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金迷   作者: 御井烹香   简介:   金曼曼做梦都想变得有钱   你可以说她浅薄,她无所谓   关键是怎么变,怎么从金子筑的迷宫中走出来   * 基本,每天中午12点更新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金曼曼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个女孩子慢慢变得有钱   立意:在红尘百态中正确的金钱观、人生观 第1章 毕业季   尊敬的汤老师:   我还是改不了给你写信的习惯,即使这封信现在只能写在我的心里。我盯着眼前的稿纸,徒劳无益地在心中想象着笔尖落到信纸上的沙沙声,自从脱离学生时代,这种声音似乎已日益陌生。   笔和纸正以惊人的速度离开我们的生活,就连此刻也不过做为配角出现在电脑一侧,它几乎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连抬头都显得陈旧,派出所的名称洇开了边角。我想现在已经没有人再用手写笔录了,所有的讯问都会被存在电脑里,化成失真扭曲的声音——我在摄像头里一定也没有平时那样好看。   唉,你看,汤老师,我在派出所审讯室也总是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您常说漂亮的女孩子会被自己的外表困住,我承认您说的实在很有道理,但明白这些并不能让我得以免俗。   庸俗始终是我需要与之搏斗的敌人,我极不愿意成为加州女孩们口中的‘so basic’,却也难以遏制自己对金钱的渴望。但这些当然都瞒不过你的慧眼,汤老师,这些年来您不厌其烦地教诲着我,警醒着我,您半开玩笑地告诉我,漂亮的女孩子如果没有足够清醒的头脑,很容易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甚至更进一步,成为社会新闻的主角。   我还记得那一天,我们同学们围坐在一起,我只是您这番忠言的一部分,接下来您还告诫我们,男孩子的能力如果无法和野心匹配,那么便会很容易地落到派出所来。   那时候我们都报以轻松的笑声,仿佛这道理因为您随意的语气,而更显得像个笑话。当时我们实在都太年轻,如今我似乎用我自身的经历验证了您的说法,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倘若没有足够清醒的头脑,对自己的能力心中有数,却又拥有无法匹配的欲.望和野心,那么便会和我现在这样,坐在这里派出所里,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和社会新闻的主角。   您一向夸奖我聪明坚韧,我不敢因此飘飘然,但或许也过分抬高了一些自信,我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地,是不是和这过分的自信也有一些联系呢?   我不知道,汤老师,现在我觉得我知道得太多,同时却又还什么都不知道。我唯独的自信只是我还有给您写信的资本,您看,我虽然沦落到现在这样,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全身而退,将来是否还可以做出一点小小的成就,但我还可以自信地说,我没有做过违背良心的事,我没有做过违法的事,我也没有做过违背道德的事,我至少还遵循着您的教导……如果您把道德的限度稍稍放宽一些的话,那么我依旧还是您的好学生。   但我毕竟是落到金钱的陷阱里来了,我能好好地出去吗?现在我也不能肯定,或许我会被栽派上杀人的罪名,从此我再也不能给您写信了。   汤老师,我知道您现在一定很担心我,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该从何说起呢?我真不知道,或许该从我的身世说起,您已了解并深深同情的身世——或许该从去年春天说起,是的,就是您关心的,我们毕业的年纪,我还记得您在微信中给我的良言益语,您的关心是我平时难以得到的温暖。您说……   #   小金:   见信佳!这里的信请做微信解。我们许久未联系了,今天收到小单的消息,他已通过研究生面试,下半年将来S市就学,不知到时你们是否会在同一城市呢?   我也在本地问了不少企业,服装设计人才在我们本地就业机会似乎的确不多,这让我更后悔当时没有争取让你多复读一年,这四年来,你可有在油画上有所发展?我看你的朋友圈不太发这些,多是风景照。服装设计行业在大城市好就业吗?   若好,那便太让我宽心了,要是你告诉我你已找到了和油画有关的职位,那我今日可以不吃安眠药,一定会有一场好眠的。你的大学专业是多年来让我耿耿于怀的一件事,因你的路比旁人不易太多。四年来我们联系不多,你总是报喜不报忧,我衷心希望你在学校中结交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或许也有一两段青涩真诚的校园恋情,小金你是个开朗大方、外貌姣好的女孩,身边追求者一定不少,但我有些担心你在女同学中恐怕会有流言蜚语流传。对人性我们不必过分悲观,但也往往无须过于高估。希望你能少受外界影响,尽早走到自己的人生道路!   你是我最挂心的学生,而大学第四年级,正是大学生舒展筋骨,迈入社会的年份。如果你选择继续学业并且需要帮助,可以找我,如果你要在这座城市落脚而又暂乏资金,也可以找我,不用不好意思,老师与学校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如果你选择进入社会,以你的外貌必然会受到不少诱惑,小金,老师对你有信心,却也有许多担忧,社会上有许多好人,但也有很多险恶的陷阱以机遇的方式出现,我的能力有限,能给你的只有无限的祝福,如果实在难以找到工作,你也可以考虑回本地来,学校里有一个行政职位正在空缺,老师也一直不够,如果你有考教资的念头那就更好了。虽然本地教师薪水不高,但入职之后可以设法再往外调考,你可以做为一条后路来考虑。   祝一切顺利!   汤师   大四,大学四年间最躁动的一年,大四的宿舍间永远是最冷清的,几乎很少有舍友集齐的时候。在校外租房,只在宿舍里留了个床位的有;已经在异地找到工作,未毕业以前两地奔波的有;因几乎没课,而毕业设计也告一段落只等答辩,乘机在国内外短途旅游的也不在少数。六人间只有三张床常设铺盖,穿堂风把门外的喧闹吹来,屋子里倒显得有点冷清。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床上隐约起伏着的三个人形。   金曼曼躺在架子床上层,出神地望着手机屏幕,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床沿,斜对面舍友翻了个身,声音从床帘后朦胧地传出来,透着厌烦。“能不能小点声?睡觉呢。”   403的宿舍氛围的确一贯不是太好,金曼曼收回手,一看表已近九点,索性爬起来叠被子换衣服,取盆去洗漱,A大宿舍多是上床下桌,她坐在自己桌前开始护肤时两个舍友也都起来了,斜对面的舍友吴昱慢吞吞爬下床,斜瞥了金曼曼一眼,从鼻子里哼一口气,要说的全都写在表情里。金曼曼泰然自若当没看见,吴昱转身对林俏说,“俏俏,你看曼曼,越混越好,现在兰蔻都用上了。欸,你新买的这是腊梅吗?好用吗?好用我也带一瓶去。欸你说贫困生能用兰蔻吗?这不算奢侈消费吧?”   金曼曼是服装设计的,同寝的几个除林俏外都是同专业的同学,专业不同,但除她之外家境倒都不差,读服装学院的很少有穷人。林俏是家境最好的一个,从护肤品选用便可见一斑,吴昱也不差,她一边说话一边走到内阳台,跳起来去够昨晚晒上去的连衣裙,转眼又尖叫起来,“曼曼!你的裤子把我裙子染上色了!”   她气得满脸通红,蓬乱着头发又冲进来,“这是red valentino!很贵的!我才穿了三次!你故意的吧——你要赔我!”   林俏在卫生间刷牙,金曼曼正往脸上按面霜,她动作顿了一下,还没说话,怀里投来一件半湿不干的黑裤子,吴昱气得不轻,“你哪买的裤子怎么这么掉色!金曼曼你穷你有点骨气啊,成天买山寨货山寨货,这都什么质量!你心里没点数吗你?”   她如同雄狮气势汹汹,手指快指到金曼曼鼻尖,金曼曼捂住鼻子,往后仰了一下,先说,“吴昱,我建议你先刷牙再说话。还有,这裤子不是我的,我昨天看你晾了白裙子就把我的收起来了。”   吴昱压根不信,扯着标,“Toteme的标都还在呢,不是你是谁的?你——”   “是我的。”   林俏一边擦手一边走进来,压根没看吴昱,语气淡淡的,“你裙子多少钱?我赔你。”   刚热闹不到两分钟,403又陷入死寂,金曼曼和林俏各自对镜劳作,吴昱拿着条裙子站在原地,尴尬了半天自己往回找补,“算了算了,我——我本来也没想让曼曼赔,你也不是故意的,算了,我找修护店看看能不能处理下。”   “处理不了,”金曼曼从镜子里看了眼那裙子,“这个料子染色后很难复原的,基本店里都做不了。你这是去年的旧款,奥特莱斯买的吧?打完折一千多?两千?”她在奢侈品修护店做了几年的兼职,那家店也做中古转卖,对各种牌子二手价门清。   吴昱脸上不太挂得住,但不得不承认red valentino并不太值钱,商场特卖会也时常见到它在降价促销,“两千多,算了,一条裙子,俏俏没事的,你也不是故意的。”   裤子属于金曼曼——你故意的吧!裤子属于林俏——你也不是故意的。金曼曼笑了下不再理会她们,把裤子撂到一边,对镜戴美瞳,吴昱手机一响,林俏说,“我给你转了两千五,不够再说。”   吴昱的裙子被染色了当然也该赔,只是这赔得她很不是滋味,她一向巴结林俏,但林俏脾气就是这么古怪,两个人没什么多的话,这会儿钱收了反而还有些委屈,勉强按捺着说,“我先不收,一会拿我工作室去看看能不能补救下,要能弄好就算了。”   说话时鼻音已很浓,还要过来把林俏的裤子重新拿去晾好,随后才拿盆去洗漱。金曼曼手脚快,已画好淡妆换了衣服,她在卫生间门外换鞋,想了下还是说,“吴昱,说真的,我建议你去医院查一下幽门螺旋杆菌,你口气不对劲,如果有感染尽早服药。”   要打击一个女孩的自信,还有比说她口臭更好的办法吗?吴昱在卫生间一点反应没有,好像没听见,只是水声变得更大,金曼曼耸耸肩推门出去,林俏刚好也换鞋,示意她等一等,“你去食堂吗?”   金曼曼是很会接翎子的,“去啊,一起吗?”   林俏没说话,是默认了。两人并肩走了一会,金曼曼注意调整脚步适应林俏的速度,林俏比她矮,步子自然没那么大。   两人做了四年舍友,几乎没谈过几次天,说是点头之交都勉强了,林俏性格挺怪,在宿舍外见了面也不经常打招呼。金曼曼又忙,她是贫困生,服装专业学费还贵,金曼曼拿了助学贷款和几种奖学金,还要在校外兼职才够花销。同学间多数都知道她的情况,针对她其实有些流言,尤其是校外兼职,谣传得很不堪。要说舍友对她的排挤,多数也和谣言有些关系,即使她们知道真相,但也免不得为气氛感染。   林俏倒没有参与排挤,也不是因为她有正义感什么的,而是这姑娘平时就自个儿在排挤全世界了,金曼曼听吴昱说过,林俏家‘有钱得可以买下S市一个区’,她有足够的资本成为系里的风云人物,但林俏完全和‘风云人物’不搭噶,是这四个字的绝对反面。事实上,她会和设计师品牌扯上关系让金曼曼很诧异,这好像是大学四年林俏身上出现的唯一一件牌子货。   “你在家不怎么洗衣服是吧?”两人完全无话,走了一段以后金曼曼开启话题,“黑裤子第一次下水都掉色的,洗烘最好单独分桶,这样保险点。”   林俏以前每周回家一次,脏衣服都是带回去让家里人处理的。其实她平时也大可以走读,不知为什么会住校。她点头表示听到了金曼曼的话,但没有延续话题的意思,金曼曼揣摩她的态度,觉得林俏与其说是不想聊天,倒不如说是不知道怎么找话题。   她也是在努力的,在金曼曼开启下一个话题之前,林俏突兀地问,“你找到工作了吗?准备在哪上班?”   这话题,说真的,倒是问住金曼曼了。她们走在楼梯上,迎面而来的女生似乎都对金曼曼露出异色,更好奇地打量着林俏,她们两人都熟练地无视着异样的眼神,金曼曼还在思考林俏的问题,她又想起了汤老师的信:希望你能少受外界影响,尽早走到自己的人生道路!   人生道路,这个词对年轻人而言似乎太过严肃,这群大四学生第一次发现他们能够真正为自己的人生做主,从这一刻开始不会再有太多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但这样猝然到来的充分自由,反而让他们感受到一丝迷茫和孤独。   我能在这社会上生存下去吗?他们不禁自问,忽然间,所有从前被轻忽看待的社畜都显得高贵,而学生的自负则现出了廉价的底色,真的有人对我微薄的能力感兴趣吗?我什么都不懂,我真的能站稳脚跟吗?   我现在做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影响未来的所有,我真的找到了我的人生路吗?   作者有话说:   新文开更,连送三天红包吧!本章24小时内留言有红包!   么么大家!小金的本事不那么大,也有点迷茫,她的故事我们一起慢慢地看~ 第2章 拜金女孩   在毕业季,名校生的氛围会好一些,没有普通院校那样好一似食尽鸟投林的仓皇。金曼曼她们学院在名校中的氛围又不太一样,能读服装设计的学生家境多数都是优裕的,或是留在本地开工作室逐梦,又或是回老家准备继承家业——S市周边辐射了好几处纺织城市,不少小服装厂的老板会把自家孩子送来读设计,又或是品牌管理,他们的路是已被铺好的。当然还有林俏这样,家产简直不可名状的大小姐,选什么专业对她来说都一样,无非混混日子而已。   在金曼曼来看,林俏对服装设计并没有太多兴趣,只是随意找个大学来混文凭,她很难想象林俏摇身一变,开起服装工作室的模样。服设的学生,最好的出路当然是开工作室,推自己的品牌,积累数年以后有幸得到大人物赏识,从此成为年轻设计师品牌的一份子。不过这条路甚至比演员歌手的星路还更难走,从一开始就需要大量资源灌注,除了林俏这样的大小姐以外,恐怕连吴昱都指望不了家里帮忙铺路。大量个人工作室也就是有一单没一单地混着,真的打出一片天甚至实现规模化运营,比中彩票还难。   像金曼曼这样的穷学生当然没资本追梦,很多学生会退一步,进已经成熟的服装厂牌中供职,又或是转行去从事五花八门的工作,比如进游戏工作室为纸片人设计新衣——这职业比想象中要赚很多,至少胜过大量本职岗位,又或者干脆转行去做美工、服装师甚至是化妆师。这些不脱是以自身技艺换取报酬,对金曼曼来说,似乎尚不足以满足她的物欲,林俏直言不讳,“我以为你会靠脸赚点快钱。”   快钱的来源那就杂了,对金曼曼这样漂亮高挑,社会关系又因兼职而广泛的女孩来说,她的生活中充满了机遇也遍布着危险,有时更像是一场围猎,老师、辅导员、学长,兼职中遇到的客户、上司、同事,每个能掐住她一条命脉的男人,似乎都或多或少利用职务优势凌迫着她,诱惑着她。所有人都在告诉她,‘我有你想要的,只要你拿我想要的来换’。   她到底想不想要,这无关紧要,需求都可以被培养,围猎有时并不是简单地拿一叠钱拍打她漂亮的脸颊,陷阱出现在送上门的夸张花束里,出现在微信成千上万的转账中,金曼曼没有什么钱,这一点是众所周知的,而她的身边充满了这些诱惑和炫耀,“看,你所缺的正是我所有的,只需要付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代价,你会得到难以想象的丰厚回报。”   而如果她直言谢绝呢?‘敬酒不吃吃罚酒’,她得到的惩戒一样将是很严苛的。金曼曼不能得罪的人太多了,永远无法简单地将这些男人拉黑了事,而同学们看着她被小跑送回来,从宾利中开门而出,金曼曼甚至还被迫搭过迈巴赫的便车,一个穷女孩不断更换座驾,难怪她成为同学间知名的争议人物。“金曼曼一定是被人包了!”   不然,她的保养品从哪里来?她的包——要么是别人送的,要么就是山寨货,这在服装学院或者比被包养是更重的罪。围绕着金曼曼,流言蜚语传了四年之久,一个漂亮的穷女孩,倘若不甘于自己的清贫和困窘,将自身的欲.望展露一星半点,便要同时面对男人们的围猎和看客们的鄙薄,没有人在意真相,她的舍友们最清楚她每晚是否都回宿舍睡觉,但她们保持了耐人寻味的沉默。   会有人就这样破罐子破摔,“我不能白担着这个名头”,但林俏倒不是这样想金曼曼的,她说,“抖音太强大了,有推给我你的号,你是有打算往带货主播发展吗?还是美妆博主?”   金曼曼太习惯别人对她的恶意揣测,没想到林俏所谓的快钱这么单纯,反而微诧,旋即笑着说,“没,之前就是想赚外快,也没赚到多少。抖音滤镜搞得好,美女不值钱,能火的就三种,运气好、做得早,背后有mcn机构。”   她们在食堂买了早饭,对话因此暂停,金曼曼坐下来剥茶叶蛋,林俏为她分析,“签MCN也没什么不好啊,你长得的确漂亮,签公司也有优势,出席线下活动不容易幻灭,不过不要去那些直播平台做才艺主播,不赚钱,现在主播带货变现是最快的。”   金曼曼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机会,社会对她这样的女孩来说,危险重重但机会也很多,只是她几乎没有朋友可以倾诉,可以分析一个个选项中的利弊,她含笑说,“俏俏,你看,这种事的问题在于,受捧的带货主播,要么自己是老板,要么是老板娘,几乎没有任何例外。主播公司很多都是夫妻店,资源在老板手里,影响力却全集中在主播手上,生意人怎么能坐视养肥的鸟儿飞了?”   林俏一阵哑然,想了想勉强说,“这样资源在你手里,其实也不差吧?至少比单纯靠谈恋爱赚钱强。一样是谈恋爱,不如谈出点赚钱的本事,以后男人想出轨都多点忌讳。”   她显示出很老道的样子,“靠结婚想上位的那些人,我是见得多了。”   金曼曼饶有兴致地问,“哦?她们的结局都不太好?”   林俏的语气一听就是有故事的,回答倒是一句老话,“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又笑,“以前还好,至少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现在社交媒体那么发达,见惯了中基因彩票的人什么都不付出也锦衣玉食,心理更难调试,凭什么她们什么都不做就能继承天文数字的财产。再看自己,使尽手段才笼络来人头猪身的老公,在家谁也不敢得罪,小心翼翼地讨好继子继女,眼睁睁看着老公出轨了一个又一个,自己只能装聋作哑。”   “离婚以后连现在这点都没有了,老男人算得精得要命,自己能带走的就是点小钱和那些转手不值钱,真假难辨的包包,这才知道原来小三上位不是故事的结束,她也有当大婆的一天。”   金曼曼大概有些明白林俏为什么这么孤僻了,她的家庭氛围或许自小就不是太和睦正常,她有些好奇林俏的亲妈离婚后去了哪里,大概是没有经常探望女儿,林俏在家的日子应该并不像她刚才描述得那样轻松,只是被后妈小心翼翼地讨好,一样要处理明枪暗箭的那些手段,懒得斗的话,把自己包在壳子里,杜绝一切被危害的可能,是更简单的处理办法。   和林俏这样的人相处其实很难,自尊心太强,过分敏感,连安慰她都要拐个弯,金曼曼不能直接说自己家事,仿佛用自己的惨来让林俏好受点。这样做不但会让林俏误以为自己被同情,反而炸毛,而且还会收到反作用。   因为林俏这样的女孩子,她自以为是家中黑羊,但其实依旧带着根深蒂固的优越感,金曼曼自己的身世安慰不了她,在林俏心里她们本来就并不平等,她的不幸不会让她产生什么平衡感。再说金曼曼始终也有些自尊,她从不曾对舍友谈起她那孤苦伶仃的家世,让浸透了血泪的故事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最后化成风言风语,“她家庭当然不幸啦,漂亮的女孩子出去混,哪个不是感动中国的候选人?”   金曼曼只是笑着说,“多谢你的忠言,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这条路太不合算,我不会走的——真要走这条路,那还真不如试着奋斗一把当带货主播。”   林俏观察着金曼曼,她是颇有些城府的,金曼曼现在才意识到林俏对她的兴趣——当然不是爱情火花,只是林俏大概已经暗地里观察了她四年,想要知道金曼曼会堕落到什么样的境地中去,大学四年过去,金曼曼竟大体还维持着自己的生活节奏,林俏终于有兴致赏赐给她一些真知灼见,对她发出些结交的善意,这已让金曼曼走在了其余四个舍友的前面,林俏对她们连基本的交流机会都懒得赐予。   这是何等的高高在上!而林俏的底气完全来自于她的家境,也就是她那人头猪身的父亲赐予她的物质条件。金曼曼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林俏,思忖着她知不知道这样的傲气其实很讨人厌。只是林俏的观察能轻易地为她感知,而金曼曼的观察林俏却似乎一无所觉。   片刻后,她分享她的心得,“我觉得这条路大概满足不了你。”   林俏说,“曼曼,你是个欲.望很强的女孩子,门槛也精,你的工作大概是很不好找的。”   金曼曼并不否认林俏的说法,“我确实很爱钱。”   是呀!她的确爱钱,他们全班都知道服设16级的金曼曼,漂亮到可以做班花院花,但又那么的爱慕虚荣,她申请了助学贷款却用著名牌化妆品,家境贫寒,吃穿用度却从不比别人差太多。   她有大牌包,用着苹果手机,这些是吴昱这样的学生生活中的基本款,但似乎是金曼曼这样只有脸蛋可取的村姑不配去享用的,围绕着金曼曼有许多流言,她由得同学们去讲,哪怕被排挤也从未为自己辩白,这或许是她第一次和同学谈论些稍微深入的话题。   “你觉得这是个不道德的爱好吗?”她认真地问林俏,“一个贫寒的漂亮女孩,对钱的欲.望,是否天然就不那么正当?”   林俏没有中计,她买了咖啡请金曼曼喝,她们站在出餐口等着,店里许多男生在明显又或者隐晦地打量着她,现在的人对美女的态度和以前比是有转变的,由于短视频滤镜的极度强大,他们是在手机屏幕上见过不少美人的,因此显出了一种从容不迫的欣赏,并没有太多惊艳。但另一方面,活色生香的美貌始终让求偶期男性不自觉蠢蠢欲动,或许只需要金曼曼的一个眼神,便会开启一段校园爱情故事。   但金曼曼没有给任何人眼神,在林俏看来这倒不是因为她的傲气,而是金曼曼将自己的恋爱和婚姻也视作筹码和成本,她并没有坠入金曼曼的言语陷阱,开始和政治正确做斗争,而是认真地回答,“所有人都可以爱钱,但曼曼,你的问题是你恐怕还很贪婪。”   她拿过咖啡,递给金曼曼一杯,用手在鼻子前扇了一下,仿佛从廉价咖啡豆中嗅出了不少感动,“曼曼,我从你身上能闻出贪婪的味道,这味道我太熟悉了。”   “你想要的比单纯劳力换取的要更多,但又不想付出机会成本,带货主播其实算是年轻女孩子最能一步登天的机会了,但你连夫妻店都不愿做——其实你无非就觉得网红公司的小老板,相对于你心中理想的丈夫还有些不够格。你怕没能上位成大主播,却甩不掉这个创业男友。婚姻对你来说,不过是待价而沽的又一个筹码。”   林俏从咖啡杯上沿观察金曼曼,她平庸的面容上显出一丝狡狯,“一个漂亮的穷女孩喜欢钱并不可耻,但如果她同时还很贪婪,那么就有点危险了。”   “如果我是你,曼曼,我下决定的时候就会很小心。”林俏用她那超然的,充满优越感的语气轻飘飘地警告,“对你这样的拜金女孩来说——”她到底还是客气地没有用‘拜金婊’这三个字,“所有的机遇都往往是很危险的,我看你不如还是好好考虑你的那个绯闻男友小单。”   啊,小单。   金曼曼并没有生气,只是很珍惜地喝口咖啡,对林俏笑笑。和林俏不同,平常她不太能喝得起一杯最少也要□□块的饮料。   这下全明白了,原来是因为小单。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本章24小时内留言也有红包!   我发现手机看文,段落要分得比之前更细碎,不然真的会觉得一段落太长了影响观感……在电脑打字的时候因为屏幕大不会有这样的感觉……稍后去分一下第一章 第3章 焦点人物小单   过了不久,焦点人物小单现身学校请金曼曼吃饭,他照例想拉上金曼曼的舍友,但可惜只加了吴昱的微信,吴昱和金曼曼关系又正紧张,林俏因此错失见到心动男生的机会。   “怎么又来了。”金曼曼吐槽他,“不知道的人以为你在S市上的大学——上次不是已经考过复试了吗,难道学校还有什么流程要走?”   “是来租房子的。”小单从容地说,“你房子看好了没有?我们——可以租在隔壁。”   小单总是有借口的,他亲戚不少在S市发展,每年至少来三四次探亲兼旅游,当然这多半都是他打的幌子,其最大的目的恐怕还是来学校找金曼曼吃饭。也因此舍友对小单并不陌生,金曼曼对男同学一向注意避嫌,小单是唯一一个能和她单独吃饭的同龄异性,这落在舍友眼中自然各有解读——   你金曼曼和校外那些大老板往来频密,社会关系复杂得很,说是出去兼职,三天两头被名车载到校门口,未必里面都有三四个人,难道大老板约你单独餐叙你也不去?为什么对窝边草高冷避嫌,却对校外的老同学假以辞色?   说穿了很简单,小单不在S市,管不到那么多,金曼曼乐得在鱼塘里多养一条鱼。将来被玩腻了一脚蹬掉blahblah。   备胎小单对自己的名声是有自觉的,他这样看待这件事:“至少说明我是唯一一个能和你单独吃饭的男生,也就是说我距离成功追到你最近,这是对我的鼓励啊。”   他并没有掩饰过自己对金曼曼的好感,虽然他们总是没有合适的时机。他们是高中同学,但金曼曼那时候要努力读书,她绝不会让恋爱来分自己的心,汤老师也不会允许。读书是金曼曼这样父母双亡的孩子能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机会,单修谨当然也不会让自己挡了她的路。之后他们上了大学——金曼曼高考结束后就去打工了,她要凑学费生活费,大学四年她没有回乡,两人一直异地,如果小单不来探望她,他们就只会是渐行渐远的老同学。彼此间或许曾有过朦胧的好感和心动,但不会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故事。   但小单是不会就这样放弃自己的初恋的,他确保金曼曼至少两个月能见他一次,班里也都知道有这么个男性朋友存在。甚至还想帮金曼曼拉近和舍友的关系,他的关心固然也有企图性,但这企图是诚恳的,是温柔的,金曼曼认为单修谨对她的企图可以算是追求,而并不是图谋。   她的房子还没租好,因为工作的地点并没有定下,金曼曼倒觉得和单修谨租对门或是合住并不现实,“你不住宿舍吗?就算租房也要在学校附近吧,如果我去松江搞工作室呢?”   单修谨哎呀一声,“你还是准备搞工作室吗?是开服装设计工作室还是打算搞油画?”   学校里知道金曼曼曾学过油画的同学并没有多少,这是老同学的好处,金曼曼的社会关系的确复杂广阔,但她的内心又仿佛极为封闭,能和个了解她过去的人谈谈未来也不错。   “不管是搞油画还是搞服装,前几年都很难赚得到钱。”金曼曼自嘲地说,“后几年很可能也一样。”   单修谨说,“你还记得张师兄吗?比我们高了五届的那个,他不就是搞油画的吗?现在收入还可以的,我们这几年有点联系,他毕业后先去宋庄,这几年好想去Z市了,也是在一个画家村……”   “大芬油画村,专门做高仿画生意,张师兄现在过去开了个工作室,还可以,年初勉强在关外买房了。”金曼曼说,单修谨很吃惊,“你怎么知道得这么仔细?”   金曼曼笑而不语,单修谨从她的表情里品读出答案——雄性在雌性面前仔细卖弄羽毛,当然是出于求偶的目的。   他撇撇嘴,把道边的小石子一脚踢开,“又一个竞争者。”   金曼曼安慰他,“各方面都比不上你。”   单修谨顿时就又乐观起来了,他有时候像是一只没心没肺的小狗——快快活活、无忧无虑,头发修成短短的寸头,肤色微黑,双眼却很亮。   社会审美对男人是宽容的,只要身高足够,五官端正,又有基本衣品和廉耻心,卖相都不会太差,更何况单修谨的五官超过端正,不过金曼曼以为,他最大的魅力还是他这股子快活劲儿,林俏这样性格古怪阴郁的富家女,物质不缺,家庭氛围却不怎么样,大概最吃的就是这种幸福家庭出来的小孩。   话又说回来,林俏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对单修谨的这么些儿好感,在金曼曼看来,她从来没有真正准备好开始一段亲密关系,甚至连倾慕对林俏来说都是一种过分脆弱的情绪,严禁自己拥有,她真的知道自己对单修谨有那么一点儿惦记吗?单修谨和金曼曼的舍友也认识了三四年,他是否也有所觉?   男人有时候可以非常迟钝,不过金曼曼觉得单修谨不是这样,快乐只是他的保护色,如果单修谨只有这点本事,他不可能成为所有追求者中最靠前的那个人。   “去Z市搞高仿画就没意义了。”   单修谨对张师兄的事业这么上心,是因为金曼曼从小学画,高中时也曾想方设法继续走这条路,她考上现在这所学校多少算是意外,艺术类院校门道太多,金曼曼起点就比别人低,没有能考取理想的大学,汤老师想尽办法,腾挪周转,最后她上的也是名校,但专业和兴趣大相径庭,毕业后想要回归原本学的油画当然比别人难。这行业究竟也偏冷门点,单修谨的社会关系里就张师兄沾边,自然热心地结交着,将来如果金曼曼有兴趣也能帮她铺路。   他这个人很简单,他喜欢金曼曼,一直喜欢,所以不论她想做什么,不论心里怎么看待,行动上他都只有支持,所以金曼曼对他也较有耐心,她分析说,“高仿画当然算不上艺术,只是一门生意,或许还是毁灭了雅兴的庸俗生意。”   “我如果只是想赚钱,犯不着做这一行,再者大芬那边,市场已很成熟,竞争激烈,而且这几年生意没那么好做了,张师兄能站住脚跟是因为他女朋友是那边本地人,那边乡土观念很重,成熟渠道肯和他分享,我没这样的优势。”   单修谨抓住的重点是,“他有女友了还来撩你?”   金曼曼冷笑说,“你对你们男人的德性还不了解吗?”   “他是去大芬以前撩你的吧。”单修谨拒绝相信同胞中有这样的败类。   “那我怎么会对大芬这行如此了解?”金曼曼戳破他的幻想,两人一路拌嘴,单修谨最终只能承认张师兄就是个靠女友发家后还在外撩骚,想软饭硬吃的贱格男。   他颓然说,“人性真是险恶,曼曼,我看你不如去公司上班,至少比创业中遇到的坑少些。”   金曼曼笑着说,“不是‘我不如’,而是‘你希望’,小单,你其实不太想我开工作室对不对?”   单修谨承认他觉得开工作室太辛苦,而且也不符合他的利益。“如果我想的能成真,那你找个公司上两年班就够了,等我研究生毕业,和我一起考回老家去。我爸妈什么都准备好了,我们舒舒服服地过小日子,反正老家也通高铁了,来大城市很方便——”   他对美好未来的畅享止于金曼曼的笑容里,单修谨讪讪地问,“曼曼,你一直不肯答应我,是不是嫌我气魄太小,没有拼劲?”   对金曼曼来说,单修谨的魅力不止于他的快活,还在于快活下的清醒与务实,他对她有充分认识,并无幻想,也没有因无能产生的狂怒。单修谨知道金曼曼心底认为他能力不足、不思进取,也知道她把婚恋当做自己晋升的一种渠道。她没有答应过他并不是因为他不够讨喜也不是因为她对他没有好感,而是金曼曼的确就如传说中的那样,是个满脑子荣华富贵的钻营精,她根本不会被情感左右理智,在人际关系上发出信号之前,永远都在掂量你值不值得,你配不配。   金曼曼见过太多有钱或自以为有钱的男人,他们对她说“你长得像我初恋”,“你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女同学”,年轻的女孩子似乎会因为这样的赞美飘飘然,以为这意味着男人在她们面前也会如青春年少时一样纯洁无害。而金曼曼是个很伶俐的女孩子,她对这些老男人们报以羞涩懵懂的浅笑,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些话语真正的意思——全是潜在的性邀约。她是在装傻,而那些老男人是真的不懂,金曼曼的每一朵笑靥其实都代表两个字,“傻X”。   单修谨知道这一切,却还依旧喜欢真实的金曼曼,所以他多少能接触到一点真正的她,金曼曼并没有打圆场,而是如实承认,“我确实一直在想,单修谨,你这个人很有意思,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但也没有放弃我——又不肯改变志向,小单,你在等什么啊?”   单修谨讪讪一笑,他倒没转移话题,而是痛快承认,“我自然在等你碰壁之后回头找我。”   金曼曼故意吓唬他说,“你就不怕我遇挫以后去找那些有钱的坏男人?”   “第一我家虽然不算太有钱,但你遇到的也不是个个都Jackson水平吧,我还算排得上号的。”单修谨不以为意,“第二我知道你根本不会。”   他斩钉截铁,“你不是这种人。”   她不是吗?但在学校大家似乎都觉得她就是。金曼曼看了看单修谨,不禁会心一笑,单修谨到底——也当然是有点东西的。尽管他一点都不看好她的奋斗,但一如单修谨能接受她的拜金,金曼曼也能接受他这小小的鸡贼。   “那你就慢慢等吧。”她说,“备胎一号,轮到你手机会推送叫号的。”   这笑话有点过,但他们俩都笑了起来,因为他们都见识到了对方的瑕疵,对彼此又都存有信任,才能开得起这样越线的玩笑。   单修谨还有些缠绵在张师兄的人品上,感慨说,“是不是漂亮姑娘容易见识到人性黑暗面?我现在很担心你,曼曼,我要修改我的愿景,本来我想我们一起考公,但现在不行,体制内要干一辈子,顾虑太多,你受欺负不好声张,还是去私企,受气就辞职,反正家里不缺你的工资用——要不你嫁给我在家带孩子算了,我妈妈最多也就是平均水准的婆婆,虽然也不是没缺点,但人品至少要比他们好很多。”   单修谨也是有点幽默感的,金曼曼大笑,“我看你是想气死汤老师,费尽心血把我从老家送出来上学,最后回本地做个家庭主妇,每天跟在婆婆后面三块五块的买菜,那她当时还不如去帮别人。”   他们已经吃完饭了,正在校园里散步,肩并着肩但并没有拉手,单修谨应该是很想,但他知道分寸,他们只在高中时拉过一次手,金曼曼很快就挣开了,其实当时她也心跳,但她不会屈从于求偶本能的诱惑。   闲话说了不少,许多是关于老家故人的近况,快到宿舍楼下时单修谨回到现实,为金曼曼担心起来,“那怎么办?工作室一时半会似乎开不起来,找个公司上班吗?不过现在先要解决房租问题,我看了下,这边现在都押一付三,而且房租越来越高了,你存够钱了吗曼曼。”   金曼曼是孤儿,学费还贵,虽然现在考上大学无论如何也不会读不起,总有许多渠道提供帮助,但这些帮助很难延展到大学生毕业后在社会上立足那段最艰难的时间。有家的孩子,不管家里怎么样,多多少少都还能支援一点儿,至少有人能够商量,金曼曼这里就得自己先存好这笔对学生来说并不少的钱。但她又对自己的外形有讲究,吃上节俭,用的涂的多是牌子货,单修谨了解金曼曼,她从不收受男人礼物,这些钱几乎都从自己打工的酬劳里来,她的经济情况一直是个谜,关心她的人自然要问一问,不愿让她被房租难倒。   “我的存款远超你想象。”金曼曼向单修谨炫耀,又不肯告诉他具体数字,只是说,“但距离目标还是不够。”   “什么目标?”单修谨有点不可思议地猜,“你该不会已经存够了公寓首付了吧?”   “那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除非出卖自己,什么大学生兼职能存得了这么一大笔钱啊,我又不是什么代码大神。”金曼曼说,“是开工作室的钱,或者说租房的钱注册的钱也都有了,短期内要养活自己不成问题,但要开工作室这些还不够。”   “还缺多少?”单修谨立刻说,毋庸置疑之后是跟了一句‘我可以帮你’,但这话犹豫了一下他没有敢说出口,因为单修谨自己并不挣钱,他花的是父母支付的生活费,父母出手固然大方,但金曼曼一向认为单修谨还不够资格自由支配小金库。单修谨在很多时候都可以帮她也都很想帮她,但他知道金曼曼的性格,连租房都不敢租个两室一厅,只想卑微地在金曼曼住处旁边租一间。   “就缺一个你了。”这一次他却得到不同答案,金曼曼对他嫣然一笑,“还真就只缺一个你了。”   金曼曼当然是很漂亮的,但凡她的长相平庸一点,她要面对的问题都会少上太多太多,但出众的外貌依然给她带来无可比拟的优势,单修谨受不了她对他笑,有点儿狐狸式的狡黠,大眼睛微微地?着,她的那种伶俐劲儿几乎能把人给淹没,你会深刻地意识到她的欲.望,同时生动地意识到她的鲜活——你看她对你这样笑就知道她大概要利用你了,可却又忍不住心甘情愿地被她利用。   更可气的是,她对自己的统治力深深自知,还要一再强调。“我准备要利用你了,小单。你愿意配合我吗?”   单修谨还有什么好挣扎的,“我愿意,我配合。你就说要我怎么做。”   其实金曼曼倒也不需要他特别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端午快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张的红包!本章留言也有红包得! 第4章 还是有钱人的钱好赚   “咦,大家都在呢。”   和单修谨吃完饭,他们在校园里散了两个小时步,回来时金曼曼拎了一兜奶茶,“小单请你们的,看来还买少了,我和他说一声。”   她兜里是四杯奶茶,拿出来分别递给几个舍友,吴昱走到窗户边眺望,“小单怎么又来了,我记得他上回不是才来复试吗?”   很难说单修谨得到的关注有多少是因为自身魅力,他是金曼曼唯一另眼相看的同龄人,对舍友来说她们也知道实情,金曼曼几乎从不离寝过夜,也很少煲视频电话粥——除了单修谨之外。虽然两人从未正式确认关系,但姑且可以认为单修谨是最接近男友的存在。   漂亮女孩的高富帅暧昧男友,在这样危机四伏的女生寝室,会因为他的身份更吃香。吴昱和金曼曼闹了一两周的别扭,也没说不喝单修谨的奶茶,金曼曼看了她桌子一眼,说,“他来这租房的,可能之后就在这边实习一段时间——你开始吃四联了啊,这个月最好别碰辣。”   吴昱脸上有点挂不住,没接她的话茬,金曼曼又把两杯奶茶分给今晚刚回宿舍的李黎和陈晓晓,她们刚结伴到西北玩了大半个月,接过奶茶也抓了一把牛肉干给她,“刚在分呢,你没来。”   金曼曼一看就知道原本是没她份的,她一笑了之,最后一杯递给林俏,林俏回绝,“我不喝含糖饮料。”   这其实是金曼曼的习惯,林俏以前是喝的,还有痘痘问题,金曼曼心想机会或许越来越大了,“这个不加糖的,清茶,我本来打算自己喝的。”   林俏竟接了过来,“那就谢谢了。”   “谢小单吧,他请客。”金曼曼对坐在最里边的万云歉意地笑笑,“要喝什么?”   万云是前些天回来的,她已经在自家厂里实习了,因为林俏接了金曼曼的茶,几个人都在意味深长地对眼神,又努嘴比手机,被金曼曼的话惊了一下才有些不自然地回,“那就来杯四季春奶盖好了,麻烦了。”   她们宿舍有个大群,但几乎没人说话,除了偶尔发些校园活动的链接和课表,小群到底有多少个就非金曼曼所知了,现在活跃的应该是除了她和林俏的那个四人群。她能想象得到她们在说什么,吴昱应该是最激动的,【姐妹,都说了林俏真的转性了!最近和狐狸精打得火热!】   【搞不懂啊啊啊,有点抓狂,弄得我也不好拒绝,大晚上的谁喝奶茶呀?那个备胎男也太极品了,怪不得一直当个备胎也不能上位】   【等会奶茶来了我们要不要一起下去拿啊?说起来上次他来请我们吃小龙虾,我们还说毕业前要回请下的】   【那要不要叫俏俏?】   平心而论,金曼曼觉得她的舍友其实都还在基准线上,虽然看她不顺眼,但最多是小事排挤,并没太多霸凌,她对他人人品要求一向不高,刻薄点无所谓,手脚干净就好,而且因为宿舍里她最穷,别人其实钱上都还好,不会有意占小便宜。单修谨上次来,吴昱和她关系还算不冷不热,就提过大学四年吃了不少单修谨的饭,该要请一次回来,只是上次单修谨没时间这才没成。既然这次他又来了,那……   单修谨把两杯奶茶送来时,吴昱和金曼曼一起下楼取,寒暄几句果然就提了请吃饭的事,单修谨双手插袋很潇洒的样子,“美女请客,那我随时有空,提前两天说噢,我要节衣缩食就等吃这顿了。”   金曼曼其实觉得单修谨这故作洒脱的样子有一点点油腻,他知道吴昱对他有点好感,情不自禁那种架子就端起来了。   她也没说破,只是冷眼旁观,吴昱倒很吃这套,和单修谨说笑几句,两人一起上楼时借机对金曼曼说,“其实应该谢谢你的,曼曼,我查了的确是幽门螺旋杆菌感染,好像前阵子做毕设压力大,免疫力不好了染上的。要不是你说我真没注意到,你是有什么认识的人也感染了吗?”   金曼曼说,“我妈妈就是这个病转的胃癌,发现的时候都已经晚期了。”   这是她第一次和舍友说起家事,之前都只知道她父母都已不在,吴昱吓了一跳,讷讷的不知怎么回应,金曼曼倒很淡然,反过来安慰她,“没事,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医疗水平也没这么好。你还年轻,早发现早吃药就行了。”   两人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一点,吴昱或许是知恩图报,或许是因为林俏和金曼曼的关系显著地亲密不少,她觉得金曼曼有点‘转风头’的意思,上楼后很热心地安排着聚餐,一个个确认时间,万云说,“要不就当我们一起吃个散伙饭怎么样?”   陈晓晓出来打配合,“他又不是家属,没资格出席散伙饭吧?”   李黎一边喝奶茶一边笑嘻嘻地问金曼曼,“曼曼,怎么说啊?人家小单能不能修成正果,就看你现在这一闪念了。”   “我们真的就是好朋友。”金曼曼连忙澄清,“他觉得我没什么亲人了多照顾下,不信吴昱你问他嘛,就说是我叫你问的,他现在是不是还是单身。”   吴昱还真拿起手机打字过去,过一会截屏发大群里,李黎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小哥哥,曼曼让我问你,你喜不喜欢她?——哈哈,别闹,我现在单身!”   宿舍里顿时发出一阵八卦的轻呼,金曼曼摊手说,“是吧,是吧!”   借由单修谨,宿舍氛围快活起来了,当晚难得开了卧谈会,几个人没拉床帘,闲谈着离校后的安排,李黎要出国留学,吴昱和万云都是回老家接手家里的产业,陈晓晓打算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再回S市试试看能不能创业,林俏没说,大家也不敢追问,吴昱话里难得没有陷阱,“曼曼,你毕业后去向定下来了吗?”   金曼曼说,“工作机会是有,但是方向很不明确,做自己的品牌不太现实。”   说到这里大家都是摇头,发出声音附和她的看法,服装设计一年国内至少数千个学生毕业,自创品牌能做出名堂的凤毛麟角,十几年来全中国不过是三四个。金曼曼转而说,“也想过做点别的,但不知道选什么好,还是希望能积攒几年,再朝品牌这块发展。”   “你们知道小A吗?她已经上班了,就在本地,大三开始就进去做,她以前就是学CG的,靠给游戏工作室做CG原画赚了不少钱,听说大一大二就是大几十万的赚,大三就去某美实习,毕业证一拿到就能办转正,听说他们的年终都是十几个月起!”   “她那个算是真才实学吧,其实蛮难画的,而且算是结合了两个专业的优势,服装设计有新意么。现在还有个人设圈你们知道吗?专做中小学生的生意,按她们的要求定制一张插画,画风特别幼稚,小B就是混那个的,去年开始火的,一个人设能卖到七八千,就是半小时能出图的那种完成度,她混成大手子,去年一年赚了百万以上。”   服装设计专业有个特点,从事老本行的收入都不怎么样,做自有品牌的苦哈哈,基本都在赔钱,进大公司被戏称进厂,僧多粥少不说,工资少得可怜,能开到一万都是凤毛麟角,而且前景非常黯淡。反倒是跨界的一个个搞得风生水起,创造着校园神话,为游戏工作室画原画只是其中之一,人设圈这个新闻还是最近刚爆出来,大家都很感兴趣,吴昱说,“她以前是混娃圈的,做娃衣——也很赚钱的好吧,娃衣、JK、洛丽塔,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娃衣的顾客群又和人设圈重合度很高,她跟着进去混了半年左右,发现这个比做娃衣还赚就先做这个了。不过她也说这个圈子就是快钱,应该赚不长久,也不是个个都赚这么多。”   就算是富裕阶层的小孩,也还是会欣羡这种割韭菜的速度,大家啧啧赞叹,金曼曼心想,这就是大城市的优势,或者说这就是有钱人的优势,她出身那个小城市就算有人混娃圈,也意识到了其中存在的商机,又有多少人能买得起大量BJD娃娃来做模特?没有这一步,又怎么能成为人设圈的大手?金钱带来的好处远远不止容错量,身处其间的人不会意识到自己的优势有多少来自于金钱,只有见识过真正的贫乏才能意识到其中的区别。   “还是跨界好,”她说,“我都想要不跨界算了,做化妆师或者造型师,现在这个也不少赚。”   今晚氛围好,回应她的并不是意味深长的沉默,而是一片赞成,“现在化妆师一天随随便便两三千真不是问题。”   “曼曼你审美好,有高级感,要是能混进圈子里,一天两三千?五六万都随便的,而且确实能认识不少圈里的人脉。你又这么漂亮……嗐,谁说的准呢,反正做美术那类型有点可惜了,资源错配。”   “你们这是刚喝了小单奶茶能说得出来的话吗?”这话有些过火,吴昱半吐槽半打圆场,不过金曼曼先笑,大家也就都笑了,布帘后隐隐约约好几个床位都亮起了手机的光。金曼曼大概能猜得到她们私下在吐槽什么,其实有钱人也觉得和穷人交流很累,稍有不慎似乎就会刺伤他们脆弱的自尊。吴昱他们彼此开玩笑要找金龟婿绝对是大大方方,没人会被冒犯,和金曼曼开这样的玩笑——因为这完全可能是真的,所以似乎就有些不太合适。   “我也就是说说的,做这行也要有人引入门,钱没那么好赚。”金曼曼当不知道,分析了几句又扯开话题,问万云今年服装厂行情怎么样,万云说人工越来越贵,她很忧伤,“说不定以后我要被长期外派去越南看厂子了。”   低端制造业外移,对纺织业影响很大,话题因此转开,金曼曼伏枕细听几个厂二代的吐槽,这些行业内部的消息换个场合或许就很宝贵,她的手机不期然也亮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林俏发来的信息。   【你想试试看吗?做造型师】   她倒是一贯直来直往,【我来做你的第一个客户?】   【劳务费两万够不够?】   金曼曼并不诧异,对一个有观察力的人来说,林俏最近实在释放了很多信息,需要的只是一个台阶,几下轻推,比如她和单修谨有机会一起吃饭,比如单修谨现在还是单身,而且金曼曼和他似乎的确只是老同学关系。   她先给单修谨发一条消息,【感谢你友情出演,你真是根很有用的胡萝卜,小单】。再给林俏回,【劳务费不需要了吧,你要是信任我,我倒是可以帮你,免费:)】。   单修谨大概是在打游戏,只回了她一个表情包,金曼曼从不对男人的表情包做阅读理解,倒是林俏回得依然很快。【钱是要付的】   【免费的东西更贵】   这句话是值得做阅读理解的,金曼曼不禁怀疑林俏是否看出自己正在钓她,但很快镇定下来,因着她的心思也并非不可告人。【可以,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林俏用的借口真真假假,【我下周有个饭局,时间很紧迫,要不就明天?】   她立刻转了一万元过来,【定金】   和穷人打交道对有钱人来说有时也是负担,和有钱人打交道,对穷人来说呢?心理上的负累感或许无穷无尽,但好处也显而易见。金曼曼今天赚到钱了吗?赚到了,几句话,她就从有钱人身上赚到了一万元。   还是有钱人的钱好赚!   作者有话说:   存稿箱更新!下午给大家发第三章的红包! 第5章 消费陷阱   “俏俏,你和家里人关系如何?”   林俏没想到金曼曼居然开口就侵犯她的隐私权,不由有些诧异,“这也和造型有关吗?”   她们正在去理发店的路上,金曼曼说,“当然有关,你不会以为我借机刺探你家庭情况吧?”铱誮   林俏未被冒犯,反而很感兴趣,她请金曼曼详细说说这其中的关联讲究,又再三声明自己不会生气。金曼曼只好从最开始说给她听,“我推测你父母离婚了,而且母亲没有和你在一个城市,你们见面的机会不多,你和后妈的关系也不太亲近。因为像你们这样的家庭,如果对时尚比较感兴趣,很可能从小就从大牌童装穿起,至于其他的妆化细节,很自然会在生活中由母亲言传身教,不太会等到这时候再付费来学习。”   她没说的还有林俏的性格,她如此孤僻,很大可能是从小家庭失和,影响了社交能力的发展。真正家庭幸福、经济殷实人家的小孩,如万云、吴昱,虽然身家无法和林俏相比,但待人接物要自信很多。   也因为林俏性格古怪,她并未逼问求证,只是说着几种可能,“父母离婚之后,后妈对继女,最好的相处办法就是萧规曹随,听之任之。生活上保持观照甚至多加宠溺,凡是需要管教的问题,不闻不问,少生是非。以你的性格来说,这是最理想的情况。而如果你们关系不太好,你的装扮策略也会倾向和后妈走两个极端,后妈能上位必定是精于修饰外貌,而你的底子不算非常出众,就算撒下钱财精心打扮也很难压过后妈的风头,反而容易显出笨拙。或许你的继母想通过教你梳妆打扮来讨好你,但你并不愿意,如此一来倒不如表现出自己对外表的漠视,这样一来,反而能获得心理上的优越感,后妈的优势全在脸上,但你却偏偏不看重外表,她在你面前天然就少了点自信。”   林俏听她分析和听说书一样,津津有味,“你也不怕说得这么直白反而触怒我。”   “大不了把定金退你。”金曼曼看得倒很开,“如果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了,接下来的过程你也很难觉得愉快的,或者甚至无法跟完。麻雀变凤凰少不了自我否定和痛苦,这算是第一课吧,想让自己看上去漂亮大方,就要对自己的优缺点了然于胸,得体的呈现其实是对自身优劣的了解,以及对人事关系的洞察。”   比如林俏要出席的晚宴场合,她选择的着装策略实际上基于家庭人际关系,若和继母关系恶劣,则着装策略应该保守稳健,以不出错为主,细节务求精致。如果彼此没有太多摩擦,只是单纯冷淡,那便可以打扮得更加出挑,女主人在这种场合选择捧哏或挑剔,得到的反馈截然不同,从林俏之前的言谈来看,继母以讨好继子继女为主,应当是愿意做捧哏,但这也要看继母的性格,或许继母依旧会欲扬先抑,一旦发觉林俏对穿着打扮萌生兴趣,便开始大挑毛病,以便让林俏心甘情愿地向她讨教心得,从而拉近两人的距离。   披上战衣以前,应该先对战场局势心中有数。林俏听完一堂小课若有所悟,她其实并不笨,只是选择表现得沉闷。“曼曼,你挺有意思的。”   “嗯?”铱嬅   “很多美女的美,美在基因,美在本能,”林俏说,“你的美除了基因以外,眼下看来还来自于你的策略,你有一种审时度势的能力,将来你的成就或许会比同样起点的美女更高的。”   金曼曼笑纳她的夸赞,她们从网约车上下来,“这个发型师我还是蛮喜欢的,我们合作过好几次,他平时都经常有机会给时装周做头发。”   林俏打量门脸,“不便宜吧?”   S市有很多这样的发型工作室,多数都开在老法租界,门脸小,装修精致透着小资味道,收费不由分说地贵,但往往客似云来,这种店会让S市的新老住户都明白,这座城市到底有多少有钱人蛰居在街头巷尾。金曼曼点头说,“我一年最多只能找他剪一次,其余时间自己找街边小店维护一下。”   但这样的收费标准对林俏来说当然不值一提,她心情不错,随意邀请金曼曼,“这次我们一起剪,我请你。”   金曼曼笑着说不必了,她上个月刚剪过,她们一道进门,金曼曼代替林俏和发型师交涉,“希望是她平时也方便打理,不需要每次洗头完都要用技巧去吹啊,上定型水什么的,但是如果有一些场合需要的话,也可以请发型师来打理得很OK。”   “她颅顶其实不是很饱满,两侧的头发偏薄了,如果出席正式场合的话可以补两个发包在这边,但平时就希望说能随便吹吹干也有一定的蓬松感……”   林俏身处服装学院四年,学的却是视觉设计,对这些细节几乎一无所知,听着金曼曼和Tony沟通,大有开启新世界大门的感觉,金曼曼说得仿佛是她的心底话,她细致的观察使林俏几乎不必整理自身的诉求,而专业又客观的态度,不带丝毫褒贬,又使得她多出一种安心的感受——金曼曼既不会为了自身目的pua她,如她之前猜测林俏继母会用的套路,也不会为了让林俏感觉这笔钱花得物有所值而过分地夸赞她。她自身的颜值使林俏信赖她的审美,而这态度又让林俏大感舒适甚至略觉依赖。   关于是否染发,金曼曼犹豫许久,因为林俏往常是不太去理发店的,而染发需要不断在后期前来补色,否则效果将大打折扣。林俏本人倒觉得不妨尝试一番,Tony殷勤地拿来色板和套餐让她挑选,一排列表下来,价格从一万余到三千不等——这种店的定位,三千已是低价。   林俏难以拿捏,用眼神请示金曼曼,Tony会心一笑,借故走到一边方便她们交流,林俏低声问,“一万五这个怎么样?”   这是最高档次的消费,她忽而兴起一个念头,怀疑金曼曼可以从中吃些回扣,金曼曼不知是否看出来了,但总之没有理会,只是说,“实话告诉你,从一万到三千,用的药水,成本相差可能不到一百,手艺也是一样,都是他给你做。你不差钱就随便选一个,效果都差不多。”   林俏万万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回答,不由大惊失色,“这是什么套路?那谁还用贵的?”   金曼曼说,“有钱人呀——差异化服务,所有商家都用这种手段的,就是完全一样的东西,只是包装不同,再多点虚无缥缈的噱头,一个卖一百,一个卖一千,也有人会买一千这档次的。没有什么理由,人家就是有钱,也深信钱一定能买来不同。”   这回答太反直觉了,林俏本能拒绝相信,“总是有点不同的吧。”   “玄学层面上是有的,会和你说一大堆添加了护发成分什么的,贵的套餐也有很多仪式感的步骤啦,比如给你用一些高大上的仪器什么的,但起效原理就是那样。”金曼曼残忍又无情地回答,“伤头发的程度也没什么不同的,所以你自己随便选吧,就选最贵的也没什么,买个满足感和安全感呗。”   “但是……”   “我有个朋友开理发店,他告诉我的。”   这自然是她的追求者之一了,林俏没再继续追问,自然也不会向Tony求证,只是望着价目表徘徊不定。林俏对金曼曼不能说没有防心,也不能说全无恶意,金曼曼无罪,怀璧其罪,单修谨对她的痴心追随似乎就是两人间一层看不见的壁垒,在林俏看来金曼曼对此无知无觉,但她却因此总略带审视地看她,不愿透露太多自身的情况。面对这张价目表,她破天荒第一次审视自身而不是审视金曼曼,好像这张价目表是对自身人性的挑战,她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套路,却还是忍不住想选最贵的那一档,只是因为一种强大的心理定势:贵即是好。   “我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吗?”她困惑地问金曼曼,“我真想选一万五这个套餐。”   金曼曼很在行地说,“应该是这个套餐的档次符合你对自身的阶层定位,你已经习惯了什么都消费最好的。那就选最贵的也没事,多出来的钱就当是买满足感呗。再说,成本价到底也还是有点不同的。”   但有钱人也不傻,并不愿意为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买单,倘若三千元的套餐价值60分,林俏可以接受用一万五买80分的产品,却不愿意用来买玄学类的1分差别。她的手指断然落向最低档,但却又在空中停滞了,艰难地挣扎着、衡量着、斗争着,过了许久,挫败地吐了一口气,手指落在六千档位,这是倒数第三档,林俏最多也就允许自己消费降级到这个地步了。“就这个吧!”   她想问,但又命令自己不要,强行忍耐着等发型师来上了药水,一切已成定局,留下她和金曼曼等药水生效时才低声问,“你老实告诉我,六千档和三千档用的药水是不是一样的。”   金曼曼漂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她说,“我猜成本价是一样的——不过也许我猜错了呢。”   她像是忍不住,又压低声音很神秘地揭露一个坏消息,“六千档应该是他们这里走得最多的一个套餐,这个档位的利润最丰富——三千档只是用来给你们这些顾客嫌弃的,很少有人会真的选。”   也就是说,即便金曼曼已经揭穿了其中的套路,林俏还是让商家从她身上收割走了最多的利润。林俏双肩慢慢垮下来,双手捂脸哀叹一声,金曼曼给她鼓劲儿,“没事,俏俏,这都是专为我们这些顾客打造的消费陷阱,你才刚接触这些,交点学费不是很正常吗?”   但林俏能接受给金曼曼一大笔学费,也不能接受自己被当韭菜割——还是最肥美最丰润的韭菜,她发现自己虽然有钱,但却并不愿被当成‘有钱人的钱最好赚’那类型的有钱人,她对金曼曼个人的兴趣越来越高了。“如果你是我,曼曼,你会选哪个档?”   她本来下定决心要以金曼曼的选择做为标杆,但金曼曼的回答却出于林俏意料之外。   “我哪个档都选不了,染发之后至少三个月要补一次色,就算选最便宜的那档,一年四次也远超我的预算。”   “很多人都喜欢黑发,黑发是清纯的颜色,是复古的颜色,好像是那种大学校花该有的颜色。”金曼曼摆弄着她那光滑厚实的黑发,对林俏笑一笑,“但是俏俏,对我来说,黑色是贫穷的颜色。”   她坐在林俏旁边,脚边是LV永恒经典的Never full,穿着看不出牌子的运动休闲装,或许连包也是假的,但这没有关系,因为窈窕的身材和出众的容貌,金曼曼穿什么都好看。   林俏从镜子中出神地打量着金曼曼,她永远很得体,这是林俏大学四年以来暗自艳羡又不乏妒忌的,正因为金曼曼的从容,她的拜金似乎便成为了一种贪婪,是她需要掩藏的弱点。   但此时此刻,当她在这样一个奢侈的处所,打量着周围被马卡龙色包装着的消费陷阱,嗅着其中金钱的味道,这样随意地说出事实时,忽然间,她的拜金成为了林俏能感同身受的一种本能,成为了一种正当的诉求。   她是如此地了解金钱的套路,了解了其中深藏的陷阱,又拥有超然其上的智慧,她唯独欠缺的只是丰裕的金钱。她是这样的精于花钱,精通这其中的所有微妙的细节,却又是这样的贫穷,她每日里要面对的是怎样一种难堪至惊心动魄的自知,她又是拥有如何钢铁一般的意志力,才能下定决心拒绝那些伸来的,富裕的手!   林俏是自卑而又自傲的,她因外表自卑,因为她除却很有钱之外,还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她又拥有足够的钱,让她在几乎所有场所都有主宰者的自觉。   今天在理发店,她品尝到一种全新的滋味,因为环绕她的金钱,林俏成为脆弱的猎物,她意识到环绕自身,觊觎庞大财富的无形之口,仿佛也第一次对金曼曼这样的女孩感同身受,觑见了她面对的那一个个有形无形,以金钱粉饰的陷阱。她们在这冷酷的世界之前都显得这样鲜嫩,散发着让猎人为垂涎欲滴的香气。   忽然间,她们仿佛比片刻以前要亲近得多了,这并非只因为金曼曼亲切地教导着她这些女性常识,而是因为这难以言传的默契。林俏从金曼曼身上汲取了一种莫名的、坚韧的力量,她开始用全新的角度来看待自己那复杂的家庭,她又想到金曼曼今早的开场白。   “服装是女人的战衣,我们通过外表向世界传递自身的态度,”她这样对林俏说,“形象就是我们的策略,你要选择和衡量的是一种精神。你要面临的问题只有你自己清楚,一切全出于你的意志,而我来帮助你呈现你的态度。”   林俏当时只觉得这是一种乏味的高调,无非是又一碗心灵鸡汤,但现在她开始有点懂了。   她觉得这学费掏得很值,甚至还应该再多付一点。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理发店的套餐其实是这样子的,最贵的药水和别的都没什么区别……成本低得令人发指 第6章 小篾片金曼曼   林俏的身世是富家子女应有的复杂,她有一个哥哥林阳,大她六岁,但两人并非同母,林总的第一次婚姻结束得很早,林阳两岁时便离婚了,倒还不是因为林总外遇,而是因为他当时创业失败,负了不少债务,第一任林太太不愿过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便果断离婚,不久另嫁,再之后两年林总才结识第二任林太太,所以林俏的母亲也做过后妈,她对后妈这个行当是相当精通的。   第二任林太太吃的苦最多,林总是和她在一起时发起来的,林俏十岁时两人的婚姻无以为继,主要原因自然是林总持续不断的高频出轨,林总是个不错的父亲,但做丈夫相当不合格,林太太自己有稳定工作,是科研型人才,离婚后对继子、亲女都照顾有加,但她没要林俏的抚养权,林俏考上大学后便出国在国外大学谋了个职位,很快也再婚了。   在林俏十岁到大学毕业的十一年里,林总又结了两次婚,第三任林太太是小三上位,但没生孩子就滚了,她做小三的时候没想过正室的日子有多难熬,也是林俏描述中那种Hold不住的掘金女。第四任林太太并不是小四,而是小六,心机多少有点,很沉得住气,试图笼络林俏,遇冷后双方的关系便有些微妙,不论如何,她大概是不会短时间内离婚的,前些时候也怀孕准备给林俏再添个弟弟妹妹。林总对她的工作还算满意,因为小六本来就是公司员工,可以预见产假结束后依然会插手一部分业务,算是半个实权派。   有钱人家事就没有三言两语能说完的,也难怪林俏在宿舍从不谈及家务,现在和金曼曼熟悉了才慢慢说给她听。她是富家女但性格却偏阴沉,或许是因为成长经历中家庭变故太大,而能力也偏平庸,至少不太会读书,而父母又实在缺乏关心。   物质极大丰裕,对女儿的前途打着开明的旗号,没有半点指导,林俏读的专业是视觉设计,但她本人完全说不上喜欢又或是有天赋,中学时代是她的叛逆期,书随便读,专业随便选,林俏说,“大概是想吸引父母的注意力,自个儿在闹脾气,结果很现实也很悲惨,他们根本不在乎。”   林太太性格开朗洒脱,对女儿的未来没有太多要求,林俏能考进211她根本不认为是一种失败。林俏若有意出国,也可以到她的城市一起生活,但经济上太多援助便谈不上了。林总却觉得女儿不具备在异国他乡打拼的能力,还是希望她留在本地,进企业帮林阳一起做事,由他来安排将来。林俏大学四年读下来,思想也不似从前幼稚,从如今的选择看,应当是更倾向留在父亲身边,至少能享用到慷慨的金钱支援。   “我爸让我先跟着后妈做,他的想法是,我刚进职场只能算半个人,她要生孩子带孩子,也只能算半个人,我们合在一起刚好算一个人用,还能互相监督。”林俏说,“你瞧,成功的企业家在自己家庭里也玩制衡,更好笑的是,如果是普通小职员这么搞,会被嘲到体无完肤,因为他有点钱嘛,这就叫厚黑学,但其实给家人带来的痛苦没什么区别。”   金曼曼承认林俏的烦恼蛮接地气的,她开玩笑说,“原来有钱人也会因为童年痛苦。”   林俏说,“或者说有钱人别的烦恼不太多,就只会抓着童年来痛苦。”她又开始维护有钱人的尊严了。   他们已经做完了头发,现在去给林俏买隐形眼镜,接着要修眉刮脸,林俏头发少,眉毛疏淡凌乱,刮了眉间杂毛,眉形出来了,整个人都精神不少,再做个手部护理,还没买衣服一天时间就差不多过完,林俏还没明显变化,但她并不心急,对镜自照,“不知怎么回事,自我感觉好得多了,好像细节精致了不少。”   当天回宿舍两人并不声张,第二天金曼曼带林俏去上形体课,一口气买了十节,“饭局大概是一个月之后,一周两节刚好能赶得上,你体重不高,减肥需求其实不是很强,但长期伏案体态有瑕疵,高低肩比较明显,还有点小富贵包,上一个月的课足可以纠正不少了。你要是愿意,这半个月饮食控制,每天锻炼下,面貌会有很大改变,我们半个月后再开始逛街什么的,买的衣服会更适合你。”   这半个月也没有闲着,林俏跟金曼曼学化妆,从底妆开始一步步学,金曼曼没教她太复杂的妆容,“通勤妆以快手、简单、大方为主,像是一些商业饭局你可以找化妆师,或者我来帮你化,眼睛往上看,你睫毛不多,平时化个眼线就好了,等这些都掌握了再来学上假睫毛,包括用睫毛膏过渡。”   她指导林俏买了一大堆化妆品,牌子都挑好的,“化妆品效果和价格其实没太大关联性,但既然你对自己的消费有定位,我们就在质量过关的产品里都买贵的,反正化妆品再贵也贵不到哪去,你不缺这点钱。”   染头发时会在性价比和消费档次之中犹豫,因为是一笔的消费,化妆品每样都买高端品牌,总计花费和染发比相差无几,但林俏却一点不觉得肉痛,反而觉得金曼曼的建议很贴心,她确实不缺这点钱,也很享受金钱带来的这一点小小的满足感。她夸奖金曼曼,“曼曼,花给你的顾问费每一分都是有价值的,你确实让我感觉很好。感觉我不给你点奖金都不好意思了。”   她很乐于为情绪价值付费,或许也因为金曼曼是林俏交往的第一个可以敞开心扉的朋友,她们的关系含有雇佣成分,林俏会更自信得多。而且两人的差距实在过大,也给她带来很强的安全感。   林俏平时朋友并不多,大多都是吴昱这样的泛泛之交,她知道在她们的讨好背后藏着另一张评判和算计的面孔,反倒更喜欢和金曼曼这样单纯的关系,“用钱买点陪伴不为过吧,两三万,我觉得很便宜。”   金曼曼平时还有几个兼职在做,空闲时间不是陪林俏出街就是和单修谨一起看房子,单修谨已经定好租屋,在学校附近,两室一厅,房子不算新但装修还体面,因为在新校区附近,距离市中心较远,一个月四千多的房租,在S市已经算是很实惠的价格。   ——这当然也是金曼曼帮着挑的,林俏也夸她很会花钱,因为路程、时间规划的关系,林俏去上形体课之前常常和他们一起看房子,“说不定你的天赋就是会花钱,曼曼,只要是花钱,你就没有不精通的。”   单修谨对此大表赞成,他和林俏也熟起来,“林同学说得有道理,你简直可以开班授课,教人花钱——说不定还能靠这个发家呢。”   金曼曼笑着说,“上什么课,上网课吗?那不等着被盗版?实体开班谁来付房租啊。”   她不否认自己想过这条路,只要是能赚钱的路子金曼曼都琢磨过,“我倒是想过开收费微信群,但这也要有前置的营销,否则很难找到客户群体——前期投入也要钱呀,没有钱的人想掘第一桶金就是这么难,失败不起。”   单修谨半开玩笑地问,“我投资你怎么样?”   金曼曼明显没当真,“再说吧,目前还是更想做工作室创业,不过要看有没有合适机会了。”   他们聊家常,林俏不是次次参与,站在一边若有所思,金曼曼看在眼里,示意单修谨别再说了。她承认自己觊觎林俏身后的资源,但有些事做得太过也不好,要把握住其中的分寸。即使是利用、攀附,也要留点人情味。   金曼曼想开工作室,和专业关联性最强的自然是服装设计工作室,这就要求有本钱——还不是一般二般的本钱,她能做设计,实力也还算不俗,但服装设计行业没有绝世天才,光靠才华就能出位,背后都少不了贵人在捧。甚至这贵人和金主连林俏都胜任不了,必须得是大佬才行。   她对现实有充分认识,知道自己仓促间能找到最好、最不求出格回报的资源也就是林俏,服装设计工作室暂且是开不了,但创业的心思仍是坚定,不管走哪一条路,她要赚钱,只有创业才能赚到满足她物欲的金钱。   金曼曼有时也会想,金钱是否就是她的一切,但这时间很少,她喜欢钱,她想要赚钱,赚许多钱,她已经通过各种兼职累积了一点点微薄的资本,足够一次冒险,工作室非开不可,她正在跑注册,经营范围可以再想,但她知道给人打工一辈子也发不了财。   和她认识的许多男人比,林俏现在是没什么资源,但金曼曼也没想着她立刻把林家的人脉全砸过来,只要忽悠得她一起合伙,至少能获得一定的金援,金曼曼也可以帮林俏在家族企业里站稳脚跟,适当的时机再推一把,借由林俏获得更多机会。计划正在慢慢明确,机会是有的,不过现在主动权在林俏。   林俏会上钩吗?她不是非常肯定,但也有一定把握,林俏自信心不足,对社会殊乏认识,金曼曼带她脱胎换骨也带她重新认识世界,她会有一点雏鸟情节,她愿意为情绪价值付费,而且她身边还有单修谨——小单对林俏是个很强的诱惑源,他们都好像没看出林俏的暗恋,暗地里却把这份绵绵情意作为筹码推动着她。   金曼曼从不否认自己充满了算计,她愿意独自承担所有道德指责,但单修谨倒没有故作糊涂撇清自己的意思,这天看完房,单修谨送她们去上形体课,他们坐在外面等林俏时,单修谨告诉她,“熟悉起来以后,我有点点罪恶感。”   他的话里多少有些不赞成的味道,似乎在为林俏抱不平,单修谨是有良心的。金曼曼便望着他说,“欢迎你随时揭穿我的丑恶面目,顺带收获白富美女友一枚。”   她看起来是很真心的样子,单修谨凝望着她,试图要从金曼曼出众的外表中看出蛇蝎美人四个字来,但最终还是悲惨地失败,他看到许多复杂的东西,或许是她的错觉,他看到的并不是金曼曼的心机,而是她的真诚和底线。她似乎也很能接受这样的结局——这样的金曼曼似乎也还有着她自己的底线。   底线是有的,否则金曼曼现在不会坐在这里,为工作室的启动资金发愁,她很可能在租赁来的昂贵豪宅中审视自己的银行账户,划算着金主这个月会来临幸几次。单修谨想到这里,便觉得为了让金曼曼不至于绝望到最终堕落成那般模样,稍微操纵一下富二代的情感似乎也不算什么,便又获得了一点安心。他凝视着金曼曼,忽然间很想狠狠地拥抱她一下,但还是忍住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机。   “算了吧。”最后他勉强地说,“我的道德感或许也不是很强,可以轻易地被别的情感征服。”   这表白不算太隐晦,金曼曼凝视着他,双眼波光闪闪,她的手轻轻地在单修谨手上搭了一下,温软凉腻,但还没过一秒就飞快地抽回去了。   单修谨怅然若失,低声说,“高中时候好像不是这样。”   的确不是,高中时候,金曼曼的手并不好看,常年在冷水里洗衣洗碗,她的手是泛红的,指尖粗糙,并非今天这若葱似玉的样子,金曼曼低头自己审视了一番,轻声说,“是的,上大学以后,我有钱用护手霜了。”   单修谨感到强烈的失落和疼痛,他后悔自己高中时候怎么没有意识到金曼曼极度的贫穷,仿佛因此也要为她今天强烈的物欲和野心负上一些责任,他没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捏住手机,抑制住自己给金曼曼转账的冲动。他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小金库都转给她,哪怕能填补一丝沟壑也好,但单修谨知道金曼曼不会收的。   他对女生一向都是很有绅士风度的,但金曼曼能感觉到,这次对话后,单修谨对林俏更好了——并不是刻意照顾讨好,只是他们仿佛更聊得来,有了更多的共同话题,林俏的笑声也变多了,偶尔甚至会主动问一问金曼曼对工作室的规划。   林俏在考虑投资入股,当然了,她有钱,入股的资金投入对她来说,不过是几个包包,她喜欢金曼曼的教导和单修谨的陪伴,需要一个理由和他们常来常往,甚至如果她不愿金曼曼毕业后和单修谨合租的话,参股工作室,也是很好的介入理由,她可以为金曼曼寻一个Soho做住处兼工作室。   金曼曼知道她私下一定在想这些,甚至也许还问了亲友的意见,因为这一天她和林俏一道出门去买衣服时,林俏对她说,“今晚我哥哥叫我一起吃饭,他知道我今天要买衣服,就派个朋友来给我们当司机顺便买单,曼曼你不介意多个人吧?”   金曼曼当然不介意,她知道今晚是个关卡,林哥哥要为妹妹把把关了,他日理万机,不会有太多时间花在妹妹的朋友身上,便派个心腹先来摸摸金曼曼的底。   这个人叫刘豫,林俏和他也很熟悉,是林阳的学弟,大学时便跟着师兄做事,如今也在林氏供职,按林俏的说法,‘长得好,能力强,性格也挺好的’,很看好他的将来,但金曼曼刚坐进车里就知道自己遇到对手了。   “汤老师,”她又开始在心底给汤老师写信:“我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刘豫和我是同一种人。”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曼曼在道德上并不是完美无瑕的,但我觉得她也不算是个坏人   本章也给大家送个红包! 第7章 坏朋友   林俏叫刘豫‘刘经理’,语气略带戏谑,看得出两人颇熟络友善,但算不上朋友,关系并未近到能引起林哥哥警惕的程度。金曼曼推断刘豫也不是简单角色,同一种人之间可以相互识别,刘豫的分寸感显然很强,虽然在林氏上班,但他知道并不是每个林家人都适合拉拢。   以她半专业的眼光来看,刘豫底子蛮好,换个发型,修饰下细节,再换上一身更合体的西服,商业精英范儿会更浓,说他是什么企二代或许也不违和,但目前呈现出的卖相只能说是一般过得去,他本人似乎对人类外形也不怎么在意上心,金曼曼已经习惯了男人见到自己的反应——不论最终他们采取什么策略,但第一眼那本能的惊艳都很难完全遮掩。而之后不论是重视还是忽视,有意无意,其实也都在吸引她的注意力,只是有些人急切,有些人隐蔽,有些人未能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表现而已。   刘豫是有些不同的,他是金曼曼见过最社会化的男人,男性本能似乎被社畜的理性完全压下,他投向金曼曼的眼神很温和,但温和后又藏了一层评估,金曼曼看得出来,她觉得刘豫也知道她看出来了。   “真是大姑娘了。”一路上他和林俏聊天,语气闲闲,“也知道打扮自己了,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还读高中,学习之外,满脑子只有小说和漫画。”   林俏对刘豫也没什么架子,反而殷勤地推销金曼曼,“我比较笨,没什么眼光,逃避了四年,无法可想了,只好请曼曼帮我,还好曼曼靠谱,我这么笨的学生都能教得好。”   “好闺蜜啊。”刘豫从后视镜里看看金曼曼,“你们是同宿舍了四年吗?林俏不爱发朋友圈,都没怎么看到你们的合照。”   “我们宿舍好像都没拍照的习惯。”金曼曼礼貌地回答,她对陌生人一向是这个态度,绝不会倨傲清高,她没有这样的资本,但礼貌中也划有界限,尤其对刘豫,她颇为警惕。   刘豫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提防,笑了笑没再刺探下去,只是和林俏聊着闲篇,等两个女孩到了商场,他先去停车,林俏和金曼曼去挑衣服,林俏过了一会看手机,“他问我们在哪家店,过来找我们。”   她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发了楼层和店名,金曼曼说,“刘经理够殷勤的,我还以为他会找个店喝咖啡呢,女孩子试衣服有什么好陪的?”   林俏显然也是如此想的,尤其她对自己的外表心里有数,知道从更衣室里走出来时也不会有无形掌声伴随。但她犹豫一下还是没改主意,“没关系,让他帮我们拿包也好,顺便见识下你的审美能力——刘经理自己衣品也不怎么样,要是一会有时间,你还能帮他改造一下。”   金曼曼想刘豫未必有这个兴趣,不过林俏应该是在争取刘经理这票,她不便打消她的积极性,便微笑着说,“还是要以你为主,周日就去你爸爸那里了,今晚和你哥吃饭刚好彩排下。”   林总平时都住在公司附近的别墅,距离S市车程也有一两小时,林俏上次见父亲还是数月之前,她虽然家境极度优裕,但日子的确过得乱七八糟,林阳从小被父亲带着出入商业饭局,如鱼得水,还在读大学期间便进公司做事,林俏却从未被带去这种场合,被扔在学校自生自灭,私房钱倒是丰厚,但也不懂理财,多数由哥哥顺手为她打理,反正她消费极低,根本用不了太多——至于这次置装打扮等等,几万十几万的花费对林家来说只能算是零钱,   她什么都不懂,连餐桌礼仪都没人培训,更不说着装标准,金曼曼教她已经有段时间了,衣服其实只是最后一步而已,而且更不是越贵越好。“着装要先阅读场合——”   “服装是我们选择的策略,我们传递的态度。”林俏帮她一起说完,“那我应该多选黑色?黑色是保险又谦卑的颜色,永远都不会出错。”   “如果你进职场之后,以职务身份出席饭局,黑色的确是最适合新人的颜色,而且非常易于保养。”金曼曼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她很注意提供给林俏正反馈,“但做为林总女儿出席一些场所的时候,也要多准备一些浅色系衣物,浅色系是昂贵的颜色,因为浅色系和复杂的染色都很容易区分出衣服本身的档次。二线品牌的浅色就不会有一线品牌那么正那么轻柔,马卡龙色是对抗抄袭的一大利器——而且你头发是染的浅棕色,更适合搭配浅色系。所以我们先从大牌的浅色系挑起,最好选一些无Logo的低调款式,我已经帮你看好款了。”   她先和林俏一起去某家品牌店找她的SA朋友,一口气试穿了三四套,林俏看着镜子中呈现的效果,都颇满意,她觉得自己俨然脱胎换骨,虽然脸还是那张脸,勉强只能说是清秀,但锻炼得来的挺拔体态、轻盈的发色,都滋养着她逐渐新生的自信,她似乎不再那样本能地回避对视了,坦然地在镜子中寻找着金曼曼和SA小姐姐,探寻着她们的评价。   “我觉得蛮好的,都挺得体,现在有点大小姐的样子了。”金曼曼的评价发自真心,“再瘦一些,再小一个码子可能效果更好,但现在这样也蛮不错的,很大方。”   她朋友说,“再小的码子就很难抢了,我们这里M码和L码相对是走得慢的,S和XS、XXS,走得最快,刚到店还没展示,微信里老客户就走掉了,留不到试穿的。”   有钱人实在是多,多到林俏都产生抢购般的紧迫感,几套衣服全要了不说,还自己物色了几件当季新款,一看就知道是大客户,SA小姐姐笑靥如花,逐渐接过主导权,金曼曼看刘豫出现在店门口,扬手招呼,乘机退开一点,不妨碍小姐妹发挥。   刘豫其实还是买了咖啡的,他递给金曼曼一杯,“林俏说你从来不喝加糖饮料,她也在戒糖,我就买了两杯拿铁。”   “谢谢。”金曼曼接过咖啡,和刘豫并肩站在一起,眺望远处还在不断玩真人换装的林俏。刘豫说,“她最近变了蛮多的,她哥哥要是见到,应该也会吓一跳。”   “是好的变化吗?”金曼曼直接地问他。   刘豫看了她一眼,含笑说,“就我来看,是好事。阳哥怎么认为,那就不知道了。”   他眼底的研判仍在,似乎对金曼曼有些出于公务的兴趣,还未能给她定性,金曼曼想,刘豫或许会以为她以林俏为跳板,其实是想要靠近林阳——因为她长得漂亮,漂亮的女孩天生就会承担一定的偏见。   她当然无意得罪素未谋面的林公子,但也要阐明自己的立场,“对我来说,拿钱办事,只要客户有好的变化,别人的看法终究是次要的。”   “拿钱办事?她付你钱吗?”   金曼曼意识到林俏并未和哥哥提到两人的交易,难怪刘豫会产生误会,在他看来,她或许是大学四年间想要讨好林俏的无数个同学之一,只是别人都没有成功,她达阵了而已。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紧张和亢奋,但并未表现出来,只是笑着说,“我办了个工作室,做整体服装造型的,俏俏支持我生意,算是我第一个客户。”   刘豫‘啊’了一声,“这样,难怪——好奇问下,费用多少。”   “两万。”金曼曼坦白地说。   刘豫呣了一声,金曼曼看他一眼,“你觉得贵还是觉得便宜?”   “对我来说贵,对他们来说便宜。”刘豫讲,他盯着金曼曼,眼神中兴趣渐浓,举起咖啡喝了一口,“就你我之间,私下说句——你拿到的好处应该不止这两万吧?”   这是代表林阳来刺探,还是两个‘傍友’之间在通行情?金曼曼笑了,“你是说吃回扣吗?刘先生,在这种店吃回扣?”   “回扣不至于,人情往来,带来的利益难道就不是好处了吗?”刘豫笑着说,“我想这至少能为你换来一个稀缺包款的购买权吧?”   如果金曼曼能随便买得起这里的包就好了,金曼曼笑了,但刘豫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是举起手安抚下她的情绪,“人之常情,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别生气。”   他对她温和地笑笑,仿佛真的没有一点敌意的样子,他的姿态全都在语言之外,“快过去吧,俏俏找你了。”   金曼曼看了他两秒钟,他们间的敌对似乎是丝毫没有必要的,但却又完全无法避免,林家兄妹身边或许只需要一个得宠的傍友——也许挤一挤还能容得下一个金曼曼,当然,前提是她要知道自己该听谁的话。   她突然也对刘豫微微笑笑,像是明白了他的用意,也准备配合地现出她的忠诚,但在刘豫感到得意之前,这笑意又迅速地消逝了,金曼曼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是,我现在要去找我的老板了。”   她明知道林俏的私房钱都在哥哥手里捏着,却还只认林俏一个老板!   这种盲目的忠诚实在有些愚蠢,金曼曼似乎并不是这么一个笨人。刘豫笑了下,他看似从容地任她离去,但眼神不可遏制地跟着金曼曼一路走远。   #   林俏光在C店就买了三十几万,从衣服到包,还有搭配的时装首饰,买High了一发不可收拾,SA也够给力,到后来连珍藏的经典款包都偷偷拿给她看,自然也做足了事前功夫,“本来是要给一个VVIP准备的,但她出差去了,还没来得及看,这款现在全亚洲都断货了,就我们店有一个……”   买到这份上,已经杀红眼收不住了,林俏二话不说,当即拿下,金曼曼赶紧叫停,“好了好了,还要买点别的——有些季节款的衣服别试啦,马上就夏天了,明年又有新款,旧春款很难穿出去的——好啦,俏俏,别买到今天连车子都塞不下了。”   林俏意犹未尽,让刘豫做挑夫拿袋子,走出店门三四十米才冷静下来开始后悔,“啊,是不是买了一些很不实用的衣服,没场合穿的那种?”   她的消费观并不是典型的富家大小姐,相反其实颇注重实用,追求的是性价比基础上的小奢华,不在乎衣服价格,只在乎能否物尽其用,金曼曼设法安慰她,“多少都要交点学费的,还好啦,也大多都是经典款,下次来就晓得了。”   林俏紧紧抓牢金曼曼的手,“不行,我要严格遵照你的指示,你不让我买的我一件也不买,曼曼,以后你就是我的购物大脑。”   她还算做得到,接下来两人又走了几家店,林俏都能忍住SA的迷魂大法,她们在一栋楼里跑上跑下,从头到脚,连袜子都没放过。不得不承认,并未露面的林哥哥深谋远虑,刘豫的存在极有必要,光丝袜金曼曼就一口气帮林俏买了两打,这还不算完,又抽空下到一楼美妆专柜为身体乳补货,“之前你都没有按我吩咐每天抹身体乳,但现在这种5D的丝袜,你要穿之前至少抹三天身体乳,不然可能上脚就撕烂了。”   “一双丝袜要五六百元!”林俏难以接受,连刘豫看了价格都吐下舌头。金曼曼倒很镇定,“上好的天鹅绒丝袜是要这么多钱,如果有些场合你必须要穿丝袜,那这种丝袜最合身份。那些可以穿普通丝袜的场所,多数都可以用裤装打发过去。”   林俏立刻被说服,慨然花销近万元买袜子,刘豫看着金曼曼的眼神越来越感兴趣,如果说他在C店时还以为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爱打扮的小狐狸精,靠着林俏吃点手指缝里漏出来的好处,这么多家店跑下来,金曼曼精准的购物思路已让他不断调整认识,他问金曼曼,“你姓金吗,是本市人?你爸爸是做什么生意的?我好像有认识两个姓金的老板——”   看来他倒还很看得起金曼曼的骨气,并未把她往被老男人包的富贵金丝雀那方向去想,不过想想也是,金丝雀也不会为了赚两万佣金忙这么久,金曼曼坦然说,“你肯定不认识我爸爸,刘经理,我老家外地的,而且爸爸妈妈很早都去世了,我是孤儿。”   她不喜欢把自己的身世当做武器,但有时实话实说也是一种攻击,刘豫显得很吃惊,自然是过意不去的,他看着金曼曼的表情变得很不一样——同情中也不免带了更多的困惑,但不论如何,教养自然要求他要先道歉。   刘豫还来不及说话,林俏就探过头瞪了刘豫一眼,她挽着金曼曼的手亲亲热热地走远了,罕见地没照顾刘豫的情绪,“别理她,曼曼,我们还有什么没买?”   没买的东西太多了,林俏平时洗完头连头发都不吹,一切仪器全要现买,真正是满载而归,最近林俏后妈在园区别墅陪老头子,林阳早已独立,市区大宅就林俏一个人住,没人帮手,往回运东西时刘豫来回跑了三趟才把东西搬完,金曼曼也没闲着,一到家先把两双丝袜送进冰箱,“冻个两天,拿出来化冻晾干再穿,玄学说这样有助于减少勾丝。还有那几件外套赶紧挂起来,我看看你房间有没有合用的衣架,应该是没有。”   答案自然是没有,林俏房间的衣架多数都是简单的黑色塑料大架,金曼曼说,“有时开学后来,会看到你的外套肩膀有点隆起,就知道你衣架都没用对,这些都是男用的大号衣架。不过没关系,我从学校带了几个过来,现在我们开始试妆,你到你父亲那边之后,大场合可以提前约好化妆师从市区过去,但平时有些小的餐叙和会面就需要你自己打理造型。”   林俏并不笨,过去两周已学会化最基本的淡妆,算是有点入门,金曼曼打开她近两周购置的化妆包,“接下来我会教你用什么色来搭配你的每一种造型。然后我们要初步审阅一下你的鸡尾酒裙。”   “但我们今天没买啊。”   “是的,我们没买,”金曼曼的回答看似很随意,她回身去取无数个拎袋中的一个,“这是最难买的裙子,所以我直接给你做了一条。”   重头戏来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我是存稿箱更新,下午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今天好热啊,手心在出汗!! 第8章 金曼曼难以捉摸   这一天是紧张的,她们有至少五种造型要搭,每种造型还要学习相应的发型搭配,更要考量到林俏的巧手程度,最好不能有太复杂的手艺活在里头。还好林俏已练习了数周,又有一定的慧根。金曼曼和她关在卧室捣鼓了半小时出来,刘豫居然还没走,而是在归置买回来林林总总的杂货。   “看看,看看。”   正好拉他来当观众,其实如果是单修谨,效果会更好,不过想来刘豫也不至于扫兴,金曼曼不怕他给出差评,“怎么样,一打眼是不是很不同了?”   林俏跟在她身后走出来,刘豫看过去的眼神微微一顿,他的诧异未加掩饰,“嗯……人靠衣装,俏俏是大姑娘了。”   林俏底子并不算太差,清秀是有的,从前她走的是女大学生风,发型是千篇一律的碎刘海配马尾,眼镜时戴时不戴,长年累月都是大T+小脚裤,配板鞋,有时候还拿环保袋,这是大学生最不容易出错的装扮,也不能说是寒酸,但也和商场应酬格格不入。   这是一种强调了心理幼态的装束,可以把一切都掩盖在T恤底下,她的体态,并不是非常完美的身材——林俏在学校还保持着一贯的着装风格,或许刘豫对金曼曼那些微的不以为然也来自于此,他并未看到林俏太多的改变。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林俏的头发放了下来,发尾打着一点微卷,头发一侧别着珍珠发卡,她穿着白底千鸟格套装,手拿珍珠链条包,薄如无物的天鹅绒丝袜为她的双腿增添了细腻柔和的珠光,她穿着一双黑白配色的蝴蝶结矮跟鞋,站在卧室门口,抬头挺胸,微笑着看了过来。   和所有直男一样,刘豫对女装品牌的识别度并不高,自然对美妆更谈不上有什么认识了。他很难明确地说出林俏长相上的变化——林俏化的只是淡妆,柔和的眼线扩大了眼部,大地色的眼影在直男眼中仿佛并不存在。   但他确实会发觉林俏的眼窝变得深邃了,这让她的面部一下立体了不少(他不知道脸上还打了阴影),淡色的唇釉是他能识别出唯一的化妆品,这个女孩子换了一套衣服,又上了个口红,好像突然就从皱巴巴的雏鸟变成了优雅动人的小天鹅。   她脸上那一丝带了犹豫的笑意,绞紧手指中暗藏的忐忑,都是这美好画像中值得点缀的青涩。