直讨厌男子吗?!】   清熙很无语:【为什么你们都这样觉得?虽然性别男的坏人不少,但还是正常人更多啊!我为什么要在不认识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情绪?】   【我只是偏爱女孩子罢了!】清熙相当理直气壮。   而高绛还在发愣。   已是夕阳西下之时,天边残阳如血,将湖水照的波光粼粼,而高绛精致的五官比落日余晖更美丽,更耀眼。   英气的长眉,上挑的凤眼,唇缘清晰饱满的红唇……高绛美的咄咄逼人,却不会让人怀疑这是男人的面容。   清熙道:“这是殿下原本的模样吗?”   高绛摇头,平静道:“我上了妆。”   他不能接受镜子中越来越男性化的自己。   清熙伸手,轻轻抚摸高绛的脸颊,微凉的皮肉下,骨骼的走势坚硬,充满棱角。   “能让我看看姐姐真正的模样吗?”清熙问。   这是极其无礼和冒犯的话,但是说的人是清熙,高绛不愿拒绝她,犹豫半饷,低低道:“好。”   既然要给高绛卸妆,就不能带在湖心亭了,两人移步到月下坊的拍卖会中。   拍卖会的包间私密性很好,清熙将包间内的月下坊侍者请出,倒出一点热水在手帕上,满满擦拭高绛的面容。   柔和的红妆褪去,露出底下冷冽英气的男子面容。   飞扬的凤眼,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高绛依然是好看的,只是擦去了女子的温柔,凸现了男人的英武。   任谁看到现在的高绛,都不会把他错认成女性。   妆容净去,露出原貌的高绛像是猛然暴露在烈日下的小动物,不适的别过脸,想要躲避清熙过于灼热的目光。   清熙捧着他的脸,不许他逃避,“你很好。”   高绛急迫道:“我不好,我长的很像天成帝,没人会喜欢我……我的性格也很像天成帝,我自私冷漠,我不需要人喜欢!”   他越说表情越冷漠,眼中冷气森森。   清熙声音温柔,抚慰高绛的惶恐,“你很好,你不是见不得光的残次品,你可以光明正大地,露出自己的真容。”   “很好看,我很喜欢。”   清熙的手心温暖干燥,热气通过相接的皮肤,源源不断的冒到高绛的脸上。   他很好……   第一次有人这样说。   记不清面容的福顺公主掐着他的脖子,歇斯底里的尖叫。   天成帝夹着他的脸颊肉,一脸可惜,“你怎么就不是不讨你娘的欢心?不是说孩子能绑住母亲吗?你怎么一点用也没有?”   皇后从不肯见他,他只能搁着宫墙,听皇后冷淡道:“别让他来烦我……把他送走。”   还有千千万万,对他满怀恶意和冷漠的人。   只有清熙。   捧着他去除伪装的脸,温柔道:“你很好,无论美丑,无论性别,你是这世间清明的月亮。”   “我很好……”高绛跟着喃喃。   “没必要强逼自己做女帝,你真实的模样就很好。”   高绛眼神恍惚,他低声道:“我做女帝不是对你更有利吗?”   即使是在这样温情的时刻,他脑子里首先出现的,依然是权利的斗争……   高绛只觉得自己可笑。   “我不需要,”清熙道:“我所求所愿,凭借我自己,凭借我的志同道合之人就可以做到。”   “不必你为我牺牲。”   又是假条   写不出来!卡死我了呜呜呜呜 第一百九十六章   包厢外,人声如沸,叫卖声,加价声,相当热烈。   包厢内,清熙和高绛相顾无言,两人靠的很近,寂静的室内,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沉默中缠绕。   半饷,高绛轻声道:“我知道了。”   他起身,微笑道:“我明白该怎么做了,你且等我,为你送上胜利。”   清熙坐在包厢中,目送他离开的背影。   系统感慨:【真是没想到,高绛的自厌情绪这么严重……】   清熙不语,半饷低声道:【公主要去斗恶龙了。】   高绛的妆卸得干净,面容和平时大有不同,可衣服没有换,他和清熙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这间包厢的。   来着月下坊消费的,具是云京城中最顶尖的权贵,心眼比石榴籽还多。   他们怎么会注意不到其中的差别?   清熙几乎可以想象,高绛走出包厢之后,外面隐晦又惊讶的打量目光。   高绛没有特意揭发自己的男子身份,可他也不再像从前一样,全心全意的掩饰自己的身份,把身为男性当成一种见不得光的缺点。   他已经不必再在意自己的性别。   只要是他,就很好……真正给予他力量的人,已经出现了。   别人的看法,都无所谓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清熙再也没有见过高绛。   高绛似乎很忙,他和萧徽音,萧德音三人,忙着在朝堂上收拢力量,忙着准备一件大事。   不仅仅是谋逆。   蒙尘十几年的真相,数不尽的痛苦绝望……是时候该浮出水面了。   清熙轻轻叹息一声,提着笔在纸上写道:那姑娘含着眼泪,一脸怨愤之色,男子为她擦拭眼泪,低笑道:“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只要你乖乖的,别再逃了。”   系统狠狠骂:【什么玩意!我们公主只想要狗男人的命!清熙,你一定要给公主一个好结局!】   清熙充耳不闻,随口敷衍道:“好说好说。”   她正在写的,当然是无名客的新作。   一本天雷滚滚狗血淋头的强制爱文学。   讲述了一位贵族千金被换后的悲惨生活。   她最大的不幸,就来源于自己救下的,差点死掉的弟弟。   和上一本两天写完的文章不同,这一本,清熙仔细斟酌字句,一个月才完成这本小说。   一经上市,再次遭到哄抢。   云京城娱乐生活贫乏色市民们很乐意见到这样的狗血,大呼刺激。   善良美丽的杜小姐,因为歹人的阴谋,从千金小姐变成了少爷的女仆。 第一百九十七章 皇家血脉   《霸道少爷俏丫鬟》,大师无名客的又一新作!   被奸人调换身份,小姐变丫鬟,下仆却做了少爷!   少爷温柔和善,对人善良,却唯独对自己的贴身丫鬟杜姑娘例外。   不开窍的少年人,总是想要欺负自己的心上人。   杜姑娘心宽,可少爷年纪渐渐大了,对杜姑娘的欺负从口头调笑到动手动脚。   杜姑娘忍无可忍,偷偷谋划许久,终于赎身出府……   少爷痛苦到发疯。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   许多人抓心挠肝,如同百蚁挠心,迫不及待想看续集。   也有人专门买回家品读过后,有些奇怪。   被调换身世的女婴?   无名客似乎已经写过一次。   这无名客来历莫测,内容却奇异,表面上是不知所谓,难登大雅之堂的低俗文学,实则内里大有乾坤,多是映射现实!   可是偌大的京城,哪里来的这么多人血脉混淆?   这人的江郎才尽了?还是他的情报网出了问题,只能炒冷饭?   而有的人,已经联想到皇储在朝堂上动作频频,似乎将要有大动作。   是陛下的意思吗?   他们不认为会有人胆敢忤逆天成帝。   天成帝登基几十载,用无数生命教会这些英才们驯顺。   真正生性桀骜,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大臣,坟头草都几人高了!   再离经叛道,放浪形骸的大臣都不会想到,已经是国之储君的七殿下要行谋逆匿之事。   天成帝不理政事多年,且身体不佳,高绛大权在握,只要等一等,便能顺理成章的登基。   况且皇家血脉,哪里是好混淆的呢?   在大部分人懵然无知,少部分人遥遥观望中,高绛悍然发起了一场政变。   宫门落钥,金乌西坠,残月高悬。   宫城中一片寂静,却不昏暗,天成帝喜好奢靡,他特意以夜明珠做照明,柔和的珠光隐约的披洒在缩着肩膀急速前行的铁甲卫士脸上。   夜幕之下,只有铁器碰撞摩擦的低微脆响。   领头之人正是萧徽音。   萧徽音通过留在宫里当值是结识的兄弟们,用药迷倒了其他人,自己带兵围住了天成帝的宫殿。   这一层层的内外关卡,提前被打点好,此刻萧徽音带着手下人,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天成帝的寝宫外,精兵围堵了大门口。   气氛一片肃杀。   天成帝似有所感,恢宏的宫殿门口,突然走出一个只穿雪白中衣的男子,他环视一圈,懒洋洋道:“高绛要篡位,躲在别人的背后算什么?”   他的身影在门边,显得如此渺小,瘦长的阴影突兀的遮蔽他的神情   正是天成帝。   “拜见陛下。”   几乎是天成帝的话一落,高绛问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来。   假条   宝宝们我卡完结了!   收尾给我整的晕头转向的。我想给大家一个圆满的结局,也给我自己一个圆满的结局,这是我的第一篇小说呢。   删删改改还是写不出来……给我一天时间,容我好好想想。 第一百九十八章 父子   一片沉寂速杀中,一抹红色的身影突然出现。   这红色并不明媚,反而让人想到凝固的鲜血,暗沉的发乌,在惨清的月光下,出挑却不突兀。   高绛穿着红色劲装,袖口,腰间,裤脚,皆用布条束紧,腰肢纤瘦,脊背挺直,端坐在枣红的骏马身上,手指捏着缰绳,让胯下马儿慢慢几步踱到台阶前。   高绛驭马姿态娴熟。   天成帝玩味道:“我倒是没想到,你拿着我给你的权利,名声,享受着我给你的便利,却用来对付我。”   他叹气道:“我可是你的父亲,你给了你生命的人,让你以女子之身登上皇位的人!”   高绛骑在马上,夜明珠照亮了他的精致面庞。   他平静道:“可让我强行做为女子生活,欺骗所有人的也是你。”   “你不喜欢做女子吗?”天成帝微微一笑,目光清明,洞若观火:“这不是正合你意?”   “曾经是。”   铁甲军中燃起了火把,跳动的火光将人的脸照的分明,高绛的神色坚毅。   他不曾从天成帝那里的到纯粹的父爱。但若是说天成帝对他毫不关心,那也冤枉了天成帝。   真正从没的到过父亲一个眼神的,是自以为是,愚蠢至极的八皇子,是结婚生子都要挤在宫中的其他人,是至今没有封号的皇子们。   从镇国公府回京之后,高绛被天成帝带在身边,在御书房中长大,来来往往的重臣都是他的老师。   天成帝从不避讳他,甚至有意教导他,才能有现在年纪轻轻就能统御一国的储君。   但高绛从不觉得自己比兄弟们幸运,从不觉得自己是被父亲爱着的孩子。   天成帝的残酷,暴戾,血腥,他且身感受过。   天成帝用高绛鲜血做出的画,大概能有一人高。   可只有一张会被保留。   就挂在天成帝的书房前。   每当天成帝有新的灵感,他就会招来高绛,割腕放血,挥毫作画。   高绛从小就知道。   他一直警惕,提防天成帝,不愿意受他所控制……他一直以为自己成功了。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天成帝对福顺公主怀有龌龊的感情,生下高绛之后,他希望拥有一个女儿,于是把高绛记为公主。   因为天成帝的行为,高绛对男人恶心透顶,自愿扮演一个完美的公主。   这正是天成帝希望看到的。   宫殿中镶嵌的夜明珠光芒柔和莹润,天成帝的身影在夜色中模糊不清,一团混沌的,没有心的怪物。   高绛平静道:“我已经不需要通过伪装自己的性别,来让自己心安。”   越是长大,高绛越是恐惧自己。   他越来越像天成帝。   从容貌,到性格,男性的特征在他身上渐渐显现。   他的妆容一天比一天浓郁,裙饰一天比一天繁复。   别人都道七公主奢靡无度,喜好繁华。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为了掩盖什么。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高绛知道,有一个人,不管怎样都会爱他。   无论他是男是女,是好是坏。   令人作呕的不是男人,而是天成帝这个人。   天成帝凝视高绛,年轻人换上了从前从没穿过的男装,火光在他坚定的眼中跳动。   “动手。”天成帝平静道。   风声萧萧。   天成帝身后的宫殿中,宫廷影卫从各个视觉死角扑出,直扑铁甲军。   萧德音发出一声怒吼,率军悍然应战!   两军交接在这一刻成为疏淡背景。   高绛在马上,天成帝在门前。两人无声对望。   他们再没有什么可聊的,只有做过一场,分出胜负的需求。   父子一场,如此而已。 第一百九十九章 江山为聘   黄铜浇筑的烛台被匠人精心雕琢成盛放的莲花,曲线轻灵的花瓣托住红烛。   烛泪滑落,在莲心积出厚厚一层。   烛火在清熙的眼中跳动。   可她看的却不是火焰,而是系统为她实时转播的宫中的场面。   刀光剑影中,血肉横飞。   清熙看的脸色发白。   她穿越前,只是个普通的少女,生于和平长于和平,上一次遇到动乱是跟着八皇子和萧徽音前往小凤山,遇上了青龙帮的山匪。   可是那一次是被害,而这一次是她和高绛主动挑起了纷争。   系统和她共事这么久,也对她有了不少了解,干脆关了蓝幕,道:【这不是你的错。】   天成帝统治后期,宫中被残害的少年少女,在皇帝颁布的政令下流离失所,失去家园的民众……   【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清熙沉默。   她知道系统说的对。   这些正在一线厮杀的士兵们不仅是为了高绛的命令在拼命,也是为了自己的信念,自己的前途。   她一味惆怅,反而是看低了这些将士们。   清熙的心思不再放在她触及不到的战争上,她摊开宣纸,研磨乌墨。   她要做些只有她能做的事情,她要给之前的故事一个续集。   上一集写到,丫鬟使计逃离府邸,少爷痛不欲生,几欲发狂……   清熙提笔。   【幽静的密室内,只见夜明珠的光芒昏昏,女子色如春晓,面泛桃花,正呜呜的抽噎。】   【铁链的碰撞声叮铃作响,海浪一般滔滔不绝……】   系统干巴巴地念着,语气僵硬地问道:【你这是什么东西?】   清熙道:【杜小姐被抓回来了,少爷将她关在不见天日的暗室里,日日亵玩。】   系统:【……他好恶心。】   如今的系统,已经不会再大大咧咧地说出“他好爱她”这样的脑残言论了,它明白,爱是尊重,是珍惜,决不是某个卑劣男人满足自己占有欲的理由。   系统猜测后面的剧情,天真道:【杜小姐的身份一定会曝光吧!然后狠狠地收拾少爷!】   清熙笔一顿。   她写这篇文章,是希望云京城的民众,大盛朝的人民能够明白“杜小姐”被控制,被强迫的痛苦。   黄金打造,玉石镶嵌的笼子,也是笼子。   所谓的杜小姐,自然是有原型的,她直到死,也没能逃离笼子。   她做了一辈子的金丝雀。   现实的结局已经足够残酷沉重,她要把小说也写成冰冷的文字吗?   因为这一点犹豫,清熙没有写出结尾。   晨光熹微之时,剧情停在了一个关键的转折之处。   丫鬟推开了大门,低声道:“小姐,宫中来人了。”   清熙放下笔,茫然地转头。   天边初晨黯淡,一线鸭壳青的光明暧昧朦胧。   一身红衣的高绛站在门后,劲瘦的腰身笔挺,他的面孔隐在寂寂黑暗中,唯有挺拔的身姿被晨光勾勒。   “清熙,我赢了。”高绛底哑道。   他一贯清朗的声音中,透着大声呼喝指挥之后的生涩。   一夜的激战,他胜了。   战后的收拢俘虏,清点伤亡,安抚宫人,召见大臣,接受权利……还有很多很多事情等着高绛去做。   高绛却把这些甩给心腹,骑着马来到了镇国公府。   他迫不及待想要和清熙分享自己的战果,想要为她献上胜利的王冠。   清熙看见此刻万万不该出现在镇国公府的他,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话还来不及说,眼睛先弯了起来,纯粹的,暖意从杏眼中流泻而出。   高绛大踏步的走向她,带着一身铁与血的战场气味,将她紧拥入怀。   “我赢了。”他低低地在清熙耳边重复,呼出的气流温热的吹拂在清熙耳畔。   “这不仅是我的胜利,也是你的胜利。”   清熙正要开口,高绛却将清熙按坐在椅子上,取出一物,郑重的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他弯腰,将清熙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怀里,“这是我向你献上的战果,且用这不值一提的顽石,请求你的垂青,我的陛下。”   高绛的语气谦卑至极,可他的手臂却强势的将清熙虚虚的围绕,将她控制在自己的怀里。   清熙被他文绉绉的话弄的有些懵,耳边是高绛鼓点一样密集的心跳,目光却忍不住在桌面上的那物上流连。   剔透的美玉,在这样室内散发莹润的微光,其上雕刻着的浮雕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正是大盛的国徽,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五爪金龙……   高绛口中的“不值一提的顽石”,是大盛朝的玉玺。   清熙回忆了一下高绛过于委婉的用词,结结巴巴问道:“你这是……求婚吗?”   故作强势,心中发虚的高绛,腾的烧红了耳根,这漫卷的红色气势汹汹的蔓延道他的整张脸,就连眼尾都拖着旖旎的粉意。   本就姝丽的美人面上,艳色惊人。   高绛的喉结滚动,吞咽了一下,这一瞬间心中滚过许许多多华美的,讨好美人的辞藻,可他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一句模糊不清的喉音。   “……嗯。”   ……是求婚。   推翻了天成帝,高绛觉得,他终于有了向清熙开口的资格。   他有了足够的底气,他打败了所有能威胁到清熙的敌人,他确信自己可以保护好他心尖上最可怜可爱的一朵花……他终于对年少时就放在心上遥望的月亮开了口。   江山为聘,求你一顾。 第二百章 谁要变心?   大门砰的一声巨响。   高绛连同旁边的侍女,被清熙狠狠推出了大门。   “快点回宫扫尾去!”   清熙丢下这一句话,就用力甩上了大门。   清熙靠着门,胸口剧烈起伏,半饷冒出一句,“真是冒昧至极!”   系统悠悠道:【宿主,你的脸怎么红了?】   侍女懵然地将目光移向傍边身份贵不可言,却被粗暴轰出来的高绛。   这位宫变的胜利者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   气疯了吗?   小姐这样的拒绝近乎羞辱了!   高绛却是真的完全不恼,他了解清熙甚于了解自己,清熙若真对他无意,只会温和委婉的劝解他,而不会简单粗暴地把他轰出来。   他站在门口,将清熙粗暴塞进他怀里的玉玺仔细放好。   这可是他第一次对清熙求亲的信物!必须好好珍藏!   又叮嘱了侍女几句诸如“好好照顾小姐”“别让小姐生气”“多做小姐爱吃的”此类的废话,高绛喜滋滋的走了。   宫里,确实还有不少工作在等着他回去处理。   门内,系统提醒道:【高绛走了!】   心乱如麻的清熙抱着双膝,心乱如麻,只是应了一声。   系统很奇怪:【他喜欢你,你明明也喜欢他,两情相悦的事,为什么你怎么不高兴?】   清熙死鸭子嘴硬:【我对高绛只有姐妹之情!】   