刘豫的眼神在林俏身上身下来回扫了好几回合,由衷地说,“你这副模样会让你哥哥和你妈妈很开心的,俏俏,终于长大了。”   林俏并不笨,她分辨得出真情假意,而她稀缺的正是这种真诚的赞赏,她眼睛里透出了喜悦的光,肩膀仿佛也挺得更直了,感激而又仿佛是在征询意见似的看了金曼曼一眼——她新生的自尊和自信似乎又被金曼曼的美貌泼了一桶冷水,林俏弯腰破功地笑了起来,金曼曼一拳打在她小肚子上。   “背挺直,这不是穿这套衣服该有的仪态!”   她严格地呵斥,刘豫几乎对她的僭越张口结舌,但林俏很吃这一套,赶紧又抬起头维持好仪态,虽然仍忍不住笑意,但已知道抬手捂嘴,“就觉得很荒谬,不知道该怎么说。装得很像那么一回事似的。”   “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金曼曼严格地说,“每套造型都有潜台词,代表的都是一种态度,你选择这套造型时就要深信自己能装出这么一回事——而且很多时候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很拗口,但林俏是懂了,刘豫也不禁若有所思,他们进去换第二套,金曼曼跟在林俏身后为她总结重点,“妆容上要注意珠光色提亮的区域,我给你画一张示意图,在眼皮中部的宽度可以用眼线笔来比着……另外这套衣服出现在什么场合,再回答我一遍。”   “和阿姨一起去别家拜访小聚。”林俏回答,“或者在自家接待亲密的朋友,亲友餐叙。以家庭为主的场所,可以展示家庭财富的规模。”   “适合这套衣物的姿态?”   “低调,会照顾人,少说话,多笑。”   她们的声音消失在房门之后,过了多半个小时,林俏以全新形象示人,白衬衫、牛仔裤,很简单的都市风,头发绑成马尾,留了少许碎发在鬓边修饰脸部线条,手拿的包也变成了更低调的TOTE,刘豫觉得这形象似乎没那么亮眼,和从前的林俏差别不大,只是看着成熟了一些,也更干净。   他诚实地表达出自己的观点,林俏说,“因为妆容更简单了,这个是通勤系的妆容,要稳妥,不出错,然后化起来方便快捷。”   金曼曼不失时机地从房门里窜出来,“补妆的时候从哪里开始?”   林俏从包里掏出小巧玲珑的瓶瓶罐罐,开始背诵,“先喷雾,再按平,然后重上一点粉底……”   她们说着刘豫不懂的外文,转身再度消失在房门后,这一次时间很久,金曼曼跑进跑出好几次,翻找新买的时装,她连拿三双高跟鞋进卧室,刘豫看她窈窕的身影在客厅里来回走动,忽然觉得指尖有些发痒,他想抽一根烟。   ——金曼曼今天就穿着简单的T恤+小脚裤,只是她把T恤下摆打结,效果便和林俏截然不同,她满口教着林俏‘衣服代表态度’,但她的态度却似乎远非衣服所能局限,她的魅力似乎也超越了衣装所代表的金钱。   这是个很能干又很漂亮的姑娘,看来林俏已经对她痴心一片,她也确实能给林俏带来刘豫所无法引入的稀缺资源,不仅仅是穿衣打扮的知识,还有对林俏多方面的指导。这种指导必须先获得林俏的信任,反之即使干货比金曼曼更多,林俏的抗拒心也会让课程效果打折。   刘豫知道自己只能接受也应该接受林俏身边多了一个新密友,说实话,这对刘豫的利益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他必须面对一个事实,金曼曼是个漂亮姑娘,林阳目前单身,而且金曼曼完全知道他是怎样一种人,他们同类之间的确能识别彼此。   他低下头查看微信:林家财大气粗,投资金曼曼的工作室根本不算什么,但林阳对妹妹有一定的期望,他不会养成林俏随意败家的习惯,只需几句话,他可以让金曼曼失去所有被投资的希望,甚至能让林俏和她绝交——林俏还是蛮听哥哥话的。   卧室门又开了,金曼曼走出来找配件,他们的目光有短暂的交集,金曼曼眼神澄澈,坦然地和刘豫对视,仿佛对他心中估量着打算着的利益得失一无所知,但刘豫有种感觉,她似乎看透了他,只是比起央求,这个一无所有的女孩选择了更高傲的姿态。   她是认定了自己将因出众的外表被善待吗?她觉得世上所有男人都会以貌取人,被她的美貌迷住,罔顾自己的利益考量?   刘豫仿佛感到一丝被轻视的不快,他几乎要因此冲动逆反地拿起手机,但这时金曼曼已经一转身跑进了卧室,不到三十秒,在她热情的配乐声中,林俏拎着裙摆慢慢地走了出来。   #   “这当然不是那种夸张的大裙子,基本上你描述中的晚会商业气息都较重,整体裙身的设计还是要偏保守低调,但即便如此,手制也会比成衣更能衬托你的身材,凡是贴身的裙子,除非是自带弹性的那种,否则手制永远胜过成衣。”   “你的身材曲线比较平,因为胸小,这其实穿很多成衣时是优点,尤其是奢侈品牌,很多设计只为了0号身材和平胸考量,有胸部的女生穿着都不好看。但在礼服裙这块,会觉得上半身曲线有些平,所以我们用较抢眼的肩部线条来营造出曲线感,但我不希望用公主袖,太抢眼了,我觉得你会希望自己在场内得体、美丽但又没有太嚣张,这其实也比较适合你的定位。”   “裙长在小腿肚会分割身材,及膝显得比较青春,也够显高,当天如果你判断不用站太久,我们就用这双红底鞋,更贵气成熟一点,但如果要站半小时以上,还是这双F家的高跟鞋,它会比较适合你的脚型,可以多站一会儿也不会影响到仪态……”   金曼曼围着林俏不断地解释着自己的设计理念,而林俏在不断打量着周围,在各种镜面中寻找着自己的倒影,她看起来几乎换了个人,双眼更大,眼窝也更深邃,这使得她眼波流动时多了几分妩媚,像是在某方面从幼童一下变为成年人。   她双颊浅晕微红,鼻子似乎比之前更挺,头发卷成一个复杂的包挂在脑后,低低地垂着,鬓发打卷,微微垂落,刘豫迟缓地意识到,金曼曼一直在为林俏梳出鬓发来遮挡面部轮廓,原理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林俏的确变得好看了。   这是一个直男所能想到的最高赞美,刘豫甚至难以说出细节,只觉得此时的林俏双颊浅醉、眼如秋水,气质典雅中带着纯净,她穿的裙子一如金曼曼所说,并不抢眼,“是一条黑色的,上半身一层一层的裙子”——刘豫只能如此描述,但就像是一朵兰花,凝注片刻便可发觉其中暗蕴的芳香优雅。   在他心里,林俏一直是林阳的附庸,一个阴郁少语,用犀利来遮掩自卑与平庸的小女孩。她不过是林家的二流货色,哪个林家人都比她聪明,他们看透了她的平庸,所以从未对她有什么过高的期待,因此也就没有多少关心。   林俏的将来会怎样?大学毕业后,在家族企业挂职贴金,承受一些训斥般的教育,被后妈打扮一番,和生意伙伴的儿子相亲……刘豫没想过林俏会有什么别的可能,她连离经叛道的自信都没有,而她的长相和气质就像是她的能力一样普通。   但现在,一切截然不同了,林俏没有脱胎换骨,一朝拥有明星或网红级别的美貌,但她就像是一朵迟绽的兰花,也有了一番亭亭玉立的风度,而且正如金曼曼所说——只要你相信是这么一回事,那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她看起来还真蛮像一回事的。   林俏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她看起来蛮‘称头’的,这大概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对自己颇感满意,她正充分地沉醉在这种让人陶醉的感觉之中,甚至还怯生生地望着刘豫,等待他对自己这盛装的评价。   金曼曼当然在夸赞她,但这是她的设计,她的夸奖是不太算数的。刘豫知道只要他流露出一丝保留和勉强,哪怕说出口的话依旧是夸赞,都会对林俏新生的自信造成毁灭般的打击,这朵刚开的花会立刻经历风霜雪雨的洗礼,甚至会造成她对金曼曼的猜疑——   他张开嘴,深吸一口气,望着因他的沉默而逐渐开始迟疑的林俏——   “美得我都说不出话了!”   林俏顿时喜笑颜开,“太过了,刘经理。”   刘豫由衷地说,“真心话,这件衣服很衬你。”   他几乎可以见到林俏的自信正在缓缓建立,这一刻刘豫恍惚都要以为金曼曼并非他所想的那种人——那种攀龙附凤的‘傍友’,而是一个真正对林俏有益的职业女性,她对林俏的影响的确非常正面,而且相当的有效。这其实是件蛮悲哀的事,只能证明林俏在自身家庭中几乎什么温暖都未曾得到过。   但刘豫见惯了内心荒芜的有钱人,他不会同情太久,他拿起手机酝酿了一下,开始向林阳汇报今天的工作,同时说着。“俏俏,你哥哥今天来不了了,公司突然有事,他要去园区开会,晚上我带你们吃饭吧?”   林俏并不失落,她哥哥迟早能看到她的新造型,她兴奋地和金曼曼讨论着这套造型应有的态度,适用的场合,并大方地表示会为这条裙子另行付费。金曼曼在继续教导她那些对直男来说乱七八糟却又仿佛还有点道理的小细节,她漂亮的杏眼转过来瞥了刘豫一眼,似笑非笑,仿佛对他现在的动作心知肚明。   林阳过不来了,刘豫正对他汇报自己的看法,他的态度基本就是林阳的态度,金曼曼后期想要扭转丝毫,都不容易。   他会怎么说呢?   但金曼曼只是看了他一秒钟就把眼神移开了,她似乎根本不在乎刘豫的汇报,就好像这只是一次性生意,除了两万元的报酬,她并不打算从林俏身上获得更多。   刘豫都有了几分举棋不定,他看人一向很准,这是他引以为豪的优点。但他发现他拿不准金曼曼,这女孩非常贫穷,却对奢侈消费了如指掌甚至堪称专家;她在拉拢着自己和富家女的距离,却又仿佛并非趋炎附势——好像她一点都不拜金。   她这会儿在想什么呢?她知道林俏想要投她吗?林俏这个机会,对她来说真就这么无关紧要吗?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9章 金曼曼小富婆   汤老师,我真的快紧张死了,实话告诉您,这两周我就没怎么睡好过,我总是在想着刘豫都对林俏哥哥说了什么,他会告诉他实话吗?我是个居心叵测的小人,我接近林俏,营造诉求,完全只是为了她的财力,我想让她做工作室的合伙人和第一代股东。   这很难听,但的确是实话,我可以用一千个借口为自己辩解,但其实这就是事实。林阳又会怎么看我,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他会怎么居高临下地对我进行道德审判?他会限制林俏和我的交往吗?会赞成林俏对我的投资吗?这笔投资近在咫尺,我几乎可以嗅到金钱的味道了,但我也知道它随时都可能飞走,这种不确定感几乎快把我折磨得发了疯!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所有人都能看到我的紧张,我就像是行尸走肉,每天继续自己的日常,但脑子里总在想象林阳的反应,我从没见过他,但他在我的想象中简直就像个魔王,总在批判着我的一切。哪怕我深刻地知道这件小事绝不会占据他五分钟以上的思考时间,但这想象却依旧生动,而且难以消除。因为我的事业是如此脆弱,这份恐惧便成了我的全部。穷人的世界连天空都是狭窄的,汤老师,贫穷染透了我的灵魂,我疲惫而又无奈地意识到这一点,我始终没有摆脱贫穷。   如果林俏不投资,我该怎么选择呢?找份工作,和小单合租吗?这似乎是一条很明确的路,但对我而言无疑是失败的。汤老师,说实话,即便林俏投资,我似乎也很难获得满足。我在几种痛苦之间徘徊不定,我又希望林俏能投资我,让我向着我的目标靠近一步,又清楚地知道我根本没有明确的目标,汤老师,人人都有梦想,他们的梦想或许多数都是高尚的,我却或者已经被贫穷给汲取走了我的高尚,我的梦想只单纯是欲.望的凝结,汤老师,我想要钱,我想要拥有足够多的钱,再多的钱都不足够。   这能称为梦想吗?汤老师,我也不肯定,但目前这就是我全部的驱动力。我想要赚钱,我有了对学生来说可观的一笔积蓄,但这完全并不足够,我想赚更多的钱。   #   但金曼曼并不会被这股纯粹的欲.望主宰,对金钱的追逐是她的驱动,却不能影响她的行动,她对林俏说那条定制裙的钱可以等一切结束后再算,林俏这周要去园区陪父亲接待好几波客人,要一周到半个月再回学校,所有一切培训都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只有所有造型的亮相都没被搞砸,那条裙子发挥了自己应有的效果,她才会考虑给裙子定价。   这是一次小小的冒险,金曼曼可能会失去万元以上的服装定制酬劳,但这么一笔钱倒还不足以影响她的心情,她继续自己的日常,四处打工——单修谨抓住一切机会接送她,他已经考了驾照,在S市的二姨对他又很宠爱,把家里的旧车借他开。如果不是单修谨一再拒绝,都没有出来租房的机会,说不定被迫直接住到二姨家去。   金曼曼再三婉拒无果,只好接受他的殷勤,通勤时争分夺秒地钻研她的爱好,她对国内外所有档次的贵价奢侈品都有发自内心的热爱,金曼曼当然没有钱拥有它们,但不妨碍她收集这些奢侈品的一切信息并且进行分析,这可以说是兼职需要,因为她做着二手奢侈品店的兼职,但大多时候,她其实只是在遐想着将来有一天在这些精致的物件中随意挑选时的快乐。   她说不上太喜欢服装设计,这专业是高考志愿没报好,意外录上的学校,但高档成衣也是奢侈品的一种,因此金曼曼的成绩并不差,有时她也觉得如果能成为高档成衣设计师或许也很好,但高定设计师往往很穷,而且总是有稀奇古怪的精神疾病,总是在焦虑灵感匮乏,真正的设计师爱服装胜过爱金钱,他们设计高定,只是因为完美的艺术品需要耗费大量金钱。但金曼曼不同,她爱钱胜过爱服装,在她的想象中,设计高定的快乐更多地来自于一种权利感,她设计的服装能卖出极高的溢价,透过这一点,仿佛她也因此掌握了某种权力。   毕业季也接近尾声,想要留在S市的同学不少正在组织着合租,S市的房租对学生来说是极大的负担,他们往往倾向于选择品牌公寓的短租模式,在小隔间中开始自己的社会人生活。不过金曼曼就读的专业中,学生家境普遍不错,吴昱就正在一点一点把宿舍积攒下来的杂物搬回家里,她在市区也有一套房子,只是因为通勤不便才住宿舍。   “你打算租在哪里呀,曼曼,房子看好了吗?押金凑不凑手?”   临近毕业,宿舍关系反而融洽起来,金曼曼自忖或许是沾了林俏的光,她和林俏交好之后,吴昱和她的关系明显缓和了,有时也能坐在一起吃饭。“如果缺钱,不用刷花呗,多少还是要付利息,我凑一凑借你一点也没问题的。”   还不到一周时间就要办毕业典礼了,最多再住三天就要退宿,大部分学生都会在这之前搬走,宿舍楼比之前冷清很多,单修谨也在问金曼曼,“你现在是怎样,有多少存款?如果不找全职工作,继续现在这些兼职的话,每个月收入大概是多少。然后你想找多少租金的房子。”   他问前面这些问题,当然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计算出金曼曼合适找什么档次的房子,不过单修谨没问‘能找’,而是‘想找’,看来如果金曼曼入不敷出,他会尽量为她补足差额。   追她的人真的有很多,多到金曼曼被迫高冷,如果所有人的微信都回,她一天几乎做不了别的事。但单修谨的关心是不同的,她依旧抵抗着‘和小单结婚,回老家发展’这个选项,可却能感受到他关心中的纯粹,太多人喜欢她的脸,遐想着和她的亲密,这些幻想让他们慷慨地打开皮包,供她检阅其中厚厚的钞票。单修谨当然也喜欢她,他喜欢她六七年了,但他的关心和付出没有目的性。   “我存了20万。”   或许是因为她依旧在焦虑林氏兄妹,金曼曼不像以往那样理性,她揭开自己一点小面纱,“所以没找房子不是因为没钱,你可以不必太担心啦。”   “20万??!!”   这个数字并不大,但完全镇住了单修谨,他差点扭头来看金曼曼,被她一巴掌打在胳膊上,“看路,开车!”   她看了单修谨一眼,思量着他是不是会立刻泛起一些下三路的猜疑,还是只是单纯的震惊——这就是漂亮的穷女孩需要面对的刻板印象,这就是人性,一旦你赚了一些超出他们想象的钱,所有人都会怀疑这些钱的来路。   不过金曼曼并不会感慨人性,也不会倔强地‘清者自清,如果你不信我也不屑解释’,她对人性有丰富认识,深知人际关系也无须考验,不管单修谨有没有胡思乱想,她都没让他等太久,开始和他算账。“大学开学之后我很快就找到那个兼职,还记得吗?我和你说过的,网店模特。”   她和单修谨提过,但单修谨不知道网店模特居然这么赚钱,金曼曼平时要上课,只有周末有时间,“前两年价格是最高的,最开始一天工作12小时,时薪200,一天1600,旺季的时候一天3000,头部模特还要更高,但我的价格一般都在1600这左右徘徊这样。我学费和积蓄大多都是网店模特赚出来的。那几个包也是靠兼职模特的酬劳买的。”   但后期这工作就没那么好做了,第一是引起了大经纪公司的注意,专业模特成批量进入,她们更瘦,更上镜,也不会比金曼曼这样的兼职模特贵太多,很快把市场吃掉了不少。二来是直播经济兴起,很多流量转向直播间,C店普遍萎缩,蛋糕比从前要小,而B2B店铺又喜欢和大公司合作,第三点最致命,拍摄基地往郊外、异地迁移,金曼曼完全无法兼顾学业和兼职,索性也就放弃。之后两年她转而在二手奢侈品店铺兼职,女装模特这行当只是偶尔还接几单,不过就算如此,认识的小老板也足够多了,还有人想和她签经纪约,推她往娱乐圈或网红带货直播发展。“现在很多娱乐圈的小明星赚得完全比不上带货大网红,不过我试着做了几次就拒绝了。做这个流量很重要,而且不可能单凭能力换到。”   但二手奢侈品的生意还是好做的,她在店里兼职,主要是撮合交易,店长给她很高的返点,或许是因为金曼曼长得很漂亮,但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她认识不少优质客户——“比如一个包,两万元的原价,客户买了两年之后,三千元卖给我们,我们翻新维护之后,六千元卖给下个客户,下个客户用一年半年之后,我们两千五又回收了,然后翻新维护,五千五卖给第三个客户……只要你能找到这种客户圈,彼此建立起信任关系,真的是躺着收钱的。”   “为什么要买买卖卖?”单修谨和所有直男一样,对这种交易大惑不解,他的购物观念很传统,买入之后便不会再卖,会尽情地用到坏为止,即使闲置也没有‘回血’的概念。   “因为有些女孩子想一直背新款,又不想买山寨,如果买新包,两万块就沉没掉了,但她如果买旧包,背得不喜欢就出掉,那么一年只花了四千五,为她全年都多了不少搭配呀,而且会在一些人面前营造出她很有钱的形象,对她来说是合算的。或者她买了之后也不会只有自己用,可以好几个人共享着用,就像是比较低配的爱马仕共享经济。”   单修谨非常困惑,“这样的女人还多到可以共享吗?她们都干嘛的?”   金曼曼笑着说,“反正比你想得多多了,这行很有赚头的,主要看客户群。”   因为之前模特的经历,金曼曼做这行有很大优势,因此赚头够足,她后两年都做这个,收入不如网店模特,但没那么辛苦,除了每周去几次店里接待新客户,多数时间微信沟通即可,不过她的经济相对于一般的孤儿大学生来说,其实宽裕了很多。如果她把所有兼职酬劳都存起来,这个数字会更多,或许能超过五十万,但金曼曼能挣也会花,她想开工作室就是因为普通工作满足不了她的欲.望,她需要的并不是殷实的生活——这个她自己也能挣到,她想要的是真的很多很多的钱。   单修谨逐渐真切地认识到这点,他免不得对比自己和金曼曼——自然是比不了的,要再加上他的家庭,这些家底能否跟上五年、十年后的金曼曼,这才是重点。他身上那些淡淡的优越感似乎终于消散了开去,单修谨开始认真地考虑金曼曼所说的‘很多钱’到底有多少。他或许原以为数百万对金曼曼来说已算天文数字,这笔钱单家大概还是可以轻松拿出来的,但现在他已明白,金曼曼或许是可以在几年内靠自己赚到这些钱的。   只是她的眼睛还在看着这之上的更多。   送她到地头的时候,单修谨打量那小小门脸的眼神要比平时更敬畏,来接她时话也比平时少,金曼曼倒没太留意,他们走去停车场时,她一路都在聊微信,情绪显著地比往日亢奋,单修谨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斜眼看,被金曼曼发觉,她索性直接将手机屏幕塞到他面前。   “是俏俏!”她双眼发亮,脸颊兴奋地涨得微红,“俏俏今天大考,她妈妈都从国外回来了,刚吃完晚饭!”   手机屏幕上是林俏发来的不少感叹号,单修谨扫了一眼,也不禁被气氛感染,急着追问,“怎么样怎么样?她表现得如何?”   “她妈妈说她‘脱胎换骨’——整个超级无敌大成功!”   她实在是太高兴了,竟一把抱住单修谨,在他怀里蹦蹦跳,“——我的妆容,我的裙子!”   灯亮了,人群脚步纷纷,从他们身边卷过,像是随风而去的影子,半点没能夺走单修谨的注意力,月亮是聚光灯,点亮金曼曼的笑靥,她的手没有一点力度,环在肩上,却夺走了单修谨的呼吸,“小单,我的设计超级无敌大成功!”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0章 林阳不看好工作室   一晃眼就是毕业典礼,一整栋楼都搬得差不多了,走廊空荡荡地能听到回声,就连金曼曼也免不得把少许行李送到单修谨住处,免得搬家时手忙脚乱。她倒不是在给林俏施压,林俏仍被父亲留在身边,还没回宿舍,她是真正获得父亲认可,在家族企业安排了职位,已经开始学着上班做事了。又不免急Call金曼曼,全权委托她为自己采购些通勤装寄去。   她一直不在,宿舍要请小单吃的这顿饭也就一拖再拖,拖到金曼曼觉得这顿饭已经没多大意义了。林俏今非昔比,通过造型完成了一次蜕变,她本来就不算太笨,否则也考不上这所学校,只是对自身缺乏自信和规划,现在重新回到她这个阶层应有的节奏,目前应该忙于接手工作,不会有太多心思留给学生时期暗自恋慕的男生。单修谨和她之间的纠葛,在学生阶段,会让他变得更诱人,但一旦进入社会再回头看时,或许便会成为林俏的黑历史,让她避之唯恐不及。   【我请你和小单吃饭吧!】   当她还以为林俏就要这样拍拍翅膀飞走的时候,林俏却又发来微信,约她和单修谨一起晚餐,【我回市区三天,之后又要去园区那里了,还没好好谢谢你们,这次我们去吃点好的,再一起回宿舍去!】   金曼曼当然不会拒绝这顿‘好的’,她也并未再多试探什么,林俏不再是那个把自己封闭起来的小可怜了,她母亲回国探亲,现在住在父亲身边,还有看着她长大的哥哥,这些人都可以很好地教导她。比起不识时务地一再追问,展示出自己那无用的焦虑和心急,沦为无用的狼狈,还不如留些体面,保住善缘,将来或许还能有更多的机会。   “你有没考虑过自己跳出来开个奢侈品二手交易群?”   单修谨对她小小事业的进展比谁都更上心,因为这是将金曼曼留在本市的最好机会,他正缓缓修改自己憧憬的未来——比起回乡工作结婚那样按部就班,留在S市的压力会更大,对父母要求或许也会更高,但金曼曼回乡的机会似乎越来越渺茫,她所擅长的领域只能在S市这样的地盘发展。他们偶尔会讨论这种工作的意义,但单修谨不太和金曼曼争辩,他不敢将她推远,只能适应着她的欲.望和她的优秀,并试着向她看齐,他竟也开始找兼职了,没陪金曼曼的时候,不是在工作就是在自学。   “就算造型设计这条线没走通,其实也未必是坏事,二手奢侈品现在赚头这么大,你积累几年自己独立出来做,后续发展应该也很不错。”他宽慰着金曼曼,“奢侈品消费的市场——虽然我无法理解——但应该会越来越大,人性好像总想拥有一些对自己来说太过于好的东西。”   他的眼神落在金曼曼身上,似乎暗示着她对他来说就是这样一种奢侈品。金曼曼不禁浅笑起来,“如果我想做这个,那不如直接做老板娘,我们店老板就是本地人,家里二十几套房子,那个店面也是他的,所以才做得这样好,他有足够本金在里头周转。”   听金曼曼这么说,老板一定是对她表示过好感的,单修谨也见过金曼曼的老板,三十一二岁,卖相一般般,个子矮了点,一米七不到,但谈吐并不油腻,衣品也很好,和单修谨这样开朗的大学生是两种风格。S市房价冲破云霄,二十几套房子,地段好一点,市值都要超过中型上市公司一年的利润了。   单修谨唯一的优势似乎就是他的家境,可如果金曼曼放弃野心,只考虑家境,他又凭什么胜出?他仿佛只能鼓励金曼曼不断追逐自己的梦想,然后变成他够不到配不上的那种人。单修谨的肩膀不由就垮了一点,惨兮兮地说,“曼曼,你在Pua我吧?”   金曼曼含笑说,“嗯?”她看起来仿佛一点也不明白单修谨的意思。   单修谨有时真被金曼曼搞得快抓狂了,他们正站在阳光底下等林俏来接人,金曼曼依旧穿得很简单,白衣黑裙,不论是大排档还是高级餐厅都不会出错,当然,这搭配也说不上有多出彩,但对她这等级的美女来说,衣着实在已没有什么所谓。阳光把她的发丝照得近乎半透明,脸颊上一点轻微的茸毛都清晰可见,但她的气质没被照出丝毫瑕疵,清纯得仿佛浓缩了这世上所有的美好。   “等会见了她你知道该怎么表现。”可这个清纯的女孩随口吩咐的都是些一点都不清纯的心机。   单修谨心底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他受不了的是,这些阴暗面形成的鲜明对比,似乎让金曼曼变得更加迷人。他想试着讨价还价,叫金曼曼至少再抱他一下,那短暂的拥抱至今仍在他的脑海中不停随机播放,但金曼曼只是瞪了他一眼,单修谨就只能投降,“知道了,知道了,其实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夸一下的,她值得一些鼓励。”   单修谨对林俏的印象的确并不差,男生对喜爱自己的女孩往往是很宽容的,他或许也指望着能激起金曼曼的一丝醋意,但金曼曼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啊,他们来了。”   林俏从一辆AMG里冒出来冲他们挥手,驾驶座上的男人也看着他们,“曼曼,这里这里。”   “我哥哥林阳,哥,这是曼曼,这是小单。”   一上车林俏就忙着介绍,林阳没有马上发动车辆,而是回头笑着和他们都打了招呼,他和林俏长相完全不同,可以说是相当英俊,也没有富家公子的傲气,并非言情小说标配男主那样冷硬邪魅,“我听俏俏说过,感谢你们,帮了她很大的忙。”   “今晚刷我哥的卡。”林俏坐副驾驶,不断回头和金曼曼聊天,她整个人阳光活泼得多了,妆容也很得体,甚至敢于直视单修谨的眼睛,和他开几句玩笑。“上次都没请吃饭,这次补回来。”   越自信的人话往往越多,金曼曼只是回以浅笑,她透过内视镜打量林阳,他长得居然不是大魔王的样子,这多少让人有些失望,她的眼神落在林阳的白衬衫上,很巧,他们都穿白衬衫——白衬衫其实很难区分品牌,但从剪裁和材料仍可以识别档次,林阳穿的应该是定制款,肩线完全恰到好处,是合身的。   还有方向盘上他整洁光滑的指缘,手腕上的O家表,在在都传递着信息。金曼曼现在知道刘豫为何可说是不修边幅了,他不识货,林阳不似别的富二代那样满身Logo,他误以为林阳穿的都是杂牌。老大如此低调,刘豫要营造出阶层差只能跟着让步降级。   回想起来,刘豫也没戴名表,手腕是空的,现在倒是好理解了,林阳的表也不过是六万元左右的基础款,这是一款职级表,而非身价表,他刚从园区接林俏回来,那是家庭的场合,但林阳仍选了这样一款低调的表,说明他心中更认可自己的职级,而非父母所带来那些可继承的身价。   这样的人,看人看事很大程度不会带有居高临下的傲慢感,或许危机感还比单修谨这样的殷实人家独生子更强,防心也更重。因为他并非是林总的独生子,林总年纪尚轻,等他放权的时候至少还有二十多年,谁知道到时还会有多少正当盛年的继承人。   林阳不会和他们一起吃饭,只是充当车夫顺便买单,金曼曼并未把握机会在金主面前展示自己,以林阳的性格,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给他留下操切浮躁的印象。林俏几次把话题引到她身上,都被金曼曼绕回去还给她自己。她如何和父母相处,如何招待世交好友,如何结识了几个重要的新朋友,双方对彼此的印象都不错,很能谈得来,如何让父亲满意——这部分是压低了声音用气声说的,林俏在哥哥面前有些不好意思。   林阳的话自然也不多,金曼曼有种感觉,他们仿佛在隔着两个开朗的人互相观察,彼此周旋博弈,谁都想掩藏着自己,又同时获知更多,反而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一无所获。   “不要喝酒,早点回家。”车停稳后,他没有就走,而是探头提醒林俏,又对两个小年轻友好地一笑,他的眼神第一次实在地落到金曼曼身上,金曼曼感受到一股轻微的战栗,当然不是因为什么男女间的化学反应,什么电流,林阳望着她的眼神很不符合他的年纪。   金曼曼习惯了男人的眼神,只要脱离儿童期,又还没得到中年男人的福报,男人看美女总是不自觉地带了一丝狩猎欲,美——这概念在蛮荒时期,本身就是在告诉野兽,这个异性适合交.配。这是生物本能在眼神中的反应。   她不会妖魔化全体男性,大部分人最终都可克制兽性本能,回到自己的社会角色中。但金曼曼善于察言观色,她总是能感受到掩藏在得体之下的觊觎。单修谨有,刘豫有,她遇到的许多同事老板都有。   但林阳没有,或许也不是没有,只是他藏得太好,他礼貌的微笑下是全然平静客观的审视,金曼曼感到真实的自己被映照在他的双眼中,外貌带来的光环被剥离之后,余下的真实显得分外令人难堪。林阳好像已完全知道她想在林俏身上得到什么。   “你们两个小朋友玩得愉快。”但他并不会表现出来,仍是维持着礼貌,含笑说,“下次有空到家里来坐坐。”   但林俏的‘家’是什么样子金曼曼心里完全有数,她对林俏的投资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不过还不至于被这程度的坏消息击倒——她经受的坏消息实在太多了,已经形成本能,越是沮丧越是若无其事,反而要挺起胸膛。   ——其实很多事都可以用那句话来处理,‘装得很像那么一回事’,装着装着就真是那么一回事了。不把挫折当回事,装着装着也就真不是什么大事。   “好的,谢谢林先生送我们。”   “谢谢林大哥。”反而是单修谨最没包袱,活泼地说着,转身拍了下林俏的肩膀,“哇,怪不得你家里人都夸你,下车才发现,打扮得真挺漂亮。”   林俏用的还是金曼曼那天搭配出的成套造型,小V家带Logo的娃娃衫连衣裙,小猫跟的鞋子,天鹅绒丝袜,再搭配妆容和珍珠耳环,比往常的女大学生形象要成熟了几岁,但仍不失青春,吴昱喜欢华伦天奴的这个副牌是有道理的,这牌子的设计很适合年轻女孩,不像是主线那样偏成熟。她的打扮在三人中明显分了主次,服务员很自然以她为主,反而忽略了金曼曼,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单修谨的称赞显然也滋养了林俏的自尊,不过她并未忘形,这点让金曼曼很意外,一般自卑久了的女孩,开始转变后会有一个爆发期,报复性消费,又或者是自尊心的过度膨胀,都可以视作是对从前的某种补偿。林俏终于成为人群焦点,而且在单修谨和金曼曼跟前拥有绝对的财富优势,她在父母面前能谨记‘低调、体贴、少说话’已是不易,金曼曼还以为她今晚会夸夸其谈,大讲特讲她在园区的冒险。没想到林俏居然还没有完全沉醉在自己的蜕变中,会把话题递给单修谨和她。   适值毕业季,大家的改变都很多,单修谨过几天也要回B市去参加毕业典礼,他有几个同学已经在S市上班了,正好一道走。金曼曼没什么好说,“我之前在晚奢堂不是做兼职吗?那边早就等我去转正了。”她不再提工作室的事了。   林俏这次从园区回来也就不过去了,她下个月正式进市区分公司上班,从此在哥哥手底下讨生活。这个月接下来的时间应该是陪母亲返老家探亲,“我妈之前蛮担心我的,这次特意回国来看我,意思是不行就带我出去。其实现在想想,以前是我不太懂事,她把我留给爸爸是最好的——她反正也不会再生小孩了,当然只希望我好。这次回来看我的变化,她高兴得都哭了。”   能成熟看待父母的不易,看来林俏是真的走出来了,金曼曼不无成就感,也是真心实意为林俏高兴,她举起水杯和林俏碰一碰,“以后会更好。”   林俏满面生辉,“一定。”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是对真正富豪生活的好奇也好,还是为了照顾林俏的情绪,单修谨表现得很活跃,这顿饭价格昂贵,宾主相谈甚欢,金曼曼表现得当然也非常得体——这是她对自己最大的执着,她无法掩盖自己的贫穷,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自己什么时候都表现得很得体,不要丢掉最后一点仅剩的尊严。   但她品尝不出牛排的美味,吃到的全是人生的五味杂陈。   吃完饭,林俏要回宿舍收拾行李最后再住一晚,单修谨正好打车送两个女生回校,自己从附近停车场开车回租屋去。林俏不想立刻上楼,“曼曼,我们去操场走走吧,晚上吃太多了,得运动一下。”   金曼曼想她大概是要和她道谢顺便再算一下总账了,那条鸡尾酒裙的账还没清,之前买这买那,林俏嫌每次都由她付款也比较烦,几次给她转了些钱,多退少补,还有点账没清完。这些小账金曼曼都算好了,只是还没发给她看。最后一夜,清账后各奔东西,一度交叉的生活线不可能纠缠太久,她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林俏回头做她的大小姐,金曼曼继续自己的迷茫和钻营,朝着某种理想的一跃失败告终,但尚且还留下了一点体面。   体面——这词真恶心!她怎么就放不开最后这一点体面!   但金曼曼或许就是这么矫情,她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没有褪色,和林俏在操场上漫步着,听她回忆大学四年生活,“其实我并不留恋,我的大学过得浑浑噩噩,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我第一天就请你帮我,会是很不同的四年。”   “但那时候或许你还没成熟到这一步,我也还没懂得这么多。”金曼曼很知道这些时候该说什么,其实都是鸡汤,“一切都是缘分的安排。”   林俏却很受用,她第一次挽住金曼曼的手臂,对她笑了笑,“谢谢你,曼曼——虽然这陪伴是买来的,但我其实已经把你当朋友了,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金曼曼有些自我厌恶,林俏并没做错什么,她也知道她的话绝对真诚,金曼曼实在没什么值得林俏说谎的地方,但她在林俏身边,满心里全是阴暗,“你以后会交到更多好朋友的,俏俏,没必要太依赖我,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我觉得你现在就很好,很真实的好,”林俏却持不同观点,她犹豫一下,吐露实情,“我哥也说,我对你的感情有些不健康的投射,因为你取代了一部分母亲的职责教导我,让我有点依赖。之前我其实是想和你合伙做工作室,我哥打消了我的念头……他说这是依赖的延续,继续下去对你对我都不好。”   果然是林阳,果然是刘豫,这对老拍档,果然不出所料。金曼曼觉得自己的面具快挂不住了,她在幻想中狠狠抓破林阳那张温文隽逸的面孔,他那清润的笑靥。“你哥哥可能是对的。”   “是,后来我也在检讨我自己,是不是有这种不健康的倾向。”这话题是两人从未延展过的深度,“但我有时想法也很复杂,第一,你对我的帮助之大,我觉得两万元不足以偿还,交易要等价,你帮了我,我也想帮你,第二,我……我也想搞点事业,我有时觉得自己也配吗?但有时我又会想到你的话,其实装着装着就是这么一回事了,我为什么不试试呢?”   事情似乎有所转机,金曼曼简直不敢相信——林俏就算是个人际白痴,也不会故意说这些来耍弄她吧?她几乎要屏住呼吸,但还是佯装无事,或许有些人会因此折服于她的镇定,和因此产生的什么鬼神秘魅力,但只有金曼曼自己知道天鹅在水下的部分有多挣扎。“噢?”   “我知道你很想要一个机会,也觉得你值得一个机会,我最近一直在不断问自己,不是以报恩的心态,而是以投资的心态的话,作为一个服装设计师,或者一个造型师,你值得投资吗?”   这正是金曼曼想要推销的模式,整体造型设计,比高定服装在服务性上更往前走了一步,审美又比街头巷尾主营新娘跟妆的造型服务更高级,这种模式决定了她的客户群局限于富人,模式较小,但也保留了她在服装上更进一步的可能,她可以以此开始,逐渐往服装设计师方向发展——   “最后的结果其实是很残酷的,我想你不会介意才实话告诉你,曼曼,我觉得你不是非常出众的设计师,至少现在,你不值得我的投资。”   林俏语气平静地说,金曼曼心里那刚刚描绘起来的蓝图轰然倒塌,她沉默半晌,说,“噢——我没生气,其实你可能是对的。”   林俏或许是对的,如果她有才华,林俏不会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她早就能从老师,从同行中得到相应的反馈,但金曼曼可能只能接受一点,那就是她的才华不像钻石那样耀眼,她可能是一个普通的、优秀的服装设计师,但她并不天才,而这一行的天才尚且有许多都还得不到投资。   但林俏也大可以不必这么残忍——金曼曼也有很多机会残忍地对待她,只是她都选择了更温和的方式——   “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气!”林俏对金曼曼的印象诚然有许多失实之处,她真以为一旁的金曼曼没有暗自燃烧,把她登上仇人名录,而是兴奋地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但这只是服装设计——曼曼,我有个主意,我觉得这才是真正有效的商业模式,而你确确实实是这方面的天才,你听我说,听我说——”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1章 奢侈买手   “对,你从左边绕一下进来,园区那个门是不让进货车的,你要从后门走,您现在往左绕有个小门能进来……”   S市的夏天绝非浪得虚名,金曼曼站在场地中央,汗顺着脖子往下流,感觉自己差一点点就要中暑了,今天工作室进家具,工人来来往往,门大敞着,灰尘满天,空调根本开不了。“师傅小心!你别把我地板磕出印子!”   不管是大装小装,只要亲自跟过装修,就能明白她现在的糟心。园区有规定,装修要遮挡,屋内又热又闷,灰尘在灯光下回旋,金曼曼声音都快哑了,脊背忽然传来冰凉触感,她跳了一下,回头一看,“你怎么来了。俏俏给你的地址吗?”   “嗯。”单修谨左右张望了下,不无歉疚,“早知道我就先来这了,还能帮你跑跑腿——我去买箱水吧。”   “已经有了。”金曼曼指着墙角让单修谨看,那里放了两大箱水给工人们饮用,她自己也没拧开那瓶冰水,只是捏在手心感受清凉。“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今天比较忙,家具装好明天找人来打扫一下就行了。”   今天早上是最艰苦的,到了下午就好多了,大件家具已经进场,工人们撤退后,开荒保洁无缝衔接,有单修谨在,金曼曼省事多了,他去年暑假刚帮着家里盯了新房装修,手还很熟,别的不会,帮把手盯盯工人做事,去园区跑跑腿拿外卖,其实已为她省了不少事。金曼曼在工作室呆了一天,等到晚上九点多终于告一段落。大开荒做好,小件软装也都开好包,全堆在工作室一角,等着明天安上就行了。连夜忙也不是不行,但站了一天实在是熬不住,单修谨做主,“先去吃饭吧,明早我来帮你。”   他们都累得不想折腾,在园区外随意找了家小店,金曼曼坐下来就点了一大碗炒面,这对她来说很难得,看来今天她是真的累着了。单修谨忍不住笑,又打量下街头行色匆匆的路人,“这园区地段、环境真的都蛮不错的,很高大上,一年租金多少?”   “二十几万,不过一般都是三年起签的。”金曼曼说,“在这个地段的园区算是便宜的了,毕竟地方大嘛。”   二十几万对林俏来说,眼也不眨,几件衣服而已,但却是金曼曼的全副身家,如果没有林俏的投资,金曼曼是开不起工作室的,单修谨知道她最近都在忙工作室的事,注册、装修,在工作室附近租房、搬家等等,倒是林俏除了给钱,其余不太过问,她陪母亲回老家去了,也没法分心S市的琐事。   金曼曼的心愿就是开工作室,这至少也比她继续在‘晚奢堂’兼职,考虑是否变身为老板娘来得好。单修谨是为金曼曼开心的,吃完饭散步回附近租屋时,他一直在查看金曼曼的脸色,金曼曼问,“怎么了?我脸上哪里弄脏了吗?”   “我觉得你好像没想得那么开心。”单修谨说,“是协议哪里写得不够好吗?——其实那天我就觉得挺怪的,俏俏上钩了,这不是你一直以来计划的吗?但你和我说的时候好像一点都不开心。”   “她上钩了但又没有完全上钩。”   金曼曼叹口气,跳起来去抓偶然落下的梧桐叶,S市这个区域多是老洋房,道路两侧遍植梧桐,现在还是盛夏,梧桐在灼热的夜风中发出摇曳的沙沙声,桑拿天的高温下,连她的声音都好像浸透了发闷的水汽。“之前一直在考虑,也没和你说,林俏没投资我成立服装工作室。她觉得我才华不够,她家里人也认为她没资源去捧起一个国产新兴设计师。”   “但林俏比你我想得都要更成熟也更大胆,一旦从她的心意结里走出来,商人家的孩子眼界到底是不同的,她只是不看好国内独立品牌的盈利模式,但却觉得我很适合投资。她觉得我为她提供的服务——这种成套的消费建议和消费策略教育,在国内是蓝海市场。她愿意投资和我合伙成立工作室。”   她们正从园区门口经过,金曼曼指着路标牌上新插入的指示,“金迷工作室,和奢侈消费有关的所有服务,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另类的奢侈品买手。林俏认为这才是我的天赋所在。”   单修谨只能承认自己对奢侈消费一无所知,别说另类,连普通的奢侈品买手是什么他都完全没有概念。   “买手也可以叫做采购,本身没什么特别的。很多欧美那边的百货公司都有自己的买手,他们不像是现在国内的商场,以专卖店为主,有些美国那边的百货,是按服装品类来分楼层的,比如你想买大衣,那么三楼这一整片都是大衣区,里面会有很多品牌的大衣来供你选择。决定哪个品牌的哪些款式能够进入百货公司的人就叫买手,这职业听着时髦值挺高的,以前时尚品牌大秀的观众席里,除了VIP客户之外很多都是各公司的买手。”   但随着专卖店的兴起,线上直销也越来越流行,这种混合售卖制的百货公司数量逐渐减少,买手席位也在缩减,更别说国内的时尚买手基本都是潮品店老板自己担任,更多的买手转向为快消品牌购买一些设计的版权,这种买手自由裁量权更小,工作内容已经和看秀没太多关系,反而大部分时间都在看表做表,被专业数据追着跑。单修谨听金曼曼讲了半天,不解地问,“你说的那种潮品店不就是去进货回来卖吗,那我自己开间服装店,到批发市场——动物园什么的地方去进点货,我也可以算买手吗?”   “可以算很低档的买手。”金曼曼忍不住笑了,“这行业其实算是日薄西山了,但在以前是商业主流,那时候买手是真的可以说位高权重的,你猜为什么这个行当如今日益式微?”   单修谨并不笨,否则也不能考上名校硕士,虽然对时尚行业一知半解,但道理是通的,他琢磨了一会,“因为信息的流通正变得越来越便利,越来越廉价?”   “正解。”金曼曼对他笑了,像是奖赏他的聪明,“你可以想一下,如果现在全S市就只有两家上档次的百货公司,你对时尚的所有认知,只来自于报纸,电视广告的话,你的选择是多么的有限,供应信息的渠道越少,决策者的权力就越大。”   “专卖店?”   “要详细说就得讲一部纺织史了,”金曼曼今天没太多力气讲古,“总之,以前富人的数量远没那么多,而且相对很分散,只有百货公司这种集中式的场景可以带来足够的营业额,这也就给时尚买手带来了很大的权力。在媒体时代之前,信息是分散的,潜在水面下,是一座一座孤岛,买手收集信息,百货公司做为唯一的渠道中转,电视时代来了,买手的权力开始收缩,互联网时代来了,买手的权力进一步缩小,手机时代来了,现在的百货公司影响力已逐渐式微,买手……买手就更不用提了。”   “权力转移去了哪里?去了新的媒介那里,时尚杂志的主编,那些拥有广泛影响力的明星——比如一件高定礼服会因为明星穿它在重要庆典亮相,瞬间卖出数十件同款,但它永远不会因为买手把它悬挂在橱窗里就多卖那么多。市场集中化,对买手的权力有极大的影响,但这并不意味着市场就真正不需要买手的服务了,只是让买手变得更加奢侈,更加私人化,市场变得更小也更昂贵。”   “比如林俏,她便很需要买手对她的帮助,她也很乐于付费。当然她可以去网上搜索教程,那都是免费的,多看点视频,多买点单品,多尝试总会有进步,这是普通人的福音,在这年代,很多领域中有钱人和普通人的差别其实在无限缩小。比如手表,我有罗杰杜彼,价值一百多万,但功能性还没有Apple Watch那么强那么丰富,但不同的是,罗杰杜彼拥有者的时间一定比较值钱。”   “比起四处搜索信息,不断的尝试、踩坑、学习,林俏只想要最简单的模式,付钱,让专家为她服务。在这个时代,信息变得廉价,人们的生活前所未有的丰富,这也让真正有价值的信息更加难以筛选和获取,有钱人很乐意花点小钱来获取更好的消费体验。这就是她认定的市场所在,她觉得有钱人愿意付钱来让别人帮他们花钱。”   “有钱人愿意付钱来让别人帮他们花钱。”单修谨重复她的话,他觉得蛮荒谬的,但仔细一想,林俏可不就是付钱来让金曼曼教她花钱吗?而且学费还有两万元之多。“嗯……不过的确,如果有人能帮我买最新款潮鞋,我也愿意花钱。”   “那是另一种渠道费。”金曼曼纠正他,“应该这么说,比如现在你家要装修了,预算是五百万,你想买点好的家具,但你也不知道什么是好,现在该去哪里找,你完全是一抹黑,你觉得如果是这个状态,那五百万里可能要被坑了一百多万两百万,那还是少的,说不定到最后预算会超支。设计师你不会完全信任,施工队和建材市场、家具商城更不必说了,你觉得这个区域里一个接一个全都是坑,这时候我来告诉你,奢侈家具有什么品牌,都是什么档次,豪宅装修一般都用什么工艺,难度和报价普遍是多少——决定依然是你来做,我只提供审美和品牌本身的意见,那你觉得你愿意为这份省心付多少钱?”   说到装修,单修谨瞬间就共情了,单家装修时他没少和金曼曼抱怨。“五十万……至少五十万仍是合算的!”   “这是普通人的思维。”金曼曼说,“富人只会给得更多,因为他不但省下冤枉钱,还学到了正确的知识,也获得了情绪价值。对富人来说,这世上的奢侈消费万万千千,他们不是不愿意花钱,只是不愿意被坑。从鱼子酱到南极游艇,他们愿意付钱学习的领域比你想得多得多,而我的优势便是,只要他们有兴趣,我就会为他们研究,任何领域,我来充当他们的消费顾问,或者说,他们的奢侈买手。”   这就是林俏看好到愿意投资的前景,单修谨虽然仍觉新奇,但仔细品味,这其实也没比奢侈品二手循环交易荒谬多少,换做是他,也更愿意把冤枉钱换成咨询费。而且咨询类业务,对本金没有要求,林俏出钱付场地费,找客源,金曼曼需要付出的只是时间成本,这份工作似乎的确值得尝试,他说,“这不是挺好的吗?赚得多,而且的确是你擅长的方向,还能结识超优质客户,顺带着推销你的服装设计,林俏的确没能力推你做设计师,但谁知道会不会就有个富婆觉得你的礼服做得很漂亮呢?”   金曼曼想往服装设计发展,不会有比这更合适的机会了,首先时间自由,不耽误她的兼职赚钱,基本生活费至少有保障,其次,单价高,只要开张一单,就有可观收入,收益比很高,第三,结识的人脉本身就是财富。以单修谨的理解,金曼曼是个很务实的人,林俏这金主失而复得,提出的方案甚至比原本的更好,她应该很高兴才对,可眼下,她面上仍是强作的欢容。   金曼曼在他关切的眼神中轻声说。   “是很合适,但小单,如果汤老师问起,我该怎么和他说呢?”   单修谨一下就被问住了,“呃,这……汤老师可能确实搞不太懂这工作是做什么的。”   从盈利逻辑来说,工作室当然绝对正当,但单修谨已经明白了金曼曼的意思:回乡工作,进企事业单位,服务于人民,进学校教书,传递下一代的火种。哪怕是在私企工作,金曼曼也在创造着某种实在的价值,是一种正统的生活。当然这些全都不在金曼曼的追求之中,金曼曼只想要钱——而服装设计工作室恰好便是一个很可以交代过去的借口,她想追梦,这很正当,她就是这个专业的,所以她留在S市,用别的兼职维持生活,但她依然在追求着某种崇高的,于社会有建树的梦想。汤老师并非是苛刻的严师,他的标准相当宽泛,但金曼曼现在经营的这工作室,却扯下了她最后一块遮羞布。   她,一个出身贫寒,靠着国家和社会帮助,靠着汤老师殚精竭虑的筹谋,这才勉强考上大学,有了接受高等教育机会的女孩子,金曼曼,毕业后,靠着她多年来的虚荣心所积累的知识,指导富人更好地花钱——或者说,用更优雅,更划算的方式来浪费资源?   这选择其实也说不上讽刺,只是彻底地展露金曼曼的为人,令她的拜金一览无遗,而单修谨甚至在此时才知道,原来金曼曼心底还存着那么一丝挣扎,她竟还想做一丝遮掩。   是否就是这么最后一口气还吊着她,使她不至于——不至于彻底地改变,变成他不熟悉的模样?单修谨忽然有种冲动,他在昏暗中猛地拉起金曼曼的手,紧握着她,不顾热汗湿黏,牢牢地攥着她冰凉柔腻的手指,好像这样便能将此刻的金曼曼留住,让她不至于如同河川一般,奔涌跳跃不可违逆地奔向注定的结局而去。   金曼曼默不作声,几乎是无力地任由他捏着,过了一会才挣动了一下。   “我不会为了钱谈恋爱的。”她冷冰冰地说,似乎窥见了单修谨心中那隐秘的担忧,“你放心好了,就因为我特别爱钱,所以我才尤其不会为了钱出卖自己。”   她把手从单修谨的抓握中抽了出去,单修谨感到一阵致命的空虚,他们默不作声地在夜色中走了好一会,单修谨低声说,“但你还是开了工作室。”   金曼曼几乎是无声地嗯了一声,她的眼神有些空洞,蕴含着浓浓的悲哀和自嘲,就像是她明知道什么样的路最高尚,却偏偏和高尚背道而驰。她的手指在空中蠕动了一下,仿佛想反过来勾住单修谨的手指,但还是忍住了。   “是啊,我还是开了工作室。”   她说,冲单修谨晃了下手机。“第一个客户也已经来了。”   单修谨知道此刻应该和金曼曼保持一致,感怀着她那被迫逝去的高洁和纯真,没人比他更清楚金曼曼的过去,也就没人比他更懂金曼曼为什么这么爱钱,但纯粹的好奇依然漫过堤防,他不假思索地问,“林俏介绍的吗?她的诉求是什么?”   好在金曼曼并没有生气——就像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经营工作室一样,她的眼底也闪过了一丝调皮的光,刚才那一瞬间的失落已经被她完好地埋藏起来,甚至很多人会误以为这种无用的纠结再不会成为她的困扰。   “你猜。”她笑盈盈地说,她仿佛又开心起来了,是现在的金曼曼应有的得意洋洋。“你猜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小金的职业相当冷门,可能很多人都比较陌生~ 第12章 第一个客户   “爱马仕,”金迷工作室的第一个客户说,“爱马仕,我现在真的真的真的很需要很多爱马仕。”   Cecilia很快又补充,“我是说,最有性价比的那种爱马仕,我要真的,也要假的,俏俏说你在二手奢侈品市场做过,再没比你更懂行情的——你能帮到我的吧,金小姐?”   她一边用很老道的目光扫视着金曼曼,像是在给她浑身上下的穿着标价,一边急促地说,“顾问费能便宜点吗——我认识很多姐妹,可以为你介绍生意的。”   这是个性子很急的客户,而且和林俏的性格截然相反,如果说林俏的自信太少了,那么Cecilia的自信就未免太多了点,很难想象她们两人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只能说怪咖的朋友往往也是怪咖。   金曼曼让Cecilia别着急,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她,“Ceci,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可以具体介绍一下你的诉求吗?”   其实她心里多少已有猜测,不论是服装设计师还是奢侈品买手,阅读客户都是基本功,金曼曼长于察言观色,而像Cecilia这样的女人其实很典型,她们就是晚奢堂最大的客户群体,就她在短短三十秒内发现的,Cecilia至少做过四种医美手术,她的鼻子、下巴、额头和下颔都非常网红。其实这个案子里最大的疑点反而应该是Cecilia身为林俏最该看不起的那种人,是怎么和她交上朋友的。   “我和我先生上个月刚订婚。”Cecilia给她看手上的中型钻戒,Harry Winston,这枚钻戒大几十万是要的。大概来之前她已想过,想要获得金曼曼的帮助,就没必要遮遮掩掩,“这么说吧,我原本是某书,某ins软件上的网红,现在我上岸了,但还没完全上——其实说穿了就这么简单。”   她当然没有说得很仔细,但金曼曼差不多已经全明白了,她点点头说,“啊——”   Cecilia和她对视一眼,露出了彼此都心领神会的那种笑容,她似乎把金曼曼当做了自己的同类,肩膀一下就松弛了下来,一边掏着坤包一边亲热地说,“姐妹,一看你就懂行,咱们要合作得好,以后有好男人我都能给你介绍的——不介意我抽烟吧?放心,电子烟,不熏人的——”   Cecilia的故事是很典型的那种小网红故事,和晚奢堂、金迷一样,都是依附于有钱人的新兴小众职业,不是每个某书的网红都是她们这种职业,但有许多小网红暗地里是她的同行,之前媒体曾报道过,但揭露得不深,笔法也过于夸张,对这行的盈利模式语焉不详,Cecilia一语道破:“其实就是高级伴游,有很多自媒体代运营专门搞这一套,都是产业链运营了,发日记的、聊微信的、出现场的,完全是三个人。一个自媒体运营能管几十个某书号,月薪不超过一万,聊微信的贵一点,要会话术嘛,也是几十个微信号随时撩,一个月就算给她两万好了,这么包装下,本来一千一晚,现在直接翻几倍,五六千上万,你算算这里的利润空间喽。现在全都产业化了,搞得我们这些个体户赚头越来越少,差点活不下去。”   产业化有产业化的好处,这种名媛最喜欢拿铂金包来摆拍,包的确都是真的,也都是新的,配货不成问题——妈咪赚得盆满钵满,还愁配货钱吗?一个十几万的包,含配货拿下来二十多万,一到手就喊人来拍照,两个月下来绝对回本,再拿回来自己背。   照片都是一个人发的,代运营会错开时间和场所,包装出较真实的名媛形象。至于一线业务员,她们手里大把H家的包——假货呀!绝对是东莞一线高仿,社交距离根本不会露馅,拿到客户面前,难道男人还会细看五金吗?就算有竞争对手,大家心知肚明,绝不会互相揭这种短,足够用的了。   流水线作业虽然好,但集团外的自由球员也有自己的路子,Cecilia这种,是买假货充真的,还有些就是金曼曼手机里加了大把大把的Annie、Lynn、Stacy、Sugar,金曼曼有时还撮合她们加群拼单,租用店里新来的二手包拍摄,谁知道这些新来的二手包是否就是妈咪那里淘汰下来的呢?   这些女孩当然不会明说自己的职业,但朋友圈里看不到她们在工作,只有连续不断的朋友圈,新的包,新的网红餐馆,新的车,新的酒店,新的国家新的城市,但朋友圈里从来没有合照,好像她都是单身去的这些场所。   “三教九流都有,也有些纯粹是虚荣心作祟,想模仿嘛,就跟着发,可能就觉得好玩,或者真把我们当名媛了,想着混到圈里去什么的。”Cecilia说,“但这种坚持不久的,投入太大了,你要没有很丰厚的收入,家底又不怎么样,怎么坚持呢?”   投入是大的,金曼曼投入S市时持有的资本,相对于一般没学历的,家里帮不上忙的女孩来说,已算是雄厚的了,她至少有20万的启动资金,Cecilia——某丽娟,她来S市时只有前男友留下的20万卡债,她要攒钱整容,要付五千元一月的房租,这个价格恰恰好能让她在S市较中心地区的老公房拥有一间独立的卧室,只有大专学历,在海龟大把的S市,她能找什么工作?   Cecilia并不讳言自己整过容,她对自己的奋斗史是有几分得意的。一个女孩,长相只能算是清秀,除此外一无所有,只有来自过去的痛楚和巨大的债务包袱,还有不惜一切往上攀爬的野心,五年过去,丽娟现在俨然已焕然一新,蜕变成Cecilia,她很美——至少是长得很网红,她现在住在市中心的大平层里,她找了新的男人,好男人,快四十岁,做实业发起来的,对Cecilia这个小娇妻千依百顺,很舍得花钱,不知比那个前男友要好多少倍。   唯独的问题是,她老公真以为自己娶到了一个秀外慧中,和社交软件上的人设完全一致的海龟女,而Cecilia也知道她的名媛范儿在真正的名媛面前漏洞百出——最大也最急需弥补的破绽当然就是她的爱马仕收藏。   “我老公是靠他哥哥发起来的,他自己离过一次婚,还没小孩,和他哥哥一家关系很好。他哥哥家是真正有钱,亿万家产的那种,他侄女刚放暑假,回国后可能会暂时在我们家落脚。”Cecilia给金曼曼看婚房照片,里头当然有一面爱马仕墙啦,所有的网红都要有,丽娟也不能免俗。“全假的,我就没有真包。”   她终于现出一丝焦虑了,“没怀孕以前,我还不想给我老公知道太多——最糟糕的是我老公把我的某书账号给他侄女了,她看中了这个Kelly danse想借去用,好要命啊,还是粉红色!”   Cecilia.丽娟恳求金曼曼,“你有没有渠道能让我在两个月内拿到一只真的粉色EV皮Danse?除了配货和所有服务费以外,我私人再给你十万渠道费,不用入账,我绝不会告诉林俏,见货给钱,绝不反悔!”   这就是阶层跃迁,五年前会为了五千块房租钱发愁的丽娟,现在可以随意拿十万奖金来激励金曼曼,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金曼曼自己——丽娟浑身上下都是假的,野鸡大专毕业,看男人的眼光显然也不行,就这样她也能找到现在的老公,除了年纪大一点,有什么不好?别提多疼老婆了,脑子还很不够用,被丽娟当傻子耍,一点都没发觉不对。   那如果金曼曼愿意呢?如果金曼曼也想找一个这样的老公,她还会缺钱吗?   金曼曼让Cecilia别慌,先冷静下来盘点她的需求,她不做任何评判,只是为她分析着。“您有您那个晚辈的社交账号吗?”   丽娟和侄女已互相加了关注,金曼曼浏览了一下Jolly的ins,又看了下她的照片,嗯,这是真名媛,账号不露脸,不经意间偶尔带出奢侈品自拍,除了烂大街的那几个牌子之外,还有网上风不太大的珠宝牌子、设计师牌子。真人长相又不太出众,粉丝也不多,几乎都是老友互动,这种账号基本都是真名媛无误。   从账号内容来判断,Jolly学业或许一般,但绝对是奢侈品玩家,情况是有些棘手,“我能看看你手里现有的那些包吗?”   Cecilia来见她,拿的是一个真的香家小金球,假包她并没带,也不愿带金曼曼回家,金曼曼理解她的防备,毕竟和老公只是订婚,还没领证嘛,她请Cecilia回家拿几个包,给了晚奢堂的地址,和她在晚奢堂碰面。晚奢堂的专业鉴定师看了Cecilia的收藏,婉转问是否朋友送的——这基本就是假货的意思。   因为金曼曼的缘故,鉴定师说了几个点,“最重要的破绽都在细节上,Logo的烫金,还有五金件,五金件是最容易出瑕疵的,这些细节几乎很难有工坊完全仿出来,走线和皮面的纹理都是细枝末节了。你这几个包里,这两个黑金的kelly行情价应该在千元左右,一眼假,这个铂金行情价五六千吧,皮面没什么破绽了,社交距离问题不大,但拿到手细看,玩家还是很容易就发现不同。”   和任何一个被鉴定为假的包主一样,Cecilia很难堪,却也因此对金曼曼的专业程度更增信任,鉴定师连进货价都说对了,一千元的她用了好几年,是职业生涯前期买的,五千档则是去年买的新武器。金曼曼又带她回工作室吹空调喝咖啡,对着照片为她做筹划,“您的照片墙里大部分还都是基本款,这一点是优势,晚奢堂里就能找到款式相似的二手包,这个是保真的,顶多成色略旧,但这才真实。”   Cecilia点头如捣蒜,又迫不及待地问金曼曼,她有没有渠道买到可以乱真的高仿,金曼曼笑吟吟地说,“这个恐怕要请您自己去物色了,我这里是不介绍这种生意的——您想想,如果经我的手能买到假货,那么你该如何信任我会为你买到真货呢?”   这是有道理的,Cecilia仔细想想,自己也不禁点头,她的眼神仍在电脑屏幕上流连,金曼曼正在做标记,她圈出来的款式,即便晚奢堂没有,S市的二手交易圈里也能找到差不多的。   金曼曼扫Cecilia一眼,对她的小心思洞如观火但并不揭破,她对这份工作仍有犹豫,但也完全进入工作姿态之中。金曼曼知道她是能做一个很好的花瓶太太的,因为有丽娟这样的名媛不断地拙劣表演,给她信心。   “至于那个粉色Danse——”   她手上动作没慢,像是完全没想到Cecilia现在已经搭上了晚奢堂这条线,也打开了思路,完全可以跳过她和晚奢堂沟通买货,可以省下一大笔顾问费——而Cecilia现在似乎就是正在为自己的跳单做准备。   好在还有那个粉色Danse,金曼曼为照片做好标记,把它重新发给Cecilia,笑着冲她眨眨眼,“我们不如等签完服务合同再谈,好吗?”   Cecilia望着金曼曼的笑靥,不自觉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像是在确认她的人工酒窝也不差。她眼底浮现出对强者的尊重。   “行。”一口答应,仿佛爽快,“我不会跳你单的,金小姐,你放心。”   “我就没担心过呀。”金曼曼笑着又给她加水,“我这里有pain chaud的国王饼,要不要吃?”   刀光剑影藏在娇艳笑容之下,真相如何,她们两人心知肚明。金曼曼一边去切饼一边想,这门生意的确有点门槛,不在于专业,而在于人性——这些有钱人,越有钱越爱钱,他们总是一边享受服务,一边想着逃单。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感谢大家对小女儿的支持!本章给大家送留言红包!24小时内留言有效! 第13章 二手循环链条   运营一间工作室需要什么成本?除了由林俏一次缴清算是入股成本的房租和物管费之外,每周两次的清洁、水电费,还有摊平在成本中的招待费用,比如一些事先准备好的网红店甜品,五六十的开销,便足以营造出贴心且高级的奢侈感,还有略高档些的咖啡豆,林俏从家里搬来,‘我哥不用的’咖啡机……一次会面的成本不会超过一百。   那么,一桩生意的利润会是多少?   以Cecilia的Case为例,她第一笔先付了十万的服务费——仅仅是半个月的服务费而已,如果能拿到焦点包,还有额外的激励奖金,这是她要求写入合同里的。Cecilia并不缺钱,虽然她很想跳单,但真正拉卡时却很大方,“就和老公说是医美项目搞储值活动就好了。”   这是金曼曼尚未涉足的领域,光想一想便知道蕴含了多少商机,女人花在脸上的钱比花在包上的钱更多,而且也更舍得花,更愿意一掷千金,多花300%的价格来追求10%的提升,如果是包,Cecilia这样的女人会认定很不值得,反正她的目标客户根本没有分辨能力,但如果是脸,那完全是另一回事,那是她最有价值的商品,禁不起一丝风险,这笔钱应该花。   整形美容是真正的印钞机,金曼曼从Cecilia这里学了不少,随着她的收入一步步上升,Cecilia的脸也从街边维修店升级到了4S,她谈到这些话题便打不住,很惋惜自己刚开始没钱,走了不少歪路,现在还要逐年修修补补,“这种事一开始就得上最好的,之后返厂次数才少,你还小,以后就懂了,针可以随便打,刀是真不能随便动。”   “是的呀!”金曼曼还没说话,晚奢堂的鉴定师已是忍不住开腔赞成,两个人聊得亲亲热热,互相加了微信,鉴定师满口说,“以后有好货到我这里,我第一时间推给你哦,Ceci姐。”   她们今天是来消费的,Ceci一次性买了三个店里有现货的二手H包,拉出去二十几万,鉴定师眼红也不奇怪。这些都是金曼曼的销售额,光是这三个包她就能拿近万的提成,这种大客户在店里小姐妹眼里比富二代更吸引人,虽然是金曼曼的客户,但个个都想来松松土。   金曼曼在一旁笑而不语,任由她们去想象——其实,她猜Ceci等侄女走了之后,很快就会把二手包都重新卖回来,差价就当是租金了,要买齐那个爱马仕墙,需要的现金流至少一百多两百万,Ceci手里应该还没那么多私房钱。   大象灰、金棕色、黑色、奶昔白,这些货在二手市场可说是应有尽有,只要有钱就没太大难度。好在Ceci当时买山寨时留了个心眼,为自己打造的是朴实人设,大概也觉得都是稀有色、稀有款实在太假,买的多是大众色、大众款,二手是很好淘的。   除了晚奢堂有售的几只之外,金曼曼在同行朋友圈里绕了几圈,又物色来两只二手包,算是把包柜洗白了一半,Ceci回家去狸猫换太子,把假包换出来,又慎重请金曼曼为她保存在工作室里。“用了这么久,都是有感情了。”   其实就是之后要再换回来的意思,金曼曼不拆穿,只笑,“还是需要两个新包,也需要SA的微信,我们去请小杨喝下午茶。”   小杨是金曼曼的朋友——她们这种正牌店员,有时也会为自己的老客户介绍靠谱的二手商,主要是有些客户为了配货,买了一大堆根本用不上的奢侈用品,搁置着也是落灰,便请二手店代为低价处理回血,H家的衣服、饰品和鞋在二手市场上都比包要便宜很多,包则是要加价许多的。这里头的轮转规律便在这里。   还有很多店员,攒够了微信人脉之后,也会跳到二手店去做,社交地位骤跌,但到手的报酬会更多,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混的,虽然金曼曼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自己去买H家的包,但她着实认识好几个店员前店员。   “对她要稍微客气点哦。”小杨来之前,她交代Ceci,“不能用平常的态度来对她,毕竟是我们有事要拜托她。”   Ceci让她放心,“虽然我是没去买过,但多少也陪小姐妹去过,晓得规矩的。”   什么是规矩?规矩就是H家的店员虽然归根到底不过也就是打工妹而已,但却可以对客户软中带硬地摆脸色,那些上层中产阶级客户反过来把她当甲方供,套磁结交,加了微信殷勤点赞,甚至反过来在网上有人抱怨SA态度不好时,反过来为她们说话,“我的SA人就很好啊,很和气,每次配货也不多,不会强迫你配的~~~而且都是我喜欢的东西,本来也要买的”——这波浪符号尤其是精髓。   规矩就是这些贵太太把SA和孩子的老师当做一个阶层来处理:那些虽然没她们有钱,但却需要她们卑微对待的阶层。金曼曼有时在想,奢侈品柜员的入职培训一定会考核PUA学造诣,只有先让有钱人发自内心地感到自己的卑微,他们才会越发地不把自己的金钱当回事,慷慨地向上供奉,只为了换取一些欢愉的幻觉——我拥有了这个包,我变得好与众不同。   但因为她没有钱的缘故,这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而Ceci已经很有钱了,所以她加倍热情地投入这个陷阱里,仿佛为了一个包对SA百般讨好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她并没对小杨颐指气使,恰恰相反,她讨好到金曼曼不得不在微信上提醒她,别破坏自己的人设,她是个想买H家包撑场面的暴发户,一点基本的傲气还是要有。   小杨和所有H家的SA一样,不冷不热,很有本地姑娘的傲气和精明,只是都藏在职业化的笑容背后,她待金曼曼倒是有些发自内心的亲热,因为她们是真正的同一阶层——在小杨看来,就是把有钱人当傻子瞧,赚他们钱的那个阶层,小杨是很有阶级感情的,尽管金曼曼从不为她解决销售指标,但她自认和金曼曼很投缘。   “都是自己人,在私下也就直说了——在店里肯定是不认的。”因为金曼曼的面子,她倒也说了几句真话,“一般来讲,第一个月,累计消费没到十万十五万以上,那三大金刚肯定是没有的,至于限量款、稀有色,更加不必谈了。”   三大金钢指的是H家的Kelly、Birkin、Constance,S市这里很喜欢给人上尊号,三大金刚款,四大金刚色,听起来就威风。不过的确,这三个款不论什么色、什么皮都不愁卖,柜台上永远不会摆出来,顾客都是被请到小黑屋里才能看货,可谓仪式感十足。光是请你到后台去看货,便让客人俨然燃起被高看一眼的感激,不论自己是否需要,不买下感觉都对不起SA的另眼相看。   前置的消费一般都是买些入门款的包,若是能买鞋子、手表、衬衫这些,SA的好感度会累积得较高——他们也不是没有烦恼,每天纯纯等着拿提成,H家的销售指标主要都定在配饰上,SA只能用稀缺品强行搭配销售滞销品,才能完成每月的指标,拿到自己的绩效奖金。   这样算下来,要得到一个四大金刚色的KBC包,虽然本身只支出五六万,但前置消费加配货,林林总总二十多万是要花出去的,而且还要等待相应的时间,这才有仪式感嘛,但正是这仪式感如今并不太适合Ceci的情况——自然了,有金曼曼在,小杨也不是不能通融。   “我们每个包都要问过经理才能往外抱的,并不是说我要难为你,”她丑话先说在前头,“我们店有一对花瓶,砸在手里好久了,要五万多,经理也头疼,你明天先来店里买点鞋子、衣服,再买一对表,个么周末再来抱走那对花瓶,刚好快月末,我去和经理好好讲一下,应该通融你一个Kelly问题不大的——配包的时候,再拿丝巾好了,丝巾总是要的吧?”   丝巾算是H家比较实惠的配货了,甚至在有些店是不能算在配货额里的,金曼曼连忙提醒Ceci要感激小杨做的人情,Cecilia已经完全进入角色,就差握着问小杨的手,眼泪汪汪地‘一声姐妹大过天’了。金曼曼把图片找出来给小杨看,“亲爱的,这两个色的帮我们留意一下,两个随便拿一个都可以的,好伐?”   小杨不给准话,“我尽量争取吧,这些货都走很快的,也不可能留得住。”说都是这么说,至于仓库里到底藏了多少BKC,这个自然是商业机密,不足为外人道了。   明明是花钱,却搞得和送钱一样卑微,小杨还叮嘱Cecilia,“明天到店里,肯定要装着不认识,不要露马脚哦,被看出来就伐来噻额。”   金曼曼想Cecilia肯定不敢跳小杨的单,看她点头如捣蒜的样子,很可能从今天起,Ceci的人生目标就从搞钱变成实现爱马仕自由。她等Ceci去上厕所才拜托小杨,“最近有个客户想要粉色EV皮的Danse——现货肯定是没有的咯?”   小杨点头,“没的,这个真没有。但这款我们上半年来过一个,当天就走掉了,我可以帮你查一下,如果是代购拿走的,可以给你联系方式。”   这种代购就又是另一门生意了,做得好的,一年赚几百万不成问题,做得一般的几十万也有,围绕一个品牌,衍生出一条复杂完善的产业链,上游下游,都靠着女人的虚荣心吃得肚皮饱饱,各自定位极清晰——最有钱的人家,H家专门为他们开生产线的都有,他们到店享受120%的服务,差一些的阶层便配货拿包,她们的虚荣心来自向下对比——更差一些的女孩便只能从代购这里拿货拼单,要纠结真假,而更更差的,则进入二手循环链。   每一级台阶都代表指数级的身家差别,全是有金钱铺就,而所有这些‘圈子’里的人,望着圈子外的人又带了天然的优越感。那些人穷得连爱马仕都买不起,都不了解,在她们看来,‘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Sales在这条产业链里居于中上游,她们的地位弱于VIP客户,可傲视其余圈层,但收入却比不上代购,地位和收入的错配,久而久之带来心态上的失衡,小杨压低声音问金曼曼,“喂,她干嘛要找稀有色?要不然,你搞只假的,当二手卖给她?她那么土,我们两个打配合,卖30万她都肯买的咯。带货带票带盒,包她看不出来,到手我们五五开。”   ——不错,因为利益上的诱惑也好,心态上的扭曲也罢,不乏品牌内部人员私下和亲友打配合搞擦边球,这其中又是极深的套路,金曼曼仿佛怦然心动,还左右看看,也压低声音回,“怎么连你也下海了?真这么好赚?”   她们就在专卖店所在大厦的中庭咖啡馆,左边右边的确都没人,S市的咖啡馆每天都有几十亿的生意在谈,她们俩声音又小,金曼曼暂时失去警惕,她没注意到转角柱子后的那一桌,有两个客人刚落座,男士姿态闲逸,靠在椅背上,恰好把她们的耳语听个正着。   他回头打量了两个女生一眼,薄唇不由漾出一丝笑意。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第14章 跳进黄河洗不清   既然已经有这么成熟的二手市场,为什么还要去找代购呢?有时候女人买的是专卖店的仪式感,那种特殊的服务,二手店带来了对真假的疑惑,但也带来了价格的折扣。一只包在专卖店里,连配货带前置消费,或许要二十多万才能到手,在二手店则只要七八万,几乎是回归了真实标价,伴随着的只有微乎其微的使用感,如果没有天天活在镁光灯下,其实这是相当划算的买卖。   但总还有那么些人,又想要新包那十全十美,所有塑料膜都由自己一手揭开的特殊感受,又想鸡贼地避过专卖店设置的层层门槛,就如同Cecilia,她绝对有钱买下一只稀有色的H家包,但却不愿积累自己的消费记录。   这就催生了代购这行业,其实说穿了就是拼单,把大量订单集中在一个人名下,对于买基础款BKC的玩家来说,从她这里购买要比从专卖店买稍微划算一些,色系、皮质也可以有更多的选择,而非SA抱出什么买什么,且省了一开始买入门包款和配饰的花费,而稀有色买家也可以直接省掉前序的大量台阶,直接用原价的2-3倍拿到稀有色和稀有皮,这其中给代购留出了很充足的利润空间,但对买家来说,依然是划算的。   这种代购,往往和SA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互为腹心,很多SA的男友、闺蜜都是做这个的,每次购买都能给到小票甚至是购物视频,货也的确不假——如果你是行家的话。金曼曼在晚奢堂上班,此前自然也听过不少都市传说,小杨自然也和几个代购有联系,这是大家都难免的,但她没想到小杨也下水杀猪了。   是的,行话就把一包多售的情况直接地叫做杀猪,代购杀的就是Ceci这种乡巴佬的猪,不过在国内直接杀的还是较少见,这种情况一般都发生在海外代购,甚至还有传说,有些大代购会直接找H家的工匠做外单,师傅是一样的,手艺是一样的,皮料和五金都是一样的,连店员都分不出真假,买到一个稀有皮包包之后,托辞海关太严,推迟发货,立刻找师傅做一个一样的,转头卖给另一个顾客。   为了做得隐秘,代购之间还经常会彼此合作,西班牙代购A拿到真包之后,意大利代购B过一个月再卖给傻猪,这个‘猪’要土,外语也不能太好,但又要有钱、轻信……怎么看Cecilia都太符合,也难怪小杨这样讲。金曼曼不知道她是纯粹开玩笑还是真有心试探,但她不能惹怒小杨,让Ceci的买包之旅平添波折,她说,“你最近缺钱吗?我借你,人家是本地人,嫁给本市名流,搞这套被她亲戚看出来了要结仇的。”   “戆头,侬哪能晓得人家亲戚身上的包是真的还是假的?说不定也是找代购拿的假货呢?土人亲戚也土,土成一堆才正常。”小杨揶揄地讲,有点恨铁不成钢,“你胆子要大点,晓得伐,这些有钱人,很傻的,尤其是她这种,靠脸上位的,不骗她骗谁?那些职场高管,一年才来买一个的,看得死紧,穷酸得要命,仪式感半点不能亏她们的,那种骗不了骗不了,只能哄哄这样的搞口饭吃。”   她嗤地拉长音笑了,画得很完美的眼睛冲金曼曼睐了睐,很有些精明的风情,“反正招呼么和你打过了,你不想发财也随你,到时候不要怪我挖你墙角哦。”   这才是小杨的重点,Cecilia这种女人会很信任她的引路人小姐妹,如果金曼曼在旁适时道破这些套路,小杨是很难得逞的,金曼曼说,“知道了啦,她要问我,我不会出卖你的。”至于该怎么提醒又不至于落了话柄,她心里有数。   小杨今日收获颇丰,心情大好,又觉得给金曼曼的好处还是少了点,“给你发点红包好伐?”   金曼曼摇头说,“不要了,留有金钱往来,说不清的,你不也不敢在微信上聊这些。”   的确,和配货有关的话,都不能直接说,只能婉转暗示,至少不能留有可以截屏的痕迹,这也是为何小杨要和她们见面聊,见面时说的话,说完也就没了,微信证据却可以留存永久。   小杨她们都受过相关的培训和提醒,见金曼曼胆子实在小,只能算了,问了下她为何会和Ceci扯上关系,也放心,“那你履行完合同和她就没联系了呀,可以的,这样赚一笔也还好的,虽然钱么不多,但你指望是有的,不在眼前这点小钱。”   什么指望?嫁个能给金曼曼买包的男人就是指望,小杨这个人尖酸到骨子里,“那些拉着男人来买包,‘老婆最近很辛苦,就当奖励你’的小娇妻,有几个比得上你长得好?还不是个个幸福得冒泡,身边的男人妖魔鬼怪一样,脸上油刮下来可以炒菜,肚子里的么炼出来大概十斤八斤有的,这里一只表,写着‘我有钱’,那里一双鞋,写着‘我老有钱额’,身边这个太太更了不起,满脸写着‘我有钱,我二婚,我老成功额’。”   小杨这个人是有毒的好笑,有毒——但真的很好笑,金曼曼想到她见识过的那一百万个油腻已婚有钱男,被她逗得直笑,“你听说过那个理论吗,老男人的花瓶太太、名表和名车,其实都是在对失去的青春进行无奈的挽回和致敬。”   小杨秒懂,“你直说就好了么,硬不起来的男人才需要梆硬的车和整得满脸水光针的老婆。”   “所以你刚的话也可以翻译成……”金曼曼拖长声音,在手上指了一下,抿着嘴憋笑,又去指脚,眼珠转着指身边空虚的位置。   两个女孩子话音压得很低,和小老鼠一样咯吱咯吱捂着笑,小杨笑得快喘不上气,帮她说出声,“我很硬,我很硬,我太太证明我真的很硬。”   金曼曼知道小杨喜欢和她玩,就是因为她们俩幽默点差不多,她们都有点无用的刻薄,只是小杨表现得更明显。她一边用力抿嘴忍笑,一边抬起头去寻找客户的身影,“小点声小点声——她应该要……”   Ceci芳踪未现,她的眼神却凝聚在柱子后隔桌男客侧脸上,在小杨小小声的‘硬硬硬’中,金曼曼的笑容缓缓僵住,浮现出濒死般的尴尬,她有种感觉,自己距离社会性死亡只差一步。   “林、林先生好。”   她的声音不大,而林阳立刻转头对她含笑点头,“金小姐。”   他脸上并未浮现出任何意外,这是金曼曼的裹尸布:林阳绝对听到了,而且也一直在听。   隔桌有客,而且认识金曼曼,哪怕没有听全也是相当社死的,小杨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她脸上的表情让金曼曼想到一个更可怕的事实——林阳或许就是这家专卖店的大客户,常陪女伴来消费,他们彼此是认得的。   而抛开她们刚才开的那个刻薄的玩笑,林阳刚才听到的是这样的对话:小杨隐晦地表示自己之后想要骗Ceci的钱,金曼曼,不管她到底如何想,也表达了自己不干涉的态度。   金曼曼是林俏的合作伙伴,Ceci是林俏介绍来的客户——大概率是林俏的家族朋友,也就是说,林阳和Cecilia至少并非见面不识的关系。   接二连三的推理浮上脑海,金曼曼微张的嘴巴有越张越大的趋势,她很少见地有片刻大脑完全空白,这副蠢样完全落入林阳眼底,越发加剧社死程度——但还好,这远不是她面临过最难堪的局面,不到半秒她就恢复过来,询问地冲小杨丢个眼色,‘他认识你吗?’   小杨接翎子有一套,疯狂摇头,‘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金曼曼立刻冲她摆手,‘这里交给我,微信联系’。如果小杨能把去厕所的Ceci带走那是最好。   小杨给她比了个手势,三秒内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于她能不能明白金曼曼剩余的意思,那就完全只能靠运气了。金曼曼现在顾不到这边,她硬着头皮端起咖啡杯坐到林阳对面,“林先生,请问这里有人吗?”   “刘豫刚还在这的,他去楼下接人,不过你先坐好了。”林阳很宽容,注视金曼曼的眼神依然含笑。“听说工作室已经开张了,最近都还顺利吗?”   金曼曼立刻感到资方压力,她的肩膀垮了两秒又挺起来,“还好,也都是学着做,不过林先生请你放心,这行有时候是有些灰色地带,但我可以保证,我行得正坐得直,格局没那么小,不会带坏俏俏的。”   林阳打趣她说,“你朋友一走,你就背着她说她格局小,我走了以后,你会怎么和俏俏吐槽我呢?”   金曼曼没有任何立场在林阳面前发火,即使非礼勿听是君子的守则,但首先林阳从没说过他是君子,而且是她们没有注意在先,他不想听都办不到,她只好厚颜说,“不会的——林先生不要往心里去,我们说着玩的,你又不胖,再说你戴的表也不贵。”   林阳‘噢’了一声,稍稍提起袖口,金曼曼瞟过去,痛苦地闭上眼:江诗丹顿,看表面还不是入门款,今天真是,绝了!   有一段时间,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林阳很享受这样的沉默,金曼曼则在黑暗中用勇气鼓舞自己,她睁开眼重新把节奏把握回来:“……总之绝不是再说您,林先生年少有为,名表不过是锦上添花……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金曼曼很少在交往中示弱,因为这会让对面的男性得寸进尺,得意忘形,反而让后续关系更难处理,不过既然林阳对她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那适当的示弱也未尝不可,她可怜巴巴地望了林阳一会,意在提醒他,像他这样身份的男人应该具备的绅士风度,譬如说适当的时候放女孩一马。   林阳是个眉眼很通透的人,金曼曼对他知道得不多,但猜他工作能力应该很强,因为他很有这样的气质。虽然这男人阻止她忽悠自己的亲妹妹,但金曼曼对他评价不低,林阳的确不是那种抓到个小把柄就不放的人,只有低自信的男人才会打蛇随棍上,她既然认输了,他也就笑了起来。“好了,其实我没听到什么,你们说话声音实在太小了,就是刚笑得有点大声,像我这样的有钱男人听了难免有些敏感。”   金曼曼只好代小杨一并致歉,“不好意思,实在是有失谨慎了。”   “是该谨慎点,”林阳没有教训她的意思,仿佛有感而发,“奢侈品这行水的确很深,像我,也是今天才发现原来还有我没留意过的门道,赚头还这样高,看来以后我有二手交易以前,还要请金小姐来给我掌掌眼了。”   他应该是爱玩表的,金曼曼精神一振,笑容甜多了,“感谢林总赏识,自家人,到时候一定只收成本价。”林阳不觉得妹妹的投资完全没前景就好。   抛开之前那点小恩怨不谈,金曼曼不反感和林阳喝咖啡,林阳是很少见对她完全没意思的男人,能力强也见多识广,和他谈天应当会有些收获,只是她的话回得不好,林阳还是笑但没接话,气氛有些尴尬起来,金曼曼心想果然有钱人都小气,难道林阳指望免费服务?连这点钱都舍不得给,他和Cecilia也差不多。   她要收服务费,林阳不想给,这谈话还怎么继续下去?Cecilia去个洗手间也去了很久,金曼曼打开微信假意看了一眼,对林阳歉意地笑笑,“我客户叫我了,林先生,那我先走了,回聊——要不加个微信?”   林阳把手机打开递给她,冲她举了举咖啡杯,没有说话,他们俩第一次见面连微信都没加,第二次见面林阳倒不反对了,金曼曼想林阳一定觉得她是林俏的坏朋友,攒着劲儿想从林俏身上挖点好处的那种,需要他加了微信实时监控——但悲哀的是,其实林阳的感觉挺对的。   Ceci其实早从洗手间出来了,正在商场栏杆边和谁视频聊天,金曼曼远远望见她,识趣地停住脚步,她这时候忽然有点好奇:刘豫下去接人,接的是谁?林阳今天从职务装扮换成了身份装扮,他这是要见谁?   回头看了一眼,恰好见到刘豫的背影,半遮了一个女孩走进咖啡馆,林阳站起身同她握手,姿态比和她说话礼貌多了。金曼曼心想:“难道有钱人也在咖啡馆相亲?”   她捺下八卦心思,见Ceci已经收了手机,正向她走来,连忙过去把她带开,“亲爱的,你耽搁得有点久,小杨已经有事先走了,不太高兴呢。”   “真的吗,太不好意思了。”但Ceci的话里没有太多歉意,她双颊发红,明显比刚才兴奋得多了,金曼曼还以为是她先生刚在视频里给了什么好消息,结果Ceci给她看自己的微信,“刚你让我加的那个二手销售和我说,Danse有货了欸,EV皮,粉红色,正正就是我们要的货!”   她开心得快跳起来,“只要二十万多!”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5章 杀猪盘吗?   如果不是Ceci给工作室的酬劳已经划到了账上,金曼曼几乎要怀疑这一切是针对她或者林俏的一场骗局——巧成这样,别是杀猪盘吧?大家联合起来,为的就是骗走金曼曼荷包里那可怜的二十万元钱。   这样的想象,当然是很荒谬的,金曼曼反复地想了几次,也没想到自己可能在交易中受到什么损失,最多是她拿不到那十万元的激励奖金,但基础酬劳未受影响。她便退一步开始为Ceci考虑,“有说货是哪里来的吗?”   “说是昨天刚收到手,今天修复好拿来入库的。”Ceci心情好,对金曼曼也很和气,给她看自己手机里的对话,金曼曼对了下时间——对方联络Ceci说有货的时间,正是她们在和小杨沟通的时点,而小杨全程并没有用手机。所以应该也不是她走了另外的关系来钓鱼。   这样看,包的来历似乎没太大问题,给Ceci推款的并不是晚奢堂的鉴定师,而是金曼曼相熟的另一家店,金曼曼在朋友圈里看到过她推的普皮包,认为可以买,本来完全由她居中交易更不容易吃亏,但Ceci却想多加几个二手销售的微信,她也没有阻拦,这种交易本身小众,就怕客户想多了,觉得工作室吃差价。   甚至包括此时,她如果阻止得太积极,也会让Ceci起疑:是不是因为没有从金曼曼手里买,拿不到奖金,所以金曼曼要挑刺儿?明明那几个普皮也是你说的可以从她手里进货,为什么稀有皮你顾虑就开始多了?这个人到底能不能信任?到底是谁想坑我的钱?   金曼曼想的是赚合同里的钱,但她没法向Ceci证明这点,今天和小杨的窃窃私语被林阳听个正着,让她更被动,如果Ceci也认识林阳,两人对景说起这件事,她知道Ceci会对她和小杨有多反感,而金曼曼也很难解释自己当时只是假意附和一下小杨。   “你能明白吗?”   她抱着大熊玩偶问单修谨,四肢都缠在上面,就像大熊才是本体,没等单修谨回答又叹了口气,“算了,你肯定不明白的,在你这种直男心里,这些细节只归纳为四个字:女孩事多。”   单修谨回她一个很标准的直男挠头,他的确是男性化的思维,金曼曼倾诉时只是在缓解压力,而他想的是提供解决方案,“要不我帮你问问林俏?”   “不用,现在我们是合作伙伴了,彼此沟通不要参杂一个男人。”金曼曼碰了单修谨一下,“如果她有刺探你的话,我们私下没怎么见面哈,就是好同学,你刚开学,忙着呢。”   单修谨其实也的确挺忙,还在找新的生活节律,他混这个文凭虽然只是为了回家考公准备,但也是要进实验室的,他一周最多来找一次金曼曼。他们俩正在金曼曼家里聊天,准备一会出门在附近吃吃晚饭。   “行吧。”他放弃献殷勤的机会,但还是尽力在为她想对策,“直接问林俏也不好,有些事难以解释,而且会有刺探她交友隐私的嫌疑,让人觉得你爱打探就不好了。”   单修谨其实算是很有慧根的了,至少能理解人际关系中微妙的点,金曼曼投给他鼓励的眼神,“你能明白我的难处,我心情就好多啦。”   她抱熊的时候显得格外稚气,下巴搁在大熊头顶,乖乖地坐在那里,反而比高中时期还更显得稚气,语气软软的,大眼睛好像含着露珠,丧中又透着乖巧。任何人看到这样的金曼曼,都想把她抱在怀里当猫Rua,只是女孩子Rua rua头就能满足,而男人想做的显然要比这个多得多。   单修谨——是非常喜欢她的,他固然也喜欢她的漂亮,但更喜欢这样一种时刻的金曼曼,他说不出来,金曼曼对他谈起将来,谈起自己的贪婪和不满足,谈起她的不安全感时,他觉得危险而脆弱的她是美丽的,让他有一种明知不该但却还被吸引的禁忌感。   但这样子的金曼曼就像是一柄重锤,一下又一下地锤着他的心防,他的眼眶因此有些发起热来。他想要把她拥在怀里,很轻很轻地亲着她的头发,告诉她他愿给出自己所有的一切,保护她从此远离世上所有的一切丑恶。   他极力压抑着这股冲动,单修谨知道自己不能过线,勉强女孩子是不好的,而且这只是金曼曼的一面而已,如果他吓着她了,金曼曼就永远不再会把这一面在他面前露.出来,她愿意邀请他到家里来坐坐聊聊天,单修谨不能破坏这份信任。   但他一定是泄露了一星半点,从他渴望的眼神,微微锁紧的手指里,爱意就像是贫穷,半点也掩藏不了地跑出来。金曼曼望着他的表情有一丝变化,一开始她有些惊讶,但很快是忍俊不禁,她大概觉得单修谨很好笑,为何会被一句话而撩动,金曼曼有时对自己的魅力实在一无所知——   她也不是没有一丝动摇,单修谨能够感受得到,在她的话里,在她的眼神里,金曼曼是个很孤单的女孩子,她也有渴望安慰和支持的时候,她对于真正关心她的人永远都记在心里,感激不尽。有时候她或许也很希望有个人能抱抱她。   但她也是那个坚不可摧的,有些势利而又绝对理智的金曼曼,她很快又成了那个坏女孩,对单修谨的倾慕残忍地视而不见。脆弱一闪即逝,金曼曼把大熊推到一边,站起身说,“走吧,再晚就要排队了,这片的餐馆太热门了。”   她不会让他抱她的,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而现在的单修谨,在金曼曼看来还远远配不上自己。他只能等,等到她或者跌了跤,对自己的认知不再那样高,或者改了主意,决定选一条折衷的、安全的路——又或者单修谨自己做出大的改变,愿意为金曼曼留在S市,至少拼个年薪百万,他们才能谈将来。   在此之前,他就是个大备胎。   单修谨有时泄气也会这样自嘲,但他还是相当乐在其中。   “我记得上回你和我说过,林阳有个亲信,姓刘,对你好像也有点反感。”   他们出发去吃饭时,单修谨说,“他应该比你更清楚Ceci的事,你觉得找他问问怎么样?从他的视角,应该能给你一些有利的建议。”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他挺反感我的,我们俩有利益冲突。”   “永远不会有一个男人真正反感你的,曼曼。”单修谨有些苦涩地讲,“再说,现在工作室也开了,木已成舟,林俏也有主见得多,不像以前那样完全任人摆布,我不觉得有人能同时服务好他们兄妹两人,那你们原来的矛盾点是不是已经淡化了不少,现在又有了合作的基础?”   金曼曼对他的话,一向不是很能听得进去,除了那些俏皮话之外,单修谨的意见对她来说往往‘唉,你不懂’,‘这个行不通的’。   这还是第一次,金曼曼一声不吭,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她对他露.出笑脸,“很有道理哎,小单,你成熟了好多,我越来越看好你了。”   “那我谢谢你了哦。”   单修谨作势要抓她头发,金曼曼赶紧跑开几步,他们追逐笑闹起来又很像高中生,金曼曼跑得气喘吁吁,摆摆手求饶,“别追了,跑不动了。”   天气还有些热,他们都出了一身的汗,但还是笑嘻嘻的,心情很好,金曼曼又夸奖单修谨,“而且我觉得你有一点特别好,你一直都特别自信,我觉得很难得。”   她是在说单修谨建议她去找刘豫沟通,有些男人很不喜欢自己喜欢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交集,尤其是金曼曼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男朋友往往占有欲泛滥,至少是不可能主动建议她结交人脉。单修谨倒是从来都不这样,当然,或许是因为她也还没被追到手。   但他也不喜欢被金曼曼这么夸——但又有点被夸奖后的得意,单修谨五味杂陈,在心底第一千次想自己是不是被金曼曼给Pua了,他说,“你要这么容易被拿下,哪里还轮得到我啊?”   金曼曼嘿嘿的笑,突然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又很灵巧地逃到前头去了,单修谨一下就忘记了对PUA的疑惑,追着她跑到餐馆,金曼曼点了烤鱼,为他多加了一份黄瓜,这就够他开心的了——   单修谨对自身的形势判断还算准确,在所有人里,他的确是相对最接近金曼曼男友的那个,金曼曼和他在一起的很多时候都感到开心。   吃完饭回到家,她犹豫了几小会,还是决定要联系一下刘豫,每当举棋不定的时候,金曼曼就拿出手机或纸笔,或者在心底给汤老师写信,但这一次写了个开头她就写不下去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汤老师解释她现在在做的事,她在帮客户造假,骗过所有人,与此同时又担心客户被人骗了,虽然现在这其实已经不关她的事了。   算了,就当她八卦。金曼曼还是找到刘豫的微信——他们上次加了,彼此也就都没删,但没有对话记录。刘豫和林阳这对兄弟档算是金曼曼没怎么见过的类型,他们居然两个人都没撩过她,连朋友圈点赞都没有,这真的很少见。   翻了翻刘豫的朋友圈,是个生活无趣的直男,忙于工作的那种,金曼曼有一套朋友圈识人术,她自认对刘豫的解读是很准确的。   她又去林俏的朋友圈看了一眼,林俏以前都没开朋友圈,微信头像也是一片黑,现在不但换了自拍照当头像,朋友圈也有了不少的动态,有一条晚上23点多发的夜景,配文是【加油】,还配了个握拳的emoji。   除了宿舍那帮同学的点赞和关怀(她们以前是从不点赞金曼曼的),刘豫大概是在五分钟后就点了赞,还留言问,【加班这么晚?注意安全】,可见他虽然自己不怎么刷,但浏览朋友圈的频率并不低。   金曼曼思考了下,发了条圈,是很少见的自拍照,没全脸,一半脸被她抱着的工具箱遮挡了,是之前装修工作室拍的,文案随便想了个【今天真热,累】。   没头没脑,但不到五分钟就有数十个赞,下头留言的清一色是工作生活中认识的男性,已婚未婚的都有,有关心的,询问的,完全是朋友圈搭讪话术一览。   更夸张的是她还收到好几笔微信转账,都是5000起,有些人没头没尾,扔了个转账就跑,明显在等她问,而有人更直接,红包上就写着‘买点冷饮吃’。   金曼曼很想回他们‘我不是高级外围’,但还是强行忍住,一一退回,耐心等了几分钟,在上百点赞中找到了刘豫的名字。他和林阳几乎是先后给她点了赞,刘豫还留言,“这不是今天拍的吧?”   有了这个话头,金曼曼就有梯子敲刘豫了,她私聊过去,“照片是存照,心情也是前几天的,刘哥,我想向你吐槽下,有时间吗?”   晚上九点多,刘豫应该是下班了,他回得很快,“你是说在咖啡馆遇到老板的事吗?”   弊,林阳和他说了,金曼曼一阵社死,觉得林经理未免有点太八卦,她光速回,“对,这事现在让我特别尴尬,其实我想向林经理解释一下的,主要是不知道他和Ceci的关系,又怕是我多事了,林经理根本不在乎,拜托了刘哥,能不能给我解读一下?小妹欠你一个情。”   她发了一连串合十的emoji过去,渴望刘豫动动佛心,这也是金曼曼能做到的最多了,单修谨说没有一个男人会真正反感她,但金曼曼也不想和刘豫撩骚,事实上,她不喜欢和任何人撩骚。   也还好刘豫架子不大,他没装傻,也没打太极,而是直接回复,“明白你的顾虑。”   “打字太慢,这样吧,明天周末,约个地方面谈?”   “谢谢哥!”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jj抽了,不知道能不能更得出去 第16章 刘豫指点迷津   打字太慢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敏感内容永远不该落在微信里,让人留下证据。当然,视频通话也不是不可以,但刘豫愿意拨冗见面,金曼曼也只能配合,她还特意洗了个头,至少在视觉上尽量给予刘豫愉悦,别让他觉得她邋遢又不专业,连投资的价值都没有。   今天这杯咖啡当然该她来请,后续如果有用餐,金曼曼也是准备买单的。她一向很注意这种小细节,虽然请单修谨时经常小气地只请吃烤鱼,但今天还是展现诚意,约在了贵价的私人咖啡屋。   咖啡屋是单品咖啡一杯至少要68的那种,虽然金曼曼无法品尝出其中的好处,但金钱至少能买来逼格。她只暗自希望刘豫不要点300多一杯的猫屎咖啡,不管怎么说,她不想和喝过这种咖啡的人一起吃东西。   好在刘豫很上道,只点了最便宜的基本款,“如果不是有低消,我其实只想喝水。平时上班咖啡喝多了,什么咖啡都提不起兴致。”   非工作时间,他穿得其实比上班更亮眼,宽卫衣配篮球裤,足蹬一双AJ,金曼曼对鞋不在行,只扫了一眼,提醒自己要多下个APP来做功课,说不定将来她会接到代拍球鞋的单。   这种装束很随意,但至少比格子衬衫和灯芯绒裤好,刘豫身材不错,小腿瘦长,这样穿减弱他的奸臣气息,也减龄了几岁。他们坐在一起,穿着风格还蛮有CP感的,至少更像是朋友聚会,而不是两个奸佞小人彼此试探着要不要结盟。   “我也不爱喝咖啡,”金曼曼有求于人,只能低声下气投其所好,“没什么鉴赏能力,我只知道哪种咖啡值钱,最近做的功课。”   刘豫笑了下,“穷人要做你这一行,是挺吃力的,要学的太多了。有钱人的日常,是你我这种人的功课。”   这一次见面,两人关系不太一样了,再加上没有‘主子’们在一边,刘豫的谈吐比之前更犀利直接,金曼曼倒蛮喜欢这样的他,她说,“有钱人也不是什么都懂,他们愿意付钱找人帮他们学习也挺好的。”   “这倒是,就像Cecilia。”刘豫没有吊胃口,笑着说,“她和她老公就很不懂,富一代嘛,忙着赚钱了,花钱不精通,富二代就好得多。”   “他们是还没领证吗?关系看着倒挺稳固的,我有点费解。”金曼曼不失时机,“Cecilia的身份其实就蛮像俏俏前后几任继母的……对吧,其实并不能说已经完全站稳了脚跟——唉,我想八卦的太多了,还是先说说Ceci和林家的关系吧。”   “她老公的确是林总的家族朋友,都是老乡,当时也都是互相帮衬着发起来的,彼此关系很深厚。”刘豫说,“S市有钱人当然很多,但一个人能接触到的圈子有限,既然你是和俏俏一起入行的,那生意会以她家的圈子为主。”   “既然如此,这些人脉关系我建议你多了解下,Ceci老公小温总,他是跟着自己哥哥做的,大温总是他的堂兄,两人一起南下闯荡过几年,那时候小温总才十七八岁,一起出生入死赚到了第一桶金,后来又合作开公司——”   “这间公司后来又有林总的投资加入,反正商业版图么,总在不断扩张。你只要知道他们的关系很密切就行了。”   “小温总第一任太太也是女强人,双方聚少离多,关系一直不太好,而且一直没有孩子,前几年还是离婚了,但现在工作上还是经常有接触,她在公司里也有股份,对小温总也还挺关切的,朋友之谊吧,离婚后,她很快再婚生了个小孩,现在又离婚了。”   “小温总呢,性格也比较执拗特别,不是那种比较花头的人,更像是大温总的马仔和打手吧。”说到这里,刘豫声音低了一点,“他是很多公司的法人,包括他们家现在最赚钱的长X贸易,虽然大温总都是最大股东,但法人都是他当。”   “离婚后,还蛮多人想给小温总介绍的,基本上也是任君挑选啦,林总、大温总都有说过要给他牵线搭桥,还让我们多留意。”其实应该是让林阳留心下同龄人才对,但刘豫肯定不会说这么明白。   “连他前妻都一度开玩笑说要帮他找,小温总也谈了几个,但都没有下文,反而是自己在网上认识了Ceci,两个人进展得蛮快的,现在已经在准备婚礼了。所以Ceci的确是家族朋友,最近她跟着小温总出席饭局,大概也是想在老公的朋友圈里交朋友,就有夸奖下俏俏,就这样被俏俏拉来了。”   这大概就是刘豫知道的全部事实了,他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说完了悠然喝了口咖啡,笑笑地看着金曼曼,表情有点欠扁的样子。金曼曼——作为一个美女,她有时也不可免俗,心想刘豫对她或许还是有点意思,只是没想过出手,就不会被这点好感主宰,并不会表现出来。   但他其实又还是难免受到影响,所以还是会应约出来,而且忍不住逗逗她。金曼曼知道他在等自己求他多分析点,比如说透露下林阳对Ceci的态度,这会很大程度决定这个Case的成败。   她不愿顺着刘豫的节奏走,就先解释下当天的对话,“其实我并没有想过和小杨合伙,只是当时不太能得罪她,只能顺着说。而且我也不会让她骗Ceci的,至少在服务时间结束前不会——而且最后一切也都还没来得及发生,她就从另外的途径买到了。”   “哦?”刘豫仿佛很有兴趣的样子,“看来你还有竞争者?”   “……不是,就是经我认识的二手经销商。”金曼曼有点没面子,承认她被挖墙脚了,“而且我本来也没信心能拿到激励奖金,这个包是稀有色,真品没那么常见,更难得流入市场,短时间内很难找的。我给她是准备了别的方案,只是现在也用不到了。”   “那你还有什么问题?”   “我就觉得很不对,刘哥,我觉得这里有个局,明显是针对Ceci的。”金曼曼有点可怜兮兮地,垮着肩膀向刘豫发射大眼光波,prprprpr,“您能不能给指点指点——针对她本来不关我的事,但不知怎么,我有点担心最后是我背锅。”   刘豫看着她的表情有点微妙,他们俩像是各拽了线的一头,拉拉扯扯,刘豫要向她证明自己并不吃金曼曼这一套,但金曼曼知道他其实是有点吃的,她想让他更吃一点,告诉她一些事实之外的事。   他们就这样对视了一会,金曼曼拼命让自己看起来特别的可怜,就像是个一无所有的女大学生,在冷酷无情的S市所应有的可怜。好像不帮一下这个年轻的女孩子都是一种犯罪。   刘豫的意志力肉眼可见地变得稀薄,他甚至有点儿气乐了。   “你啊你啊。”他喝了口咖啡,脸皱了一下,把杯子推远了,表示自己对它完全无法欣赏。“金曼曼,有时我觉得你真挺奇怪的——你知道吗,我第一眼见到你,还以为你只是想利用俏俏来靠近她哥哥。因为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在本市其实很多见,年轻、漂亮,不喜欢从基层做起,相信选择比努力更重要……而林阳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金曼曼在这点上完全是清白的,她并不畏惧刘豫的审视,刘豫说,“现在我才能完全确定,你虽然也对有钱人感兴趣,但却并不想通过婚姻来加入他们。你是想要从这个角度来赚钱——你来赚那些赚到了有钱人的钱的人的钱。”   这句话很拗口,但用来形容Cecilia是很恰当的,金曼曼微弱地,有些渴望地说,“我以后或许也可以直接赚有钱人的钱?”   “或许,但得等你多点资历。现在的你还有点太嫩了,金小姐,摆在眼前的事你都看不清。”刘豫不置可否,他看着和男大学生一样阳光清爽,但谈吐显得很深沉,处在世故和油腻的分界线上,“其实我来说这话有点奇怪,交浅言深了。但我还是很想问问你,金小姐,你知道和有钱人打交道有时也很危险吗?”   金曼曼当然也听说过一些女孩子想攀龙附凤,但最后被始乱终弃的故事,而刘豫告诉她,“被白玩已经是最好的一种失败,至少,你只是贡献了一些愉悦,并没有妨碍到他们什么。”   “金小姐,我知道你很喜欢钱,我也很喜欢——”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他们对金钱的向往和喜爱,是的,他们都很喜欢钱,尽管理由很可能不同。   “但不知你想过没有,钱其实是一种很危险的东西,寿终正寝的有钱人相当的少。它就像是放大器,能放大你的喜悦,让你感觉自己的一点喜好都举足轻重……但它也能放大你的危险。”   “就像是Cecilia,对她来说,她只是好不容易找到了有钱人嫁了,这世上每天都有很多对夫妻登记——像她这样的人是没有脑子的,她不会去想她的出现,妨害到了多少人的多少利益。”   “这样的事在百姓家也有,也很多见,本质上或许没太多不同,只是牵扯到的利益被无限的放大。会为了两千元杀人的人很少,两万的也不多,二十万呢?”   “两百万呢?两亿呢?二十亿呢?”   刘豫问金曼曼,“你觉得这些有钱人的底线是多少?二十亿吗?”   他有些自嘲,“其实或许两百万就够了,这些有钱人,他们总比我们想得更爱钱。”   他可以相当于是什么都没有说,但也已经暗示得足够多了,而这样的劝告是相当诚恳的,金曼曼也不至于误会了刘豫的好意,她喃喃地道了谢,把手放到桌下,掩盖指尖的轻颤。其实林俏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只是没这么直白,刘豫是有些吓到她了。   “……不该管的事我不会管的。”过了一会,她说,很诚恳,“谢谢刘哥的指点。”   “其实我还有别的话劝你——不想上位去攻略林阳的话,我劝你还不如和那个小单谈了,一起回老家去不也很好吗?”   刘豫说,但很快笑了,他心知肚明地望着金曼曼,像是望着一个青涩的后辈,对她的渴望和雄心了然于胸。“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再说要讨人厌了,我还指望让你再请我吃块蛋糕呢。”   他又掏出手机,扫码点了一杯热巧克力,再加一份酒渍樱桃黑森林蛋糕,没想到刘豫居然是个甜食爱好者,这两样加在一起要近两百元,真TM贵得离谱,金曼曼很怀疑蛋糕是从线上10元一片进货回来的。   不过很少见地,她觉得这客请得很值。   “刘哥,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她诚心请教。   餐点很快被送上来了,刘豫喝了一大口巧克力,奶油沾到嘴唇上,显得有些滑稽,金曼曼瞧着他,忽然觉得他有点可爱——这有点稀奇,她很少觉得男人可爱。   “尽快帮她把包买完,结束这单生意,签个声明,大家两清。”他又喝了一大口,奶油沾得更多了,仿佛削弱了他的威严,金曼曼有点想偷笑,但还是忍着说。“我明白了,谢谢刘哥。”   这是会让人紧张的消息,和她通过结交Ceci获取客源的意图也不一样,但刘豫的奶油成功地冲淡了情绪,她的心情居然还蛮不错的。金曼曼过了一会儿才叫停——她还没有忘记,刘豫对她来说也依然是个过穷的对象。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送红包! 第17章 奢侈品版卖拐   焦点包一搞定,Cecilia的心情便肉眼可见地好得多了,她对整个项目的预算也无形间有收紧,觉得也不必每个包都是真的,“既然有一些是二手店买的,那偶尔买到假的不也很正常吗?只要保证大部分是真的就可以了。”   金曼曼自然只会顺着客户说,她的服务到此也就差不多结束了,Ceci经由她的介绍买了四个普皮二手包,大约花费近三十万元,又在她的陪伴下去小杨的店里,用一周的时间先后抱走了几个入门包款,又买了一大堆配货,因此得到了一个血统纯正,有票有证的新包,她决定将这个包摆在爱马仕墙的左上角,一个很心机的位置,可以显示出这种真包对她来说也只是很日常的消费。   “这个是我在瑞士买的,对,就在日内瓦的专卖店,瑞士的包虽然贵,但货多,都用了蛮多年的,票什么的可能早丢了吧,不记得了。”   她窝在工作室沙发上,金曼曼指着放大后的照片,Ceci这辈子恐怕都没这么认真背书,闭上眼喃喃自语,很快又开始重复说辞,练习自己的表情,“这个康康就是我在日本中古店买的,好贵,要快十万,那是我在中古店买的第一个奢包你知道吗,其实对真假也蛮有怀疑的。”   “这个——这个就是找代购拼单买的了,你要她的微信吗,我可以推你。”   她的演技并不浮夸,相反还很细腻,生动演绎出一个智商有限但阅历实打实的傻白甜,“这些有的都是收的二手,这个,这个,都是。”   “这个包呢?”金曼曼比着照片中心的粉色小包,也是Cecilia花了二十万巨款请回家的演员。“这个包好特别哦,稀有款,稀有色,你是在专柜拿的吗?”   “对啊对啊!”Cecilia眼前一亮,开心地拍拍手,“这个说来也巧了……”   她把自己买到普皮Kelly的故事——也就是连续一周造访,感动了Sales小杨的小戏剧,移花接木安在了这个包身上,由于是亲身经历,所以细节极多,感情也丰满,Ceci说完了自己也感到得意,扭向金曼曼寻求肯定,“怎么样,曼曼,满分十分打几分?我感觉多说几次连自己都信了!”   金曼曼微笑说,“演得真的很好,我觉得Jolly要单纯只是来借包的话,很难发现破绽的。”   Cecilia满意地说,“我也这么想。”   在她看来,这出戏就算是唱圆了,Ceci自谓是给出了全部诚意,连服务费算在内,七八十万砸进去,虽然之后把包出给二手店也能回款,但服务费可是不退的,再加上折旧费,十几万的‘手续费’是要折在里面的。不过最终能把戏唱好,不至于掉了马,这一切就都值得。   也因为这一点,Cecilia虽然明显肉痛,但却没有赖掉后续服务费的意思,金曼曼为她办了这件事,两个人也就成心腹姐妹了。   她爽快地拉卡付了后续费用,并对‘金迷时尚工作室’的名字十分赞赏,“到时候我就说我是来定衣服的,老头子要问的话,你再给我搞些衣服回去应付他。”   小姐妹从老头子手里搞钱的手段是真的一套又一套,金曼曼点头说,“好啊,后续你要是有想出掉一些戴腻的珠宝、包包什么的,也可以找我的。”   这是晚奢堂的一大货源,很多女孩子收到昂贵的礼物之后,会定做类似的款式,再把真品出掉。Cecilia笑着说,“可以,你要是有认识什么靠谱的私人订制师,推给我——他送我的表我都还没动的,因为我不懂表,也不知道定制的容不容易看出来,他平时满喜欢玩表的。”   其实她也不懂包,更不懂得人心,Jolly这样的大小姐,对没见面的婶婶张口就要借包,Cecilia想的只是把包都变成真的就可以过关了。金曼曼真不知道Ceci是怎么混上今天这个社会地位的,又凭什么有至少七八十万的现金流砸进去。这些钱还未必是小温总给她的,很可能是之前的积蓄。   思前想后,只有一个结论:不只是Ceci笨,而是精虫上脑的男人比她更笨。而Ceci在其余所有事情上都可以愚蠢,只要在玩弄男人这一点上精明就够了。   一招鲜,吃遍天,金曼曼无须太伪装也能显得很崇敬,她一边打印《服务终了确认函》,一边恭维Ceci,“姐,你以后是不用愁了。我要能和你一样就好了,要有空,真想多听听你和姐夫的故事。”   Cecilia自然把金曼曼当成同行,所以才一直不肯带她回家,她很缺乏后辈的肯定,闻言不由眉飞色舞,好像销售冠军忍不住炫耀手里最大的Case战绩,一张嘴欲扬先抑。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网上认识,然后就聊天啊,我和你说,其实真正成功的男人,他们都喜欢简单的女人,笨笨的,很单纯,很好骗的那种,那句话就很有道理,真正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最关键是要做好准备。”Cecilia随便看了下确认函就签了字,显然对金曼曼极其信任,推心置腹的程度连金曼曼都不禁感动,“你懂得,什么都能准备,先找个医院,做下修复,就是弄得紧一点,第一次一定要出血,然后做下□□,国外也去一下,至少不至于一问三不知吧。反正现在什么都能买,他也不会和你较真的。”   至于身世该怎么编,Ceci也慷慨地加以提点,“那肯定要和家里人说好的,别的亲戚就没必要见面了,和父母吃顿饭就行,就说家道中落,和亲戚都断绝往来了什么的。反正要点就是要尽快怀孕,一旦确定他是真有钱,不是骗子,那就赶快怀孕,怀孕了掉掉眼泪,男人脑子就坏掉了,哪会管你那么多。”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谈兴起来了,一边啜饮咖啡一边教育后辈小女孩,“不要有罪恶感,这才哪到哪啊,就是一些善意的谎言啊。你不还是你吗?他要爱的是真正的你,怎么会计较这些小事呢?”   “只有肤浅的男人才会在意女人的家世和职业好不好,这才是真正的歧视,一样都是能让他心动的女孩子,凭什么是外围就只能玩玩,纠结着不能娶回家,是白富美就可以当大老婆?”   至于她为什么要挑一个真正的有钱人,Ceci振振有词,“女人要承担生育代价怎么一样呢?我们的使命就是挑选优质基因传承下去,假装有钱人骗交.配的男人是最可恶的,就和动物世界里说过的那种骗子公鸟一样,完全是种群里的败类!”   这种离奇却又自洽的三观,连金曼曼都只能拜服,她见过很多很多的拜金女孩,和Ceci一样已经俨然自成一派的倒并不多。她望着她那张显然的整容脸,恍惚间看到她脸上贴了‘反派’两个字。   是啊,她的第一个客户俨然便是个小丑一样的反派,就是又没脑子又跳,愚蠢得很喜感的那种,张牙舞爪,盘踞了小温总夫人的宝座,似乎只等着做Jolly这个真千金的衬托——甚至连做关底Boss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成为她回国后随手收拾的第一个恶毒杂鱼。   在林俏眼里,Ceci也是这样吗?林阳看金曼曼是不是也是这样?有钱人看待她们这些人或许都带着天然的优越感,而她们也没什么可反驳的,因为她们的确想赚他们的钱,透过各式各样的方法。   金曼曼又想给汤老师写信了,有时她觉得这世界实在是很荒谬的,而她也不得不用这样荒谬的方法来赚钱,因为钱——钱是荒谬中唯一的不荒谬,她是真的很爱很爱钱。   她看着Ceci喝完咖啡,起身告辞,又叮嘱她照顾好自己那些假包,得意洋洋地向她告辞。金曼曼心底其实不太好受,她其实并不喜欢Ceci,她也不觉得Ceci就对她有什么真诚的好感。她完全应该遵从刘豫的建议,让Ceci陷入到前方的那个陷阱里去。   “总之呢,最后一句话,我发自真心告诉你,永远不要对穷小子动心。”Ceci就连最后的赠言都非常的三观不正,“有钱的男人很坏,但坏得简单,他已经有了钱,大概也就坏到这地步了,你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那就算了。”   ?“但没钱的男人,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他为了搞钱可以变得多坏——他有钱以后又会多坏。”   大概是想到从前的自己,她突然间流露了一丝真诚的感伤,“曼曼我告诉你,傻子才喜欢穷人,聪明的女孩一开始都找有钱人的。”   就是这一丝真诚打动了金曼曼,她忍不住站起身,从假笑的敷衍中解脱出来,脱口而出,“Ceci——等等,我突然想起有件事。”   Ceci慢下步子,“嗯?”   “我能……”金曼曼还有些没下定决心,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东西没想明白,譬如刘豫的话,‘摆在眼前的事你都看不明白’……什么东西她还没看明白呢?   一丝灵光闪过脑海,她脱口而出,“我能再看看Jolly的照片吗,Ceci?”   Ceci很不解,但还是配合地叫出了自己的社交App,“有什么问题吗?”   金曼曼把照片放大了,歪过来眯着眼睛斜着看,这样她就只能看到一个侧脸,一个背影,一个,一个很熟悉的画面。   有什么问题吗,有什么问题吗?真是……问题实在是大了去了!   她还没完全想明白,但已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想再看看那个dense包。”   那个包Ceci正好拿在手里,她最近随身拿着,要背个过瘾,免得Jolly回来后不舍。闻言有丝迷惑,递给金曼曼让她仔细检查,“怎么了?怀疑真假吗?可我拿去给你们晚奢堂的鉴定师也看过了啊。”   金曼曼其实也不太会辨别真假,她拿在手里装模作样地细看了下,摇头说,“包是真的,就是有些使用的痕迹了。你看这里,有条折痕,好像是水迹,被后期修补过颜色。这样如果后期摩擦得厉害的话,水迹又会出来,不能完全去掉的。”   其实这只是她随便指的一处折痕,用得多了,翻折处留下的痕迹自然是会有些深的,真皮包很脆弱,否则也不会有包包雨衣了。Ceci看了一会,虽然也紧张了一点,但最终还是不以为意,“使用感这也还蛮正常的,就说我不小心弄脏了呗,应该不至于露馅吧?”   “你知道Jolly她们那阶层的女孩子,出去玩的时候可能不会很小心的对待包的,怕就怕她把这个痕迹又无意间弄得明显起来,回头过意不去,要带你去送修,如果你之前和她说这个包在本地买的,那就糟糕了,他们查不到购买记录是不会帮你修的呀。”   金曼曼在折痕上轻轻用指甲刮擦了几下,“喏,你看,颜色这就有点要掉了,你看是不是变深了一点点?”   ‘你看你的脸上是不是多了一条皱纹’,‘你看你的腰是不是胖了点’——‘你看折痕是不是变深了一点点’,这种问题是足以摧毁女人视力和判断力的,Ceci脸色凝重端详了好一会,又看看金曼曼,“好像是……真的哎!真的变深了!该怎么办,怎么办啊曼曼!”   奢侈品版卖拐……金曼曼咬住脸颊内侧,她得忍着不发笑,“要不还是再编个故事,也比较不容易被拆穿——”   她带着Ceci坐回长沙发上,又给她泡了杯咖啡:她也只能帮到这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我一会给大家送昨天的红包去! 第18章 雅集邀约   如果按工作时数来算的话,再没有比这一行更轻松挣钱的了,金曼曼付出了总共不到15个小时的服务时间,赚到了十五万服务费,每小时服务几乎要过万了。   她向林俏汇报工作时,林俏也感慨,“这一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要是这么赚钱还忙得不可开交,感觉这世界上就没天理了。”   但这世上人傻钱多的客户还是有的,千千万万个Ceci好像珍珠蚌,正等着金迷工作室前去发掘。金曼曼说,“你看看,你开这个工作室的好处一下就出来了,至少免费买了置装顾问服务,要买H家的包也不会踩坑了。咱们的每个客户都能让你更胜任你自己的身家。”   林俏承认她也属于不怎么会花钱的有钱人,“我家的钱最后能有多少到我这里还不知道呢,说不定这些知识压根都用不上,最后还是这工作室成了我的根基。”   “怎么,你参加工作后发现和你哥的兄妹情也只是塑料?”金曼曼习惯性给林俏泡茶,自从开了工作室,她更会照顾人了。   林俏沉思一会,“不知道,至少现在我还威胁不到他,得再看。”   林阳已经工作数年,而林俏还是个生涩的社会新鲜人,再加上她还是个女孩,之后的变数还很多,要连这么个妹妹都容不下,那林阳的心胸也太狭小了。至少眼下,两人的兄妹情还算是牢固的。   那金曼曼就不会问太多,免得自己看来像是在挑拨。她转而夸奖林俏的衣品,“这一身很好看欸,什么时候买的?”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几乎都在园区,哪有空逛街啊?我都网购的,反正不行再退了。”   造型的改变居然能带来性格的改变,林俏以一次盛装打扮为契机,现在气质都不同了,从前是孤僻怪咖,现在至少表面看来是个合格的白领丽人。   她今天穿真丝衬衫搭配牛仔裤,穿了双F家的蝴蝶结小便鞋,手里拿的是个金棕色的铂金包,富家小姐的范儿就出来了。和金曼曼坐在一起喝咖啡,居然也能Hold住气场,至少不说话时能显出冷艳,不至于完全沦为丫鬟。   但开口时还有点怪咖的余痕,没那么游刃有余,为人处世也还是不怎么圆融,她说起自己的获客经历,“其实就是饭局,我爸和温叔叔那边是朋友,然后饭桌上我没什么话说,她也没什么话说,刚好坐在一起就聊起来了,她夸我的包好看,她不知道在国内怎么买包,我就说其实我是有自己的造型师,都交给她处理。然后就顺便把你介绍给她了。”   “你有没有说起这间工作室是你投资的?”   “没,要说了不就成自卖自夸了吗?当托得专业。”林俏一本正经。   金曼曼配合地笑起来,林俏也不免八卦Ceci,“她买了什么包啊?还是让你给她搭配衣服了?不是我说,她那个衣品也的确需要一个造型师给好好设计一下,包括妆容,有些看着老怪异的,都不知道谁会喜欢。”   “老男人喜欢啊。”金曼曼说,至于服务内容,Ceci进门便确定了要她保密,给钱这么轻易,大抵也是因为她的诉求若被林俏捅到小温总那里,那都不用Jolly回来,直接就露馅了。“她没在大陆买过H家的包,我给她牵线认识了几个SA,又帮她做了点参谋,她还挺满意的,就付钱了。”   “温叔叔的钱就这么好赚吗?十五万就这么撒出去了?”林俏不由也咋舌,“连我都心动——这比我自己赚钱还容易。”   “想不到吧?”   “真想不到,甚至觉得只做这单很可惜,应该从她身上多赚点。”林俏若有所思,“这样看她自以为很接近上位了,要给自己打造战袍了这是。”   她低头翻手机,“但这周的下午茶好像没看到她啊。”   金曼曼自从读大学以来,不可避免地接触到太多有钱人,她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就像是磁铁,有钱人总会被吸引到周围,而她又选了晚奢堂打工,隐隐约约地,她看到了太多客户的生活一角。   但和林俏的交往却还是让她发觉,她此前的了解多数都是浅层,有钱人对穷人展现的生活只是一个侧面,他们可以坐在一起喝咖啡、吃饭喝酒,甚至彼此仿佛是真心的朋友,但自始至终彼此身上的色调都完全不同。   “自以为?在你看来,怎么才算是真正的上位。”金曼曼问,“结婚吗?”   “单结婚肯定不行,生了小孩都不能完全算,哪怕是把房子写你名下了呢,想要回来也还是能要回来。”林俏现在对许多事都有了自己的看法,金曼曼觉得,由于她的财富来自于血缘,所以她本人也很强调血缘。“非亲非故,有钱人给你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图你服侍他,图你提供情绪价值吗?还真以为是为了爱啊,他给钱无非就是要延长服务期,要真以为拿了资产就能拿乔,距离被踢出局也就不远了。”   “这么看,结婚也不保险,可能要进了遗嘱才保险。”金曼曼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林俏自然是进了她父亲的遗嘱的。她的家庭成员里也分了阶级色谱,食物链顶端的父亲,一定能进遗嘱的子女,还有眼下担了后妈名分,实则战战兢兢的继母。林总年纪还不算太老,这个林太太没过几年或许也要换人的。   “进遗嘱算是上好保险了,真正上位那还得等遗嘱执行。所以你瞧那些老头子身边的花瓶娇妻,心里有多盼着他死都不好说的。 ”   林俏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刻薄,挥挥手转回正题,“反正Ceci这样的蠢女人真的很常见,自以为领证就飞升成人上人了,实际上都是消耗品,对她们可以下狠手去宰,你有没让她给你介绍新客户?”   这样看,林俏对Cecilia的了解的确有限,估计都不知道她给自己营造的小白富美留学人设,不论是什么人设,出现在温总身边,就框定了她的身份:攀附者、消耗品。林俏自以为她这样真正的有钱人是不必多在乎她们的,金曼曼说,“有是有,但你也知道她们这样的女人,彼此间都明争暗斗的,有了好东西未必会和好姐妹分享,都还没成功上位,安全感不够。”   “确实。”林俏显然觉得金曼曼说话很中听,她察觉不到被讨好的痕迹,只是觉得和金曼曼投缘。“下周我带你去那个雅集才是重头戏,里头的太太各有各的烦恼,估计会是咱们的大客户群——不过她们可未必有Ceci那么大方了,真正管家的女人都很小气的。”   既然做了这一行,总要把她做好,金曼曼问,“什么雅集呢?学HK名媛啊?”   “反正都是有钱人聚在一起搞社交的借口。”林俏说,“以前是开Party,还会找些奢品杂志记者来拍照,完全搞港台那一套,某某公子和夫人也出席,然后‘啪’,配一张除了自己没人会细看的合影,作为社交地位的证明。”   “后来纸媒不行了,这些杂志自己都活不下去,它们本来是靠社交媒介存活,本身就是大型广告集合体,结果奢侈品牌发现国内的有钱人太多,太新,根本不会订阅杂志,很多人也太土,玩不来Party。”   “所以这一套又衰退下去,现在有钱人多数都混圈子,男人去车圈、表圈,女人就搞雅集——都还没养成玩慈善的习惯,就是很流行圈子里的女人定期聚会喝下午茶。搞得和身份证明一样,那些靠婚姻进入圈子的女人很看重这个,受邀好像就表明自己已经坐稳江山了。”   而对林俏来说,他们这些有钱人的子女,最好的社交出道方式是去欧洲参加舞会,但林家还没有钱到这个地步。“关系也不够老,都是这几十年、十几年间发起来的,不是老钱,人家不太认,不像是H市那边的有钱人,哪怕身家也就和我们差不多,还是能混进去那种社交舞会,只是未必受到关注而已。”   金曼曼发觉有钱人之间比起拼包,拼的更多是这些虚无的荣誉,包反而沦为细枝末节,更像是个人选择。林俏下周要带她去的雅集,她自己也是第一次亮相,但已完全不怯场,甚至慷慨地把刚买的铂金借给金曼曼,自己打算随便拿个前阵子买的当季小香。   “我不需要铂金来证明身份,但你需要它来充门面提供信心。拿到手大胆用,千万不要太珍惜,那就完全失去效果,就算有折损就当工伤了。”   金曼曼便流露出受教的神色来,充分满足林俏的虚荣心,“那Dress code呢?穿什么好?小礼服吗?”这样贵妇人的聚会为了彰显身份,或许会选小礼服,那金曼曼就只能自己做了。   “不,穿套装。”林俏告诉她,“奇怪的是,虽然这群女的没一个有正经事业,但她们总是很乐意营造出自己不靠老公的职场幻觉。”   #   做这一行赚得多,但投资也大,金曼曼没能取巧,和林俏逛了一下午的街,还是至少给自己买了几件高奢牌子点缀妆容,她预备穿手作的衬衫,这样能省一大笔,甚至裤子也可以自己做——她决意选择裤装,这样至少在丝袜上能省不少支出。要能配得上这种聚会,丝袜至少是数百元一条,而且非常容易勾丝,基本是一次用的消耗品,因此裤装会更划算,而且款式一定要基本,否则很容易被人记住。   在外套和鞋子的投资则是实打实的,金曼曼花费六千元买了一双当季的大牌单鞋,心头滴血,六千元是她从前好几个月的生活费。但没办法,考量到金迷的业务范围太过明显,直接过去就如同做广告一般,或许会触怒主人,金曼曼将以林俏好友,独立设计师的身份参会。   那她必须物色适合自己的着装风格,外衣她也选了Celine家的设计款,一件近万元,刚从Ceci身上赚到的钱,又从肋骨上带着血丝被拔了出去——而且这种开销接近一次性,如果她还能参加第二次派对,裤子或许还能复用,但衣服是决不能再穿了。   林俏的余地便宽绰得多了,她选了一套浅粉色的千鸟格呢子套裙,又买了一套米白色的真丝套装,这衣服基本也是两三次的消耗品,这种轻薄的丝织品,即便是精心护理也穿不了几次,正适合在雅集中定位自己的身份:她是主角,金曼曼是她的陪同和配角。林俏现在已逐渐意识到衣着的重要,乱穿衣比乱说话更严重,一照面就把自己的底子全交了。   一旦衣服穿对了,笑容似乎也可以轻易地伪装起来,连气质都会跟着发生极大的变化,金曼曼和林俏一起往别墅里走时,感觉自己像老佛爷身边的宫女,她对林俏说,“你现在的名媛范儿越来越足了。”   林俏对她还有几分真诚,“归功于你,曼曼,我永远欠你一个情。”   金曼曼便决定把宫女扮演得更好一些,她还要去面对十几个潜在的客户,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出风头。能平安渡过聚会,多加微信就是成功。   但天不从人愿,她们聚会的地点是在会长家的会所,位于市郊,直接就占了一小座山头,车都停在山脚下,由摆渡车运送上去,可谓是逼格满满,金曼曼才下车就发现旧识,“Ceci?她也来了吗,你不是说她没受邀?”   林俏踮脚张望了下,“她确实没受邀,是Jolly带来的吧,她旁边那个女孩子你看到没,小温总的侄女,那是真名媛,刚回国没几天,这就和小婶婶社交上,看来Ceci是真要上位了。”   她没感受到一丝危机,仍是看戏的口吻,金曼曼后颈毛却都站了起来:糟了,该不会就这么巧,这热闹还被她赶上了吧?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9章 无包生还   交易所。   如果要金曼曼用一个词来形容今天这场雅集,她会选用这个词。她觉得虽然眼下的场所到人员的穿着都相当的昂贵,但集会的本质依然没变,这就是一个交易所,其用意是自行搭建小规模平台,供用户们彼此表明需求,撮合交易——从这点来说,雅集和金迷事务所起到的作用是一样的,那就是从人群中把稀少的有钱人聚集到这里,给予她们满足特定需求的空间。   既然是交易所,自然大方待客,雅集忌讳的是被骗子混入,玷污集会的名声,这也是为何许多私人会员制俱乐部都要求老会员担保引荐,金曼曼由林俏带来,便没有信誉上的疑虑,人群对她很友善,并没有过多的势利与难堪:她是服务质量已被圈子认证的独立服装设计师,有点像是从前的女家教,在现代社会,可以和主人阶层表面上平起平坐,并享受到一些礼貌的款待。   但实际上,彼此的身份十分明了,金曼曼没有值得一提的父亲,也没有值得一提的丈夫,这群富太太就并不会挑剔她的装扮,那些想象中的恶毒与排挤,都是给真正有可能被接纳的同伴准备的下马威。   交易所的细节是奢华的,因为金钱在这场集会中非常的充裕,从会所的装潢便可一窥究竟,但金曼曼认为这样的装修并不舒适,以水晶为主题的宴会厅凝固着设计师昂贵的奇思妙想,水晶如同流动的、锐利的光海,在厅中此起彼伏。   巨大的装饰背景墙下,十几个贵太太僵硬地坐在极简主义的沙发中,这种沙发不是为了正坐而设计的,金曼曼觉得它也不是为了舒适而设计的,它被设计出来的目的,是用自己的巨大和空旷,反衬坐在上头的人类的伧俗和渺小,不论如何,职场套装的确Hold不住这样的装修。   建筑的气氛越是紧张,客人们便仿佛越要证明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反人类的冷清气氛,并且可以从中找到乐趣,她们堆着笑容,亲切地互相搭话,询问近况,和气地夸奖金曼曼的事业——就像是夸奖一只很漂亮的西施犬。   金曼曼堆起笑容温顺地承受着这一切,在她看来,大部分富太太都需要上形体课,她们的肢体并不是那么优雅,有些还暗示着她们和Cecilia.丽娟的距离并没那样遥远,她们不过是上位足够久的丽娟。   “哦,你做私人订制的呀,很好的生意,我经常就和朋友说,大部分衣服都是为小年轻设计的,就我们这身材,穿什么都像去菜市场,没大意思。”   不少四十岁以上的贵妇问金曼曼要服装册,金曼曼自然没有,不过借机要到了微信,她们对于私人订制的确是有需求的,价格敏感度也很低——但对品牌的逼格有要求,也自有一套评判的标准,“你是做这个的,那你是从什么学校毕业的,认识郭小姐吗?我和郭小姐很熟的,去年还去看了她的秀。”   郭小姐可以代换成六七个类似的人名,都是已有一定知名度的设计师。这帮贵太太的标准很简单,要么认识名人,要么开过大秀,要么有个Title,实在不行,国外名校毕业也可以,那可以开启另一个问题,“啊,你是从帕金斯毕业的,那你认识小X吗?她是谁谁谁的女儿,前几年也去那里读书。”   总之,要被她们承认,便必须和她们同时认识一个人,并且有一些值得说嘴的关系,才有被纳入消费考量的资格。而这些资格认证金曼曼现在一个也没有。   在这样的环境里,人会油然生出说谎的冲动,只需要一句话,便能被这个门槛高企的圈子接纳,立刻获得直观的好处——客户、收入、人脉……而说实话的后果同样严峻,将会从笑容中品出拒绝。‘你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还敢来这里?’,这些贵妇名媛不会出声讽刺,但她们的眼神会这样说,‘这不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吗?你总要有点过人之处吧’。   好在金曼曼脸皮很厚,穷人做惯了,要么是自尊心爆棚,要么就和她这样,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她不但没有因为这种隐形的审视而自卑起来,匆忙想要融入这样的氛围,还反过来思考一个哲学问题:门槛的存在,是否是为了抬高圈子本身?从衡量和拒绝中获得更多的优越感,满足自身的情绪需求?   这帮贵妇的确都很有钱了,但金曼曼发觉,有钱人很需要别人对金钱的反应来获得情绪反馈,富裕是个比较词,当没有观众时,她们的财富似乎也显得有些寂寞。   或许对金曼曼这样的访客,她们也并不是真的不欢迎,而是通过对金曼曼的拒绝来完成自我认同。识破滥竽充数者,是雅集上不得台面而又确然存在的乐趣,因此集会的门槛也被放得很宽,时不时就能放进她这样的攀登者进来取乐。   她便很大方地承认自己刚毕业,或许过几年会出国进修,现在还在积累灵感,为自己的个人品牌做准备。“现在还在积累阶段,准备存钱出国读书,俏俏是我的好朋友,她觉得我可以多观察一下社会,尤其是观察一下未来的潜在客户,就带我来开开眼界。”   为了感谢大家提供的样本,金曼曼半开玩笑地说,“当然,我在观察诸位的同时,也欢迎诸位观察我的贫穷。”   她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几个四十岁以上的太太都被逗乐了,她们很宽容地说,“是观察你的年轻才对,还是年轻好啊,有冲劲,大大方方的小姑娘,怎么都讨喜。”   新时代的刘姥姥是这样的,金曼曼靠丑角定位又加了好几个微信,由于林俏的关系,太太们并不介意多加个微信,给点好脸色,几句不要钱的鼓励,正可以为自己营造形象。   而且,也有些人注意到了金曼曼的穿着,相信她的贫穷只是谦词,家境应该还算殷实,只是不如雅集会员般豪富,她们对阶级仅稍次自己一筹,又足够机灵嘴甜的漂亮女孩儿是很友善的,金曼曼居然如鱼得水,并没有承受《流星花园》中杉菜般的难堪。   Ceci——相比之下,就要艰难一些了,她没比金曼曼大几岁,但却是Jolly的小婶婶,难免要承受更苛刻的挑剔。金曼曼注意到太太们的眼神在她的眼角和鼻梁上打转,就连她的医美,在这些精准如手术刀的眼神中都露出贫穷破绽,只能骗骗没见过世面的蠢男人,却骗不了行家。   她真的够格加入我们吗?太太们的潜台词在问,她们对Ceci的笑话并不太捧场,只是报以微妙而含糊的笑容,话题很快又跳开了,即便有Jolly的背书,Ceci也没得到太多表现的机会,微信甚至还没金曼曼加得多。   今天的雅集由庄太太这个会长主持,没有什么特别的议程,以闲聊和艺术品鉴赏为主——所谓的艺术品,是会所中举办的私人展览,由当代知名画家贡献了自家的几副新作,还有些复制品,下头多数骄傲地标明了原作的去向,泰半为国内外的私人艺术馆收藏。   或许有一二名字令金曼曼有些印象,但大多都是一堆头衔装点的字母,连林俏也一知半解,她甚至不认识所谓的‘当代知名画家’,只是附耳悄声对金曼曼说,“都是避税用的。”   金曼曼点头微笑,仿佛在和林俏品鉴眼前这堆凌乱的线条,贵太太们三三两两,有些在画作前流连,极力营造出自己正沉浸在艺术中的高雅幻觉,有些则在隔壁的水晶客厅闲聊,庄会长并未移动,还在那里品茶闲谈,林俏低声介绍说,“她是本市这边嫁出去的,嫁到H市去,做了二十多年的H市媳妇,现在和丈夫主要都负责大陆业务。轻纺织品半壁江山,上下游他们都做,我们家也在他们的链条里分一碗饭吃。”   对于雅集中任一个会员,至少要识别四个名字:称呼庄太太,大名张某某,英文名(大家基本都用英文名)Marianne,还有微信名,往往是‘永远的玛丽安娜’这类型。除此之外,还要记住她的夫家经营着什么集团,又和什么什么太太是朋友,实在是够人喝一壶的了。   她读的学位,她的小孩,这些似乎都是会员们天然该记住的细节,唯有如此,才算是和庄会长很熟,在她这里有了一点面子。金曼曼很感谢现代科技,她有个手机可以随时编辑备忘录,否则真记不清。这样的人脉本身就是财富,甚至她们写在微信档案里的邮箱都值钱——这对奢侈品广告的精准投放是很有帮助的。   金曼曼当然没资格去加到庄会长的微信,作为食物链最下层的‘女伴护’,会对她表达友善的多数是中层会员,这些会员既不需要通过和金曼曼划分界限来表明自身的地位认同,也不需要如庄会长一般有极高的逼格需要维护,她们很多都是无聊来打酱油的,对新鲜事、新鲜人的反馈最积极。时不时就笑眯眯招手让金曼曼过去,“给你介绍个潜在的新客户。”   这样一来,反倒营造出一种幻觉,仿佛金曼曼比Ceci还更受欢迎,这让Ceci相当气馁,毕竟她最知道金曼曼的底细。甚至就连Jolly都对她很客气,主动加了微信,“纽约很小的,等你过去之后,我们一定到处遇见彼此。”   她对金曼曼说话时有种自然的亲和,尽管她们还是初次见面,但看得出来,两人就是有话聊,Jolly的一举一动在在传递出这个信息:她和金曼曼是一国的,和Ceci则完全格格不入,只是基于亲戚关系而耐心地待她。   这样有意的厚待或许比尖酸刻薄更伤人,Ceci双颊涌上薄红,指尖捏紧了酒杯,她的肢体语言就像是一只刺猬,金曼曼看得不忍,但只能默不吭声,她们彼此装着素不相识,这时候只能指望林俏过来和Ceci说几句话了。   但林俏没有,她还在画前闲聊,这一角的气氛有稍许尴尬,直到陈太太踱步过来,对三个女人友善一笑,“在这里谈艺术吗?这么开心。”   她压低声音,自嘲般说,“可惜我是俗人,看不出什么味道,一幅画要成百上千万,我老公他们才玩得起,我嘛,我只关心便宜货——”   她指了指金曼曼手里的铂金,“比如可以批量生产的包。”   金曼曼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笑着说,“对陈太太来说这是便宜货,对我可就不是了,我要负担它得下狠心,给自己找好多理由。”   “什么理由?”陈太太兴味盎然。   “欣赏经典设计中蕴含的简洁艺术。”金曼曼说,对陈太太眨眨眼。“翻译过来就是,想要的包就一定要买到。”   四个女人都笑起来,陈太太问Ceci,“亲爱的,你这个也好看,配了多少?”   她问得漫不经心,金曼曼手指却不由一紧,她不知道陈太太是纯属示好,还是过来唱双簧,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Ceci最好别上钩,就按她们商量好最安全的说辞来回答。   在她的紧张中,一切发生得很快又很慢,慢到她仿佛能通过慢动作看穿三个女人的复杂表情,Ceci的压抑与恼火,她终于进入圈子,急于被认同的迫切,得到橄榄枝的欣喜——她也想要证明她是圈子的一员,她能被人看得起,她有资格和会员交流。   “这个配得也不多,就二十多万,颜色比较稀有,差不多就1:2吧。”   她的声音模模糊糊,好像无法切实传进金曼曼的耳朵里,她见到Jolly和陈太太鲜红的嘴唇先后扬起,分寸得体,却又分明透露出掠食者的冷酷与得意。   “啊,这样啊,真的少见,我之前想买这个色,SA还说,这个色国内就只有一个,已经卖给庄太太,有来她再告诉我。”   “亲爱的,你是从哪个专柜买的呀?都配了什么?”   “我……呃,嗯,我是找代购买的。”Ceci俨然已乱了阵脚,支支吾吾地,“配的都让她找人出掉了——”   她眼神有些躲闪,时不时向金曼曼飘来一眼,里头满是求救信号,Ceci或许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已有了被捕猎的直觉预感。金曼曼把手抬到脸侧冲她使眼色,但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懂。   “真的吗?你不会是被骗了吧。”陈太太仿佛完全读不懂气氛,一脸的热心,甚至有些着急,“哎,你知不知道,Ceci,庄太太这个包前段时间刚丢了,当时她还发了朋友圈闹很大,你说你会不会是——”   “哎哟,我好晕……”   在陈太太把‘买到赃品’四个字彻底说出,盖棺论定之前,Ceci终于明白了金曼曼按压太阳穴的意思,成功将Drama推向最高峰,双眼一翻,险之又险地软倒下去,造成了不大不小的混乱。吸引了众多会员的目光,都往此处汇聚而来。   不知是否为了报复,她手里的酒杯一甩,金黄酒液向在场的三个包包泼去,顺带着也玷污了自己价值二十万的二手KD——事故现场,无包生还,真可谓是人间惨剧。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好惨啊,好多包包,可怜的包包! 第20章 金曼曼受严重工伤   “我手有点抖啊俏俏,要不你来画第一笔?”   “哎我也抖,以前没画过啊……要不咱们买个假包……或者买张皮先试试手感?”   “买皮好像有点夸张……”金曼曼想了下,跑到办公室里抱出一个假铂金,“要不先在这个上面试试看?”   “这个是——”林俏看着她的表情有点怪。   “是Ceci让我先帮她保管的假包,不值什么钱的,一眼假。”说到Ceci,金曼曼余怒未消,“不还给她了,就用它来练手。”   “哎算了算了,还是放起来好了。”林俏调好了颜色,在自己手上试了下,“人皮和小牛皮又能差多少呢?算是试过色了。”   她把画笔塞给金曼曼,“来吧,画毁了也没事,不就一个包吗,以后不背就是了。”   两个女孩子凑在工作室中央,身下铺了大张的白纸,好几个颜料盘放在铂金包周围,黑色包包上有一大片淡色的酒渍,上头用粉笔打了线条,这是稍后要用颜料覆盖的部分,而包身其余部分也勾勒了线条分层,就等着金曼曼落笔上色了,这将是她最昂贵的作品,这个包连配货算在一起,花了十几万是有的。   ——如此昂贵,但也如此脆弱,H家会给自家的包包配雨衣,若不然,一场雨足以毁掉一个漂亮的皮包。甚至连一滴水都足以在鳄鱼皮上留下一道无法消除的污痕,油渍、酒渍更是难以消除的顽疾。   林俏买的虽然是普皮,但酒洒了一大片,专柜直接告诉她,返厂送修要半年多,而且绝无可能恢复原样。Ceci一怒,至少毁掉四只贵价包,真可谓是美人一怒价百万,她的晕倒着实不便宜。   但这就是出入雅集必须付出的社交代价——如果你还会为一只包而心痛,那就不适合加入雅集做会员。金曼曼回想那一刻,仍能明确认知到阶级的差异,贫穷就像是咳嗽,实在是难以掩饰,她知道自己在那一刻一定狼狈、愤怒而又惊慌,因为她拎的是一只别人的包,是她负担不起的包。灰姑娘的盛装在那一刻露出马脚。   而其余人,她们至少能把心疼隐藏得很好,更投入当时的Drama戏码,包月月有,年年有,热闹却不是随时可得。   陈太太和Jolly交换着眼神,是胜者的得意,这一刻她们都是成功的掠食者,精准又冷酷,无情地割裂Ceci的尊严与谎言,逼得她只能装死脱身,留下无穷八卦给人传说。“哎呀,我们也不知道呀,就是说了一下,她的KD可能是赃物,其实也未必是真的,她忽然间就慌起来了。”   假扮白富美,傍老实人上岸——这罪名没有钉死,但也和钉死差不多了,金曼曼能说什么?她全力暗示,也只能让Ceci避免当场社死,营造出更多名场面,彻底身败名裂。但现在危机还在,只是给她留下一线生机:都还是糊涂账,还有蒙混过关的机会。   很奇怪,或许是因为她不认识小温总,而Ceci又是她的客户,金曼曼对她总还有点祝愿,她宁愿Ceci肤浅地春风得意,明里暗里鄙视着自己,也不太想见到她狼狈地败退,连这些年的辛苦钱一起赔进去。   金曼曼不很同情Ceci,只是有点唇亡齿寒,她这个穷人在这个社交圈内是少数派,似乎见到另一个穷人就像是见到了同伴,共享着同一种酸楚和野心,总有点阶级情谊。   金曼曼深吸口气,把画笔蘸满颜料,轻轻画上黑色Togo皮——这个包,不管怎么说,总是在她手上受损的,金曼曼心里虽在滴血,但还是毅然提出原价从林俏这里买下。   林俏倒是宽宏大量,不肯收她的钱,说要拿也是问Ceci要,从专柜那里没得到好消息,又给晚奢堂的几个修复专员看了,洗剂洗过也还是有痕迹,林俏说那就算了,她自己收起来,金曼曼心疼得不得了,灵机一动,决定来个涂鸦铂金包,刚好她们都是艺术类专业,倒也有这个功底。   “那天之后,你有听到她什么消息没?”   她在皮面上稳定涂抹颜料,画笔撵过,留意着皮面吃色的情况,营造出波浪般的笔触,先画好一层后,再来描绘浪花的反光。林俏先不做声,而是欣赏地望着她落笔,“曼曼,你以前肯定学过油画,这个笔触很有功底在里面。”   金曼曼在她妈妈生病以前的确是学画画的,那时候她家里也不穷,至少不用她来担心钱。她笑了笑没有说话,林俏大概也猜到了,不再继续讲,回答金曼曼的问题,“Ceci吗?没,流言蜚语倒是听了不少,我之前陪我爸去吃饭,遇到Arianna,她妈妈那天也有去雅集,我们有聊起来,因为她有个阿姨是嫁给温家那边一个亲戚嘛,就说那边现在翻出来,她很多履历都造假的,温家很反对这样的女人加入他们家,正在闹呢。”   有钱人正在加速形成一个新的阶层,金曼曼发觉,虽然国内的市场如此广袤,但当你的身家达到某个层次之上时,也是‘大家认识大家’,谁谁是谁谁的亲戚,谁谁又和谁谁是密友,人们很热衷把他们在文学作品中学到的东西,什么社交季,什么高净值社交圈——这些东西搬到身边。比如林家和温家,林阳和Jolly的关系就相当不错,或许他们将来有一天会结婚呢。   “你知道你哥和Jolly是好朋友吗?”金曼曼问林俏。会合在一起坑你的好朋友。   “真的吗?”林俏有些吃惊,但仔细想想又不奇怪,“他们年纪相差不多的,Jolly今年是研究生毕业嘛,说起来应该是很小就认识了。不过这和我哥有什么关系?”   金曼曼已经画完了被酒渍污染的一角,让这片淡色脏污变成了浮世绘风格的海浪,她拿过iPad看了眼草图,又仔细地看了几眼林俏,继续在另一角画细小的楼阁。林俏说,“哎哟,你看我干嘛呢!怎么了嘛!”   她的语气已有些不耐和刁蛮,金曼曼说,“我要看看你成熟了没有,再决定告不告诉你。”   其实她这样说已经是打算告诉林俏了,只是还有些仪式要进行,林俏果然一阵保证和表功,“你告诉我了就在我这里,OK,咱俩什么关系,是值得一个铂金包的友谊,我不可能坏事的,你说吧。”   这可真是贵重如金的情谊,金曼曼吐口气,显示自己被林俏攻克了,继续供给她成就感,她说,“好吧,其实我也不是很肯定,不过,Ceci来找我们工作室,这件事很可能一开始就是Jolly的一个局。”   “啊?”林俏愣住。   “Ceci的需求——要买一个真品粉KD,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被制造出来的需求?Jolly要问她借包,故事才因此开始。”   金曼曼分析给她听,“她有了这需求之后,便开始留意能私下为她满足诉求的渠道。由于这个包必须是真品,她的老关系是不适用的,那么她会想到谁呢?”   “我。”林俏指了下自己,还有点没回过神来,但已进入了金曼曼的节奏。“是我告诉她的,那段时间我们关系还可以,应酬中见到了会打招呼,她问我怎么突然换了个人,都找谁来顾问造型……啊。”   她小小地啊了一声,“于是她经由我找到了你,不过我没明白,这里有我哥什么事……啊……等等……”   林俏毕竟才接触社会不久,脑子转得很慢,她抑扬顿挫地‘嗯啊噢哎’,自己运转了几分钟,才握拳敲了下掌心,“明白了,那几场饭局都是我哥安排我去陪客,这样我们才熟悉起来,顺理成章地拉来了业务,然后,嗯,然后你这里肯定会安排她去二手渠道求购,因为这是唯一能在短时间内买到包的办法。”   “接下来Jolly只要和自己的二手商朋友说好,适时释出手里的货源就可以了,这个货源上肯定被她们做了暗记,只要证明Ceci是在她借包之后才弄到这个真包,她买假充真的名声就跑不掉了,这会是个突破口,方便Jolly把调查结果给小温总看。”   林俏其实并不笨,脑子转起来了,得出的结论就还算OK。“这样对她来说不费什么劲,反而让Ceci这里劳民伤财的。之所以要制造一个Drama Scene,也是因为这样能提供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不会伤到她和小温总的感情,至少大面上挑不出什么毛病。”   至于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林俏也不懂了,“Jolly对小婶婶的人选要求这么高的吗?拒绝掘金女郎当小婶婶?家族的骄傲?”   金曼曼是明白的,这可能和小温总在家族企业中的地位有关,大温总和他前妻都是企业体的一员,小温总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Jolly是想尽力消除叔叔身边的变数。不过她不能告诉林俏,否则就不得不出卖刘豫了。   “大概她也有她的难处吧。”她含蓄地说,“说来非常巧,其实我之前在商场有遇到你哥和Jolly一次,那次Jolly应该是已经回国了,但还没和小温总、Ceci这边说,要不是Ceci临时去厕所,两边差点迎面撞上,太巧了。”   林俏自然非常好奇,金曼曼给林俏仔细还原了下当时的情景,“然后Ceci去洗手间,我和小杨又聊了一下……你哥从旁边探头过来打招呼什么的,小杨被吓走了,我和他聊了一会,因为Ceci一直没回来,就出去找她。刚好那时候Ceci就收到了那个粉色KD。”   林俏很轻易地得出了推理结果,“等下,按你说的,就是林阳听了你和小杨的说话,怕你们另外找渠道骗Ceci钱,用不上Jolly备下的鱼饵。所以赶紧通知Jolly收网……哇,偷听还传话,好low啊,他们真是一对Lowb情侣。”   “喂,这就笃定他们在交往了吗?好像也没吧,刘豫也在的,他是下去接Jolly了应该。”   金曼曼反过来为林阳说话,当然也不忘声明。“那只是小杨胡说八道,你不用因此对她有偏见,局限于店员和顾客的关系的话,她还算是个蛮不错的Sales。”   林俏满不在乎地一挥手,继续她的侦探之路,“但Jolly是怎么这么快收网的呢?哦哦,我明白了,倒是很巧,也怪Ceci自己,那天她非得要加那么多微信,以为是人脉,其实完全暴.露在猎人视线里。”   “做二手交易链的就这些人,大家都互相加微信的,Jolly只要让她的二手经销商朋友放个货源消息,别人刷到了朋友圈自然会来和Ceci说的,她不想给你激励奖金,没让你把关,结果完全掉进圈套里去了。”   金曼曼冲她竖大拇指,“厉害,比我想得快,我想了好久才明白呢。”她心里鼓励林俏再机灵点,想想她哥是怎么坑她的。   “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的验货收网了,你说暗记会是什么呢?是你说的皮质伤痕吗?”   林俏兴致勃勃,深觉这个包的门票不亏,还在分析。金曼曼摇头说,“皮上的伤痕不好说的,只是我瞎编出来敷衍她换说辞。”   “那会是什么,隐形墨水?”   这倒是有可能,紫光灯一照就显形了,不过现在这已不重要。金曼曼眯眼描好最后一笔楼阁,换了颜料最后来画落日,“真的有可能,哇,俏俏,你好聪明,我之前都没想到。”   林俏不由为Jolly的手段啧啧赞叹,“什么啊,别夸我了,你是瘌痢头的孩子自家好,像Jolly就已经很成熟了,杀人不眨眼,我这算什么?”   瘌痢头的孩子自家好?就算是自家好,那林俏也不是瘌痢头的孩子,而是智力缺陷的孩子。   金曼曼很不愿公然离间林俏和林阳的兄妹关系,但她不愿再一次被林阳随手拿来做工具人,不知为什么,她又想到刘豫的话,‘你知道和有钱人打交道有时也很危险吗?被白玩已经是最好的一种失败,至少,只是贡献了一些愉悦,并没有妨碍到他们什么。’   她现在至少还是安全的,为林阳贡献了一些用处,被白用了。但金曼曼突然发现刘豫的话现实中透着可悲,金钱好像成为一重翻不过去的高山,没有钱的人就只能被有钱人平白利用,还要为自己的安全而沾沾自喜:被白白利用就白白利用吧,至少人没出事。   心下的郁气没有发泄在包上,她的笔触依旧很稳定,画出一道道如血的霞色,还在思考怎么引导林俏自行总结,恰好此时她手机响了起来,金曼曼随口说,“俏俏你看下,是不是小单来了,他说今晚请我们俩吃饭呢。”   林俏便很积极地去帮她拿手机,她是个很不错的朋友,有时又有些小心机,拿到金曼曼的手机操作了下,才说,“不是小单,是Ceci——她要到工作室来拿她的包,现在在园区门口了——啊啊,我得躲起来。”   有时候她反应又比金曼曼快,金曼曼一头雾水看向她的时候,林俏已经手忙脚乱往办公室冲,“——你就说这包是你的,问她要折旧费!啊啊啊,我把鉴定照和鉴定结论发给你,记住啊,就说包是你的,能赔多少就让她赔多少!”   看来她并不关心Ceci的现状,只关心自己的折旧费,金曼曼啼笑皆非,心想Ceci怎么还肯再出血?这笔钱大概最后还是要自己来扛,这单子忙前忙后花了这么多时间,最后说不定还要倒贴,真是心痛极了!   她画了最后一笔,退后半步,端详下铂金包上的浮世绘涂鸦,不知为何,又从心中找到一丝愉悦,有了面对惨淡人生的底气,于是放下笔,迤迤然去给Ceci开门。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21章 败犬翻身   “Hello,亲爱的!”   要安抚这种舆论中心的当事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金曼曼笑意盈盈,礼数周到,请Ceci到沙发上先坐,“要不要喝茶?我这里有新买的拿破仑哦。是蔡家的,味道还不错。”其实是林俏随手带来的小点心,被她借花献佛了。   像Ceci这样的女孩子,基本上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更别说现在心事重重,□□都快被气饱了,她的状态比金曼曼想得好一些,没有那样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但心情总不会太好,摆摆手往沙发上一坐,饱含沧桑地叹口气,“不用啦,我喝水就可以了——你有车吗?那么多包,我觉得我一次性带不走,但我今天又没开车来。”   之前几次来工作室,她不是自己开一辆BMW,就是带了司机来,用阿尔法做保姆车座驾,总裁夫人的架子是摆得很足的。这一次居然没开车,金曼曼心想Ceci打车不知要不要特意打高端车型,不过,她现在可能已经被温家扫地出门,积蓄又被这堆包掏空,亟待二手回血,说不定也会屈居于局促的荣威,忍受那种起步急停的晕眩感。   “我还没买车,”她也不会开,金曼曼心想这是自己的一个缺陷,不过买车还太遥远,租车的开销也很大,只能暂时先把学车列入计划。“一会看看,要是一辆车带不走的话,那就你一辆,我一辆,我帮你送到家里去。”   虽然服务已终了,但售后还是不错的,金曼曼的殷勤对Ceci来说似乎是个安慰,她往沙发上一靠,突然叹口气,捂脸抽泣起来——不怎么好看,她整容的确没有整好,哭起来时,鼻子过于无动于衷,显得很不自然。   “我真的是傻,曼曼。”但情绪是没有整过的真诚,“我该听你的话——就不该自己去买那个包——全都是那个小贱人的局。”   原来是看穿这一点了,金曼曼不由吐口气——还好,她把自己撇清出去了,从头到尾没有沾手,否则,Ceci如果要甩锅的话,她这工作室的名声可就臭了,第一单生意就有纠纷,在八卦丑闻里充当配角,后续的生意该怎么做?   “怎么呢?”该有的惊讶还要有,金曼曼就像是第一次知道人心险恶一样,配合地听着Ceci版本的真相:Jolly和她父母都是大变态,居心叵测,小温总几十岁的人了,还被兄长夫妇捏在手心,其实Jolly早知道她的底细,甚至已经给小温总发了匿名邮件,只是小温总‘没看到’,这才选择把事情闹大。   现在好了,圈子里的人都已经知道,小温总谈了个戏精女友,还是个说谎精,总之Ceci还未转正已闹出价值百万的大新闻,这几个包被泼,丢的是小温总的脸,富太太们都把她当笑话看,连小温总也受连累。温家长辈更是强势介入,要为小温总介绍更好的女孩子,总之,Ceci这样的媳妇,温家绝不接受。‘也不知道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连这样的野鸡都往家里领’!   “啊,怎么这样!”   “那也太那个了。”   “真的吗?”   只需要熟练应用这三句话,便可以在大多数倾诉中获得倾诉者的好感和信任,Ceci也不例外,将金曼曼引为知己,深恨自己没有听她的金玉良言,当时若说是从二手店购入,哪怕被栽赃也不必惊慌,一切往交易商去推就可以了。   “她们就是在逼我,其实局从一早就开始做了,陈太来打配合——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这是她最不明白的一点,Ceci的眼泪至此有几分真诚,不再是委屈的证明,多了些情绪宣泄在里面,“温先生都快四十岁了,不至于谈个恋爱结个婚还要哥哥做主吧?这样干涉我们,图什么?为什么这么欺负人?就因为我没钱,我穷?可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有钱的啊,这才几十年啊?就觉得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了?越活越回去了啊!”   金曼曼察言观色,心想还真不能小看了Ceci,看来还没被扫地出门,还有戏啊。“那温先生怎么说呢?这么大个人了,他的态度其实才最重要。”   Ceci那不怎么自然的眼泪便很快干涸了,她的双手虽然依旧捂着脸,摆出了柔弱的模样,但唇边泛起了微妙的笑意——这是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红唇微勾,这一刻她的愚蠢似乎也变成了保护色,金曼曼想,Ceci蠢得这样恰到好处,说不定对小温总来说,反而就是这样的女孩子有吸引力,好掌控,他永远也不会看到Ceci的这一面。   “但这些人都不懂。”Ceci的手放了下来,垂落到小腹上,她的嘴唇扭曲着,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她有几分神秘地说,“Jolly是永远都不会懂的,男人——男人不会在乎你的学历,你的家境。男人有男人的逻辑,你吸引男人的点,永远都在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很漂亮,很精致很锐利,是国内名医精心手工打造的形象,还要定期返修,市面上之所以流行这种脸,无非是因为这种脸最受到客户群体的欢迎,所以无须评判她们的审美是否畸形,这实际上是小温总这群人的审美。Ceci不过是承载它的客体。   Ceci有几分推心置腹的意思,似乎是把金曼曼当做了她的后备和同类,她传授自己的上位心得,也表达对金曼曼卖相的肯定,“这里——和这里。”   她的手落到肚皮上,轻轻摩挲,似乎爱不释手,“哭几声,编几句,把男人下面哭硬了,上面的脑子也就空了,他只要你别哭,其余一切都无所谓——你看,曼曼,男人真的可以蠢到这不可思议的地步。”   “曼曼,你真要记住,男人,真的是一种很简单的动物,你说谎,你蠢,都不要紧的,只要这两个地方有本事,别人怎么说,男人也一样会娶你。男人这东西……呵。”   这一刻,Ceci像是坐在了无形的宝座上,浑身散发万丈光芒,她‘呵’得淡然,仿佛掌握了世界底层逻辑的神祇,强大到无法击败,Jolly这样的劲敌也不过是自取灭亡的跳梁小丑,忙活这么久布置出这个局,结果还是只能坐视她登基。   她掌握了本能,就是掌握了胜利,这是最原始最粗粝的力量,而Ceci正在炫耀着她的权力,她由身体带来的,击倒了那些高高在上,自我感觉良好,自以为是高级复杂生物的有钱人的,权柄。   金曼曼完全明白了,难怪Ceci这么有底气,想想小温总快四十岁还没有自己的孩子,Ceci母凭子贵,不管家里人怎么说,他怎么会和Ceci分手?   更何况,Ceci只以为温家反对这门亲事是单纯的门户之见,金曼曼的看法不同,小温总娶Ceci,或许并非冲着她的脸蛋,她争气的肚皮,只是他要摆脱家庭的控制,从家里给他的定位中挣脱出来,和Ceci结婚,只是他的第一步而已。   她又想起刘豫的话——和有钱人打交道,被白玩不算是最坏的结果。Ceci现在当然沾沾自喜,她觉得自己还不至于沦落到最坏的结果:人财两空,倒填积蓄,只有一堆必须亏本变现的包包。   虽然丢了大丑,出身被挖出来在社交圈由看客刻薄鉴赏,但那又何妨?男人不在乎,只要老板还买单,Ceci就没有输,现在她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过往的旧账还被翻出来,乘势一笔勾销,虽然过程跌宕起伏、一波三折,但反而因祸得福,现在连最后一点心病都去掉,被人笑话又如何?她已是温太,再过几年,孩子大了,总能站稳脚跟,就算被抛弃,多少也能拿点安家费,不至于血本无归。   但一切真会这么好吗?   金曼曼不敢也不想去猜,只是衷心祝福Ceci,“Ceci姐以后就大富大贵了,希望一切顺顺利利,宝宝健健康康。”   “借你吉言了哦!”   Ceci说得高兴,一度还想把寄存的假包送她,“很逼真的,没什么人能看得出来的,真的,我现在买了那么多真包——其实我有时候一眼也分不清。”   金曼曼哪敢收她的包啊?她现在可不敢和Ceci留人情,最好就维系在客户关系上,免得之后被扯进漩涡里。本想就那个被泼坏的包和Ceci讲两句,没想到Ceci看了她的涂鸦好喜欢,“那个包标价是多少?要不然这样子,我原价付给你,你把这个包给我。”   ……这么说配货钱不给了吗?金曼曼笑脸有点绷不住了,她发现衷心祝福Ceci似乎也是件难事,她总有法子展现自己的鸡贼。“不必啦,温太,以后多给我带生意就好了。”   “那是当然——要不这样,你给我也画几个包呗,我算手工费给你,你开价。”Ceci又莫名大方起来,不过她也不傻,拿出来画的是本来就存在金曼曼这里的假包,有了颜料遮掩,皮质上就算有差异也更难看出来。   金曼曼简直头疼,只好随便开个价,“这个东西……很耗精力,没有两三万做不下来的。”   “好啊。”   该怎么说Ceci?配货的便宜要占,但这种摆明了杀猪的开价,她又答应得毫不犹豫,这女人的消费观简直是个谜。“那你帮我画这个黑铂金,还有这个Kelly,这个铂金——”   她拉卡付钱极为爽快,九万块就这样到了金曼曼账上,林俏都为Ceci的大手笔感慨,等Ceci走了,走出来坐到金曼曼身边,陪她一起盯着三个包发呆,半晌说,“哇!”   “这Drama。”金曼曼也觉得好笑,这一切荒唐透顶,俨然一出滑稽剧,只有豫那含蓄的点拨,让它透着一层险恶的底色,但却又因为险恶而更显得荒唐。这样的人也能掌握这么多的财富,这真是一件最可笑的事情。   “可不是,这Drama。”林俏拿起几个真包假包在手里看,又把它们都丢到地上,“我以后再也不喜欢包了。”   “为什么?”   “不知道,但就觉得……怎么说呢,原来闹狗血剧的人真不止我家。”林俏说,她耸耸肩,“原来有钱人家还真都这么认真在演戏。”   这话说得很好,大概林俏和金曼曼呆得久了,也染上了一点她的刻薄,金曼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今天又意外进账不少。”   “这笔钱算你自己的吧,我不分成——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   “客人是你拉来的呀,再说,这也算是设计工作吧。”金曼曼不同意,虽然她也知道,林俏看不上这点分成,“我们注册的毕竟是金迷形象设计工作室呀。”   林俏对这种钱是很无所谓的,既然金曼曼这么说,她也就随意地应下,并不会去想这些分成会不会让金曼曼心头滴血。“这第一单做得还真是够跌宕起伏的,但赚头也多,Ceci一个人就贡献二十多万营业额,够工作室吃半年的了——就是好可惜。”   “可惜什么?”   “本来还指望她能多带点小姐妹来的,你知道,就是做个人形象设计什么的。”   金曼曼本来也觉得自己能赚这份钱,但这一行太新,她其实也是在学习,现在发现这想法不切实际,“她们可能不太需要,你觉得Ceci的品味不好,其实那只是人家在做精准营销。女人的好看和男人的好看是两种标准,她们是很懂得男人觉得什么好看的。”   林俏大概本想说,男人对老婆的好看和情人的好看,也是两种标准。但Ceci的上位,使得她的观点没有说服力,她张开口,过了一会自己也笑了,“好吧,那么多叔叔伯伯的二婚、三婚老婆为啥总是一张假脸,一身豹纹,现在有答案了。这些人可能不是我们的目标客户。”   “也不一定,给她们一点时间,位置坐稳了,就需要一身给女人看的衣服了。”金曼曼沉思着说,“不过,怎么接触到这样的人群,这是问题,可能只能等Ceci站稳脚跟了。”   林俏虽然也认识很多这样的小阿姨(年岁可能比她大得没那么多),但社交上犹如隔了鸿沟,绝不是能引荐工作室的关系,只好拿起刚晾干的铂金包,“这段时间我多拿这个包,看下能不能揽点奢侈品个性化生意——你定价可以再高点我觉得,毕竟是H家的包啊,十几万几十万买来,只要三万就能改造了吗?不够。”   金曼曼直笑,“那要多少才够?五万?十万?”   “至少要包价的30%好吧。”林俏煞有介事,“不要觉得有钱人傻——你不开这么高的价,那帮有钱人还未必愿意你来碰她们的包呢!”   反正都是空对空,天知道这样撞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撞到个感兴趣的客户,金曼曼随意答应着,“你先看看市场反响,这个要真做起来其实得联合网红炒作,不过,现在可能还不是时机。”   现在不管什么营销,只要和网红有关,必定就很让资本兴奋,林俏这个小资本家也不例外,一听立刻精神抖擞,但还没来得及细问,金曼曼的手机又连番振动起来。   是Ceci把她拉入新的微信群,在里面接二连三弹消息,“姐妹们,小金真的是很靠谱,我和你们说——”   仗义多为屠狗辈,位置还没坐稳,Ceci就给她带生意,“我们只信任你来做奢包代购!你不坑人!”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22章 金曼曼新财路   自己创业就是这样,竹子一节一节长,日子一天一天过,永远不知道明天迎接你的是挫折还是机遇。金曼曼没想到Ceci居然安然度过危机,坐稳了温太太的宝座不说,还给金曼曼介绍了一堆自家姐妹,搞得工作室开门红,忙得整天停不下来,买奢侈品如搞团购,而她就是那个前后操心,被姐妹们异口同声‘辛苦辛苦,我们欠你一个情’,同时含泪赚个10%返点的团长。   【好的,确定是要奶昔白,Togo皮对吗?尺寸也确定一下哦,28对不对?】   【亲爱的,你要的金球2.55已经到货啦,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去店里接,顺便帮Anna把她的衣服带回来。】   【真的吗?内衬走线不好?这个其实满正常的,奢侈品的做工也就那样,Prada的更差,不是都有那个笑话吗?买了以后过两年,坏了的就是正品,缝线还OK的绝对有问题】   她每天起得很早,七点多一睁眼便要回复后半夜陆续轰炸来的消息,金曼曼夜间是开勿扰的,否则根本没有清静。Ceci的这班姐妹,有些是作息诡谲,有些是陪老公或男朋友在国外出差,24小时内随时都可能因团购单来联系金曼曼。   要求五花八门,有对一个包款斟酌两万多次,有严重选择恐惧症的Jessica,也有吹毛求疵,对自己的第一个正品包恨不得用放大镜看遍全身的小海豚,金曼曼只能见招拆招,这份工有一半的赚头都来自她的心理按摩服务,她拿得是心安理得。   【真的哦?正品做工都不OK,那还不如买仿的,质量更好,价格还只是十分之一】   小海豚是很喜欢和金曼曼聊天的,或者说这帮姐妹们很乐意结交一个金曼曼这样的朋友。她们多数都和Ceci一样,转正,或者大有转正的希望,至少是跟了个很大方的男友,给的家用多到足以让她们舍得掏钱来买自己的第一批真奢包。   这些女孩子有很多都很土——土字很刻薄,但用来形容她们是合适的。在生活中,如金曼曼、林俏这样的大学生,很难接触到没有接受过大学教育的人群,恍惚会产生错觉,仿佛这世上所有人都上过大学,接受过良好教育。   但实际上,世界上有太多的漂亮女孩,她们或许也并不傻,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接受过足够的教育,凭借着自己江湖式的智慧,以及美女与生俱来的特权待遇,当然,还有好得不得了的运气,她们上岸了,只是身上还滴着水,还带着海草的腥气,这便是所谓的‘土’。   这种土,浸透在谈吐和品味中,她们只懂得一种品味,那就是吸引男人的品味。但大多数女孩子都知道,要在男人的生活中安顿下来,她们必须学习另一种震慑女人的品味——你不能指望未来婆婆也会被豹纹紧身裙吸引,虽然,让很多人遗憾的是,大多数有钱男人都会被豹纹裙+网红脸的组合暴击,在夜场迷离的彩灯中,相信一个又一个蹩脚的救风尘故事。   但,不论如何,这些男人生活中的女人们,在交际圈中必须来往的太太们,她们需要的是另一种品味,就算她们曾经也是这样上岸的,但至少也已经学会了如何遮掩自己的土气。这就是这些女人们正在极力修炼的东西,她们很渴望从头到脚都变得高级,在豹纹裙外再披上另一层防晒衣。   仪式感很重要,她们渴望着在奢侈品专柜也显得游刃有余,不是捧着钱包挨宰的暴发户冤大头,她们需要在进入专柜时显得得体,交涉包款时心中从容,用合理的配货或溢价拿到热门包款,付钱的那一刻,她们希望自己是满意的,而不是充满了怀疑,感觉自己挨了宰,又或者是买了一个不适合身份的包。   不论是Jessica、Anna还是小海豚儿,都有一样的诉求,她们当然没有看过《风月俏佳人》,又或者是《蒂凡尼的早餐》,金曼曼觉得,或许这两部电影会让她们很有共鸣——但也不一定,Ceci一定会大肆嘲笑霍莉,而且《蒂凡尼的早餐》可能会让这些女人感到刺痛,就像是金曼曼看这部电影的时候一样,总是有点不太舒服,或许是因为她和霍莉一样爱慕虚荣,但却未必有她的运气,也不怎么相信故事里能拯救一切的爱情。   但,想要进入上流社会的迫切是一样的,而这就催生出了商机,金曼曼的新客户们对她很满意,因为她们恰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金曼曼会统计她们的需求,然后告诉她们需要多少配货。   她人面广,可以跑专柜拍照,把配货商品发到微信群里,大家随意挑选,也不必担心得罪了Sales,像小杨这样的朋友,金曼曼有好几个,牌子不同,套路也不同。   如H家这种,一般基础款要拿货是不难的,买够入门金额就行了,第一个包入门的配货,就由Anna搭头付了,大概十几万的配货,最后是五折到六折出掉,Anna自己留了两件不算,再算上六万元的包价,算起来也是十几万拿了第一个H家的正版包。   还付了金曼曼包价10%的服务费——可不是标签价哦,那东西此时已经失去意义了,金曼曼收的是总价,最后Anna支出了多少钱来获得这个包,她收10%,跑腿大概五六天,就收了一万多的辛苦费,这生意是真的很好做。   别家专柜,规矩就不同了,有些专柜没有配货的规定,但热门款一样稀少,有的是先到先得,有的是要看柜员的能力,当然,这非得亲近的朋友,能信任的那种给点好处,她们才敢收。一般热门款要保证拿到手,至少1.2-1.5x的价格是要给到,当然,这也比配货或累积消费去换取优先权要更便宜。   这些女人没有有钱到自己开号,还想着钻规矩的空子,便很依赖于对金曼曼的信任,金曼曼收费透明,不坑人,一切在群里进行,又有Ceci的保证,这都是她能做这生意的点。   像是林俏这样的大小姐,就算想做,她们也不会光顾,因为这种不太能见得了人的消费,若是被坑了,那是很难去追讨的,尤其是林俏身份显赫,她们得罪不起,反而更信任金曼曼。金曼曼忙了接近一个月,连给Ceci的包都有点来不及画,只能放在工作室,有心情就画几笔。   好在Ceci也不着急催,她现在一心养胎,外出需求很少,再说证已经领了,小温总开始把部分财产过到她名下,Ceci还担心什么?她现在找金曼曼,都是为了让她参谋婴儿床该买什么牌子,还有自己的孕妇装,孕妇能用的化妆品,能吃的保养品。   当然了,她不白浪费金曼曼的时间,Ceci的支持很简单,她知道金曼曼需要什么,大约是为了证明她的成功,也为了炫耀她在人际关系中的主动,夜里十一点拖着金曼曼聊了两三个小时的天,全是白嫖她的购物建议,看金曼曼始终没抗议,她便慷慨起来,决定给金曼曼的时间付费。   一小时一千,这是金曼曼给自己的网络时间定的价格,不包涵线下跑腿,只是有购物需求时,她发几个链接,或是做一些参考,这样也要有千元的收费,金曼曼有时候也觉得是不是开得贵了一点,但林俏的话鼓舞着她,“不要觉得有钱人傻——你不开这么高的价,那帮有钱人还未必愿意你来碰她们的包——还未必愿意由你来给她们的购物做参谋呢。”   意见在昂贵时更权威,这思路是有道理的,金曼曼也觉得,自己为什么要在一群能买真包的女人面前,觉得自己的收费太贵?她应该觉得自己的收费实在很良心才对,毕竟她的收入也不全是自己拿,少不得要不时打点一下人脉们,请她们吃吃贵价的网红店,再买些千元左右的奢侈小礼物赠送。欲先取之,必先与之嘛。   “我胖了。”   好不容易抽时间和单修谨见面时,金曼曼便怏怏地对他诉苦,“意志力实在承受不住这么多考验——工伤啊!过去一个月,我胖了两斤!”   实在是坐下来吃下午茶的场合太多了,她过去一个月,在H家至少就帮着买了四个包,每次见面取包,也算是一次小‘面基’吧,金曼曼一般都会送个下午茶服务,坐下来大家聊聊,她的客户大多在妆容和服饰上都需要指点,而金曼曼恰好拥有这方面丰富的知识,这也可以算是客户培育——将来这些女孩子里,如果有人飞上枝头,真变成举足轻重的凤凰,说不准就能支持她的时尚事业,让她真正成为设计师呢?   既然坐下来点了下午茶,不可能一块蛋糕都不吃吧?奶茶偶尔也会喝个两口,再加上和小杨这些小姐妹去吃人均一两千两三千的创意法式料理、最近超流行的Omakase,一个月至少也有五六次,这么贵的价格,难道不吃完吗?起居时间又因为Ceci这样的客户搞得不是很稳定,一个多月下来,金曼曼居然胖了两斤,实在是叫人伤心。   更让人伤心的是,能体会到她的崩溃的人很少,金曼曼永远不会和林俏说自己胖了两斤,那太凡尔赛了,她身材比林俏好很多,而Ceci那帮客户,巴不得她是个无威胁力的胖子,来往得会更放心,不像是现在,总得防着她见到自家那口子。单修谨也觉得不可理喻,“你都快瘦成竹竿了啊,胖点好。”   金曼曼冲他吠了一声‘滚’,决定今晚去吃沙拉,拒绝和小单分享高油高盐的中式晚餐,单修谨哀叫,“别啊,大姐,求你怜惜怜惜我——我最近被我们老师搞得不行,搬砖搬得好辛苦,我都看好了今晚去吃的烤鱼,就等着这一顿了。”   但金曼曼是很有嘴脸的女孩子,尤其是最近一个月她赚了许多钱,单修谨距离她的婚姻似乎越来越远了,所以她很有原则,打包了一份沙拉去烤鱼店,坚持地在香气四溢的座位上啃黄瓜,顺便批评单修谨饮食习惯不健康。   单修谨嘿嘿笑,他最近这两周确实忙得厉害,主要是理工科研究生,入组后就是当苦力在用,刚进去跟不上节奏,自然辛苦,连微信都发得不勤快了,几乎要给人以鱼已脱钩的错觉。“你最近怎么了嘛,为什么这么忙?Ceci那件事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金曼曼对他算是比较有分享欲的,不过Ceci的事情,她不敢说太深,只能略讲一点,不过这也够峰回路转的了,单修谨听得嗯嗯连声,和听评书一样投入,一顿饭吃完了,两人一起散步回工作室——金曼曼还要画那两个包——在路上才把这个月发生的事情说完,顺便说了下她这个月都在忙什么。   “赚了很多钱吗?”单修谨对她的新案子似乎很好奇,“有这么忙?”   “花销是大,但也赚,上个月抛开Ceci那边,光是搞代购,赚了六位数。”金曼曼说,她现在身家增值速度很快,不免沾沾自喜。   但看看单修谨的表情,又仿佛被泼了一头冷水,“怎么了啊?摆这张脸,有什么话,想说就说。”   “也没什么。”单修谨似乎有些不好措辞,几经吞吐,过了一会仍是说,“就是……曼曼,你有没有觉得,现在赚到的这些钱,不是太有意义?和你的理想……好像没有太大的关系。”   金曼曼顿时感到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她极其扫兴,甚至因为被戳中软肋,狼狈中额外带了锥心的痛楚。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天气好热啊,犹豫于是否开空调! 第23章 刺痛感   像金曼曼这样的女孩子,从小到大是很难听到一个‘不’字的,她习惯于拒绝送上门令人垂涎欲滴的好处,却很难习惯被食物链下游的追求者含沙射影,“我的工作怎么就没有意义了?工作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她的情绪是清晰的,气氛因此变得有些紧张,但单修谨没有唯唯诺诺,祈求她不要动气,他反而有几分坚持地说,“造型师和代购肯定是有区别的——”   “区别在哪里,不都是服务于客户吗?”   “那按你这么说,天下间所有的工作不都是服务于客户,为什么有些职业特别能得到尊重?”   单修谨并不笨,否则他考不上名校硕士,至少他的文化课成绩要强过只能考艺术的金曼曼。当他真正想要争辩什么的时候,金曼曼是很难占据上风的,“至少在我这,区别很简单,如果你成为知名造型师,我不知道啊——就假设说一天能赚个一两万……”   他看了看金曼曼的表情,修正着自己的说法,“十几万,哪怕是上百万也好,那即使到了那天,我配不上你了,你看不上我了,我也只会为你开心的,所以真别觉得我是羡慕妒忌恨了,想把你往下拉一拉。”   真没有这样的想法吗?   金曼曼想要反问,但也知道这样就真是在找茬了,她抿起嘴不说话,单修谨说,“那是艺术,是你审美的体现,来往的都是有一定层次的人,咱们不说多么高大上吧,但至少人家懂得装,你看看,你现在在做谁的生意呢?你那个客户Ceci,撒谎成性,外围女被包,最后靠肚子成功上位,这且不说,还总想跳你的单。”   这些都是客观的描述,甚至就是金曼曼自己告诉单修谨的,但当单修谨复述出来的时候,金曼曼还是忍不住要为Ceci辩解,“她其实并不算是真正的坏人——”   “但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来往的那些朋友都是什么样的三观?”单修谨说,“对这种人,我觉得我担心你和她们来往多了会有改变,其实也很正常,不算过分吧?”   “哪敢觉得您过分。”   他们一起走进工作室,金曼曼啪地开了灯,但已经没了画包的心情,反而异常烦躁,这些话她本来不愿说出口的,因为觉得单修谨自己可以体谅得到,“那你能不能为我想想?服装设计师、造型师,我倒也想做啊,这不是得慢慢积攒人脉吗?是,现在客户层次是不高,那谁不是从底层做起呢?我不想去巴黎时装周开展吗?我有钱吗?我就是要追梦也得把生活费先赚出来吧!”   单修谨去洗他带来的西瓜,金曼曼心里还有气,“你要吃再切,我减肥,不吃。”   好了,现在西瓜也不吃了,单修谨就去拿苏打水,金曼曼要接又不甘心,拿过水瓶想抽打单修谨几下,又觉得他连被打都不配,坐在沙发一角把自己蜷起来,满脸的丧气。   她这样子就像是一只小狗儿,单修谨就算决心做个诤友,心也软下来了,很想祭出男人的拱火专用语‘算我错了行不行’,但他到底还不算一般的直男,知道金曼曼可不吃这一套,便特意走过去看Ceci那个半成品的假包,“嗯,挺有艺术感的呀,这个是油画还是水彩画?”   金曼曼对画画上的事情是很难忍住不搭腔的,“你傻啊,谁在皮包上画油画,肯定是水彩画啊。”   话匣子便重新打开了,单修谨又看了下她给林俏画的包,“这个更好看一些。”   “主要是面前这个是假包,”金曼曼说,“虽然你当然也不懂得什么真假,而且好的赝品甚至比真品的手艺还要好,但是这种比较差的仿品,还是会给你一种气质上直观的感受,那就是这个包看着并不是很贵,给你以一种呆板僵硬的感觉,因为它的料子不是设计中的料子,但是还是按照设计中的样子做出来了。”   单修谨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衣服也是一个道理。”   “所有的艺术品都是一个道理,贵的东西在于它的思路是完全原创的,没有别人的痕迹,”金曼曼说油画,“它采用的技法和光影,完全都贴合于作品本身。很少有仿作能调整得比原作更高明,所以老师都是在看你自己的东西,很多稚嫩的作品会得到夸赞,但一些群众觉得很好看的画,完全照搬了别人的技法,连一点自己的精神都没有,业内人士的评价并不高。”   “还有衣服,衣服的设计也是这样,逐渐向下流动,一个廓形被高定采用的时候,它是最自然的,当然也最贵,逐渐地往下去流动到快消品阶段,就显得呆板了。所以你看很多衣服会觉得有点怪,没有灵魂,甚至不如自己手裁,这是一个道理。很多学服装设计的穷学生攒钱买奢侈品,不是说被消费主义洗脑,他们是希望能近距离沾染到大师设计的一点余味。”   金曼曼知道单修谨其实是有点引导的意思,但她的话还是忍不住多了起来,这是她在生活中很难和别人谈起的话题,在这个年代,人们疯狂追捧的奢侈品,似乎只是追捧着一种消费的欲.望,并不在乎其中蕴含的艺术元素,就连奢侈品牌也越来越多地把自己当成了大众化供应商,艺术正在逐渐地从平民的生活中消失,尽管它从最开始不怎么亲民,但这还是让金曼曼有点儿失落,好像正在失去自己从小拥有的一种权利。   “这么说,你不该画这个包,”单修谨半开玩笑地说,“你画林俏那个,是艺术和艺术的叠加,这个包就不同了,它的呆板会拉低你作品的格调。”   这句话其实比单修谨刚才的哪句话都更锥心,因为单修谨非常的正确,而且——金曼曼意识到,这是以前的她会极力避免的事情。金曼曼以前也很缺钱,她有自己精于算计的一面,但她一向避免用自己的艺术天赋去赚钱。   她总觉得有些东西是不该和利益联系在一起的,美术——尤其是这所有东西中最值得她去珍惜的东西,它对金曼曼来说尤为特殊,金曼曼在家道中落、父母双亡以前,有过一段很快乐的童年时光,她从小就学画,母亲带着她到大城市看画展,她们一看就是一天,坐在美术馆外的中庭,在烈日下吃面包喝水当中饭,现在想想,那旅程似乎也是很寒酸的,但金曼曼回忆从前的旅程,洋溢在心中的总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富足感,那时候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在一个假包上画下一幅作品,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起过什么画家的坚持和尊严。   艺术这个东西,如果你不把它当回事,那就永远都不可能再有什么进步了。金曼曼在单修谨身上找到的是自己的麻木,这种麻木格外地让她刺痛,也让她有些心惊,她是不是已经受到了客户们的影响,开始一点一点难以避免地往下坠落下去?   现在可以拿出来交易的是她的画技,将来呢?有一天金曼曼会不会也很自然地把自己的美色当做一种资源去交易?   毕业之后,她实在是赚了不少钱,大概同学中除了那个搞二次元人设圈的,能和她比收入的不多。但金曼曼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赚得足够过,她在这一刻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贪婪,仿佛一张深渊巨口,在她体内不断地吞噬,这种恐慌反而让她有些破罐子破摔——她很害怕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可却又实在无法停止渴望金钱。   不够,钱永远都不够多,眼下这些真的不够,一点都不够安全。   “所以说,”她含着笑说,“说不定你已经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了解我了,小单。你认识的那个金曼曼,还讲究作品格调的金曼曼,可能早就饿死了。”   她有些羞恼的迁怒,不知道单修谨看出来没有,他的回话更气人了,“怎么会呢——这才几年啊?就是汤老师也不会让你饿死的。”   汤老师,他怎么好意思提起汤老师的——汤老师帮了她就意味着所有知道内情的高中同学都有权力对他指指点点了?   金曼曼气得发抖,她也知道自己不占理,更知道单修谨不是这个意思,她今晚一切怒火都是源于被刺中的软肋:金曼曼似乎是没有资格甘于眼下这种平庸的掘金生活的。她少女时期父母双亡,家里能卖的全都卖了,险些连高中都上不起,金曼曼的亲戚也认为她继续上高中完全是浪费,她文化课水平实在一般,就算考上了艺术大学,谁能供得起她去念?   如果没有汤老师多方奔走帮助,金曼曼连高考的机会都没有,而汤老师帮助她完全没有半点私欲,只是因为她是个有理想的老教师,和单修谨一样,金曼曼所能想到最好的回报办法,就是做一个正直、向上,对社会有用的人,不管她的理想是什么,只要坚持去实现,汤老师就一定会为她骄傲。就像她永远不忘记关心金曼曼在油画上的进步,在汤老师的印象里,那正是金曼曼的天赋和理想所在。   但金曼曼大学四年哪来的时间去进修油画呢?她现在好意思给汤老师写信吗?她真的在为日后的服装设计师这一行积攒人脉吗?她真的想做设计师吗?或者,退一万步说,她真的想做画家吗?真的有足够的天赋去做画家吗?   “说不定我是装出来骗汤老师的呢,就为了能读完高中,其实这就是真正的我啊,想赚钱,没理想,为了钱我愿意做有钱人呼来喝去的狗。”   他们不是那种吵架会喊琼瑶台词的人,没有‘曼曼,你变了,你现在的模样让人很陌生’这种让人尴尬的话,单修谨打量了一下金曼曼,突然冷静下来,冷冷地说,“你不是,否则你早就找男友了。Cecilia那种人要很辛苦赚到的钱,你点点头就会蜂拥而来,另外永远不要说自己是狗。”   金曼曼心情奇差,也冷冷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说不定我只是在吊着你呢,背地里早就认了无数个金主爸爸了。怎么?难道我事事都要向你交代?你以为你是谁,汤老师?”   单修谨一巴掌把沙发靠垫拍到地上去,两人彼此怒目而视,直到门口处传来轻叩声,金曼曼猛地转过头,林阳出现在门口,恰到好处,仿佛他今天西装革履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来扮演她的金主爸爸。   他有些忍俊不禁,不会又偷听了吧?“没打扰到你们吧?”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文下周一入v,到时候虽然没有双更但会给大家多发几天红包! 第24章 林总的承认   这场架吵得实在莫名其妙,而且没有谁是赢家——单修谨见林阳来拜访,倒是换出笑脸,打完招呼去给他们切西瓜。金曼曼没赶他走完全是出于社交礼仪:这什么意思?我的工作室,还需要你来帮我招待股东的哥哥?   但她当然不会迁怒于林阳,在股东的长辈面前当然要保持礼貌,一转头也笑得很热情,很得体——绝不会被人误解的得体。金曼曼可不会为了气单修谨,故意表现出讨好林阳,仿佛自己在找金主的样子,单修谨根本不值得她赌这个气。“林总怎么来了,真是稀客——您喝什么茶?”   “有水喝一杯就好了,正好有些渴。”不管林阳有没有听到什么,他反正没表现出来,“我来帮俏俏拿她的快递。”   “噢噢。”   林俏之前有为工作室买些软装和食品,留了地址,结果前几天网购时登错地址了,几个快递陆续在物业签收了才发觉不对,金曼曼笑着说,“林总稍等,我给您取去。”   她去拿了四五个盒子出来,还想给林阳直接送上车呢,结果看他和单修谨还聊起来了,只得先放在门边凳子上,过去加入他们一起吃西瓜。虽然金曼曼觉得一个简单的西瓜可配不上小林总,像他这样的人,应该只吃日本种出来几千元一个的方形西瓜——坑不死他!   “哦,已经开始跟项目了?”   林阳和单修谨上回见面就很投机,这会儿也很和谐,他倒没有装出一副‘我和你们导师很熟’的油腻态度,指点单修谨的学业发展方向,两人的话题很接地气,“那你要注意保肝护发,你是师弟,肯定要鞍前马后,熬夜多了对身体不好,还是尽量得避免。”   这话说到单修谨心里去了,“阳哥也是实验室里肝出来的吗?我们这实验室等级意识有点严重,学长搞人有一手的。”   “我读商科还好,但实验室只算半个职场吧,职场里,老人整你的手段更多的,只能慢慢去适应,也吃过亏。”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的,金曼曼气个半死,还只能在一边陪坐,她恨不得掐死单修谨,让他快滚——当然,单修谨是完全看不出来的,林阳偶尔看过来一眼,唇边都含笑,他看不看得出来,金曼曼就不知道了。   不过单修谨的情绪被林阳有效安抚,算是为今天不愉快的见面画下句号,他还算懂得分寸,见林阳和他聊得告一段落,开始询问金曼曼最近店里的行情,并提到之前Ceci的案子,便识趣地去接水,避开敏感话题。   “Cecilia有没有给你寄喜帖?”   林阳今天过来,除了拿快递以外,大概也想和她碰一面,说说Ceci的事情,金曼曼这会儿不气了,抖擞精神,“她婚礼日期已经定下来了吗?我不知道,她没有和我说。”   看来金曼曼大概是没份参加了,不知Ceci是想将她这个宝藏女孩私藏,还是不愿知道她过去的服务人员和温家亲戚过多接触。不过金曼曼并不在乎,她上次去雅集收集到的微信很多,现在都还沉睡在通讯录里,并不是说结识了有钱的客人就有业务,人脉得打通了才有用。   “应该就在下个月了,有点仓促,但时间比较紧,大着肚子办婚礼总是不好看。”林阳说,很自然地提起雅集上的Drama,“你不去也好,俏俏有和我说过,那次冲突,你恰好在场,这时候出席,大家知道你和她认识,心底总有点怪怪的,可能不利于之后工作室展开业务。”   装晕的确是金曼曼教的,但泼包可不是啊,金曼曼不知道林阳是不是指那两个殉葬的包,但她想起来心里还是有点虚。   “谢谢林总指点,之后我和她来往也会保持低调。”看来,这个代购的生意不能在朋友圈流露任何蛛丝马迹,她和这帮女孩子的来往藏得越深越好,台面上大家不认识大家。   林阳不由笑起来,“听谈吐就机灵,本来俏俏和我说,想投个同学,我还以为她是情窦初开,搞边缘恋,又恋爱脑,打算开始迟来的叛逆期折腾我们,没想到,她眼光还真不错。”   金曼曼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时候获得林阳的认可,尤其是被狠狠坑过之后,她还以为林阳的态度会更趋于负面——现在她进入社会之后,看很多书会重新有所感触,比如说古代的大户人家,是不会轻易责罚下人的,因为被狠狠责罚过的下人他们也不会再用,就怕心里有怨恨,关键时刻背主害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仆人可以随意再找,何必要留一个瑕疵品在身边?   既然肯来解释,投资一些时间在她身上,这是金曼曼的荣幸,她不能不识抬举,“还要感谢俏俏给我这个机会,还有林总的指点和照顾。林总,不知道Jolly那边——”   “她对你没有什么印象和成见,只是需要一些临演而已,遇到了就拉来用用,说到底,你们也就是业务上的联系,说不定将来她还会成为你的客户呢。”   金曼曼说,“那我一定悉心为温小姐服务,把两边客户都安排好,不会出现尴尬场面。”   “是咯,我们工作室是服务业,赚钱而已,客户之间关系如何,和我们有什么相干?”林阳夸奖金曼曼,“难得金小姐分寸把握得很好,最重要是能沉下心做长久生意,快钱再好赚,一两笔而已,细水长流才是真生意。”   他们的话是半藏着说的,单修谨虽然也知道一些来龙去脉,但还是听得一头雾水,完全在对话之外。金曼曼局中人听着就完全明白林阳的意思,这算是自己通过考验了,或者都不能说是考验,林阳顺水推舟,恰当的时候说几句话而已,他应当也不能预料到那天会在隔壁聆听她和小杨的高论,又见证小杨想赚快钱的花心思。   如果没有小杨那一段,其实事情很简单,Jolly和林阳不管是什么关系,交情总归是不错的,谈起了家里的这个掘金女郎,恐怕很接近上位,又说起了她Ins上那些假包,林阳给妹妹工作室拉生意很正常。   至于之后Jolly做的这个小局,如果金曼曼的工作室只起到中介作用,那的确也不关她的事情,Ceci之后怎么闹,那是Ceci不讲理,这种让人头疼的客户很常见,林俏和金曼曼该怎么去摆平,这是她们自己的功课了。   甚至于在工作室刚开始的时候,就算有这样的一番纠纷,其实也不算是坏事,至少会让更多人知道她们这个工作室,虽然表面上都是取笑,但谁知道私底下有没有需求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是贼赃,工作室真的在倒卖好了,贼赃——那就说明是真包咯,能便宜买到真包,谁知道有没有人会心动?只要别买太稀有的款式和颜色,谁能发现什么不对啊?   这其中的道理当然不是林阳说的,也没人会指点她这些,是金曼曼自己给自己开解时想明白的,或许这就是职场人的悲哀,自己Pua自己,不过,不论如何她理解了林俏为何泰然处之,根本不打算找哥哥麻烦,对于工作室来说,任何新闻都是宣传,不分正面负面,最主要是自己的屁股能不能擦干净,能不能扛得住舆论的审阅。   金曼曼是扛住了的,她的服务并没越界,也至少给Ceci保留了一丝颜面,又做得很隐蔽,没真正得罪Jolly,始终置身事外,Ceci也没想着拉她一国去对抗反派侄女,这就是把握住了分寸,两边都有再产生业务的可能。   因此,林阳对工作室态度似乎也有了转变,不再觉得是林俏青春期的小打小闹,真的当做有点前景的生意来投资了——当然,他没投钱,钱是林俏的,但林阳显然认为妹妹在自己羽翼之下,金曼曼也觉得他的态度不算是过度自信。就林俏那点脑子,没有林阳带,家族企业里立足?算了吧,最多就是当废人养在家里,随便做宅女,年纪大了,能嫁掉就嫁掉,嫁不掉就自生自灭,看不顺眼随时赶出豪宅,让她去跟生母混。   她也在从林阳的态度中学习着,琢磨着,总结着自己下一单Case该怎么做,永远做代购,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品牌一个政策的变化,都会让行业有巨大变动,林阳其实刚也点过她,快钱赚不久,还是要拓展服务范围,能创立品牌价值是最好。   这是个难伺候的上司,不像是林俏那么好唬弄,一个小单就能把她拿捏,有时候金曼曼都有点迷茫,不知道小单到底哪里好,林俏现在漂亮了不少,又进家里公司做事,应该大把青年才俊来结交,但她似乎对小单还是念念不忘,朋友圈几乎都是秒赞——林俏的心思是很浅白的,金曼曼能咂摸个八.九不离十,但林阳就不太一样了。   林阳能克制自己的色.欲,这是他心思深沉的一面,金曼曼见多了成功男士在自己面前丑态百出,她和这些男人,倘若有一些工作以外的交集,那么源动力总是非常单纯的,就是这些男人的好色。   林阳、刘豫、单修谨都算是她身边的异类,在金曼曼心里,单修谨虽然也被她的长相吸引,但是一个真正了解她的性格,却又还对她保持真诚爱意的追求者;刘豫呢,她觉得他大概是个事业咖,和金曼曼一样,进取心极强,男人很爱事业,又在上升期的时候,色心就会有所收敛,他大概把金曼曼看成了半个竞争对手,半个笨拙的后辈,有时一点残余的人性会让他提点自己几句,但金曼曼对刘豫是永远不会放下戒心的。   林阳是她接触过条件最好的单身汉,所以金曼曼想他对美色可能也有些厌倦了,她是很漂亮,但没有事业光环加持,对林阳这样真的能泡到大小明星的钻石单身汉来说,金曼曼的姿色可能就没那么稀奇了,所以他完全是公事公办地对待她,完全没有一点美□□待,而金曼曼这个人有点子双标,她又觉得不希望大家看她的外表给的优待很烦人,但完全失去这种优待的时候,她又忍不住有点愤愤不平了。   这种隐约的对抗感,让她和林阳最开始时的几次相处总是有点紧张,金曼曼正学着把它压制到最底层去,做一个谦卑好学的创业者,她请教林阳工作室将来的路线规划。   “你们是只打算做奢侈品服饰相关吗?”   林阳果然心里是有见解的,“还是说始终以服务女性为主,主要在女性商品这一侧?”   “我们虽然以包开始,但只是因为这是最普遍的诉求——当然我也比较擅长这些。”金曼曼说,表决心的时候到了,“如果说有一些别的领域,客户愿意信任我们的话,那我们也很勇于去尝试的,就算一开始收入比较有限,但眼光要放长远,优质客户的积累也很重要。”   她的话说得很漂亮,又很专业,至少不是单修谨能随随便便说出来的,单修谨在这一刻显得格格不入,学生和社会人的区别就在这里,学生再怎么样努力地装社会人,也还是总显得青涩。林阳在单修谨面前算是慈祥的长辈,但在金曼曼这里他只是个前辈。   “好,这样的话,我这里也有一些Case可以交给你做。”他是个有心机但同时也有资源的前辈,不论如何,金曼曼只有感激他的份。“我这里给你推个名片,这是我们华东分公司负责客源开拓和客情维系的经理楚君。后续你可以和她对接——放心,都是自己人,我会争取给你个体面的合同。”   他笑了下,这一笑有点坏丝丝的,金曼曼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不过,到时候恐怕你就要忙起来了。”   单修谨这天离开的时候,情绪上是平静的,他和金曼曼的分歧似乎被林阳无意间弥合了,金曼曼现在真正开始接触到正经有钱的客户了,而不是傍着有钱人的那些人——而且,他刚旁观了林阳和金曼曼的对话,林阳这个他心里认为最有竞争力的男人,和金曼曼的对话完全是公事公办,这让他暗自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自己都未必能意识到自己的担心。   金曼曼就不同了,林阳的笑让她很紧张,生怕这份服务合同又藏着什么坑,她的紧张一直持续到和楚君见面,楚经理告诉她,林阳这里需要的第一项服务内容。   “找陪玩?”   金曼曼的下巴掉下来了,“等等,什么陪玩?如果是非法的那种——”   “当然是游戏陪玩。”楚经理满面春风,含笑地说,她是个看上去就很让人愉快的女人。“我们当然不做非法的事,不过,好的游戏陪玩可比好的非法陪玩要难找多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存稿箱更新,我出发了! 第25章 宇宙的尽头是游戏   游戏陪玩当然不是给林阳找,但为什么是由林阳出面来找,这就要解释林家的一些背景了。   林家如果从林阳的父亲林总算起来的话,的确是这几十年间开始在大陆做生意,也的确是一手一脚从无到有拼出来的,但林总的第一桶金,包括后续公司的上市,海外的布局、发展,离不开一些海外亲戚的支持,但他们家族源远流长,早一百多年以前,就有人到世界各地去做生意、开农庄,其中也有一些能人,至少在本地混得还算是可以的。   林总创业初期,是靠海外的汇款作为起家的本钱。这一批海外的宗亲,也有一些敢闯敢做,回到大陆加入了林总的公司,从纺织业开始,到现在各行各业都有林家的投资,其中这些叔伯功不可没,他们在大陆度过了大半辈子,现在多数已经退居二线,但也不愿回海外养老,打算叶落归根,在大陆安享晚年。   但,这是他们的选择,却不是子女们的选择,这些叔伯年轻时来创业,不会带孩子来,即便是在这里又找了小三小四,生了孩子,多数也会送到海外去留学,多年下来,孩子们在异域长大,随着企业发展,家境优裕,置业也不是问题,许多人便留下工作了,回国进企业的很少。   他们和父亲绝不至于没有亲情,至少遗产是要继承的,而且都想要继承大头,但远隔重洋,从小又没有一起长大,对父亲的照顾和问候自然就没有那么精心了。而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金钱也无法买来豁免的,譬如说,人老了以后,不论多么有钱,多么有雄心,总会逐渐失去一些能力。   叔伯们年纪大了,对于社会的新东西,接受得没有年轻人快,生活细节上也需要人来关照,但子女们有时差,而且总有些对老父亲的不耐烦,认为所有的问题都过于简单,不值得一问再问。   这些需求现在主要由林阳来负责照看,毕竟,这世上又一个让人憎恨的事实,便是这些让人讨厌,需求多多脾气古怪的老人,总是掌握着许多宝贵的资源,比如他们都是企业的股东,拧在一起也代表一股力量,这是林阳必须要去联络,要去拿在手里的东西。   金曼曼可以说就是林阳给自己找的承包商,林阳认为她的脑子比较灵活,对新东西很敏感,而且做事靠谱,又是林俏的自己人——现在大概也算是他的自己人了,可以为他分忧。至于报酬,楚君让金曼曼不用担心,“不会低的,老爷子们都很有钱。他们现在主要的烦恼是怎么花钱。”   怎么花钱呢?去找小十六、小十七、小十八吗?大概是有心无力了,小杨的话,虽然刻薄,但是不会有假的,男人过了中年之后,大概是大自然判断,已经没有繁殖的必要了,对于男女的事情会有一个极迅速的欲.望消退期,当然也不乏有些人始终战斗在散布基因的第一线,但大数据是诚实的,很多品牌都专做中年男人的生意,钓鱼、体育,玩车玩表,这都是老男人寄托余生的爱好。   “游戏当然也有人玩了,而且这是很健康经济的爱好。”   楚君介绍说,“玩表,一只表随随便便都几百万,拿到手里之后,实际上获取的快乐并不会太多,这些老先生,本身的交际圈子已经足够高层,他们在其中或许并不算出挑,你觉得是好货,但别的朋友看来很Basic,跟着往里去扔钱,去比家里的Collection吗?没有必要的,林家风格还是比较务实,他们中意在钓鱼、运动上消遣。”   钓鱼也可以很花钱的,开自己的游艇出去海钓,回来直接停泊在自家别墅的码头上,这和住在海边家庭旅馆,包渔船出去海钓,需要支出的成本几乎差了几千万。不过,钓鱼提供的满足感,又和钱没有多大关系,不管你的钓竿再高级,不上鱼就是不上鱼,不喜欢输的人最好只是自己钓,否则比较间难免有落差感。再说,钓鱼一坐就是一天,有些老先生身体也的确吃不消。   玩游戏呢,就不同了,只要找对游戏,有钱肯氪,真能让人返老还童。这些老先生多数也就是六十七八,是三四年前经由林阳介绍开始涉足游戏的,那以后再也没喊过无聊,充钱都是几百万几百万往里砸,还觉得很值,几百万,不过一只表而已,如果买来放在那里,到死了也不出手,它就留给别人继承了。但当它换成游戏中的氪金条时,得来的快乐是实打实的,上千人心悦诚服地叫老大,打打杀杀、攻城掠地,这种快乐在生活中撒钱都买不来。   金曼曼想,如果林阳够狠,就应该自己投个页游,拉人去玩,两边赚钱——其实她也不知道林阳有没有这么操作,不过不管怎么说,老先生们现在不玩页游了,不是因为页游的韭菜越割越狠,而是人不能一直吃糠,一个老先生从生活助理那里学来了玩MOBA,建模精美,而且刺激性更强,一盘接一盘,一个接一个,他们开始转阵地了。   “这下坏了。”   “是,对我们来说,这下工作就麻烦了。”   家族企业,有些地方是不太正规的,人情味会很浓,股东的需求也由公司职工来照顾,楚君之前的工作内容,有一部分就是对接股东们的生活助理——都是在公司挂职,长期出外勤的,她也要沟通一些开销能不能走账,该怎么走账……不管多有钱,薅羊毛都是人们爱做的事情。   大概半年前开始,生活助理反馈,老爷子们逐渐熟悉Moba之后,之前的游戏便弃游了,让他们卖账号‘回血’,于是楚君要安排人去做这些事情,要把账做好,还要编制新的预算去找陪玩,但她平时也有别的事在忙,陪玩只能交给助理找,接下来就发生了不太体面的事情。   “年纪大了,生活助理还是找小伙子比较好,做司机、搬杂物都是很不错的,这些小伙子呢,收入不高不低,一万来块一个月吧,按他们的学历来说,待遇算丰厚了。但长期和富豪生活在一起,心态容易失衡,总是想要捞点外快,他们中很多人也玩游戏,觉得自己可以兼职陪玩,或者他们去往外发包,赚两份钱。”   这里的一些小心思,大家都能明白,在楚君看来这其实也无伤大雅,只要你能搞得掂,老先生没意见,她乐得少一事。但——   “恐怕是带不动啊。”   金曼曼是不怎么玩游戏的,不过她们宿舍有两个人玩,本地有钱人家的小姑娘,玩游戏不找陪玩是很罕见的,对她们来说,花钱就是为了让自己的休闲时间充满快乐,而陪玩的价格,比起出去玩密室、玩剧本杀,实在是很便宜的,而且还能包赢——玩剧本杀可未必会赢。   因此,她也知道一些陪玩的事情,说实话,她舍友的游戏水瓶不算很差,单排也能稳在较高的分段,至少不是永恒黄金,但即便如此,陪玩也有带不动的时候,因为陪玩+金主这毕竟只有两个人,余下三个队友的水平那完全要看匹配系统的良心。   “是的!”楚君发自肺腑地说,“带不动,真的带不动,按照他们的说法,老爷子的水平,最多也就只能带到钻石局,再往上很难,总是难免要输。”   输了心情还能好吗?当然,不至于气出病来,但血压升高是难免的。好几个助理因此都丢了工作,人家才不管你平时工作多尽心——大概也没那么尽心,有钱人么,年轻时候杀伐果断,老了也不至于婆婆妈妈,赚不了这份钱还往身上揽活,全都直接开掉。   但游戏已经上瘾,不打是不行的,按老爷子的习惯,输了那就再氪,而且他们雄心很大,要玩,就要做人上人,不但要做大师、做王者,还要做服务器第一,甚至于想做全球服务器的第一。   这份野心让楚君非常头疼,还好,林阳贴心,适时送上金曼曼来分担工作,楚经理笑容甜美,不知是因为林总给力,还是因为总算可以摆脱这不擅长的领域了。   “首先要能带得动,其次,要能听得懂老先生们说话,他们说话乡音比较重。”   陪玩的收入可以非常的高,但要求也多,“还有,谈吐要文雅,不能说脏话,当然尤其不能骂客户,和老爷子骂起来这个是绝对不允许的,阴阳怪气最好也是不要——我们之前有找过一些职业、前职业选手,其实同时能满足这些条件的陪玩是不多的。”   她已经为金曼曼总结好了一份文档,里头有她需要的很多资料,“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能让老爷子满意。我们的目标不是真的打什么国一榜一,而是让老爷子觉得自己的钱花得开心。”   楚经理长得很漂亮,而且做事风格也非常专业,待人接物,令人如沐春风,她也是金曼曼所结识的女人之中的异类,她太习惯受到同性的排挤了,尤其是自以为能和金曼曼竞争的同性,对她总带有几分挑剔。美女和美女贴贴这样的好事,或许有,但至少没轮到过她头上。   楚经理对金曼曼很友好,是真的友好,她们之间虽然初次见面,但已感到彼此很能说得上话,沟通起来不费劲,金曼曼觉得这是这份工让人宽慰的一点,不过她也不禁暗自想:楚经理知道Jolly吗?她对金曼曼友好,是否因为判断金曼曼0威胁,根本不可能成为她的敌人,所以才愿意结交她这个朋友?   当然,楚经理也可能完全只是一个善良的人,金曼曼不禁暗自有点厌恶自己,这点习惯性的小阴暗,是不正确的,但也是被生活锤炼着培养出来,难以改掉的劣根。   “我来试着研究一下吧。”尽管心里对这完全陌生的领域有些打鼓,但她还是勇敢接过文件袋,“不敢说保证满意,只能说我一定尽力。”   “加油!”楚经理的鼓励虽然俗套,但却很真诚,透着满满的诚意和急迫,“一定会成功的——我看好你,一定要成功哦!”   金曼曼不禁想这帮老头是多难应付,以至于楚君这样迫不及待地甩锅。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好好看,好好学   “不是,你闪现呢,你闪现怎么不交?”林俏在沙发另一头大吼,“金曼曼!你闪现呢,你告诉我你闪现呢?”   “交了交了,现在交了!”   “不是,那你现在交还有什么用啊!你在塔下啊!又没人开你!别交啊!救命!你真的没救了你,你活该一辈子上不了王者我告诉你!”   天气逐渐入秋,但S市的空调还关不掉,工作室沙发两端,两个女孩子很没形象地盘腿坐着,一边凝神操作,一边彼此互嘴,一局打完,金曼曼战绩很光荣,1-16-3,当然毫无疑问地,这局比赛是输得一塌糊涂,林俏把手机丢到沙发上,“还好你没借小单的号,不然,你们友谊的小船可能要翻车了。”   “这种游戏的确需要陪玩。”   金曼曼把手机拿开,沉思着说,眼下这就算是她的工作时间了,如果是以前,她是绝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玩游戏上的,这种流行电脑游戏的审美,对她来说实在是过于直白俗艳,金曼曼觉得很伤眼,但现在她不得不承认,游戏自有引人沉迷的地方,而且吸引人花钱的点很多。   “为什么没有官方陪玩啊,或者说,官方花钱买星,比如出个氪金榜,国一往下排,一定能吸引很多大佬来竞价。”   她一边翻阅游戏界面,一边若有所思,“比如虽然你打不到国一,但可以花钱买星买到第一,排队页面优先展示氪金星星,其次再展示排位的分数什么的,这不单能促进氪金大佬的消费,也能促进排位高手的虚荣心,让他们追求氪金星数和排位星数双高什么的。”   “你这也太资本家了吧。”林俏不由绝倒,“曼曼,你这辈子千万别做老板,不然我觉得你要上社会新闻的。”   “我也要有做老板的运气才好。”金曼曼思忖下,打开App开始体验陪玩,“要一个性格好能带飞,不发火的小哥哥,带我们两个女孩子,我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这个要求是很容易满足的,以金曼曼的分段,陪玩一局的价格甚至卷到只有五元钱,凡是小哥哥,都标榜自己声音好听,脾气好能带飞。有些还提供连麦服务,金曼曼随意地选了一个,和林俏排进去之后,继续随意且反应奇慢地玩着,不过小哥哥并不在乎,拿了个刺客全场带飞,哪怕金曼曼起到很大的副作用,而林俏约等于无作用,但他们还是很快以大比分取胜。   赢游戏的感觉的确很好,林俏便立刻喜笑颜开了,教金曼曼也比之前要耐心,哪怕她明知道两个人是在上班调研,但情绪上依旧受到影响。这大概就是游戏的魅力,金曼曼不动声色,继续乱玩,甚至坑到林俏主动数落她,还要小哥哥来打圆场。   “没事的,想送就送,我带你们赢。”   “你们都很努力啊,玩得开心就好。”   不知道陪玩的声音是不是都刻意培训过,或者开了变声滤镜,磁性带着笑意的声音透过耳麦传来,简直让人不禁要脸红起来了。林俏和小哥哥的话明显开始变多,金曼曼心想难怪现在找CP都上游戏DD,这年代会打游戏,可能相当于原始社会能收集漂亮的羽毛,虽然说狩猎技能马马虎虎吧,但能让采集技能Max的妇女满意,也能找到CP。   游戏双排,就相当于并肩历险,危急时刻闪现挡技能,简直是新时代的英雄救美,金曼曼想还好她不爱打游戏,不然男孩子岂不是多一条路来接近她?如果有个野王富二代带她飞,金曼曼还真不肯定自己能不能坚持拒绝。   她不太说话,声音也并没有透露美女气质,小哥哥在两人间显然更倾向话多的林俏。他们一路连胜了九场,开始匹配到强敌了,队友则逐渐金曼曼化,开局掉线,一旦被单杀一次便立刻心态崩溃,直接开送,不可避免地开始输游戏。   不过,林俏现在已经不太在乎游戏的输赢了,她和小哥哥建立起战友情谊,还反过来宽慰他,“没关系,钱照算,不需要包赢也可以啦,毕竟我朋友是真的坑,辛苦小哥哥了。”   ……喂,凭什么不包赢啊!之前约好的呀!   如果林俏真搞起游戏CP来,林阳会怎么看她啊,先怀疑金曼曼自己诱惑林俏,又怀疑金曼曼帮着单修谨迷惑林俏,让他攀龙附凤,这两个怀疑都消除以后,林俏和金曼曼一起打游戏又网恋上了……那金曼曼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狐朋狗友了。   她示意林俏关掉游戏,“好了,我再打几把,他带不动我们两个人。”   因为林俏还是有点游戏水平的,至少能在低分段带得动金曼曼,金曼曼的水平比较接近于客户,所以林俏只能含恨退了,还想凑到金曼曼身边做临场指导,继续和小哥哥聊天,金曼曼白她一眼,“走开啦,你都已经霸占他好久了,不要耽误我和小哥哥调情。”   她是在阴阳林俏,但小哥哥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发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声,林俏瞪了金曼曼一眼,似乎并没有真正生气,金曼曼想她大概也不是真正会和游戏cp网恋奔现的那种人。   林俏是不可能真正看上陪玩小哥哥的,她只是很享受这种被照顾和追捧的感觉,陪玩大概是许多女孩子能买到最接近于合格男友的恋爱体验。不管谈没谈过恋爱,没遇到过真正合拍的男友,女孩子总是很容易因假象而短暂地陷落进去。   “别说话,好好看,好好学。”   她先关麦说了一句,再打开麦克风,“不好意思,我开玩笑的小哥哥,一会等我们渡劫成功我再拉她来三排,现在先让她点个外卖去。对了,你吃饭了没?”   现在差不多也是午饭时间了,小哥说,“还没,你们外卖快到了说一声,我也点一个,吃完咱们还能继续。”   “好呀,可以一起多打几把。”   金曼曼之前是不说话,现在她开始讲话了,小哥便觉得这个客户没那么难带,虽然还是非常送,反应慢如七旬老人,甚至于还会时不时来个见队友出草,便吓得闪现为敬的神奇操作,但有反馈,会听一点点指挥,已经算是不错的客户了。一带一的体验也的确比一带二好,他可以比较轻松地Carry,甚至于还分心聊天。   “小哥哥,你自己的段位是多少啊?有进榜吗?”   进榜是说的游戏的英雄战力榜,这款国民手游英雄荣耀,每个可操作角色都有榜单,包括了玩家使用该角色的有效胜场,局内表现等等,选择英雄时也有界面会显示。不过,这不是一般玩家能打到的。   小哥哥肯定没有,因为金曼曼看到有榜的陪玩一局可就不是十元了,不论你的级别多少,他陪玩至少是百元一局起。当然这是账号经过实名认证的情况,有些只有模糊截图的陪玩也只能开个二三十元一局。   “我们没搞这个,这个基本都不是靠自己实力上去的。”   要打探一样东西的虚实,你不能找已经有的人去问,要去找想买却买不起的人来问,他对这东西的了解是最多的,意见和牢骚也最多,这里头的套路,你从他这里听到得才最清楚真实。陪玩小哥哥受到金曼曼的刺激,把其中的诀窍倾囊相授。   “要上这个榜,首先你要打到前1%的排位星数,才能算有效胜场,进入统计。还要在局内打出很好的表现——但排位1%这就不是一个人能打上去的,得找车队。”   “怎么说呢?我刚玩都不懂哎。车队是什么?”   “车队就是五个人合作连麦打游戏,对面也都是五个人一起,低端局的车队不好说,人多,到1%的时候,一进去看到对面的ID,其实都眼熟的,很多都是同行,拼得很激烈,可能前1%的对局,你算这游戏的玩家一亿吧,前1%的账号该有100万,但其实很多都是工作室的小号。”   小哥哥是个人陪玩里口碑较好的,既然选择单飞,自然对工作室没好印象。“100万账号背后其实可能就一两万人,很多都是工作室养的号,故意互相匹配撞车,把要养分的账号演到1%,然后才开始打有效胜场。”   “这么复杂的呀!”   “这行水挺深,一般人把握不住,都是工作室在背后。反正劝你别找工作室,很黑的,你以为他们只做代打啊?你找他们代打还有被盗号的风险,陪玩稍微好点,但他们的贵,你找的陪玩实力也未必行,因为高手都在给老板打1%的高端号,打英雄榜的胜场和表现分,他们没空来带你。”   “但是他们的高手截图要多少有多少啊,都是工作室的号嘛,工作室找高手打高端的单子,再用一局一块的价格在外面找人,分配给你,你说那些陪玩态度能好吗?能Carry你吗?都是套路明白吗?”   “有点懂了,那如果我想打英雄榜或者想打排位第一的话,还是只能找工作室对吧,把我的号给他们,让他们打上去。我自己不能找人陪我玩上国一吗?”   “这个……”   小哥哥发出不可思议的笑声,又被金曼曼逗得很乐,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就金曼曼这操作,在这种低端局都费劲,高端局就算四带一那也玩不了啊,再说,1%的高端局是只能单排的,就算想找人带也没法带。   前面的实话大概太伤人了,小哥哥就说了后面的规则,而且他似乎被金曼曼的雄心吓到了,打完这一把推说要吃饭,暂时下线。林俏有点幸灾乐祸,“其实这都是基本情况——”虽然她也是听陪玩说了才完全弄明白,之前金曼曼问她的时候,她是一点也想不起来说。   “总之,别说打到那几个老头心里的国一、榜一了,就连打1%,如果是靠陪玩都不容易,甚至可以说很难。陪玩工作室他们应该肯定是找过的,但走不通才去用人情找前职业——你以为楚君是什么好鸟啊,这事要这么好办,她早办了,会推给你肯定是基本完不成,她就没安好心。”   这其实是林阳的决定,而且只要是单子,而且是不设失败惩罚的单子,那就都是赏饭吃的好事儿,金曼曼沉思了下,其实已大概有思路了,她看了林俏一眼,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   “不是说了吗,别说话,好好看,好好学——我这还没结束呢。”   就半天功夫,这就有思路了?   林俏半信半疑,勉强按捺抬杠冲动,看着金曼曼拿起手机,稍加思索,打开了……   直播App?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大家猜曼曼会怎么破局 第27章 祝张伯上分顺利   现在的年轻人, 如果说视频类应用完全没了解,那一定是怪人。不过年轻女孩会看直播的不多,不爱玩游戏的,不看游戏直播, 女孩子对擦边热舞也没太大兴趣, 毕竟直播平台上肌肉帅哥跳舞发嗲的也不多。   林俏和金曼曼接触得最多的还是带货直播间,金曼曼是兼职做过晚奢堂的直播推荐, 不过效果不算太好, 二手奢侈品的用户群还是比较局限, 林俏以前对时尚没太大兴趣,赶新鲜在直播间买过些保养品, 但她并不是真正在乎钱的人, 新鲜劲儿过去也就抛诸脑后, 她只自信自己比金曼曼要稍微了解一些游戏直播, 因为她偶尔会去平台上看下电竞比赛。   是打算找主播来带飞吗?不过小主播很多都兼职陪玩的, 而且因为能开播验身陪玩, 收费还格外高。林俏想不出主播有什么能攻破难关的特质, 暂时按捺着不出声, 见金曼曼打开分类,按人数多少开始陆续查看直播间。   她压根不看操作, 目光很仔细地停留在每个花里胡哨的特效文字上:主播是国1主播,主播擅长什么英雄等等。看了十几秒, 便切换到下个直播间, 林俏以为她是在寻找内容较有趣的那种,旁观了一会又忍不住说, “现在是中午, 大主播一般都晚上开播, 你看到的都是一些小主播,不会有多有意思的啦。”   金曼曼含糊地应了一声,关掉App,又开微信开始搜索通讯录,林俏被她一连串操作整得头晕目眩,眼睁睁看着她从通讯录里找到标了‘四海公会’的联系人,发了个表情过去,【现在忙吗?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你们手里有没有英雄荣耀板块刚入行的技术流中小主播介绍呀?我这里有大金主想上分哦,我们工作室想要乘势策划一个市场营销活动,请问有兴趣合作吗?】   哈?   林俏是看着金曼曼接这一单的,也是看着她从一窍不通开始接触游戏的,但现在金曼曼的跳跃性思路把她完全击倒了,“市场营销?”   “嘘!”   她又被嘘了,只好保持安静,看金曼曼和那边的负责人聊天。金曼曼只解释了自己的通讯录里为什么会有这条人脉,“这种公会,如果做得大,都是横跨平台,多维度布局的。我之前在某音做兼职的时候,不是还直播过几次吗?虽然成绩平平,但是他们也会给大量长相还过得去的女主播发挖角信息,问一下有没有兴趣来做才艺直播,或者去他们那里开拓带货直播这个新区块。”   只能说,美女的路子天生就是又宽又野,普通人只能承认差距,面对现实。林俏恍然大悟,“你刚是在找公会名字啊,看下哪个公会游戏这块做得好,主播资源多。”   “不止,还要看侧重点,比如有些公会喜欢要搞笑类,口条好的,有的收技术流,英雄榜1多的,看风格。我们需要的肯定是技术流主播,而且我要找特定省份的,我们的需求太特别,陪玩App筛选不出来,但主播在公会那里,登记的资料会更真实而完整。”   说话间,金曼曼已经和对面聊起来了,因为她要的是中小主播,还自带活动,“等于是商务的一种,而且给钱啊,虽然和我不熟,但对小主播来说也是好机会,他们会比较积极接洽。”   果然,这个是负责才艺直播的经纪人,对游戏块不是很熟悉,但聊了一下模式,便把金曼曼推给了另一个同事,金曼曼和他谈模式,“我们这里的费用,可以用礼物的方式来结清,帮助主播增加曝光率。活动的内容可以是‘带爷爷上分’,让我们这边的金主认个干孙子好了,直播双排或者三排带上分,希望你们能投放一些弹幕和水军,在社交平台对内容进行真实讨论。”   【讨论的风向,正反面都有,一些公开平台正面居多,比较专业的论坛上用嘲讽为主,可以带入一些‘把不适合这个分段的人带上来,是不是讨人厌’的争论,但是我们金主年纪大了,希望在能搜索到的地方,看到的都是羡慕、理解为主的论点,最好还有膜拜神豪的一些言论,这个可以安排吗?】   对方发来了OK的手势,【金小姐很专业啊,你们工作室是直播营销方向的吗?】   【差不多算是,这次是试水,之后说不定还有多形式合作。】金曼曼开始说到比较困难的部分,【我这边金主的水平大概在白银这样子,如果你能找到真正强力的打手,这样输输赢赢,不断换号的话,你觉得带他上前1%的可能性有多高呢?】   【我这几百个打手都是榜上有名的小孩,没问题的,不要把我们和野鸡陪玩比。】   【确认可以写入合同,和付款条件关联吗?】   【可以。】   【OK,那么,登上前1%之后就只能单排了,接下来我想问个比较敏感的问题,我看到你们的大主播很多都打上过国1,我想问,这个是可以操作的吗?】   对方发了个问号过来,金曼曼说得更明白一点,【就是说,单排中存在演员群吗?】   【如果存在,一把多少钱,能不能靠演员,让我的金主玩一些混子,亲自单排冲上国一?】   对面没声音了,林俏有些不可思议,但更多是‘果然’般的不出所料,“啊,真的有演员群啊。”   她对游戏热情不高,而以她的段位,演员也是很稀少的行为,但从常理来想,排行榜第一充满猫腻并不是罕见现象,林俏只是奇怪金曼曼怎么能猜到这点,她可不玩游戏。“曼曼,你能肯定真的有吗?你怎么猜到的?”   “因为有排行榜,而且这是五个人的游戏,而且到顶峰的匹配机制会决定,来来回回都是这一群人在打,而且人会有虚荣心。”   “?”   金曼曼在心底叹口气,心想林俏的确是不太聪明,“也就是说,其实只要掌握十分之一的高分段玩家,就能掌握游戏的结果,至少能保证有演员在的一方必输,如果一边一个的话,那输赢就很可以操纵了。”   当然,还有她观察到的现象,主播如果挂了国一标,人气会有一个显著的提升,当然这也很好理解,哪怕是公会都更喜欢给国一主播做营销,至少多个很好的噱头,所以主播一定有打国一的需求。   有需求,就一定会滋生市场,不论是主播和朋友们打招呼,托人情登顶,事后发几个红包,还是说直接和工作室接洽,算清一把输赢多少钱,把自己买上国一,演员群是一定存在的。只是主播自己本身也有实力,他们的预算当然也有限,能买得起的人群不会太多,但她们这里就不同了,预算接近于无限——钱能不能把一个白银选手买上国一,其实金曼曼自己都想见证奇迹。   当然了,工作室这边是无所谓,甚至可以明码标价,但公会一般是正经公司,而且因为和主播直接对接,如果传出公会与工作室联系紧密,对外影响会很不好,甚至直接牵连了旗下大主播的风评。所以金曼曼要以圈内的方式来接洽公会,但即便如此,她第一次出现的身份是带货主播,并非圈内经纪人,所以那边的回话应该也会谨慎。   果然,那边大概是去核实身份了,过了十几分钟回答,【这个东西,我们是没有联系,我们的主播都是靠自己实力在打,但业内的话,的确有这样的传言,如果说你们有很强烈的需要,等我们这里的合同履行到后期,打上前百一之后,我们可以帮你们找一下联系方式,但是不可能把这个体现在合同里,也不会对此负责的。】   【这个没有问题。】金曼曼毫不考虑,【行情价请问你们有听说吗?那些道德败坏的主播买一局输赢是多少钱呢?】   对面好像听不懂她情不自禁的一点讽刺(虽然这样是不太好,算金曼曼的坏习惯),【要看分段和难度,越靠近国1,价格越高,一局可能要五千一万的,排位在几万几千的那种,一局五六百吧,逐渐递增的】   【排名如果在几万,如何能保证一定排到演员呢?演员群不会有几万人吧?】   【那应该不可能,具体你可以去问他,但还是有办法,我听说是可以在人少的时段卡点按排位键,一般就能排进同一局了。】   【好的,明白了,感谢,那么,我们再明确一下合作细节,我这里就去拟合同了,当然,也请你们按我们的要求来找主播,一定要让金主开心,这是我们的第一诉求】   金曼曼一边聊天一边又打开窗口,去找工作室成立时签下的兼职法务,林俏在一边还陷入震惊之中,忍不住对金曼曼说,“曼曼,你知道吗,我觉得——你的能力比楚君要强,而且强得多,那女人只是很会装而已,实际上就是个掘金女郎,而且处处都不如你。”   “你知道吗,”她也打开微信开始打字了,多数是在向林阳报告今日大开眼界的见闻,“你可是解决了我哥蛮烦心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他要不多付你一些服务费,我是不服气的。”   “哎,等等——”金曼曼没想到林俏这只小狗,一不看住就惹祸,要阻止已来不及,她哭笑不得,“怎么现在就和他说了啊——我也不知道这能不能成啊,要万一效果不好呢?”   “啊,这……”   林俏也没想到这一点,看她说得有道理,想要撤回又已经来不及了,看看金曼曼,只好抓起她的手一起虔诚祈祷,“没事没事,一定行得通,一定行得通,来我们一起祝愿张伯、陈伯上分顺利,不被狙击,心情愉悦,我们和小主播一起鱼跃龙门发大财——”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送红包!   因为进v也没有三更(真的不好意思)   其实这个找人上分是我现实生活中认识的有钱人的故事的改编,只能说有钱人的诉求是真的千奇百怪…… 第28章 爷孙档一炮而红   【爷爷, 不是,爷爷你往草里走,蹲在那,我说别出来你就别出来, 咱们不急, 一起倒数,3、2、1, 哎, 对面这不就来了吗?】   【还真是!】   屏幕前的小主播只露了自己修长的手指, 正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清朗的正太音和老年男子带了明显乡音的腔调形成鲜明对比, 弹幕一阵狂刷666, 跟着叫爷爷, 【爷爷带飞了、爷爷这个辅助好啰嗦让他闭嘴、爷爷还缺孙子吗带我飞】。   这个爷爷赢一把上一个超火, 就算再菜, 弹幕对他怎么可能还有任何挑剔?都只有舔土豪的, 久而久之, 已经玩成梗了。   林俏是看直播配饭的, 被逗得直乐,差点呛住, “太搞笑了,张伯伯临老成网红——我哥说他最近比上班准时, 每天早睡早起, 滴酒不沾,还买了个电竞桌, 还买了支架, 到点就把iPad架在上面, 正襟危坐,别提多当回事了。白天打,晚上还要看录屏复盘,简直比从前做生意还认真。”   这是工作室第一次完全在网上办业务,林俏还好,间接会多个角度听到张先生那边的反馈,金曼曼实际上和张先生等人没有怎么联系,她对这几个小主播的面试也是通过网络进行的,内容就是带她上分,只要能带得动她且不动情绪,她认为就是合格的陪玩了。   技术要过硬,脾气好,小动作少,能在白天稳定时段带飞,而且还要会说张总那边的家乡话,这条件其实还满苛刻的,她本以为选择余地不会太大,毕竟只是在一家公会签约主播里找,究竟范围有限。   但出人意料的是,光这家公会就联络了十几个高手备选,这让金曼曼对社会现状有更深的认识,这些陪玩多数年纪很小,没有正经上学——要上学的人是不能白天稳定上线的,人数越多也就意味着在这个年龄段,没有受到正规培育,也没有家庭管束,靠各种手段谋生的青少年,其数量有多少,又被人们怎么习以为常的忽视。   但这不能太怨怪游戏,游戏只是结果,并不是原因,真正的原因潜藏在社会现实里,这些孩子多数都是留守儿童,祖辈衰老,无力管束,父辈在城市打拼,所得微薄,他们无法回到老家城镇,因为那里没有报酬相当的岗位。   而他们给孩子们的生活费也往往不算充足——这些家庭中比较好的,用尽全身力气,在老家乡村附近的县城或十八线小城市买了一套房,父母要凑钱还房贷,为自己准备养老钱,而比较差的那些,房子也没有,在大城市仅够自己温饱,往往经过多次婚姻,和子女的亲缘线也非常的浅淡。   游戏天赋,对于这些青少年来说,是他们中的一张彩票,他们是最廉价的陪玩来源,5元、10元一把,两三把就是一天的伙食费,五六把甚至有点余力去谈恋爱了。如果足够幸运,被公会相中,得到了如今这样的机会,他们简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真的,姐,都不知道该怎么花,太多钱了,感觉慌得不行】   因为是金曼曼把他们挑选出来,并在网上给他们做了入职培训,这几个小主播很信任她,他们这里一天大概能收到千元左右的陪玩费——仅仅只是张总所付费用的五分之一,中间的差价都被公会和工作室抽走,当然还有平台的抽成,不过即便如此,已经是他们想不到得了。   【一个月就三万啊!姐,真的太谢谢你了,真的,如果你来我们这边,我一定请你吃饭,这辈子真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金曼曼虽然听多了好话,但这角度的还是头一回,她对这些孩子有些愧疚般的怜悯,大概是因为她差一点就要落得和他们一样了,她是幸运的,遇到了汤老师。而现在她大概也算是帮助了从前的自己,这使得她终于摆脱了单修谨发神经留下的阴影,勇于和汤老师联系,总算她还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她这份工作勉强算是帮助了一些需要帮助的少年郎。   【不要飘,好好存钱,收入不会永远继续的,谁知道老板什么时候就弃坑了?能赚的时候多赚点,存起来以后慢慢用】   她感觉自己和这帮小男生说话时就像是汤老师,苦口婆心,总是那么不讨喜,完全是氛围破坏者,把他们从赚钱的狂喜中浇醒,金曼曼也不由得从他们身上反省自己,如果汤老师看到现在的她,会不会也说出一样的话?   但不论如何,他们都是不会回头的,因为这条路能填补心中长久以来的匮乏和恐惧,男孩们想要钱,不仅仅是自己花,想着如果能赚更多,或许还能凝聚破碎的家庭,他们的母亲如果还在家庭里,那么可以回来和他们住在一起,如果已经离了婚,找了新的家庭,他们其实也不是很怨怪她,都是穷跑的,母亲也没有办法,现在他们有钱了,妈妈可以回来了吗?   他们也确实赚到了钱,不仅仅是张总给的陪玩费,还有逐渐凝聚的人气带来的声势,金曼曼策划的这个活动效果很好,张总的小陪玩每天十点开播,播到中午十二点,主要的内容是陪爷爷上分。   最开始在低分段,他自然游刃有余,爷爷想玩Carry位,他也完全OK,甚至自己玩辅助都能带飞,再加上笨拙爷爷不经意间营造出的节目效果,人气起来得很快,不到两周就已小有声势。   后期虽然分数上去了,不再是一路连胜,也开始有输有赢,但两个人齐心协力,输了也不互相埋怨(主要是爷爷不埋怨孙子),即便爷爷菜,但他是土豪呀,再说,大家都听得出来是有年纪了,有年纪的人玩游戏,菜点不也正常吗?   看得出来,爷爷也在认认真真不断进步,因此观众容忍度很高,弹幕氛围很不错,又吸引来一波观众,真情实感为爷孙组上分加油。连其余社交平台都出了段子图,还有玩爷爷名言梗的,小陪玩算是有点小火了。   除了张总用礼物给钱之外,散人观众也送飞机,中午爷爷去吃饭午休,他自己打打单排,抽时间吃个饭,还能做做商务,期间的打赏金曼曼看他后台给的数据,也能有个三四百,虽然到手的不多,但有打赏,就算是有效时长,每个月的时长收入算在一起,也能有两三万。   下午三点多,爷爷上线,两人再打到六点,人气又是有一波回升,早十晚六,一个月保底五六万的收入,还要什么自行车啊,多少名牌大学毕业生都比不上他,现在连粉丝群都开起来了,公会运营也在推他,不到一个月,小陪玩变身新兴主播,他的人生从此刻开始会很不同。   这一切全因为金曼曼在茫茫人海中,慧眼识珠挑中了小陪玩,林俏说,“可见随时准备着是不会有错的。”   她亲眼目睹这儿小小奇迹,也感触良多,想了想又补充,“还有,脾气要好,好脾气的人,会比别人更容易得到机会。”   金曼曼觉得林俏在这个工作室里简直赚爆了,除了钱以外,人生感悟成吨收获,再加上自己上班,几乎每次来工作室,都有些改变,现在她不再那样一味追求名牌,恨不得每件衣服都要有来历,逐渐培养出品味,开始按款式和用途、诉求搭配衣服,她笑着说,“一切比不过运气。”   不能否认,小陪玩的财缘是运气为主,但金曼曼的策划就不是了,林俏认为金曼曼的成功,运气占比很低,她总会成功的,只是以什么方式而已。她说,“你知道吗,我哥很夸奖你呢,楚君都酸了。在她手上搞了几个月 ,张总没几天心情好,每次OA走到他那里都不顺利,他们去疏通流程时,经常挨批。”   “现在就不同了,半个月不到,我们的OA通通秒过,张总精神矍铄,每天按时按点起来健身吃饭,反正什么也不能阻挡他上分就对了。”林俏其实不是没困惑的,因为论技术,楚君她们找的前职业选手一定更好,说胜率,统计起来可能也差不多吧,但张总却不满意,输几局就要换人。   不知为什么,找个主播,一下变成模范客户,再没有‘找陪玩就是要你带我飞’的摆烂,还学起操作来,如果早有这样的态度,这个分还能上不去吗?   金曼曼只说,“这实在是太简单了。稍微给点心思就能明白的,你们只是没打通逻辑链而已。他喜欢的不是上分,如果只是分,他可以把号给别人代打,用最便宜的价格打到国一——他喜欢的也不是被带飞躺赢的感觉,那种空虚只会让他越来越挑剔。”   张总喜欢的是什么感觉呢?毫无疑问,是和兄弟们一起拼搏砍杀的感觉,从前的帮战、国战就是如此,在游戏中找到攻城掠地、运筹帷幄的幻觉,不过以前他还不算老,有雄心当老大,运营一个公会,找找年轻时的感觉。而现在,年纪上去了,系统性的体验也需要精力,他跟不上,开始追求更核心,更碎片化的体验,于是来到Moba游戏这里。   他不需要完全的照料,也喜欢有贡献感,最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照料和特权之中,得到一种精诚合作的感觉。因此金曼曼告诉小陪玩,在低分段一定要创造机会,多让老爷子Carry,满足他的虚荣心和成就感。   和主播一起上分,自带的观众和应援,又是免费的安慰剂,喜欢高分,喜欢帮战,就是喜欢那万众瞩目的感觉,而且一个人一旦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被关注,他自然而然会呈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当爷爷和孙子都找到自己固定的社交人设以后,这个机器就开始运转起来了,张总多方面的诉求被满足,现在他有几千个云孙子,随时给他应援,高喊666,都想来当他的孙子孙女,金曼曼相信,如果可以的话,张总真会给他们发压岁钱的,她听过这位在游戏里的土豪事迹,当时他们公会的骨干是货真价实地拿了几年工资。   钱对于小陪玩来说,是多么宝贵,连五块钱他也很看在眼里,当时他住在两百块一个月的出租房里,在小县城混日子,学是不去上了,不接陪玩单子就送外卖,一个月两边收入加起来,三千块不到。但钱对张总来说,又是多么的无所谓?他愿意为自己的情绪价值慷慨地花钱,这个月末,他给小陪玩微信上发了两万块的转账红包,这个是在合同之外的,【爷爷给孙子买糖吃。】   小陪玩整个被吓住,还不敢马上收,来找金曼曼问一问,金曼曼说,“你收呀,不要紧的,两万块人家一顿饭都不够。”   她这么说是因为她也刚收到张总的激励金,张总给她转了十万,【小金,多谢你,你们工作室的服务让我很满意,老人家感觉好像重新焕发青春,还可以一战嘛!以后还要多麻烦你。】   这话有点引人误会,但金曼曼可不会和钱过不去,她知道张总的意思,张总已经换了好几个游戏,这个游戏不会是终点,金曼曼显然比楚君更懂得琢磨客户心理,他给渠道商的要比给终端的多几倍,可见他知道谁是真正的关键人物。   【感谢张总抬爱,您有任何需要,工作室一定赴汤蹈火让您满意】   感谢的话语被自动生产出来,不经过大脑,从指尖输入手机,金曼曼看了看小陪玩的对话框,大概是收了红包,给她发了一连串哭脸,【姐,真的,我亲爷都没对我这么好】   【你放心,以后张爷爷就是我亲爷,我把他当亲爷孝敬】   这话肯定没有掺假,因为小陪玩和父母、祖父母的关系都很淡泊,十三岁就自己出来租房住,这世上除了张总,还有谁会一次给他两万元的红包?金曼曼看着手机里两个对话页面,内心里突然感到很荒芜。   都是真诚的,都是好事儿,但她只是觉得,这对亲密的,被许多人喜爱的活宝爷孙,很有些说不出的讽刺。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另外发现这本一直没感谢霸王票什么的!感谢大家!因为自定义时间不能超过七天,七天以前的大家真的不好意思了!!!! 第29章 金曼曼存款50w了!   “给, Lady X家的伯爵红茶千层。”   一个小袋子放到金曼曼面前,把她从连续不断的打字中惊醒,“我去泡咖啡,你来切蛋糕——切三份, 小单已经在路上了。”   林俏最近被调回市区分部工作, 公司恰好就在附近,她溜出来茶歇的次数也因此变多——林阳让她负责外联, 出勤的机会是很多的, 从客户公司那里拜访回来, 顺便到金曼曼这里坐坐,消磨到快下班再回去打卡, 林俏正快速掌握社畜的摸鱼技能。   她来拜访, 对金曼曼来说就是多个小孩要哄, 不过也并非全无好处, 林俏常过来之后, 对软装就有自己的贡献了, 她最近因为作息较上学时规律, 必须早起出勤, 便迷上喝咖啡,嫌工作室原本的胶囊机没品味, 咖啡油脂不够丰厚,便从家里倒腾了一台咖啡机来。   还不是商用, 只是家用机, 便要一万多了,金曼曼嫌麻烦还不愿意去操作, 林俏每次来都乐此不疲, 翻出她从海外代购来的单品咖啡豆, 折腾出两杯咖啡,搭配的牛奶都买了五六种,反正全都她自掏腰包,还能增加工作室的逼格,金曼曼也没什么意见。   倒是林俏上次一算,刚迷上喝咖啡,又往里扔了大几万,她买到工作室的咖啡机,用着觉得好,又在家里买了一台,就这三四万就不见了,看到什么豆子都想买,而且要一式几份,还有各种各样的咖啡壶什么的,看着都不贵,算下来钱是成万成万地花出去的。   “恭喜你啊,找到了金钱的正确打开方式。”金曼曼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习惯,她也跟着林俏学咖啡的品味,“要没有你们这种消费习惯,我们这行赚什么?”   “但并没觉得买来什么开心,感觉只是消除了喝不到好咖啡的痛苦。”林俏倒不怕花钱,但她怕花得不值,因为她对于咖啡的好坏,只有一种虚无缥缈的感知,这台咖啡机的出品大概是比胶囊的好了一些,但林俏也不知道和便宜的千元款有什么不同。   金曼曼让她佩服的地方在于这里,她的学习能力很强,算来还是林俏带她入这个小圈子的,但现在已能说得头头是道,“咖啡机其实区别不是太大,口味的好坏是豆子决定的,豆子好,手冲的味道也不错,不过好的家用咖啡机,出品会比较稳定,维护也省心一点,不会动不动奶管堵了,水又不够热了什么的。只要你用他家自己出品的耗材,它几乎永远都不会坏。”   “……那其实对我来说,多花的钱一点意义没有,就我们这咖啡机,只有我来才开,就算买便宜的维护频率也肯定很低。”   林俏有点郁闷,“那还不如玩手冲呢,搞个磨豆器在这里,反正只是为了玩儿么,手冲的香味更浓。”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金曼曼切了蛋糕,摆在林俏拿来的骨瓷盘子里,端到茶几上放好,但没有先吃,而是找角度、调滤镜,等咖啡端来之后,拍了几张照片,还让林俏坐过去充当人肉背景,“衣摆撩一下,那个G家的腰带扣给它露出来。”   这样的照片,人物只是剪影,但可以认得出来是谁,拍了身份认证照之后,再下来则是露细节搭配的甜品照,腰带扣、执杯手上的装饰性珠宝,腕表、宝石戒指都是常见的演员,手指甲倒是不做的,金曼曼拍完了再调调滤镜,发回给林俏,“发你的朋友圈吧。”   新晋小名媛林俏美滋滋地查看照片,“曼曼你拍得真好看!”很难说她经常自带网红下午茶过来探班,是为了和金曼曼联系感情,还是贪图金曼曼的拍照技巧。   甜品蛋糕,两个女孩其实都是不吃的,金曼曼不吃任何对维系身材有害的东西,而林俏现在正在扭转人设,也艰难学着向她看齐,她们俩有点卷,林俏刚修行没多久,她还是想吃的,但她若吃了,便很希望金曼曼也吃,就会一直殷勤地劝她。   金曼曼明知林俏的心理,并且对此有些轻微的烦躁,但念在她是大股东的份上,并不能表现出来,还好今天小单会来,有人来打扫垃圾。   “你最近还有蹲直播吗?”   在单修谨到达之前,她分散林俏的注意力和食欲,先和她聊林俏在几个社交媒体上的账号,又说起张总的Case,其实最近她们每天都还蛮忙的,一方面,奢品代购那边,进展得比较顺利,服务了几次之后,金曼曼的人品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确认她并没有一包多卖、真假混卖,于是姐妹介绍姐妹,生意做得越来越大。   金曼曼三不五时就要跑专柜去抱货,有些客户还会跟着到工作室来坐坐,认认门——可惜她们多数都不懂得欣赏林俏那昂贵的咖啡豆。有时候她忙不过来,林俏也会帮手,过来帮着包货发拼单买配货的快递,她也蹭了金曼曼的累积额度,拼着买了个稀有皮的包,算下来的确是合算了不少。   还有陪玩那里,张总只是最高调,最出风头的那个,实际上好几个老头子都有类似需求,只是没有张总这么沉迷,只是闲下来打两把而已。小陪玩出名之后,也收到他们的追捧,下播时也会陪这些人打两把,拿丰厚红包,却惹来原本那几个陪玩的妒忌。   金曼曼还要调停他们之间的矛盾,一群老伯和小孩之间的人际关系,复杂如《金枝欲孽》,‘这个老板是我的’!关系到真金白银,血雨腥风的程度比宫斗是一点不差,之前还有人说自己搞到小陪玩的地址,要过去收拾他,吓得小陪玩向金曼曼哭诉,金曼曼还要安抚、警告、弹压,她觉得自己的钱也很不好赚。   还好,陪玩们之间闹得再厉害,也还记得金曼曼的严厉警告,所有矛盾不能上升到客户,否则全网拉黑,连工作室都不会再用他们。所以客户体验没有太大差距,有些猜到一二的客户,对金曼曼的服务很满意,又额外发给她两三万的红包,也有客户,不但喜欢打打杀杀,也喜欢统一团队思想,给小弟灌鸡汤,主动牵扯进去,和小陪玩们大谈特谈人生经验什么的,金曼曼也不去干涉他们。   倒是林俏,她是有时间看直播的,出门外联,在路上时刚好可以看看打发时间,“风仔的人气越来越高,他那个时段,他已经是一哥了,我不是还加了他的粉丝群吗,隐隐约约有听说,他好像还谈起恋爱了,他有告诉你吗?”   这个金曼曼就不知道了,风仔现在很忙,他们的联系比他刚火起来最忐忑的那一段少得多,林俏又说,“不过,他们也快上到百一,不知道后面张伯是还和他打,还是要去奋斗国一。”   上到百一之后,是有了打匿名单排模式的资格,在那个模式下,战力会加得很快,当然也可以继续打排位,让自己段位后的星星加得更多,两种模式是不冲突的,不过张伯若是要打国一,那风仔就没法一起了,当然,他可以再认一个爷爷,现在愿意找他上分的金主应当不少。但就不知道,张总是不是更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金曼曼在手机上做了个标记,顺便发微信提醒风仔,上百一之后要和她说一声,方便她做后续的对接沟通。风仔正在直播倒是不会回复的,她见林俏的眼神往千层上落去,连忙开启新话题,“对了,之前发给你的账本,你看过了吗?”   因为工作室有两个股东,她还是会做账的,当然不是银行的公账,有些私对私的转账,直接微信就转过来了,所以还要做个股东之间的收支账本,现在算是已经进入盈利期,把今年的房租和软装的钱都赚回来了。虽然林俏不太要看这个,但金曼曼还是让她看一下,“公账上的钱可以分红了,还有私账的也有一些要分给你,你垫付的软装都要转回给你啊。”   “当时协议上是不是说好要折抵股份的?”林俏不太记得了。   “那只是第一年的房租和第一笔软装,软装后续又投入了一些,也是你垫付的,这个要先还给你再算分红。”   “好吧,”林俏只好看账,不过她在钱上的确很大方。“哦,这个张总给的红包什么的就不要算了,你是全职员工,他给你个人的小费,不能算在我们一起的收入里。我们公账就只收合同上写定的服务费呗。”   这样金曼曼落手里的就多了,别的不说,就这帮总玩得开心了,给的小小心意,加在一起就快够二十万,还有Ceci的服务费,那帮小姐妹的代购抽成,毕业没半年,金曼曼的小金库急剧膨胀,扣掉租房开销,还有一些必要的置装费,如果把公账的分红算清楚,那她银行卡里的余额将历史性地突破五十万。   赚到钱不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情,如果赚不到钱,倒不需要犹豫什么,虽然林俏一直夸她有做这行的天份,但对金曼曼来说,这份工作是因为收入丰厚才有吸引力,如果拿不到比其余职业更高的收入,投资在其中并不合算。它的不确定性实在是太强,而且现在的业务越来越背离她们的预期。   金曼曼原本以为,她会顺着造型这条路一直往下做,越来越精,越来越专,但现实很骨干,在时尚这块,她没有遇到更好的机会,而林阳那边介绍来的业务,和时尚背道而驰不说,领域也是杂乱得要命。   但不论如何,有钱是好的,她的钱越来越多了,这让金曼曼感到由衷的安全和幸福,还不够——但是已经有一些了,所有一切的辛苦都有了意义,她想林俏等人是永远也不会理解她的,但金曼曼就是这样,俗气而又专一,连自己都感到无奈,一往无前地爱着金钱。   “对了,我哥有联系你吗?”   林俏终于忍不住开始吃蛋糕了,并且虎视眈眈地望着金曼曼,金曼曼迫于无奈,只能切下一个小角送进嘴里,她无声地叹口气:很好吃,她也不是什么圣人,一直不吃也就不想了,但吃一口便不能再吃,折磨是加倍的。   “没欸,他是又有新业务了吗?我以为现在是楚经理负责联系我。”   “楚君只管打通OA,现在那帮老头子有别的需求,肯定是直接交给你做了,她的事会少很多,”林俏在公司里混了几个月,对人事关系也有一定的了解,又吐槽说,“不过她未必会高兴就是了,还有刘豫,你懂的。”   金曼曼可太懂了,所以刘豫和她关系一开始就微妙,当然,他在Ceci这件事上是卖了个人情的,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后悔自己的善良。金曼曼想或许是有的,有些人脉,你认识了,他就少了点机会,这种竞争关系是没办法的事。   目前来说,金曼曼还只能做刘豫和楚君忙不过来,又或者做不好的项目,比如找陪玩,两个老大哥大姐估计太现充,空余时间都在酒局茶局里,被金曼曼捡了便宜,而林阳这边介绍来的新Case,金曼曼就不知道是为什么直接给工作室做了。   “别墅装修服务……”   单修谨进门的时候她恰好在看林阳刚发来的需求文案,应该还是楚君做的,很熟悉的风格。金曼曼困惑地读出声,“不是……这个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做不了装修设计吧?”   “这是别墅重装业务。”林俏对人头还是熟悉的,“业主原装修住了两年,非常不满意,打算所有装修全都敲掉,再来一次——我哥的朋友,倒不是说要我们做设计啦,这个业主自己有想法,他是需要有人给他盯进度,做汇总。等到软装阶段,基本就不用太操心采购安装什么的了,这个他家老人能跟着帮把手。”   看金曼曼表情保守,有些抗拒,林俏努努嘴,叫她往下看预算,“三个月的工期,监工费保底都有两百万,客户满意的话,奖金也不会少的哦。”   两百万,分到手也有个大几十万的,金曼曼眼底似乎出现了金钱的符号,她傻乎乎看着单修谨,“小单,你来得正好,快来给我泼盆冷水,告诉我这个单子不能接。”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也给大家送红包!一会去给大家送上一章的!   天气太热了! 第30章 荀总会开玩笑   “刘哥, 又想请你吃饭了,能不能请你拨冗开示一下,说下这个荀先生的性格和诉求啊,不然这一单真不知道该不该接。”   “连张总都搞得定, 荀总我看应该也是不在话下的。”   单修谨似乎是天生就要和金曼曼作对的, 金曼曼高兴的时候他泼冷水,犹豫的时候他反而来鼓劲, 小单认为这一单是可以接的, 而且优先度应该排在奢包代购之前, 要好好做。理由很简单,“你觉得代购的技术含量和门槛高吗?”   要说很低, 金曼曼是不服气的, 但她也承认, 可以做这门生意的人其实很多, 比如她的客户, 大家都在一个群里, 也都通过每次去接包, 认识了店员, 如果有心想抢生意的话,要另起炉灶其实很容易。这生意, 入门难,难在要进入这个圈子, 对圈子里的人来说, 需要付出的则只是单纯的劳力,统计需求, 拍图发群里, 每天汇总, 接下来就是一些没营养打屁瞎聊的客服功夫了。   她现在之所以还做得风生水起,只是因为客户群的小日子过得都还不错,只需要服侍好金主即可,尚且看不上这点小钱(也是她们估计数字不敏感,不知道金曼曼能赚多少),但凡有一个小姐妹情海生波,金曼曼说不准就有竞争者了,这和微商的朋友圈最后都是微商,其实道理是差不多的。   但别墅装修就不同了,能把一栋别墅完完整整从清水房跟到成品,预算还充裕,这是多宝贵的体验?单修谨分析,“这个荀总不会是个例吧,有钱人对自己的住处要求肯定比百姓更高,不可能说个个都满足于开发商所谓的精装房,如果你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以后在这一块,很难有人轻易取代你的,能和你一样,完整从装修设计图就开始跟进的总包有多少呢?”   的确有道理,但这个Case和金曼曼的初衷就实在是背离得太远了,连遮羞布都没了,金曼曼还是很犹豫,单修谨则不以为然,“你现在做的这几单……”   也不见得是在为将来蓄力就对了。   金曼曼也知道自己很双标,单修谨劝她时,她勃然大怒,现在单修谨似乎接受了金曼曼只是为了赚钱,没有梦想的人设,开始为她出谋划策了,金曼曼又觉得他好像看低了自己。她知道自己是把部分复杂的情绪迁怒到单修谨身上了。   但她又的确很喜欢钱,金曼曼到现在为止,在世上是没有固定资产的,她想要买房,不管户口政策能不能满足,还是只能买在周边——首先她要能攒下一笔几百万的钱,至少在攒够买房款之前,金曼曼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追梦的资本。她知道,林俏知道,单修谨也知道,她纠结过后大概还是会接下这个案子的。   既然如此,她只能快进掉纠结的部分,把握机会,乘刘豫来接林俏去赴饭局的机会请教下前辈,“荀总具体是怎样的诉求,为什么要把原本的别墅都敲掉重做啊?他为什么不找专业公司合作呢?”   “这件事说来有些复杂。”   金曼曼之前有拜托林俏,让她故意拖下时间,给她机会打探消息,所以林俏这会儿还在办公室做最后整妆,刘豫走不了,又在金曼曼的地盘,他多少是要吐露点干货的。不过,说话时刘经理有些悻然,金曼曼揣测他大概对这个荀总也感兴趣,这机会最后落到金曼曼身上,他是有点酸的。   这个荀总,和林阳年纪相当,两人从小相识,算是半个发小,他也是名门子弟,不过家族立足点在外岛,从小接受西式教育,而且荀家已经富了几代,在很多事上有自己的坚持,并不信任国内的一些服务质量,他被家族派驻在S市,当然也需要一个落脚点,目前是在市区的大公寓里住,但周末还是喜欢去郊区别墅亲近自然。   于是两三年前起,他就着手翻修家里早几年买的别墅,几乎是完全拆除重建的水平,只保留了一个框架,从岛上请了和他们家多年合作的设计事务所,装修就砸了大约千多万进去,认为设计效果还是超越了内陆同行不少。   这或许是真的,但荀总忽略一个问题,再好的设计,也要好的施工队来落实,刚装好没有问题,看着非常大气,入住之后,问题来了,他不得不再聘一个管家,专门在别墅里,每天负责报修。   “周一说下水堵了——又堵了,家里四个洗手间,每次周末过去如抽奖。”   荀总和金曼曼见面时,一落座就抱怨,“抽到哪个能用就用哪个,你知道唯一一个永远不堵的卫生间是哪个吗?”   金曼曼做好奇状,“是哪个?”   “是第五个——保姆房那个,那个倒是从来没堵过。”   荀总双手一摊,无奈地笑起来,金曼曼也是真被逗笑了。“这个可能是施工队太坏了,工人故意往水管里投杂物。”   “是啊!阳仔也说,往水管里扔水泥块的都有,这个要修只能整个地板撬掉,水管全换。”荀总叹口气,开了包巧克力来吃,冲金曼曼让了一下,“无蔗糖的,来一片?”   听说三代以上,就很注重穿衣吃饭了,金曼曼目前没有觐见海外一些老贵族的幸运,但从荀总这里来看,他的仪态、礼仪的确都无可挑剔,让人如沐春风却又不乏距离感,穿着也比林阳要讲究,金曼曼每次见林阳,他永远是衬衫配西裤,是得体的,但也显示出审美的贫乏,说明这种技能尚且不是他的本能。   荀总就不一样了,他的身材明显有锻炼痕迹,留学的特征是掩饰不住的,Polo衫穿在这样高个子,肤色均匀细腻,发型经过打理和适当修剪,连体毛都管理得一丝不苟的男人身上,你才会觉得不算是委屈了这件贵价的衣服。而且他刚才的确是在打室内高尔夫,这穿着并不显得突兀。   想是这样的男人,无须很英俊,只要有个人形,便可以用什么钻石王老五来修饰了,而荀总长得也的确不错,金曼曼知道他的名字后有去搜索过新闻,在外岛媒体中,他是很受追捧的。不过行事很低调,待人也很谦和。   金曼曼吃他给的木糖醇巧克力负担感不大,她看了眼牌子,准备一会儿去搜索下,看看是不是什么一斤几十万的天价品牌——也不是出于刺探,只是要了解客户的消费习惯。   “下水是下水的问题,漏水是漏水的问题,之前开的天窗,也是整个要全部换掉,天台的防水也没做好,之前梅雨季,顶楼书房整个鼓包,叫人来修,戳开来水流似小河。”   荀总做总结,“事务所设计图OK,但跨地区来做项目,对本地施工队的管理一点不OK,光是漏水、积水,毁了我家具至少上百万,还不算被溅水的钢琴,现在送去修了,回来还要给它找地方放。”   这些事似乎和荀总这样的身份是格格不入的,像他这样的贵族子弟,加班宵夜吃个泡面,感觉都得吃个两头鲍汁煲泡面的,但事实是,荀总也会被无良施工队坑,更可恨的是被坑了以后还没什么办法,因为他是和事务所签的合约,现在要打官司也只能在外岛打,而且为了固定证据,可能在官司有眉目之前都无法重装别墅。   就算是赢了官司,赔偿上也很难让人满意,这期间别墅空置的费用,以及对荀总心情上产生的影响,荀总认为比赔偿款可能的数目要高得多。这就如同他认为找人来帮他管这么一摊事,省去他的烦心,付两百万也很值得一样。金曼曼等人觉得瞠目结舌,给得太多了的钱,实际上在荀先生看来可能还很便宜呢。   金曼曼要做的事,实际上就是找人在工地监工,尤其是做防水、铺设下水道的时候,要仔细看着,不要再让无良施工队搞猫腻就行了,荀总的要求,按他自己所说,也并没高到吹毛求疵的地步,而且这件事她可以不必自己全程来做,只要有人做就行了。   和荀总坐下来聊了半小时,又告罪去了个洗手间,在洗手间里搜了好几个牌子之后,金曼曼的信心足了,她觉得这单Case或许可以接——荀总应该是在戒烟,所以靠吃巧克力来抵烟瘾,他吃的也不过是五百多一斤的巧克力,这就还好啦,算是亲民的。真正要事情的贵公子,可能连戒烟巧克力都要定制,非得请欧洲某国的巧克力大师手制口味特调的代糖巧克力不可。   甚至于他的衣服,也只是普通的高街牌子,单价居然没有破千,可见荀总也不是什么都买贵的,他只是在舒适与时间上最舍得花钱,只要能满足他这两点,装修好之后就算居住体验略有瑕疵,售后做得好,应该也不至于被扣钱。   她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金曼曼在做这一行上似乎的确如林俏所说的一样有天份,主要是她善于评估客户的心理,而且也不太会兴起过多的情绪。她接触过太多有钱人,已经足够知道别人的钱,和她没有太多关系,钱是有钱人的壁垒,他们希望金钱垒成的砖块让他们显得高高在上,但平民大可不必自惭形秽,在砖块下顶礼膜拜,拜得再起劲,钱也不会飞来一点儿。   有钱人往往也很矛盾,他们不断地用金钱把自己和世界隔离开来,但却又对那些拒绝膜拜金钱,自行其是的平民另眼相看。金曼曼和荀总阐述完了自己的思路,荀总没太大意见,她准备合同的时候,却感到荀总时不时打量她,眼神中流露清晰的兴趣。   像是他这样的贵公子,各种明星模特应该是司空见惯了,金曼曼绝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就比她们好看。她今天来也选的是专业套装(还忍痛投资了万元巨款),荀先生的眼神里更多的还是好奇,金曼曼也猜不出他在好奇什么。   过了一会,他问,“金小姐看起来真的很年轻,才毕业没多久吧?”   噢,是在怀疑履历,刚才她是试着解释下自己的工作经历的,毕竟是几百万的单子,不过被荀先生制止了,他也明说,是阳仔介绍来的自己人,就当给个机会,让她勇于放手去做,这种把钱不当钱的王霸之气也的确很惹人好感,对金曼曼来说也就意味着她的压力更大了,如果没办好,得罪的是两边的老板,基本等于从这行退出。   “我是今年才毕业,不过很早就有勤工俭学了,这方面的工作经验是不少的。”   话也得斟酌着说,既不能说谎,也不能让荀总觉得林阳给他介绍了个什么也不懂的不靠谱应届生。   “噢噢。”荀总显得兴味盎然,这是开始在盘底子了,“在校期间就涉足装修吗?”   “不是,那时候主要做奢侈品二手生意,我是学设计的,要说和装修的共同点,就是都有对美感的领悟。还有就是比较心细,能注意到一些细节。但装修本身的技术我不了解,签下合同后还要回去再学习。”   问到这么仔细,那就瞒不了了,不过金曼曼回答得还是很平静,她觉得自己还算是能胜任工作内容的。   荀总也欣赏她的自信,笑着说,“说得对,其实我就是需要有人来替我学习,这里很多东西我也不懂——我发现在大陆,如果你不是真的懂,那就很容易被‘忽悠’。”   他的普通话说得很好,但最后这两个字还是流露方言特征,有一点犹豫,金曼曼笑着问,“难道在欧美就不需要和装修工斗智斗勇了吗?”   说实话,她其实不知道这个,不过金曼曼拒绝相信世上有靠谱不磨洋工的装修工,荀总愣了下,大概是没想到她的话还有点硬,想了想笑着承认,“应该也是要,不过以前总包懂行,他们不敢放肆,这次是我眼光不好,没找到好总包。”   她其实是不该和荀总顶嘴的,金曼曼心想,活做得这么差难怪荀总对大陆工人有偏见,不过她刚才还是自尊心无理由上涌,好在荀总涵养好,她连忙说,“荀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别往心里去。”   “没关系,这对我也是个提醒——其实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大陆两个字用得是不好,但我只是讲惯了,没改过来。”荀先生对她挤挤眼睛,“下次和外地朋友,就用S市,和S市朋友,就用乡下人,保证得到赞同。”   金曼曼没想到荀总居然对S市乡情这么了解,一时不禁失笑,她赶忙一把捂住嘴,但肩膀依然笑得一抽一抽的,笑意从她明亮的眼睛里不断往外跑,就像是气泡满溢出来,流淌到肩头上跳跃着的黑发里,即便她捂着嘴,即便她穿着平淡而职业化的套装,但美丽在她身上依然是如此丰沛,只要一点真诚的情绪就足够引爆。   “不好意思。”她用了一会才平复笑意,刚恢复平静故意板起脸,又有点儿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白牙一闪即逝,“好了好了,不笑了,让您见笑了,荀先生。”   “没事,这是对我幽默的夸奖——不必那么见外,朋友们都叫我嘉明,你也跟着叫好了。”   金曼曼一般都在年长男性前面加个哥增加距离感,“好的荀总——”   她也把荀嘉明逗得一笑,这才继续说,“好的嘉明哥 ,那你叫我曼曼就好了。”   “OK,曼曼。”   荀嘉明在打印出来的合同上随意签下名字,和她握握手,他的手稳定而温热,一如他的人一样让人愉快,“很期待我们接下来的合作。”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去!   本章提到的事情是真的,装修工一定不要轻易得罪,尤其是豪宅,往下水道里扔水泥块简直标配了,有些入住厕所就开始堵的都是这个原因…… 第31章 别墅的鲸落   凡是有钱的单身汉, 总想娶位太太,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傲慢与偏见》里的这句话,到现在可以不必这么委婉了——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是有许多人想做他的太太, 这才是奥斯汀的意思。   而荀嘉明恰好就是个很有钱的单身汉, 金曼曼又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姑娘,虽然他们之间的差距远比达西和伊丽莎白更大, 但这不妨碍人们用暧昧的眼光来打量他们。   “如果你能把荀总搞定, 那这辈子就实在是不会缺钱了。”   不止是刘豫和楚君这样打趣金曼曼(他们俩对金曼曼拿下这单Case, 意外也不意外),连林俏都说, “当然啦, 他正房肯定会娶外岛的名门世家, 那边的人没有经过思想洗礼, 还讲究门当户对那套, 不过话说回来, 那边的女生也保守得要命, 多数都不介意丈夫在外养二房的, 到时候,生几个孩子, 你什么都有,这辈子就再也不会愁钱了——你想做设计师嘛, 等孩子生了, 荀总完全可以给你砸资源的。”   说到这里,自己意识到不对, “不过, 到时候还有必要做设计师吗?”   如果把金曼曼当成一个只想挣钱的女人, 林俏的逻辑是对的,做设计师实在不怎么赚钱,至少比不上这样接单。金曼曼说,“我要第无数次声明,荀总只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并没有火花,而且如果你再这样说,我就要生气了。”   