【高绛向你求婚时,你的体温升高,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肌肉紧绷……根据有关研究,你对她抱有相当多的好感,根据人类心理学,社会学的种种论文,你喜欢高绛,并且愿意和高绛建立婚姻关系。】   【我不是……算了,好吧,你说的对,我确实有点喜欢高绛,愿意和他建立婚姻关系的那种喜欢。】清熙垂头丧气:【但是,我不会嫁给他。】   高绛斗倒了天成帝。   马上,他就会登基成为皇帝。   帝王恩易变……清熙相信,此刻的高绛有这最炽烈的真心,他的每一句誓言都是发自真心,他是真的愿意将玉玺献给清熙,求得她的欢心。   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后的高绛,还会是现在的心情吗?   倘若有一天,高绛他不再爱清熙,他会怎么对待清熙?还有清熙背后,在天成帝一朝就颇受忌惮,功高盖主的镇国公府。   清熙苦闷地道出了内心的想法。   高绛给出了玉玺又怎样?清熙难道真的能登基做女皇吗?!她哪有治理一个国家的本领!   【你的担心完全多余。】系统道:【高绛等了你怎么多年,将你召唤回这个世界,在你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时还能把你宠到天上,他怎么会不爱你?】   爱一个人是会成为一种习惯的。   尤其是在高绛五岁被皇后送到镇国公府,认识清熙之后,他的一切都和清熙有关,他的情绪系于清熙一身,他的三观受清熙影响……   高绛怎么会不爱清熙,怎么会对清熙不好?   系统的声音停顿了一瞬,狐疑道:【你不是怕高绛变心,是怕自己变心吧!】   清熙:【……】   这种时候为什么要怎么敏锐! 第二百零一章 竟然是我   清熙扪心自问,她对高绛是有好感的。   高绛聪明绝顶,从被控制到翻盘天成帝,细细筹谋近十年。   他天生冷情,却唯独把她捧在心尖上,给她独一无二的偏爱,永远出现在她需要他的时候。   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可是,她愿意把自己的一辈子都和高绛绑定吗?   清熙不愿意。   并不是说她会移情别恋朝秦暮楚,而是高绛给她的,不仅仅是妻的身份,还有皇后的权柄。   一国之后,母仪天下,是权利更是责任。   她为了高绛,现在愿意忍受,可是再过几年呢?   她总要给自己留有退路。   系统不以为然:【高绛那么爱你,舍不得让你受委屈的!】   【爱很好,很伟大,可它并不是万能的。】清熙敛起眉目,问道:【我想去看昆仑的雪,西北的大漠,西南的巫蛊,你觉得高绛会让我去吗?】   【他舍不得拒绝你的!】系统笃定。   可是,清熙不允许自己只靠着别人的情感和爱意获得成功。   况且……   【那可不一定。】清熙道:【吃过糖的人,更加不能忍受苦。】   更别说高绛和常人不同。   他的喜怒哀乐统统系于清熙一身,他的世界里除了清熙没有别人。   这样不健康的关系,会拖垮清熙和高绛的感情。   系统的声音很苦恼:【但是你都那么喜欢他了,喜欢到愿意为他,为你们的未来考虑怎么多……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不明白。】   清熙神色复杂,她不再和系统交谈,转而将晚上写好的文稿交给侍女,令她拿去印刷上市……   系统知道,这篇文稿是为了高绛接下来的动作而准备的。   【明明就很喜欢嘛……】它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   旭日东升,阳光烈烈。   这漫长的,战马嘶鸣声,兵戈交接声不绝于耳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大盛朝的天也变了。   镇国公府的丫鬟走在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披坚执锐的兵卒,围住了一个个权贵的府邸,将往日高贵的老爷大人们拖出府邸……   这种时候,哪有人有心思看话本子?侍女满心的不解,却坚信自家小姐的判断绝不出错!   她主动找上了巡街的卫兵,报上了镇国公府的威名。   这时候,能被派出来巡街,显然没有蠢人,宫斗胜利者七公主的外家要办事,那有怠慢的道理?   一路殷勤地将侍女送到了目的地书坊,卫兵才向这侍女请辞。   书坊老板被卫兵敲门,吓坏了,战战兢兢地打开门,看到门口大大方方的侍女,顿时松了口气,连忙侍女领进门。   两人商量了一番这本续集概要如何安排。   “现在城中很不安慰,政权交接之时,民众们无心于话本。如何推广,还需要仔细筹谋一番。”   “我们要不要避一避?”书店老板略有些紧张的问道。   “不。”侍女回忆了一番清熙的话,平静道:“不必避让什么。这风头出的越大越好……” 第二百零二章 施无为   高绛政变成功,天成帝被幽居于皇宫偏殿。   高绛谋权篡位,残害君父,即使已经大权在握,也有许多人看不清局势,嘲讽他得位不正。   从正经严肃的檄文,到民间流传的打油诗,酸儒们挖空心思的产出,抵制高绛。   高绛全然不放在心上,清熙却不肯视若无睹。   “舆论这篇高地,我们一定要拿下才行!”清熙认真道。   她面前的丫鬟应声,向清熙报告了话本子的出版进度,又委婉道:“宫中今日又来人了,送了大量珠宝布匹。”   清熙:“……给我往宫里带句话:反臣抓完了吗?权柄收拢了吗?暗桩拔完了吗?”   别天天闲的没事干一样的往镇国公府跑!   高绛听到宫人转述,面前便冒出了清熙张牙舞爪,强做冷淡的小脸。   他的神情依然冷淡,眼中却泄出一点纯粹的暖意。   面前回话的宋福悄悄松了口气。   天成帝暴虐嗜杀,他的继任者,眼前的主子也不是什么慈和人。   这几天,死去的宫人的血快要将青石地板都染成红色。   腥咸的血腥味浓郁不散,笼罩着皇宫。   宫中在进行血腥的清洗,高绛这几天没怎么合眼休息过,深刻的五官轮廓仿佛是冰雪雕刻,冷而无情。   只有在听到镇国公府的消息时,才会流露出几分冰雪消融的暖意。   纤长的指尖敲了敲扶手,高绛很快收起了情绪外露,有条不紊的吩咐道:“朝中清洗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进行下一步了。”   宋福恭谨道:“老奴一定让天成帝再无翻身之力!”   “从清熙的话本开始,给他们放出一点线索吧。”高绛懒洋洋道,“交给施无为,和流光。”   曾经,高绛认为女子是世界上最完美,最幸福的。   那时的他打定主意要做女子一辈子。   但是现在的高绛改了主意。   他依然认为女子很好,他想娶这世界上最好的女子为妻。   公主要如何娶妻?   高绛决定曝光自己的身份,也让天成帝的身份袒露在阳光之下。   想想这段时间查到的东西,高绛的眸色渐深。   宋福犹豫一番,道:“那拓跋攒该如何处理?”   高绛淡道:“看他识不识相了。”   ……   施无为是个私生子,他的母亲在婚前与人媾和,生下了他。   不能养育,也舍不得杀死,只好将他偷偷养在别院,让忠心的老奴照顾着。   母亲对他不可谓不好,让他锦衣玉食,让他读书明理。   却从来没有来别院看过他。   施无为不甘心,他十五岁带着金银翻出院子,想看看生他的女人长什么样,却被人把身上的财货骗了个精光。   主君的人找到了他,让他进入了月下坊。   凭借着自己的才学,施无为顺利的拿下魁首,成为了坊主的马下卒。   ……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坊主,一个把人当狗用的人。   他同时接触了端王和八皇子,两面下饵,要两面三刀左右逢源要在刀剑上带着镣铐跳舞。   很累,但是施无为感觉还不错。   他喜欢这种刀口舔血的刺激。   然后主君突然变了。   他的任务从在高官显贵中交际变成了关注几个女人的言行举止。   从端王身边的禁脔到萧丞相家的两位千金……施无为颇为感慨,他家主君难道是这种色中饿鬼吗!   开个玩笑。   施无为相信自己一心效忠的主君一定胸有丘壑!他看不透是因为自己愚钝!   果然,主君借着这几个女人的手,接二连三的干掉了端王,八皇子,大皇子……   主君!不愧是你!   眼光毒辣的看出来这些小女子不是一般人!   ……哦,过了一段时间,施无为才知道原来自家主君就是七公主,那时候已经是监国太子了。   施无为颇为感慨。   自己挑选上司的眼光也很不错!   ……但现在,施无为发现,也许主君的身份不仅仅只是个嫡出公主这么简单。   背着上峰传来的命令和线索,施无为悲伤的叹了一口气,快乐悠闲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第二百零三章 美人   施无为回了卧墨池……傍边的小院子。   他们这些萧徽音的手下败将,被萧徽音赶出了卧墨池,几十人挤在小院中。   人口密度高,他随意呼和两声,便纠结了一帮好友,上教坊司喝花酒。   教坊司的美人们身价不凡,美色也配的上价格,还有不少人是官家女儿,家道中落后流落至教坊司。   施无为这些狂生喝酒,自然是要挑选这种饱读诗书,学识不凡,能够和她们灵魂共振的少女。   恰巧,教坊司不久前,调教出了几张新面孔……   “那个和流光是花神?这种新人怎么能评花神?”   一群人翻著名册,叽叽喳喳的交流:“那你可不知道了吧!”   这和流光可是货真价实的侍郎之女!