这就是金曼曼的烦恼,她实在太漂亮、太年轻也太穷,以至于和她产生交集的每个异性都似乎要蒙受一些猜测,除非和张总这样,年事已高,双方又始终没有在现实中见过面,似乎才能免去一劫。甚至于很多人并没有恶意,她们只是单纯地认为荀嘉明的确是不可错过的优质资源。   “但我觉得他始终不是对你完全没兴趣,”林俏悻悻地,“只要你主动,你们未必没故事的曼曼。”   “那这样说的话,你怎么不说你哥哥呢?林总给我这么多机会,是不是也对我有兴趣?又没见你劝我和你哥发生点什么。”   林俏的心思,金曼曼不是看不清,她身边现在有追求者,但目的性都很明显,无非是看中林氏千金的身份,但林俏对这种功利性的恋爱没有太大兴趣,喜欢这种事很玄妙,她对单修谨的好感一直没有完全切断,并未因为现在回到了千金小姐应有的优越地位,便觉得单修谨配不上她。林俏的恋爱观是有点执拗的,她还是丑小鸭时喜欢单修谨,现在是半个天鹅了也还是喜欢小单。   她和单修谨相配吗?算上外在条件,只有单修谨配不上她的,但单修谨不缺钱,无心上进,他似乎喜欢金曼曼,林俏自知拼脸拼不过她,便希望她在感情上和单修谨自然地切割清楚。金曼曼和荀嘉明之间不管发生什么故事,都意味着她要和单修谨说明白,单修谨如果是个有自尊的男人,他们之间应该不再可能,到那时候,或许就是林俏的机会了。   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金曼曼和单修谨也不算是有什么,林俏不算是藏着什么坏心眼,你说她让金曼曼争二房的位置吧,那也只是因为林俏的生活圈里,有钱人左拥右抱实在太常见,以至于她默认金曼曼想掘金就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她的条件就只够做个二房的。   有钱人家的小孩,三观多少都有些不正常,但金曼曼接触这个圈子多了以后,也不禁自问,什么叫正常呢?或许占有了太多社会资源的人,他们本来就奉行另一套人生标准,努力挤入这个圈子的人,如果还想坚持自己的三观,会分外艰难。   不过,她也觉得林俏的想法过于一厢情愿,至少是低估了男人能舔到什么程度,男人对女神的容忍度是不同的。金曼曼以一种超然的冷酷判断,即便她去攀高枝了,单修谨大概也会守护到她站稳了再走,如果她跌下来,他是一定会把她接住的。   这种不计回报的,强烈的倾慕,有时候让她感动,有时候则让她有些恐惧,金曼曼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哪里迷人,让单修谨这样着迷。其实她有时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轻浮,譬如,她不会否认,认识了荀嘉明之后,她睡前意淫的小剧场便换成了她和荀嘉明主演的《王子与灰姑娘》,穿插了不少霸总片段,荀嘉明连求婚都是站在钱山上的,他一定要半强迫地把金曼曼拉到自己身边去,免除她攀龙附凤的心虚——她也不想的,她很清高,都是嘉明强迫她的呀。   如果说她的性格里,有什么是让金曼曼自豪的话,那就是她还是很能藏、很能装的,到目前为止,金曼曼每天和荀嘉明的联系虽然频繁,但多是公事,她还加了荀嘉明的秘书,开票后很快收到了公司付给的定金,然后便开始接手垃圾清运,同时每天去别墅,拍照确定那些昂贵家具的损坏程度,存档下来,每晚请示荀嘉明该如何处理。   这栋两层别墅的确命运多舛,昂贵家具在二楼的,承受过漏雨,在一楼的有些也被卫生间漏水波及,木制底座整个发霉了,还有脱胶、掉脚的,总之品相都有了瑕疵,家具是最怕水的,尤其是皮质家具,80%以上的家具,荀嘉明都只有两个轻飘飘的字,‘扔掉’——他认为这些是不值得返厂的,因为要维修必须返厂,而且水泡损不算保修范围,名牌家具的保养,有些需要直接寄回厂家,也就意味着漂洋过海,一年半载的等待,而且来回的运费也要好几万,还要在新的设计中,为它们寻觅一个位置,不如直接扔掉省心。   至于卖二手……荀总虽然很亲民,但也没有这个概念,金曼曼提了一句,荀嘉明开始倒有点兴趣,考量后否决了,“卖不出去的,能负担得起正品价的人,哪怕是二手,他会去买全新的。如果要我降价到爱好者也能买,几乎等于白送,那我不如直接送给有需要的人。”   有需要的人——比如说金曼曼,荀嘉明和她说,要扔掉的家具都归她处理,及时运走,不妨碍到拆除就好,至于她是拿去卖了高价二手,还是自己留用,完全凭金曼曼的喜欢,也不用和他报告分钱。   ……于是工作室里就多了Baxter的云朵沙发,什么赫曼米勒的Eames躺椅,金曼曼把她自己买的床在咸鱼上卖了300块,在她的卧室里放了一张大象耳朵床,这张豪奢的、精致的床,现在把金曼曼的小卧室撑得满满当当的,床脚距离墙边就十几厘米,金曼曼去拉窗帘得踮脚过。她只能把衣柜移走,放在客厅,就这样,她的卧室连头带尾就只有一张床,床脚发霉,被她用砂纸打磨过,重新上了漆,如果不凑近了仔细看,和全新的几乎没什么差别。   这张床而且甚至还没有人睡过——这是荀总放在客卧的床,别墅就没来过什么客人,主卧的床受损更严重,而且金曼曼的小卧室放不下,它自带了一个超大的床头,光床头的尺寸都比金曼曼的卧室宽。   一张海运过来,连运费大概花了□□万的床,一次也没有被睡过,就这样要被主人丢弃——一张满宝都是仿品的爆款床,金曼曼睡着它的原版,一分钱也不必花!   这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而更让人伤心的是,这张床睡起来并没有想得那样舒服,金曼曼甚至觉得它还不如自己的旧床,但她已经把旧床卖了,如果要再买回来,等于是浪费了四千多。而且她还要付一笔钱,把这个昂贵的床运走扔掉——她实在是舍不得。   家电上的便宜没有占到多少,因为都还能用,金曼曼租了一间仓库,把它们和要保留的家具都储藏起来了,余下要丢的大家具还有二十多件,沙发、柜子、床,受损程度分轻重,仓库放不下,金曼曼又实在舍不得丢,便鼓舞她的朋友和同事们废物利用,林俏占不到这个便宜,不由耿耿于怀,险些为此怒买一套房子:她平时居住的房子里当然容不下这些家具了,再怎么说林总的女儿也不至于拣荀总的垃圾来用。   单修谨在读书,而且老家路途遥远,他对奢侈品的态度是比较无所谓的,并嘲笑金曼曼的逻辑,“床够好睡就行了,值多少钱我觉得不重要”。不过,金曼曼还是半强迫他拿走一套毛毛虫沙发,单修谨二姨在S市安家多年,染上本市习惯,对于这种便宜多多益善,对于素未谋面的‘小金’已经印象极佳,至于沙发靠地部分的水渍和霉点,她是完全无所谓的,反正很快这个沙发也要被罩上罩子,哪有能裸露在外的真皮沙发的啦?   刘豫和楚君也没什么偶像包袱,金曼曼请他们为自己排忧解难,他们欣然伸出援手,刘豫刚好有一套房子,精装修刚交房,楚君挑走剩下的两张床、一套沙发和一排底部挡板烂掉的餐边柜,他都笑纳了。刘豫还把他们三人拉了个群,“有便宜大家一起占,以后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了。”   金曼曼这样就算是成功打入林阳的跟班圈子了,刘豫和楚君开始会在群里闲聊,偶尔也约她一起喝个咖啡,楚君在S市分部这边,距离工作室的确很近,有时候也来坐坐。   “只要你对我哥没念想,楚君应该就还好打交道。”这是林俏对楚君的评价,刘豫也说过差不多的话。所以,楚君对金曼曼的态度越来越亲密,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金曼曼居然拿下了荀嘉明的Case,而且还获得特许,可以叫他‘嘉明’,他们都觉得荀总对金曼曼另眼相看,楚君大概是为了排除林阳身边的每一个威胁,很热心地和她说荀家的事情。   “你知道荀总身边有多少莺莺燕燕吗?”   她拉金曼曼一起去试菜的时候和她八卦,金曼曼还没回话,林俏的头伸过来,“有多少,有多少。”她在读书时没参与这些,现在终于融入,非常新鲜。   楚君就清了清嗓子,很热心肠地讲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那个云朵沙发和大象耳朵床是真的,太多仿的了,感觉遍地都是,但是大象耳朵床其实的确不是非常的好睡,如果安置在小房间里的话,它本身是需要一个大房间来安置的   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本章红包继续送送送! 第32章 捞女图鉴   大概满足了基本的生存需要之后, 富人家族有个共同的本能,那就是尽量多生育,以对抗继承风险。所以在有钱人家,很少会有独生子女存在——一般人家, 独生子女争不争气, 其实无关紧要,社会影响力是很小的, 但有钱人家里就不同了, 独生子女继承不了家产, 可能会带来几千亿市值的动荡。   比起转型为职业经理人制度,大多数富豪会做两手准备, 先尽量多生, 如果这样都找不出能挑大梁的继承人, 那始终还有个职业经理人和家族信托兜底。多生几个, 至少是对股东负责么。   所以, 有钱人家里的亲戚关系, 是现在平民比较不经常处理的复杂, 婚生、非婚生, 多次婚姻,甚至还有收养的子女有时也会凑上一角, 还有女婿、媳妇带来的社会资源,家庭里分四五个派系, 时而联手时而互相使绊子也很正常。   如果是一些外岛, 或者是华语圈的富裕家族,情况会更夸张, 有些地方一夫多妻制从前还是合法的, 现在虽然没有这样的事情了, 但二房、三房还是公然以此自称,大太太也怡然自得,有时候仔细了解下来,会觉得回到一百多年前,民国宅斗活生生搬到眼前上演,带来的荒谬感极强烈。   荀家就是这样的家庭,他们家已经富了五代了,中间也是起起落落,家产几经分割,荀嘉明的祖父继承时,只能算是一般富户,他看准了时势,在社会动荡时再度发家,是外岛说话掷地有声的大家族。   这样的英雄,似乎也要好几个红颜才能衬托出他的气魄,荀老爷子娶了三房妻室,生了七个儿子六个女儿,可以想见荀嘉明有多少堂表亲了,荀嘉明的父亲当然也是不甘寂寞,虽然没有公开的二房,但外头的红颜知己换了一个又一个,年轻的时候也是常上花边新闻的,荀嘉明有两个同母的弟弟,此外,同父异母的兄弟,被媒体扒出来的至少还有两个。   这么随便算算,光荀家人自己吃尾牙,可能就够填满一个宴会厅了,楚君对这些细节如数家珍,金曼曼觉得她如果去开个营销号,专门八卦有钱人的宅门细节,说不定是能收到不少打赏的,只是楚经理大概看不上这种小钱——她是个掘金女郎,金曼曼已经看出来了,至少很难想象一般的公关经理对这种私事如数家珍,荀嘉明甚至还不是楚君的顶头上司。   这么有钱又这么Drama的家族,不受到媒体的关注是不可能的,荀嘉明很小就被送到国外读书,母亲带着两个弟弟在海外陪读,但偶尔回国,也逃不开□□短炮,他的初恋是和同样的名门淑媛,两人接吻的照片立刻登上头条,暑假回国时,偶尔和些选美佳丽、新晋演员出去喝两杯、泡夜店,也能引来媒体语气夸张的猜测。   大学毕业后,在外岛工作了一年多,绯闻更是从没间断过,真要说什么荀总情史丰富,似乎也过于苛刻,任何人的生活也经不起这样密集的审视。荀嘉明自己没什么故事性,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倒是一整部捞女图鉴。   有和荀公子共同出席活动,席间频频秀出事业线搭讪的小明星,也有整容脸的社交网红,据说当时追他的女郎从中环排到尖沙咀,除了那些吃相不好看的捞女,有资格登上台面的,名校毕业是基本门槛,大把被父母送去海外读名校的中产淑女,通过种种方法向荀嘉明示好,有些人采取紧迫盯人政策,见过一面以后,日日都去荀嘉明办公室门外织毛衣。   “只看这些掘金女的做派,就知道他一定是荀家内定的继承人了。”   或许是受到自己经历影响,荀老爷子很早就表示,家产不会分散继承,会有九成以上,连同核心股份一起给到认定的继承人手上,虽然没有明言,但从荀家几房的任职来看,荀嘉明的父亲应当是领跑者,毕竟是长房长子,外岛人的传统是浸透到骨子里的。   长房的几个男丁里,又是荀嘉明的待遇最好,每年荀家发布的团年照,都是他坐在祖父身边,楚君把照片发在临时拉出的四人群里,“你看,出生起就坐在祖父怀里了,正宗衔着金汤匙出生,而且荀家挑新抱,一般都挑富裕中产的女孩子,名校毕业,选美出身,最佳选择啦。还要算八字、看面相,程序很多的——不过只要对身家没硬性要求,多得是当龄女孩觉得分数够门槛,可以试一试。”   金曼曼累积太多槽点了,“我感觉外岛媒体分析合照的热情不输给日本人年年分析天皇家的贺年卡啊。”   “你还真说对了,他们家在外岛的影响力和天皇还真差不多。”   林俏大概摆烂太久了,对这种八卦也听得入神,“这荀家找媳妇和打分落户似的,小荀总就没自己的喜好吗,毕业后公开交往了几个?”   “就一个,选美第三名,哥伦比亚毕业,家里是三国混血,长得很漂亮,算拿得出手的。”   楚君翻报道给他们看,不过在外岛媒体的照妖镜下,每个人都不好看,大美女看着也像是马脸妖怪,“不过没几个月就分手了,就那几个月,小荀嫂身上珠宝全换了,也换了房,千尺豪宅,对外当然都说自己努力买到的——当然也不算错了,是很努力嘛,努力从男人那里搞钱喽。”   大家不由得一阵啧啧,林俏看金曼曼表情淡然,便普及她,“外岛能看到维港的千尺豪宅一般四五千万要的。”   但小荀嫂的千尺豪宅能不能看到维港,这个人们是不在意的,八卦新闻要的就是吸睛,楚君总结说,“之后荀总就来S市工作,很快长住,和她应该是也自然分手了。大概是尝到在这里的甜头——我们这里人人平等,娱乐圈的八卦更惹人关注哈,明星自己就是豪门,不需要追捧阔少捞上岸。不过,荀总大概也是历尽千帆了,对美色看得很透,这几年没听说他在两地有什么公开的女友。”   公开女友没有,地下女友呢,一夜情呢?这就是大家不知道的了。林俏和刘豫听了都看金曼曼——楚君说得这么仔细,其实都是说给她听的,这是金曼曼该做的前置功课,了解荀嘉明在社交面孔后的另一面。掘金女面对这样的大Case,是要有点专业精神的,不把基本面摸清,怎么落实业务规划?   情况介绍完了,刘豫、林俏都在打量金曼曼,好像是在做打分落户的评委,衡量金曼曼的条件能够到哪一档——嫁入豪门做正,这是不可能的了,父母双亡的北姑,最好的结果只是坐稳二房,如果能生个荀家骨血,后半辈子应该也有了着落,小贵妇——各方面待遇估计能向林阳继母看齐,手头或者也会更阔绰。   当然,传出去不好听,但实惠是难以想象的,哪怕只是交往一段日子,也足够金曼曼脱胎换骨了,像是荀公子这样的家境和性格,似乎很容易想像得到,他对女友出手会有多大方,哪怕只是送一副浪漫的名画,分手后也能轻易卖到数百上千万,这就意味着S市一套还说得过去的公寓。金曼曼做其他任何别的行业,怎么可能在几年内赚到这么多,而且关键还完全合法?   “加油啊,曼曼。”   林俏拍拍她肩膀严肃鼓舞,刘豫也敬金曼曼一杯水,“飞上枝头变凤凰吧,我也少个竞争对手。”   金曼曼说,“这杯水我可不敢喝,哎呀,我真的澄清累了,荀总把Case交给我完全是看林总的面子,他要对我有什么特殊的意思,你们觉得我这会儿还坐在这吗?应该早膨胀去外太空了。”   但看起来三个吃瓜群众并不是很相信的样子,他们都有各自的理由希望金曼曼发展新恋情,因此一个劲怂恿她,“你主动你们会有故事的。”   “曼曼,你就是一块璞玉,自信点啦,出身不代表一切的,一般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有资格拥有一段传奇,谁知道你们最后会怎么样?这么优质的对象,哪怕交往几个月都不吃亏。”   不论是交往几个月分手,还是生了孩子一辈子衣食无忧,都有成功模板在前供金曼曼想像借鉴,现在小荀总也是单身,他们的做法严格来说,并不算有强烈的道德瑕疵,但金曼曼还是不太喜欢,她甚至于暗自已经很生气了,摇头说,“真的别闹了啦,拜托拜托,不可能的,我这个人只想顿顿饱,不能让林总难做。”   也是,林阳介绍金曼曼,是看在她的专业能力,也是因为她有时间,并没有拉皮条的意思,金曼曼如果举止失当,荀嘉明吃这套还好,不吃这套,林阳就有点尴尬了。   在座三人里,看不明白这一点的大概只有白痴林俏,刘豫和楚君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金曼曼也不知道。新人总是要被欺负,尤其她一来就咬走了一块这么大的蛋糕,她不会完全信任两个没血缘关系的亲哥亲姐。   亲哥亲姐的脸皮也很厚,被金曼曼点明白之后半点不尴尬,打个哈哈,这话题便过去了,金曼曼心里这股气却有点消不下去,她其实一向自己也有点担心,自己在金钱面前是否把持不住自己,但今天她才明白,原来金曼曼还是有底线的啊。   【汤老师,今天我学会一个道理】,她在心底给汤老师写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鼻酸,【不论用多光鲜的词汇装点,不论佩戴多名贵的珠宝,不论有多少人用尊敬的语气叫你一声太太,但当它发生的时候,你心里会非常清楚,交易就是交易,出卖身体就是出卖身体,一个人可以骗得过世界,但她骗不过自己。】   【更可悲的是,我想世界也很难被骗过,这一切只是佯装体面,心知肚明自欺欺人的游戏。】   【我很喜欢钱,汤老师,现在我逐渐接受了这一点,我会为钱做许多事,包括模糊了我曾经的理想,我有时候也感到很恐慌,恐慌于我是不是真的喜欢金钱所代表的东西,那些我曾向往的奢侈,当我真正拥有它们时,我似乎并不感到快乐。】   【我现在陷于一片迷雾中,汤老师,我希望有人能够给我一些指点,但,今日我可以很确定地说,我喜欢钱——但我不喜欢‘那种钱’,我不喜欢交易的副产品,那种强烈而又难以摆脱的空虚。我想金钱能够带来的应该是快乐与满足,而不是强烈的自我厌恶,所以我今天可以很肯定地说,我并不是那种人,我赚不了那种钱,我喜爱钱,因为它能让我变得贵重,但把我自身作为交易品,只会让我感到一种强烈的廉价,我确实不喜欢这种钱。】   【汤老师,你或许会为我的逻辑而失笑的,因为我俨然已经钻进了钱眼里,却还会因为同伴们客观的评价而恼怒,我就像是每个平庸的、爱慕虚荣的掘金女一样,内心深处总还相信我有点儿与众不同,还有点最后的清高,让我显得如此可笑的自命不凡。】   【汤老师,我很想念你,奇怪的是,现在我距离梦想中的优质男越来越近,可我却越来越想要给小单一个机会,我想我会鼓起勇气在元旦时,和小单一起回来探望你,但我又希望你能给我一些力量,我不愿基于一时的软弱靠近小单,我怕我会伤害了他,我和他并不合适,我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可有时,尤其是现在,当我承受着几乎是默认的轻视时,我感到我的脆弱,我渴望一点温情,而我身边几乎全是敌意,汤老师,我只有来自小单那么一点儿动机复杂的温情……】   #   金曼曼确实不高兴了,但她很会隐藏,因为她大部分时间没有发脾气的资本,总是处于弱势。聚餐的气氛还算和谐,大家热热闹闹地吃完了一顿,甚至连林俏和楚君都很姐妹淘,林俏现在至少能在她讨厌的人面前维持社交礼貌了,她的变化也相当的大。   这顿饭是充满了笑声的,而且并不太虚假,楚君大概是确认了金曼曼的人设——如果一个女孩子连小荀总都可以放弃的话,想来林阳也不会让她心动。所以她相当的友好,甚至主动提议送金曼曼回家。   不过,刘豫是开车来的,他和金曼曼顺路,楚君和林俏顺路,于是大家便顺从了这样的安排。私家车总比网约车乘起来要舒服,而林俏虽然看不上楚君,但却很乐于享用她的殷勤小意儿。   金曼曼就不一样了,她其实不想坐刘豫的车,坐上车开出停车场,和楚君的车分开后,便对刘豫说,“刘哥,你在前面地铁口放我下来就好了。我那边现在堵,我乘地铁回去一样的。”   刘豫透过内视镜看了她一眼,“你不会还在生气吧?”   “啊?我有生气过吗?”金曼曼真的吃了一惊,本能装傻。   “有。”刘豫很肯定地说,“而且就是在我们开荀总玩笑之后。”   金曼曼不由摸了摸脸,怀疑自己的演技,她感觉一下没了安全感,好像自己的心思在别人眼里很透明,这比被轻视还更让她恐慌。   “怎么看出来的?别人看出来没有?”   “我想俏俏是没感觉的,楚君么,那女人很现实,她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   没想到刘豫对楚君是这个看法,大概这也折射了林阳的态度。其实楚君有一点是没看明白的——她也不难看,但没有那么漂亮,女追男,在林阳、荀嘉明这种人身上是很难的,只有对条件不好的男生才隔层纱般简单,如果林阳一直没有对她示好,没有那种电流感,她就算在林阳身边呆200年也不会成功上位。   金曼曼默了下,但没空去同情楚君的盲目,而是脱口而出说,“既然知道我会不高兴,你为何还一直说?”   刘豫便为自己分辩,“我真的没说什么,都是她们在说啊,我扯不开话题姐姐。”   姐姐一叫,他们这会儿反倒一下熟络了起来,金曼曼哼了一声,把手盘在胸前,“不行,还是生气,所以你在地铁口放我下来就好了,才不要坐你的车。”   她的腮帮子鼓起来了,刘豫看得忍不住失笑,他眼里闪过柔和的光彩,“不行,偏要送你回家。”   金曼曼大概也感受到气氛有些暧昧了,便扭过头去,看着车窗外不做声,但她即便是坐在那里,车里好像也有个重力场,把刘豫的眼神一直往她那里扯,在金曼曼的表情比较自然,不那么客套的时候,要抵抗她的吸引力是不容易的。   但她大多数时候是客气的,在有钱男人面前尤其拘谨,金曼曼很清楚自己的魅力,并且把态度表现得很明显。   刘豫在心底叹口气,把车速慢下来,其实金曼曼是对的,往前是一路红灯,倒给了他们交谈的时间,“想聊聊吗?”   “聊什么?”这女孩转过头,眼睛里仿佛燃烧着一团火,仔细看才知道那是红灯的倒影。   “聊聊你和小荀总的那点事。”刘豫说,“曼曼,小荀总对你有点意思,其实真不必否认,我们都看出来了。”   “天啊。”   这女孩叹了口气,“刘哥,真的别说这个了,不如来谈点别的吧。”   刘豫有大把的话来规劝她,其中多数都是真心为金曼曼考虑,但被金曼曼堵上了,“比如说?”   “比如说……”金曼曼耸耸肩,“比如说你进入公司的初衷是什么,刘哥,你是打算一辈子都这样下去吗,只是为林总服务,时不时地蹭一蹭伤残家具的便宜?”   这是个很锐利的问题,刘豫早就察觉到了,当金曼曼愿意的时候,她可以非常伤人。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我今天出门去,存稿箱更新,回来了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第33章 上山路不好走的   “曼曼, 你是不是觉得工作室现在的业务范围有点丢人?”   车里的氛围,当然不算太松弛,但也说不上多紧绷,刘豫当然不可能因为金曼曼一句话就大讲自己的人生故事, 剖白他为什么在大好年华甘愿做林总的马仔——其实做马仔也不丢人, 刘豫的收入在同龄人中应当算是很体面的,林总的特助, 收入不可能会低的, 前景也好, 时间又机动,是金曼曼的钱来得太容易了, 又总是在和有钱人打交道, 才会用‘一辈子都这样下去’来形容刘豫。   但刘豫没有戳穿金曼曼的傲慢, 只是问着更核心的问题, ‘一辈子都这样下去’, 被她当成了攻击, 反射的是金曼曼对于现状的不满足, 金曼曼锐利, 他也可以很锐利,谁先怂谁似乎就输了一筹。   金曼曼犹豫了一下, 她说太多,或许会被刘豫向林阳去传话, 但这时候她还在气头上, 便不计后果,“丢人谈不上, 但的确不让我满意。”   “原因呢?看不起服务业?”   “那当然不是, ”金曼曼连忙说, “只是……其实你自己也明白其中的区别,服务对象太特定了,又有太多是……”   她找了一会词,“太多是他们本该自己完成的一些最基本的东西,实际上,这里没有什么专业性在里面,也得不到客户的尊重,你只是他一部分意志的代表,这和合作不同。”   但要说奴役也太过了,没有人强迫金曼曼,甚至很多人会羡慕她的工作,技术含量实在不高,但收入却十足的丰厚,因此也带来很强的不安感,他们只是足够幸运,进入了这个社交圈,也随时都可能被踢出去。   “且不说你的想法是否正确,想法本就没有正确可言,我问你几个问题。”   车开得很慢,时不时在堵,刘豫望着金曼曼的眼神逐渐从容,他像是看着过去的自己。“我看过你的履历,除了这些围绕奢侈品的服务之外,除开一些模特的行业之外,曼曼,你还有什么别的天赋能让你在社会上立足吗?”   答案是很残酷的,金曼曼当然可以去画仿制油画,或者应聘去公司,做个商务专员,去服装公司画版式图,但这些既不是她的兴趣所在,也不能带来比现在更丰厚的收入,甚至于说连糊口都难,而且,“谁说这些职业又需要什么技术含量了?五千块钱找个本地大学生,教两个月,他怎么就不能做?”   在刚毕业的年纪,拥有和自己的能力不配衬的欲.望,那就总要付出点什么,承受点什么,刘豫承认,“我也可以走专业路线,读个硕士,应聘进集团,先做高级专员,熬个三五年,有资历,跳出去做经理,做部门总监,三十多岁,靠父母的支持在偏远地带买个婚房——哦,不对,我们家婚房是已经买好了的,买得早,虽然是老破小,但地段也不差。那我可以省掉这一步,直接娶个媳妇,然后生两个小孩,然后希望自己能在部门总监的位置上退休。”   “像我们这样的非销售岗位,一个月三到五万顶格了,想要更多收入,那就要拼眼光,跳去创业公司,指望上市后股份套现,财务自由。但如果失败了呢?收入要降低的,一年二三十万,日子过不过得去,过得去,甚至已经很好了——但曼曼,你看得上这样的日子吗。”   “你看不上,我也看不上,实际上我们是一类人。”刘豫握着方向盘睇来一眼,“我们既没有核心技能,又有极为旺盛的金钱欲,所以,我只能走现在的路线,用较大的风险去博更大的收益。我觉得只要对自己有足够的认识和接纳,这种工作没有什么丢人的,只要你能放下对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   金曼曼哑口无言,甚至有些脸红,她知道刘豫看出了她隐藏的自命不凡,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有些特殊待遇——这大概也怪不得她,从小到大,她因为自己的美貌总是很特别。   但社会现实得残酷,她现在进入了一个特别的圈子,美貌也只是资源的一种,当她身边的异性全都不再拜倒于石榴裙下,她反而有些不适应,有点儿一脚踩空的错觉。   “咱们这算是什么,捞男对捞女的教导吗?”她干巴巴地说,想开个玩笑,但语气没拿捏好,却又显得有几分讽刺,便急忙地解释,“不是,我没恶意——”   “而且我们也不算是捞男捞女吧,那种都是直接要靠外表变现的,咱们之间,你是有做捞女的资本,我就算了。”   刘豫有点自嘲,金曼曼忍不住轻笑起来,“其实你也可以很帅的,只是平常不多打扮——不愿抢大哥的风头吗?”   “做小弟的,有时候憨一点不是坏事,时时刻刻都西装革履的,上位的野心感太足,领导也不喜欢你这种人。”   刘豫淡淡说,踩着油门,在车流里如鱼得水的游弋,“你看,林总不就把荀总的案子交给你去做了吗?”   “是不愿你搭建太多人脉?”   “是他总希望能形成竞争,不愿把一件事总交给一个人来做。”刘豫说,“当然他或许也想看看笑话,他算是成色很好的钻石王老五了,你没有什么特殊表示,那他总想看看世家贵公子能不能让你放下矜持。”   金曼曼摇头没有说话,她是不会当着刘豫的面评价大客户的。刘豫观察她一会,唇边泛起淡笑,他说,“曼曼,你是个很矛盾的女孩子,有时候,我们都能感受到你的待价而沽,但有时候又觉得这是一种错觉,看来,在捞不捞之间,你没有完全下定决心。”   金曼曼对自己的感情的确很慎重,她不反感‘待价而沽’四个字,是,想要做她的男朋友,没有钱,没有能力是不行的,单修谨够不上,他的钱不够多也没有很强的能力,金曼曼看不上他,但也不能只有钱和能力,还要有点别的什么。   “那至少现在我明白我的底线了。”金曼曼直白地说,“林总、荀总这样的超级富二代,我实在是高攀不起,我至少没有做外室的想法。”   “那你和楚君有点像了——楚君对荀总也不热衷,她知道自己Hold不住,家底不足,履历不足,长相也不足,所以她主攻还是林总,但不会做得太明显,在外也养着几条鱼,条件比林总差得不少,但至少本地也都有个五六套房。”   刘豫用谈业务的语气谈着她们的人生选择,“做我们这行的,都喜欢超额利润,也都明白其中的不稳定性,很容易你就会想到,最强的稳定性就是情感链接,而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在业务联系中熟识之后,最有可能建立起的情感链接,就是男女恋情,如果还有个小孩,那就是一辈子的联系。”   所以楚君会这样建议金曼曼,金曼曼想,如果林阳给楚君机会的话,相信楚君会很愿意建立起一辈子的链接。她现在已经心平气和,没有被侮辱的感觉,刘豫不知有意无意,倒是安抚了她的情绪。   她半开玩笑说,“那看来楚经理的鱼,应该是我的主攻了,我觉得目前我大概也就只能Hold住这级别的对象,和我来一场正常人的恋爱。”   “正常人的恋爱是指——”   “年纪正常、长相正常、职业正常,收入么越高越好,不要低得不正常。”金曼曼罗列自己的要求,“正常的认识,正常的追求,正常的发展节奏,正常的结婚。”   至于生子,太遥远了,她还没想好,刘豫失笑说,“虽然这话很烂俗,不过我还是要说,曼曼,你是个特别的女孩。”   “特别在哪里?”金曼曼是高兴听到这话的,好像回到了熟悉的节奏中,但她不会表现出来。   “大部分人,尤其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又有这么强烈的金钱欲,一般接触了Ceci之后就会很快改变自己的人生观了,钱来得又多又容易,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老公包办一切——Ceci是嫁进去了,很多人嫁不进去,日子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只要乖乖的不惹事,甚至大老婆也懒得来找事情,人家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是她们几辈子赚不到的钱。就像是公务员,提前养老,豪宅上下班打卡,她们觉得这种日子太舒服了,已经进入人上人阶层。”   “野心再大一点,不满足于小温总,那就会瞄上林总,年轻俊朗,能力好又多金,能做大房不吃亏的,交往一段日子对自己也是提升,像你这样私下从不和林总联系的,真的很少,大部分女孩子在他身边都和楚君一样,总是想方设法表现自己的温柔体贴。”   “这么说,要吸引总裁的注意,虽然没必要特别针对他,但公事公办就可以了?”   “有你这么漂亮的话,大概特别针对他也可以的,特别针对也是一种信号——想玩偶像剧的梗了,看对方愿不愿意接。”   “还是免了吧,”金曼曼实在地说,“我接受不了交易,不管是怎么心知肚明都不行。”   “谈恋爱怎么算是交易呢?”   “诡辩,你付出真情,他付出金钱得到娱乐,就叫玩弄,你看中他的钱,他从你身上得到娱乐,就叫交易,没有灰色地带。”   金曼曼很少有这么斩钉截铁的时候,刘豫愣了一下,不禁大笑,险些误了绿灯。   “曼曼,我真的很少说这句话——但,有时候你让我很佩服。”   他的情绪很真诚,金曼曼很少被人这样赞美,她惊了一下,但刘豫的表情洋溢着诚恳的赞许,“不管是不是因为你还年轻,但你的坚定很给我激励。”   她扯了下唇角,居然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回,“我该高兴吗?”   “该,被人赞美就该高兴,咱们之间没有这些虚的。”   谁和你咱们之间啊……她在心底吐槽了句,但仍忍不住漾出了笑容,金曼曼的孤独感有时来自于不被理解,单修谨大概了解她一些,但他是包容而不是接受,刘豫是理解她的,他们是一类人。   “这些东西可能都和童年有关系,当然不是找借口,这可能也不是什么坏事,我小时候就是物欲很强的人,也很要面子——追求一种体面感,再进一步可能就是虚荣了。但是我父母很少满足我,我从小就以为家里很穷。”   刘豫的故事没有什么狗血的,就是简简单单的童年误解,他家庭收入其实算高,只是父母习惯性节俭,以至于从小家庭生活水平低于生活圈中其余人,别人吃冰激凌,他只能吃家里自制的糖水冰棍,他几乎从未去吃过KFC,虽然同学们很习惯于去那里自习。   现在,刘家有不少房子,每年吃租金够他们舒舒服服地生活,家产是老同事里最多的,这其实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喜剧结局了——多得是抠了一辈子,啥也没抠出来的。但刘豫已经养成了对金钱无限的欲望——他喜欢钱,十分喜欢钱,也想要出人头地,想要摆脱靠省来攒钱的生活方式。   “其实解释太多,反而好像现在在做什么不正当的事情,但没什么不正当的,就是想要进入这个圈子而已。”刘豫说,“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圈子是很重要的,进入这种用钱来赚钱,永远丰裕,永远充足的圈子,很难,但挤进去了收获的好处的,我们都是品尝过的。”   “捞女想通过婚姻进去,捞男大概难一点吧,你我这样,通过服务想要赚好处,姿态会更难看,有时更没有尊严,更不稳定——但,这也没什么好难过的,每个人上位的姿态都不好看,现在的圈里人,你觉得他们上山的样子就很优雅吗?”   “只有更狼狈,所以,所有人都觉得荀总是个很好的登山梯,走在上面你会特别的体面,连我一开始也这样觉得,有什么不好呢?”刘豫说,“你看,我还没进圈呢,就已经染上了圈里的习惯,有点自己的坚持是好的,曼曼,这样你就不容易被吞噬,你美就美在这份精气神。”   真诚的赞美太多了,让人感到棘手,金曼曼哈哈大笑,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她心底很深的地方感到一点动摇,刘豫的话好像说到了她的心里,说给了真正的金曼曼听,连汤老师也不了解的金曼曼,连金曼曼自己都不能完全接受的金曼曼。   她只是说,“如果我长得很一般,你看不到我的精气神。”   “或许。”刘豫也笑了,“那你就没有这么多选择的烦恼——但你还是能干现在这行,或者比现在赚更多的钱,因为你心无旁骛。”   金曼曼承认刘豫真的很会说话,他真的知道怎么说会让她开心。   他们已经到金曼曼的租房处了,小区有些老旧,不算很体面,至少不配衬林总和荀总的阶层,但刘豫的Mini Cooper出现在其中就很合适,金曼曼感谢他送自己回来,想对他笑笑又忍住了,她害怕笑完了之后他们间会有什么故事。   “那我回去了。”   “嗯,好好做吧,别墅这单做好了,后续会有更多的,光做这个已很有赚头了。”刘豫鼓励她,又说,“真想谈恋爱,可以找我——我给你介绍,你要求不算高,我朋友圈里有很多发小,都能满足你的要求。”   那刘豫本人能不能满足呢?他大概是要婉转地告诉她,他也可以的。   金曼曼回到家里,缩在她那张并不很舒适的大象耳朵床上,沉吟着想——的确,就刚才那些条件来说……他确实也是能满足的。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曼曼的一点小骄傲,其实很可以理解的 第34章 别墅难题迎刃而解   “行, 好,试着通个电看看,那我们这里合闸门了。”   “有了有了,都有监控了。”   金曼曼在手机上瞄了一眼, 几百个摄像头逐渐出现在列表里, 看得人眼花缭乱,目前来说, 画面是单一的, 全是各式各样的下水道口, 当然还有疮痍满目的水泥地面,工人们刚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把全屋的下水都挖出来换新管道, 说实话, 其实这就等于除了外立面之外, 整个屋子里的地面都要重做了。   “其实主要问题, 也不会是布设管子的工人做的, 很可能是后期的装修工, 抹水泥、抹腻子的时候, 一些小的块粒掉进去了,这东西在平面的管道上是冲不走的, 久而久之管道就很容易堵塞,但又不是完全堵, 有那种通管道的机器也很难弄上来, 要看运气,有时候只是把它推得更远, 那就没办法了, 基本除非挖开重铺管道, 不然就只能一直堵。”   别墅物业张经理用过来人的语气谈论着价值上千万的问题,“当然,我们自己的师傅都是非常专业的,基本都在这里有五年以上的工作经验了,包括后续的维修也是我们在搞,所以您是大可以放心的。这样的问题不会出现在我们自己的装修作品身上。”   “但工装就不一定了,是吧,尤其是精装修豪宅,很多工人都有点心理失衡的,再说都是工装,装好之后也不会测试下水,等到房子真的卖出去入住的时候,时过境迁,五年保修期都快过了,责任人说不定早就不在这家做,追查也查不到他们头上。”   “我们也很烦。”张经理算是找到懂行的人了,和金曼曼很谈得来,“这里的维护和投诉都是我们物业的团队来处理——不过,荀总这间别墅,问题还真和我们是没关系的,当时他拿下房子之后,已经是全部敲掉,重做过一遍了,房屋结构也有改动,下水是全部重铺的。”   “那时候您就在这里了吗?”   “我已经在我们物业工作十多年了。”张经理有点自豪——一般豪宅物业是不能小看的,他们每天都和顶级有钱人打交道,肚子里的故事一大堆,“这个设计事务所,是外岛来的,在国内找施工队,完全是被坑了,事务所拿业主给的预算,负责人先坑一层,低预算在国内找承包商,承包商拿到手,又坑一层,层层转包,最后来的施工队,是被老板拉来的——外地人呀,施工期间就睡屋子里,连住宿费都舍不得出。”   “个么,他们肯定是想赶工走人的,活就做得很粗糙,我们物业呢,施工时间又管控得很严格,这里就是个矛盾点了。他们么心里有气,房子上动点手脚,你也没办法的,都是要入住了才知道,但没想到这么过分。”   说起来,荀总也是倒霉,一个决策失误,再加上运气不好,遇到了报复心比较强的工人,专堵马桶,四个厕所的下水道,最后清出来,都有大量建筑垃圾在内,肯定是故意投进去的,要完全解决,只能整个浴室挖开,另外防水也是做得一塌糊涂,有一个房间完全没做防水的现象——这种下雨就是等着渗漏的。他要没有魄力敲掉全做,还真不好收场,这别墅就只能糟心地废在这里,每次来住都是找气受。   不过,即便是小区其余业主,一年不准备个二三十万来维护房子,那也是很难住的,花园里的绿化要园丁打理,好的园丁,包年服务不便宜,四五万是要的,套餐里一个月只来两次,次数要再加还得花钱。   还有院子里的花墙设计,一套下来有的含植物也要十几万了——这是便宜的,没有上罗汉松,上盆景、松树那就没数了,而且植物并不是都养得活,染虫的话,还要请人来杀虫维护。此外,房间大,电器多,坏东西的概率也就更大,难得来一次的话,整个周末都在安排报修其实不稀奇。   “有钱买的客户是很多的,但能养得起的,就更少一点,能享受得住的呢,又再少一点。我们这里也有一对老夫妻住别墅——儿子孝敬的,赚钱了嘛。一开始很开心,住了半年要回市区去,为什么?舍不得请保姆,每天家务从早做到晚,永远是不停的。老太太还有点洁癖,后来受不了了,再住下去,命都没了。”   “那房子就只能空关着了。”   “那就空在那里了,我们这里几乎没有满住的时候,空置率一般都在七成以上。”所以做别墅物业是比较舒心的,物业经理在择业时最势利,别墅物业钱没有特别多,但大把人愿意做,因为实在是省心,服务对象少,物业费高,而且越是昂贵的别墅,邻里发生纠纷的可能性也就越小。   金曼曼现在已经很习惯这种特有的荒谬了,对荀嘉明这样的有钱人来说,别墅占有的是一种体验,一种选择,体现出他能支配上亿金额,只为了闲暇时一点放松的感觉。为了一点情绪体验,对于时间、空间的无限占有,似乎才是奢侈的真谛,对这种人来说,他们反而不会执着于服饰这些小东西的品牌,服饰不代表身份,不代表态度,在大多数场合,服饰不用为他们发声,退回到了最原始的蔽体舒适层次。   和这种人打交道,的确比和Ceci这样的登山人要省心得多,金曼曼每天或隔天会给荀嘉明做简报,讲述一下工作的进度,她准备学开车,因为她经常要去工地看看,没有车,来回打车真的很贵也很不方便,即使这些支出都可以报销,但金曼曼还是有点舍不得。   【今天开始按照设计图重铺水管了,我在每个房间都装了四角度摄像头,监控网址列表如下,嘉明哥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然后每个房间都是落实到责任人的,每天都要在工单上签字。监控录像可以保留十年,如果有疏漏的话,后期可以追责。每个监控点位都标注好了,后期会拆除,然后您入住以前也建议来做一次摄像头排查。】   这样安排,工费当然要比原本高,要高出五成左右,因为物业这里联系的施工队,服务惯了有钱人,开价就是高,用他们只图一点,后续维修也是他们负责,所以他们是最尽心的,很多时候找本地的施工队装修,就是因为这一点。其次,工人谁也不喜欢在监控下干活,只能多给一点激励金,提高他们的干劲。   金曼曼做的每件事她都会附上决策的过程,本以为荀嘉明不会在意这样的小钱,没想到他不但都仔细看了,还夸奖金曼曼,【很棒,这就是我想要的服务】。   当然了,就猜到你会喜欢这种掌控感。不然摄像头装来难道是我在看吗……   金曼曼发现自己大概是真有点做这行的天份,或许是因为她实在很擅长偷懒,从林俏开始,她就发现,这种服务业,其实最重要的不在于是否完成了最初的目标,而是在于能否让客户满意,迎合到他的心理。   荀嘉明做任何事喜欢从合同说话,受不了大陆这里的野蛮生长,那她就把什么都搞得很完备,我不能保证后续使用还会不会出问题,我能保证你有一个完善的追责机制。这些工单、签字,至少代表了活生生逃不掉的责任人,荀嘉明知道自己的怒火有了着力点,他对整个装修工程的满意度就会提升很多。   这套理论又一次获得成功,荀总对她的服务显然越来越信任了,每天简报他几乎都会及时回复,还会多聊几句,金曼曼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信号,好像荀嘉明在等她靠近,至于他为什么自己不来,金曼曼也不知道,可能从小到大,荀总都是被动的被追求者,天下间还没有女孩值得他主动,金曼曼这样,在他的圈子里较低质量的人类女性,当然也不具备这个资格。   由得他去吧,金曼曼想,感情上的事她并不着急,当然还是赚钱第一,林俏说她天生就吃这碗饭的,金曼曼不予置评,不过,她的银行存款正在飞快增加,每天也的确都相当的忙,代购包包,协调一群小陪玩的关系,又要到别墅来,三单Case已有点忙不过来了。   金曼曼甚至认真在考虑找助理的事,因为林阳还在不断给她带新的业务,还有张总一帮老头,也向朋友介绍,金曼曼‘是个有办法的人’,很擅长于帮助这些空中飞人们花钱。   这些空中飞人们可有得是地方用得上她,金曼曼在车上一直不断打字,和荀嘉明聊完物业那边,又去聊房产中介——张总的一个朋友,想要在S市对自己的房产重新布局,房票不是问题,已经弄到了,但现在他想在全城比价,找到五年后回报率最高的房产,而且不愿完全听信中介的忽悠,于是引入金曼曼做顾问。   金曼曼自己买房的想法还在酝酿呢,已变成S市房产专家,满脑子的上车盘地铁盘核心盘未来盘,盘盘相扣,她做梦都梦到一大堆碗盘。   【如果低于1300万的话,基本在市区是没有什么体面的新房了,陈总的价格还是坚持在700万之内的话,我们只能把目标缩小到周边地区的次新二手房,地铁盘为主……】   【姐,昨天的事你知道吗,庄叔和张爷爷在车上怼起来了,我觉得好尴尬……】   【亲爱的,你下午能回来吗?我明天下午有空,可以和你一起去国金接包——】   【金小姐,工人和我反馈,你们的监控有一个掉下来了,你这边画面能不能看到始末?】   杂七杂八的信息几乎每秒都在往外跳,单修谨和她说话时,说到第三遍金曼曼才猛地回过神,“啊,什么?”   “我说,你看窗外啦。”   单修谨让她看,“这条河是不是很美?像不像你以前给我看过的那幅画。”   但金曼曼已经有点忘记她什么时候给单修谨看了什么画了,她闭上眼在所有繁杂庞大的信息流中努力回想自己以前的画作,但她想不起来了,那些曾经的画像是蝴蝶,撕破画布,自由自在地飞到了青天高处。   “是很美。”她只能干干地回答。   单修谨看看表,“才八点多——你要去N市干吗来着?反正不管干嘛,我们预计十点到,只剩六十公里,时间都还来得及。”   他把车开到野地里去,停在河边的草地上,打开后车厢,取出两张露营椅邀请金曼曼, “在这坐一会?一起赏赏景吧。”   金曼曼几乎目瞪口呆,她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还做过这样的事,但是——她的确是做过的,好像也的确是和单修谨一起,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望着波光粼粼的小河,河里油绿色的水草,忽然间她感到自己仿佛正处在泥沼里,难以呼吸。费尽力气她也只能微微一笑,走到单修谨身边坐下,和他一起呆呆地看着河对岸浓密的树林和隐约的村落。   单修谨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真美。”   金曼曼突然眼眶发热,她不得不用力眨眼,才没有马上哭出来。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35章 小单光荣负伤   这世上有没有人美而不自知?大概是有的, 如果那个美人特别愚笨,她或许是真不知道。大凡智商正常至可以应付日常生活的美女,都会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她们处处都会受到特殊待遇, 不论是特殊的优待, 还是特殊的针对,都和她的脸脱不了关系。   金曼曼就是如此, 在她家道中落以前, 她是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她比她父母, 比她生活中所有的小孩都长得好看,但是她的性格也并不骄矜, 如果叫现在的金曼曼去形容以前的自己, 她会说她是在幸福中长大的憨小孩儿, 她虽然在蜜水中泡着长大, 从幼儿园起就有小男孩给她送花, 但金曼曼对受欢迎与否并不太过执着, 她是个很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孩子, 或许在不经意间给很多男孩都制造了青春期回忆, 但这些事在她的心里没有留下太多痕迹。   她给很多人看过自己的画,金曼曼从小就喜欢画画, 给单修谨的那一幅画了什么,她记不太清了, 对单修谨来说, 那或许是很特别的,他们从初中开始同学, 在一次春游中, 金曼曼站在公园角落里的一座桥上, 出神地看着前方的死水池塘,她的存在,点缀了那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公园景色,同学们都在草坪上野餐打牌,她只是站在那里发呆。   “看啊,”单修谨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扭头对他说,“阳光照在水草上,这明暗——真美。”   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干净得就像是一朵刚刚绽开的水莲花,这世上或许有太多比金曼曼更美丽更清纯的少女,但再也不会有一个少女,能像金曼曼这样狠狠地敲开少年的心扉,金曼曼对他笑了起来,愉悦而又毫无心机,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美丽多有杀伤力,只是愉快地说着,“我要画一幅画——就画这个,画好了你要看吗?”   单修谨和她上的是同一个绘画兴趣班,他母亲试图熏陶出一个文雅的男孩儿,也因为单修谨小时候成绩不好,家里想要发掘他的艺术天分,将来至少可以回校做个副科老师,但单修谨半点绘画细胞都没有,上课对于他来说算是半个酷刑——只算一半,因为金曼曼在兴趣班上坐在他身边,她画得很好,至少在兴趣班里算得上好,单修谨知道是为什么,金曼曼有一双能发现美的眼睛。   他至今非常感谢母亲的决定,不仅仅是因为那幅画,让他和金曼曼成了朋友,让他整个少年时期都有了魂牵梦萦的女神,也因为金曼曼把这种发现美的能力交给了单修谨。   “有车以后,我就买了两张露营椅。”他说,“当然最近很忙,不过实验室项目不多的时候,周末我会忙里偷闲,开车在附近随便转转,遇到不错的风景,就停下来,搬椅子坐十几分钟,完全放空——我觉得这很享受。”   在那个遥远的春游下午,金曼曼和单修谨站在桥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水草在阳光下招展飘摇,单修谨最开始因为站在一个漂亮女生身边极度紧张,这幅景色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强迫自己去发现其中的美丽,否则真怕自己会有什么不恰当的言行把一切搞砸——譬如不合时宜的大笑和赞美,又或者是慌张的逃窜。   但看着看着,单修谨还真的被这幅画面吸引,他忘了金曼曼就在身边,而是和她一起看了很久的水草,他开始明白老师一直强调的‘观察’,观察对于画家来说至关重要,观察,感知,对金曼曼这样有些天份的人来说,美充斥在生活中,随时随地。   单修谨也获得了这种从观察中获取平静的能力,说来可笑,他多数都用它来排遣在自己因金曼曼而产生的心情,有时,金曼曼让他感到很无助,他所为之倾倒的那朵莲花,似乎已经在生活中凋落了,金曼曼依旧很美,她偶尔也还会显露这一面,但单修谨逐渐地看到了她的缺点和欲.望,金曼曼在他心中逐渐逐渐,更像是一个活人,而不是那个完美的,不染尘俗的女神。   但他有时候觉得,她也还是希望能找回自己神性的一面,她在欲.望中也还存在着一点圣洁。单修谨很享受这二十分钟,只有二十分钟,不会很长,耽误不了任何事情,但有没有这二十分钟,他认为是相当大的差别。   他们坐在椅子上时,彼此一句话都没有说,单修谨连看都不看金曼曼,他希望她能完全放松,不处于任何人的观察和审视之下,她现在很有钱了——对她以前来说是这样,对他来说也一样,面对金曼曼的成功,单修谨有时也会被激发心底的阴暗面,他们距离单修谨理想中的未来似乎越来越远,那个优裕、悠闲,有大量的时间去观察的生活。   他也知道,自己和金曼曼上次的争吵很失常,动机并不完全崇高,但至少这一刻他问心无愧,他知道有一部分的自己只是不愿见到从前那个金曼曼完全死去。   “其实,我觉得换个角度看,你现在的工作也是一种积累和观察——还记得我们兴趣班那个张老师吗?年轻小伙子,留长发,看上去总是有点脏兮兮的,有点亢奋。”   “记得啊。”   金曼曼上车后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了,但单修谨能感觉到,环绕着她的某种烦躁被消除了,她虽然还在奋力回信息,但似乎也显得游刃有余了起来。“他老说,观察,观察,当画家一定要观察。”   她模仿得很像,那种有点神经质的语气,他们两人都笑了起来,金曼曼说,“也是,我现在也算是在观察,观察有钱人和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欲.望和金钱的交错。”   她大概是终于给自己的工作找到了一点意义,整个人轻松下来了,金曼曼始终还是有一点小清高的,有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她的肩膀松懈了下来,眉宇间也没带着那样的压抑和迷茫,甚至打开了话匣子,“就比如说我们今天的客户,他需要什么你知道吗?”   “需要什么?”   “他需要一碗香喷喷的本地羊肉面——说真的,半点不假。”金曼曼比了比后备箱,“所以你没看,我带了高压锅来,我们今天得买到他老家镇上最有名的羊肉面,而且因为他是从小出去的,常吃的店几乎都关张了,今天做好准备吧,我在点评上搜了,我们有十几家红烧羊肉面要吃。”   单修谨不可思议,“真的假的?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吃?”   “没时间,也不想折腾,近乡情怯吧,这个朱总已经移民海外了,业务非常繁忙,这次回国只能待七天,就立刻要去泰国看生产线,而且他身体不好,听说是常年打胰岛素的,面食根本不能吃太多,让这样的人每家品尝羊肉面似乎也太罪恶。”   金曼曼歪嘴说,“林老板这不就想到我了?让我看着办,物色一家最好,最有本地风味的羊肉面,明天中午送到餐桌上就行了。其实就是为了谈话间多个噱头好博朱总的好感。”   “他付你多少钱?”单修谨直觉不会便宜。   “他大可以叫个助理开车来打包几大高压锅回去,或者买个五六斤,抽真空给朱总带走,整个花费不会超过一千吧,”金曼曼现在已经能很平静地说起这种畸形的消费观了,“他要找我,那不好意思,劳务费三万——没有三万买不来的,助理可不会管朱总口味如何,他也打听不到,就找老字号买几斤交差咯。我的服务不一样的。”   说起来,这三万单修谨应该也要有份的,不过他当车夫纯属心甘情愿,“如果能让朱总吃得开心,三万是值得的,五万都不亏。”   “对他肯定是便宜的,朱总只是爱好吃羊肉面而已,如果他爱好喝洋酒去会所,一晚上一百多万不也正常?他的时间和胰岛素都很宝贵,宝贵到只能让我们先代为品尝,省去他试错的成本。”   金曼曼手机上的沟通大概是告一段落了,她把手机‘啪’地一声倒扣在包上,往后一倒,露出有些孩子气的笑容,“对我们来说,不就是公费吃喝一天吗?还能赚钱,双赢,双赢。你去过N市没有?那里也有个古镇,好多羊肉店都开在里面,我们刚好假公济私,一起去走走。”   “好。”单修谨想这算不算约会,他好像除了约饭还真没和金曼曼单独出去过。   不管是不是约会,都让人嘴角上翘,他们到N市时,时间刚好,羊肉店差不多逐渐开门了——本地的羊肉店是不做早市的,来得早的确用处也不大,他们停好车,并肩走在古意昂然的街道上,身边许多都是来旅游的情侣,很多人欣赏地看着他们,以为他们是一对相配的情侣。   单修谨很享受这一刻,但他又有一种抽离的感觉,仿佛怀抱了不同的目的走在这里,看到的是不同的世界,金曼曼讲的这个需求,因为太过接地气,反而有些不可思议,有钱人喜欢名车美酒,好像很正常,但有钱人也有想吃却吃不到的一碗羊肉面,听起来似乎颇荒谬。   “我感觉你这份工作,要么让人迷失,要么就是让人变得很佛系,很哲学。”单修谨告诉金曼曼,“不由得就开始思考金钱的意义——钱不就是社会资源的象征吗?拥有这么多的社会资源,但还是满足不了很基础的需求,那你就不免好奇了,钱到底是一种资源,还是一种剥夺。”   “那就要看有钱人有没有自己被剥夺的自觉了。”   “我觉得林俏就是被剥夺了一些。”单修谨指出,虽然林俏本人或许没有自觉。   但他还是做错事了,让这场讨论无疾而终——单修谨居然胆敢当着金曼曼的面提到林俏,金曼曼瞪了他一眼,她似乎有些不高兴,但细究原因,或许单修谨还应当为她的醋意窃喜。金曼曼以前好像从来不会吃任何人的醋。   “那你现在就可以见识到金钱带来的充裕了。”   金曼曼说,示意他和她一起走进一家招牌很老的某氏羊肉店,“老板,来一碗红烧羊肉面,一碗羊杂面谢谢。”   这碗面味道不差,而且是别人买单,美人在侧,按说该是非常享受的一顿饭——如果只有一顿,它是好的,但问题是这并不是当天的唯一一顿,这一天,最高兴的人是单修谨,最受伤的人也是他。   小单仗着年轻肚量大,一开始不听规劝,每碗都试图吃光,很快对羊肉面感到恐惧,到了下午,他上吐下泻,被紧急送进医院挂水,不得不在医院过夜,痊愈后,小单对羊肉面的恐惧扩展到任何涵盖羊肉、面这两样元素的食品,一听就想作呕,成为金迷工作室第一个因过量金钱外溢而受到长久伤害的编外成员。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金曼曼和林俏经过慎重考量,决定将他的医疗情况认定为工伤。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本章也给大家送留言红包! 第36章 林俏恋爱脑   “他以前是没看过探店视频吗?”   虽然消费痛苦是一件很low的事, 但不可否认,从别人的不幸中获取快乐,似乎是人类的本能,金曼曼必须把小单的意外告诉林俏, 于是林阳和刘豫都纷纷发来了慰问消息, 并且,不可避免的,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在给单修谨的微信里嘘寒问暖, 找金曼曼来八卦细节。“没有人是都吃光的,都只是浅尝几口而已。”   “我也和他这么说啊。”金曼曼有点小抓狂, “他自己对食量完全是心里无数的, 第一碗, 他和我说他早上没吃饭, 很饿, OK, 那你吃光——虽然我也很不理解明知道要早起开车为什么不吃早饭。”   “去第二家, 他是觉得第一碗没吃饱, 又吃光,其实我已经只叫一碗面, 想说我们两个都夹出来尝尝味道,剩下的可以打包, 和老板说, 请他转送给流浪汉或者是一些比较困难的老人吃嘛,结果他看我不吃了, 又全部吃完。”   “第三家的时候, 我叫他不要吃了, 他说不喜欢剩饭,而且没感觉自己已经饱了,开始和我讲大学期间一天吃了十几个汉堡,第二天起来还掉秤的恐怖故事,那我能说什么?他那么有自信。”   也是今天这个计划外的插曲,打乱了她的步骤,让金曼曼有点小抓狂,她在视频里对刘豫说得很多,“唉,第四家他其实已经露出疲态了,我又和他说,别吃了,结果他嘴硬,非得说没感觉,吃完第五家直接就吐了。我真的不知道图什么啊,难道承认自己食量下降会死吗?”   “五碗面就不行了啊?那他真不算很能吃的,我读书的时候——”   金曼曼怒视刘豫,“停!”她今天不要再听到第二个嘴硬男孩炫耀自己食量的故事了。   视频外传来轻笑声,男女皆有,从背景来看,刘豫还在公司会议室,应该是刚结束了一个会,这会儿有空关心明天的接待任务了。刘豫往旁边让了一下,露出林阳的半边脸,他问着,“俏俏到医院了吗?”   “她刚下高铁,和我说打上车直接到酒店来了。”   “你们不在医院陪护?”   “……小单用生命阻止我们,给他请了个护工,他不希望任何人去医院看望他。”   “啊,为什么?”楚君的声音在一旁有些惊讶,她从林阳那半边出来,和他挨得有些近,现在是三个人一起在对话框里了。   “……因为他得了肠胃炎啊,得肠胃炎的人要不停上厕所。”   金曼曼有些无力地说,刘豫又开始笑了,大概是想像单修谨在两个关系复杂的女孩面前不停跑厕所的狼狈。“找个同性护工也好,能帮他举吊瓶去厕所,要是拉得站不起来了,还能扶一把。”   虽然很好笑,但……实在是太缺德了。虽然很缺德,但考虑到单修谨真的很蠢,所以也的确很好笑。金曼曼没好气地说,“好啦,不要关注小单了,那现在只能这样安排了,我这里明早取货之后,请俏俏把车开回去,直接开到吃饭的地方,如果是晚饭的话,时间还是很充裕的,来得及。”   金曼曼本来是预订今晚回去的,并不过夜,因为这一单Case时间实在是很紧,她是打算挑好口味之后,立刻请人另外做一锅,所以今晚回去的时间会比较晚。现在改为第二天回去,还是能来得及,而且也不算没好处。   “店家说,早上刚出锅的卤水味道是最好的,因为没有面汤的干扰,他们店里每次舀浇头过去时,勺子难免会沾到一点面汤,别看只是一点点,一早上生意做下来,浇头的味道就没那么纯粹了。”   “而且,如果我们是当天买当天走,那他也没有多的浇头给我们,因为每天的羊肉都是有限的,要熬三个小时以上,临时很难变出来更多的量。所以怎么看都得住一夜,明早九点我们会去取货,然后由俏俏开车送回来,我留在这里照顾小单,他明天可能出不了院。”   这样的安排完美无缺,林阳没说什么,楚君是一听单修谨的名字就要笑的,刘豫也没什么异议,金曼曼再交代了几句,便结束通话,开门到楼下去接林俏。两个人不免又痛斥单修谨,金曼曼做严肃检讨,“我要快点去学车,如果今天开我的车来,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开车这种技能,有钱人家很早都会安排小孩去掌握,其实就算不是那么有钱,对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这也和游泳、骑自行车一样,算是一种必备的技能了。贫穷在这时候是无法遮掩的底色,金曼曼之前没学车,不是因为付不起学费,而是因为耽搁不起时间,她要挣自己的生活费。   林俏倒不觉得有什么,“没关系的啦,哎哟,这单也就三万块,我哥事前也没和那个总预告啊,买不到就买不到呗,又不是要求婚,少了一碗面难道就谈不成生意了?明早我们先去看小单,他要差不多了,连他一起接回去,这车毕竟是他亲戚的。”   确实,安排林俏开单修谨的车回去,是有点奇怪,还车也很麻烦。但如果明早小单好不了怎么办?金曼曼对出院这件事其实不是很乐观,也不想在病人病情稳定以前,让他到处折腾,不过她已经是知道林俏为何这么爽快地过来了,原来不是为了生意来的。   “行。”这时候反驳林俏没结果的,只会带来无益的争吵,金曼曼一口答应下来。“你吃饭了吗,要先洗澡还是怎么说?”   林俏吃过了,而且她其实只是来金曼曼房间里聊天的,虽然金曼曼特意开了双床房,但她还是要自己再开一间,“没关系,我自己出钱,不算在公账里——我不自己睡一间睡不着。”   说得和大学四年她都和几个鬼住一间一样……金曼曼表情没变,又陪林俏下去开了一间房,把行李拿过去,关照了几句才自己回来,她倒在床上吐了好几口浊气,掏出手机先问了下单修谨的情况——他没回,大概是睡着了,随后回复了下今天积欠的信息,给荀嘉明做了简报,解释了下今天晚发消息的原因,不免又聊了几句。   如果是平时,她会就此展开丰富的联想,揣测他们之间的拉扯,说不定睡前还会写个新的霸总灰姑娘故事什么的,但今天金曼曼很疲倦,异常公事公办,回了几句就切出去看明天的高铁票,并且开始百度:【带一高压锅汤能上高铁吗】。不知不觉,手机掉在床上,张着嘴巴就睡了过去——林俏不和她睡一个房间是对的,金曼曼因为睡姿不正确,打了一个晚上的小呼噜。   睡得太早,第二天起来才五点多,金曼曼抓住机会去运动一下,又凑凑合合地做完了早常规,她没想着过夜,当然没带护肤品,本来可以去蹭林俏的,但金曼曼心里有点小火,宁可自己用酒店边随意买的大宝涂涂脸,也不想找她。   护肤完,去吃了个早饭,林俏还没起来,金曼曼看时间八点多了,打算先去羊肉店盯着时,收到刘豫的电话,“起来了吗?发个定位,我进城了,开过来接你去拿羊肉。”   金曼曼很诧异,但知道刘豫要开车,便先发了定位,自己站在酒店门口等他。N市不算很大,不过十分钟,刘豫熟悉的Mini便出现在街道尽头,早上车很少,几乎有点儿英雄出场的错觉。金曼曼几乎欢呼起来,她拍手迎接刘豫,“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走,我们快去找小单拿车钥匙,高压锅还在他车上。”   刘豫戴了墨镜,穿得很家常,大T恤配休闲裤,看着反而比平时顺眼,有点酷劲,他吓唬金曼曼,“我也没吃早饭,一会我要吃五碗面,谁也拦不住我。”   “你们说这些对小单来说真的是地狱笑话呀!”金曼曼无奈了。   刘豫也放声大笑,过一会变了脸,满脸同情地说,“所以我们在他面前要装得好一点。”   金曼曼便尝试着板起脸,过一会儿也破功了,双手掩面闷笑了一会,才问,“怎么突然就过来了呢?是你自己来的吗?”   “虽然我想说是,但肯定不是啊,”刘豫耸耸肩,导航去医院,“阳总叫我来的,俏俏今天估计是不会回去的,而且,阳总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开车上高速,她考下本之后几乎没怎么动过车。”   所以,最后还是麻烦到客户这边就是了,林俏根本是借机过来照看心上人的。金曼曼用力按揉太阳穴,“林总看得那么明白,怎么还不给小单五百万叫他离开自己妹妹啊。”   “那也没这个必要吧,俏俏还很年轻,小单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她喜欢的话,谈谈恋爱也好呀。”   刘豫好像根本不觉得单修谨甘愿给金曼曼当车夫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语气轻松地说着,金曼曼摇头不说话,她心里不太舒服,林俏有点太欺负人了。   当然,这是不是代表她对单修谨的在意正在升高呢?金曼曼不去想这些,她要忙的事太多了,到医院慰问了下单修谨,他还不能吃东西,最好也别喝水,还在打吊瓶,不过腹泻是止住了,再观察两天就能回家。   “耽误你的事了。”小笨狗气息奄奄地向金曼曼请罪,嘴唇都还是发白的。这叫金曼曼怎么责怪他?“这怎么能怪你呢,就是下次真别嘴硬了,你就吃不了那么多。”   “但是我——”   还在嘴硬,金曼曼用眼刀杀死他,打从心底有点儿疲倦,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男人在打动你的下一刻就会呈现出弱智的一面,甚至和人性卑劣毫无关系,只是纯粹的令人难以理解。   当然,单修谨是格外的傻了,但金曼曼觉得他很可能不是孤例,只能说小单实在的确还是有些幼稚,所有男人大概都有这种不可理喻的一面,但别人至少藏得很好。   刘豫这个社会人,目前来看无懈可击,能够处理多种复杂关系,探望了单修谨,取回高压锅,看着金曼曼忙来忙去,拿湿布包了一篮的切面,他们就先动身回S市了。林俏醒来时他们已在高速上,金曼曼顺从她的本意,“东西我们已经先送去了,这样的话,小单在医院就没人照顾,到底是工伤,要不你一会去医院看看,坐一下吧,要能出院,就帮他办一下,但最好还是在酒店歇一天,等他有力气了再开车回来。”   林俏还追问了好久,最终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金曼曼挂了电话以后盯着看了好一会,忍耐着摔它的冲动,得了便宜还卖乖,给人的感觉真的很恶劣,而且林俏实在是太看不清形势,她,来撬金曼曼的墙角?就凭她?   刘豫对这种诡谲的气氛视而不见,把车直接开到金曼曼家楼下,金曼曼说,“其实你应该先去私房菜馆啦——”   “没关系,朱总两口子那边刚下飞机出关,楚君才接上他,进市区入住酒店需要一点时间的,我可以先等你换衣服化妆——今天接待任务本来是俏俏和阳总一起的,她自己跑到N市,那就只能再找个女伴了。”   “我?”   金曼曼理解为什么需要女伴来接待,林阳一个人招呼两口子肯定有照应不到的地方,刘豫去帮衬的话,大男人对夫人关怀备至也不是事,只是,“为什么不是楚经理?”   刘豫笑而不语,过了一会才说,“这是为她好,找你也很自然,你有羊肉的故事啊,快去吧,这可是把你的业务往海外拓展的大好机会。”   但实际上,金曼曼现在并不太需要业务,她甚至想找个时间来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和选择,只是,形势比人强,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乖乖上楼打扮,心里也有点打鼓:这还是她第一次做主力接待,这么重要的客人,交给她而不是楚君?真不知道林阳是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小单的故事有原型,我真是觉得不理解,为什么有的男人可以那么嘴硬,嘴硬男孩的一生…… 第37章 憋笑大赛   不是每一个贫穷女孩, 都会在自己的职场新鲜年有主力接待贵客的经历,还好金曼曼之前多少有些准备,虽然没有贵价包压阵,但陪林俏出席雅集的装束还在, 这种贵价的衣服, 好就好在,它搭配的贵价场合, 一般都是恒温的。   金曼曼从衣柜里把它拿出来的时候, 内心深处很感恩, 她只需要再搭配一件大衣就好了,去年冬天她给自己做了一件, 绝对的手缝私人订制, 比什么大牌都高级——而且她足够小心, 没有把贵价的鞋子当工鞋到处乱穿, 昂贵的鞋子比一般的鞋子更不耐用, 在奢侈品上是没有一分钱一分货、性价比这个概念的。   年轻的女孩子, 只要睡眠充足, 天生就光彩照人, 不用把自己涂得粉白,稍微修饰一下眉毛, 上个眼妆、腮红,有点妆感, 表现出对场合的尊重便足够。刘豫对金曼曼的卖相是很赞赏的, 上车后开玩笑说,“曼曼, 你看起来天生就属于大别墅——法式宫廷风的那种, 还一定要从旋转楼梯上款款走下。”   “灰姑娘式出场是吧, 再来条能把腰掐断的蓝裙子。”   金曼曼没当真,刘豫也跟着她往下逗闷子,“是的,你不就是个灰姑娘?其实,灰姑娘也不好当的,有些女孩子只有漂亮,没有气质,你不一样。”   “我觉得在男人眼里看来好像都一样。”金曼曼想起Ceci,还有林俏后头的N号继母,“而且你知道吗,灰姑娘也不喜欢被人叫做灰姑娘,如果我真是灰姑娘,将来会做皇后的那种,那你将来的下场肯定很惨。”   刘豫笑不可遏,“饶命,求娘娘饶命。”   他把金曼曼放在公司停车场,和林阳交接,自己载着高压锅先去私房菜那边了,林阳从公司出来,穿的还是衬衫西裤,不过,金曼曼最近见过荀嘉明了,他的品味便显得有些粗糙,有模仿的痕迹。林阳身上的霸总光环,在真霸总面前似乎黯然失色,已悄然褪去,现在金曼曼更能观察到他眼角眉梢疲倦的痕迹,看来霸总也是社会人。   “阳总。”   交集越来越多,还叫林总显得生疏了,但叫哥又太自来熟,金曼曼折衷了一下,叫声阳总,林阳也随之转换称呼,“曼曼来了,今天很漂亮,也得体,昨天辛苦你了。”   林阳还蛮会说话的,金曼曼不在乎别人夸奖她漂亮,但她的确紧张于自己是否得体,她笑着说,“哪里,是我自己能力不足,没处理好,如果我会开车也没那么多事了。”   “一个人跑外地,当天来回的话也很累,俏俏不懂事,依靠不了,其实以你现在的业务量,可以考虑招个助理了。”   很意外,他们这次见面居然聊的蛮和谐的,不像是从前总有点距离感,金曼曼感到林阳在她面前要比从前自然——从前他总拉开一点距离,对她很有点审视。不知道是不是和误会有关,本来是用准妹媳的眼光来挑剔她,现在误会消除,金曼曼又的确好用,他也就跟着可亲了起来。   用时朝前,不用朝后,哼,社会人的嘴脸。金曼曼在心里偷偷批判这半个老板,她已经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林俏就是不怎么可爱的小废物,烂泥扶不上墙的,工作室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不能指望她,估计最后还是由林阳代理林俏的股份,出面决策。   老板总是不讨喜的,哪怕他给你发工资。他们俩一路上倒不至于没话聊,光业务上话题就很多了。林阳夸奖金曼曼,“客情维护这块,你加入之后,真的顺畅很多了。其实我一直觉得这块应该独立出来,单设一个部门,虽然碎片化,但它实在重要。”   看看,这就是社会人的嘴,金曼曼一直不知道工作室的业务范围该怎么界定,她也有看纪录片,国外把她这一行叫做buyer,很容易和服装买手混淆,这一行从业者稀少,但收入比服装买手高了太多。真正顶尖的Buyer,往往只做一个侧面,譬如奢侈饮食代理商,上到黄金宴,下到比黄金更贵的鱼子酱买手,都有超级富豪为他们买单,让他们赚取丰厚的利润。   不过,国内的情况又不同,金曼曼看纪录片的感觉是,国外的富豪,多是老钱,圈子已经相对固定了,会有很稳定的社交规则,也就能让Buyer找到稳定的运转模式。而国内,有钱人太多,而且全都是新钱,市场更混乱,也因此给了她这样的穷人浑水摸鱼的机会,在国外,Buyer也不是人人能做,至少要是能读名校,进入圈子的上层中产阶级,留给金曼曼这种穷女孩改变命运的通道,只有出卖色相一条。   在国内,野蛮中也蕴含着生机,什么都没定下来,你看,林阳还可以把这行叫做客情维护呢——这也的确是在维护,因为买单的不是客户自己,而是有求于他们的公司。而且被他这一总结,这俨然就是一门正大光明的生意,就算和汤老师解释,也足够冠冕堂皇。   这世界上,有人会针对你的职业,让你心中不安彻夜难眠,思忖着自己还有没有初心,也有人时过境迁,让愤怒已冷时,轻轻巧巧,几句话让你意识到这份工作的价值。看来,他那天晚上还是听到了她和单修谨的争吵。   金曼曼不知道谁的话更正确,但知道谁更讨巧。她一边批判林阳,一边又很受用他不着痕迹的宽慰。“谢谢阳总夸奖,我们工作室一下就专业多了,好高大上啊——我要加到公众号主页去,‘擅长客情维护、个性化定制服务’。”   林阳抿唇一笑,不像是很多男人,被几句好话一夸,不自觉便飘飘然起来,话要比之前多得多。他听到赞美之后反而比平时要更内敛,之前调侃金曼曼时的一点小坏劲儿全收了起来。   “说说朱总吧,他这次回国,行程真的这么紧吗?”   金曼曼不敢多看林阳,先转移话题。“我们是只有一天的接待时间吗?”   “嗯,他之后就要立刻去W市考察我们的生产线,朱总手里有好几项我们需要的专利,现在都在抓环保,就是要逼企业升级生产线,降本增效么。我们想引进朱总的技术,顺便在国内代理,不过,朱总不是没其他选择,他在W市要看好几家的生产线,之后从B市回国。”   这也难怪林阳会这么重视今天的饭局了,“看来,竞争者条件相差不大,只好以诚意动人了?”   “他们是技术型的小公司,和海外企业合作也有顾虑,一旦产生纠纷,诉讼成本会很高。朱总要看人,和小公司做生意,对方看人多。大公司之间才会去系统评估风险。”   林阳将来能领导企业走向何方,金曼曼不知道,但至少在谈吐上,他是很落地的,也没有一般富二代常有的狂傲——这些小毛病林俏身上倒都有。金曼曼这下明白林阳为什么要特意去弄点羊肉了,其实也不在于味道,只是在于表达他的细致周到。“我该怎么表现好呢?”   “见机行事,配合我就好了。”   他们已经到了酒店门口,楚君在大堂吧等他们,朱总夫妇已经上楼休息去了,倒没让楚君支付房费,虽然是请公司代订房,但他们在前台还是要求自己刷卡付费,看来朱总是个严谨的人,不占小便宜。   “两个人精神都不错,应该已经差不多快收拾好了。”楚君见到金曼曼,表情也没什么异样,还对她笑笑,这才起身说,“那我先回公司了,阳总。”   “好,下午那个会如果我赶不回来,你就代我主持。会议记录发给我就好了。”   金曼曼发现林阳很会用人,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果然,楚君的笑意立刻点亮到了眼底,“好,到时候我再联系你问问。”   这就不叫阳总,叫你了。金曼曼和楚君微笑挥手道别,眼角瞟了下林阳的侧脸,结果恰好他也看过来,她赶紧垂目盯着自己的脚尖。   “嗯?”   林阳在她身边发出一个疑问的单音,好像他当真非常无辜似的,金曼曼就装得比他更无辜,好像看戏被抓包的不是自己。   “啊?”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表情都有点微妙,金曼曼是在死扛,林阳先是迷惑,随后大概自己想明白了一点,只是看她装傻,眼角眉梢逐渐染上笑意,但还死装着,在那里憋笑。他们对视了一会,金曼曼的表情也有点扭曲——她是不想笑的,都怪林阳忍笑,搞得她也有点想笑了。   不行,憋笑不能输,这是她的尊严,她抿了抿唇,轻咳一声,闪着眼睛继续装傻,“什么?”   林阳喉间发出像咳嗽又像是笑声的古怪声音,金曼曼胜利在望,但忽然有人凑到他们背后,跟着怪声怪调地问,“什么什么?”   中年男子油腻的面孔突然凑近,金曼曼被吓一大跳,林阳肩膀也一耸,但他迅速调整过来,大笑着起身握手,“Jimmy!”   朱Jimmy也呵呵笑,和林阳握手又拍肩,看起来他人老心不老,很有顽童做派。“刚出电梯就看到你们这对小鸳鸯调情,女朋友啊?交往多久了,何时结婚?”   哪有人这样调情的!金曼曼心下不忿,林阳笑着说,“哪有,这是俏俏的好朋友,本来说好了带俏俏来接你的,结果她来不了,强行赔我一个小朋友。不过你放心,曼曼更能干,眼光也比俏俏好得多了。”   “对哦,”朱总这才想起来,虽然依旧用暧昧兮兮的眼神看着他们,但还是笑着回头说,“Irina,来认识一下这个小朋友,今天她来带你玩,你不用陪我们去看无聊的机器了。”   金曼曼也松口气,这个朱总她实在有点吃不消,主要是上来就有误会,现在她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了。让她单独接待女宾,金曼曼感觉还能自在点。她挂上笑容,转头招呼,“Hi,I——rina——”   最开始是有些破功的,声调也因此有些不自然的顿挫,她虽然很快挽回,但心中仍难免惊讶,金曼曼以为Irina和Jimmy一样,也拥有一个中国姓,没想到她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高个白皙,五官深邃,如果说她曾经充任模特,金曼曼也不会吃惊——Irina比Jimmy还高,高了一个头!   这……   朱Jimmy娶外国掘金娇妻,这个本来也不关金曼曼的事,但她该怎么接待大美女?金曼曼是艺术生,英文没比林俏好多少——很多时候林俏真的是充当安全垫的对比组,她虽然从小经常出国,但英语一塌糊涂,金曼曼只比一塌糊涂稍好一点,能够准确发音大部分奢侈品的牌子,日常对话肯定是应付不来的。   林阳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她想瞪他,又怕不礼貌,不过林阳已笑着说,“没关系,Irina中文很好,你不会说英文没关系。”   “放心,她母语也不是英文。”朱总对金曼曼挤挤眼,在沙发上落座,和林阳已是老友老友的勾肩搭背起来,“阳仔,今天我去你们公司,想看到一个完整PPT,由你本人来做Presen*%¥%……”   Pre后面的发音,金曼曼听不懂,对她来说,对话从这一刻开始乱码,她浅吸一口气,深深吐出来,起身含笑开始自己的工作,“Irina你好,叫我曼曼就好了。”   朱总虽然极力年轻打扮,但怎么看都快50了,但金曼曼觉得Irina最多只有20岁,绝不会超过25,和她还算是同龄人,她的中文居然还说得真不错,“Hello,曼曼,你很漂亮。”   “谢谢你,你也很漂亮——太漂亮了。”金曼曼做个表情,表示自己被Irina迷晕了,“站在你身边我有些紧张——今天你想去哪儿玩?游览景点?喝咖啡?购物?”   她看到Irina表情的变化,会意点头——OK,当然是购物,永远是购物,难怪林阳叫她来,宇宙真理永远不变:花瓶娇妻爱购物。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今天的曼曼是爱看戏的吃惊小美女 第38章 穿着华服的活死人   金曼曼原来猜测, 这是Irina第一次来国内,因为她和朱总结婚大概是没有多久——金曼曼在她拿副卡的时候瞄了一眼,Irina今年刚满21,她在纽约刚刚好可以合法饮酒。   不过, 她的中文说得满好, 而且是认得一些中文字的,甚至于金曼曼还觉得她对购物中心很熟悉, 目标非常明确, 不是金曼曼给她带路, 而是她给金曼曼带路,“我们不要去H家, 我不喜欢它家的售货员, 对Walk in客户不友好。”   Irina直奔C家, 她买衣服不试, 而是看款式, 问码数, 理所当然, 她穿0码, 只要她喜欢的款式有码,包起来, 包包当然也是一样,Irina似乎有收藏稀有皮的爱好, 她一到店就看上摆在中央橱窗的蜥蜴皮2.55, 买了五六件衣服之后,让SA打开给她上身背背看。“好看吗?”   “难以想像有什么衣服是你穿着不好看的。”   金曼曼的夸奖很真诚, 在她看来, Irina根本不需要人指导陪伴, 她自己就是购物精,而且穿什么都好看,她站在那里是影响店家销量的——她穿过的衣服,身旁的客人会避免去试同款,免得彻底沦为陪衬,金曼曼很少有自愧不如的时候,但在Irina面前感觉自己像个乡下土妞,又壮又胖,“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适合当模特?”   “有,我做过模特。”   Irina大概买了五十多万的东西之后,心情明显转好,她的话逐渐变多,脸上开始有笑容,“五年前,我16岁的时候,从祖国来这里,在S市住了半年,就是在做模特。”   这就难怪了,金曼曼恍然大悟,恭维说,“一定日进斗金。”   “没有。”Irina摇了摇头,有些忧郁,“我运气不好,最后离开时,带走的钱没有今天买下的衣服多。”   今天买的衣服是够多的了,除非是买表,否则一般的奢侈品,五十几万也够拿十几个购物袋,金曼曼两只手腕都快被占满了,走得很吃力,赶紧呼叫刘豫来支援——他们本来是要去吃饭,但既然朱总要先去公司,Irina要逛街,中饭只能推到晚上,好在菜馆是林阳自己的投资,时间上可以很机动。而刘豫赶紧飞车去林阳家里,开一辆阿尔法来当车夫。   搞接待工作是这样,需要随机应变,刘豫从车库来接手购物袋时也不禁咋舌,金曼曼悄声说,“可能还有,后备箱好好清一下,做好分类,弄丢一两件就麻烦了。”虽然她觉得即便弄丢了几件,Irina可能也发现不了。   之前第一单搞林俏,已觉得林俏花钱豪气,Ceci和她的小姐妹们,相对金曼曼来说也算是富裕的。林阳估计身价至少也有几个小目标,但直到和Irina一起逛街,金曼曼才明白为何Ceci她们这么有上进心,Irina这才叫做买东西,从C家出来,走进L家时,SA满脸冒着金光,恨不得派两个帅气的小哥哥把她抬起来走:女财神来了,想来商场不久又要多一则都市传说。   但,Irina并不觉得现在的生活很有钱,因为她不能如买衣服一样买名表和珠宝,她买衣服也还是要权衡性价比,“对面的那个牌子,我不会进去,他们的羊绒料子虽然好,但衣服不值得,很贵,不值得的贵。”   她说的是全球顶尖羊绒制造商,金曼曼立刻说,“可以买料子,自己找裁缝,能节省一半以上的价钱。”   “真的吗?”Irina对金曼曼的印象明显在逐渐变好,“那我们在这里随便买买就过去。”   随便买买,指买了四十多万,其中帮朱总买了大量的T恤衫,金曼曼现在知道为何油腻中年老总,总是穿着不太合身的Polo衫,大概有很多娇妻如Irina,帮他们随便买买交差。   Irina顺便送金曼曼一双鞋,一件外套和一个包,她认为金曼曼很合适这些单品,“我穿已经不好看了,我老了。”   其实金曼曼和她几乎一样大,但Irina说这话的时候很唏嘘,“我十六岁的时候,对这些东西非常向往,但是,我得不到它们,现在我很喜欢送礼,尤其是送给那些贫穷的漂亮女孩儿。”   她的语调还是有些外国人特有的生硬,需要用心才能听得懂,语法上也带了外语思维,金曼曼侧耳细听,其实她并不想要——好吧,她挺想要的,这毕竟是奢牌啊,但她知道自己不该要,这似乎会违反她的某种原则,而且她也并不真的需要这个,只除了这会让Irina开心。   “那我就高兴地收下它们了。”金曼曼立刻就换上了这身新行头,“你的眼光真好!”   “你就适合张扬一些,这双鞋很衬你。”金曼曼本来穿的是低调的平底便鞋,还是偏职场的打扮,Irina为她换了件外套,搭了一双尖头高跟靴子,气势立刻就起来了,犹如战靴,现在金曼曼和Irina高度相当,她对金曼曼亲密地一笑,挽着她的手,两人一眨眼就成了真正的好闺蜜,“我们去喝下午茶吧,我有点饿了,想吃新鲜的沙拉。”   当然,模特离不开沙拉,而且Irina也没必要在S市买羊绒料子,等裁缝把大衣做好了,她早都不知道飞哪去了,金曼曼一句话,没给Irina省钱,倒是给自己换来了丰厚礼物,她赶忙要带Irina去附近的顶级西餐厅吃最新鲜的沙拉,但Irina其实是想吃Wagas就够了。   “那时候我们老吃这个,不要油,不要酱汁,我们就住在这附近,十几个女孩儿,挤在很狭小的公寓里,环境不太好,我们都是来赚钱的,没有人抱怨,经常晚上三点回来,早上七点起来去面试——”   Irina和所有外国人一样,无视严寒酷暑,喜欢坐在露天吃饭,她们距离人来人往的街头只有一道栅栏,马路对面就是熠熠生辉的奢侈商场,这里也算是S市的地标之一。那时,Irina才16岁,她来自东欧,金曼曼知道,国内的洋模特几乎都来自东欧。   “我们一直工作,一直工作,一直工作,我赚到钱可以付我妈妈的医药费,我弟弟妹妹们的生活费,但是,最后这一切没有什么意义了。”   大概是重新来到S市,Irina的话很多,她平静的语气下有一种深沉而苍老的怀念,Irina才21岁,但她的确给金曼曼一种她很老的错觉。   “我回国的时候,我妈妈已经病重了,她去世得很快,我们花光了钱也没有用。我妹妹结婚了,弟弟也找到了工作,家里人不再需要我,他们对我说,回去读书吧,但我决定去纽约看一看。”   Irina耸耸肩,她把玩着吸管包装,“你知道,那时候我只想着去看一看,已经无所谓了,没有人需要我,我自由了,但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那段时间我特别的瘦,他们说,我这样的模特可以去纽约,那里的高级时尚需要我。”   然后,她和所有年轻、贫穷的模特一样,买了一张经济舱的票去了纽约,Irina并没有如愿成为一名High end模特,她被介绍去打很多种工,端盘子、陪侍,有人建议她注册网站,为自己找个Sugar Daddy,“你知道吗,我们这些东欧的女孩儿常常被建议这么做,这就是我们被安排的行业分工。”   Irina没有再说下去了,她是如何遇到自己白马王子,并且和他结婚——或许她可以编造一个浪漫的故事,但Irina只是保持沉默,金曼曼也没有寻根究底,她猜得到真实的故事是如何。   “你丈夫现在对你很好。”她苍白地说,“都过去了。”   Irina笑了一下,“是的,我们正想要个孩子,他对我很好,我现在很有钱了。”   她叉起一口西兰花,送入嘴里慢慢咀嚼,至少嚼了一分钟,Irina大概有178,金曼曼怀疑她有没有过百。   “我只是经常要证明这一点。”她说,举起手欣赏自己手上的鸽子蛋, “我要经常提醒自己这一点。”   好典型的花瓶娇妻,金曼曼相信Irina如果登上真人秀,或许会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精神面貌,她应该会甜甜的笑,就像是在朱总面前那样,满足、得体而又快乐,然后自媒体可以截图视频,打造又一篇长微博讲述她的传奇人生,展示她长长的限量包柜,放到网上引来读者们的尖叫羡慕,‘谁不想成为Irina呢’?   金曼曼不想,她看到的完全是另一个Irina,漂亮、消瘦,用购物填补自己的情绪,她身上有一种忧郁的张力,极富感染性,坐在她身旁,你不禁也开始思考,人生中的一切是否也都是虚无,Irina还没死,但已经自己把自己埋在了奢侈衣物的坟墓里。她很可能有药物滥用或酒精上瘾的问题。   但她其实已经是所有Irina中相对最幸运的一个了,至少朱总看起来很宠爱她,不是每个富豪都对娇妻如此大方的,别说上东区阔太太,Ceci上位后,一个月能拿十万零花钱都已经要偷笑了——但是,这又不是钱的问题,钱的匮乏造就了Irina的忧郁,但钱的充裕似乎并不能治愈她的创伤。   金曼曼不禁心想,这是否就是林阳要让她来接待Irina的原因,如果是,那他还真是用心良苦,如果不是,那就是地狱笑话一样的巧合。   他查过她的身世了吗?应该不至于,但这也很难说。   “其实我和你差不多。”   她不该和Irina谈这么多——Irina对她说,是因为她现在处于强势地位,老板总喜欢分享自己的奋斗故事,不论如何,他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但奋斗中的小人物说自己的心酸,没有人爱听。   金曼曼也很不喜欢对客户谈及自己的过去,这好像在勒索同情,谈话的对象越是富足,她就越是保守。但是,Irina的故事和她实在太相似,她看起来又太不快乐,金曼曼忍不住对她说,“我和你,我们的年纪差不多,我们的故事也差不多——我也有一个重病的妈妈。”   “她后来也去世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啊,刷新闻去了,来得有点晚   刺杀真是…… 第39章 恩爱夫妻   金曼曼很少回忆往事, 她认为没有意义,过去已经过去,幸福的记忆像是黑洞,不断地吸走她面对现实的勇气——从前, 她确实是很幸福的, 金家并不算殷实,只是普通工薪家庭, 但金曼曼从小到大没有对金钱的感知, 她不知道学艺术是很贵的, 也没有听家里人讨论过家庭经济,金曼曼小时候物欲不强, 但她想要的都能得到, 有时她不想要的也能得到, 她父母很喜欢给她买东西。   但后来一定是发生了变故, 金曼曼对Irina说, “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懂, 忽然间, 一切都不同了。我妈妈查出胃癌晚期, 她每年体检,但是……胃癌是检查不出来的。”   手术费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漂亮的妈妈变得消瘦、虚弱,头发一片片地往下掉, 她的病情卡在一个很巧合的区间, 可以做手术,也可以试着化疗、放疗, 不至于完全放弃治疗, 还有一线希望。   希望——对于癌症病人家属来说, 就是最昂贵的东西,母亲的求生意愿也很强,金家开始举债,在抗癌过程中,他们慢慢卖掉能卖掉的东西,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不值什么钱的国产车,因为父亲希望母亲去医院治疗时能够方便接送。   “从那时候开始,我感受到贫穷。”金曼曼对Irina说,“我妈妈一个月吃药要吃六千块,他们的工资加在一起只有七千,我们还要生活,绝对的入不敷出。医生说,还有一种靶向药,我妈妈可以吃吃看,你知道靶向药吗?Targeting Therapy。”   “我知道。”Irina说,她的双眼突然充满了泪水,“我也查过它的英文,我妈妈也需要吃它,我们吃不起,一次疗程是我们全年工资的两倍。”   金钱可以买来生命,在癌症病人身上,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金钱不能买来治愈,但在大部分足够幸运的家庭中,昂贵的靶向药物能延缓病程,买来病人和家人相处的时间。Irina为了母亲,十六岁远赴海外做了模特,金曼曼当时不知道可以这样赚钱,如果她知道,她也会这么做。   但是,信息的流通有时也很昂贵,她不知道,当时金曼曼很无助,但在小城中,像她这样的女孩除了好好读书之外,没有任何办法能帮上母亲,她唯一能找到的工作只是去奶茶店打工,收入极低,低到绝望的人也知道不划算。   但这不是厄运的全部,金曼曼的父亲为了家庭做两份工,他也想给妻子吃靶向药,这是个虚无缥缈的目标,很难通过兼职实现,亲戚朋友们也早已借遍了,很多人都劝他们放弃,“不要人财两空。”   这是个非常考验人性的选择,考验病人,也考验家属,但父亲没有等到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候,就先离开了这个世界——车祸,大概是太累了,没看清路,雨夜开货车,失控撞山,当场死亡。   “我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做麻绳专挑细处断,我觉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从概率上看,苦命人疲惫奔波,出事的几率,要比别人高得多。”   金曼曼望着眼前直冲云霄的建筑物,还有其中出入的男男女女,他们看起来全都和这座商场一样,光鲜亮丽,健康、自信而无忧无虑,这是那时候的金曼曼完全无法想像的景象,那时候她的生活只有连续不断的失去。   “我妈妈没有吃上靶向药,她很快复发转移了,发现复发那晚她哭了一夜,她一直骂我爸爸开车不小心,她担心我,她死了,我还有爸爸,现在爸爸先死了,她也死了,她不知道以后我一个人该怎么过。”   但她还是熬过来了,她和Irina,她们现在还是坐在这里,穿戴着顶尖,或者次顶尖的名牌服饰,Irina刚才在商场里随手花销的购物款,足够买下这世上绝大多数靶向药——就算买不下来,她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差额补上。   至于金曼曼,她银行账户里的这笔钱也够她妈妈再活三四年,三四年后,或许有耐药性,或许没有,一切都看运气,但三四年的陪伴是钱可以买得来的。金曼曼很喜欢钱,钱在这种时候有不可取代的用处。   “我们应该感到幸福。”Irina对她说,但金曼曼知道,她指的其实是自己。“我应该感到幸福。我十六岁的时候,曾经对我自己说,如果有人能给我一百万美元,我愿意出卖我的全部。”   “现在我找到了买家,他的出价远比一百万美元要高,他对我也很好,我应该快乐。”Irina对金曼曼说,她突然自嘲地笑起来,“否则我该怎么和朋友们说?女孩们,我上岸了,嫁给了亿万富翁,但我依然并不幸福。”   女孩们将肯定认为Irina是在炫耀,但实际上,Irina也不和她们来往了,她很清楚女孩们的德行,她们是会来抢老公的。   “我没有什么朋友。”她说,“如果你也住在NY就好了,我相信你,你会是我的朋友,可惜你住在S市。”   为了表达她的投缘和安慰,Irina把她买下的限量蜥蜴皮包包送给金曼曼,“我想让你开心,宝贝,我想让你感到没有那样空虚。”   因为她也感受过那样的空虚,所以Irina很喜欢送人礼物,尤其是金曼曼这样,曾经和她处境类似的女孩,她已有了充裕的物质,大概现在是想要看看一些新的可能性,一个像她这样,没有家庭,没有梦想,只有漂亮的女孩,如果没有将自己的美貌变现,她们将会怎么样。   但她送给金曼曼的这个包,只是一种虚无的安慰,她们彼此都很清楚,最需要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因为贫穷造成的伤害将终生伴随,现在,钱已经没有那样急缺了,但对钱的渴望留了下来,萦绕不散,她们想要钱,很多很多的钱,但再多都不足够,都无法填满心中的空洞。   她们大约是下午四点收到消息,朱总已经开完会,他们准备去吃饭了,Irina出现在菜馆时,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刚哭过,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走到朱总身边,微笑着凝视他。“亲爱的。”   任何人看到这一幕,不会怀疑Irina很爱她的老公,被这样一个美女喜爱,带来的是纯粹的虚荣感,朱总笑得也很满意,他亲了Irina的脸颊一下,“下午玩得开心吗?”   Irina说玩得很开心,“我给你买了很多衣服。”   “我的衣服已经够我穿两辈子了,宝贝。”   “那就说明你还需要更多,我朋友们的丈夫都有足够几辈子穿的衣服——几是复数,大于2。”   朱Jimmy大笑,自豪地对林阳说,“我老婆很聪明吧!她为了我才开始学中文,但学习速度真的很快!”   Irina对金曼曼浅浅一笑,笑容里满是前辈的套路。林阳也凑趣地笑起来,示意服务生上菜,“今天高低整两杯吧,Jimmy?”   朱总掀开T恤,露出腰侧的胰岛素泵拍了拍,摇摇头,“你们喝!”   但他敢喝果汁,金曼曼觉得这和酒精比危害还更大,Irina在一旁无辜的美丽着,似乎没有阻止丈夫的意思,朱总解释说,“美国那边的医生理念是不一样的,既然挂泵,那就应该正常生活,想吃什么吃什么,它会自己去调整,以保证生活质量为先。”   “啊。”于是林阳和金曼曼做理解状,看来朱总只是单纯不想喝酒,吃东西是没关系的。   服务生开始上菜,金曼曼借故溜出去看了下菜单,加了一道油醋汁沙拉给Irina,她认为林阳点菜时没有照顾到Irina的胃口,有些过于傲慢。她回包厢时,红烧羊肉煲已经端上来了,林阳正在介绍,“说来也巧,Jimmy,你一定要尝尝这个羊肉,看看能不能吃点什么出来。”   Jimmy将信将疑,夹了一块,“说起来,我之前还发了个朋友圈,介绍我家乡的美食——哦!”   他的眼睛惊喜地瞪圆了,“有党参的味道,是我老家的湖羊做法啊!”   林阳笑着说,“今早刚做好,从N市人肉快递打包过来的,这是N市最正宗的老店了,怎么样,是记忆中的味道吗?”   朱总只顾着吃,连吃三块,这才竖起大拇指,“是,好吃,就是这个味!”   他伸手去够勺子,手指甚至有些颤抖,“Irina你也尝尝。”   他为Irina装了整整一碗,Irina细嚼慢咽,吃羊肉的速度比吃西兰花更慢十倍,她对于丈夫的情绪一律是微笑以对,“很好吃,看到你很喜欢,我好高兴。”   不过朱总不会注意这些细节,林阳借此机会已经打破规矩,让他喝上了酒,而且喝的就是N市本地的啤酒,朱总的回忆阀门一下就被打开了,知道快递员就坐在自己面前,更是敬了金曼曼三四杯酒,和林阳一起,一边碰杯一边说起自己的往事:朱总在国内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他家境贫寒,读完大学之后,又耐不住寂寞,总是折腾创业,公司开一个倒一个。   “时运不济!也是当时不成熟——我最穷的时候,一周只吃一次这个羊肉面,那时候觉得,好香啊,太香了,从小就好这一口,我小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要一个羊肉锅下酒,很惭愧,毕业后能随时实现的时间也不多。”   “一定要连皮吃,皮下那块最香最有滋味,我吃完面回家,我儿子对我说,爸爸,你闻起来就像一只羊……”   他的话突兀的中断了,Irina在一边安然地吃着沙拉,像一只羊一样慢慢地咀嚼着青草,她这时候的中文似乎变得很不好,听不懂丈夫无意间泄露的婚恋往事——按朱总的年龄,他之前有过婚史也不稀奇。   金曼曼猜测,朱总多次回国,却从不回故乡,大概是也有自己的伤心事,这碗羊肉,吃的是乡情,也是往事。只是,她望着眼前这对极不登对的亲密夫妻,不禁浮现出荒谬至啼笑皆非的感觉,他们看起来很恩爱,又这样富有,很快就要有自己的宝宝了——但荒谬的是,她从未见过比他们俩对彼此更漠不关心的一对。   通常来说,买卖婚姻中,至少买方应当获得一些快乐,但朱氏夫妇似乎打破了她的猜想,在极度充裕的金钱中,不论是购买者还是出卖者,看起来都这样的空虚而孤独,金钱并未能增添丝毫幸福,反而带来更深的剥夺和绝望,他们如此的有钱,如此的——‘恩爱’,却还是如此的不幸福。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本章给大家送评论红包! 第40章 酒后真言   都说糖尿病人吃什么都不香, 但这顿饭是例外,有了红烧羊肉压阵,Jimmy享用生平难得满足的一顿饕餮,他似乎回到自己的二十年代, 那个一人独饮一件啤酒, 也能面不改色,不必担心第二天空腹血糖的时代。这顿饭在金曼曼看来是很成功的, Jimmy喝到第三瓶时就完全多了, 拉着林阳絮絮叨叨, 全在忆当年,不过, 他说起家乡话, 所以Irina和金曼曼大概都是听不懂的。   一顿饭吃了四个多小时, 最后一箱啤酒见底, Jimmy去吐了两次, 总算不喊‘我还能喝’了, 剩下三个人都没有喝醉, Irina喝红酒, 林阳喝了很多啤酒,但脸不红气不喘, 金曼曼干脆一口没喝,三个人合力把Jimmy送回酒店, 把他放在床上, 呈侧卧姿态,又给他垫了个塑料袋, 善后工作才告结束, 金曼曼很想帮Jimmy脱鞋, 但还是忍住了——Irina好像已经很美国化了,并不在乎丈夫穿鞋上床,但金曼曼还是忍不住多事地心疼酒店上好的床品。   “你还好吧?”   等电梯时她问林阳,“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不过我先帮你叫好代驾——”   话音刚落,她赶忙扶住林阳,林阳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借力,一只手捂着嘴就说了三个字,“洗手间。”   他应该在极力憋着不吐,金曼曼不敢再说什么了,一边拍着他的背安抚,一边带他疾步走进电梯,猛按大堂那一层,电梯下行时林阳明显颤抖了一下,金曼曼在心底疯狂祈祷他别吐在电梯里,还好,林阳忍耐力很强,酒劲也都是一阵一阵,等到了一层,他几乎已经可以自己走了,金曼曼只需要扶一扶方向。   她在洗手间门口等了十几分钟,林阳再出现时,脸上已经是一片潮红,他应该是吐了好几次,外套不见了,衬衫倒还干净,领带团巴团巴握在手里,领口开了几颗,金曼曼问,“西装就不要了?”   那件西装不便宜的,至少要四五万,而且应该是定制款,就算沾上了呕吐物,金曼曼觉得就这样扔掉也很可惜。林阳反应比平时要迟钝一些,过几秒才挥了挥手,“不想要了,送给门童吧。”   好吧,金曼曼也不能进男士洗手间去捡回来不是?她小心地扶着林阳,“还能坐车吗?要不要开个房间休息几小时?”她可以帮林阳开好房间,就不送他上去了。   “没事,我喝点冰水缓一下就行了。”   林阳看起来正在逐渐清醒,自动拐进大堂吧,要了两瓶冰矿泉水,“你先回去吧,自己叫车可以吗?”   金曼曼倒是更宁愿他上楼去,现在这样叫她怎么走?没见大堂吧里几个客人都虎视眈眈地看过来了吗?他们可不知道林阳刚才吐过,估计顺着深V线往下看,见到隐约起伏的胸肌,只觉得秀色可餐。   ——这要是林阳被女的缠上,也就算了,最怕他被男的捡走,那后续金曼曼就过意不去了。“我没事的,现在才九点多,那我一起上车回去吧。”她再次感到不会开车的不便。   林阳揉了揉眼睛,他的思绪仍是不完整的,回话也很慢,冰水拿到就抵着自己的额头做冰敷,富二代为了生意进出酒局,喝醉了一样狼狈。金曼曼看着他,心想林俏大概是绝对吃不了这个苦的,也没有安排饭局的能力。虽然林俏的母亲是学霸,似乎要比林阳的母亲更聪明一点——她不禁开始好奇,后天的培养和先天的遗传哪个更重要。由于林总看起来哪个小孩都没管过,这个问题也可以变成,社会层面的期待对于人格的雕塑有多重要。   算是个好老板了,至少没推她去挡酒,当然,或许也是因为Irina不需要她来喝,便已经被搞定,金曼曼不愿进企业做事,就是因为这点,长得好看的女员工太容易被当成商业饭局上的工具人。大家都喝,连老板都喝成孙子,凭什么你不喝?   世上不靠喝酒能做成的生意大概还是太少了一点,或者说,凡是不用靠酒谈的生意,都对其他的素质有更高的要求,酒不是必需品,但是很多人都喜爱的捷径,林阳可以用它来弥补自家企业并不特殊的竞争力。   “红烧羊肉,不是我在N市吃到的味道。”   他说话时还闭着眼,冰水从额角滑下,好像汗珠,润湿唇瓣,嘴里传出一股浓烈的薄荷香——看来吐完后是吃喉糖了,金曼曼有时觉得林阳的风度有些在学荀嘉明,但他在酒后对这些细节的注意又显得很精致。(荀嘉明也有需要喝酒的时候吗?有吗)   “啊?”金曼曼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林阳是在聊天。“嗯,的确不是,我要求减糖减盐,用低盐酱油做红烧。你吃着会觉得太淡的。”   林阳‘嗯?’了一声,似乎是在表达疑问,声音从喉咙里送出来,有点慵懒,“为什么?”   “因为朱总有糖尿病,而且在国外多年,我猜他肯定是有在控制饮食,糖尿病不能吃太多油盐的。有控制饮食习惯的人,会觉得一般餐馆的菜太咸。为了预防这个可能性,我特意叫老板做得淡一些,多放香料——后来开餐后,我看了下朱总的饮食,他的确在吃口味较淡的几道菜,所以就没请厨房再放点盐。”   菜做淡了好协调,做咸了不好挽回,金曼曼觉得这是很基础的考量,不过,或许别人是做不到这么细致的,从林阳含笑舒展的眉眼来看,她的服务应当是能让客户满意。“做得很好,曼曼。”   金曼曼也忍不住跟着小小地笑一下,今天她行程太满,情绪也太满了,下午和Irina在一起,不免想起往事,到现在心头都有些麻麻的余味。林阳的夸奖虽然不夸张,但却是很好的疗愈。   “你是不是很奇怪,朱总这么怀念N市,为什么这么多次都不回去看看?”   林阳拧开冰水灌了半瓶下去,他的酒看起来完全醒了,他掏出手机叫代驾,“走吧,去门口,代驾就在门口等。”   一行有一行的生意经,这一带是饮食街,又有酒店,代驾自然多了。金曼曼跟在林阳身后,“我是蛮好奇的,既然能回国,应该不是有案底吧?”   “不是,只是回去了也没意义,”林阳说,“他是欠债偷渡出去的,那一次创业失败后,亲戚朋友都借干了,他自己偷渡出去,亲戚朋友只能逼他留在国内的妻子和儿子,他们最后也去外地躲债了,后来,朱总在美国是靠结婚取得身份的。”   他顿了一下,“他发家也靠二婚妻子给他做天使投资,所以朱总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国,等到他二婚妻子去世之后,他可以回国了,但他前妻和儿子已经失踪了。”   “失踪了?”金曼曼愕然。   “对,不知所踪,这些年投入了很多金钱去找,但已经找不到了。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他儿子消失的时候才十三岁,初中辍学,现在长相应该也和从前有很大不同了。”   林阳面无表情,金曼曼说不出话,难怪朱总不愿意回去,最重要的人都已经不在了,而且完全是被他连累,回到N市也是触景生情。“难怪,朱总看起来那么……”   “不快乐。”林阳帮她说完,“他虽然已经非常有钱,可以养得起Irina那样的奢侈品,每个月光是财产孳息都过百万,但是,的确,朱总是个孤独的人,有时候有点可笑,有时候你会觉得他像个可悲的小丑,越夸张越可怜。”   代驾走上前来,他们沉默了一会,金曼曼出面交涉,礼宾也把车开到了酒店门口,他们给礼宾付了小费,金曼曼扶着林阳钻进后座,林阳让代驾先送金曼曼回家。   她人已经在车里了,而且还想继续听八卦,金曼曼便没有下车,而且考虑到代驾,她的声音放得很低,“是真的失踪了吗,朱总真的有去找吗?欠的钱还清了吗?”   “三倍还清,他发动所有曾经的债主去找,也报了警,但用处不大,其实每年我国报失踪的人口还有十几万,躲债失踪的,再也找不回来不稀奇。现在最好的期望是,他们换了身份,已经有了新的安稳生活,并不知道朱总在找他们。”   林阳说,“但朱总也已经半放弃了,他开始准备要个新的小孩了。”   “最后还是回归理性。”金曼曼有些悻悻然,不知为什么,或许是没有看到朱总在暴风雨中撕衫怒吼,酗酒消沉。“他有钱,他还是最后的赢家。”   “赢家吗?这是最大的折磨才对。”   林阳不以为然,他转过头,做了个附耳的动作,倾身自以为窃窃私语,其实说得很大声,“他一辈子所追求的东西,如果得不到,他一直有念想,有寄托,他可以安慰自己,是他不够有本事,如果他办得到,他能拥有一切。”   “但他偏偏得到了,这下就没有任何幻想的余地了,他发现梦寐以求的东西,到手了也不过如此,他照样空虚可悲,而他的错误已无法弥补,终其一生他都会有一个巨大的疑惑,他们到底去了哪里,他已经知道了,他付出这么多代价得到的东西根本就不值得。”   “但他不能承认,承认了,他就成了彻底的失败者,活着的每一天,他都要强颜欢笑,变本加厉的证明自己的年轻和开心,年轻,他还可以从头来过,开心,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他不需要更多。”   “曼曼,曼曼。”   林阳突然开心起来,他几乎是枕在金曼曼肩上,语无伦次呢喃着说,“我见过太多富人和他一样可悲,我告诉你,我希望他也和他们一样追悔莫及——”   他是谁?答案似乎昭然若揭,但林阳也没说清楚,他的眼皮不断下沉,脑袋沉甸甸地搁上了金曼曼的肩膀,大概过了一会,在朦胧睡意中他想起了她是个女孩子,于是又用最后一点力气,倒向另一侧,他的脑袋‘嘣’的一声砸到车窗,林阳也没有醒,并且很快发出了轻轻的呼声。   代驾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男朋友啊?”   “老板。”金曼曼说,她塞了一个小靠枕在林阳颈下,“师傅,开得慢一点可以吗,不然他碰头。”   代驾师傅爽快地答应下来,并且立刻和金曼曼建立了阶级共识,“有钱人!”   他哼地笑了一声,“有了钱就开始叽叽歪歪,这钱不想要可以给我——这代价我乐意出。”   他被自己逗笑了,咯咯乐了起来,但金曼曼没有应和,她侧着身子,若有所思地望着林阳的睡脸。   他润红的唇瓣微张着,看起来是个很标准的酒后富二代,金曼曼其实觉得林阳说得很对,金钱并不能避免可悲,现在她逐渐明白这个道理,金钱与悲伤叠加,会让悲伤更加绝望,因为他们已经知道,有了钱也不能解决自己的问题。   她只是觉得有点好玩,有点奇怪,她没想到林阳对这个道理认识得如此深刻——看来他也不完全是个百分百定制的社畜接班人,说不定林阳也有自己的叛逆青春呢。   想象着林阳年少时的样子,她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一声,又很快强行忍住,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金曼曼主动举起手机,拍了一张林阳的醉颜。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红包去! 第41章 无心钓系   金曼曼不是个闲着没事分析自己心理的人, 她也没这个闲工夫,尤其是她还给自己报了驾校的情况下,金曼曼连奢包代购都得往后稍稍,稍微有点时间, 她都得用来刷题, 还要占用自己的健身时间去练车。   “学开车好啊。”   好在,Ceci大概是胎坐稳了, 而且也闲着没事——她和小温总简单地去领了证, 基于本家反对的态度, 没办婚礼,Ceci闲在家里养胎, 不能折腾脸, 快闲出屁来, 便很热衷地接过了金曼曼的代购群, “我一样给你分成好哇, 算我们合伙做的生意。”   她到金曼曼工作室来玩, 顺便要和她约下午茶, 一见到金曼曼用的包就一阵啧啧, “出头了,这是谁送你的蜥蜴皮?荀公子?林公子?张爷爷?——不是H家的有点不够看, 这个多少钱?我好像在专柜看到过。”   金曼曼都没回话的功夫,正好把给Ceci画的假包拿给她, Ceci看着倒很喜欢, “真包画不画?看起来真的值钱了好多哎,很个性化。老温刚给我买了个康康, 我不喜欢那个颜色, 要不然, 交给你了?”   钱追着人跑是什么感觉?就是金曼曼现在的感觉,她真觉得钱快赚不完了,“包是女性朋友送的啦,最近也没时间画包了,要等手头的Case都先完结了再说。”   算下来,她现在手里同时在做的是别墅监工、学区房投资建议,还有游戏陪玩三个单,Ceci这边代购的利润虽然丰厚,但事情实在太杂,暂时让Ceci在群里做主,对金曼曼来说居然没有多少不舍,因为她发现,女人的钱虽然简单,但标的还是小了一点,只要人脉仍在,做一个保底就行了。   真的大单,还是荀总、林总、张总这些总给的,他们给钱爽快,平时事也相对少,做他们的生意,让金曼曼在食物链上前进了一格,现在,她和这些女人们一起,直接挣这些男人们的钱,虽然是从不同的领域提供服务,但多少也算是一个进步。   至于提成,金曼曼倒觉得Ceci没必要给,但Ceci是个很直接的人,她喜欢你,就会为你花钱,她是用这套逻辑来衡量小温总的,也用这套逻辑来对待金曼曼。“给你三个月吧,也算是顾问费嘛,有问题我也可以理直气壮来问你。”   就算不付钱,估计她也会理直气壮来问金曼曼,金曼曼想想就觉得还是收钱好,这样算下来,这生意她不出力,只出个人脉,拿的钱不比之前少,因为之前她的代购收入也算是工作室收入,要和林俏分,但Ceci给她的钱不一样,算是给金曼曼的谢礼,和之前分成后的收入相差无几。   不用做事还能躺着拿钱,这感觉是很陌生的,也非常迷人,金曼曼很迷恋这种睡后收入的感觉,她对自己大概要赚到多少钱才满意,第一次有了一个雏形——不再是无限,她见识过了Irina、Jimmy、张总,发觉无限的金钱也等于没有意义,金曼曼依然很爱钱,但她已意识到,她对钱的欲望需要有一个边界。   当体面生活需要的大额开销全都满足之后,还能拥有足够的资产,睡后收入能超过她的基本生活所需——这或许是一条合理的,丰裕的线。金曼曼现在的积蓄,距离最基本的‘大额开销’依然相距甚远,所以她还是需要努力,不过,她心里和之前比少了一点迷惘,不再以自己的工作为耻。Buyer也是很正经的工作,和艺术一样,吻合的都是受众在生活和思想中的空虚。   所以她现在做客情维护时,没有从前那隐约的羞耻和勉强,更加落落大方,是,Ceci是掘金女,她做掘金女的生意,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大多数有钱人在上位以前的嘴脸,的确难看过Ceci。   “你最近有再去雅集那样的场所吗?”她为Ceci参谋着职业前景。“最近不会除了上孕期瑜伽之外都没出门吧?”   Ceci感兴趣的却是金曼曼的感情生活,“对啊,我哪敢去他大伯一家人在的场所,我怕被谋杀啊——说真的,这个包真是女朋友送的?她是拉拉吗?”   谋杀是不至于,但Ceci的确需要学习一些应酬礼仪。金曼曼劝她找个礼仪老师,“不是拉拉,就是聊得来。”   “有我和你这样聊得来吗?”Ceci还吃醋了。   金曼曼叹口气,“可能没有,但她比你有钱。”或者说,她老公比你老公舍得给她花钱。   “是哪家?随便就送这种包,开大公司的吧?”Ceci来劲了,乱猜一通,又苦口婆心劝金曼曼,“学车虽然是好事,但我昨晚帮你想想,你也不能本末倒置,你不做代购我很赞成——蝇头小利,没必要执着的。你最近做的别墅监工,老板是荀总吧,应该把握机会啊,多去他面前刷刷脸,殷勤点,手段用出来,钓一下,这种事,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不成你也没损失,又没有明说。”   成了的话,好处还用说吗?“那要是成了,下次我就不是问你这个包哪来的了——我根本就不会问!我只会问你,珠宝哪家的,好好看,我也叫我家老公给我买——”   有钱人也分出手力度,像是朱总这样由小娇妻刷卡的霸总老公还是不多见的,多的是一个月二三十万生活费便算大方的老公,珠宝名表是奖金,要看KPI的,小孩带得如何,身材维系得如何,平时有没有提供足够的帮助,对娇妻来说,婚姻也是一门有考核压力的事业。   Ceci要比这些考核娇妻还便宜一点,小温总时不时给买个包她就很满意了,一个月五六万的生活费,她觉得很够用,至少比以前好得多。但这山望着那山高,她估计也好奇真的跟了个大豪客是什么感觉,便怂恿金曼曼去攀龙附凤,金曼曼哭笑不得,再三申明,“荀总见惯了花花草草,对我没有意思,真没看上我。”   “好吧。”Ceci知道她稍后要去别墅,荀嘉明也会去,如果不是怀了孩子,恨不得充车夫去看热闹。只好悻悻然先走,不忘给金曼曼鼓劲,“就穿今天这样很好,换双高跟鞋,更好!秒杀他!”   秒杀个鬼哦,还换高跟鞋,金曼曼等她一走就换了旧羽绒服去练车,冬天阳光还很好,她防晒面巾、防晒帽、防晒手套,防护得严严实实,在场地里一阵乱转,汽油味本来就闻得不舒服,倒车练得也想吐,下车后晕晕乎乎,打了个网约车直奔别墅,正好荀嘉明已经站在院子外头了,一开始没认出她,还往后退了几步,金曼曼赶紧拉下防晒面罩,“荀总,是我。”   大概从没有女孩子出现在他面前时这么清纯不做作,甚至到不修边幅的地步,荀嘉明有点吃惊,小心翼翼问,“你是——怎么了吗?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不是,不是,我在练车,为了防晒。”金曼曼把防晒面罩又戴回去,因为马上要进工地了,灰大,“荀总你进去过没有?要进去的话最好带顶帽子,最近工人在打磨,口罩有吗?”   她从包里翻出防尘口罩送上,荀嘉明看衣料是没有进去过的,犹豫一下,接过口罩,金曼曼又从随身的neverfull里翻出厚实的一次性雨衣、鞋套,“走。”   “……行。”   荀嘉明逐渐冷静下来,开始计较细节了,“怎么又叫荀总了?”   “啊,不好意思嘉明哥,好久没见面,感觉好像有些生疏了。”   “那看来你忘性有点大,我们得多见几次面。”   这种台词被中年老总说来是很油腻的,但撩妹台词真的是分人,荀嘉明说就足以让许多少女捧腮尖叫——如果他是正常形象的话,现在穿上一次性雨衣,蹬着鞋套,还带了丑丑的无纺布口罩,还这样说,喜剧效果就很强了。   荀嘉明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穿着,金曼曼忍不住捧场的轻笑,“每次都在工地吗?好废雨衣啊——嘉明哥你看下,这边的防水都涂完了,已经做过两次防水测试,一次是顶楼的,刚好前几天下了很久的雨嘛,今天刚好我们来看看有没有漏点,渗水什么的,没有的话,再做一次防水,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他们还做了下水测试,金曼曼还祭出大杀器,她买了微型摄像头,绑在遥控车上,在平管部分开来开去,直接眼见为实,展示着并未有任何建筑垃圾残余。这一招所费不多,但让荀嘉明非常满意,不忘确认说,“每个下水都要这样检测过。”   “都有录像在的,工人也很有素质,很配合。”废话,拍一段视频加两千,谁不配合。   “那就好。”   有钱的客户有个特点,一旦他们的痛点被解决,便会异常大方,荀嘉明对金曼曼想出的方案很赞许,又好奇地想看之前测试防水时的视频,但别墅这里信号不好,之前金曼曼给他发的版本,他载不下来,金曼曼便把自己手机打开请他看,“一直往下翻就可以了,这一段都是——啊,那边好像有个漏点,我去看看。”   她瞥到一侧天花板上似乎有深色的晕点,也是一阵紧张,究竟有没有哪个别墅是不漏水的?真是——   金曼曼把手机塞给荀嘉明,自己小跑着过去叫施工师傅们,果然,找到一个漏点,虽然做了防水,但没有任何原因,它还是漏了。师傅们赶紧去查看情况,她跑回来时完全忘记手机在荀嘉明那里,“哎,我手机呢?”   “在这里。”荀嘉明把手机还给她,似笑非笑的样子,金曼曼连声道谢,这才想起来,她是让荀嘉明看地面防水视频。“嘉明哥,快,乘天色还好,我们再找找,天花板有什么漏点。”   她急于工序,对这段小插曲完全没往心里去,过了半个多小时打开手机时才一阵愕然——锁屏解除后,画面上是车里一个男人模糊的侧脸……嗯?为什么会是那张林阳的照片?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和猫玩得有点忘记时间了,这几天杭州太热了! 第42章 一顿印象深刻的饭   不知是不是受了照片的刺激, 荀嘉明今晚邀金曼曼一起吃饭,“这边的会所里就有晚餐,味道还不错,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 我都可以, 口味上不挑剔。”   从别墅出来,即使已经做足了防护, 还是有种灰头土脸的感觉, 金曼曼其实并不想用这个形象去和男神吃饭, 更想回家好好洗一洗,然后蜷缩在自己过大的床上, 玩几局游戏逃避现实, 如果能喊小陪玩带她飞的话, 体验会更好。   但现实是残酷的,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金曼曼只能说她确实不小心了, 她没有拍私密照片或截图敏感对话的习惯, 因为手机内存的关系, 没用的照片都是及时删除,导致防水测试的视频下面就是林阳的醉照——可以说荀嘉明划着划着就看到照片, 完全是她自己的问题,是她叫荀嘉明往下翻的嘛。   如果她特意提出来解释, 说自己是拍给林俏看的, 荀少当然会说没关系,但金曼曼的谎言是很容易被拆穿的, 她不知道林俏会不会帮她圆谎。所以, 现在要么, 她承认自己暗恋林阳,要么她就是个不厚道的打工人,会把老板失态的照片发给朋友嘲笑。   金曼曼决定做个不厚道的打工人,落座后荀嘉明让她点单,她简单点了沙拉、牛排(并且在心中怀疑这种荒郊野外的会所,卖到488一块的牛排会不会是合成牛肉),便主动开口拜托,“嘉明哥,麻烦帮我保密,我不是故意拍阳总失态的样子。是我小姐妹担心我晚归,还要送醉酒老板回家,我就拍个照片,告诉她阳总已经醉倒了,没必要太担心。”   这是个很好的借口,荀嘉明似乎完全听信了,他被逗乐了,“看来阳仔花名在外,没什么信誉度啊。”   “哪有,我朋友不认识阳总的,就是小心没大错吧。”   这一关算是过了,金曼曼也松了一口气,见荀嘉明似乎对她的紧张感到疑惑,她坦然说,“阳总是我们工作室的大客户,带了不少Case过来,我初出茅庐,为阳总做事,也有些瞻前顾后——伴君如伴虎呀。”   荀嘉明大概很少和真正的社畜女孩来往,以他的身份,哪怕和上层中产家的女孩吃饭,都算是在接触底层了,金曼曼发觉,外岛的少爷有一些特点,不知是不是老钱家族的共性,他们和真正的社畜是很隔离的,永远体面,永远风度翩翩,荀嘉明即便穿着一次性雨衣,也不会显得狼狈,他们身上一些低消费的单品,只是亲民的保护色。   不像是林阳,他也很有钱,但他身上仍有一些底层的东西没有褪去,偶尔,他也会流露社畜的狼狈。但荀嘉明大概连‘社畜’的意思是什么都要专门学习,他从小就成长在自己的圈子里,和金曼曼一起吃饭,或许已经很破圈了。   所以,他对金曼曼流露的情绪,总要品味一下,也因此兴味盎然,像是见识到了什么新鲜的人间疾苦,“这么忐忑吗?那不如来帮我做,保证你收入不减反增。”   “这样的Offer是没诚意的,你又不知道我原本赚多少。”   “但我知道别墅监修可以赚很多。”荀嘉明有富家子弟特有的天真,他觉得什么有前景,便一股脑往里投资,“不如我来投你,我们成立个公司,一年只要做三四单都能赚很多啦!你不知道,大陆这边的别墅,建筑质量真的有系统性问题,我们家在外岛的房子已经一百多年了,报修没有这里的新房子多,这里的别墅和港岛比,没有便宜到哪里去,维护费和欧洲那边的古堡差不多。怎么看,这行都大有赚头。”   金曼曼不至于被这点空头支票就迷昏头,她笑着说,“专做别墅监工的话,我会折寿的,有钱人太多,要求还都稀奇古怪,最重要不是个个都和嘉明哥这样爽快,拖单不付款家常便饭,官司打不起呀。”   最重要的是,荀嘉明能给她带来什么林阳没有的资源吗?贵公子头脑一热,他的律师团队不会由着他随便撒钱,成立公司的条条框框,金曼曼恐怕也捞不着什么便宜,不如维持现在的模式,还能找机会往服装设计上靠。   荀嘉明赞成金曼曼的观点,“曼曼,你不像是才毕业,为人处世很成熟——如果不是偶然翻到那张照片,我不知道你还有调皮的一面。”   金曼曼要解释自己拍照的动机,荀嘉明也要解释自己为何不退出程序,这是在公事交际之外的对话,如果荀嘉明只是客户,他根本没必要解释什么,但客户之外他又是什么身份呢?他没有说,似乎只是在等待她的界定。   “那也不是调皮啦。”   金曼曼无力地说,“是……嗯,安全意识浓烈。”   荀嘉明便被逗笑了,他是很轻易能被金曼曼逗笑的,“OK,很合理,那如果能让你选,你想要做什么工作?”   金曼曼不能回答‘不工作’,因为不工作也是一份工作,尤其是和荀嘉明这么说,更像是一种暗示,她认真地想了一下,“如果我的脑子够用的话,我想做码农。”   “什么是码农?噢,Coding。”荀嘉明有点诧异,“为什么是编程?”   因为编程不像是绘画、服设,不需要金主,说出来不像是暗示,现在又吃香,被她随意抓来当借口。金曼曼说,“因为我从小就很向往暴富后躺平,做一个程序,高价卖掉然后财富自由,似乎比中彩票要光彩一些,虽然几率是差不多的。”   她吐了下舌头,“穷人对金钱的贪欲。”   这顿饭的节奏或许不像是荀嘉明预想的那样,金曼曼并没有尽力展示自己极好的那一面,也没有破罐子破摔,用自己的贫穷、阴暗面来攻讦雇主,这种示弱其实也是婉转的献媚,又或者是精神操控的开始。她也不像是荀嘉明以前所有的女伴,只要他流露一点相关的意思——又或者什么意思都没有流露,她们便迫不及待地黏了上来。   荀嘉明是不需要追女仔的,从小到大,他总是处于一个合适的社交环境,所有人都很清楚他是谁,他为沟女做的所有努力就是拿起手机打一个电话,随后一切便进入了Auto模式,他只需要适当地表明需求就可以了,不是没有女孩子试图操控他,但迄今为止,没有什么人成功过,荀嘉明从来没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到非她不可的程度。   金曼曼当然也远远没够到非她不可的边,但她的确是第一个走钢丝走得这么好的女孩子,荀嘉明当然也遇到过完全不叼他的女性,已婚的,搞拉拉的,完全是工作上有交集的,他清楚地知道,只要不叼他的钱,完全可以不叼他的人。   不过,金曼曼很爱钱,而且在挣他的钱,却又仿佛并未被任何人的金钱打动,这就很有意思了。荀嘉明想,她一定没有男朋友,也不希望别人认为她有,而且她似乎也真的并没在追求阳仔,但是,她也没有在追求他。荀嘉明对她的私人事情这么感兴趣,这在国外,在外岛,都是希望进一步发展的暗示,但金曼曼都回答得很随意,她在谈论的是自己的幻想,而不是自己的生活。   这好像是委婉的拒绝,但他不太愿意相信,荀嘉明有一种天生的自负,他认为如果他主动走几步,世上能拒绝得了他的女人很少——不是没有,因为他也不至于自大得没了分寸,这世上比他有钱的女人还是有的,虽然不多。   金曼曼是等着他被钓得更加主动吗?荀嘉明竟有些委屈,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多的了,通常来讲,他不太会为了区区一间别墅和设计师说太多,甚至还亲自来工地巡视,只是因为金曼曼一次也没要求面谈。   “这牛排品质相当一般。”   “鳕鱼还不错。”   “怎么判断鳕鱼不是油鱼冒充的呢?我很怕吃鳕鱼就是因为这个。”   “啊?”   这顿饭完全没如荀嘉明的意,而是很快导向现实又紧迫的问题,荀总脸色一变,有些慌张了,他仔细回忆自己外食点鳕鱼的场合,“我不知道,大陆这样的情况很常见吗?如果吃了油鱼会怎么样?”   答案其实他也知道,会不受控制的拉油,荀嘉明有点吃不下去了,他破天荒第一次打包鳕鱼,准备收藏几天,如果有反应的话,要找人化验,随时准备提告。金曼曼反过来宽慰他,“没有,其实这个应该也很少见的,我只是随便说说。”   以荀嘉明待她的好,金曼曼实在不该捉弄他才对,就像是她实在也不该穿着旧羽绒服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忙到看着荀嘉明的眼神也毫无特别,仿佛他脸上写了‘客户A’。   但金曼曼眼睛里的光芒是很亮的,尤其在她做了小坏事之后,她的表情因此鲜活了起来,眼角眉梢堆积着恶作剧成功的得意,但又要强装得体。这样的矛盾让她更加鲜活,也更能唤起人的同理心,荀嘉明生活在一个很正确的世界里,他身边所有的女人都正确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正确的家庭,正确的智商,正确的学历,正确的脸,做女友,做P友,做未来的妻子,各有各的定位,她们急于向他证明自己的正确。   而金曼曼呢,她充满了错误,但这些所有的错误和欲.望,在她身上都这样地富有感染力,它们像是一面镜子,倒映着荀嘉明自己的私心:他可以更主动一点,但他并没有,因为他既不觉得他们会有一直走下去的可能,又不愿意背负始乱终弃,用钱买断感情的罪名。   金曼曼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用一个小小的玩笑来回应他吗?   荀嘉明可以说他是男人,没那么细腻,但信息他是接收到了,而且他并没有被捉弄后的生气,这天吃完晚饭,会所永远失去了两个顾客——400多的牛排居然还不如合成牛排好吃,金曼曼很生气,决定杜绝以后再被荀嘉明请来这里吃饭的可能。   而荀嘉明也调高了心中的估价——金曼曼不是那样便宜的女孩子,要追求她大概需要一点画饼和金钱之外的诚意。   一点有趣的题外话是:被重新调整的估值不仅仅是金曼曼,还有大陆的整个餐饮系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荀嘉明回家后不久还真拉了肚子,他立刻叫助理把鳕鱼送去检测,还特意叮嘱,到会所交涉时别绕去别墅,免得被金小姐发现。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真诚建议不是熟悉的餐馆,自助餐什么的,都不要吃鳕鱼 第43章 春节快来了   “你是一放假就回家吗?还是在这边会再留一段时间, 准备开车回还是高铁?”   如果说有钱人有什么优点,那一定是很能沉得住气,他们天生就是忽冷忽热的PUA学大师,因为和几点一线的普通人相比, 有钱人的事情可以很多, 方便他们转移注意力。等待着拉扯关系的另一方按捺不住,愿者上钩。   金曼曼的爱情生活在这段时间陷入沉寂, 大抵便是因为荀嘉明这个钓系男子, 感到有必要冷一冷金曼曼了——或许也因为他就是那么忙, 荀总出差了,而且是有时差的长差, 预计要一个月以上才能返回, 他没有叫金曼曼和秘书对接, 所以金曼曼推测自己大概还没出局, 不过, 荀总对于她的汇报开始反应迟钝, 一篇长长的日报, 他时常回以一个表情包, 金曼曼想他或许是不满意她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认为这样的简报不配他更个人化的回复。   对此, 金曼曼……并不Care,因为她实在的确很忙, 她的爱情生活在毕业后不能说完全陷入沉寂, 但的确不如在读书时那样追求者众多。因为金曼曼不必再出去打工,接触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小老板了, 她视此为可喜的进步——说得直接一点, 金曼曼现在还没混到觉得自己只能通过婚姻去上升的年纪, 也远没有绝望到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恋爱上。   从结果来说,或许她是短视的,放弃了荀嘉明这样获利可能极为丰厚的大项目,对林阳这种中等项目也缺乏后续跟进的精神,但金曼曼现在就是务实地赚着写在合同里的钱,她愿意做一条钓不上的鱼,任何人想要和她交往,请学单修谨,把自己的意图表现得清清楚楚,地位也放得卑微一点,搞清楚是谁在追求谁。   小单因为两个(?)钓系男子的存在,得到了金曼曼格外的好脸色,他不是不受宠若惊的,金曼曼不但没责怪他为了争口气莫名其妙地吃出肠胃炎,而且还打探了一下他和林俏在N市都做了什么,甚至,现在还在关心他回家的时间,似乎在暗示,如果时间凑的上,他们可以一起回去。   “我估计是要到年前一周才能走。”小单突然很感谢导师奴役童工,“要做实验——你呢?有什么打算?”   金曼曼前几年回去的次数非常少,忙于打工,逢年过节如果记得起来,手头又还算宽裕,她就给汤老师寄礼物,实在没有钱,就写贺年卡。她不回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老家没有落脚的地方,他们家的房子早就卖了。   当然,她还有一些疏远的亲戚,但如今几乎都不太联系,如果在亲戚家长住也显得尴尬,金曼曼说,“我应该在年前去给我爸妈扫个墓,然后亲戚家走走,看望下汤老师。那我和你一起回去,年前再往S市这边回,反潮流的票应该还是好买的。”   单修谨的嘴角动了一下,但没有说话——有些话说出口是不合适的,比如叫金曼曼去他家过年,又或者他来陪金曼曼过年,以两人现在的关系,都并不妥当。   而且,金曼曼已经自己过了四个年了,以前她在老家时,汤老师会让她去自己家吃年夜饭。上大学以后,她很习惯在宿舍看个春晚,单修谨会申请和她连麦看,但金曼曼觉得没那么多话说,他们只是在倒数时通个视频,就算是一起跨年了。   单修谨想和她一起过年,缓解她的孤独,不论她是否需要,他强烈地想这样做,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机,金曼曼虽然拒绝了好几根钓竿,但并不是因为他,或许只是因为别的Offer还没能让她满意——单修谨听说了Irina的故事,他也好奇,如果荀嘉明愿意像朱总一样待金曼曼,她会不会坚持拒绝?   目前来说,金曼曼还有些怀才不遇的味道,似乎迄今仍没有王子发现她这颗沧海遗珠,看客们可以撇着嘴,幸灾乐祸地说声‘真让人遗憾’。单修谨却只能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窃喜,他说,“那你就在这里过年吗?俏俏有没有邀你去吃年夜饭。”   “没有,她大概没想到别人过年的事情——而且我求你,我祈求你,我命令你,单修谨,千万不要和她提起这件事,不要让她邀我。”   金曼曼严正警告,“我不想盛装打扮,去豪宅里尬笑,接受那么一大家子人的Judge。”   “明白!”单修谨赶紧应下来,其实他也不想让金曼曼和林阳多加接触。“那年前你要忙一阵子了。”   “其实还好,张总他们那边,这个月初就陆续都不玩了——都去大洋对岸过年了。”   过年是要一家团聚,当然是退休老人配合子女的行程,而且冬天去度假胜地避寒,也算是有钱人的标配了,在海外打不了联机游戏,因此陪玩这边的诉求算是暂时告一段落,最早也要等老爷子们回国之后,再看他们是否还对这游戏维持热情了。金曼曼推断他们会缓一阵子,发展一些别的爱好,百无聊赖时再回来玩游戏。   “学区房那边的Case也已经结束了,雇主挑到满意的房子,我不必再去沟通。酬金之前也到账了。”小十万,不多不少,金曼曼迄今没有去看过他们挑选出来的楼盘,连买家都没有,他们买房子只是为了让孩子多一种选择:小孩还在肚子里,学区房已经备好,将来或者从小就在海外读书,一路私校往上读,或者在国内读小学,中学再出去,为了幼儿园和小学的选择更丰富,孩子的户口会落在学区房里,做为拼不到顶尖私立幼儿园和小学的保底。   “我之前还想说,你这单Case结交的人脉,说不定将来我们买房都能用得到。”小单听她转述,也是咋舌, “真是打扰了,我估计他们用的中介手里根本不会有我们能买得起的房。”   金曼曼之前会感慨,但经过Irina的洗礼,她觉得这对客户简直算是勤俭持家了,“其实还好的,高端客户终究是少数,中介也是大小通吃,其实我有让那个小姐姐帮我留意一下,如果有合适的小房子,我想入一套。”虽然她认识了很多豪宅中介,但最后成为朋友的肯定是经她促成交易的那个中介。   “啊!”单修谨很吃惊,“你已经要买房了吗?限购怎么办?”   “刘豫有说可以帮我弄户口。”金曼曼说,“从想买到最后买成,拖个两三年的很多,现在可以先看起来,实在不行的话,用公司名义持有,或者买公寓也都不错的。”   S市的落户也是一门学问,单修谨和金曼曼都没有单身购房的资格,不过金曼曼的打分还是比较高的,要落户按部就班地办并不难,单修谨研究生毕业之后也可以直接落户,按金曼曼的理论,他现在就可以研究起来了。这也就意味着单家要一口气准备五百万以上的上车款,因为单修谨的第一套,很大可能就是他的婚房,不像金曼曼,只是想给自己买个落脚地的话,选择其实有很多。   谈到现实,学生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自己还是0收入时,对S市高企的房价,很难不心虚。单修谨的语气明显低沉下去,“这样。”   他不再往下说了,金曼曼欲言又止,她其实想说,单修谨并不差在这一套房上,1和10000的差距,没有比0和10000大多少。她要买房,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根,一个落脚点,只要她有了,她或许不在乎男朋友有多少。   ——但这话说出来,暗示性是不是太明显了,所以她只是说,“也就是看看,离凑够首付还远着呢,先把行情和购房情绪熟悉起来,功课做一下,以后都是专业上的积累。”   她想警告单修谨不要和家里提在S市买房的事情,至少不要因为她,否则,金曼曼承担不起这个罪名。她猜测单家的家底,全款买一套S市的房子,大概也就离被掏空不远了,而且这房子恐怕还不是很体面,至少不会是上亿的江景豪宅。   这就是选择上的区别,嫁给单修谨,也就意味着失去了江景豪宅这些的确真切存在过的选择,而金曼曼承认,她走进样板房时,也迷恋那高居云端的虚荣,她不止一次地坐着入主豪宅的美梦。   但美梦之外,年也还是要过的,S市的年味越来越浓,她的活也慢慢地少了,别墅那边要停工,施工队要回老家过年,至少休息一个月,荀嘉明回外岛过年了,甚至代购群的小姐妹也纷纷各奔东西、倦鸟归巢——她们的金主要过家庭时光,孩子放寒假了,要带孩子出国度假,过年也有人情走动,所以他们也跟着放寒假。   金曼曼最近终于闲下来,有心思做几件衣服了,她想给汤老师做一件棉袄,私下联系汤老师的女儿,要了她母亲最近的衣服尺寸,这几天都在工作室里忙活,微信不再发疯一样地嘀嘀响,工作室一角还放了画架,金曼曼心情好的时候会过去画几笔,但进展得非常慢。   有人在敲玻璃门,是刘豫,他手里拿了一叠文件,推门进来,“你要签一下雇佣合同,然后别的都做好了,申报一下就可以,分数应该是够的。”   感谢她在大学期间还混得不错,成绩至少没有落下太多,专业也算是大学的王牌专业,再加上林家企业的资质好,金曼曼落户打分居然真凑满了,这对她是实打实的帮助,金曼曼对刘豫怎能不笑脸迎人?她请刘豫坐下,自己去泡茶,刘豫也很大模大样地享受金曼曼的服侍,故意把二郎腿架得很大,还夸张地抖着。   “今年你在哪里过年啊?”   他还仗着自己的功劳,问这些扎心的问题,金曼曼一边洗杯子一边要回答,但手机又响了起来,她翻过手腕看了看苹果手表,小陪玩风仔正在疯狂给她消息轰炸。   【怎么办,姐姐】   【出事了】   【我搞砸了】   【没脸活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送评论红包! 第44章 血色花边   小年轻说话夸张, 芝麻大的小事也可以要死要活,这一点,金曼曼是深有体会的。   不仅仅是抢老板,搞活动时偷塔这种有现实利益冲突的事情, 哪怕是一盘排位都可以认真结仇, 需要她这个大人出面调解,大家拉进一个群, 一二三四摆明车马说清楚。金曼曼少女时期忙于生计, 没有掺和到CP、扩列这样的网络青春期中, 没想到步入社会,反而因为自己的职业重新回到Q.Q的世界, 不得不说, 也是丰富了自己的人生经历。   她对风仔的弃世宣言并不惊慌, 【不慌, 除死无大事, 出什么事了吗?】   【你还不知道吗?】   小孩子的又一个特点, 总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 尤其是风仔这样已经有一定人气的主播, 更以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身边人默契关注。【momo发了我的帖子, 怎么办……姐姐,我现在真的很慌,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Momo是谁?金曼曼一头雾水, 一边安抚风仔,一边打开百度, 思忖片刻, 搜索风仔的主播ID‘漠丶风’, 再加个‘momo’——一无所获,她索性直接搜了漠风+momo,结果出来了,是零星的八卦讨论,只看得出momo是直播间的管理,而且是个女孩子。   哦——那应该就是谈恋爱被爆了,或许还有分手纠纷,金曼曼心先定了一下,恋爱的事情,难怪年轻人要死要活,社会人来看根本是幼稚与幼稚的叠加,完全无伤大雅,【你把帖子直接发给我看,不要急,我们一起来处理】   她根本就不信任风仔的叙述能力,就这帮游戏宅,除了游戏以外真的什么都不会,甚至可以说是生活白痴,一件事说得七零八落,忽略最重要信息那都是基础操作,金曼曼又不爱打游戏,对他们没有滤镜,宁可自己看帖。——一个小主播,能出什么事?   帖子是有的,就算风仔不发,她自己也在社交平台上搜到了,是常见的挂人长微博,还起了很耸动的名字:脚踏N条船?海王?胎男?网.赌?还原一个五毒俱全的主播漠风。   金曼曼的眉头皱起来了,她想到了脚踏N条船和海王,但没猜到结局——风仔才十六岁,生活在穷乡僻壤,她以为他最多在网上钓钓鱼,主播嘛,除非是专业带货的主播,只要是娱乐业,周旋于榜单大佬之中,那属于工作内容的一部分,但金曼曼觉得风仔是没有奔现的可能的,她见过风仔的照片,离开了美颜滤镜,风仔但凡有点数都不敢出现在粉丝面前。   但她错了,金曼曼发现她对这社会还是极其缺乏了解,就这直播时长拉满,根本不可能离开老家直播间的小主播,成名迄今小半年,已经约了四五个观众,到他在的小城市去奔现,而且这些粉丝见到他真人之后还都发生了关系,更可怕的是,发帖的这个Momo还在当地租房和他一起同居了三个月,两人还光速搞出了人命,又光速处理掉了。   而且,这个Momo家里还算是有些经济实力的,她本人也受过不错的教育,这一点从遣词造句中可以看得出来,金曼曼实在无法想象,为什么这样一个女孩,当了榜单大佬之后,还会和主播奔现、同居、打胎一条龙,而风仔竟然又会愚蠢到和这样的冤大头分手,按照她的理解,好不容易有个条件这么好的盲女,还在等什么啊?年纪一到就注册结婚啊,风仔哪找得到条件比她更好的对象了?   但现实往往就是这么的没有逻辑,风仔和Momo显然没有HE,他们分手了,Momo气不过,发帖曝光了风仔的真面目,除了男女交往上的极品事迹,还细数他的吝啬、邋遢,好像终于醒过来发觉自己之前有多盲目,顺便还曝.光了行业内.幕:风仔私下不直播的时候,会在匿名对局中当演员,并顺便投注直播局,而且他一直带的爷爷,已经有了一个自己打上去的国一号,用的也是一样的手段,买演员——很多知名主播的国一号就是这样打上去的。   这里的术语很多,不是直播观众是不会懂的,金曼曼一边按太阳穴一边向刘豫解释,“直播局就是,如果有大主播打局的话,国外的菠菜网站会开盘,然后有个导演群,里头会立刻让大家来认领谁是谁,安排输赢,有时候输,有时候赢,输赢都有钱的,只要你完成了角色就可以。”   “然后你自己也可以去菠菜网站下注,一般一局打完,至少演员出场费是五百,然后自己下注,他们叫吃水,那就随便你下了,顶流主播的局,吃一局的水可以到一两万的盈利。”   这是违法的,诚然,但收入很丰厚,也成了很多演员打到高分段的动力,导演的赚头比演员更大,因为他们可以左右主播上分的结果,很多需要打到国一的主播要向他们疏通关系,出钱买分,大主播的上供钱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而导演还会自己随意地捧出打手的国一号来证明他们的实力,张总上了巅峰之后,就采用这样的方式,先让职业选手代打,从低分段杀到排名前列,保证每局都至少有两个演员之后,老爷子便开始了自己的上分之旅,每一局都能保证有两个演员,如果都在对面,那好说,一个在对面,一个在自己这边,也能保证赢面。   当然,不是每一局都能成功出演,但上分的乐趣就在于时不时也遇到困难,张总在出国度假之前,可以说是乐此不疲,每天的游戏时段有一半单排上分,一半和风仔一起,又收获关注度,又收获巅峰对局伪匿名的快乐,他上次上分到一半,赛季重置,又要重头开始,因为没有登顶过,所以瘾头还没过呢。   因为他不太过问游戏开销,都是金曼曼和导演对账,所以更有上分的真实感,实力多少也有些进步,和风仔的双排更和谐,得到观众们一顿狂夸狂舔,可以说在风仔这里是渐入佳境,金曼曼都很少投入精力去关切。没想到,一眼没瞧见……不,或者说她太偷懒了,连林俏都注意到风仔谈恋爱了,她为什么没留心呢?   永远不能对客户和服务人员有丝毫的预期,她之前的预期已经够低的了,现在却还是出了这样的幺蛾子,金曼曼止不住的揉太阳穴,在对话框输入责问,【为什么不戴套?????】   但她没有成功发出,凑过来一起看八卦的刘豫就把手机抽走了,他飞快地输入,【知道了,我来处理,你现在先别开播,去改一下标题,就说临时有事,两点后来】   “?!你干嘛呀!”金曼曼很不高兴,这句话不问出来她心里是不服气的。   “没意义的问题,他要真的回答了,你会更生气,只能气着自己。”   金曼曼知道刘豫说得有道理,风仔很大可能回答‘我也不知道’,于是问题就会进入一个无解的死循环——‘你不知道那你女朋友不知道无套会怀孕吗?’,‘我们觉得没那么夸张’,‘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上床?’,‘我不知道……’   这就进入了一个‘我不知道’的Loop了,答案其实是非常显然的,只是风仔绝无可能说出口,他没有这个组织语言的能力——他正处于一个欲.望旺盛,对性感到好奇的年纪,而又有了一点钱和名气,还基本上没有受过教育,一个半文盲少年,一个轻信愚钝到从千里送开始一段感情的少女,悲剧是显然的,甚至于,他们本人都不会有什么良心上的不安,认为这是悲剧的,只会是旁观的成年人。   金曼曼尽可以破口大骂,但问题还是要解决的,刘豫把手机还给她,“你把我拉到超管群里,我们和他的公会对接,我现在去联系张总的律师。”   “律师?”   “那当然了,这件事情的关键,对我们来说是张总的名誉权不能受到侵犯。”   刘豫显示出干练一面,“这个Momo和风仔之间的感情纠葛,是他的个人问题,但她的帖子中牵涉到了无关的第三方,张总的身份你有告诉过风仔吗?”   “没,风仔应该不知道爷爷的真名什么的,除非张总自己告诉他。”这点谨慎金曼曼还是有的。   “很好,那我们保持密切关注就行了。现在先拿到Momo的联系方式,告知她,对于帖子中牵涉到的无关第三人,是无证据的诽谤,我们要保留诉诸法律的权利。”   这只能问风仔了,金曼曼发了消息过去,但还是忍不住在末尾加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乱谈恋爱?不好好赚钱?为什么不戴套?为什么脚踏N条船?你不会以为这所有行为都不会产生后果吧?”   或许,风仔曾经还真是这样以为的,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付账的时候来了,Momo的一篇帖子,为风仔得罪了太多人,金曼曼上网浏览了一下,这篇帖子激起的反响,甚至远超风仔直播的热度,而且如她所料,大部分人的关注点都在她提到的网上水盘、演员、买分、跟注、导演上,对于风仔的私生活,Momo半点没收到想要的效果,大家似乎都默契地无视了前十几张连篇累牍的苦情戏,就算有带到,也是嘲笑这些被主播迷倒的女孩多么的低智,多么的活该。   这不是金曼曼希望看到的走向,公会超管那边也在和平台开会,决定风仔之后的走向,现在,所有人的诉求都是尽快找到Momo,这就得先找到风仔。   但风仔一直没有回复,所有人的消息都扑了个空,当这些人们彼此联系询问之后,人们开始惊慌了,这时候,有人通过微信联系上了他们。   【我们是XX所的警察!】   【你们找的这个人,刚和女友一起烧炭自杀了,现在两个人都还在监护室,想问一下,你们谁能联系到他们的父母,需要来所里做一下笔录】   ……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45章 金曼曼给大家添麻烦了   金曼曼知道自己和风仔比起来, 算是年纪大了,彼此存在少许代沟也算是正常现象,但她想给风仔和Momo都点一首《江南》,【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都特么是古老的传言了!这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殉情还会在现代人的选项里!   但, 不得不承认, 殉情让这件事的走向很有利于工作室,现在网上水盘和演员的事情已经没人关心了——网络主播的男女关系混乱, 本是大家司空见惯的八卦配菜, 但参杂了殉情之后又有所不同, 网友开始关心生死,声讨渣男, 又有人跳出来爆料Momo, 说她混这圈子, 交往的男友绝非只有风仔一人, 于是这件事立刻带上了流量密码, 转为性别口水战。庄家、导演都松了一大口气, 他们不需要找水军了。   张总这个‘爷爷’, 在这件事上已经完全隐身, 工作室全身而退,刘豫认为金曼曼是有点运气的, “这下好咯,人道主义慰问一下就好, 律师函也不必发, 你可以安心过年了。”   “我现在很讨厌你。”金曼曼直言相告,“看到就烦, 刘豫, 你好冷血啊, 什么事都只想到利弊,感觉你这个人很没人性。”   刘豫拿出文件夹递给她,“但你喜欢我带来的好处是吧?填一下表格,快截止,要往上报了。”   是的,金曼曼喜欢刘豫带来的好消息,她的OA走完了,恰好可以赶上今年的落户流程。而且她知道这件事是刘豫在主动推动,林阳大概只是随意交代了一句而已,这样的小事,如果底下人不上心,很可能就错过时机,她要再落户就要付出高昂得多的代价。   但他们的关系是比以前要亲近的,以前金曼曼不会这样直言不讳地向刘豫表达自己的情绪,她坐下来填表格,先把内容写在一边,再誊抄上去。   “这不矛盾。”一边填写还能一边斗嘴,“我可以一边讨厌你,一边享受你给我带来的好处,然后一会通过请你吃饭来还上人情,你想吃什么?人均两千内随便挑。”   “你花钱的样子好像比阳总还有钱。”刘豫笑话她。   金曼曼承认自己穷大方,不过,刘豫今晚要陪林阳出席饭局,这会能晃过来让她签表格,也只是卡着外出去机场的时间点,金曼曼只能先招待他一杯咖啡,刘豫对咖啡机还比她更熟悉,接手过去自己操作——连咖啡豆都是林俏从家里薅来的,实在是太标准的借花献佛。   “话说回来,你真的要过去吗?其实这件事根本无需你出面,你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揽事。”   刘豫是有些不解的,他说,“说我没人性好了,我觉得我的同情心没必要用在两个乱搞的小孩身上。张总那边已经基本没事了,你过去可能反而甩不开他,要是他移情别恋,纠缠上你要和你殉情该怎么办?”   这似乎很不可能,但风仔是这么的非理性,又让一切猜测都变得合理,金曼曼不想和他争辩,只说,“反正票是都已经买好了,你就说你一会给不给我蹭车嘛。”   刘豫很无奈,“你确定不叫小单陪你去?”   “他要做实验。”   “俏俏……算了,她不会去的,她要‘上班’。”刘豫做了个手势,表示林俏这个班上得有多认真。   金曼曼也认可,“如果小单去,估计她会有时间——哎,你知道俏俏为什么就一门心思认准了小单吗?你们公司不会人才匮乏至此吧,连比得上小单的青年才俊都找不出来?”   想攀龙附凤的人当然到处都有,但大小姐会喜欢谁,这是个随机事件,林俏今年刚22岁,爹不疼娘不爱,完全没人催婚,她是彻底自由的,谁知道会谈几段恋爱再结婚?   想打主意的凤凰男当然不是没有,但大多数人都还在观望,而且,林俏性格还是较古怪,对大多数男同事都不假辞色,好像他们全都是打她家产主意的坏男人。   “这样想其实也没错就是了,”刘豫说,“再加上阳总的态度也很明白,不希望妹妹在自家公司里谈恋爱,那也就是说,谈恋爱的前提是离职。”   这就足以拦阻太多潜在的追求者了,金曼曼想,或许林阳对这个妹妹还是有所防范的,就不知道林总除了他以外还有多少小孩了——即便有,反正也没出现在林俏的生活里,现在应该也都还小,不太会是林阳的威胁。   因为她把话题扯开,刘豫也没再问她去看望风仔和Momo的用意,两人吐槽着工作中的烦心事,喝完咖啡一起去了机场,因为林阳已经通关在等行李,他没时间先把金曼曼送去出发层,就干脆一起停在到达层,恰好林阳已经出来在路边等候,时间点卡得恰恰好。   金曼曼和林阳也打了声招呼,他显得很有些疲倦的样子,头发也凌乱,身上泛着牙膏和须后水的味道,看来这趟跨国的长差把他累得不轻,刘豫解释说,“这一次路上堵,你通关速度有点快,倒是让你等了。”   他和林阳的熟稔,已经不需要让他为五分钟的等候赔罪了,刘豫说完了就去搬行李了,林阳有点吃惊,“你也来接我?”   金曼曼说她是蹭车来机场的,林阳恍然大悟,“你要回家过年了?这么早?”   ……看来桃色小绯闻还没传到林阳耳朵里,金曼曼一时很难解释她会在S市过年,只好含蓄地笑笑,拎着小箱子挥手道别,“阳总明年见。”按常理推断,年前他们的确也不会碰面。   林阳大概没有完全睡醒,看起来还是懵懵的,抱着一个U型枕,整个人犹如大写的问号,金曼曼也没当真,在飞机舱里收到刘豫的信息,【风仔现在是在XX县医院,对吗?】他还发了个定位过来。   【对,怎么了吗?我要起飞了一会说。】   她回了一句,便关掉信号,其实她这次过去,也是想看下能不能帮他们办转院,至少要去市医院看一下,县医院不知道医疗水平如何,烧炭这种一氧化碳中毒式的自杀,如果没有高压氧舱治疗的意识,可能会留下长期后遗症,Momo不说,金曼曼强烈怀疑风仔的家人有没有这个意识。   她的飞机在X市落地之后,刘豫后续的消息才跟着发来,【我搭下一班飞机来,你先不上班车,我们汇合之后,再一起开车过去。明天律师会带两个助理过来,跟我们汇合,今晚你也先不要联系风仔的家人。】   【?】为何突然这么大阵仗?   刘豫说,【你只听我的就行了,这也是阳总的意思】   按时间推算的话,刘豫如果要赶上下一班飞机,现在应该已经在机场了,至少时间是绝不够他开到市区再打个来回的,那林阳应该是自己开车回家,他还要洗漱、休憩,准备今晚的饭局,金曼曼是不好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的。所以她只能给刘豫狂发问号,【啥意思?X县是龙潭虎穴吗?】   刘豫干脆直接把电话打过来了,指挥她先在市里定两个房间,去酒店等他。“阳总的意思,其实你根本都不该去,平台和公会都不出人,凭什么你去?”   “你有没有想过,风仔在当地可能不是只有爷爷奶奶,还有七大姑八大姨什么亲戚,你知道他们家在当地有什么社会关系?”   “这……”   金曼曼迟疑了,风仔的确没提过这些。   “你知道当地的吏治清明不清明?S市的美女是多,你不显眼,那你知不知道你在小县城是多难得一见的漂亮?曼曼,你虽然是小城里走出来的,但其实你没有真正在小城里生活过,你就不是属于那里的姑娘,你的等级远超那里,最好不要随随便便一个人去陌生的县城。”   刘豫在电话那头直叹气,“不是说一定会怎么样,但小心没大错的,这种事不适合你出面处理,由我来比较好。说白了,人贩子都不稀得卖我,他如果有亲戚想闹,看到我们这边人多势众也得掂量掂量。”   金曼曼还不至于任性到林俏的地步,她觉得事情大概率不会像是刘豫说得那么耸动,但这种事谁能打包票?只能老实道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是还好,其实我本来就不放心,就算小单跟你,我也悬着心,他还是学生,不懂事儿——不过人情还要算给阳总,他不发话我也走不开,今天他只能自己去陪客户了。”   有没有一个贴心人帮忙润滑气氛,饭局的效率会差很多的,不过,刘豫说话很有技巧,他点明白了是林阳发话让他来,又暗示金曼曼,他大概也做了强烈的暗示,才让林阳松口。   “总之,是我太幼稚,让你们担心了。”   她有种自己成了闯祸玛丽苏的感觉,不过刘豫没再教育她太多,而是说了声要过安检,便先结束了通话。金曼曼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林阳发了消息,【对不起啊阳总,我考虑不周,给你添麻烦了,也要感谢你的关心,我确实没想太多】。   她觉得林阳大概是没空理她的,但没想到林阳居然打了个电话过来,“到了吗?”   “嗯,刚定好酒店,现在去市区,准备先吃个饭,等刘哥到了,明天一起去县里。”   金曼曼不可抑制地在电话中表现得可怜兮兮的,“真对不起,阳总,今晚没人给你挡酒了。”   林阳大概在电话那头笑了下,他的声音有一瞬间饱含笑意还有点温柔,“怎么哭哭唧唧的?真不像你。”   他大概是时间有限,没和金曼曼拉扯,只是说道,“没什么的,想去就去吧,这也是工作室该做的,摊子收拾得干净点,女孩子的家里人如果有去,好好交涉,不要留诉讼风险,到时候媒体又翻出来炒作,把张叔扯进来就不好了。”   “好、好、好。”金曼曼听一会就说一声好,乖巧得不得了。   “这个记得报工作室的公账,到时候都记在给张总的费用里。”   “好……啊?这个?”金曼曼本来是准备自己出钱的,说实话有点子肉痛,但没想到林阳一本正经说了那么多,最后落点居然是要让张总报销?一时有些傻眼,“这个……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林阳的声音非常坚定,“届时包装一下,告诉她你本来都要回家过年了,因为这件事特意取消行程,在年节里处理安抚,彰显出工作室的善后诚意和能力。”   所以,本来的疏漏,包装后倒成了‘善后诚意’?金曼曼愣了一会,忍不住也被逗笑了,“那好吧,听阳总的,受教了。”   “总算是笑了。”   电话那头也笑了起来,短促而放松的几声,林阳的语气也慵懒了下来,“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按部就班,反正都有人报销,急什么?”   大概他是很放心刘豫的,并未对这件事再做具体的指示,应该是相信刘豫都能处理好。金曼曼也被他感染着,刘豫吓出来的紧张逐渐消散,也忘了对风仔的担忧,她说,“就觉得因为我一定要去,给你们找事了,做得不好嘛!”   “你是在希望我哄你吗?”   林阳声音里的那股劲儿又来了,好像在试探,又好像有点挑衅的味道,没了刚才说正事时的大气,金曼曼愣了一下,立刻修正自己的态度,“哪敢?阳总多虑了,那没别的事的话,我这就去忙了?”   以职场礼仪完美结束对话之后,她说不出心中的感觉,心想大都市的感情,是否就是PUA学大师之间的周旋——这或许比相约殉情要好一些,但在金曼曼此时来看,也只是好得有限。   #   这一晚没有任何波澜,很显然金曼曼不是那种无法单身出行的美貌,至少市级行政区包容下这么一个美女是不吃力的,她们在租车行租了一辆商务SUV,开到县城时,红绿灯也没有因为金曼曼的美貌对他们另眼相看,该等的红灯还是等了。刘豫开车,金曼曼在副驾驶座上看街景,风仔的家乡真的不算太发达,她在网上查过,县城里连KFC都没有,华莱士已算是最高级的洋快餐。   真好奇Momo是怎么能在这样的小城里住下去的,金曼曼还没想好要不要去看望她,因为她的性别和长相,出现在Momo跟前似乎会有些奇怪。还好她和风仔是分开住院的,警察说她的家人到现在都没露面,还问她能不能代替家人去做笔录,但金曼曼不认识她,她最多帮风仔做,虽然能说的也有限。   风仔的爷爷奶奶年事已高,住院后也无法照顾他,好在风仔清醒后请了个护工,刘豫担心的极端情况似乎没有出现,金曼曼走进病房时,屋里人不算多,全是别的病人的亲戚,他们惊愕地望着和环境格格不入的金曼曼。风仔的反应相对慢一点,他靠在床上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将它们飞快的互相敲击,看起来像是一种多动症儿童特有的习惯,他的手指和人一样又干又瘦——天啊,Momo到底是怎么想的?   “曼曼姐!”   金曼曼之前有请警察告诉他,自己会来探望,风仔虽然是第一次见她,但情绪却很激动,他连忙支起身,似乎想要扑进金曼曼怀里,还好刘豫立刻上前一步,把他架住了,“不要激动,别起来,你得躺着好好休息——今天什么时候去吸氧?”   但风仔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康复了,这会好好的,吸氧根本是很没必要的事情,他激动于另一件事情。   “姐,你一定要帮我!”   风仔都快哭出来了,“Momo她不是第一次想和我一起自杀了——真的,她就是个疯女人,她朋友说的全是真的,她就是个自杀爱好者——我遭她害了,我遭她害了呀姐!”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这一章字数多些! 第46章 无人被爱   有一个让人哀伤的知识, 一个人能做主播,不代表他会说话,很多主播说得最好的话只有一种——骚话,打游戏时金句迭出, 幽默风趣, 配合着屏幕上的Carry表现,让人刮目相看, 魅力值直升爆表, 但一旦关掉游戏, 开始说事儿时,他的语言表达能力便会回到真实水平, 也就是‘你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的那种。   风仔毫无疑问, 就是说不清话的那种小孩, 这一点金曼曼事前已经有所了解, 没想到的是, 可能由于一氧化碳中毒的关系, 风仔辞不达意的程度比之前更重, 激动时秃噜着嘴, 谁也听不清他说什么。一件简单的事,大费周章才弄明白:风仔从头到尾都被Momo牵着鼻子走, 包括自杀,也是Momo一手推动, 这其实早不是Momo第一次提出殉情了, 他们之所以分手,也是因为风仔总算意识到Momo精神恐怕有问题, 并且感觉到了害怕。   “她一直说, 最后不可能在一起, 但是又太爱我了,不如一起死。”   对风仔来说,这完全是无妄之灾,他忍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她说她家里人不会同意我们,但又和我分不开,要用自杀来让他们看到决心。之前就把炭都买回来了,我……我一开始以为她只是说说。”   一个让人不适的故事,在风仔的回忆中慢慢展开:Momo最开始的靠近,和所有上位的粉丝一样简单明了,先砸钱,加到风仔的微信之后,朋友圈便开始发照片了——朋友圈实在是当代年轻人恋爱的主要途径,尤其方便远程互动,多少从前不能撩的骚,自从有了朋友圈,连家门都不必出,动动手指就能婉转表达自己的情绪。   Momo发照片,风仔点赞,很快从粉丝群发展到私聊,开始网恋连麦,Momo手头宽裕,又爱撒娇,长得还好看,家里又有钱,风仔一开始的想法和金曼曼差不多——条件这么好的女孩子倒追,他凭什么不上?   不过,即便到了那时候,他也没想着和Momo见面,风仔要直播走不开,而且他并非毫无X数,深知以他的条件很可能会见光死。主播圈的恋情,往往需要女方极其主动的推进,疯魔组合也不例外,Momo从原本居住的一线城市飞来找他,风仔不知所措,但Momo没有嫌弃他简陋的家,当晚她就和风仔住在一起,下播后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从那天起,风仔就默认了自己有个老婆了。   但是,Momo的脾气并不稳定,她爱吃醋,占有欲强,闹矛盾时需要人哄,风仔的概括能力不强,只是翻来覆去地说着‘和她相处非常累,经常动不动就不开心’。金曼曼的总结是,Momo的情绪需求很高,而且生气时说话很伤人,她会攻击风仔的出身,骂他‘有人生无人教’。   风仔在这段关系中,除了对人体的好奇心得到满足,还有被白富美倒贴的虚荣之外,余下的全是生气、受伤与无奈,他既不知道Momo什么时候会生气,也不知道她会骂出多恶毒、多伤人的话语,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求和好——Momo求和好时也是很可怕的,她会持续敲门几小时,专挑风仔直播的时候,如果风仔不理会,她还会大吵大闹,甚至于几次闹到报警的程度。   这是一块狗皮膏药,翻脸了都扯不掉,而且风仔叙述得乱七八糟,他说不明白为什么不决绝分手,而且几次都被Momo拉着去自杀,不过,风仔是有底气的,他说自己绝没有说谎,“你们去警察那里拿我的手机,都有聊天记录,真的,全都是她在搞,不是第一次了!”   至于脚踩N条船,这个他承认是自己的错误,“我真的压力很大,我很痛苦,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特别想和人倾诉……有时候也想发泄一下,想另外再谈一场恋爱,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感觉我都要疯了……”   如此崩溃的内心世界,在直播时居然没有一点征兆,金曼曼在微信上和公会人员做了简单说明,经纪人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他直播时可正常了,感觉和Momo超恩爱,经常和她开户外直播,一起去吃夜宵什么的,看起来根本没有一点不对】   风仔的故事还没说完,他去高压氧舱治疗的时间就到了,他不断回头叮嘱金曼曼,“姐,拿我手机,聊天记录里都有!真的,她就是个疯子!”   金曼曼和刘豫默然送别风仔,连律师都是一脸的无语,金曼曼喃喃说,“十六岁!”   刘豫讲,“其实很多经典爱情故事,比如罗密欧与朱丽叶,他们死的时候也才十六岁。”   他已经镇定下来,“现在主要是Momo的家里人来了没有,还有她今年多大,风仔还未成年,如果她成年了,这个事情可以完全用另一个角度来叙述——不过到底是怎么说,要看她家里人是不是一个追责的态度了,还有,我现在很怀疑她到底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   这一点刚才忘记去问风仔了,以他的智商,相信Momo可以随意将他玩弄在股掌之间,假的也能当成真的,金曼曼随便都能想出好几种办法,她用力按揉太阳穴,“不是,Momo图什么啊?”   这句话不是第一次问,但意思和之前不同了,之前质疑Momo的眼光,现在质疑Momo的用意,“就是为了找个人陪她一起自杀吗?”   “很可能就是如此。”刘豫说,“如果之前爆料的都是真的,Momo之前就做过别的主播的榜一,并且想要倒追,那,她可能只是想演一出戏,在主播中挑选合适的演员。风仔上钩了,在她的舞台剧里扮演了一个被安排的角色,如此而已,不是风仔也会有其他人。”   “挂人的长微博也在剧本里吗?”   “可能是哦,通过互联网毁掉风仔的名誉和事业,坚定他厌世的倾向,所以才有了那篇长微博,从时间点分析,长微博发出不久,风仔就和她一起自杀了,可见这不是对风仔提分手的报复,而是一次精心策划的打击,为的就是推动风仔和她一起烧炭。”   律师也不由被这狗血的案情激得插嘴分析,“她的行为都很符合精神操纵的特点,为的就是完成自己心中理想的落幕。Momo可能有自杀倾向已经很久了,但是又不愿意不为人知的死去,所以她半凭着本能,策划了这样的事件,如愿把焦点都凝聚在了自己身上。”   “她是不是真的想死,要看烧炭的步骤是不是够严谨,还有是谁报的警,如果她之前有和亲友告别,暗示亲友报警的话,那她可能不是真的想死,只是想要制造一个戏剧化的场景。”   刘豫补充,“为的很可能是吸引一些特定的人的注意力。”   比如说,到现在都没有露面的家人。金曼曼被说服了,她的感觉非常复杂——为什么就是风仔这么倒霉?但话又说回来,苍蝇不抱无缝的蛋,但凡风仔别那么猴急,在面基之前多聊一段时间,多了解一下Momo的性格……   算了,她在胡说什么,年少成名的半文盲小主播,指望他‘别那么猴急’?   金曼曼只是不解一点,“为什么不坚决分手,我有点不懂,被骂得那么难听,却还一次次去演偶像剧也不断干净?”   刘豫有些古怪地看她一眼,感慨说,“曼曼,你从小肯定是在爱里长大的——你不会理解风仔那种人的心情。”   律师说得就很直白了,“像他那样的小孩子,从小就留守,父母很大可能是离婚了的,或者在外各自结婚了,基本,就不要这个小孩了,和爷爷奶奶的关系也很一般,金小姐,不要以为祖父母和父母都是慈爱的,留守儿童一定有个温暖的祖父母提供关爱,事实往往恰恰相反。”   “从小到大,他没有被任何人爱过,需要过,现在突然来了一个女孩,用极度的占有欲逼疯他也逼疯自己——风仔虽然很痛苦,他和你说的也都是真话,但我和你保证,金小姐,如果他们都活下来了,如果Momo还要他,他们断不了联系的。这是比风仔自己的话更真的真话,别看他现在嚷着要分手,遭了害,如果Momo真的死了,真的和他断了,他恐怕还真的活不下去了呢。”   金曼曼居然无法反驳,她感受到极致的荒谬,在风仔这件事上,金曼曼的判断和预料似乎一直在落空。   让她稍微感到安慰的是,林阳和刘豫的判断也落了空,风仔的家人根本没出面闹事,因为他们几乎都在外地务工,也没人和风仔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再说,风仔活蹦乱跳的,也牵扯不到遗产分割。   至于说本地的治安,也还算是靠谱,就算金曼曼孤身前来,大概率也不会出什么事。Momo的家里人在半天后姗姗来迟,是她的一个远房表兄,看起来就是一副疲倦精英的样子,对表妹的病情还不如对金曼曼长相的关心。   “不是第一次闹自杀了,这里有问题。”他对他们说,用手绕了一下太阳穴,“初中就辍学了几年,家里人送去海外读书,大学期间又自杀两次,现在都没拿到毕业证,唉!”   为什么会得这个病,自然不会有解释了,表兄很快和刘豫达成一致:互不追究法律责任,自由恋爱产生的纠纷,从他的爽快劲来看,大概率Momo根本就没怀过。   表兄很快要为Momo办转院,去老家医院继续治疗,金曼曼不放心,叮嘱他一定不能间断高压氧舱,但她不知道表兄是不是听进去了。金曼曼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按照警方要求,也为了不刺激Momo,他们这些陌生人并没有去见过她,但金曼曼觉得Momo回家后很可能不会继续治疗,看起来,她的家里人根本就不重视这个。   但她没有别的办法,她根本都不认识这个女孩子,金曼曼去见风仔时告诉他,“她回去了,以后应该都不会缠着你了——她亲戚说,可能会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疗养一段时间,会把她的手机收走,社交账号都注销掉。”   风仔瞪大眼,几乎不可置信,似乎难以想像自己竟从噩梦中挣脱了出来,他脸上涌现出极大的放松和喜悦,‘嗯嗯’地应和着金曼曼对后续的安排:先疗养,停播一段时间,出院后等公会的统治,建议他以后好好过日子,别再这样轻率的谈恋爱……   她准备走了,金曼曼不打算告诉风仔这件事,免得他依依不舍,她有种自己在抛弃野狗的感觉,金曼曼也觉得自己有些虚伪,她来看望风仔,满足的是自己的良心,但却不希望风仔对她产生什么不该有的依赖,成为甩不脱的麻烦。   但风仔或许也有所感觉,尽管金曼曼没有言明,她走到楼外时,回头去看,他还是站在窗边对她不断挥手,用口型表达着自己的感谢。金曼曼有一种感觉,风仔在向她挥别,也是在告别Momo——或许如同金曼曼一样,风仔也感到矛盾,他是想摆脱她的,可当她真的走了,他又——他又——   律师是对的,风仔的嘴巴在笑,可他其实已经泪流满面。他或许是在哭Momo,但这眼泪归根到底,还是在为他自己而流。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风仔和Momo的故事真有点悲哀。 第47章 财富极值   一场大戏有惊无险, 结束于公会发的情况说明,这篇说明各打五十大板,讲述了Momo在交往过程中有精神控制的嫌疑,并且点明她已被家人接走转院治疗的结果, 也承认两人在交往后期, 风仔和其余女性网友联系过于频繁的事实。   再加上各路女配角纷纷出场,各自附上截图, 证明风仔的确是受到恋爱的困扰, 有一大部分在倾诉Momo带来的痛苦, 还有对自杀的疑虑,虽然他之后也在询问女配角们能否接盘, 但大众舆论对他已不再是一棍子打死, 这出花边新闻, 注定在舆论上存在争议, 很难取得一致。   而新闻中所有其余元素, 都被永恒的‘谁对不起谁’遮盖, 庄家平安落地, 张总潜在的风险也被消弭无形, 金曼曼报账时有些良心不安,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一行全部支出做进去, 刘豫不以为然,“为什么不做?你每餐都有开发.票吧。”   “不会连餐费都做进去吧?”   “不然呢, 既然决定当作公事去邀功, 就要做得到位点,不然, 你算什么呢, 居然想用一点小钱来邀功讨人情?这不是看不起老爷子吗。”   刘豫的逻辑让金曼曼大开眼界, 但离谱的是,她知道林阳一定会赞同他的说法,穷人自己良心不安挣扎了半天,又舍不得钱想占便宜,脸皮又不够厚,不上不下的半吊子反而让人看不起。她只好把所有单据都拍照上传,发给公司那边过OA,果然,张总可能看都没看,秒通过。   “好吧,感谢张总请我们公费旅游了。”   其实,风仔家附近就有个知名景区,既然来了,去爬爬山玩个一两天似乎也是顺便,不过,律师公务繁忙,刘豫也是要赶紧回去销假,年尾大家都在吃尾牙,刘豫得帮林阳挡酒应酬。   金曼曼要玩就得一个人,她也没心情,便和他们一起乘飞机回去,刘豫问她,“其实你可以从这里直接飞回老家啊?你年前应该也没什么事了吧。”   大概是一直在想风仔的事,金曼曼一时找不到借口,呆呆地望着刘豫好一会,刘豫已经明白了,他的神色有些变化——就像是金曼曼对着风仔时一样,小心地隐藏着怜悯,但却总还露出些蛛丝马迹。   但凡是处在这个境地中的人,都不愿意接受太多的同情,因为这实在是了无益处的情绪,大多数抱持同情态度的人,就像是金曼曼对风仔一样,实际上并不能帮到太多,还要自作多情,提防被缺爱的人缠上。但刘豫不同,他的情绪能实打实地帮到金曼曼,所以她只是拜托他,“不要告诉阳总他们,我喜欢安静过年,过年还加班的话,那感觉就太差了。”   刘豫一口答应下来,开玩笑说,“除夕找你吃饭,一起跨年啊?”   “你不用团圆吗?”   “嗐,我们过年一大家子,下午三点就吃年夜饭,吃完了老一辈打牌,年轻一辈么,肯定出去跨年的咯,谁还待在家里?”刘豫语气很轻松,“往年都是和几个老同学去酒吧——很热闹的,还要提前订座。今年加你一个?”   金曼曼心想,你们去完酒吧,不是去酒店,就是回家,家里总是有灯有人的,我何必去人挤人的酒吧,一杯酒也不喝,干坐半天,回家后什么都没有,一开门一屋子的寂静扑过来?   