她祖父想不开非要沾染童妓,招了七殿下的眼,她才流落至此!”   “那教坊司还敢给她评花神?”   有什么不敢的?七殿下还敢直接用她,将揭露皇家秘闻这种大事都交给她做呢!   施无为酸溜溜的想,但这些东西不能说与人听,只笑着拉开话题:“七殿下哪里会在意这些小节?这和流光听说才貌兼备,腹有诗书,正该叫来陪我们!”   狂生们就好这内有乾坤的美人,纷纷响应,   “正好试试这花神的斤两!考校一番!”   当然,他们出门呷乐,一个和流光远远不够,一连又点了七八个美人。   教坊司的管教乐的合不拢嘴,没一会就带着一群美人前来。   为首的美人身量不高,弱质芊芊,行走时腰肢细柳般缓缓摆动,即柔且媚。   圆眼,翘鼻,菱唇,是柔美的长相,可大眼一抬,眼中流泻的全是骄傲的光芒。   自然是和流光。   这样娇软的长相,这样冷淡的眼神,又是教坊里的官妓,狠狠的跳动了男人心中污秽的毁灭欲。   立刻便有人开口道:“和小姐,当年你祖父买卖幼女,如今血亲却沦为玩物,可见世事难料啊!”   他戏谑:“焉知这不是报应?”   这太刻薄了。   施无为皱眉,正要开口支应,却见和流光轮动怀中的古琴,碰的一声砸到哪说话无礼之人的头上。   她力气不太,但琴极重,琴弦在那人头上刮出几道血痕。   美人们慌乱极了,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多是呈口舌之利的书生们也傻了眼,唯有和流光把手中断了弦的琴砸在地上,眼神傲慢。   口舌无忌之人姓张,名松,父母起名是抱着极大期待的,他怒声道:“你一个女妓!竟敢打我!”   “我有何不敢!”和流光声音不大,却亢强有力,“你对子骂父,是为不义,你当面唾骂,是为无礼,又对陛下不敬,是为不忠!”   “不义不忠的无礼之徒,我有何不敢打!”   她高声道,威风凛凛的像个女武神。   施无为惊讶,却有人道:“说的好!”   这位率先鼓掌的公子笑道:“花神果然不凡!非一般女子可比!”   他夸了几句和流光,笑道:“早就听闻和家娇儿的名声,如今,不知和姑娘可否展示一番?”   这是考验!   刚刚和流光的一番作态确实能糊弄人,这些呷妓的男人,并不讨厌有性格的女人。   但前提是,有骄傲放纵的底气。   天才的高傲只会招来倾慕,而庸人的高傲只会带来祸端。   和流光若是拿不出真本事,这群书生恐怕不会让她好过。   请假!   十二点半我坐在书桌前写作业的空隙中拿起手机写下这一张假条。我恨作业我恨上学好累好累好累好累抱歉了大家今天没有更新明天可能也没有我恨上学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二百零四章   “古有曹植七步成诗,和姑娘作为花神,想必才华不输男儿?”   这一群书生打定主意要为难和流光,指定的规则虽然简易,却并不简单。   七步成诗,有几人能做到?   和流光眼色冷冽,却勾出了一个淡笑,一点媚色在她的眼中流转,道:“我有何不敢?”   她裙摆一荡,走出一步。   又一步。   七步走完一半,她淡淡开口,声如黄鹂:“弯弯柳叶愁边戏,湛湛菱花照处频……”   和流光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卑弱,但这显然是一首哀愁的诗歌。   书生们自认为收到了和流光的歉意,眉目飞扬,故作大度的原谅这个出言不逊的官妓。   当然也有可能是和流光的才华折服了他们。   施无为鄙薄的想。   前面的小插曲结束,和流光坐在,一种书生之中,笑意微微,时不时的出言,话不多,看似在碰人,实则是在引导话题的走向。   话题很快就滑到了施无为需要的方向。   发动宫变,造反成功,以前的太子,现在的嗣皇帝高绛。   这群从月下坊出来的书生,政治素养都不差,不可能在教坊司公然抨击嗣皇帝。   但还有和流光,这个被高绛满门流放,自己充入教坊的少女将话题导向了宫闺秘闻,   “我倒是听说,陛下在宫中,不受太上皇宠爱。”   太上皇说的是天成帝,陛下指的自然是高绛。   施无为道:“殿下受宠,以女子身被封为储君,这是全云京城都知道的事。和姑娘可不要为私仇诋毁殿下。”   高绛还没登基,施无为不肯称之为陛下。   书生们纷纷迎合施无为,将话题转到这个方向。   吃喝玩乐一整个下午,这场聚会便要结束了。   施无为第一个起身告辞,他的目光似乎是不经意一般扫过和流光。   坐在人群中的少女精准的识别了这一瞬间,抬眼与他相对。   眼神傲慢冷淡。   施无为转身便走,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一身是刺?   今天这个场子是他拉的人,和流光是个新人,又境遇坎坷,他本想照顾照顾对方……现在看来,和流光不需要。   和流光在场上的做派,是想要将他一脚踢开,独自一人完成任务。   施无为想到这,更是叹息一声,这不是很好嘛!休息,摸鱼,他乐意的很!   施无为开头,剩下的人便也陆陆续续走的精光。   和流光在席上只提了一句高绛,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当时所有人的反应都很平淡,在众目睽睽之中,他们无论心里怎么想,都只能平淡。   之后的一个月,和流光成为了教坊司中最炙手可热的花神,天天有人捧着重金排着队要登她的门。   大概都是被她那一句不受宠吸引而来的人。   和流光挑选了一个自己看着最不顺眼的人,多次谈情说钱之后,叫主人给她的线索一点一点放出去,引导这个冤大头去查。   在高绛一方的有意放水之下,他找到了高绛的奶娘。   高绛的身世之密,大白于天下。   举国振动。 第二百零五章 身世   镇国公回家时,脸色苍白。   他吞咽几下,才道:“是真的,我拜见了皇后娘娘。”   天成帝被幽禁之后,崔毓打开了栖梧宫封锁已久的大门。   镇国公既然问,她就诚实的答,“我从未怀孕过。”   “当年我见过探望你……”镇国公见过怀孕模样的崔毓的。   “高恭那个狗东西给我吃的药,会有女子妊娠反应,肚子就是这么来的。”崔毓道:“他都没进过我的门,我哪里来的孩子?”   镇国公目瞪口呆,半饷才道:“那你的身体?”   “那药伤身,我身体自然亏空不少。”   崔毓说话时,凉而静的神情永远映刻在镇国公心里。   “宫门深似海呀,”镇国公深叹一声,终于说道:“宫中的那门亲事,还是算了吧?”   他女儿自小娇声惯养,横行无忌,哪能受得了深宫的磋磨呢?   崔毓的悲剧,决不能在清熙身上重演!   崔夫人冷笑,“你以为这是你能决定的吗?”   高绛可不是一个能让人拒绝的性格!   崔夫人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那孩子刚到镇国公府时,虽然情绪寡淡不像个孩子,却能看得出来,秉性不坏。   可是他们从边关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这孩子也不知在深宫中经历了什么,严重的偏执扭曲,让她一望即惊。   “什么亲事?”深蹲在窗户底下听墙角,听了半天也没下文的清熙从窗台上冒出头来。   “你和宫里哪位的婚事。”崔夫人不顾镇国公阻碍的眼色,直言不讳。   “他向你父亲试探过,想要娶你,你又是怎么想的?”崔夫人问。   清熙沉默。   她喜欢高绛。   她相信高绛对她的真心。   她愿意嫁给高绛,如果高绛只是高绛。   她不愿意嫁给皇帝,更不愿意当皇后。   皇后……好麻烦的啊!   她身边的亲人朋友无人支持她。镇国公之前可能觉得进宫当皇后没什么不好,以后显然不会再这么想。   崔毓要是看到她进宫,可能忍不住半夜提刀来暗杀她,免得外甥女重蹈自己的覆辙……   甚至系统都说:【我们一起,快快乐乐的,不好吗?这个小家庭容不下第三个人了!】   “过段时间,我自己跟他说。”清熙对父母道:“现在他琐事缠身,不好处理这些。”   镇国公夫妇也是知道高绛的身世危局的,镇国公道:“可需要我们做什么?”   清熙摇头,“姐……他自有安排。”   清熙发现,高绛在对流言推波助澜。   可以阻止,但是他偏要推动,云京城中,小儿都知道宫中的准皇帝是兄妹乱伦所出。   街上的流言蜚语满天飞,宫中的大臣们也正在规劝嗣皇帝。   “殿下!宫闱之密怎可传的人尽皆知?”   “殿下,太上皇乃是你的父亲!你怎能如此不孝不义!”   “还不够,”高绛坐在椅子上,眼色冷肃,瞰俯一众激动进言的高官。   “我母亲的冤屈必须洗明。”他似笑非笑,道:“我要真正的真正的皇家血统是谁?谁又是那个鸠占鹊巢,不知廉耻的小偷。”   “殿下不可!”有老臣激动道:“这样的弥天大谎一旦被揭露,士人们怎么相信王的威严?朝廷的权威何在?”   “要如何统治大家?”   “您作为罪人的亲子,拥有这么丑恶的父亲,又该如何自处?”   高绛道:“正是因为有困难,我才叫你们来帮我。”   他声色平静,“若你们不能帮我解决困难,我就只好解决你们这群废物,再换一批能用的人上来。”   这里的人都是高官名儒,但没人怀疑高绛话中的真实性。   高绛的父亲就是个暴君,他本人也不遑多让,天牢都快要装不下被抓的贵族高官了!   死的人几乎将宫门前的汉白玉砖石染成红色,就连这大殿之中,也飘荡着一丝散不去的血腥味。   也许就是座上的那人的红衣,就是以鲜血染就的。   “这大盛朝,不缺想要为我做官的人。”他无视臣子畏惧的眼光,轻飘飘道。 第二百零六章 回家   那高座上的人,是一位孤皇。   