她的想法该是表现在了脸上,因为刘豫也面现思索,他大概想不出什么安全的,在朋友范围内的好办法——送她回家是不合适的,要缓解寂寞,成年男女之间似乎总会发生一些身体上的联系,拥抱,体温的交换,气息的融合,这些能够缓解寂寞,而不是金曼曼不喝的酒,不熟的朋友。   但这层关系,对于他们俩来说太不现实,金曼曼还没谈过男友,目前来说,她依旧勉强符合灰姑娘上位标准——好人家的女孩子,从小在国外读书,年少时交往过几个男友好正常,但她没有父母,生活在内陆,有过恋爱史就是‘男女关系复杂’、‘小太妹’,本就不高的评分将会更低。   刘豫摸了下鼻子,忽然异想天开,“要不我们连麦打游戏跨年怎么样?叫风仔带我们飞,反正这个月他应该也不能复播,也算是赛博跨年了。”   “那你不去酒吧了吗?”   “不去了。”刘豫故意把脸板起来,“一群小瘪三一起喝酒,没意思,还老要坑我开什么单一麦芽威士忌——他们也就配喝个德国精酿了。”   金曼曼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她瞟了刘豫一眼,想说什么但忍住了,话捡安全的说,“好,那你少喝点,风仔只能带得动我一个人,再来一个坑子,我们怕是要连跪。”   “终于笑了。”刘豫故意夸张地松口气,“这几天嘴都撅得三尺高,可以做螺丝钳了。”   金曼曼摸了摸嘴,像是要证明自己没有尖嘴如小夫,“唉,你也知道,看到那对小情侣,心情不可能有多好的。以前我觉得父母双亡已经够惨了,没想到父母健在的孩子,精神世界也这么惨不忍睹。”   “其实很正常——也不是钱的罪过,只能说钱给了他们折腾的能力。”刘豫还是很公允的,“说难听点,像Momo那种情况,没钱可能早自杀了,或者直接没成年就出去打工,嫁人生子一条龙,就是钱,给了她一次次折腾的能力。”   的确,如果Momo没有钱,连奔现都难,更不说引起风仔的注意力了,钱没有引起问题,而是放大了问题。Momo到底还是用钱买来了她想要的关注。   至于风仔,刘豫觉得这对他来说其实是好事,“年轻人多吃几个亏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应该庆幸,第一个奔现的女友是Momo这样的女孩子,她本身是有问题的,这次才能平安过关。不然,公会肯定把他当弃子,直接封杀结束争论,也免得庄家那边被惹恼了,以后公会的主播上分都有问题。”   金曼曼觉得刘豫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很强,但她不得不承认刘豫的话有道理,毕竟指望一个飘飘然的半文盲主播男女关系上不出事,那不如指望男女富豪们从一而终。   “至少他以后知道要守男德了。”她半开玩笑地说。   “男德?我看未必。”刘豫冷笑了下,但没再往下说,“不过,有了这次的教训,之后再谈恋爱,他至少不会那么不挑,也不会傻傻的什么都说,连庄家、演员什么都随便往外讲。那是他以后吃饭的东西,如果给圈内带来麻烦,他去哪里赚钱?”   这么一讲,这次事件里风仔实在是很幸运,如果以后他能痛定思痛,好好直播,眼下的风波还真未必不是好事,金曼曼也是叹息,“只能说,金钱和名声的确需要一定的心性去驾驭,否则就算赚得到钱,也未必能守得住。”   她觉得有点不对,“你一直看着我干嘛?”   “没什么。”刘豫笑,“你觉得他能驾驭多少规模的财富?”   “风仔吗?不好说,”其实金曼曼很不乐观,她觉得风仔可能手里都留不住万元以上的余额,总会被人忽悠走,NBA球星退役后破产率高达80%,主播可能也差不多,陷阱实在是太多了,Momo这种不图财只图命的已算慈悲,如果遇到公会和平台联手,多年来赚走多少恐怕都要回吐,再欠下巨债那才可怕,你以为属于你的钱,其实只是平台寄放在你那里的,需要时随时都能拿回去。   “如果他能长大的话,几十万吧,多于几十万的钱,我建议他尽快转化为固定资产。”她问刘豫,“你觉得呢?”   “差不多,前提是能长大,不能的话,他留不住钱的,亲戚、朋友,还有菠菜恶习,一手好牌都能打烂,更何况他的牌本来也没怎么样。”   刘豫仍是在笑,金曼曼现在心情没那样差了,脑子逐渐恢复,她明白了刘豫的言外之意——金曼曼看风仔清清楚楚,那她看自己呢?   她有能力安全驾驭多大规模的财富?不至于落到风仔这样被人指指点点的下场?   如果是从前,金曼曼会说,至少几千万——上亿,如果无穷无尽,那是最好,但现在她不这样想了,金曼曼已经见过太多被金钱所累的人,她现在还和Irina抱持联系,说实话,很累人,太多有钱人是情绪黑洞,她没有太多好的情绪给你,因为她是真的没有那些东西。   不过,刘豫也没安什么好心眼,他对她是很不错,但金曼曼不会给他什么准确的答案——她能驾驭豪门媳妇的角色吗?不能的话,是不是该把眼光调向身边的经适男了?刘豫在经适男中当然是很出色的,至少要比小单更强喽。   金曼曼只是回以傻乎乎的微笑,她是很擅长装傻的,装傻装得好,在推拉中,可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当然,前提是你得像金曼曼一样漂亮。   刘豫也没有逼她,他当然没这个身份了,他老板好像都还拿着暧昧的号码牌呢,他好像完全没有品出金曼曼的婉拒,只是兴致勃勃地不断捡起话题,“打算什么时候回老家?”   “和小单结伴回去吧,他开车。”   “那路上要小心。”刘豫说,他又张罗了起来,“国际饭店的西点带一些回去送人吧?老底子的牌子,家里人应该都认这个——也有讲头,他们的蝴蝶酥是还蛮好吃的……”   国际饭店的蝴蝶酥是很好吃,但要排队限购,金曼曼有点懒得动,顺理成章蹭了公司福利——林阳他们公司每年都大批量定西点来送人。刘豫问了人数,直接送了翻倍X2的礼盒来,讲好出发那天送到工作室,单修谨于是先去接了金曼曼,装上行李后又来工作室等礼盒——还好车里就两个人,不然实在没有地方放。   “多的这些,小单你可以拿回去给家里人吃,算是我们公司帮曼曼出车费了。”   刘豫半开玩笑,送了礼盒挥挥手就走。单修谨站在原地愕然看他钻进车里,回头望着金曼曼,“他们公司,帮你,向我,出车费?”   他满脸被冒犯的样子,金曼曼在心底叹口气——啊,修罗场,修罗场。   她开始逐渐感受到,这四角平衡车,的确不那么好踩。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送红包! 第48章 老家   这本该是一段轻松愉悦的旅程, 金曼曼还没和单修谨细说最近遇到的奇葩客户——当然还有风仔的Drama,也让她很想和单修谨狠狠吐槽,但刘豫临走时的表演着实是伤害到小单了,他一路上哼哼唧唧的, 时不时抽抽鼻子, 和金曼曼说话也有点子阴阳怪气,金曼曼和他说什么, 他都怪声怪调的回, 为“哦?是吗?”   语调抑扬顿挫, 声音也很尖,说实话, 金曼曼以前没发现单修谨有扮演东厂太监的天份。   “哎, 薅羊毛薅习惯了呗, ”金曼曼只好说, “你理他干嘛啊?这都是俏俏的人情。刘经理也是借花献佛, 他们那种人, 一点人情也要做到你跟前, 你不领情, 反而得罪他了。”   平心而论,刘豫对她还算是不错的, 金曼曼也不想把他说得太难听,不过, 男人争风吃醋的面貌也很丑陋, 她不得不把刘豫的性格剖析得残忍直接一点。“就算蝴蝶酥是他送的,又怎么样呢, 这里不过是几千块的人情。东西多而已, 论价值不值一提, 再说,这也是他从公司拿来的,又不用自己出钱。”   单修谨听了以后明显好过多了,不过嘴上还是不肯饶人,“原来是用钱来算的啊?那我这个车夫的人情,在金小姐这里值多少钱呢?”   “老朋友,不谈钱。”   单修谨不太满意这个回答,又哼了一声,“哦?是吗?”   金曼曼听得出单修谨的一点小自卑——刘豫说是只给了点蝴蝶酥,但这一车厢的礼物,算起来也有个几千块,是小单几个月的生活费了。说到条件,刘豫当然比不上老板,但他在S市有房有车,还是本地人,单修谨连他都不能相比,在社会人面前,学生很容易就认识到自己的青涩与无力。   就算他毕业之后,找了份很好的工作,比如转行去做编程吧,大厂第一年能拿个二十多万,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但二十多万在S市根本没法买房子,甚至连房贷都付不起,金曼曼今年才工作半年,收入已经是二十多万的几倍,单修谨在S市又算什么呢?他配得上金曼曼吗?在S市的圈子看来,或许是全方位的不配。   小单的自尊,只有回到老家才能找到,回去之后,他的工作是稳定的,房车都是备好了的,哪怕是百万级别的名牌车,和S市的房子比起来都显得便宜。而且,金曼曼如果和他一起回老家,收入将会急剧下跌,到时,他才会有安全感,觉得他们是很相配的一对。   金曼曼肯定是不会回老家的,至少,现在她还没想过回去,她觉得自己虽然也疲倦,但还能继续往前走。而家乡的回忆也并没有那样美好,她甚至不知道今年回老家是为了什么——大概是为了看望汤老师,也许,是为了找回那天在河边和单修谨一起赏景时所想起的一切,那些东西,是她被父母养育出的天真与美好,金曼曼为生活所迫,无奈地将它们弄丢了,现在她赚到了一些钱,金曼曼觉得,或许她已经有一些底气,将它们重新找回来。   “我是说真的呀,小单。”   正因为单修谨是从前那个金曼曼的见证者,金曼曼对他总比别人多了些耐心和宽容,她用软绵绵的语气说,“我们之间的感情是无价的,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她的语调又甜又轻,像是最上等的棉花糖——符合国人口味,‘不是很甜’,但抿在嘴里让人扬唇微笑,金曼曼可怜兮兮地伸出两根手指拉拉他的袖子,轻轻地晃一晃,“你还要为刘经理生我多久的气呀?为什么要在乎不相干的人?”   单修谨的气一下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他几乎要傻笑起来,看得出,用尽全身力气才止住嘴角上翘的欲.望,反而让他的面部表情有些一抽一抽的滑稽。金曼曼保持微笑,心里‘呵’了一声:男人,实在是没有任何难度。   她和所有漂亮的女孩子一样,不喜欢太容易被征服的男孩子,这种神魂颠倒,其实略微减分。漂亮女孩无往不利久了,往往会有征服欲和挑战欲,不过,金曼曼迄今没有遇到真正的禁欲系。   感谢父母,感谢汤老师,她不缺爱,也不缺好心人无目的性的帮助,金曼曼做为一个身世坎坷的漂亮穷姑娘,洞察力也相当敏锐,男人的真实意图在她心底总是纤毫毕现,她能读得懂男人心中的□□,基于理性的克制,这样好也不好,好在她不容易被骗,不好在她真的不容易被骗,也就很少有人能让她感动很久,在心理上,她对这些男人总有些轻微的俯视。   小单是简单的,他的条件的确比不上刘豫,但他也有独一无二的优势,那就是和金曼曼之间无人能够取代的同学情谊,他见证过金曼曼一无所有的起点,也安抚过她的彷徨,只要金曼曼表现出对这些的重视,小单的不安感也就消失殆尽了,旅途的后半程,车里的气氛总算轻松了起来。小单和她说着回家后的安排。   “同学间要不要吃个饭?过年,大家都回去了,平时县里也没几个人,都在外头混——他们对你都还蛮好奇的,说不定你可以让他们见识一下,你现在过得有多好。”   “比如说穿著名牌服饰过去镇场子,然后疯狂被人问做什么工作,传出被包养的流言吗?”   金曼曼兴趣不大,“算了,真正有情分的根本不会断联,微信上都没话说,酒桌上肯定更没话说的。现在不是以前,同学会联络的不是情谊,全都是负面情绪输出,感觉只有六七十年代生人,才会组织这种东西。”   “班长如果知道自己突然加了十几二十岁肯定很伤心。”   “会吗?他应该习惯了吧,他少年白呀。”   单修谨闷笑起来,“那要不要到我家里来吃点家常菜?我二姨她们之前就回去了,想跟你道谢来着,我妈也很关心你的,知道你过得很好,她很为你开心,说让我带你回家吃饭。”   金曼曼的确曾经受过单家的恩惠,她读高中时成绩不是太好,如果走一般考试,考中三本,她读不起,如果走艺考,那要补习专业课,这是一笔很昂贵的花销,至少对当时的她来说,是她出不起的,也根本没有办法可想。   当时,单修谨的妈妈有个同学,在开艺考冲刺班,单妈妈让她去上课,“不需要给钱的,不要放在心上,都是老同学。出个住宿费就好了。”   食宿费是汤老师出的,金曼曼去市里上了两个月的课,画技有了很大的进步,她还记得自己下车后找公交车去画室的心情,行李很多,她一个人拎不动,初到陌生的城市她很害怕,但是,她没有钱打车,只能在烈日下吃力地挪动着箱子,同时还要提防着帮助她的人,不知道他们是真正的好心,还是觊觎着她不值钱的行李——哪怕对小偷来说或许一文不值,但金曼曼当时是真的没有余钱去再置办一份了。   大概这就是回老家的感觉,人还没到,回忆已经伴随着久远的人际关系开始侵袭,金曼曼在S市和人上人打了太多交道,几乎遗忘了自己也有如此平庸而焦灼的一面,她喃喃说,“应该的,当然应该去探望——我还给伯母准备了礼物呢。”   “真的吗?”单修谨非常惊喜,他大概早已遗忘了母亲对金曼曼曾经的帮助,因为单修谨无数次想要帮助金曼曼,但几乎都被她拒绝,而且单修谨的妈妈可能也没有仔细地和儿子说过这些。   金曼曼想他可能是有些误会了,但她也不想细说,难堪的回忆她不愿来上好几遍,反正去拜访时也要讲明白。金曼曼在那间画室提高了画技,但过得并不愉快,同学的排挤还在其次,主要是有个老师骚扰她,她到现在也不很愿意回忆当时的心情,她没有办法,即便是想他人求援也很难改变什么,苦难和尴尬在贫穷的人这里是一种常态,她只能忍耐着,不错过宝贵的机会,尽量逃开那个厚脸皮的老师。   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一点点地丢失了自己的天真,变得势利而又拜金,金钱对金曼曼来说太重要了,如果她有钱,她可以一巴掌摔在老师脸上,让他身败名裂,可以大闹提高班,让他们双倍赔钱,在当地名声扫地,她可以做的事有很多很多,她是个能干而又豁得出去的女孩子。   但是,她没有钱,她来上课都是受了校长的人情,她该和谁说呢?哪怕和汤老师说,汤老师又能做什么呢?一切的投诉都是增加自己的麻烦,她实在是太穷了,金曼曼什么都没有,别的艺术生糊弄着不想上的提高班,是她唯一一次机会,如果考不上大学,她该做什么去?金曼曼连想都不敢想。   过去的回忆,那种熟悉的绝望与空虚,还在高速上就已经萦绕不去,金曼曼很有城府,她强忍着,没让单修谨发现一点不对,傍晚时分,车进了县城,小单先把她送到酒店登记入住,又叮嘱她,如果实在不舒服,不想吃饭就先休息,他可以来陪她吃夜宵——晚饭是没有办法的,小单难得回来,肯定要陪家里人吃。   金曼曼面色苍白,她在路上推说自己有点晕车,她站在县城最好酒店的大堂里,发现这里的环境是这样的——将就,处处透着急就章的痕迹,为了吻合四星标准,空间规划得很大气,但是,细节上仍能发现太多瑕疵。   现在,她已经不是那个踏进这样的酒店都感到新奇有趣,感到踌躇不安的小女孩了,金曼曼发觉,如今的她是如此的光鲜亮丽,如此的高级,高级到前台望来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这是哪个衣锦还乡的都市丽人?她大概是这样想着,家里的老房子都嫌弃不住了,要在酒店开房过年。   金曼曼的老家其实要比风仔的发达一些,她刚去过那儿,印象还很鲜明,但不论如何,她前所未有的意识到,这座县城已经盛放不下她了,在金曼曼的服装语言之下,这里是如此的老旧、狭小,曾经她所有的困窘,在这样的对比之中似乎都显得渺小而荒谬。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再被从前的困难困住哪怕一丁点儿。   但这样的认知没有让她感到丝毫的解脱,反而令她感到加倍的荒谬、失落与孤独,金曼曼感到自己丢失了过去,却又还没有找到属于她的未来,过往的遗憾与回忆在耳边低语——如果,如果妈妈现在才发病就好了。   她有些呼吸不上来了,金曼曼很难呆在酒店房间里,她像是游魂一样地走上街头,每一处熟悉的街景都有着痛苦的回忆,这里是她的伤心地。   她不知不觉地走回学校,眺望着教学楼,金曼曼临时决定提前拜访汤老师。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大家久等了,这一章重读的时候感觉写得不太好,增补删减了一些,修改了一下情节走向   一会给大家发上一章的红包! 第49章 富有与贫穷   这几年虽然减负叫得凶, 但小县城山高皇帝远,依旧保持了原本寒暑假补课的做法。现在正是晚饭时分,寄宿生在校门口进进出出,金曼曼把羽绒服的帽子戴起来, 轻松蒙混过关, 走进熟悉的母校。她在风雨操场上徜徉了一会,教学楼里逐渐点起灯火, 金曼曼打开汤老师的朋友圈看了一下, 确定她在三楼办公, 便慢慢走上楼去。   教学楼和从前一样,十几年历史, 正在逐渐陈旧, 墙上的涂鸦比四年前她毕业时更多, 金曼曼上楼时好像还能听到几年前的声音, 单修谨的笑声, 老师们一边说话一边往楼下走, 感慨着金家的小女孩, “可怜哦, 不知道她以后该怎么办。”   “大学是肯定考不上的了,拼个专科吧……学费怎么办?”   “靠助学贷款了呗, 其实有些病开始就放弃会好很多,至少比现在好。”   老师们没有坏心, 只是没料到楼梯间传音太好, 楼上有个迟归的女孩会因为他们的对话停住脚步,不知该往哪里去。金曼曼在楼梯间徘徊了一会, 好像身后随时会有个人轻轻一拍, “愣着干什么?快去吃饭吧。”   对汤老师来说, 本科、专科、学费,这些事都不值得忧心,“关关难过关关过,车到山前必有路。”   她是这样对金曼曼说的,“我一辈子帮了这么多贫困学生,没有一个是真的过不了这一关的,想读书总有办法。”   金曼曼记得很清楚,她的笑容,温暖、坦荡、坚定,全是金曼曼曾经视而不见,如今却逐渐意识到其中份量的品质,她和汤老师本为陌路,在她最困难的时候,这些特质就像是篝火,让她得以度过最严寒的冬天。但也是这份光芒,让金曼曼的脚步逐渐沉重。   她说不清是为什么,只觉得似乎惭于去见汤老师——单修谨这一点其实还算看得很准,不论平时怎么粉饰,这一刻,她的心情是直白的,金曼曼觉得好像很难向汤老师交代自己的工作,哪怕她一穷二白地追逐着所谓服装设计师的梦想,似乎也比现在要更能挺直腰杆。   这样的想法不对,她告诉自己,但金曼曼在这里总是难以克制地想到从前,她母亲下葬之后,金曼曼身上只有两千块钱了,她要支付高中学杂费,要付住宿费,还要吃饭——两千块对学生是一笔巨款,但这个学生进入生活之后,便会意识到所谓的巨款是多么的稀薄。   金曼曼听说贫困生可以申请减免学杂费和住宿费,但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谁,十几岁的小女孩突然间进入冰冷的社会——刘豫说她从小是在爱里长大的,或许是如此,但当时,过去的宠爱只是她的阻碍,金曼曼半点都不老练,她在行政楼前徘徊着,就一如此刻藏身在走廊一角,办公室就在前方,但这一步就是踏不出去。   急迫、羞窘、绝望、沮丧,所有的情绪交织,沉重得让呼吸都成为一种负担,她望着窗子里伏案工作的女老师,微胖,嘴角含着笑,时而慢慢地在电脑上用二指禅敲字——   “哎呀,你找谁?”   汤老师偶尔回过头,发现了大半身子隐藏于阴影中的女孩子,羞怯地藏在视角边缘,似乎下一刻就要逃走,她笑着说,“别害怕,进来说吧。”   “别害怕,进来说吧。”——好像七年的时间一晃而过,金曼曼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女孩,她在绝境里遇到了自己的光。   金曼曼突然很想哭,但她立刻武装起自己,含笑走到了光亮里,故意很俏皮地说,“汤老师——还认得出我吗?”   “小金!”   任何人也不会忘记金曼曼这样漂亮的女孩,不管她做什么打扮,汤老师惊喜地叫了起来,赶紧站起身迎出来,“现在真是个大姑娘了!”   所有久别重逢的熟稔长辈大概都会说这句话,一边说一边将你上下打量,把所有细节都尽收眼底,随后发出感慨的‘啧啧啧’,“什么时候回来的?住哪里?”   “下午刚到,小单顺风车载我回来的,住在酒店里。”金曼曼说了个酒店名字,“回来祭拜一下爸妈,看望一下您,过几天就回去了。”   “回去干嘛?!”汤老师立刻说,“到我家来过年啊,过完年再走——是不是在S市谈朋友了?等你一起回去过年?”   “那倒没有。”过年是一家人团圆的时间,受帮助的学生那么多,个个都去吃饭,汤老师家里人怎么没意见?金曼曼高一的时候去过一次,汤老师家不大,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拥挤,那时候是她不懂事,去了一次,金曼曼从汤老师家里人的表现中明白,汤老师是个好人,好老师,但或许好人的家里人总有些不同看法,第二第三年,她宁可去亲戚家吃。   金曼曼笑着推拒,“就是工作太忙了,过年那会可能也有事,确实走不开。”   “好吧,”汤老师不怎么勉强别人,她又热情地问起金曼曼在S市的事情,“你平时也不找我聊天,也不发朋友圈,要不是小单老和我说说你的事,我都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   “他都告我什么黑状呢?!”   她们平时的联系的确不多,因为汤老师忙得没有多少空去闲聊,她是优秀教师,还兼了级别不低的行政工作,平时又关心贫困生,常年负责县里底下几个山村的支援慈善工作,也有排解心理焦虑的时候,但更多的时候是‘有事说事’,微信消息当信来写,一条几百字家常便饭。   金曼曼觉得单修谨也是有些社牛在身上的,至少她就做不到和汤老师聊闲篇,见了面谈几句,反而感觉从未生疏,很多话在汤老师面前反而没什么好说的,“工作挺忙的,主要是做奢侈品中介和装修监理……”   “上次小单还说,陪你去出差得了肠胃炎?”   “对,是工作室的股东那边有事让我去帮忙——股东是我同寝的同学,还有点暗恋小单呢。”   “真的啊?”   汤老师也爱听八卦,实际上,和她相处的负担感并不强,她不是要求别人和自己做得一样好的人,金曼曼没有飞快恋爱结婚,而是在S市站稳脚跟,对汤老师来说似乎已经是超出了原本的期望,她对金曼曼的工作内容倒没有盘问很多,只说,“大城市的人就是不一样,奢侈品中介——我们想都没想过,这也可以成为一种职业。”   Buyer的概念相信她就更不能理解了,汤老师办公桌上放了几张打开的宣传单,金曼曼瞄了一眼,是她熟悉的东西——她们这个县是贫困县,留守儿童特别多,县城都有很多失学儿童,有些是自己无心向学,有些是经济条件的确不允许,家里弟妹一大堆,小孩子十四五岁就要进厂做工,或者在家帮忙了,高中学杂费一年要六七百,住宿费、补课费,算下来一年要三四千块钱,对这种家庭是不小的负担。   金曼曼以前也是差点读不起书的一份子,汤老师就是这样给她找资助的,县里的补贴用完了,那就联系县里的企业,企业每年的免税额度用完了,就托她在外地的朋友、同事,联系各种公益机构,把情况汇总成信件寄过去,看看能不能得到一点帮助。   这几年,慈善平台发展得很快,她也与时俱进,经常忙于做材料,把孩子们的信息各种慈善平台到处贴,定向培养有没有?资助学杂费有没有?学杂费找到了,生活费能不能想办法再找一找?   不是她贪得无厌,而是找不到学杂费和生活费,真的有很多孩子就上不起学,金曼曼打字快,高中几年没少帮着汤老师做资料寄信。她读的是最好的高中,学杂费可以帮助减免,生活费,亲戚多少也支援一点,寒暑假她会去奶茶店、咖啡馆兼职打工,工资不低,她长得漂亮,是很好的招牌。但汤老师还知道很多孩子,考不进这所高中,别的高中没有钱,怎么可能减免学杂费?   慈善是很琐碎的事情,金曼曼早就了解得清清楚楚,问题是一个接着一个来的,解决了这个,明天还有下一个,受助者并不是个个都一心向学,很多人上了一年学之后,慈善捐款中断,家里发生了变故,他又读不了书了。汤老师生活中有一大部分就是这些几千元的问题,她怎么去理解一个包收两三万中介费的行业?   “最近是情况不好吗?”   看桌上的小册子连祖国另一头的企业都有,金曼曼忍不住问,“找不到钱了啊?”   “今年经济不太好,”汤老师视线看过去,也跟着叹了口气,“双方面的,很多企业没有钱捐助了,那很多学生他家里可能失业了,本来能供上生活费的,现在供不上了,找不到钱那就只能先去辍学打工。”   她来了兴致,打开文档,抓金曼曼给她打字,“刚好,你这一来,解决了我的大难题,来小金,我说你来打,这几个学生的照片都拍好了,文案写好,今晚就能上平台。”   要申请救助金,需要的素质其实很多,要会拍照,会写文案,汤老师对电脑的确不擅长,金曼曼欣然从命,一边打字一边和汤老师闲聊,“现在捐助款都打到基金会账号上了?”   “是,专款专用,这样要方便很多,直接基金会和学校走账,给家里人的银行卡肯定是不行的,那样效果太差。”   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汤老师好像还没吃晚饭,她的羽绒服不会超过一千块,已经很多年了,连金曼曼看着都眼熟,汤老师套着袖套,捧着保温杯和金曼曼侃侃而谈,她微胖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微笑,金曼曼在思绪的一角模糊地想起农夫的衬衫——她见过那么多有钱人,但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汤老师的快乐。   这让她非常羡慕,她向往汤老师这种从帮助他人中获得快乐的能力,坐在一个高尚的、纯粹的人身边,她感受到了光亮,也有被灼伤的刺痛,金曼曼突然想,“我现在也有一点钱了,我可以帮一帮他们。”   这想法让她大吃一惊,在此之前,金曼曼从未意识过,自己原来也有了帮助他人的能力。   仔细想想,现在的她或许积蓄比汤老师更加丰厚,她确实有了这样的能力——   但是,一想到要把自己的钱拿出来,一股发自内心的不舍,立刻攫住了金曼曼的心灵,她舍不得,确确实实,她总觉得自己依旧很穷,远远没到行有余力可以帮别人一把的时候。   她的内心就和她的那些客户,那些富人一样贫穷。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今天是存稿箱更新! 第50章 圣人的家庭   金曼曼四年没有回老家, 汤老师自然和她有说不完的话,单修谨半途插入,一定要请汤老师去吃夜宵,并且指定金曼曼请客, “曼曼现在今非昔比了, 汤老师,我们今天吃穷她!”   他还是个学生, 汤老师不会让学生出钱, 她自己经济条件又实在不宽裕, 小城市工资不高,物价却也不算低, 吃的尤其贵, 大城市比起来都算便宜的, 金曼曼明白单修谨的用意, 连忙说, “是的是的, 今天吃穷我, 吃不穷我算你没本事啊小单。”   汤老师很不习惯叫金曼曼买单, 金曼曼只能用助学金的事情拖住她,“我刚是说真的, 汤老师,你现在手里几个学生, 多少平台在对接, 一会都发给我,我这里如果有合适的机会, 也可以向客户去推介一下, 慈善的事情, 对双方都是有利的,他们有时候看重的也是钱能不能实打实的到学生手上。”   汤老师的话匣子立刻打开了,开始给金曼曼的微信甩资料,“等下,小金,如果我把你放到我朋友圈这个分组里,那我以前发的分组信息你能不能看得见呢?”   汤老师是个又新潮又迟缓的人,虽然打字慢,很多软件不会用,但手机又意外地玩得很明白,金曼曼今天才知道,原来汤老师的朋友圈有分组——她每天都在朋友圈更新一些受助学生的信息,但学生和本地的同事是看不到的。   好在她设置的是‘部分不可见’,金曼曼从不可见分组被移除之后,就能浏览到刷屏般的朋友圈,几乎天天都有九宫格,汤老师的手机修图App用得很好,尤其是排列文案这块,金曼曼随意浏览了一下,还有近况更新——图片里满满都是人间疾苦,心理承受力弱的人,真不能随便看。   “太破费了,太破费了。”   他们在本地最好的酒楼吃夜宵,金曼曼叫了海鲜,汤老师不断劝她不要乱花钱,很显然,这一餐人均三百多的消费,对汤老师来说是少见而奢侈的,她很难适应,甚至有些局促,“叫太多了,吃不完的。”   “那就打包回去给小妹吃。”小妹是汤老师的女儿,今年读初二,金曼曼特意为她买了一套学生数码用品,电话手表是必备的,还有点读笔、护眼台灯等一系列学习套餐,都在酒店装着,她是第二天登门拜访时拿过去的,还有带给汤老师丈夫、婆婆的礼物,实惠而又体面,特意选了县城人民也有认知的品牌。   夫妻情侣装羽绒服,给老人的保健鞋、轻便的羽绒服,她还额外给汤老师做了一件棉袄,款式大方,穿上去很显瘦,也耐脏,汤老师乐得合不拢嘴,拉出一角给丈夫看,反复说,“大设计师给我做的,以后肯定值钱,我要好好留起来!”   她丈夫在一边应和地笑着,金曼曼说,“以后我年年给您做。”   她没坐太久就告辞出去了,现在年纪渐长,金曼曼更能体会到汤老师家中微妙的气氛,这让她有点窒息——汤老师并不完美,她有感觉到,但又有些为尊者讳的回避,金曼曼可以轻易地勾勒出家庭矛盾:一个人投入太多精力在这些工作上,就不会很顾及得了家里人,汤老师做的事绝对正确,当然如此,于是丈夫似乎都被剥夺了抱怨的权利,家庭成员是沉默的牺牲者,而金曼曼的出现和感激,对于必须做出欢容,表演着大度得体的师公来说其实更像是一种折磨。   汤老师的女儿对她也不是没有怨言,她给金曼曼发来道谢的微信,【谢谢姐姐给我送到家里来。】   她有一个破旧的安卓手机,小女孩还算自律,并不多玩,一天只用半小时左右看网课。女孩子说,【没送到我手上,妈妈可能又分给别人了。】   反正总有比她更需要帮助的‘别人’,金曼曼理解女孩子的心情,她的确有资格感到自己受到亏待,昨夜他们去吃饭的酒楼,连汤老师都不会去,小女孩更不会有去吃饭的机会,但是,金曼曼小时候就经常去下馆子,按照汤老师夫妻的收入阶层,小妹的物质条件本该更好一些。   据她所知,汤老师帮助的学生有很多,但会回去看望她,带上礼物的却少之又少。她回复说,【不要客气,等你考上高中,姐姐就给你换手机好不好?上了一本送你笔记本,学校越好,电脑越贵。】   小女孩是想要的,但担心汤老师不许,【妈妈知道了要生气的。】   【那就不告诉妈妈,放心,我不会说的。】   小女孩发来几个表情包,喜孜孜的样子,【那妈妈也发现不了。】   汤老师和女儿并不亲近,像是同居一室的亲戚,小女孩的生活起居由奶奶照顾,学习是爸爸在管,明显更依赖父系这边,还曾经问金曼曼,自己在爸爸手机里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该怎么办?当时她告诉金曼曼,如果父母离婚,她想跟爸爸,但是,爸爸又可能背叛婚姻,是道德上不占优势的一方,这让她很纠结。   金曼曼看了之后更觉得纠结,还好,事情最后似乎得到了解决,婚姻依旧在持续,不管有多么貌合神离,为了小妹,家庭总归还保持表面的完整,金曼曼今天登门拜访时,瞪大眼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老师一家的相处模式和以前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师丈看上去还是那样,有点子愤愤不平,他不是好色的人,金曼曼对此有绝对的发言权,因为师丈并不喜欢她,他很厌恶这些把妻子的注意力吸走的外人。不那么伟大,但对小妹来说,比母亲要好一些。   没有人的生活是完美的,就连圣人的私生活或许都充满了缺点和瑕疵,金曼曼回到老家几天,忙着走亲访友,见识亲友们的变化。她在本地的亲戚还有一些,大多数当年都给了她一定的帮助,几千元、上万元都有,金曼曼在大学里就把钱都还上了,他们也没问她一个大学生哪来这么多钱。   当然,或许是有自己的猜测,这一次见面,亲戚们的眼光耐人寻味,金曼曼说高中同学一定会为她的衣锦还乡增添很多不堪的猜测,她是对的,因为她的亲戚几乎个个都有类似的猜想,还有人直接问她,这几年都没回老家,是否都是在男朋友那里过年。   金曼曼并不生气,因为问她的人并不是帮助她的长辈,多数是他们不成器的孩子——小县城,父母学历不高,孩子学历也跟着不高,勉强混了野鸡学校,毕业后很难找到体面工作,有些人干脆大学也没有读,在本地混日子,这些人,他们一个月两三千块钱,一辈子能一眼看得到头——和他们计较什么呢?   她现在大概是真的很有优越感了,这些曾经令她耿耿于怀,感到冤屈、不公、受辱的恶意,如今已是淡然视之,送完礼,吃一餐饭,和长辈们一起祭拜了父母,和亲戚的交集就算是告一段落。倒是单修谨,对侮辱她的表哥很生气,“你先回S市,等着啊,不出半个月,年边我高低给他点颜色看看。”   金曼曼的表哥是支夜宵摊的,生意虽然做得不大,但和社会有很丰富的接触,总体来讲,金曼曼认为他没有烂到底,至少对这个漂亮的表妹,他带着轻蔑与恶意,但没有油腻的撩骚和套近乎,对这样的人敬而远之就好了,她叫单修谨没必要自找麻烦,“算了啦,人渣到处都有,这个气置不过来,反正以后我也不会回来了,和他再有交集的可能性为零。”   “那是,这地方一年回来两三次差不多了。我们家等我奶奶去世,估计也就去市里了。”   单修谨也有好消息,他父亲调动到市里工作,只是因为老宅和祖母还在本地,他是直接回来过年的。一家人去年在市里又买了一套房,省会本来有一套,现在又买了一套,一个月光房租就不老少。金曼曼去拜年时,单修谨的妈妈开玩笑说,等单修谨结婚了,其中那套200平米的平层装修成婚房,他们就在一碗汤的距离,再请个保姆,平时可以帮助监督保姆带孩子,一点也不用小两口操心。   看起来,单家对金曼曼是很满意也很友善的,并不介意她孤儿的身份,单修谨说话时也不断观察金曼曼的脸色,金曼曼却有些心不在焉,她过了一会回过神来,失笑说,“那看来你现在考公的目标从县里,变为市里,又上调到省里了。”   单修谨觉得国字头实在没什么不好的,他失落于金曼曼的调侃,“怎么听你说起来,这好像是什么坏事一样,没办法,我们穷人家的孩子,家底支撑不了太多雄心壮志。”   金曼曼说,“你家可不穷,不要侮辱穷这个字,你没看汤老师的朋友圈,简直就是精神污染,就在我们一个县里,穷得活不下去的人还有那么多,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穷?”   回到家里这几天,她一直有点心不在焉,各种画面在眼前闪现,汤老师的热情,她丈夫的无奈与冷漠,亲戚们的好奇与恶意,单妈妈经过衡量的示好——全是一重重伧俗、平庸、琐碎的市井生活,每个人都这样算计,这样充满缺陷又这样真实。   金曼曼想,如果现在的她,回到小时候,所见到的父母大约也是一样,曾经她认为这些苦痛的回忆过于不堪过于沉重,或许只是她从前还肩负不起现实的重量,如今,她比以前成熟了一点,对于过去,她可以不必再继续逃避。   坦然正视即可,这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就像是单修谨的小小算计,他的人性特点并不能掩盖他对金曼曼的真心。   在这个特殊的夜,被她刻意淡忘的回忆纷至沓来,金曼曼和单修谨徜徉在风雨操场上,她突然噗嗤地笑了起来,有些调皮地说,“小单,你还记不记得,你在这个角落被人告白过?”   单修谨立刻脸红了,“你、你——原来你真的全听到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发红包! 第51章 金曼曼一文不名   怎么没有听到呢?操场的这个角落相对比较隐蔽, 大树背后做了两个乒乓球台,来这里打乒乓球的人不多,谈恋爱的人倒是不少,课间在操场上玩耍的同学, 至少看不到这个角落里的对话, 金曼曼不知多少次试图被人带到这里来过,不过她读书的时候一般并不搭理男同学, 连笑都没有多笑, 单修谨很长一段时间是她的后桌, 他们偶尔能说几句话,但一旦离开教室, 金曼曼最多对他微微点点头。   这是为了避免麻烦, 但不是所有同学都能理解, 金曼曼的人缘不算太好, 她在同学中没什么朋友, 但轮到她值日的时候, 总有人会有意无意地留下来帮她做一点, 方便她快点去画室练习。   这些善意多数来自男生, 而且最多的就来自单修谨,那时候没有舔狗这个词, 不然,小单肯定会被这么笑话的。其余男孩子帮她, 只是为了找个话题破冰, 但小单连话都不多说的,直接扫地, 倒垃圾, 金曼曼还在擦黑板, 他垃圾都倒回来了,把扫把簸箕往角落一搁,转眼就走得无影无踪,如果不是黑板上写了今日值日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单才是值日的那个人。   但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多说什么话,单修谨不是学习委员,胜似学习委员,有时候老师发卷子时,他会严肃地告诉金曼曼,“你最近成绩有点退步了,最好还是多花点时间做作业。”——往往这时候会有人笑话他,单修谨也不看金曼曼的眼睛,但他的表情是很认真的。   他们在同学们看来,是很相配的一对,如果金曼曼没有被社会上的所谓大哥追走的话,单修谨无疑是同学中最能配得上她的,他的家庭条件好,长相也好,身材高大,喜欢打篮球,笑容清爽,又爱卫生,他是班里唯一一个夏天打完篮球会去洗个头,用毛巾擦擦上身的男孩子,在哪个学校他也足够被堪做是校园王子了。   他们站在一起,大家都觉得赏心悦目,校花和班草间的互动让人津津乐道,虽然他们私下几乎从来没说过感情上的事情,单修谨的妈妈在教育局工作,他享用的教育资源是很好的,整个高中阶段,单修谨都在上辅导班,他经常会告诉金曼曼,这个班的数学讲得很好,这个老师有补缺班,在什么什么时段……你可以去听,报我妈妈的名字就好。   这是金曼曼无法拒绝的人情,她能上大学和单修谨的帮助分不开,当然,也要感谢他开明的家人,单妈妈从不怀疑他们早恋,对儿子很有信心,她也很同情金曼曼的遭遇,认为帮一帮一个想上进读书的漂亮女孩儿,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但他是喜欢她的,她当然知道,只是单修谨不像是一般的男孩儿那样头脑简单,他的家庭在小县城是出类拔萃的,从小,单修谨跟着父亲待人接物,他对于社会很早就有了自己的思考和认识,单修谨可以压制自己谈恋爱的心情,他知道,自己成绩下滑还可以复读一年,但金曼曼要是考不上大学,她的人生就再也不会和从前一样了。   因为他们在明面上没有任何关系,他高中时分经常能接收到女同学的好意,这年代没有人写情书了,单修谨会在课余被叫着一起去打篮球、游泳、溜冰,他没有手机,否则通讯软件应该会被加爆,当然他偶尔也会被胆大的女性朋友叫到大树背后来,“给个准话啊小单,我和你,怎么说?”   金曼曼听到的那次,就是小徐在对单修谨发起攻势,小徐应该是最接近成功的一个,她和单修谨本来就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两个人有共同爱好,都喜欢看球,小徐也是女篮队员。   单修谨当然毫无例外地拒绝了她,“搞啥啊,高中生好好学习,读书都没时间,谈什么鬼恋爱哦。”   他大大咧咧的语气,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事,轻松缓解告白失败的尴尬,不过小徐也不是一般女孩子,她没有挫败地哭出来,而是狐疑盘问,“如果金曼曼找你整对象,你也这么回答她?”   单修谨说,“那当然不一样了,但是人家也不会说。像我们都是好学生,学习努力着呢,高中就三年,入学第一天就开始高考倒数了,真别分心,这时候一分心,考的大学不同,你以后的生活都是不同的。”   这回答正确到了极点,却又非常的坦荡,小徐有些失落,但毕竟也没有太生气——单修谨还是承认了大家有目共睹的一眼,他喜欢金曼曼,虽然他从没说过,金曼曼也表现得像是不知道的样子。   “哼!”她有点酸溜溜的,“人家那么漂亮,你也高攀不上,她以后是要当明星的,单修谨我告诉你,咱们才是一种人,你追她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才看不上你呢。她、她就是一直吊着你,从你这拿点好处!”   “人家也没想谈恋爱啊,努力读书呢,我帮她也不是为了她能回报什么啊,还有你这话说得,我是癞□□,那你是什么?”   金曼曼听到这就溜走了,她本来站过来大树底下是想躲荫凉来着,后来没过多久,单修谨和小徐一前一后拌着嘴出来了,神色都很自然,这件事竟没有引起太多人关注。直到今天,金曼曼指着乒乓球桌学青蛙叫,“呱、呱、呱!”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单修谨面红耳赤,恶狠狠地说,“你听到她!那你不出来帮我说几句话?”   “看来在这里对你告白的女生还有不少。”   金曼曼忍着笑继续逗他,“都还有谁啊?说出来我听听?”   她盘膝坐在乒乓球桌上,好奇地左顾右盼,其实这是个很小的空地,远远谈不上有多诗情画意,就像是单修谨身上的光环,当他在这所学校的时候,相比周围的同学,他的确是优越的,但当他上了大学,读了研究生,又随着金曼曼一起认识到了这么多有钱人,单修谨‘天选之子’的自信也在不断破灭,他会意识到,他在周围云集的精英之中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如今他成了被俯视的对象。   但是,曾经他处于优势时,对金曼曼的关心和帮助没有丝毫的杂质,他确实从来没有求过回报,甚至连提都没有提过以前的事,是金曼曼过去有着些不该的傲慢,她是有些吊着小单,那些过去的帮助,被她选择性地忘记了,她回到家乡之后,才意识到这样做很不该,她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对单修谨一家人表示过谢意,她总觉得如果两人真的谈了恋爱,就不必这么见外,但是,这其实是两码事。   单修谨在很多细节上是做得很好的,除了小徐之外,他没有透露更多名字,不会把别人的真心当作谈资,“哎,都是过去的事了,一多半人现在都有男朋友了吧,说这些干嘛。”   “小徐呢?”   “小徐都要结婚了。”单修谨说,“她回来做体育老师了,你知道吗?读了个体育大专,现在回老家的女孩子特别少,她可吃香了,好多人介绍对象,应该明年五一就办酒。”   金曼曼没想到小徐移情别恋得这么容易,想想倒也在情理之中,她忍不住笑了,“看来大部分人喜欢一个人,一般也就一年两年的。”   这是合理的,大多数惦记她的人,哪怕没上手,过了几个月也就冷却了。只有单修谨,近十年来感情线如此单一明朗,金曼曼问他,“你读高中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把我带到这里来?”   其实话说到这一步,已经很明显了,金曼曼没有想好自己该如何回应,她多少还有些掂量的心态,或许仍处在回乡的刺激之中,不怎么像是从前的自己,说实话,金曼曼回来后做了很多冲动的决策,她还没有告诉单修谨,她想先看看他的勇气。   单修谨有没有想过和金曼曼一起到大树后头来?哪怕只是简单的牵手、拥抱,落在唇角的轻吻——他的脸涨红了,拙劣地躲避着金曼曼的眼神,他嗫嚅着说,“或许有……但……不是时机。”   这不是金曼曼预料中的回答,她吃惊地‘啊’了一声,“还不是时机?”   单修谨垂下头没有看她,但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又抬起头贪婪地注视着金曼曼,他的瞳仁里倒映着一个非常丰富而完整的她,而他的表情是如此复杂,他是爱着她的,毋庸置疑,真诚、热烈而不求回报,但同时他又对她,对自己有如此清醒的世俗的认识,在她面前显得如此自卑而退缩。   他们能长久吗?她会是个合适的妻子吗?会是好的结果吗?会把现有的一切都失去吗?   如果他说出口了,她会答应吗?   他们彼此注视了一会,气氛逐渐冷却了下来,那个机会,那个告白的窗口已经过去了,金曼曼有种很冷清的感觉,她知道单修谨依然是很喜欢她的,只是他对她的本性似乎也有很清醒的认识,现在,她见识到更好的世界了,单修谨在她身边的男人中也显得平庸,他畏惧了,同时畏惧着自身的平凡与金曼曼的势利。   “你知道我现在银行卡里有多少钱吗?”   她很突兀地转开话题,单修谨则完全误会了,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静静听他说下去——大概他以为金曼曼要摆出自己的小金库,告诉单修谨他实在配不上她,以此来宣泄自己的怒火。   “3000元。”   她向着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所做的努力,似乎被单修谨完全否定了,但金曼曼还是很平和地告诉他,“其余所有的积蓄我都捐给汤老师的基金会了,就在刚刚,小单,我现在重新一文不名了。”   她现在非常、非常的心痛,但在做决定后,有某一刻感觉很好,感觉自己很富裕,金曼曼认为她所追求的,或许就是这么转瞬即逝的富裕的感觉,她是个拜金的女孩,她拜的就是这种金。   但是她以后再也不会捐款了,金曼曼龇牙咧嘴地想,至少在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消失以前,绝对不会。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第52章 大慈善家行情下降   贫穷的金曼曼获得了单修谨至高的敬意, 当然,同时泛起的还有他的担忧与怀疑,小单无法理解金曼曼为何突如其来有此壮举,他感觉自己似乎根本就不认识金曼曼了, 他一直在给金曼曼发微信, 【你是不是输错一位数字了?】   【救命啊,捐掉基金会的钱是不是要不回来?那你下个月的房租怎么办呢?】   他给她转了一万元, 而且是直接转到支付宝账户里去, 【我给你凑份子吧!就当我也支持了山区贫困孩童!】   金曼曼把钱又退了回去, 【不需要啦,不然我这不成骗捐了吗?】   她很难对小单解释自己的心情, 其实连金曼曼都很难明确地说出捐款的时候她在想什么, 这完全是非理性的决定。【你就当是我的行为艺术好了, 求求你, 我们不要再谈这件事了, 一谈起来我就心痛得想上医院。】   【行为艺术????】单修谨非常不理解。   【我高中的时候, 处理完我爸妈的丧事, 就一切都结束以后, 我卡里就三千块钱。】   金曼曼还记得当时的心情,她对这世界怀有的所有不安、愤懑、畏惧和冤屈, 似乎都投映到了这冰冷的余额数字上,3000元太少太少, 再怎么想都不够, 她需要的东西又太多太多,她知道有些东西是钱买不来的, 可是, 在这所有东西里, 她能拥有的只有钱了。   是的,金曼曼很爱钱,时至今日,她肯定自己对财富的喜好,她渴望财富带来的权力感与支配感,而这支配感中就包含了这种强烈的自信——一个真正的有钱人可以捐出手中的全部现金,也相信自己将很快聚敛出等额的财富。   财富并不止于银行卡中的余额,又或者是房产证上的名字,财富是一种能力,一种心态,一种证明,有钱人可以随意地在自己的喜好上一掷千金,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某个情意结,金曼曼依旧喜欢奢侈品,喜欢银行卡数额增长的感觉,喜欢那些虚荣的仪式感,那些无形的体验,但她也一样喜欢这种有能力帮助别人的感觉。   或许只是一瞬间,但金曼曼感到,自己的钱仿佛有一些流落在时空之中,回到了过去那个亟需帮助的小女孩那里,流动的善意,让那个小女孩走出县城,开启了无数新的可能,现在,她的卡里只有三千元,但她再也不会感觉到那样的惊慌与贫穷了。   【不要在家里大肆宣传这个事情。】   她选择了匿名捐款,因为不愿面对后续的太多例行公事:感谢、表彰,汤老师必然的关心和担忧。金曼曼今天就回S市了,但她相信单修谨一定会到处去说,即便被她叮嘱了也没有用,单修谨总是致力于为金曼曼‘做名气’,相信今年春节之后,金曼曼将成为小地方的又一个传奇。   反正……她也不会再回去几次了,随他怎么说吧,她唇边绽开了一丝笑意,金曼曼承认自己有些矫情,她让单修谨别宣扬时是真心的,可也不由得为想象中旁人的惊讶而暗爽,这份暗爽压过了淡淡的失落感:那晚在母校,金曼曼其实是做好了换一种活法的准备,她开始认真地想象和单修谨在一起的生活,不会那么有钱,但是,也不会太贫困,单修谨可以转码农,或者去大厂,或者去国企做IT,他的家庭支持S市买房的首付应该不是问题。这样的起点其实已经高于95%的人,而且,金曼曼完全能拿捏住小单,总之,她开始想,或许她能完全换一种活法,就像是把钱全都捐出去一样,或许金曼曼也能适应这样普通的生活。   但小单对她没有信心,小单认为金曼曼不是这样的人。而金曼曼也感到自己似乎错过了一个路口,她现在也很难想象自己去过那样的生活了,捐出去的善款,带走了她的一部分心结,也带来了格外旺盛的工作欲,金曼曼已经善良过了,现在,她要赶紧火力全开,把一时糊涂之下花出去的钱尽快赚回来。   【今年过年,买了一个非常昂贵的奢侈品,但我觉得它很值得。】   她禁不住发了个朋友圈,或许是基于对小单拒绝她的报复心理,金曼曼配了一张自己的自拍,现拍的,因为是素颜,只露了半张脸,撅起嘴有些做鬼脸的样子,不是那么好看,不过金曼曼很少P自己的照片,她原图发了上去。   一如既往,十几分钟内点赞快一百多了,评论+私聊开始轰炸,金曼曼统计了一下,红包党的数量比半年前少——大学兼职期间认识的男人现在大多都过了上头期,就算是舔狗,金曼曼是从不回无聊微信不养鱼的,在她的高冷面前,他们也不敢再直接发红包了,多数是发来几个表情包,钓金曼曼回问号。   行情看来是有下降啊。她微微叹息,一个接一个的左滑删除对话,离开狩猎场,猎物也有不吃香的那天,呜呜呜,偏偏是在她想虚荣一点儿的时候,真叫人不开心。   也有些关系亲近的朋友是必须回的,Ceci发来一万个问号,【你是不是拿到钻扣喜马拉雅了!啊啊啊多少钱!给我留着!老娘生的要是儿子必叫我老公奖励我!】   林俏也问,【什么包?是你之前说想买C家21吗?我觉得那个还不到非常昂贵吧,说起来,你不回老家过年了吗?你们老家有专卖店?】   这两个猪脑袋是不必说的,刘豫的着眼点还是很直接,【在高铁上了?需要接站吗?】他从背景里认出来这是在商务座了,这就是金曼曼最后的矫情,卡里只有三千元了,她还敢买商务座的票子回S市。   林阳没有和她说话,但回了朋友圈,简单地发了问号,金曼曼回他一个笑脸,逐一回过去,【不是喜马拉雅,不过,之前SA有找我,Offer了一个BK,我现在发群里,你们看看谁想要哦。】   接近年边,代购群大部分人都出国度假了,不过,也有很多小娇妻要陪霸总大叔应酬婆家亲戚,正需要一个包来犒劳自己,金曼曼很快敲定明天除夕陪客户拿包——欸嘿,代购费这不就来了吗?现金牛业务,这些钱都只是暂存在客户身上,她需要的话,随时提款的。   金曼曼眨眼间就敲定了近两万的代购费入账,这个年是不至于过不去了。她有种删档重来的感觉,不知为什么斗志满满,翻开行程表规划年后挣钱的步调:手绘包还是要搞!自己的品牌要做起来,陪玩、代购和别墅监理其实的确都可以叫助理去对接一部分,她掌握核心资源就好了,关键是客户人脉。   一天内发太多朋友圈,会给人猴急的感觉,金曼曼准备明天发除夕问候时,再配个手绘包的照片,她微信里现在也积攒了不少富婆,相信总能迎合到某人的审美,让他们冲动消费。   她的灵感纷至沓来,一会儿又想起要去注册个人艺术品牌,年后一定要抓紧机会去办,恨不得高铁马上到站,春节假期别放了,都起来蹦迪起来挣钱,手机震动了一会儿,金曼曼才接起电话。   “曼曼!”林俏在电话那头很不满意,“你为什么不早说呀?我还是问了小单才知道你在S市过年。”   林俏是不可能通过照片发现她在高铁上的,应该是有高人——即眼睛不瞎的人点拨怂恿,但不管怎么样,她提出的邀请,一如金曼曼事前所想,实在是很难回绝,“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哦,今年就我一个人在城里过年,你来陪陪我,不然我哭给你看的。”   “啊这。”金曼曼只好说,“你爸还有你哥他们呢?”   “我爸今年是和一帮家里的亲戚,在我们老家乡下祭祖,人太多了,非常吵,我们都躲的,就我哥只能陪他去乡下,估计得忙好几天。”   一听就知道林俏属于快乐摆烂那挂的,“今年我说要值班,我哥也帮我说情,好不容易留下来,你来陪我吧,陪我吧陪我吧——”   “好好好。”金曼曼听说就林俏一个人,也放松警惕,“到时候一起打游戏,找风仔跨年,我明天自己过来就好了。”   和林俏讲定了约会,她手机震了一下,是林阳给她发了一个红包过来,还有制式的拜年信息,金曼曼回了个谢谢阳总,收下来一看,红包居然只有0.01,她不由回了个问号,给林阳发了个0.02回去。   林阳也秒收了下来,回了个龇牙的表情。【巨款,感谢感谢,大慈善家,希望你不会因此破产】   金曼曼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回答,【阳总客气了,两分钱虽然吃力,但还勉强是能拿得出的】   她去看了下单修谨的朋友圈,什么都没有,又问了单修谨,他不承认自己已经大嘴巴了,【你不是叫我别说的吗?】   其实也没有那、么不用乱说的啦,不过,时间还很有限,金曼曼相信单修谨不至于大嘴巴到这个地步,她不由得就迷惑起来了,林阳是怎么知道她捐了一笔钱的?   他有这么神通广大,这么关注她吗?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阳仔也是个钓鱼高手,拉扯起来了 第53章 金钱上瘾   当男人装逼的时候, 永远不要直接去问,你不会得到答案的,得到的只有他们自鸣得意的‘你猜’,当然, 更高级的钓手可能会故意上钩, 配合着万一玩一出娇憨笨笨小女友的游戏,但金曼曼有自己的尊严——她转而疯狂逼问刘豫,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从自己账户捐的, 你们不会是在我手机里安木马了吧?这是违法的我告诉你。】   【什么木马,你用的没刷机苹果, 哪来的木马】刘豫啼笑皆非, 【这么说真的是你捐的啊?那你最好和你老师说一下哦, 他们忽然收到一笔巨额匿名善款, 正在逐个向意向方核实呢, 大过年的, 别给他们增添没必要的工作量。】   原来是这么回事, 金曼曼先是恍然, 再是一惊,【你们也是基金会的意向方??我怎么不知道。】   刘豫和林阳是不同的, 林阳绝不会直接说出‘我有钱’、‘我有权’,因为他根本不必向任何人证明, 但是, 刘豫很会邀功,【我们每年都有捐赠指标的呀, 你知道, 免税那些考量, 今年的指标是早定出去了,明年的指标还在考量阶段,我就顺便把基金会列进去了,不用太感谢我。】   还附了个兔子跳鬼畜舞的贱贱表情包——其实,这也表示他们的确对金曼曼做过背调,至少知道了金曼曼是被基金会资助才能完成学业的事情,不过这在刘豫的人情面前,似乎又成了微不足道的冒犯。金曼曼的眼睛慢慢瞪大,手指握成拳又松开了,【那你们明年要捐!不能因为我捐了就算数了!】   【那肯定,你放心好了,不过我劝你还是去实名一下,否则别人冒领走了的话,捐赠证书拿过去,说不定税务上被别人捞了好处。】   刘豫的所有提醒都是这样,世故的,但却又是务实的,贴心的,他是个充满了世俗缺点的男人,但是,你也很难真正讨厌他,甚至或许被他出卖了,你也会充满理解。   【噢噢,那我去弄一下】金曼曼回了话,她有点糗糗的感觉,耍帅失败,反而给别人添了麻烦时的丢脸,【那先这样,明天我要去俏俏那里过年,晚上能不能打游戏看情况哦】   【果然还是逃不掉公差】刘豫发了个同情的表情包,看来他也早知道了,林阳在安排这些的时候没有瞒着他。   不知道他是这么想的,是一点也没有不安呢,还是把情绪隐藏得很好,或者,这根本就影响不到他,感情只是事业的调剂。金曼曼看着手机想了一会儿,她感到自己其实一直处在一个长期的、隐性的修罗场里,更好笑的是,荀嘉明、林阳、刘豫,还籍由林阳牵起了一条松散的人脉线。   三个人都全部Pass!她气势汹汹地想,但很快冷静下来,知道现实极可能是三个人同时Pass了她,而她也很难再找一个比他们更好的青年才俊。刘豫其实和林俏是很配的,他有心上进,就需要一个出身富裕的妻子,至于林阳、荀嘉明,他们都不想娶她,所以才一直没有采取主动。   谁说女人能靠外表改变命运?名利场里没人是傻子,阔小姐甚至比阔少爷更受欢迎,有钱的,没钱的男人都围着她们赚,美女想要基于自己的外貌歧视阔小姐,完全是井底之蛙了,阔小姐的快乐是穷美女想象不到的。   林俏大概是阔小姐中的异类了,或者说,是阔小姐中的耻辱,她这半年来不是没有追求者,但是完全没谈恋爱,一个班也爱上不上的,也不热衷于经营亲情,除夕下午,林总的婚生、非婚生子女都在老家出演大戏《天伦之乐》、《望姓大族》,林俏和金曼曼一起躺平摆烂,各自占据沙发一角玩手机讲八卦。“你真的全都捐了啊,曼曼,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既然已经对汤老师实名了,继续瞒着别人也没有意义,金曼曼正在更改工作室的主页,打算把慈善方面也加进去,让工作室的履历变得更加金光闪闪,她说,“反正这点钱也开不了服装生产线,是该回馈社会的。”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佩服你,如果我是你,我肯定先买房再说。”林俏放下手机,仔细地端详金曼曼,竖起大拇指,“你是个可以驾驭金钱的狠人,赞,很飒,曼曼姐,我要发个朋友圈夸你,让吴昱她们酸死。”   救命,太尴尬了,金曼曼想阻止她而不可得,因为林俏决定接下来半年不拿分成,工作室所得都由金曼曼拿着,“这样不好吧,俏俏,生意上,一码归一码。”   “就当我也支持慈善了呗。”林俏满不在乎地说,“你看我,我也不缺钱,你给我多少其实我也是扔在卡里不动的,平时我要什么都刷我爹的黑卡。”   她这半年来也的确是花了不少钱的,金曼曼感觉自己打开了林俏的潘多拉魔盒,她是要在这几年内把二十年来给父亲省的钱全都花光,林俏现在买衣服不必她参考了,可有眼光,衣帽间已经在全家上下蔓延开来,她磨着林总,要他把陆家嘴的一套房子给自己住,而且要重新装修,除了主卧以外,所有客卧做成衣帽间的功能区:衣服、鞋子、包包、首饰,而且,林俏现在又爱上了名牌珠宝。   “我最近想从比较Basic的市售款开始入门呢,慢慢培养眼光之后,开始进入拍卖会的行列,也不需要太多了,百万级别的,一年叫我爸爸送我两三个就好。”   她和金曼曼分享自己的氪金计划,金曼曼问林总是否对她激增的花销有意见,林俏说,“他能有啥意见,这不比创业便宜?我看我哥和我爸都很怕我被我们工作室的成功迷惑,雄心壮志要搞公司,那才是真烧钱,我像现在这样躺平,他们乐见其成,再说珠宝是保值的呀,其实更多的也算是一种投资了。”   她是有道理的,金曼曼发现有钱的人实在很容易变得更有钱,就像是林俏,毕业半年来,她基本什么正事儿都没做,但是,她的收入不低,而且纯靠自己,因为她很成功地投资了金曼曼,金曼曼每一单都给她分成,足够林俏躺平的了。   “也好,珠宝买了就是你的,结婚的时候可以自然地带走,算是提前固定遗产份额了,可以多分一些。”金曼曼顺着有钱人的逻辑说,“会花钱相当于会赚钱。”   “那都是后话了,要带走珠宝,也就意味着我得找个我爸满意的对象,或者说接受他安排的对象。你知道,就那种人头猪脑,有点钱有点家世就觉得自己贼了不起,HPV高危感染博物馆,还不爱戴套,婚前婚后外面都没断过人的那种对象。”   林俏的认识倒很清醒,她说,“富二代富三代联姻这就是基操啊,所以为什么富家女读书的时候要多谈点恋爱,不玩真的亏了。”   她指了指自己,“我呢,就要扮演那种大太太的形象,生完两个孩子之后,基本就和丈夫分居了,打针、医美,小孩教育、孝敬老人、慈善、名包、珠宝,最关心遗嘱,私底下找小鲜肉乐呵。”   又指指金曼曼,“你呢,就扮演外头的女人,婚前就跟着先生了,身份半明半暗,等个十几年再生自己的小孩,一辈子也是名车豪宅啊,就算要流放,那也是在海外买庄园,还能发Ins当网红,一群人照样舔‘姐姐好美哦,大婆输到家了’。我们都是人生赢家,先生最赢,赢麻了。”   金曼曼大笑,现在林俏也学得很幽默了,“太好了,以后你结婚通知我,我立刻梳妆打扮,注册Ins,来试镜‘外头的女人’。”   “那你还是给我未来嫂子添堵去吧,或者找荀总去,你这么漂亮,分分钟转正,我可Hold不住。”   林俏的吐槽是半真半假的,她的情绪低落下来,金曼曼问,“是你爸爸安排你相亲了吗?”她想林俏不回老家过年总是有理由的。   “嗯,相了一个,基本就是刚说的这样了。活体HPV收集器。”   林俏放下手机,仰面朝天躺了一会,突然很消沉地说,“曼曼,我不如你。”   “啊?”   “我是没有裸捐的勇气的。”林俏说,“你看,其实我也不是没钱,我有你的那张卡啊,工作室的分成啊,我还是能勉强养活自己的,可以说,我不至于脱离了家庭就活不下去。那,我也可以不去相亲,是不是,不用找这个对象,或者,我好好工作,我爹觉得,啊,这个女儿不结婚对我也很有用。”   “但是,我既没有工作的能力和决心,又离不开家庭,因为,有钱的感觉实在是很好。钱真是太香了。”   林俏看着金曼曼很认真地说,“曼曼,钱这个东西,比最毒的毒.品还要更毒,它太有成瘾性了,它太香了,至少我已经完全上了瘾,我完全被它驯化了,我离不开它。”   “我的生活里遍地都是这样的人。我们都被养废了,又没有能力挣钱,又离不开有钱的感觉。”林俏说,“会花钱等于会赚钱?大概是的,但是,谁无缘无故地给你花第一笔、第二笔、第N笔钱呢?一个有能力买珠宝的人,怎么会在乎珠宝的升值利润?”   这么说大概很矫情,但林俏确实是被过多的金钱摧毁了一部分自己的人格,金曼曼望着她,有些无话可说,她微微笑了一下,开玩笑说,“那难怪你对小单另眼相看了。婚前要玩玩嘛。”   “不是。”   两个女孩子第一次这么明白地提起小单,林俏否定说,“小单……不止是婚前玩玩,可能我只是羡慕你,能得到这样的喜欢。小单对我的钱并不是很在意,其实很多很多人前倨后恭,一开始,他们眼里根本没有我,但一知道我的身份,一感受到我的钱,他们变脸色了。”   但单修谨没有,他对林俏一直都很有风度,没有因为她的钱而有什么变化,只有一次,他为了帮助金曼曼对林俏假以辞色,那之后他们的关系也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分寸,没有再度疏远。   而他的厚待,或许让林俏更清楚的明白,她需要一个男人,一个让她感受到自身魅力的男人,抛开钱也能对她有哪怕一丁点好感的男人,但是,她和钱实在结合得太过紧密,金钱把她的自信完全吸光了。   金曼曼不愿用看悲剧的眼神看自己的朋友,她不看林俏,只是挪到她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说,“会有一个人的,至少在结婚前,高低玩点小鲜肉,咱们不吃亏——要不我现在就给你找几个?”   她只是开玩笑,因为林俏是一只会叫的小狗,但,金曼曼没想到的是,林俏此刻的心情很可能极度不佳,她一把抓住金曼曼的手,眼睛逐渐亮了起来,似乎已经放弃挣扎和沮丧,重新沉醉到了金钱那美好的后劲里去了。   “要不我们去夜店跨年吧?曼曼,说真的,你找几个小男模,多找几个,要听话的,乖巧的那种——老娘今晚要告别那啥啥,不醉不归!”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现在金迷是没存稿了,有时候更新时间和买活会错开一些,因为我习惯在更新以前看一遍,修改一下   大部分时候还是可以同时更新的,但最近实在睡得不太好,效率有点低   本章给大家送红包哈! 第54章 名节危机   【去你妹……】金曼曼删掉了错字, 【你妹想去夜店跨年,顺便找几个小嫩模(男),你知道吗?】   她一向很少主动联系林阳,这是漂亮穷女孩最基本的素养, 你不能太主动, 因为你没有钱,有钱的女孩想追谁就追谁, 她有玩得底气, 没钱时故作潇洒, 别人表面欣赏,私底下也许暗自笑你傻, 刘豫和她第一次喝咖啡时说过的话金曼曼记得很清楚——‘被白玩是损失最小的结局’, 看看, 有钱人心里都清楚着呢, 白玩两个字说明一切了。   目前来说, 她对恋爱游戏没兴趣, 也不愿太深地牵扯到合作伙伴的家务事中, 但是这一切似乎又无法避免, 金曼曼今晚如果敢给林俏介绍嫩模,她相信自己分分钟会被当成‘坏朋友’处理掉。   【阳总在忙吗?】   她决定尽量表现得公事公办一些, 金曼曼先发了一段公式拜年吉祥话,又发了一个笑脸过去。   她的手机从刚才就一直在被轰炸, 放在那都掉电, 发来问候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按照金曼曼的想法, 林阳应该也差不多, 她预料他不会回得很快, 不过还好还有时间——没有人在下午四点去夜店跨年的,林俏现在去准备火锅了,所以金曼曼还有充足的时间来想办法。   没想到林阳回得很快,还发了一张照片来,是江浙沪一带常见的农村堡垒——即,在乡村中修筑白宫般豪华的建筑之后,内部常见的中式西洋宫廷装修,该有的都有,而且很豪华,金曼曼甚至看到了写意空间的招牌沙发,但是沙发面前摆了根雕茶几,上头堆满了茶杯、瓜子壳,远处还有根雕系的电视柜,沙发上挤满了人,大多数人都穿着灰色的羽绒服或棉袄,她还看到好几双布鞋。   【……】   对此她有六点想说,然后林阳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大概是他自己,他修长的手心里捏了一把瓜子,穿着珊瑚绒包棉芯的厚实家居服,【在嗑瓜子。】   【…………………………】   【为什么不开地暖?】   【太久没回来,坏了,去年就没有修,今年也找不到人了】   OK,金曼曼被说服了,【感谢阳总】   【感谢什么?】林阳回得很快,看来乡村大孝子他也演得无聊,而且应该很呛人,大多数人手里都夹了香烟——难怪林俏不愿回去刷老家印象分。   【感谢阳总告诉我一个很宝贵的道理,今时今日的新中国,没有什么高不可攀的老钱世家,再有钱的人上三代也是泥腿子,大家都是白手起家艰苦奋斗出来的】   金曼曼发了个奋斗的表情,【激起了我的斗志!】   林阳大概是被逗乐了,发了个视频过来,金曼曼犹豫一下,做贼般接起,林阳也已起身走到了阳台上。   他背后是一大片江浙沪标准的冬日乡村风景,田地空荡荡、灰扑扑的,树叶也掉光了,后院里满是灰尘,总之,这画面并不高大上,而林阳也显得很融入,他真的穿了一身睡衣,藏蓝色的家居服扣到脖子底下,看上去质朴而温驯,如果说他是个回乡过年的帅气滴滴司机或外卖小哥,金曼曼也不会怀疑。“俏俏在做什么?”   “她在看火锅,一会我们要吃年夜饭了。”金曼曼小声说,做贼一样地看厨房方向,她缩在沙发上,尽量显得自己只是在玩手机,“她想去夜店跨年,她以前去过夜店吗。”   林阳愣了一下,那个熟悉的他好像从珊瑚绒睡衣里醒过来了,“没,你去过吗?”   “工作关系和同事去过几次,”金曼曼小声说,“但是,我不想去,我又不好和她说,俏俏心情似乎不太好,她最近是不是被安排相亲了?”   “嗯。”林阳似乎有些困惑,他顿了一下说,“但是,对方没看上她,她既然也不喜欢对面,我以为这是好事儿。”   啊这……金曼曼修正了下自己原本的猜测——也是,又不是小说,哪来那么多不得不嫁的强制婚姻,有时候也就是大家适龄的时候多接触多介绍而已,互相看不上属实正常。“那我就不清楚了,而且,这件事似乎不好由我来安慰她。”   “但她女性朋友不多。”   林阳似乎也很难走进妹妹的内心世界,他犹豫了下,拜托金曼曼,“想去夜店就去吧,我给你们一个地址,是我朋友新开的店,让他们给你们开个卡座,不要喝太多酒,不要喝别人送的饮料。跨年了就回家,当然,不要做过界的事——我晚上会给她打电话。”   大佬一发话就是不一样,金曼曼松了口气,心想林俏今晚真的在外跨年的几率不大,不过她可能得在这里过夜了,本来她是打算过了十二点回去来着,还在网上看网约车——比在出租屋过年更惨的事情,就是在别人家里做客过年,尤其是这房子理论上说还有林总夫妻、林阳的房间,那感觉就更奇怪了。   林俏已经在喊她帮忙了,金曼曼收了视频,赶紧溜过去打下手,“我在看夜店呢,朋友说这家店很不错。”   她瞄了眼林阳的地址,在点评APP上找给林俏看,“真的定了要去的话,我来约人喽?”   林俏有些退缩,“你去过夜店没……我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   很显然,她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林家家教如此,“我爸妈倒是不管我,我爸忙,我妈国外待久了,那里的学生都□□的,她还问我飞过没有。是我哥说,敢去的话,腿打断,他怕我在夜店交到坏朋友,跟着学坏——还和我说,如果我真的学坏了,就出国去找妈妈,我爸和他都不会管我的。”   这样的家庭中,没有人会永远无条件支持你,林俏在父亲面前看来的确不太得宠,她的情感比较明确地指向林阳,金曼曼借机问,“那要不就别去了?你哥今晚肯定要给你打电话查岗的啊,说不定还要视频里给父老乡亲们拜年。”   “……不,要去!”林俏又坚定起来,“我哥一般晚上十点多打电话的,我们到时候回来就行了,不在外头过夜,就是去看看——看中了谁带来家里喝,你要找一些干净的小男模哦,曼曼,要听话的,奶奶的,很害羞的那种,最好不要超过十八岁。”   金曼曼地铁老人看手机了,她对林俏的性.癖实在敬谢不敏,而且,她从未和任何人谈论过这种话题,金曼曼是没有闺蜜的。“我……我尽量,他们很多也都回老家过年了。”   这是真的,S市在过年期间最萧条冷清,在这个时候还能出来夜店的几乎都是玩咖,金曼曼拉了下分组,点击去看朋友圈,很多人最新一条九宫格自拍朋友圈在七八天以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段时间他们没有化全妆,打扮清爽,找角度自拍的机会,也就是说……大概都和林阳一样,穿着珊瑚绒睡衣在家抠脚。   又要小奶狗,又要听话能配合金曼曼的提示,还要在城里,真是不好找,她翻遍了通讯录终于找到一条娃娃脸奶犬:18岁,看着还是高中生的样子,不过当了好多年TB童模了,看朋友圈,年初三就要上工,一家人只能在S市过年,这会儿已经在吃年夜饭了。   【外快赚不赚?】她想打五千,考虑到刘豫和林阳灌输的‘不要帮老板省钱’的道理,【就这会儿,两小时,一万块,陪一个小姐姐喝酒,不许动手动脚,甜言蜜语哄她开心就行了。】   【姐,你就是我亲姐】   某宝模特一天忙到晚,站十几个小时也就近万元的收入,两小时一万块,小奶犬尾巴都要摇断了,【在哪里?今晚不堵车,我半小时内都能赶到】   【晚上七点店门口见,报金小姐名字进卡座等,你再带两个娃娃脸小鬼来,都要乖的哦!不要那种你懂得的人。】   【知道的姐,那种人我也不认识的。】小奶狗的确是乖的,他妈妈全职太太,贴身携带他工作,只有这样的才能确保他不会学坏,否则,当真是分分钟有危险,长相乖巧的男孩子在这个圈子里,遇到的危险不比女孩少。【今晚就两小时,喝完我要回去的,别的事情不做的,这个可以吧姐,不然我妈妈要问的】   【可以,可以】正中金曼曼下怀,她给林俏看照片,“那,开心了?奶不奶,校草级别吧?”   林俏第一次消费买男色陪伴,她不知道金曼曼和小奶狗谈好的底线,对今晚的遐想染红了她的双颊,她矜持道,“这个还可以——还有吗?”   “小姐姐,胃口太大了好吧,我已经让他再叫两个姐妹来给你翻牌子了。”   林俏非常满意,黑卡掏出来递给她,“今晚酒水都刷……呃,不行,先刷你的吧,我给你转点……呃,还不行,一口气给太多的话,我哥看到账单要问我的,这样,你帮我垫着,从后续分成里扣就行了。”   这就是‘支持慈善,不收分成’,金曼曼心想还好今晚所有消费林公子买单。这就是有钱人,有钱人很多时候反而可以不付账。   她笑了笑,“吃火锅吧,我那有。”   实际上,她所有存款就只剩三千了,也就是除夕上午刚拿了两万的代购费,今晚的夜店开销她还真拿不出来,只能刷信用卡——如果信用卡刷爆,那就没办法了。这些事情,林俏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但是她好像很自然地就忘记了。“吃火锅吃火锅!吃完火锅你帮我化妆吧——”   金曼曼望着她很宽容地笑起来,她把自己和小奶犬的对话,截图给林阳报账,【夜店那边酒水需要我付吗?】   【不需要,签单就好了,不过记得保留底单,我会去和那边结账】,林阳立刻给她转了十万,【多退少补】   小奶犬的人工最多也就是四五万,算起来是足够的,不过金曼曼的意志很坚定,【没得补】   她说,【我要算我的人工费五万,不够再问你要】   【……OK】   林阳发了个叹气的表情过来,【辛苦你了,多包涵她吧】   【有钱赚就不算辛苦】金曼曼发个拱手的表情包过去,【都是工作嘛!】   看来,林阳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没有问,因为他问了金曼曼也不会说,有些事情心里膈应就好,说出来就变味了。【唉,你觉得俏俏这辈子能交到一个真正交心的朋友吗?】   或许,他以为金曼曼曾经是很接近的,但是林俏也的确太自我中心了一些,金曼曼回了一连串微笑的表情,【吃火锅去了!】   #   林俏作为一个不合格的大小姐,总是恰到好处地拥有大小姐的特点,譬如,她很难体察庶民的心情,金曼曼已经很不高兴了,但这顿饭吃得居然还算是愉快,吃完饭,有职业素养的她给林俏化了个很漂亮的夜店妆,她穿上衣柜中最大胆的衣服——其实也只是一条流苏闪光的小背心而已,不过这没关系,因为金曼曼穿得灰突突的也没有化妆,在衬托之下,林俏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漂亮。   她们自己开车——今晚的代驾费估计是要去到天价了——林俏选了一辆兰博基尼,这是她哥的车,所以富二代该玩的林阳也没少玩,只是平时很低调,下车时,她非常的拉风,金曼曼作为一个跟班,尽职尽责地为她在前头沟通、开门。小奶狗也很有敬业精神,他已经到了十分钟,开好卡座,点了酒,这会儿过来接人了。   林俏抬头挺胸,谈笑风生地向她今晚的享用走去,并给金曼曼递来一个满意眼色——但是,大概林俏也是有点倒霉的,她的表情在半路上凝固住了,变得有点儿像是抽筋。   “楚——楚姐?”   金曼曼也跟着看过去,她的诧异比林俏丝毫不减。“啊?楚经理——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君社死的程度似乎比她们更上一层楼,“啊,我——我——”   她身后窜出来的妖娆美男让气氛更加尴尬了,三个女人面面相觑,惊恐地意识到,她们似乎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名节危机。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今天还是晚了,因为我昨天依旧没睡好……   难受!   本章继续给大家送红包!,一会去送上一章的! 第55章 玩咖楚君   除夕晚上, 还营业的夜店是没有太多时间给几个人沉浸在尴尬修罗场里的,来来往往的新客人不容许他们占据交通要道,“麻烦让下哈。”   “噢,好的好的。”   她们便很快让到一边去, 不过, 经过这么一瞬间的打岔,也多少都反应过来了, 林俏抓着金曼曼, 对楚君的态度前所未有的热情, “这是曼曼的朋友,她一个人在家过年, 想热闹下, 我陪她来见识见识。楚姐你呢?”   “我也是, 这是我表弟——”   楚君介绍这个BMI绝对在18以下的0码男给她们认识, “他今年难得回来过年, 说是要喝遍本市的夜店, 我今晚被他抓到了呀, 没办法, 出来陪他喝两杯。”   大家于是就都对着大家笑起来了,金曼曼心底非常的冷静——她早猜到林俏要给她甩锅, 否则刚才就不会心头一紧了。只能说这五万元的陪伴费真没收错,如果是朋友, 金曼曼不可能收钱, 但真要是朋友,这会她早翻脸了。   不过, 楚君的话大概也不是真的瞎扯, 金曼曼说, “你和你表弟长得很像哎,细看的话。”   “是伐,”楚君立刻来劲了,对金曼曼漾出最真诚的笑脸,“我们妈妈就长得很像的,不过他太瘦了,也不肯多吃一些。”   表弟对四个人粲然笑了起来,他穿着D家的男装,模特码的那种,打单边耳洞,脖子上也有纹身,长相的确很漂亮,笑容对着小奶犬的时候最真诚,金曼曼连忙及时叫停,免得小奶犬受工伤,“那我们先去卡座了,楚姐等下来喝酒哦。”   “好的好的,一会过来给你们敬酒哈。”   楚君也赶忙控制住自己的表弟,往反方向走去,她一走林俏就和金曼曼咬耳朵,“她肯定老来的——我刚差点没认出来!”   确实,楚君的打扮和林俏截然相反,一看就知道是夜店的老玩家了,渔网袜、皮质短裤,高领无袖毛衣(金曼曼虽然也设计这样的款式,但是,她根本想不出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怎么穿它,现在她知道了),连眼妆也是配套的烟熏,这要说不是老手谁信啊?   两个女孩子都很吃惊,感觉她们认识的女结婚员楚君,只是她的一张假面具,林俏沉浸在八卦中,非常的左右为难:她今晚是来取乐的,但楚君随时会来敬酒,她一定要来的,因为刚才那牵强的借口根本说服不了人,所以林俏不能让她见到自己和这些‘坏朋友’相谈甚欢,但是,她又舍不得早回家,因为她很想看看楚君是怎么说的。   卡座里的五个人很快集齐了,酒也端了上来,金曼曼浅尝了一口,无酒精鸡尾酒,想喝醉都难。看来林阳之前已经和朋友叮嘱过了——他真还算是个不错的哥哥,至少很多时候,父亲和男友做不到这么贴心。   金曼曼一向觉得一群人聚在一起喝酒很无聊,也体会不到在舞池里蹦迪的快乐,人挤人,她感觉自己可能会被吃豆腐,又吵,光线又刺眼,夜店对他来说无聊得让人难以想象。不过,还好小奶犬带来的两个玩伴是内行人,很会破冰。   虽然林俏是最难搞的那种对象:脾气大,喜怒无常,用自傲掩饰自卑,很喜欢居于一个观察者的角度,以抽离来掩饰尴尬,可如果你真的把她遗忘了,她心底又会暗暗有点生气——但是,这两个小玩伴还是成功地把她哄得很开心了,他们从游戏开始玩起,伴随着氛围的点染,林俏很快放松下来,又有点过于投入,很小的笑话她都会捧场大笑,为了让她不显得尴尬,金曼曼也得笑个不停。   只要核心客户高兴,社畜是不是在尬笑无关紧要,能把林俏哄好,让她从相亲失败的心情低潮中走出来,林阳的钱就没有白花,两个小玩伴很快说动林俏,要教她跳舞——说实话,蹦迪还用教吗?不过有他们带带也好,林俏赶紧给小奶犬使眼色,小奶犬比了个会意的手势,“我也一起去。”   有他来做护花使者,金曼曼就完全放心了,她不蹦迪,“我穿着毛衣,好热呀,你们去吧,我休息一下。”正好给林阳汇报下动向。   林阳那边应该也结束年夜饭了,金曼曼先拍了几张照片给他,他回的很快,【酒喝不醉的吧?】   【嗯,都是无酒精的,她应该也喝不出来。】金曼曼从背包里掏出矿泉水喝了几口,无酒精鸡尾酒全是糖浆味儿,她抿了几口就没兴趣了,但只能等到这会儿再喝,不能坏了林俏的兴致。【如果这事情被林总知道的话,后果会很严重吗?】   【不知道,断绝父女关系应该不至于,但可能她对珠宝的爱好要触礁了】林阳很快问,【是遇到熟人了吗?】   啊,霸总的敏锐,金曼曼只能承认,【楚经理和她表弟恰好也来坐一下,她可能不知道这家店是你朋友开的,八卦下,她认识你朋友吗?】   【不认识,他刚回国,没来过公司。】林阳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好奇,但最终选择不过问细节,【喝喝酒聊聊天,应该还好,只要俏俏别出丑,不影响什么。】   【那楚经理的出现应该算是好事。】金曼曼回复,【她现在知道一会楚经理要来敬酒,肯定要乖乖的,估计跳跳舞,回来再喝点也就回家了。】   【OK】   这件事对林阳来说不过是小插曲,制造了一些额外的开销,除此以外无伤大雅,他发了个手势过来,只是还不无好奇,【女人心,海底针,我承认我既不明白她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想找男模不可描述,现在,按你的说法,见到楚君之后又为什么突然装起来了。】   【是啊,真奇怪】金曼曼敷衍他,见到楚君在附近左顾右盼,赶紧坐起来招呼。   林阳发了两个表情包过来,【分享下你的看法?】   【等下,他们回来了】   实际上,金曼曼有想法,但是不想和林阳说,她今晚好累,本来应该在出租屋和刘豫、风仔组队上分,度过一个安静、温馨,见缝插针回祝福微信的充实夜晚,但现在她却灰头土脸地在夜店带孩子。“楚姐,这里。”   “俏俏他们呢?”   楚君已经把渔网袜脱了,又拆掉了她的铆钉手环,倒是没卸妆那么明显,但是,她穿了一件外套,现在看起来比刚才要正常得多,只是很入时,很贴合场所的装束,没有那么Edge,金曼曼心想,她大概指望着服装设计毕业生在刚才那短暂的对话中观察得不够仔细,能够打混过去,相信她真的只是陪表弟来坐坐。   “他们去跳舞了。”金曼曼笑着说,“你表弟呢,跳舞吗?”   “和他们一帮朋友在拼酒。”楚君也在仔细观察金曼曼,大概是在想她是不是会真的买账,“今晚真是你想来吗?”   答案也是很明显的,谁想来夜店还穿羽绒服和松垮垮的休闲裤?   金曼曼说,“刚才那个男孩子的确是我朋友啦。”   楚君这就明白了,她拿起手里的酒杯和金曼曼碰了一下,“大小姐,不好惹,我们都不沾她有原因的。”   林俏的缺点,她哥哥大概是非常清楚的,这么看,楚君和刘豫也不是没想打过妹妹牌,但都进展得不顺利。金曼曼也觉得和林俏相处的确很累,不过她只是笑了笑,“其实她性子不坏的,就是有些人之常情的小毛病。”   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是微妙而又若即若离的,当然还没到一起说林俏坏话的程度,反过来还差不多,楚君也知道,今晚这巧合的会面,对她的伤害更大——林俏就算在外面乱玩又怎么了?林总最多不给她买珠宝,几十万的包一年买几个还是不成问题,他不买,或许林阳也会买。   但是,楚君一副夜店常客的样子,就足以让她在林总的儿媳审核中出局,林家不可能要一个玩咖做儿媳妇,如果她是首富之女那就另当别论,楚君这样的女结婚员需要名声。   该怎么补救?希望是很渺茫的,林俏没有任何地方求着楚君,她对这个想做她嫂子的掘金女印象也不算很好。楚君仔细想了想,大概自己也绝望了,她叹口气,垮下肩膀,坐下来干掉自己杯子里的酒,“还是翻车了。”   金曼曼叫侍者再加一瓶啤酒过来,作为对楚君的安慰,楚君托着腮坐在她对面,很仔细地查看金曼曼,她突然说,“我还为你说过话,你知道吗?”   “啊?”金曼曼很诧异,“什么时候,什么事?”   “最开始,林阳让我来给你做背调,他觉得你和小单居心不良。”楚君简单地说,“是我和他说,其实直冲钱去,没什么的,他妹妹的德行他也知道,要求太高,她永远没有朋友。”   这是金曼曼不知道的插曲,她不由得起身看了看舞池,确认林俏仍在热舞,没有悄然返回,制造出另一个Drama场面。“那我欠楚姐一个情。”   “呵呵!”楚君冷笑了一声,又叹了口气,“你做这一行的,肯定听过很多富人的故事,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久等了!昨天红包没送,没空搞!   一会搞一下,不好意思哈! 第56章 楚杉菜   一个人需不需要一个悲惨故事来立住人设, 才能公然拜金?金曼曼觉得大概是不必的,有些人就是很喜欢钱,好像喜欢吃,喜欢穿一样, 不过, 人们如果希望能得到别人的理解,有个惨兮兮的故事总是方便点, 同情心是这世上来得最快捷最方便的优越感, 在同情他人的一瞬间, 仿佛所有指责也都跟着烟消云散,一切都可以理解了起来。   不过, 楚君的故事不是那么悲惨, 或者说她似乎也并不需要金曼曼的同情, 她喝了一些酒, 这会儿处于什么都豁得出去的洒脱里, 对金曼曼谈起往事的语气也很缅怀——她搞砸了, 原本就无望的捞女结婚记大概要惨淡收场, 但楚君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丝解脱。   “你知道, S市盛产的那种小市民妈妈吧——我们这座城市,心理医生很有前景的, 因为被家庭伤害的小孩子实在很多,我们这座城市的标配就是非常算计、强势, 而且永远不快乐、难以取悦的母亲, 再配上一个不太说话,整天买汰烧的父亲。”   这样的家庭, 氛围往往是压抑的, 母亲最开心的时候也只是施舍一个极小的微笑, 对孩子永远都不够满意,成绩、运动、长相,永远是打量兼数落,“哦哟!你看看你!噶许大了连衣服啊不叠叠好?”这里的衣服随时可以换成这一次考试的成绩,带回家的男友,结婚时男方的条件,甚至包括了婚后的学区房。   金曼曼对S市的妈妈不缺乏认识,在这座城市生活久了,天南海北各地的妈妈,似乎都会有点儿这样刁尖的气质,永远都在算计,都在衡量,对于自己处在什么阶级清清楚楚,该付的钱大多还是爽气的,但该有的待遇也一点都不能少。这座城市似乎很习惯于将女性栽培成这个样子,或者说,只有这样精细计算的女人,才能在S市落脚扎根,把自己的基因一代一代往下传递。   楚君的妈妈就是这样的人,她的学历不低,而且眼光不错,读大学时就找了个很好的老公——本地人,性格温和(被母亲逼出来的),其貌不扬,但是相当老实,对于一个家里贫困的苏北女来说,算是能够到最好的目标。   婚后,在婆媳大战的一地鸡毛之中,小家庭发展得也相当可以,好事儿接二连三,楚君的父亲在专业领域颇有建树,而且很听妻子的话——奇怪的是,S市的妈妈如果生了儿子,儿子结婚后往往会败在媳妇手里,因为比起母亲,儿子总是习惯于更听妻子的话。   十几年前开的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好的年景,一年也有近百万的收入,厂房十年前还拆迁过一次,楚君说是个小小的富家女,半点不算谦虚,不过,S市的妈妈,不会觉得女儿躺平吃老本一辈子是什么荣耀,妈妈们都很有雄心,一代更比一代强,女结婚员怎么培养她的下一代?   她不会告诉楚君去创业,去闯,创业是这世上最昂贵的爱好,连林俏这样的人家都玩不起,她孜孜不倦地教导楚君,要擦亮眼睛,要好好读书,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精精致致,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一个漂亮、大气,学历过硬的女孩子,在大学同学中找到一个富二代结婚,不算是很难的事情。   楚君的母亲认为,结婚是一个女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丈夫找得好,下半辈子截然不同。