他不需要别人的信服和爱戴,甚至不需要忠诚。   他只需要听话的疯犬。   想明白这一点的大臣噤若寒蝉。   想不明白的都被脱去宫门,以鲜血漂染那里的汉白玉石砖。   于是上下一心,团结协作,当年被隐埋的真相终于公之于众。   天成帝原来不是皇室血脉,更不是中宫嫡子!   当年的皇后慕容氏为了获得一个男孩,在宫中圈养的怀孕的妇人。   按理来说这瞒不过当时的皇帝,她的丈夫,但事无绝对,慕容一族当时站在权利的顶端,身为后族作威作福,皇帝都要受她们辖制。   竟然就让皇后偷换了龙嗣,混淆了皇血!   皇后把自己的女儿换了民间妇人之子,高恭就是变太子的狸猫。   而真正的皇室血脉,皇后生产之女被交给了受宠过的宫女……就是后来的福顺公主。   若是在本朝,这样胆大包天的计谋决不可能成功!但是在先帝时,朝堂后宫鱼龙混杂,场面糜烂,皇后手握大权,蓄谋已久,宫女从她查出怀孕开始服药,伪装妊娠反应……   天成帝和福顺公主并不是兄妹,两人没有血缘关系,福顺公主是皇后嫡女,而天成帝的父母早就不知所踪。   可能被灭口,也可能是藏起来了。   荒唐真相被揭露在阳光下。   崔毓在院子中晒了一天太阳,从清润的初晨,到火一样的夕阳。   煌煌赫赫的光,穿透她这曲折的一生。   她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轻轻响起,清熙白皙通透的脸在门缝后面露出一半。   崔毓懒洋洋道:“多事之秋,快回家去。”   “我想带你一起回家。”   清熙凑近她,轻声道。   天成帝被幽禁,高绛将要登基,真相大白于天下。   妇孺皆知,是皇族,是高恭对不起崔毓。   崔毓不必再在宫里苦熬年岁。   “姑姑,”清熙握住崔毓保养得益,柔弱无骨的手,认真的看向她,“我来接你了,我们一起回家。”   “你爹呢?”崔毓问:“他自己不来,让你一个小姑娘来?”   “他病了。”清熙道。   那天回家之后,他就病倒了。   崔珏曾在父母兄长灵前发誓,要保护幼妹,他远在边关,就往宫中送人送钱送消息,他一直认为天成帝对崔毓没有爱情但有尊重,甚至允许崔毓闭宫……   何其可笑。   “爹爹说他无颜见你,无颜面对逝去的父母兄长,但他不愿意让你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多待一天了。”   眼前的少女,眼睛和母亲很像。   暖洋洋的阳光下,崔毓看着清熙,散漫的发呆。   当年她进宫的时候,娘也是这样紧紧握着她的手吧?娘的手心也一定干燥温暖,娘的眼睛也是这样紧张期待。   期待她过的好,期待她为家族带来荣耀……   崔毓握紧清熙的手,修剪整齐的指尖扣进清熙的肉里。   但下一瞬,她放开了清熙的手。   情绪泄露不过一瞬间,崔毓道:“我不能出宫。”   盛朝没有和离的皇后。   高绛的名声已经坏透了,即使不是亲生,也在崔毓膝下养了十几年,他不能再加上一个驱逐母亲的名声。   镇国公是有从龙之功的功臣,崔家现在的繁盛犹如热锅烹油,烈火着锦,看似喧嚣。   可狄人已败,将军回京,崔家军遥距千里,另有主君……   崔家子嗣兴旺,可一代代死于战场,支撑门庭的只有镇国公和皇后。   镇国公上缴了边境兵权,现在只是率领京中城防,不是亲手练出的兵,随时会别替换。   崔家现在全部仰仗高绛,这样的繁华不过是空中楼阁,一戳就破。   正该低调行事。   崔毓把这些道理一一掰碎了说给这个一看就很固执的外甥女听。清熙却不管这些,她只问:“你不想回家吗?”   怎么会不想呢……   “我已经出嫁,这里就是我的家。”她平静道。   她不能回去,将灾祸带给家人。 第二百零七章 我   清熙穿越,看到原着时,她便觉得这个世界很残酷沉重。   撕下甜蜜的爱情外衣,血淋淋的真实对女孩子们很不友好。   她努力了这么久,想要让大家都能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而不是让自己的余生烂在泥里。   高绛宫变成功,她发自真心的高兴。   高绛聪明谨慎,不好奢华享受,他能看见,能够体会女子的难处,他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提拔女性的皇帝。   清熙对他有信心。   在她所期待的美好明天里,高绛会好好治理国家,而她带着系统,去看一看诗和远方……   崔毓的话如同当头棒喝,敲醒了她。   她是不是太自大,太想当然了?   清熙站在栖梧宫的门口,一时彷徨。   日光灿灿如融金。   高绛站在光里,他那张夺天地造化而成的脸比光还耀眼。   高绛阔步走进,清熙蓦然发现,高绛今天没有穿红色,而是一身白衣。   似乎是织布时混入了金丝,走动间波光粼粼,浮光跃金,晃得清熙眯了眯眼。   “你……”   “清熙,”清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高绛打断了,他问:“你是来接母后回镇国公府的吗?”   “姑姑不肯跟我回去。”清熙说。   高绛何等灵秀,立刻明白了崔毓的顾忌,他平静道:“母后想走就走。”   “那些虚名都如浮尘,我不在乎,也不需要母后为我牺牲。”   “姑姑的担心不仅如此。”清熙含蓄道。   崔毓当了高绛十几年的母后,却对这个孩子视若无睹,任由天成帝摧折,她担心高绛对她有所不满。   她不希望清熙和高绛为自己有所争执。   她留在宫中,若是高绛要对她下手,有的是天衣无缝的法子,若她回了镇国公府,也不难下手,可想不惊动清熙就不容易了。   “……我不会。”高绛道:“母后待我,已经尽力了。”   为了他的降生,崔毓吃了十个月的药。   这个不是她生,却让她受尽痛苦的孩子,高绛认为,崔毓的所作所为称的上善良。   ……崔毓在他的生母死后,趁着天成帝发疯,将他送到了镇国公府。   他得以遇到清熙,拥有一个称得上幸福的童年。   这就够了。   高绛揉了揉清熙的长发,道:“我带了人来,你将母后带回去。”   “我知道,母后不肯回宫,是因为担心我翻脸整治镇国公府。”   高绛说着,笑了笑。   “我知道我的话没有说服力,”死在宫门的的口的人听了这样善良的说法都要笑出声。   “所以,我特意带了一样东西给你。”   高绛冲清熙摊开手,他的掌心中,躺着一枚做工精致的钥匙。   这是一枚令牌,持有这枚令牌,可以号令皇族的隐卫。   这是皇室最大的底牌之一。   现在,高绛要把它给她? 第二百零八章 真心   皇室的这支隐卫没有姓名,他们隐匿的出没在世家传承的只言片语中,似乎谁都知道皇室有这一只神出鬼没力量强盛的军队,却又无人能说出它们是否真的存在。   现在,高绛告诉清熙,确实有这一只隐卫。   现在已经是初秋了,风声簌簌,卷着飘零的银杏叶,漫无目的飘荡。   高绛白衣明净,笑道:“你想出去云游,带上这些人我才能放心你。”   “我还以为你会阻拦我。”清熙试探着说。   “我是很舍不得你,”高绛笑容不变,“你还在我眼前,我就已经开始想念你。”   “我想和你不要离开京城,我想你住在皇宫中,和我在一起;我想在你的手上拴上铁链,你走到哪里都能带着我;我想把你吞进腹中,让你和我的骨肉融为一体。”   高绛还在笑,那笑容僵硬的像面具一样严丝合缝地贴在他的脸上。   “我想又有什么用?你不想。”他平静道:“总是要依你的意愿为重。”   他看起来脆弱极了。   清熙大脑一片混沌,道:“不是……你的想法也很重要,你一直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那你愿意留下来吗?”高绛眼眶湿红,轻声道:“你留下来,这支隐卫是我送给你的聘礼,你会成为我的皇后,我的权柄分你一半。”   “若是将来我变心辛薄,你就用这只隐卫杀死我。”   “我不会让你输的。”他斩钉截铁道。   萧瑟的秋阳里,高绛纤细淡薄的身姿,好像被寒风裹挟着的,脆弱的落叶。   他是宫变的胜利者,是即将登基的嗣皇帝,他大权在握,智多近妖。   却如此卑微的请求她的垂青。   清熙心软的一塌糊涂。   系统却阴阳怪气的,【呵呵呵呵呵呵,这美人计用的可真不错!看着完美无缺的光线和角度,一定对着镜子练了很久吧!绿茶!】   清熙的情绪被搅散了。   她把在脑子里作乱的系统摁回去,试图转移话题,“好难得,你今天竟然没有穿红衣。”   “我总是穿红,是为了掩盖身上的血迹方便。”高绛道:“也许今天是最后一次见你,我想干净一些。”   “黑色更方便吧?”清熙硬着头皮说。   “白色更适合分别。”高绛眉眼微弯,“穿红的话,我总会忍不住想象你穿嫁衣的样子。”   清熙:“……”   她不搭腔,把钥匙退回去,“我不能收,你比我更需要这只隐卫。”   “你不能拒绝我。”高绛道:“无论你收不收?他们都只会拱卫在你的身侧。”   清熙头疼的叹气,“你从天成帝的手中拿到这支隐卫,一定费了很大力气吧?就这样轻率的给我吗?”   “不轻率,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高绛首先强调了这一点,然后道:“这是母后给我的,在我回宫那一年,她交到我手上。”   清熙吃惊,“皇室的影卫怎么会在姑姑手里?”   高绛脸上掠过一丝复杂之色,轻声道:“是……福顺公主交给母后的。”   天成帝不过是鸠占鹊巢,福顺公主才是真正的帝裔。   “公主怎会掌握隐卫?”清熙更吃惊了。   “这便说来话长了。”高绛笑笑,顺着清熙的意思,不再提聘礼一事,而是对她说起了宫闺往事。   ……   这一天,高绛和清熙最终说服了崔毓,令她搬回镇国公府。   高绛和清熙,说了一会话,体贴的离开了栖梧宫。   来来往往收拾箱笼的宫人动静微弱,清熙站在墙根,眼神彷徨。   清熙对系统说:【刚刚谢谢你打断我。】差一点她就要说出同意的话。   系统虽然帮了忙,但它其实非常不解,【你为什么不答应?】   【因为我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   高绛现在对她的依恋是病态的。   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只有她,并且甘之如饴。   若是哪一天她不在了,高绛一个人要怎么办?   她想要矫正高绛。   但是……   【谁说我没答应?】清熙弯着眼睛笑起来。   高绛处处细心为她打算,捧出一颗赤诚滚烫的真心给她。   她怎么能拒绝?   虽然没有说出口,可她已经在心底交付了诺言。   信徒孤注一掷的奉上所有,神明拒绝了祭品,却收下了她最爱的礼物。   她同意了。 第二百零九章 回宫   皇城之中,有一座摘星楼,高近十米,站在上面可以瞰俯整个皇城。   高绛垂眸,能看见清熙出宫的车队。   装载着皇后的车队浩浩荡荡,车马众多,高绛却一眼就看见了那辆青布为帘的马车。   那里面坐着清熙。   高绛身后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拓跋攒声音悠闲,“不想让她走?那就把她抢回来。”   把她抢回来,锁起来,让她只能看他,只能和他在一起……   午夜梦回,这是高绛最深的美梦。   “我不能。”   “如果我这样做,我和高恭有什么区别?”高绛冷冷问,眼中一片清明。   拓跋攒的表情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半饷,他冷笑道:“真高尚啊,陛下。”   高绛只说:“我发誓绝不沦为高恭之流。”   “即使她弃你如覆履?”拓跋攒眼神微凉,“你原本心中并无权势,不愿n弄权,是因为她,你才想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帝。”   “可现在,她却要将你一个人丢在京城?你不恨,不怨?”   “我不是为了她。”高绛道:“我是为了我自己。”   诚然,他是想要讨好清熙,从小就向着清熙期望的方向努力……   他期望清熙能被他养坏,只停留在他的身边。   他讨好清熙,是为了得到清熙,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拓跋攒对这自欺欺人,山路十八弯的想法不予置评,只觉得可笑,“崔小姐可真会调教人。”   他最终这样感慨道。   很会调教人的清熙正在试裙子。   大红的裙摆层层叠叠,混着金银丝线的刺绣烁烁生辉,灿烂明秀。   这是崔夫人当年的婚裙。   清熙一回家,就催着母亲找大红裙子,崔夫人就拿出了这条压箱底的礼服。   她站在清熙身后,眼带感慨,“当年我穿上这条裙子的时候,我的母亲也这样站在我身后……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清熙转了一圈,裙摆像花一样绽放,上面刺绣的百花像活的一样,随风颤动。   她坐在铜镜前,抓了一个最精于此道的侍女为自己上妆。   明目善睐,红唇鲜妍。   然后,她回到了宫中。   系统不能理解,【你回家就是为了换个裙子画个妆吗!】   【当然不是。】   清熙原本打算仔细筹备,万无一失的出现在心上人的面前,向他倾吐爱意,许诺终生。   给高绛一个盛大的惊喜。   可是现在她等不了了。   分别时尚且不现,在她离开皇宫后,马车载着她越走越远,可她的心已经飞回了高绛的身边。   她的心脏吸满了感情的蜜水,在她的胸膛中鼓胀。   她一时一刻一分一秒都等不了。   她要进宫,她要见他! 第二百一十章 让她降落(大结局)   清熙翻过宫墙的时候,高绛的在喝酒。   月辉如清霜,美人对影举杯,一身寥落。   清熙坐在墙上晃了晃退,张嘴唱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歌声活泼,带着暖融融的笑意,甜如蜜糖。   高绛抬头。   看见月色下明媚的少女,肤白莹润,眼如灿星。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她坐在墙头,仰头看着月亮,唱的很投入。   一曲终了,清熙轻快的跳下墙,繁复的裙摆随风散开,红裙流丽,不似真人。   此夜天幕辽阔,星月齐耀,盛装的少女比月亮还耀眼,轻盈的降落在他心上。   高绛一时恍惚。   清熙提着裙子,几步奔到他面前,笑道:“我唱歌好听吗?”   高绛难得有些发愣,诚实的说了心神:“如听仙乐耳暂明。”   系统咂嘴:【他可真能哄人……你的歌声只能说一句平庸。】   不好不坏,离仙乐差了十万八千里。   清熙不理扫兴的系统,兀自有些扭捏,“你喜欢吗?”   “喜欢……”高绛轻声道。   清熙听他说话时声气虚弱,眼神躲闪,不禁皱着眉,凑近了他,“怎么了?”   高绛坐在石凳上,看清熙弯下腰,被妆点精致的面孔凑近了他,丝丝缕缕云雾般的黑发,落到他的怀中。   他手中还握着酒杯,水酒在杯中轻轻荡漾。   高绛强作镇定,将酒杯放回石桌上,不退反进,精致而毫无瑕疵的五官在清熙的眼中放大。   “你觉得呢?”   高绛反问。   清熙看着他红如晚霞的面孔,笑嘻嘻的凑的更近。   直到两人呼吸交错,她探头,亲了亲高绛饱满的唇缘。   又软又凉,让她想张开嘴,咬一口……一瞬间天旋地转。   高绛握紧了她的腰肢,稍微用力,清熙便跌坐在他怀里。   她微愕,而吻就在此时落下,起初是温柔的,询问般和缓,在发觉她不曾反抗之后,变成了疾风骤雨一般的侵略。   凶狠又疯狂,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直到清熙头晕目眩之时,高绛放开了她,   他尚且带着喘息,声音却已经冷硬,道:“我恨我自己。”   清熙茫然,想要抬头,却被高绛按在怀里,像小女孩抱着自己唯一的洋娃娃,高绛一只手环在清熙的腰间紧固住双臂,另一只手按在她的发顶。   清熙稍一动弹,高绛就按的更紧,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清熙只好乖乖的窝在高绛怀里,听他声调古怪的继续说。   “我恨我这么爱你。”   “你招惹了我,却又要抛下我。我好好的长大,变成你想要的皇帝,可你毫不在意。”   “小时候,我以为我对你是特别的,可是我看到顾瑟瑟,看到萧家姐妹……我突然明白,我对你来说并不特别。”   “我倾心渴求的,只不过是你泛滥善心的一部分。”   “才不是!”清熙立刻反驳,“你当然……!”   她还没说完就被高绛捂住了嘴。   “嘘。”他嗓音底柔,凉意透骨,“我不想听你说话。”   “你几个时辰前,才拒绝了我,现在又来挑逗我。   你把我当什么?你无聊时打发时间的玩意吗?”   【这话也太怨妇了……】系统嘀嘀咕咕。   【……】难得的,一向牙尖嘴利的清熙什么也没说,安静的听高绛的话。   “我不会一直做你的玩物。”高绛说着,哆嗦了一下,将清熙抱的更紧。   “你要走就走吧,我不会一直等着你……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吗?”   高绛道:“从我遇到你的那一天开始,我的喜怒哀乐全部由你赋予,我把你的意志当成我的意志,沿着你划下的道路前进。”   “你怎么能又一次丢下我?”   “我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必须留下来陪我。”   高绛用恨不得把清熙勒死的语气说道。   又一次……清熙想到镇国公中,那一箱箱没拆开过的信。   高绛原来知道啊。   清熙又想起今晚她进宫时,明明宫门已经落钥,守宫门的小黄门见到她,却立刻开了大门上报,高绛身边的心腹宫人前来迎接她,将她送到高绛所在的地方。   在高绛没有传令的情况下,那位大监自己都不敢进来。   高绛对她的偏爱表露的这样明显,下到看门的小儿,上至身边的心腹,人人都知晓他的心意。   清熙蹭了蹭高绛的胸膛,那一片冰冷的丝绸被她的体温暖热,能听到急促的心跳声。   高绛犹犹豫豫的松开手。   清熙道:“我今晚来,原本是想要向你告白,诉说我的心意。”   “不是,”她卡壳了一下,“不是玩弄你。”   “那又怎样?”高绛道:“你纵然喜欢我又如何?你对我的喜欢比不过你的父母亲人,比不过你的理想。”   “这样的喜欢,我不想要。”   明明是怨愤至极的话语,清熙听了,却无端想笑极了,“那你努努力呀,”她甜蜜的说:“让我更喜欢你一点。”   “别想哄骗我,”高绛道:“我努力了这十几年,你也没有更高看我一眼!”   “那你想怎样嘛?”清熙晃了晃小腿,悠闲的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侧脸贴上高绛的心口。   “我不想再渴求你的爱,”高绛放松了手上的力气,让她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放狠话,“但你这个人一定能在我身边!”   “好。”清熙答应了,她本来就是想要留在云京城中的,“我从前不知道原来你心里是这样想的。”   “这也怪我,”她检讨自己,“是我一直摇摆不定,没有给你准确的答案和足够的偏爱。”   “以后不会这样了。”   清熙轻轻推了推高绛,轻易便从他的禁锢中脱出身来。她站起来转了个圈,裙摆像花一样绽放。   她道:“我特意回家换了这身衣服,是因为你说,穿红衣会让你想到嫁衣。”   “所以我找出了我母亲的嫁衣。”   清熙眼眸中像落入了星河,波光粼粼,“我原本是想为你筹备一场更盛大的宴席。”   “可是我很想你,我的脑子里每时每刻都是你,我要立刻见到你。”   “所以我来了。”   清熙清凌凌的眸子注视着高绛,似乎那些难以言表的感情都能顺着眼神传递。   高绛看着她柔韧的身姿,静默不语。   这一轮凡人遥望而不可及的明月,似乎降落在他怀里。   他红了眼。 第二百一十一章 番外一 大婚   十月初一,天子册后。   深秋的天幕高远而辽阔,迎面而来的风凉而不寒,清爽干燥。   “今天天气很好!”侍女啪地打开窗户,让气流冲进暖香融融的室内,床上的清熙别一群人簇拥着起床。   这里必须感谢本朝的习俗,重要的仪式都在黄昏时进行,她得以睡得太阳升起,不必半夜就起床做准备。   清熙晕晕乎乎,被侍女们按着清洗洁面,领到梳妆台前。   顾瑟瑟,萧徽音姐妹坐在一边,王大妮黠促道:“新娘子怎么眼睛都睁不开?”   获得了清熙一个恼火的瞪眼。   萧徽音先拉拉姐姐,又对清熙笑道:“今天天气这么好,是苍天也在为你高兴呢!”   王大妮立刻道:“难道不是新郎心疼新娘子,特意选在这不冷不热不折腾人的秋日?”   “又令钦天监多次卜算,才选出这样的好天气!”   这两姐妹一唱一和,打趣清熙。   清熙倒是不脸红忸怩,理直气壮道:“他若是这点心都没有,我为什么要嫁给他?”   顾瑟瑟端着早餐锦来的时候,正巧听到了这几人笑闹,顿时维护清熙,“你的眼光自然是不会有错的。”   说着,顾瑟瑟放下托盘,相当自然的在清熙身边坐下,不留痕迹的隔开了萧德音萧徽音姐妹。   萧德音大大咧咧,清熙更没心眼,萧徽音却是眼明心亮,对这女孩子间的独占欲一清二楚,她自然是不屑于这些幼稚把戏的。   但今天,她情绪微妙道:“顾姑娘,你挤到我了。”   顾瑟瑟一愣:“抱歉,我看到这里还有位置,想离清熙近一点……我以为坐的下。”   她为难的望向清熙。   萧徽音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萧德音撑着下巴,也来凑热闹,“我也要沾沾新娘子的福气!”   清熙看着面前挤成一团的三个人:“……”   她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   阳光灿烂。   新娘扶着母亲的手走出门,嫁衣上的金银丝线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朔朔耀目。   走动间,衣服上的凤凰展翅,仰首长啸,似乎将要脱离经纬的阻拦,飞向天空。   凤冠霞帔,这是只有皇后才能享有的盛装。   清熙头上的凤冠垂下又密又长的珠帘,半遮半掩她精心装点过的面孔。   她的视线也被遮挡,可她一眼就看见银杏树下的少年。   红衣灼灼,面如冠玉,永远吸引人的目光。   “你现在应该在朝天门等我。”清熙笑。   高绛向她走来,站在另一边扶住清熙,“我担心你,你累吗?等会还有几个仪式……”   他絮絮叨叨。   清熙好笑,“我可比你壮实!”   将门之女,从小崔家夫妇就盯着她锻炼!清熙可一天都没有怠慢过。   只是高绛看她,总是不能放心,时时牵挂,看到她才能缓解心中火一样的期待。   清熙被高绛扶上马车,她们要前往太庙祭祖,在祭坛上告问高氏列祖列宗,再回程,在黄昏时被迎近宫门。   清熙乘着车,四面的帘子是轻薄的红纱,以珠玉压角,百姓们影影绰绰,能看到车中端坐的人影。   他们熙熙攘攘,笑闹鼓掌,甚至不少人隔着护卫队,将手中的鲜花往凤架上扔。   这是习俗。   盛朝人民相信,这样能带给新嫁娘好运,被鲜花祝福过的婚姻会像鲜花一样甜蜜芬芳!   清熙惊奇的望着路上的人们,有的高冠博带,一看就是文人骚客,有的短打布衣,是市井间的走卒,他们混在一起,脸上的笑容一样灿烂。   清熙很惊奇,又很高兴,“原来姐姐这么收爱戴吗!”   系统道:【不都要感谢无名客的宣传吗。】   清熙笑得上身一抖,外面立刻响起了一片讨论声。   她干脆不装了,侧过身,大大方方的向两边挥手。   民众更激动了,各色鲜花雨一样落下,还有些人扔完手中的花,掏出袖中的手帕,解下腰间的香囊,卯足了劲往车上丢。   鲜花是一贯的习俗,卫兵不管,但这些手帕香囊可不行,纷纷伸手截下。   清熙听见不满的声音叽叽喳喳:“干嘛这是干嘛?”   有娇蛮的少女,“我给娘娘的心意!你拦什么拦!”   她的男伴也急:“哎呀,你原先说要给我的!怎么全丢出去了!”   还有黠促的妇人:“莫不是皇帝老爷吃醋?男人可真小气!”   真可爱。   清熙想到这群可爱的人是她的国民,就觉得心中暖意融融。   车架出了城,在祭台前停下,清熙搭上高绛的手,两人都问道了彼此身上浓郁的花香,不由得相视一笑。   两人携手,爬过八百八十八级台阶,并肩站在宽阔的祭台上。   高绛朗声道:“高氏二十一代孙高绛,今日纳吉迎喜,特在此告问列祖!”   他只说这一句,后面有祭司念祷文:“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东方之月兮……”   橙红的夕光映了满天,礼官慷锵有力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   突然有一道清唳至极的声音在山谷中荡开。   声如金石齐振,犹如珠玉合鸣。   清熙茫然抬头。   见天边红霞万丈,清气四散,云彩如烟尘荡漾,一片迷蒙的软红中,一只彩凤振翅而起,卷起金红的霞光。   声之清如露滴,形之美有神韵。   一只金凤凰。   这神话中的生物有这世人难以想象的美丽和威严,当她展翅飞来,高贵的姿态让清熙都屏住呼吸。   系统在她耳边说:【伸出手。】   清熙依言照做。   美丽的凤凰在她透顶盘旋几圈,缩小身体,一头扎进清熙的掌心。   霞光四散,漫天彩光环绕着她,凤冠霞帔的少女仿佛被这方天地簇拥着,亲吻着。   高绛凝视她,笑:“孤的皇后,果然是天上的神女下凡。”   她们身后,她们脚下,礼官,宫人,台阶上的高管,山脚下的平民……他们都看到了那只炫目至极的凤凰。   他们跪蒲团上,跪在石板上,跪在泥土里,声音像是一场飓风,席卷山头,“天佑大盛,天佑皇后!” 第二百一十二章 番外一(2) 系统   清熙站在原地,笑容端庄,眼神很有杀气,在脑子里猛敲系统。   系统的声音有点虚弱:【这是我在道歉。】   清熙:【?】   她说:【虽然你让得我莫名其妙就穿越,但你其实没害我。】   不如说是傻白甜系统被她忽悠的团团转,给了她很多帮助。   【我上次对你撒谎了。】系统道:【那个曾经在你小时候拉你穿越的系统,也是我。】   清熙并不吃惊,她心中早有所猜测,只不过是想等着系统自己坦白罢了。   她问:【那你就是这世界全知全能的神明?安排众生?】   【当然不是】系统道:【我不能干涉太多,只能在意识层面影响世人,我根据他们的性格设计的剧情!】   只是没想到清熙一来,全都变了!   【如果是意志特别坚强的人,那我就影响不了,比如说你,高绛。】   系统的电子音中,流露出些许的悲伤,【我影响不了高绛,只能看着这个世界在他手中毁灭过一次。】   清熙立刻联想到自己第一次穿越时的任务,改变暴君高绛。   【在没有你的时间线中,他把自己的聪明才智都用来亡国了。天成帝时是中兴之世,被他折腾了几十年就完蛋了。】   蛮夷入关,屠戮汉人,生灵涂炭,高绛还拼命挑事。   眼看着这个小世界就要破碎了。   那一任系统为了维护世界稳定,纠集死去的亡灵,透支能量,逆转时间,召唤了清熙完成任务。   那个时候,系统的力量几乎消散,和清熙交流的基本是亡灵的意志。   清熙对高绛多有折腾,任务完成的很合亡灵的意,投胎之前,亡灵们集合力量,给了清熙一个愿望,又将她送回原本的世界,模糊她的记忆。   这个愿望能够实现的不仅仅是一个愿望,它象征着世界的偏爱,效力无比强大,硬要类比,更像是主角光环。   清熙为高绛许下愿望。   当时的系统已经消逝,无力完成,而亡灵憎恨高绛,更不愿为他完成这个愿望。   一晃几年,这个世界又孕育出了新的系统,它丧失了之前所有记忆,却凭借着本能又编纂了一本命运之书,它要找一个人,帮它补全剧情。   大千世界,茫茫人海,它一眼就看中了清熙。   这是出于它的意志?还是那个愿望发挥了作用?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兜兜转转,还是她和他。   清熙想着,偏过脸亲了亲高绛。   高绛就在清熙身边,一身红色婚服,衬得他俊朗非凡,容色逼人。   他垂眸看着清熙,她星眸明亮,颊飞桃花,让他忍不住心中暖意,低下头,温柔的吻住她。   窗外的秋风呼啸,室内却春意浓浓,一对有情人正在相爱。 第二百一十三章 番外二:生娃   高绛站在蓝天白云之下发呆。   他大脑一片混乱,恍惚着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他从小就聪明,记事很早。   他记得,昏暗的宫室中,女子光着脚点燃一排排半人高的红烛,目光似哭似笑。   他坐在角落中,脸上还残留着女子柔软指尖留下的掐痕。   那似乎是他的母亲,人人都这样说,人人都规劝她,要她爱他。   可她不愿意。   女子的红烛全部点燃了,火焰照亮了大半个宫殿,她又看到了角落里坐着的小孩,乌黑的眼,雪白的脸,和脸上刺目的青紫淤痕。   她像被火焰烫伤一样,移开了视线。   高绛那时候不太能理解这些,但他现在明白了。   那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爱,和深深的抗拒。   时候的高绛讨厌这个女人。   讨厌她看他时古怪的目光,讨厌她对他非打即骂,讨厌她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有一次高绛教训胆敢对自己不敬的宫女,女人尖叫着制止了他。   那是他们之间唯一一次对话。   她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他答。   他握有权利,他是主人,他可以随意处置这个侍女,那么他为什么不呢?   这些话他不必说出口,她就已经明白了。   她的脸色暗淡了下去,两颊却涌上病态的潮红,“你……你和你父亲一样……”   她看起来要哭了。   可高绛的心中毫无波澜。   后来他被带到了另一个宫殿生活。   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个自己讨厌的,不能理解的奇怪女人。   他真的很久没有想到过这些事了。   也很久没有想起过母亲。   他听着耳边忙乱的声音,一向清明的大脑竟然难得的混沌。   紧张和焦虑紧紧的攥着他的心脏。   崔毓看他一脸的丧气样,啪啪啪拍了拍他身旁的廊柱,皱眉道:“别这副表情,振作点!”   高绛僵硬的点头。   耳边人来人往的杂乱声音是那样清晰,脚步声,热水咕噜噜冒气泡声,稳婆鼓励产妇的声音中,最清晰的是一道微弱的,少女闷哼着喘息声。   清熙一定很痛吧,高绛:“以后再也不生了。”   崔毓:“……”懒得理这个恋爱脑。   高绛又开始发呆。   其实他很少见崔毓。   他被送到栖梧宫,崔毓没有见他。   是有午夜梦回,窗纱上倒映着隐隐约约的人影。   高绛不知道是母亲还是崔毓。   白天不敢见他,只能在晚上站在他的窗户外沉默。   没多久,他就被送出了宫,崔毓紧闭宫门,谁也不见。   小孩子真的是很麻烦。   她想着小时候的自己,看着眼前忙乱的产房,深深哀叹。   生了生了!   产房中传来产婆欣喜的尖叫。   高绛立刻往产房中冲。   宫女前来汇报:“是一位公主!”   高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象征旋风一样冲到了清熙的窗前。   清熙还睁着眼,面色苍白,亮家却浮动着病态的红,眼睫湿漉漉,眼神雾蒙蒙。   虚弱的望着高绛。   高绛心都化了,握着她的手,连声道:“都是我不好……”可恨他这废物竟然不能生孩子!竟然要清熙吃苦受罪!   清熙看着他眼睛都红了,有些好笑,又有点委屈,蹭着高绛放在她脸上的手撒娇:“我再也不想生孩子了……好痛啊。”   “不生了不生了!”高绛一叠声的保证道。   嘉帝三年,后诞女,帝爱之如珠,立为储君。   嘉帝十五年,帝禅位储君,携后云游。 第二百一十四章 番外三:团团   天成帝生来就是太子,天横贵胄,母家势大,皇帝宠爱。   多么让人艳羡。   只有他自己知道,母后对他漫不经心,父皇对他冷淡厌倦。   这两人的结合纯粹是上一代的利益交换。   母后看不上父皇谨小慎微,步步谨慎;父皇忌惮母后身后的庞大家族倾轧皇权,一手遮天。   这两人相看两相厌,捏着鼻子生下了他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各自潇洒。   他的父亲流连后宫,他的母亲公然蓄养男妓。   没人关心高恭。   恭,顺从,驯服。   他的名字就是父亲对母亲及外戚最赤裸的嘲笑和警告。   没人想要关心他,没人胆敢怠慢他,他在前呼后拥,众心捧月中长大了。   后宫中美人无数,他父亲又勤于播种,孩子遍地,但有一个孩子,是不一样的。   最开始注意团团,是因为母后。   母后对这个孩子很特别,似乎想要亲近,又似乎想要远离。   不过是一个侍女的孩子,有什么值得母后纠结?   他去查了查。   多有趣啊,一个宫女竟然和侍卫私通,又胆大包天的将这个奸生子嫁祸到当朝天子头上。   更可笑的是,他父亲竟然真的不记得自己是否幸过这个宫女。   他亲自帮这个宫女扫了尾,笑吟吟的为这个无名无姓的小女孩取了名字。   那天正是端午,他正在吃青团,随口道:“就叫团团。”   至于她原来叫什么?高恭不关心,他想养这个孩子,当然要用他起的名字。   他对这个孩子抱有十分浓烈的好奇心,没事就喜欢带在身边逗弄。   乖乖叫他兄长的样子可爱,怯生生揪着他衣角求他的样子可爱,强忍生气假装乖巧的样子超级可爱!   他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小宠物,心满意足,兴高采烈。   妹妹一眨眼就长大了,她的母妃求到他面前,想要他为妹妹张罗一门好亲事。   他很不满,随便找了个理由把这个人打进了冷宫。   婚姻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恶心的事,结婚就是结仇,何必要给妹妹找一个仇人呢?   妹妹并不能理解他的苦心,她第一次撕掉了乖巧绵软的假面,露出了底下尖利的刺。   妹妹是真的很想离开这个皇宫。她找到了父皇,求得了赐婚的圣旨。为了逃避昏庸暴烈的皇帝,跋扈肆意的皇后,阴沉诡异的太子,她宁愿去和亲。   倒是他失策了。   他眼高于顶,目下无尘,她巧妙的抓住了空子,狡猾的脱离的他的掌控。   这是他无往不利的人生中,唯一逃跑成功的猎物。   他怎么能甘心?   他用了十五年打败了北夷,捉回了他的掌中燕,为她建造了最美丽的金笼子。   正好,他现在需要一个继承人。   妹妹生了一个男孩。   他有点遗憾,他想要一个和妹妹一样的女孩子。   妹妹笑得恶意满满,“陛下希望他是女孩,他就是女孩。”   他一向是愿意顺着她的,于是这个孩子变成了女孩。   这是他的继承人,大魏江山未来的主人。   但是团团不喜欢他,团团总是想杀掉他。   这可不行,他不忍心让团团再受生孩子的罪了。   于是他给皇后下药,让皇后假孕,十个月之后皇后诞下了“公主”,小公主长得有些大了,不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孩,可没人敢质疑,没人敢提问。   这些羔羊一样软弱的臣民早就学会了顺从,即使是身世尊贵的皇后,也驯顺的接受了自己“生下”的公主。   虽然他从没说过,但是皇后猜出了公主的身世,她把公主安置在偏殿,早晚过问公主的情况,但从来不让公主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倒是不稀奇,没有那个人能够忍受这种耻辱。   有意思的是,皇后没法面对这个孩子,她居然会因此觉得愧疚?   他颇为纳罕的和团团分享了这个奇异的现象,团团缩在他的怀里,不声不响,泪落如珠。   他笑眯眯地给团团擦眼泪,问:“你不喜欢皇后吗?我帮你杀了她。”   团团声音轻轻:“我只讨厌你。”   这是他将他们的孩子送走之后,她第一次开口说话。   他高兴极了,忍不住和她分享更多:“皇后打算将公主送到镇国公家去,我觉得不错,崔珏你也熟,他家后宅挺干净,叫公主去那里长大也不错。”   他看着皇后联系兄长,将公主送走,又在宫中放了一把大火,宣称公主已死。   皇后希望小公主就此成为镇国公的庶女,再别回到这个皇宫里。   这样的手段又有什么用?他的继承人,终究要回到自己的身边。   公主在镇国公府的日子不好不坏,和镇国公别的庶子庶女没什么分别,直到他被镇国公的嫡女注意到了。   他又对着团团感叹,“两个小家伙玩的很不错。”   没过多久,团团就死了。   是自杀。   在一个平平无奇,没发生什么坏事,不是什么特别的节点,她用一只尖利的金钗划开了自己的脖子。   靡丽的鲜血蜿蜒在白玉石板上,像一只妖异诡艳的舞曲。   那是没有任何特别的一天,一只不会唱歌的金丝雀悄无生气的死在了她的鸟笼中。   硬要说的话,就是那天天气特别好,灿烂的阳光带着潮湿的铁锈味泼了他一身,强光晃得他眼睛干疼。   他慢步走出团团的宫殿,看见了自己的皇后。   面无表情的女人穿着庄重的礼服,像是一只快要被折断的剑。   他挂着像平常一样漫不经心的笑,懒懒道:“朕今日心情不佳,皇后还是回去吧。”   “我不是来见你的。”皇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气氛一时凝固僵硬。   他收了笑,冷漠道:“皇后御前失忆,违逆犯上,罚——”他指了指皇宫中最高的建筑,“便去哪里为朕跳一支祈神舞。”   他道:“这阳光照得朕心烦,皇后去为朕求一只雨,什么时候下起雨,皇后什么时候停。”   于是皇后在祭坛上跳了一天一夜舞,从曜日当空到金乌西沉再到曙光初现,终于落了一场小雨。这是她向神求来的,对死去的挚友的怀念。   希望这天雨洗去你心中的苦难,荡平你的坎坷。   愿你来世,别再生在这污秽的皇宫中。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