她自己的经历又恰好证明了这一点,楚君可以说是一个乞丐版的凯特王妃,她从小是按照结婚员的标准被严格地培养起来的:她小时候楚家还不算很有钱,但母亲已经很舍得栽培女儿,给她交昂贵学费,找大师学古典舞,学钢琴,除了学习本身,还有在学习中结交到的朋友,都是将来的人脉关系。   “如果《流星花园》发生在现实中,杉菜不可能是那个性格,舍得花钱让女儿去读英德学园的父母,从小就会让她知道她该怎么表现,怎么去结交朋友,怎么找准自己的位置,怎么去看待金钱和权势。”   很显然,楚君就是真正的杉菜,仔细想想,杉菜的父母也不可能穷成那样,如楚君的家庭,已经算是较低的条件了。她初高中读的都是私立学校,十几年前,学费一年已经要数十万,还不算活动费用,以及为了在这样的同学中找到谈资,融入圈子额外的花费。   寒暑假出国旅行,这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她的同学们讲究的是独一无二的体验,直升机飞跃冰川,前往北极极点,用双脚碰触地球的‘最北边’,和家里人一起去国外视察刚买的酒庄……这些才是学校中值得炫耀的谈资。其实,楚君很适合做金曼曼这一行,但是她打从心眼里排斥,“太碰触私生活让我很窒息,好像又回到中学,在两种观念里撕扯,我知道我家算是有点钱了,但是,我的生活里太多东西又告诉我,我很穷,我是下等阶级。”   这种撕裂的感觉,再加上母亲的严格要求,让楚君的青少年时期极为窒息,她母亲为她打算到了每一步:业余爱好,学不出什么真东西的,主要是为了陶冶情操,学校的成绩必须考在第一等,大学出国念,绩点、实习经历和漂亮的SAT分数,会让她申请到加州的好学校。   为什么要是加州呢?因为加州的有钱人多,华裔也多,楚妈妈下达严令:不急于立刻谈朋友,要学会看,学会钓,和潜力股维持好关系,掂量自己是否能拿下明星股。   如果楚妈妈知道海王、海后这样的说法,她会嗤之以鼻——海王海后是为了什么?寻欢作乐而已,十三点!真正的女钓佬只会挥一次杆,最多两次,便钓得大鱼满意而归。   她对女儿耳提面命,要她早晚汇报,不要在外面乱玩,男孩子约她出去Date一下,那是可以的,但是,身家调查没有做好以前,千万不能上床,免得折损了货物价值,选择面被迫缩小。   但是她不知道,楚君大学期间玩得野极了,泡夜店纵酒狂欢,每次视频以前,都要用粉底遮掉纹身贴,远隔重洋,在母亲被迫放松的监控之下浑水摸鱼,带来多重的异样快乐,连楚君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跨过那条无形的界限,她虽然喝酒喝到肝损,但居然没有吃过什么药,那段短暂的经历很快结束于医院急诊室,之后楚君不喝得那么凶了,但她还是很喜欢去夜店,享受在人群和亲吻中穿梭的感觉。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技术型处.女啊?”她问金曼曼,一口又一口不停的喝酒,“她叫我不要和人困觉,OK呀,膜都还在的,要检查都可以,但是该做的为什么不做呢?她反正又发现不了的咯。”   楚经理今晚实在是喝太多了,金曼曼觉得她明天起来一定要后悔的,于是婉言说,“老人家有些观念现在已经过时了,年轻一代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足够。”   但是,怎么过自己的生活呢?楚君从小到大上学的费用都是父母支付,她还去留学六年,算下来教育费用花了近千万,回到S市之后,她的住处也是父母安排,房子市值接近两千万,楚君自己怎么可能住得起呢?现在海龟严重贬值,商科更加如此,起薪甚至没有过万,在S市,这份薪水只能喝风度日,说实话连咖啡都喝不起。   女结婚员年纪渐长,母亲开始安排相亲了,她没有想到的是,S市门当户对的男孩子如此稀缺,太多人出国就不回来了,或者被居心叵测的洋盘妹捕获,从此她发展出一项新的爱好,坐在沙发上一边刷微信群,一边义愤填膺地骂洋盘小姑娘,这劲儿很像从前外岛人骂北姑。不知廉耻!抢了她们这些好女儿的婚配资源。   楚君因此被迁怒,“没本事到你这样也是好笑的,读了这么多年书,哪个同学家里没有钱的?嫁都嫁不出去,你是真的丢死人了,走远点,我看见你就发愁。”   显而易见,在除夕夜这个敏感时间段,楚君又和母亲发生了争吵,因此重新捡回旧爱好,破罐子破摔回酒吧找乐子,楚君问金曼曼,“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啊?花了那么多钱出去读书,连个金龟婿都钓不到。”   她似乎在等着金曼曼的安慰——并非如此,还有林阳,又或者,并非如此,我可以为你介绍。楚君的同学圈子,大概是都淘摸过了,没有合适的,但是,金曼曼认识很多有钱人呀,他们总有人是需要妻子的,虽然条件肯定远不如林阳,但是,楚君现在已经在林俏面前露了底,她又已经攻关了两三年了,林阳既然还没松动,或许她也已经正在转舵了,还能向金曼曼示示好,埋下一条人脉。   “金龟婿那么稀缺,钓佬又那么多,失败才正常吧?”   金曼曼没接话,只是一味的安慰她,“再说,你的工资现在也升上去了,完全可以养活自己,找个情投意合的普通人不也很好吗。至少能摆脱你妈妈的控制。”   “连婚房都买不起的普通人?”   楚君笑了,她的笑容里有一种心知肚明的悲哀,她把话挑明了,“曼曼,我现在不找个有钱人已经很难收场了,你知道我妈妈给我介绍什么伐?三婚的都介绍了,四十几岁,肥头大耳,看起来像是我爸爸的同龄人——”   “不至于不至于,那你肯定还是能配个青年才俊的。”金曼曼只好说,“如果我在客户里有留意到,都可以给你介绍好吧。”   楚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喜笑颜开,似乎阴霾也少了许多,恰好林俏浑身大汗从舞池里挤回来,“哎呀,楚姐,你一直在等我们啊?”   “是啊,差不多要回去了,要一起走吗?”   “那我叫代驾。”   这个荒唐的除夕结束得也很突然,好在,经过金曼曼四处救火,死命□□,没有发生后劲太强的Drama事件,林俏加了几个小鲜肉的微信,金曼曼去买单,十万块付了小奶犬两万元,她自己收五万,还能退林阳三万。   今晚她本来还想回出租屋的,但现在不能走了,得看管着林俏,别让她发神经又半夜跑出去跨年。不过,林俏跳完舞心情已经改善了不少,又有楚君打岔,她急于八卦,看来已经度过了闹事期。   “她有没有和你说为什么打扮成那样来夜店啊?是为了找人回去过夜吗?”   金曼曼从沉思中惊醒,搪塞说,“那个男人好像真的是她表弟,你后来细看她打扮了吗?其实也还好啦,没那么夸张。可能是我们从来没见过烟熏妆的楚姐,有点太吃惊了。”   “是吗?”林俏半信半疑,又兴奋地打探,“她和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对你撂狠话开撕了什么的。看你一路都在走神,肯定说了很过分的话。”   “没有呀,她为何要敌视我?”金曼曼一概予以否认。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金曼曼想了一下,“机器人会数电子羊吗,女结婚员有爱情吗?”   “啊?”林俏完全没有听懂,“女什么员?”   金曼曼就没有再解释了,她想她还是把楚君想得太简单了点,女结婚员有爱情吗?她是真的喜欢林阳吗?还是因为他是她能够得到最优秀的对象?   虽然楚君的母亲这样令她痛苦,但是,现在连她都放弃了肖想林阳,开始安排相亲时,楚君还在坚持,金曼曼想,这世界上最悲哀的事,就是逐渐变得越来越像那个令人憎恨的母亲,明明想要逃离,却还是随着年岁增长,慢慢地,自行地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楚经理真的不想做个女结婚员吗?如果是这样,她就不会叫金曼曼给她介绍对象了。女结婚员的思维,已经浸透了楚君的一生,她虽然也有痛苦的时候,但是,金曼曼认为,她的野心还没有停止。   楚君对林阳依旧有很强的企图心,只要林阳稍假辞色,今夜所有的眼泪都可以蒸发,她会成为楚家女性一座崭新的丰碑,凭本事又一次实现了阶级的跃迁。   现在她只好奇林阳是怎么看楚经理的,这个大懂哥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金曼曼倒想看看,他对楚君又懂得多少,能说出几分。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新年快乐   金曼曼已经很久没有度过这么充实的春节了, 大多时候,她除夕夜都在上班——这一天不论做什么工资都高,哪怕是去酒店传菜也有丰厚的红包。年夜饭也就是员工一起在店里吃了,如果是奶茶店, 这一天要营业到凌晨两三点, 很多小孩吃过年夜饭会出门玩耍,还开门的奶茶店生意都非常兴隆。   赚到钱的喜悦足以盖过一人过节的空虚, 一般来说, 金曼曼到家就直接睡过去了, 而今晚金曼曼虽然也有工作后的疲倦,但还不得不强撑着眼皮加班, 林俏到家之后, 因为喝了酒特别亢奋, 很意犹未尽, 她也不敢把人招到家里来, 便拉着林阳和金曼曼要组局玩游戏:组排跨年, 很多青年过年的新选。   但是, 这三个人组排, 谁来带飞呢?金曼曼只能找风仔,她之前和刘豫又有了约定, 最后一支畸形的五排队伍成型,林俏中单, 风仔打野, 林阳打射手,刘豫上路抗压, 金曼曼最混, 玩辅助。她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很听话,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说起来,俏俏,我不知道你哥还玩这个呢。”   “为什么不玩啊?哥,曼曼说你坏话哎。”林俏向林阳告状,“连张爷爷都玩的游戏,居然觉得你不玩。”   男人们对醉女人有难以想象的宽容,虽然林俏根本没摄入什么酒精,但是,手机里还是传来了几声轻笑,金曼曼隐蔽地翻个白眼,她决定自己还是少说点话。   林阳解释说,“肯定还是玩的,人得有点娱乐,再说,要随时保证自己能跟得上时代的热点,才知道年轻人都在想什么。”   “是啊,比如我们集团旗下的几个成衣牌子,有些是面对年轻人的,就可以去谈游戏联名款,这些东西都是生意,怎么能不关注呢?”刘豫帮腔解释,当林阳在场的时候,他的态度是非常正经而且周到的。“再多报告也比不上自己去玩几次的体验真实。”   好吧,对风仔来说,游戏是改变命运的契机,对大多数人来说,游戏是廉价易得的娱乐,而对有钱人来说,游戏不但是便宜的娱乐,也是盈利的工具。金曼曼选了辅助角色,承认大部分普通人,各方面的价值都只是有钱人一轮又一轮精准收割的标的物,“那我们就来让林总的游戏体验丰富一点,感受一下拥有两到三个猪队友是什么感觉。”   “说不定我才是猪队友呢。”林阳笑了,“我也没玩几盘。”   “那我们就要激烈竞争一下谁最拖后腿了。”金曼曼是打算玩两盘后跳车的,她估计风仔一个人真的带不动他们这四头猪,要再来一个人玩辅助,野辅双游爆杀对面,才能抵消三个单线送不停的劣势。这样她也可以早点休息,今天一天发生太多事,心好累。就这会儿小单还一直在问她做什么,如果是打游戏也叫上他云云。   她选下最能混的辅助英雄,众人进入对局,风仔沉默地示意她跟自己,林俏却不依,“来来,曼曼跟我,我们抢线然后去帮上下路。”   话音未落,上下路分别都单杀了对面,金曼曼没连麦,因为她和林俏坐得太近会有回声,只能在局中狂发问号,风仔也发了问号,他没开麦。麦里只有林俏的惊呼‘高手呀’,还有林阳得意的轻笑声。   刘豫充当捧哏,“基本操作,这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来曼曼,不要跟俏俏,来跟能Carry的人。”   金曼曼觉得他们俩可能都喝多了,只是醉得很隐秘,林阳的情绪很少这么外露,刘豫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有点儿跳Tone,一会儿正常一会儿阴阳怪气,她默不作声,说了声俏俏再见,去跟了风仔,“快点啊,杀几个,不然他们的气焰压不住了。”   三带二,而且林俏也不算太坑,这就很好带了,四个人爆杀对面,金曼曼懒懒地到处乱混,由于实在太碾压,到后期大家都开起玩笑,一个个争着要金曼曼跟他们,“辅助跟我,不然就送。”   林俏先起的头,金曼曼只好抛下风仔过去,带走中路傻站的她,接着林阳也发了信号,‘辅助保我,谢谢’,这下可不得了,四个人接连发信号,峡谷上空成为信号的海洋,犹如烟花璀璨,金曼曼哭笑不得,局内发了文字,“别叫,保不过来,我投降,我去送。”   她说到做到,自己往敌方阵营走,大家笑得不得了,“好了好了,不闹了,把对面推了,不然被翻盘了。”   实际上,以风仔的水平,他玩刺客的时候不需要金曼曼在身边跟随,用拙劣的走位和技能释放拖他后腿,风仔第三局忍无可忍,开麦说,“曼曼姐,你跟射手吧要不,你跟我,我不但要预判对面,还要预判你,有点忙不过来。”   他的背景噪音很大,依稀可以听到电视声,还有嘈杂人声,说完就又关了麦,金曼曼心里倒是有点安慰:至少风仔不是一个人过年,还有家人能在一起。   不知是不是他的父母听说儿子赚了钱,便开始重拾亲情,这种情况在电竞圈屡见不鲜,小孩子打游戏了,有了钱,父母就都回来了,他又用钱买回了一个完整的家庭。   其他人或许不关注风仔的情况,只是因为他的打趣大笑,认为这句话可以登上带妹金句排行榜,林俏也找到借口,声称自己之所以几次中路被线杀也是受到金曼曼的拖累,只有林阳开麦大度道,“辅助跟我。”   金曼曼于是投奔唯独不嫌弃她的射手,没有别的借口,只能和林阳做连体婴,林阳给她发了几个Nice的表情,她拿不准,直接问,“是在夸我吗,还是阴阳怪气?”   “是夸你。”林阳镇定地说,“如果你不吃我的兵,把尾刀留给我,那就更加要变本加厉地夸奖你了。”   他有时实在可以很风趣,金曼曼脸色发红,打字发了个【哼!!!!】,然后又发了很多信号掩盖,因为同时对面也在哀嚎,中上野在上路打团,并没太多人注意到,只是林阳又笑了,给她发了个狗狗吐舌的表情。   金曼曼现在知道为何很多人在游戏中恋爱了,游戏的紧张刺激是约会轻易获取不了的,随时随地都是冒险,‘同生共死’并肩战斗,容易滋长恋爱错觉,调情又隐蔽又安全,进一步是调情,退一步就是正常的队友玩笑,似乎并不好过度反应,她给林阳回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表情,【好了,我开始认真了】。   她的意思是开始认真的拖后腿,本来林阳单人对线是经常能单杀对面的,现在金曼曼开始跟他,对面的辅助也会过来,金曼曼经常被对面控住,林阳为了救她,留下来两人一起死,林俏看不下去了,指示哥哥,“能卖则卖!”   “就不。”林阳可能是真喝多了,很有些孩子气地说,“不抛弃不放弃。”   兄妹俩这就开始斗嘴了,还好有风仔和刘豫负重前行,避免了在欢声笑语打出GG的命运,金曼曼本来想玩两局跳车的,但是,因为他们一直在赢,似乎感觉总有点不好意思,而且林阳虽然笑话她,但是也真的很义气,宁可和她一起被抓死,也绝不先走。那么金曼曼为了不让他一直死,只好真正开始用心玩游戏了。   游戏能有多难呢?她并不是不会,只是之前的确没有兴趣,也觉得没必要钻研,金曼曼有时很爱演,这几个辅助英雄又很简单,一旦用心,下路立刻呈现全新局面,不断单杀对面,甚至金曼曼还开技能帮助风仔赶来越塔,林阳每取得一点进展就给她发个大拇指、小心心,林俏都看不下去了,“哥,别舔太厉害。”   “说什么,这是鼓励教育,你看曼曼现在多Carry,几乎脱胎换骨,你呢?也给我一个鼓励的机会啊。”   林俏也认真起来,他们的号段位太低,对手其实都很菜,大概多数是小学生,输了还有在公频发哭泣颜文字的,林俏单杀以后,林阳也给她发表情,“快看,我要发了,我要发了。”   “搞什么啊。”林俏忍不住笑骂,“你喝了酒之后真的有点弱智的,哥。”   “诸葛亮温酒斩华雄,酒后状态更好。”林阳一本正经。?刘豫那边的声音有点颤抖,像是在忍笑,“真喝多了。”   “关二爷。”风仔也开麦很严肃地说,“关二爷温酒斩华雄。”   “差不多啦!”林阳说,已经十一点多了,他那里开始有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浑厚低沉的炮声,林俏说,“今年又买大.炮.筒了?”   “嗯,火.药规模几乎赶得上一场小型军事行动。”   林阳把麦关了,“太吵,打字交流。”   这是有些可惜的,他很难有如此松弛,甚至有点儿耍宝的时刻,现在麦里只有三个S市居民的声音了,他们的城市过年不放烟火,金曼曼若有所失,“我好像上大学以后就没看过烟火了。”   “我上次还是两年前去日本,在热海山上看的。”林俏随口说的都是金曼曼从前不敢奢想的远方。“我们什么时候去乡下放吧。”   “好。”   有时候,游戏的确是很好的弥合剂,几局玩下来,林俏的情绪开朗多了,金曼曼对她的怨气似乎也有所消散,游戏结束在跨年前十分钟,林阳要去下饺子,风仔也被家里人叫走,刘豫问金曼曼要不要三排,金曼曼让他也和家人共度,她去倒了两杯红酒,随意整了一个奶酪盘,过来和林俏碰碰杯。   “新年快乐!”林俏换下了流苏背心,卸了妆,很像是大学四年那个不起眼的孤僻小女生,她的表情也很温驯。   “新年快乐。”   她们坐在沙发上,盘膝看着电视上的万紫千红,那喜气的合唱倒数,千家万户的团圆喜庆都在升起的烟花之中,她们的手机都疯狂震动。金曼曼打开来看,好多人给她发了卡点消息,单修谨拨了两个未接视频。   “10、9、8、7,”电视中人们喊着,林俏说,“今晚谢谢你来陪我——这个年比以往几个年要好得多。”   “巧了,我也这么觉得。”   【新年快乐】刘豫给她发。【今晚撕扇子做千金一笑】   【姐姐新年快乐,我还是有点想她】,来自于风仔。   【宝贝儿新年快乐】她的客户们都在给她发,Irina还发了一个2000元的大红包,【中国新年快乐哦!】   “曼曼,新的一年,万事如意。”   “万事胜意。”   金曼曼打开林阳的对话框,还是把五万元退还给他,林阳可能在吃饺子,他发来一张烟花夜景,应该是叫别人给他拍的,一个珊瑚绒男子严肃地在黑夜中比了个模糊的剪刀手。   【新年快乐!】   他说,随后快速地收了五万元,发了个0.02的红包过来。金曼曼点开红包,仔细欣赏了一下小林总脸上醉颜的酡红,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今天时间还是比较早的! 第58章 金曼曼初一赚大钱   金曼曼不能再沉浸在感情里了, 感情和钱之间的关系可以写出一个公式来,其中的定理是:如果你不打算用感情来换钱,那么,感情就会让你亏钱。在短短半个月内, 金曼曼已经亏掉了几年来的全部积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新年第一天,起来和林俏道过新年快乐, 又一起吃了汤圆, 金曼曼就要开始挣钱了, 她起来脸也不洗就在组局——小杨因为是本地人,大年初一也上班, 卯足了劲要做业绩, 至少要把这个月的配货任务完成三分之一, 金曼曼捧场, 和她微信上先沟通好, 配货多少拿包, 到时候这边带人去, 那边抱出来配货交易, 积攒到多少额度当场拿包,清清爽爽, 拒绝PUA,群里不少新入门的玩家都赞不绝口, 认为这比自己和SA打交道要省力得多。   “新年快乐呀曼曼。”   金曼曼今晚不会在林家过夜了——林家一家人在老家过完除夕之后, 便兵分好几路,林阳和林总要回S市拜年、组饭局酒局, 现在还有隔空视频的四海局, 忙得不可开交, 林俏也得被抓包出演乖女儿,她昨晚要是真的花天酒地去了,这会儿不知道要多慌张。   过了个年,喝了点假酒,这会儿情绪劲过去,林俏的脑子回来了一点,又后怕又庆幸,连声说,“曼曼,还好你昨天拉着我,不行,我得和楚君通个气,昨晚的事大家都烂在肚子里,谁也别往外说。”   相信楚经理也能过个好年了,至少和林俏达成战略制衡关系,金曼曼一早起来,一边组局一边配合林俏搞一通卫生——家政阿姨被林总他们带到乡下去了,每到过年,S市清洁工奇缺,林俏也是没生活经验,除夕之前没找到人来打扫屋子,现在至少要稍微收拾收拾,不要让林总一回家就看到凌乱屋子。   习俗是偷懒的理由,因此地可以不扫,把几个房间归置一下,随便吃点昨晚的剩饺子,金曼曼就出门挣钱去了,她离开之后,林俏给她发了8888的大红包,【不好意思,曼曼,这几天心情很差,感觉脑子有坑似的,谢谢你包容我陪伴我】。   看来是真醒过来了,金曼曼当作不知道相亲的事情,【哪里,都是朋友,说这个见外了,要谢谢你陪我过年啊,昨晚前所未有的充实】。这倒是真的,情绪丰满得没有一刻感到孤独。   林俏发了一百万个抱抱的表情包给她,【我哥他们到了,他还问你怎么走了呢。】   【挣钱呀!节假日加班三倍工资不知道啊?】   金曼曼现在是个赚生活费的杀手,和林俏说了声【客户来了,一会说】,便把手机收好。“亲爱的,新年快乐!”   “新年大发呀!”Ceci挺着六个月的孕肚,其实肚子还不算太大,但她已经自豪地走起孕妇步,虽然没化妆,但容光焕发,身披羊绒斗篷,孕妇裙也是典型的H家服饰,样式老气,花色奇丑无比,非常的贵妇范儿,金曼曼想如果他们家专做皮饰和丝巾,消费者应当会更开心得多,但是,这世上大多数奢侈品牌的存在,并不是为了想让客户开心。   两个女人算得上是半个朋友,彼此也有段时间没见了,这中间发生了许多故事,有些是金曼曼客户身上的Drama,有些是Ceci这里的八卦,Ceci一见面就和金曼曼八卦,“俏俏最近去相亲了,你知道吗?结果怎么样呀?”   “这个不清楚,”金曼曼以攻代守,“说起来,你吃了午饭没有?要不要先去吃个等人齐,还是干脆一起吃?”   Ceci当然没有吃午饭了,小温总要和家人餐叙,事业有成的人,在年节里每一顿饭都有任务,除夕是家宴,正月初一就是拜年了,大家族的亲戚都会凑在一起吃饭,或者也有林总这样,家里分了好几摊过年的,小家庭聚餐就放在中午,吃完饭就要喝杯茶提神,随后开始拜年之旅。   中式的人情关系,就靠着烟茶之间的闲谈维系,Ceci的地位是不如林俏的,据说她是孕妇,不能闻烟味,她和小温总两个人过年,今天中午,小温总自己去家族那边吃团圆饭,很诡异的是他前妻也受邀参与,但Ceci不能去,她能说什么?她没法说,只能多花点老公的钱。“大过年的,人多热闹,我们聚个餐吧,我来找地方。”   年初一,虽然路上空荡荡,但S市的商场非常热闹,停车都是难事,留在本市过年的人似乎都来商场打发时间。家家餐厅,不论档次都是爆满,打了几个电话,商场里的餐馆都是客满——就连五星级酒店食之无味的商务菜,包间都要提前半个月预订。最后,也别提聚餐了,金曼曼去买了麦当劳套餐出来,两个女孩子可怜兮兮地坐在中庭吃,就连座位都是别人给Ceci让出来的,不然只能站着啃汉堡。   两个怀揣了大把预算,一个要大笔销金,一个要大肆捞钱的阔人,也有站着吃麦当劳的时候,金曼曼觉得很好笑,啃了几口望着Ceci吃吃地笑起来,“这个大年初一的午餐,印象一定最深刻了,几十年都忘不掉的。”   Ceci也笑,又有点咬牙切齿,“明年这个时候,我大年初一也没空——总归生了儿子,不至于连一顿饭都没得吃吧?”   温家人就是看不上Ceci,这一点毋庸置疑的,金曼曼明智地保持沉默,实际上,小孩子在有钱人家好像也不怎么值钱,比如林总,他到底多少小孩金曼曼都不知道,她逐渐发现,在有钱人家,最值钱的就是钱,钱以外的事情都不太重要。   这些掌握了钱的人,花钱也很大方就是了,Ceci不是唯一一个因为不能上桌吃饭而心生幽怨的小太太,今天一共四五个客户,都是被男朋友要求留在S市打理爱巢,不能回老家过年,但却又得不到陪伴的漂亮女孩。   她们的长相就像是万能插件的组合,卧蚕、欧式大双、又翘又直的鼻头、雕刻一般的下颚线,这些因素混在一起,抽出几个来就是一张脸,一见面道过新禧,就开始交流业务,顺便拍照报备行程——男朋友们现在都不傻,监控得很紧,除了老房子着火类型的老实人,玩家很少会再重演从前的乌龙,让包的小情人自己又找小情人。   过年是不让回家的,因为S市的房子都有监控,想要偷溜出去嗨翻天根本不可能,而且过年回家相亲的危险比较大,做这一行要爱岗敬业,三心二意小心鸡飞蛋打。不过,也不是没甜头,过年没法陪小娇妻,花点钱买个包让她们发社交软件炫耀:我家某先生下午去发现有什么什么包,立刻给我抱回家,再一起晒配货。精神疗愈,立刻治愈不能出现在人前这地下恋情带来的幽怨。   对女孩子来说,配合演出想要修成正果的依赖,也是职业素养的一部分,男人找她们为什么,图的不就是被仰视、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家里的黄脸婆睁只眼闭只眼,手机里加了十几个婚姻律师,婚内财产分配协议都不知道出到第几版了,一提离婚,随时分股权,见到死老头子,唇边的笑意商务化又带几分轻蔑——你有几两重我难道还不清楚?最好除了付钱以外,其余时间全都消失在视线中,这个家庭不需要你。   中年夫妻,恩怨难分,离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到老了还想回归家庭,但又的确有心理、生理上的需求,温香软玉幽怨以对,也是套餐的一部分,男人在女人埋怨‘那你都不来陪我,好想你’这时候最识趣,手也最松,“乖嘛,去和小姐妹聚一下,逛逛街,就刷我的卡好了。”   表演结束,各有所得,大家双赢,N+1得到自己的新年红包,她们要钱要房子,大额开销有被起诉要回的风险,直接刷卡消费会好很多,大年初一也是她们手最松,消费最大方的时候,小杨一个下午几乎就专职服侍她们了,最后刷卡时,三台POS机轮流服侍,光算账都算了半个多小时。   捧了一个稀有皮,两个普皮,还有三四个普通线的包,还有一大堆七七八八的配货,毛毯、丝巾、大衣……最后小杨借来一个上货拖车,橙色包装袋在推车上挤挤挨挨,好似箱装水一样廉价,一路招惹来无数歆羡的眼光,很多穿着快消衣服的年轻女孩赞叹地看过来,眼里写满了新奇和羡慕,似乎跟在推车边的年轻女人们,过着她们完全无法想象的生活,一种在云端的,无忧无虑的,仿佛神话一般的生活。   大概这就是奢侈品全部的意义,所有的苦恼在这一刻似乎都烟消云散,女人们挺起胸脯,趾高气昂地推着自己的墨镜,炫耀着她们精致得一丝不苟的妆容,难怪她们要整容了,天然的面庞在这样密集犹如高清镜头的审视下很难没有一点瑕疵,只有人工才能完全对称,才能在这样的目光之中,保持着绝对的自信,以无死角的高傲姿态款款路过。   但她们坐上车之后,就立刻开始算账分货了,在Ceci车里大家都确认了自己的货,拍过视频对过单子,验货的样子和所有超市员工没有任何分别。验货无误之后,两个有车的女孩子拿货走人,Ceci顺便开车把另一个朋友送回家,她也笑得合不拢嘴,“今天算下来好合算啊,几乎是五折就拿了好多配货。”   金曼曼今天下午光提成都赚了十几万,包是给那几个女孩子了,Ceci今天扫货,倒是几乎全都拿配货,“你怎么一个包都没留呢?”   “我发现留配货,买高仿是最划算的,那个小贱人凭什么说我的包都是假的?不就因为我家里没配货吗?配货多拿点,平时不经意露.出一下,包真假对比根本很难看出来的。”Ceci说,“反正无论如何都会有山一样的配货,那这样是不是最划算啦?配货又没仿货的,绝对保真——太丑了,仿了也卖不出去。”   金曼曼不由大笑,她觉得Ceci真是作弊的天才。“反正你也有真的了,是吧?”   “对啊,而且如果我真的做了温太太,就算我用塑料袋又如何呢?”Ceci现在是彻底想明白了,她美滋滋地说,“包,这个都是入门的,车子、名表、珠宝,这些才真正实惠。曼曼,有没有什么购买建议?我想要老温给我买个生育礼物。”   “那要看你预算多少了。”金曼曼对表刚下过一番功夫,“不过你要育儿的话,名表日常不太会有佩戴机会的,太娇贵,看你个人的想法了,一般带孩子不会戴反光物,珠宝也不能常戴——房子会不会更保值点?”   如果是她,她会想要房子,但Ceci这些女孩她们的想法似乎与众不同,并不怎么执着这个,金曼曼说完以后,有一会儿Ceci没接话,金曼曼看看她,她脸上呈现出一种熟悉的空虚,这是这些女孩在面对难堪现实时常有的一种表现。   “以后不要建议群里的人买房子。”但Ceci已经是成功者了,至少已有半边身子上了位。“房子买不了的,太贵了,住的都至少是两千多万的房子,要买房,稍微体面点就要上千万,男人心里有杆秤,她们值不了这么多钱,十几万几十万,买点陪伴而已,大头还是要留给家里面。”   这是一种有意控制过的光鲜,能得到的礼物,到手就贬值,即便是想办法调包套现,也不过是十几万而已,真正能让人羽翼丰满,脱离控制的财富,她们根本碰触不到,就像是一只鸟,喉咙已经被漂亮的金属链子绑缚,过大的食物,只能含在嘴里略微品味,往下咽根本就咽不下去。因为,鸟要饿着肚子唱得才更好听。   金曼曼也沉默了,她自知失言,明白Ceci名下大概迄今仍没有自己的财产,自己的话破坏了气氛,只好漾出歉意的微笑,“那就买表,表比较保值,珠宝的话,变现比较慢也比较难……”   一整天没有好好吃饭,她饿得有点没力气了,但今晚的饭辙仍不知道在哪,金曼曼一边和Ceci闲聊一边翻手机——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能猜,就这么巧,刘豫给她发了个餐馆链接过来,【今晚有空?赏脸吃饭?】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本章给大家发红包! 第59章 大生活家   能不能在S市的节假日安排好一顿饭, 很能体现这个人的才干和素养,节假日里,亲近的朋友最好是选择家宴,哪怕是外卖打包回家加热, 也比在外陷入无止境的排队、点餐、等待、嘈杂这样的循环之中。人们都说S市在春节时人最少, 几乎成了空空荡荡的鬼城,那是因为所有人都簇拥在商场热闹。   经济条件越一般的家庭越愿意把聚餐安排在饭店, 因为家居环境普遍狭小, 太多人来到家里, 怎么安顿在一张圆桌上是很大的问题,而且, 家宴比不上在外就餐自由, 爷叔们可以自由地叼着一根牙签, 旁若无人地点燃香烟, 开始用无穷无尽的刁钻需求折磨服务员, 他们一点也不怕服务员往菜里吐口水, 倘若发现了, 那是最好, 不闹到几万元赔偿这件事是别想玩的。   都市白领是不好和这样的老瘪三噶苗头的,人均两三百的餐厅年节时这样的客人很多, 排队等候时就已经带来不快体验,落座后, 上菜一定是慢的, 份量和平时比也会少一些,更有甚于, 精通于餐饮行当的朋友会很怀疑这段时间后厨的卫生问题, 餐厅年节时也不可能满员, 总有些服务员宁可辞职也要回家过年,而且还很难招新。   不要以为五星级酒店的餐厨会是例外,恰恰相反,这种时候是酒店餐厅的旺季,该有的疏漏一个也不会少,包厢满座,大堂的散客自然要遭到怠慢,如果一厢情愿地以为贵就是好,兴冲冲跑过去,很大可能扫兴而归,在APP上极尽恶评也出不了那口气。两个人吃饭,好情调的餐馆实在不好选。   但是,像刘豫这样老于世故的生活家,他是会把这些问题都考虑到位的,不像是金曼曼和Ceci,只能在人来人往的中庭啃麦当劳,随后再昂首挺胸走进H家柜台消费,刘豫选了一间意大利小馆子,是S市很常见的那种小店——地方不大,情调和人均消费一样都很高,一个长条形的餐厅,也就能容得下两人座的小圆桌,四人来访都嫌勉强,主要供应上好的红酒、花式熟成牛排,还有一些主厨绞尽脑汁发明的中西结合特色菜。   平时这些餐馆没有不火爆的,起码要提前一周预约,但是现在,他们的主要客户都回老家去蹲在村口嗑瓜子了,中国人在节庆时需要的是热闹的聚餐,而不是昏暗的灯光,旖旎的爵士音乐,还有老外厨师那让人迷惑,无法与爷叔娘娘们交流的高冷口音。   不过,他们也还是照常营业的,因为Adam们应酬完家里的亲戚,也有和红颜知己喝一杯的诉求,到了晚上九点以后,这里会热闹起来,一直能喝到凌晨两三点,这里是真正品酒客的去处,好酒一瓶接一瓶的开,一晚上喝掉万把块已算是高消费——比不上夜店一个卡座的消费,也会被所谓一口酒要几千元的奢侈传说鄙视,但是,真正懂行的酒鬼,绝不会只从价格来判断一款酒的好坏。   金曼曼觉得这种店是很符合刘豫风格的,因为现在他的钱不够多,就会很喜欢‘价格不代表一切,品味才重要’的说法,对金曼曼来说,她从不喝酒,酒是空白热量,无助于保持身材,金曼曼从不相信一些精瘦精瘦的老女人在短视频里传达的‘我每天睡前都浅酌一杯’的理念,她看到这样的镜头就知道她们是准备开始带货了。   “这里的沙拉做得满好的。”刘豫和金曼曼分享选店心得时,态度也并不炫耀,不是那种求偶期雄性张着羽毛,力求将自己显得更加伟岸的做法,而是一种传授经验的态度,见金曼曼似乎对红酒兴趣不大,他很自然地开始介绍菜单,前菜、主菜,每一步都能说出点道道来,显得他对这里相当了解,也对金曼曼有很深的了解和尊重。“如果你要控制体重的话,叫个沙拉,我们可以分一份战斧牛排,差不多就够了,要是今晚可以多吃点,那可以尝尝这里的奶油汤。”   很贴心,如果是平时,金曼曼会很感激,因为她晚上基本是不吃什么的,但是,她已经好几天没吃好饭了,甚至于可以说,从她回老家开始,金曼曼就没怎么好好吃过饭,太多应酬饭局,有些饭局还让人胃痛,譬如和林俏吃的年夜饭。   “我要吃牛排,”她有些任性地说,“还要喝奶油汤——我还要吃一个派!沙拉?狗都不吃!”   刘豫吃惊地张大嘴打量她一会,随后笑了起来。“好,吃不穷我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带女孩子来吃西餐,即便有再多借口,这似乎都是暧昧的表现,不过,刘豫表现得很安分,似乎这真的只是朋友随意的饭局,他们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刘豫问金曼曼平时喜欢吃什么。   金曼曼说自己没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她在食物上的欲.望很淡,有时候吃饭就是为了活着。   “是因为常年减肥吗?”   “不是,我不需要减肥。”但是她也的确吃得不多就是了,一开始这是出于经济上的考虑,高中和大学,金曼曼大多时候都吃食堂,饭菜质量有限,为了果腹和获取营养,她养成了吃生蔬和白煮蛋的习惯,两根黄瓜、一个西红柿,两个白煮蛋,再打个清汤寡水的炖豆腐,配点老干妈,白米饭拌着吃,营养学上无懈可击,三大营养素、膳食纤维、低钠等所有要素都予以满足。唯独没有的只是进食带来的快乐。   但是,长期这么吃之后,她的口味也变得很淡,吃了油腻咸辣的东西胃还会跟着不舒服,金曼曼在奶茶店打工的时候,又见识了太多原材料上的猫腻,对于甜味调制饮料敬谢不敏,如果有人要请她喝奶茶,她宁愿喝一杯纯牛乳,她喝糖水容易长痘痘。可以说她基本不从饮食中获得什么快乐,也逐渐地习惯了这一点。   “那你外食适合吃西餐,至少口味比较机动,可以自己调整。”   刘豫还是点了一碗沙拉,其实金曼曼出于习惯还是在吃它,而且她不需要太多油醋汁,只要一点点,有一点儿虚无缥缈的滋味就足够了。“至少比中餐要好一点点吧。”   “衣服我都可以自己做,但是我觉得,很多时候衣服就像是公文包,它还是你的工具,尤其是我这个职业,衣服一般都要按照身份地位去搭配,自由发挥的空间很少。”   她也没有爱好的运动,因为,不管人们承认不承认,运动是昂贵的爱好,它需要专门的装备、营养补充和受伤的风险,金曼曼会自己看视频做一些伸展,但她很少在运动上投资得太多,她还年轻,又十分瘦削,这样的女孩子是不会很重视运动的。   她也不玩游戏,不看小说,实际上,金曼曼逐渐发觉,她在挣钱之外好像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啊,她还爱画画,但是那爱好似乎也已经远离她很久了,那也不像是纯粹为了娱乐自己的爱好,更像是寄托了太多情意结和遗憾,仿佛是藏了未来另一种可能的伤痛回忆。   “我很不想这么说。”他们开始吃牛排时,刘豫说,“但是你很乏味,曼曼,感觉你很难基于爱好去交朋友。”   他是建议金曼曼培养一些自己的爱好,不要完全被工作占满——刘豫说这话时的语气,很出奇地,并不冒犯,刘豫是个可以用很平常的态度说出名言警句的男人。   他经常对金曼曼有一种指导的感觉,但很难得的,金曼曼不觉得他爹味,她可以感受得到刘豫的善意与关心,并且能感觉得到他本人实际上一直克制着这种对他没有直接利益的情绪,善良在他们所属的圈子里可不是什么好品质,但是,刘豫总是忍不住,尤其是在金曼曼这里,他总似乎是会越过自己划下的那条线。   他也该去谈个更好的对象,金曼曼明白,刘豫给自己的规划中,绝不包括娶一个一穷二白的女孩,但他还是总忍不住对她好,就像是今晚,刘豫请她吃饭,还真不是为了乘虚而入,制造美好浪漫回忆,为金曼曼提供一个温暖的怀抱,告诉她她永远不会太孤单——   不,他只是希望金曼曼在大年初一晚上,可以和一个地位相对平等的朋友一起吃顿饭,聊些没营养、无所谓,完全自我中心,除了朋友以外谁也不在乎的话题,喜欢吃什么、玩什么,不需要去讨论烦人的客户,讨厌的上司,所有那些沉重的,敏感的话题,就只是平平常常的一顿饭,解开一时的寂寞,让她在残酷的现实之外,也能感觉到一点生活的温暖。   她身边的男人似乎都很擅长忍耐,或许是因为她太擅长淘汰的缘故。不过,金曼曼承认,她被林俏、Ceci搞得乱七八糟的心情,在今天的晚饭里,伴着这些有一搭没一搭的无聊对话,缓缓消解平静下来。   刘豫和小单,代表的都是某一层面的真实——小单是属于家乡那个小城的真实,而刘豫,这个条件不好不坏的S市男人,他代表的是S市男人特有的一种真实,他们是巴结的,总想着要往上爬,他们是务实的,买汰烧的气质浸透骨髓,但他们又还总是善良而能干的,不至于起什么太坏的心眼。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你会感到踏实,不论是什么样的生活,他都是计算好了的,该他承担的他也万万不会逃避。   “我不觉得你乏味。”金曼曼告诉刘豫,“我觉得你是S市比较好的一种男人了,有情趣也有责任感,而且还不算很逃避型人格。”   她恩将仇报的慷慨让刘豫大笑起来,“感谢你的肯定,我不知道我还算是有点生活情调的——其实也都是跟在林总他们身边学到的一些窍门。”   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算是亲近了,至少比一开始见面时要缓和了很多,可以聊一些较深入的话题,金曼曼问刘豫,“林阳为什么从没想过把你介绍给俏俏?其实她不是很适合豪门联姻,我以为阳总应该明白的。 ”   她这等于是在问刘豫对林氏兄妹的看法,如果不是关系到了这一步,他们是不该谈这个的,太容易成为彼此的把柄,但是,一起说老板坏话是同事之间必然的仪式感,金曼曼和楚君的关系已经到了互有把柄这一步了,她觉得她也可以和刘豫谈谈这些,至少,她是很好奇的——不仅好奇林俏,其实她也好奇没说出口的那个人。   金曼曼和林阳的微妙,不是只有林俏一个人在打趣,刘豫也不是傻子,他的定位和劝解已经在那‘撕扇子做千金一笑’里表达得很清楚了,晴雯是没好下场的,一腔孤勇最后只化为一枚长指甲,金曼曼既然给了他这个机会,他似乎不该错过。   他犹豫了一下,反问金曼曼,“你觉得阳总是个怎么样的人?”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我真的诚心建议大家,大型节假日慎重在外吃饭,真的! 第60章 林阳是穷光蛋   现在这个年代, 如果有人向你介绍他的生涯故事,掏心挖肺的把他的情意结讲给你听,同性之间要提高警惕——卖惨一定是有求于人,不是如楚君, 请金曼曼不要张扬她的放纵, 就是更过分,她准备找你借钱了。   异性之间, 也分几种, 杀猪盘是很擅用这种套路的, 卖茶叶的姑娘就是这样一步步地收割大龄空虚单身男,拿走他们为数不多的积蓄。如果像是林阳和金曼曼这样的关系, 对自己的过去说得太多, 其实就等于是在含蓄表达, 未来希望有你的参与。   所以, 金曼曼不会向任何人仔细述说她的过去, 虽然刘豫和林阳似乎对此也了如指掌, 林阳也不会谈得太深, 拉扯之间, 谁都不愿意先越线,流露丝毫的狼狈。他们的身家相差太远, 谁都有自己的尊严要维护,反倒是刘豫和她, 境况相似, 刘豫早已讲了一部分自己的家事给她听,不像是林阳那样讳莫如深。   “我觉得他们两兄妹是很形成反差的。”金曼曼沉思着说, “俏俏是个非常不能融入的人, 在哪里都格格不入, 气质里就写了尴尬。”   但是,林阳就不一样了,林阳进入到一个场景之后,第一时间就会立刻找到自己的定位,随后自然地融入其中,他是一个有个性又没有个性的人,一切性格都是场景需要,很难想象他会和荀嘉明一样,被不规范的装修施工坑到,但是,林阳的真实喜好如何,金曼曼觉得很少有人知道,他对林俏这妹妹是要防还是要用?难以捉摸。   “非常社会人。”刘豫说,“我是从阳总身上学到了很多,虽然我们年纪差不多,但是,阳总的经历要比我们都复杂得多,他是真的见证着父亲怎么屡败屡战,最后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老林总也非常倚重这个儿子,不过,他现在也还算得上是年富力强,企业内部的氛围比你想得还要复杂,阳总是经过历练的人,理所应当极为深沉。”   成功企业家仅有一段婚史的,近乎绝无仅有,甚至是可以拿出来夸耀,证明自己品性的事情。多得是糟糠之妻守老家,漂亮的二房、三房在各地分布,各人生几个小孩,住几套别墅,拿着几千万私房钱的大企业家,像是朱Jimmy那样,有钱以前先把妻儿坑得惨兮兮的也不在少数。   金曼曼从旁观者的角度得出结论:投资谁也不要投资恋人,宁可拿钱做天使投资,写明股份,也不要用青春和劳动力去投资自己的老公,支持他创业暴富的梦想,这条路走到最后,哪怕得到丰沛钱财回报,感情上也一定千疮百孔,才能脱出劫数。   当然,这是对创业群体说的,毕竟创业成功的几率比中彩票还低,但是,对于真的中了彩票的人来说,半路掉队的人心理是不平衡的。就像是林阳,他母亲是林总第一任,还在创业期时,受不了那种债滚债的生活,半路下车,由于娘家的要求,她没有要孩子,那段时间,林阳跟着林总到处躲债,他是没有上过幼儿园的,还经常被寄养在林总的远亲和朋友家。   “后来,熬过了那一段之后,林总回到S市这里,把他送到私立学校去读小学,他自己又结婚了,那就是俏俏的母亲。基本上,老林总娶过最正经的太太就是这两任,阳总管俏俏的母亲叫阿姨,他们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俏俏出生之后,因为阿姨忙于工作,白天是阳总的祖母和保姆在带,阳总放学回来以后,也要帮忙。”   至于父母,那都是不着家的,这样的婚姻持续了大约十年,又以离婚作为结束,这时候林俏十岁,林阳十四岁,已经是半大少年,而他们已经有了两个非婚生的弟弟妹妹,离婚之后,林总尝试着把他们带回家,逢年过节营造出一种大家庭的气氛。而林阳寒暑假时已经要求进入公司实习,他想帮林总的忙,对父亲说,“不想再破产了,穷够了。”   这些都是刘豫这些年来耳濡目染知道的事情,有些还是老林总酒后高兴地夸儿子时听到的轶事。小林总那时总是坐在下首,低眉敛目,一副模范儿子的模样承受父亲的肯定,脸上写满骄傲和孺慕,没有人知道他对父亲的真实观感为何——没有人敢问。   他也谈过女友,等到小林总读高中时,林家已经非常有钱了,林俏的母亲,为集团创建提供了金援和人脉支持,度过了最苦的一段时间,离开时却几乎什么都没有要,至少在外人来看,她在这段婚姻中除了一个女儿,几无所得。这就是和有钱人谈感情的结果,有钱人变得有钱,变得更有钱,离开的人满身伤痕,一无所有。   林阳不像是荀嘉明出手大方,跟过他的正经女友都获得慷慨馈赠,眼见着父亲发起来的富二代,知道创业不易,手不会那么松,刘豫有个很刻薄的猜测,大概是人生中待他最好,最像母子的继母离开时也没有得到什么,让女友得到更多,他难免觉得对不起继母。   “楚君的智商是有点问题的。”   喝了一点酒,刘豫的牙关以前松,对她分享自己的真实看法。“阳总见惯人情冷暖,从小颠沛流离,少年时期就要为自己继承权考虑,这样的人,肯定是捞女克星。楚君的心思,他看得清清楚楚,不动声色而已。”   为什么要说破?集团中倾慕阳总的女职员数不胜数,楚君并不特别,就算他结了婚,楚君就会因此放弃野心吗?不会,挖墙脚的前赴后继,从来都不会少。   从高中起,各路捞女,初恋清纯款、小恶魔款、贤惠大方款、直球款、挑衅款、学霸款,此起彼伏,总有一款自信自己能攻破阳总心防,这其中也不乏门当户对的女孩子要为自己物色结婚对象,就像是Jolly,她学成归国,虽然也进入家族企业做事,但是,将来能在遗嘱里占多少份额,还是未知数,如果能有个有钱的男朋友做保底,为什么不?   哪怕是个丑男,在这种攻势之下,只怕也会自信心爆棚,自以为自己的魅力根本不靠祖辈遗产,但是,林阳是很冷静的。   “漂亮的女人,同时还比较有智慧的真的很少,有些女孩子,很会读书,很漂亮,但是她没有智慧,不聪明,她的目的性非常强,就是要把自己的筹码在估值最高峰时变现。楚经理现在一个月工资就两万,后勤经理,再往上升的可能性不大,一辈子就这样她怎么能甘心呢?而很多女人,她们把自己的劳力变现,边界值就在这里,看得到上限的,他们当然想要找另一条变现的渠道。”   “但是,她们寻找的买家却非常稀少而又有限。”刘豫意味深长地说,“和楚经理同在一个拍卖场的人有不少,阳总只需要她们在自己的位置各司其职,他也不会给她们更多。”   说林阳吊着楚君是不合适的,目前来说,楚君并没有因为想要捞什么而额外付出无偿劳力,她耽搁的只是自己的机会窗口。林阳身边的女人,扮演过女友角色的,也会得到女友角色该有的那些待遇,花束、名牌包,正常交往阶段男生会送的礼物一个不少,和林阳谈过恋爱的女孩子,对他总是念念不忘的。   但在刘豫来讲,他并不觉得阳总真的喜欢她们,更多的只是恰当时间需要做恰当的事情,他需要一个女朋友,提供一些娱乐,出席一些场所,挡掉一些父亲安排的相亲,家长觉得不错的婚配机会,未必是小林总想要的,一个女友总比家庭频繁口角要来得好。   “我不是说他坏话,只是我的一种感觉,我觉得——阳总内心是非常荒芜的。”   刘豫说,他脸上闪过很复杂的表情——大概他对林阳的确又依赖又感激,以至于刘豫不能容许自己对老大有这样的□□,将来他飞黄腾达,成为高管,走上人生巅峰的希望可全都在林阳身上了。   “但是,仔细想想,你又觉得这不能怪他。知道他的成长经历的话,你又会觉得,他不这样能怎么样呢?他的人生里好像从来都没有很稳定的长期联系——就算有,影响也是负面居多。他的父亲,是那样的人,他的生母有联系也总是在要钱,听说她再婚以后又生了两个,现在也过得不是很如意——”   最关心他的继母,也不过是十年就离婚了,林阳对林俏是很照应的,所以,林俏比林阳要多了一些人味儿,她在笨拙尴尬之中的任性,正是有人关心她的证明,但是,林俏的性格金曼曼也很了解,她不能回应爱与关心,林阳在支持妹妹,但是,无法从妹妹那里得到情感和事业上的帮助与支持。   “如果是别人,我不会说得这么仔细的。”刘豫对金曼曼说,“因为这样的经历,往往会让那些小康家庭长大的女孩子母性大发,自以为自己是天选的救赎之人,可以通过提供情绪价值,缔造爱情童话,走上人生巅峰,只因为你拥有无限的温情可以治愈王子,便可以作用鸽子蛋与拖地婚纱,婚后老公不但爱你如狂,而且尽管日进斗金,却绝不会多看其他女人一眼。”   他讽刺地笑了笑,但是笑容里又充满了同情,不知是对林阳还是对那些普遍存在的‘小康家庭女孩子’,金曼曼望着刘豫,他说着林阳的故事,却让她对他多了几分了解。金曼曼想,大概刘豫的家庭除了极度节俭以外,还是有关心和爱存在的,她逐渐发现,只有成长在爱里的人,才有多余的同情赠予世界。   所以,刘豫会在最开始对她有几分规劝,也会在此时游走在界限两边,享受着和真正喜欢的女孩子之间的一点私密时刻,没有丝毫的暧昧,但却透露了他的倾向——刘豫依然想要一段有些爱情基础的婚姻,至少他本能地渴求着这样的关系。人很少能脱离自己的出身造成的情感模式,刘豫还是想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尽管这或许会妨碍他发财。   如果林阳对捞女捞男的态度不是如此明确而冷漠,刘豫会不会去追求林俏?这是个不该去细究的问题,金曼曼觉得没必要这样考验人性,尤其是当她从刘豫的人性中获得了好处的时候。   “你实在是很会夸奖人。”   她对刘豫说,笑容特别甜蜜亲近,“这番话下来,我的自我感觉简直太良好了,可见我虽然不太聪明,没有什么读书的天份,但是却又漂亮又有智慧,完全和一般的庸脂俗粉拉开了差距。”   刘豫没被她的笑容完全迷惑住,只是不自然一瞬间就特别夸张地大笑起来,“这么说,你完全拥有‘挑战不可能’的资格了?”   金曼曼连忙撇撇嘴表示自己的清白,“智者不入爱河,我刚毕业好吧大哥,这几年不搞钱,什么时候搞钱?”   “也对。”刘豫却好像误会了她的意思,“要搞钱,小荀总可比阳总合适多了,他的钱都写在基金里,而且外岛嘛,家族规矩严格,私生子分不到多少的,打官司能搞来的也有限。不像是国内,没有任何规矩,林总也还不算老,五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也就是说,除非林总现在暴毙,否则林阳将来的继承份额也还是未知数,金曼曼衷心希望林家兄妹都能顺利上位——靠山可不能倒,再说,如果有钱人失去了钱,他们还有什么呢?   像是林阳和林俏这样的人,失去了钱他们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哪怕是现在,金曼曼有时也觉得他们在某个层面一贫如洗,这样的认知,倒更构筑了她的自信——是啊,听完了刘豫暗藏警告的讲述,金曼曼不禁觉得,自己和林阳贫富程度其实差不多,只是富裕的纬度不同。说不定,林阳遇到精神真正丰富的女孩子,也会被毫不犹豫地甩掉,因为他在她面前显得太过于贫穷了,近乎捉襟见肘。   还好金曼曼并不是那样‘精神真正丰富’的女孩子,她时而也觉得空虚迷茫,否则,她真要忍不住在林阳面前高傲起来了。这个偷听侠还不知道自己的底差不多已经被刘豫漏光了,在他们吃了饭,各自分头叫了车,在街头等待时,他非常恰到好处地发来了信息。   【你在家吗?我来给你拜年。】   他拍了一个拜年大礼包过来,倒是很丰富,琳琅满目,都是些和大象耳朵床一样中看不中用的名贵东西,应该是林家给权贵亲属拜年的标配。   金曼曼对着铁皮枫斗的包装皱皱鼻子,【晚上八点多来家里拜年?出租屋高攀不起啊。】   林阳说,【寄回去给你老师】   他又发来一个旺旺大礼包,【这个是我特别买给你的。】   扯到汤老师,金曼曼便很难拒绝了,【我在外面,刚吃饭,回去可能已经很晚了。】   她想,林阳在她面前似乎也不是那样的冷静而漠然——对其余女人只是冷眼旁观,唯有对你主动,这实在是很老的套路,但是,金曼曼有时也很庸俗,刘豫刚才说了那么多,这会儿她好像也不免为林阳的特殊对待而有点小心动。   【发个定位,我来接你】   ——你看,楚君其实真的并不聪明,男人真的喜欢你的时候,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他的表态,你也真的误会不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61章 离开舒适区   金曼曼一向很佩服海王, 时间管理大师真不是人人能当,算下来她这个春节过得和以前比实在是太充实,林俏、Ceci、刘豫、林阳,穿花蝴蝶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 还要抽空在微信上敷衍各路神仙, 譬如荀公子,对S市的民俗就很好奇, 他本人每年过年是都要回外岛去上演合家欢大戏, 并且出席各种新春Party, 为小报贡献丑照的,对他来说, 过年要比平时忙碌得多。   林阳这边也大抵如此, 今天一天应该都是忙着拜年送礼, 出席商务宴请了, 他开着一辆非常低调的凯美瑞来接金曼曼, 解释说, “我把司机的车借过来了——今天我家车库除了这个就是大劳, 我想你应该不想坐那个。”   确实, 那太过分招摇了,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被大劳送回出租屋, 金曼曼立刻会成为邻里间的谈资。当然,林阳也不想客串司机就对了, 自己开大劳四门车是要被人笑话的, 金曼曼很稀奇地坐进小车子里,笑着说, “阳总在我面前越来越没逼格了, 下次说不定会开电瓶车来。”   “电瓶车有什么不好?我在园区就有一辆, 早上二十分钟从家里到公司,不堵车,还能吹吹风,比开车好。”林阳说,“你说得好像我从不亲自坐地铁一样。”   实际上,在S市,直升机通勤不现实,很多时候地铁是唯一能确保到达时间的交通方式,金曼曼讲,“那么,你就为地铁上那些在耳机里旁若无人地谈几十亿生意的精英背书了呀,看来我们听到的并不都是吹牛,还真有可能是精英的生活切片,窥见上层社会的生活一角。”   “上层社会?多有钱算是上层?老家连暖气都没有,要烤电火炉取暖还冻得流鼻涕的算不算?”   和林阳聊天,在彼此熟悉起来以后是令人很愉快的事情,他们彼此靠近的过程似乎是很自然的,没有谁过于主动,但是,现在彼此都能放下偶像包袱,讲什么也不怕坍台。   金曼曼被逗得咯咯直笑,想到林阳穿着珊瑚绒还一脸淡定严肃的样子,她说,“算的,算乡土大少爷,现在这种都是潜在的拆迁户、土财主,最可怜的是城市贫民,要么没房,要么一家人合住三十几平方米的小房子,拆迁梦都做不了,就算真拆到了,无非稍微改善居住条件,要暴富是难喽。”   林阳立刻就摆起谱来,“那还不快叫声阳少?”   “阳少阳少阳少,”金曼曼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非常公式化连叫了三声,“哎,不是,这个和阳总、小林总有什么不同呢?这不是日常都被这么叫的吗?”   “那不一样,现在除了外岛以外,谁还会认真叫某少啊。”林阳吐槽说,“也太土了吧,我们家保姆都叫小林的,最多加个总字。”   “那,被叫少爷感觉如何?”   “不怎么样,好像突然来到会所上班。”   他们对视一眼,都笑起来,小小的车里,一个陌生小女孩的照片挂件在前挡摆动着,好像为这一刻也增添了一些来自家庭的温暖,虽然这也意味着有个父亲不得不在大年初一加班过后打车回家,但是,金曼曼相信他已经拿了一个大红包,还有节假日加班的三倍工资,这种小小的剥削,在这一刻似乎是无伤大雅的。   “会所里也没人会点你的单的啦,羽绒服配西裤是怎么回事?”   “今天去拜年,肯定是穿三件套的了,太局促了,而且又冷,吃完饭赶紧换个外套。”   羽绒服应该是林阳常年放在车里备用的,是耐脏的黑色,但袖口有点子发亮了,和里头的衬衫并不配衬。仔细观察的话,林阳在生活上有很多人性化的小细节,并不如他的身份一样高高在上。   他和荀嘉明不同,是个并不彻底的贵公子,很多时候,贫穷动荡的过去缠绕着他,留下的痕迹历历在目。他习惯于自己照顾好自己——荀嘉明肯定不会在后备箱放一件羽绒服,并不只是因为外岛的天气不会冷到那个地步,也是因为他不会觉得三件套西服穿着局促。   他就是那种在隆冬腊月的纽约街头仍能穿着大衣漫步的人,会觉得冻出的鼻水是一种无法避免的东西,应场合与身份穿衣,是荀嘉明的本能,不像是林阳和金曼曼,他们看起来光鲜亮丽,但是仍保留了冷天要换厚衣服保温的基本认知。   这样底层的认知不同,双方要说到一块去是很难的,像刘豫这样从小家庭稳定,最大的烦恼只是虚荣的拜金欲无法得到满足的S市殷实土著,不会懂得林阳和金曼曼的心情,他们都不是本市人,是从外地一步步走入现有的阶级,空虚、匮乏,是幼年时根深蒂固的印象。   金曼曼想,林阳的这一面,他不会对那些捞女展示,也不会被Jolly那样门当户对的女结婚员看到,因为他的这一面,只会成为捞女乘虚而入控制他的凭借,也只会惹来那些女结婚员的怜悯,女结婚员之所以成为女结婚员,恰恰是因为她们一生都无法逃脱自己家庭的控制,亲情不是不足,而是过剩,这与林阳面临的是截然不同的问题。   但金曼曼对林阳来说或许是不同的,她是许多个在外貌上能唤起好感的女孩子中,唯一一个并不想要靠近林阳,在经历上和他又有些相似的人,所以,林阳总是反过来靠近她,即便这多少有些不合时宜,又或者,所有这些理由都没有什么必要,林阳就是感到自己被她吸引,这也没什么不对,金曼曼很漂亮,几乎很少有人不被她吸引。谁知道她击中了阳少心底的哪个角落呢?   要反过来论证林阳为何吸引她,这也是个难题,金曼曼说不清楚,或许因为他有钱而又没那么有钱,不像是荀嘉明,完全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也不像是刘豫,又似乎过于落地和务实了,金曼曼慕强吗?也许有一点,但是她也有很多敏感的小心思,总是在不经意间被悄然冒犯,她是很难追的,因为被她看透了却还能留有吸引力的男人并不多。   但是,她有时其实也想谈谈恋爱,未必要有什么结果,只是就像现在这样,和一个让人愉快的人,坐在小小的朴实的车里,让欢笑声充满了狭小的空间。这一刻,她不需要再有意无意,为将来可能高攀的婚姻维持着自己人际关系上的简单——金曼曼从来不曾看不起女结婚员,因为她知道自己或许有一天,如果被对金钱的欲.望击溃了,而又实在靠自己换不到那样足够的虚荣时,也会坠落下去,最终满足于某太太的名号,从此开始沉迷于一系列‘睁眼闭眼’,‘世界就是如此现实’的大婆心经。   在眼下来看,她依然觉得这种未来相当可怕,但是,金曼曼一向知道自己充满了人性的弱点,她保留着自己的初恋,只是为了将来能多一条路走,这条路或许在理想上是堕落的,会让她很难回乡佚?和汤老师攀谈,但是,起码它的物质会相当丰裕,永远丰裕,在曾经的金曼曼看来,这便是一个很大的优点。   现在呢?她依旧没什么钱——好吧,她自己作的,依旧充满了不安全感,但金曼曼想,她可能要比以前自信一些了,居然感受到了一种恋爱的诱惑——无益的,没有结果的恋爱,但是,理智在此时只能起到薄弱的提醒作用。   金曼曼刚刚才说过‘智者不入爱河’,此刻便感受到了来自恋爱的强烈诱惑,她喜欢和这个不完美的男人待在一起,即便知道没什么好结果,也很享受车里的欢声笑语,每分每秒,她见过林阳醉后一点点小小的失态,唉,这就是万试万灵的套路吗?唤起女人的母性,你就在她心里烙下了一点印记。   他们天南海北,什么都聊,林阳说这几天的行程——累死人了,开宗祠祭祖、修坟,抽空去看望嫁在不远处的生母,大家族的年夜饭,今天轮转了七八家的拜年,明天起还有连续不断的应酬,这种让人昏头胀脑的饭局至少持续到初五、初十。抽时间他还要处理叛逆的妹妹,林阳对林俏是有点想不通的,“躺也不肯躺平,努力也不肯努力,不知道她在愤怒什么。”   “或许是愤怒于自己的平庸吧。父母亲都很优秀,哥哥——虽然在遗传学上来说,母亲那边大概是不如她的母亲优越,但是表现得比她强出很多。”   林阳也是放养长大的,甚至比林俏还要颠沛流离,林俏至少是十岁时母亲才离婚,而且,之后一直照顾她到十七八岁,但林阳的生母在他记事后不久就完全缺位了。父亲的培养都一样漫不经心,但是,林俏的确不如兄长沉稳优秀,她一直在等待有个人发现她的特别,求着她的喜爱,但是,这个人迟迟没有出现,即便是委屈自己去相亲的那个人,在林俏看起来已经是如此的将就了,对方却依然没有看上她。   林俏极其缺少来自别人的肯定,金曼曼早发现了这一点,林阳听了也唯有沉默,“这件事上,我也帮不上她。”妹妹想躺平,他可以创造环境,想拼搏,他也可以提供支持,但是,他没有办法强迫另一个人努力,强迫她拥有自信。   “在有钱人家,平庸也会带来很大的心理负担。”金曼曼也只能这么说了。“除非她自己想通,彻底躺平摆烂,否则情绪可能还要不平稳一段时间。”   “那就作一作也没什么,她是想不开——老三连普通高中都读不了,勉强砸钱读私立想出国,老头子连美国都觉得没必要去,丢他的脸,而且也没什么用,去个澳洲就足够,以后估计就是在海外自生自灭,比回国折腾省钱——她至少还能考上重点大学,现在跟老头子住在一起,算有个女儿的样子。我也没看老三老四他们自卑啊。”   金曼曼想他们或许也自卑,只是不会表现给你看,她说,“你这属于优秀者的霸凌。”   “我不是学霸。”林阳反驳,“我也只能考上本地最好的大学,能上那个专业,还靠我爹给我搞了个加分。”   “但是你至少有跳起来够一够这程度的能力,而且可以让林总投资你,给你经营加分。”   金曼曼说着说着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你是在哄我夸你吗?”   林阳的表情很正经,只有眼角一点贼贼的笑意。“你觉得我就这么缺点好听话吗?”   这可不好说!金曼曼端详他很久,“为什么还没到啊?”   这都开了一小时了,怎么也该到家了,林阳不紧不慢,游车河的时间实在太超过,他禁不住笑了起来,“已经在回家的路上啦!”   “马上把我送回去!好过分!”金曼曼不知为什么闹起小脾气了,“我?婲要开导航,开导航看路了哦——”   最后,林阳开了一个半小时才把她送到家,他没说要帮她拿年礼上去,夜深人静,造访香闺似乎是太超过了,再说,金曼曼的住处和他平时的公寓将形成鲜明对比,即便他无所谓,或许她也会感到难堪。   这些光鲜亮丽的女孩子,是很少让人送她们回家的,当她们和男人们同在商场,在舞厅,在餐厅时,人们只专注于彼此,在这一刻,会有一种他们仿佛平等的错觉,但是,当车子开到了楼下,一切财富差距将呼之欲出,现实山呼海啸,打碎了车里片刻的旖旎,重新横亘在他们之间。就像是金曼曼吃力提起年礼时的狼狈沉重一样,那种轻盈而愉快的感觉悄然褪去,现实的重量回来了。   “回去路上开车小心些。”金曼曼却觉得这种沉甸甸的感觉才熟悉,刚才片刻间,那昏头昏脑的恋爱憧憬迅速地消褪了,不再拥有那样强烈的主宰力,她重新漾出商务笑容和林阳道别。“下次别再迷路啦,阳总,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她努了一下嘴,表示自己是很认真的,往里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林阳,他还站在车子一头目送她的背影。   金曼曼冲他笨拙地挥挥沉重的手,她想,林阳应该明白她的意思。下一次还不如直接请吃饭,实在不必再找这样蹩脚的借口——金曼曼宁可一段恋爱没有结果,也不愿意和懦夫绕来绕去,永远牵扯不清,拉扯,只是在某一阶段令人兴味盎然,现在林阳已经没有停留在舒适区的资格。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本章给大家送红包! 第62章 突来的DDL   单修谨正月初五就迫不及待地返回S市, 并且积极组织聚餐,金曼曼在家闲得抠脚,每天和风仔一起打游戏——她只忙到正月初三,初三之后, 家庭主题的聚会开始减少, 她的客户群都忙着陪金主提供情绪价值和身体价值:刚拉卡买了贼贵的包,这会儿不献殷勤什么时候献殷勤?   金曼曼预计下拨生意应该在情人节来, 这段时间, 别墅没复工, 学区房交易也暂停,没有人在正月里做房产买卖的, 金曼曼除了和风仔打游戏之外百无聊赖, 刘豫和林阳则都销声匿迹, 识趣地没有再来打扰——拉扯也要有拉扯的样子, 联系的频率太频繁, 却没有确定关系的诚意, 那就不叫拉扯了, 叫留恋暧昧, 叫玩弄少女……   好吧,现在她二十多岁了, 似乎不再是少女,但对他们来说却也还属于社会新嫩, 太欺负人也显得很没风度, 金曼曼既然已经看穿了林阳的套路,并且把态度也表现出来了, 那么, 刘豫也不是不知趣的人, 他们两个人都应该好好想想,金曼曼自己可以赚钱维生,如果不能提供一份诚恳经营感情的前景,也没有相当份量的金钱,那么,他们还有什么优势来胜过其余的追求者?   仅仅是相处时的愉悦,这不足够,金曼曼显然已不是那么好骗的小女孩了,愉悦感既然不足以打动他们,也就不足以打动她。她并没孤独到只想谈份恋爱,谁都不挑的程度,实在不行,她还有永远的备胎小单,捏着鼻子可以勉强地爱一爱——小单虽然不敢和她交往,但却也很热衷于提供自己的陪伴。   “这个包你打算送给汤老师吗?”   “你的意思是我画得很老气吗?对了,汤老师和你说什么了没?”   基于刘豫的提醒,金曼曼还是向汤老师表露了自己的身份,这让她收获了十几屏的小作文,汤老师又感动又担心,感动的点和担心的点都在金曼曼意料之中,她对于汤老师有深刻的了解和客观的认识,以至于每一封未寄出的信似乎都可扆崋以自拟回信。   单修谨说,“她给我两千元,让我瞅准机会帮助你,怕你没钱吃饭——我告诉她你一回去就赚了两三万,靠买包中介,汤老师好像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不过迷惑之余也放心了点,把钱拿回去了。”   他们不由相视一笑,金曼曼在包上落下最后一笔:这阵子的空档,被金曼曼拿来抓紧时间搞创作了,她不会说自己的绘画水平有提升——四年没怎么创作,也没有系统的指导,她的水平肯定是退步的,但是,现在她想表达的情绪要比从前更加丰富,因此绘画本身似乎就是对情绪和心理的疗愈。   金曼曼画了两个包,一个是Ceci的假包订单(终于完成了),还有一个是在TB上买的黑色皮包,一两千元,设计师牌子,金曼曼拿来练手用的,她没想好是卖还是自留,包上是杂乱无章的金色线条,浓淡不一、纵横交错,她觉得这个包在某一程度上反映了她一瞬间的心情。   单修谨在她画画的时候帮着打下手,不需要他了,他就到一边去敲电脑,金曼曼对于小单的人生轨迹也不是毫无影响——小单似乎终于开始在为留在S市做准备了,以他的专业,想要在S市获得体面收入,最便捷的办法就是自学编程,有这个技能,相关专业的自动化管理岗会很好找,报酬也不低,起薪30W是有的,虽然,这个收入在S市只能说得上是刚刚脱贫,买房的机会也不大。   不论如何,在能卷得动的时候,多卷一点,胜算也就越多,至少选择上会多一点,试想如果单修谨毕业后只能找到8K起薪的工作,连房租都不够付,职业前景也是一眼能看得到头,那他事实上根本就不享有对未来的选择权,只能听凭安排回老家就业,薪水大概稍微少个一千多,但其余一切家里全都备齐,里外里的差距,不是小单那一点个人意志可以抵消的。   金曼曼对单修谨的改变是持鼓励态度的,小单仔细观察金曼曼,似乎也没有察觉出宝物被人偷走的危机,虽然这样的事即便发生他也无能为力。他们两人的心情都还算不错,单修谨说,“画得很好看,我刚是想说,如果你想送汤老师的话,这个包似乎和她不搭——但如果你不送汤老师,那我不知道了,这包就两千块不到,感觉不配上你其余任何一个朋友的肩膀。”   “我自己背不可以吗?好哇,小单,没想到你眼里我居然这么挑牌子。”   金曼曼毕竟是读书时就攒钱买大牌包的性格,现在,她也的确需要一些名牌包来撑着Buyer的场面,单修谨不和她顶嘴,但做一个不服输的表情,金曼曼把包搁到白色假毛皮里去,让它晾干一会,拍了好几张照片发朋友圈,仅限目标客户可见,配文【手制高奢订制绘画包~】。   没有说是谁画的,也没有说原包的牌子,朋友圈的男客户几乎都看不到,所以这篇的点赞量和平时是有壁的,过去半小时不过十几赞,除了Ceci过来八卦之外,来问价的人并不多——看来,山寨名媛们除了BKC之外,并没多少属于自己的审美。金曼曼也没太在意,这个包她投入的成本不多,而且自己也算得上喜欢,就算是打水漂了,自用也不觉得可惜。   不过,这个作品似乎在山海般的朋友圈之间,引起了真贵妇的注意,金曼曼刚摆烂去玩游戏没多久,她的手机震了一下,永远的玛丽安娜——庄太太,庄张某某,庄家媳妇,在金曼曼曾跟着林俏去蹭过一次的雅集中担任会长,贵妇中的贵妇,居然私聊发来了消息。   【金小姐,你朋友圈的包蛮好看的】   会长很亲切地说,【请问有对外出售的意向吗?】   她没有问价格——像是这样的贵妇,当然是不会问价格的了,一个包而已,没什么是支付不起的,金曼曼受宠若惊,【这个是我自己画的,庄太太如果欣赏,我也很高兴能让它成为您收藏的一部分,如果您有格外的定制需求的话,我们工作室也是可以提供的。 】   【我觉得金色线条是很有趣的设计】   庄太太的回复很从容,【有没有围绕这个概念做的Collection?如果有Look Book的话,可以给我寄一份来吗?】   她没有要来展厅看,这是很体贴的,看来庄太太知道,一般的小设计师未必能支撑得起一个展厅的花销,当然,也可能是懒于挪动。金曼曼被介绍给她的身份是服装设计师,这个职业只要还能养活自己,每一季至少都该做一整套样衣,然后找模特来拍一份Look Book,换句话说,订制系列的开销其实不算太大——如果你不开服装展的话,每一季花一些时间和成本就可以。   后续客户如果有定制需求,自己裁缝能力又足够的话,赚头虽然不多,但不至于亏本。所以,庄太太大概认为,金曼曼作为一个朋友圈极其低调的设计师,既然能够出席雅集,理所应当拥有一本四季更新的Look Book。   啊……这……   金曼曼望着微信对话框,久违地感到了被老师抽查到空白作业本的恐慌,她极力镇定下来,【当然可以,我的荣幸,可以麻烦庄太太给我个地址吗?】   【我现在外岛配先生过年,大约一周后会回S市,麻烦你直接寄给我S市的地址就好了,工人会帮我收下的。】   【好的,那个包要一起寄来吗庄太?】   【OK的。】庄太太直接转了五个6过来,【新年快乐,不够的话,再告诉我。】   意思就是多出来的部分就当是红包了,金曼曼一时有些卡壳,不知道有钱太太是否都和庄太太一样乐于做散财童子——通常来说,很多有钱人往往是散财童子的反面,买大牌千金一掷,但是对其余任何的服务都非常吝啬,很讲究性价比。而且,金曼曼虽然只见过庄太太一面,但她印象中庄太太好像也不是如此平易近人,皆大欢喜的性格。   不过,给钱是一定要收的,过于推却那是不给面子,金曼曼点了收款。【足够多了,感谢庄太的支持。我这就去准备发货。】   庄太发了个微笑表情包过来,也就意味着对话到此结束,金曼曼望着对话框,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后她慢慢坐起来,“小单,小单。”   “啊?怎么了?”单修谨看看金曼曼脸色惊得一跳。“出什么事了?”   “去买点咖啡回来。”   金曼曼算着接下来的工作量,有点眼前发黑,她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这种机会,稍纵即逝,如果你因为没有准备就将其推开,那么你永远都不会准备好。老板要看Look Book的时候,你最好有——如果你没有,那就熬夜去做一本给她看。   这是所有想做一点事业的创业者都该有的觉悟,金曼曼也有,但是,她同时也很清楚这意味着多大的工作量,也怀有很强的不可置信和突兀感——好突然,都快被遗忘的服装事业线就这样袭击了她,这个机遇实在让人猝不及防,但既然当时本能地答应了下来,那么,哪怕是为了林俏的面子和自己的尊严,金曼曼也不能开天窗。   “假期结束,”她按下心中的疑云,可怜兮兮地对单修谨说,“我有好几个夜要熬了。”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高质量保姆与管住括约肌   在现实面前, 金曼曼不得不承认,就像她不算是个很好的画家,只能说自己是美术爱好者一样,金曼曼也不能说自己是个很好的服装设计师, 她只能说自己是这个专业的毕业生——同样的, 她也不是一个非常好的Buyer,因为她并非打从心底热爱这一行, 时不时地要自我怀疑一下, 而且还胆敢对客户挑三拣四, 金曼曼似乎天生就处在一个尴尬、蒙昧的位置上,她的野心和欲.望很强, 能力也有, 总是在本能地往上钻营, 但是, 她始终未能明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一个真正好的设计师, 灵感的迸发就像是拉肚子一样, 只能屏个一段时间, 便要找到活页本把它宣泄出来, 或许永远也不会有预算将它变成一件件成衣,可创作的欲.望是不需要预算的。金曼曼也很喜欢服装设计, 但她从来没有这么灵感迸发的时候,大多时候, 她为了完成学业, 达成某一目的去设计衣服。   画草图时她不至于感到痛苦,没有拼拼凑凑、绞尽脑汁却一无所得的烦恼与自我怀疑, 按照大众对于艺术家的普遍印象, 这或许也意味着她不可能成为一个很好的艺术家, 因为她没有丝毫的自毁倾向。   就像是这会儿,金曼曼的焦虑感主要源自于手工活,她对设计稿是不迟疑的,毕业展时,金曼曼做了一整个系列的设计,按照她的习惯,还有PLAN B备选,不过,当时金曼曼没有什么钱,而且对毕业展的商业前景预期不高,只想着毕业就好,她知道没有人会仔细看这些东西,所以她放弃了PLAN B的规划,那个规划要用到很多真丝来做垂坠感,金曼曼不想花那么多钱。   现在,她有钱了——比不上毕业时的积蓄,但是她的自信感增强了,手笔比之前大了,而且这系列既然以真丝为主,就很适合给庄太看,也好开价。那么剩下的工作就多数是以手工活为主了,单修谨为她做跑腿,他们先开去附近的西湖边上进货,感谢勤劳的浙江人民,大多数商家都已经开门营业了,不像是S市的市场,至少要正月十五之后才完全正常营业,现在很多仓库都没开门,只能看样品,不能发货。   真丝到手之后,金曼曼熨烫整型,按照设计图一件件一丝不苟地去执行,在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下,她反而获得内心深处的平静,虽然脖子仍是酸疼的,熬夜后还是有些烦躁,但和服装打交道,远胜于和人打交道,布料没有各种各样的情绪、遗憾和失落来污染你。   她晚了两天,给那个包做了修饰整形,并且确认了没有留下什么能联系到原生产商的线索,将手绘包好好地打包好了,寄给状态。Look Book因为实在临时找不到模特,只能自己出马,连摄影棚都是自己布置的,林俏因为相对比较擅长拍照,不像是小单那样直男视角,被抓来做摄影师,她跃跃欲试中也有一丝不自信,“你觉得我可以吗?”   “为什么不行?如果效果没那么好,就是我刚初出茅庐,找不到太好的摄影师。”   金曼曼准备把照片印出来寄过去,本来就会丢失一些细节,她让林俏不要顾虑太多,拍就是了,“确定一下,我上半边脸在阴影里,不要拍出来哦。 ”   “曼曼你好瘦啊!”   “职业需要。”   金曼曼的确一直比正常体重的下限还低一点,上镜的效果恰到好处,她一开始维持这体重是出于职业层面的考量——她可以做模特,这一行虽然很辛苦,但来钱也非常快,大一那一年,她一度很疯狂地去做这个兼职。   虽然之后拍摄基地搬迁到别的城市,很难在学业外兼顾,不过寒暑假她还是经常到附近的城市来密集打一两周工,一天拍摄十几小时,就有三四千块钱到手,这还只是普通模特的价格,大模特一天几万十几万实在不是问题。   虽然金曼曼没有拍出爆款,但她脸好看,修图压力不大,所以,在专业模特杀入,把市场卷成红海之后,还一直能找到工作机会,后期是她更多开始为将来的职业布局,这才逐渐淡出了这行。不过,基于多个选择多份安全感的道理,她还是习惯性的维持自己的身材。   “太瘦了。”摄影助理单修谨有自己的看法。   “正常体型很多衣服就穿不好拍了,拍了照片,你就是纸片人了,纸片人就要瘦成纸片人这样才上相。”   金曼曼布置好拍摄基地,其实,大品牌和设计师品牌、电商品牌的区别,只在于后期的调性,以及宣传照的品味,Look Book还是很容易糊弄过去的。会出去拍街景的Look Book,不管品味多乡土,都是实力的表现,没实力的小牌子都是棚拍,如金迷一样,用光影来糊弄事,节省道具和灯光开支,也能少请几个昂贵的摄影助理,这一行因为电商加入,收费越来越高,变相地也抬高了服装生意的门槛。   棚拍的话,又没有多少道具,掌握好打光即可,金曼曼有毕业作品集的锻炼,在棚里蹿来蹿去,很快和林俏商量了,确定好打光。相机是有的,而且很现成——林总拥有老男人所有昂贵的爱好:名车、名表、游艇,摄影在他的爱好版图中属于比较便宜的那一种,随随便便就收藏了不少顶级镜头。   史上最糊弄事的Look Book在五天劳作后终于面市,金曼曼自己做美工,修掉噪点之后,蒙了几层滤镜,反正达到印刷品上看不出瑕疵的级别便可,TB找人买了排版,又找个文印店打印装帧,出来的效果居然差强人意,令林俏咋舌,“我现在开始思考,一件几千元的衣服到底值不值得——这些幕后工作其实可以这么便宜的。”   那些闻名遐迩的牌子,他们的第一本Look Book或许也是这么生产出来的,在有限的预算中尽可能做得体面。金曼曼说,“俏俏,现在你已经很掌握精神了——只要面子上过得去,那就说明这东西完全就是真的。”   林俏一挺胸,很得意,“没错,没错!我要把摄影专长写到我简历里——哎,说不定我以后可以去做摄影师欸,专拍漂亮妹妹。曼曼,我发现跟着你,钱怎么就这么好赚呢!赚钱的机会太多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有林俏这样的条件还赚不到钱,那才叫奇怪。金曼曼笑着鼓励她,“对,你可以试着多练习一下,以后你做我服装品牌的御用摄影师。”   实际上,除了用别针和熨烫效果做成的样衣以外,金曼曼的服装品牌毛都没有——哦,还有她额外印了几十本的Look book,金曼曼准备之后当作自己的第一套设计到处乱送,提高自己的逼格。并且深重思考着这会儿将摄影图集马上放到工作室网页中会不会显得太猴急,而且也让工作室的业务范围更加杂乱。   还是过段时间再悄悄放到集合里吧,这些图可经不起一再的放大,但放上去的图片精度太差,又有一种lowlow的感觉,金曼曼寄出快递后有种虚脱感,Look Book上的模特都没有脸,最多是下半张脸带到,因为她未雨绸缪,已经计算到了给自己修图的难度,黑眼圈且不说了,几天没睡好,脸部肌肉会有一种下垂感,这种感觉是很难修的。   以后再不熬夜了!   这一天她大睡十几个小时,并且在心底发誓,没有一个机会值得她这样熬,虽然金曼曼也知道,下一个机会到来的时候,她很可能还是忍不住答应并熬夜——不过话说回来,别的机会至少还是能见到钱的,庄太太这里,只是代表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实际上金曼曼怎么想都不觉得做个服装设计师钱景有多么出众,一年的赚头很可能还比不上一个出色的别墅装修监理。   男人们都乖乖滚回去搬砖了,林俏最近除了过来拍拍照以外,就是沉迷游戏,风仔的陪玩生意重新进入高峰期,主播陪玩的价格更高,一小时是要几千块的,还要时不时刷点礼物,不过,林俏支付得起,而风仔现在似乎也承受得起张爷爷移情别恋的损失了——张爷爷还没回来,可能要在国外多住几个月,而少了带爷上分的噱头,之前又有Momo的丑闻,公会资源减少,风仔的人气也有一定的下降,他的收入肯定没有最高峰时那么高。   有钱人的生意,赚的时候很赚,可把你的收入预期培养起来以后,他又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相当的心理素质,是承受不了那种落差的。就好比金曼曼,前段时间赚钱太容易,以至于一掷千金,这段时间穷忙穷忙,忙是忙得厉害,可暂时见不到什么钱。   ——最忙的是别墅,别墅恢复施工了,在做收尾的硬装,每天要维护监控,这是不能一劳永逸的事情。尽管她请的在物业那里备案过的工程队,但工程队人员繁多,每一波工人进场,都想破坏监控,而金曼曼不得不一再强调,不要打落镜头,不要断电,不要随地上厕所,去装修厕所那里,随地上厕所被监控发现,不但会被队长开除,还面临诉讼、拘留风险。   最后,她干脆通过刘豫聘请了一名身高一米九的健身爱好者,唯一工作就是在别墅院子里闲呆着,健身也可以,金曼曼有需求时直接给他打电话,让他做传声筒——不过,人性是奇怪的,师傅们的括约肌在这位大哥出现后,突然间都恢复了功能,也失去了铺地板前在墙缝留下尿液痕迹的恶趣味。   装修监工的定金部分,金曼曼分到手的那些已经被她捐掉了,现在她下一笔大钱应该是监工结算之后,不过那应该也快了,硬装结束之后,荀嘉明会来验收一次,再结算一笔钱,之后的软装其实就是采购工作,设计图已经出好,金曼曼要做的无非是到处下订单,对接好安装时间即可,她很擅长统筹规划,这不是什么痛苦的工作。   钱钱就要到账,男人们识趣远离,金曼曼思忖着要不要乘天气不冷不热时学个车,这段时间她不算很忙,情人节代购一波之后,客户群又进入蓄力期,现在的扩张似乎也到了一个瓶颈期,新人来得慢了,因为Ceci月份渐大,出门不方便,已没有那么热心拉人。   按道理来说,林俏那边的人脉资源差不多也快用尽了,林阳最近也没有单子交代过来,不知道楚经理的工作量是否又上升了,还是林先生开始到处出差——可能他是去外地了,本地的接待任务才会变少,因为刘豫和他的朋友圈有时会发发飞行轨迹图,不过,对于这些闲钩子,金曼曼一概视而不见,她也没有闲着,她自己的客户群体已经开始主动带新客来了,这算是工作室逐渐走向成熟的标志。   “高质量家庭教师和育儿保姆。”   金曼曼今天装扮得很端庄,在工作室里正儿八经地接待客户,她重复着对面的需求,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们,在心底给用户画像,有钱——肯定是很有钱的,这一对就是买学区房的客户,几千万的生意都做了,服务费也付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挑剔,大概也是挑剔的,这是一种浸透骨髓的气质,尽管金曼曼的服务应该是让他们满意的,否则也不会做回头客,但是,她还是非常谨慎,给足了面子,刻意有些诚惶诚恐的请教。   “高质量,怎么算是高质量呢?”……是哪方面的高质量呢?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如果我能找得到,装修的时候我一定要请一个肌肉光头做监理! 第64章 人类高质量育儿行为   高质量分很多种, 外貌上的高质量,身体素质上的高质量,当然还有能力上的高质量,金曼曼现在学会不给用户做任何预设, 因为客户是完全无法预测的——如果是男客户单独前来, 很多人可能会觉得,他希望来个漂亮、学历又高的女孩子, 但是, 也许他要的是漂亮学历又高的男孩子呢?也许和妻子一起来的客户也可以坦然提出这个要求呢?也许, 这个女孩子又或者男孩子是为了妻子准备的呢?   这些都是无法猜测的事情,金曼曼逐渐学会一个道理, 个性在有钱人身上会得到极致的张扬, 或者不如说, 金钱的意义正在于把自己最微小的需求扩大化, 把最荒谬的需求合理化, 当一个人赚三千元的时候, 对于配偶的忠诚似乎是基本要求, 但如果他一个月能赚三千万, 配偶坐下来挑情人,这种事将不再是网友嘴里玩梗的话语, 它很可能就会是现实。   不过,金曼曼肯定不会做皮肉中介, 这是一单未必能做成的生意, 所以她的姿态从一开始就放得很低,因为能力不足而婉拒, 总比因道德操守而婉拒来得强, 客户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不单单是后续的生意,也会影响到风评。“是对哪方面的学术资质有要求吗?一般的中介机构无法满足?”   “还是像上次一样,由你来对接所有中介比较不耽误时间。”   或许是因为上回的服务让这对夫妻满意,也因为孩子的教育总是大事,不能有丝毫的马虎,这一次金曼曼得到面谈的机会,同时也是客户对于工作室综合实力的评估,园区选址、工作室装修品味,当然还有金曼曼本人,都承受着挑剔的视线。   何太太坐下来有一会儿都没有说话,一双眼好像手术刀,四处做无形的切割,这会儿,她终于满意了,拿起咖啡浅尝一口,眉宇更加舒展(感谢林俏薅来的羊毛,以及金曼曼终于学会折腾那台昂贵的咖啡机了)。   “我们的要求确实比较高,一般的中介机构太喜欢包装简历,我和我丈夫平时都很忙,不想花费多余的精力去挤压简历中的水分,希望能由你来做预面试,为我们分担情绪和时间成本。”   呼……   接待土财主的时候,会因为Ceci的土感到压力,但现在开始接待真正的职场精英,受到的压力就更大了。何先生和何太太都是技术大牛,不过领域不同,何先生是做高分子材料的,有自己的公司和实验室,同时还在大学兼职,是顶级期刊时常能见到名字的学术大咖,何太太更厉害,IT精英,金曼曼拿到过他们的日程表,是按一刻钟来算的,会议、吃饭、健身、工作、育儿,能划给她的时间通常最多也只有十五分钟。   这样的知识分子很难糊弄,但给钱也爽快,不太会赖账,很重视契约精神,而且和他们交流并不费劲,一般都能举一反三,描述自己的需求也很直接,不需要金曼曼去揣摩客户心理。   “我们希望育儿保姆能有注册营养师的执照,如果曾经在三甲医院的营养科有工作经历就更好了,规培、轮转都可以接受。孩子身高和同龄人相比偏矮,体重也略有超标,不是最理想的状态,希望保姆能规划好三餐,帮助他各方面——身体素质、智力水平都有相应的发展,如果还懂得一些运动医学的话,那就更好了,会为他规划到每周的运动——”   “要注意预防运动损伤。”   金曼曼的眉毛高高地挑了起来,她在电脑上快速记下关键词,并庆幸自己对谈话做了录音——这个举动通常只是为了营造面谈时的仪式感,的确也取悦到了不少人(尤其是何家夫妇),即便发生一些沟通上的问题,也没什么人会来抠字眼的,但她感觉何家人会,而且是夫妇都会。   “好的,主要就是这些吗?”   “年纪上如果能有三十岁以上是最好,希望能有研究生学历,这两个不是硬性条件,但是,如果是三十岁以下的话,我们认为研究生是必须的,第一学历也要经过审视,如果是教育心理学的硕士会非常好。性别的话,如果是男性最好了,如果是女性,那希望能有一定的运动经历,可以和孩子一起参与日常健身。”   金曼曼点头的频率变得缓慢,在她的心里,慈祥老阿姨的形象逐渐被肌肉男取代,头顶还戴了几顶高帽:运动医学、教育心理学、注册营养师。   “需要做饭和承担家务吗?”   “这个不需要,指导阿姨配菜谱即可,我们有专门的做饭阿姨和清洁工,家务不需要育儿师帮忙,带好孩子即可。”   何家夫妇不知道是否比林总有钱,但是他们选择了把林总花在女人和子女身上的消费,用来专注提升自己的生活质量。一家三口这么算起码六七个人服务——他们肯定是有各自的司机的,不会浪费宝贵的精力自己开车。   而且,他们也并非对行情毫无了解,就像是买学区房一样,要求固然高也挑剔,但不算完全不合理,对满足条件的育儿保姆,他们是大方的。“合同可以挂在我丈夫公司里,五险一金都是有的,试用期三个月,底薪是五万,如果量化指标表现好,可以提前转正并且支付绩效激励,这些都可以细化,转正后合同一年一签,无责任底薪八万,Bonus最多可以给到年薪的200%,主要考核目标是孩子的身高体重、体检结果,教养方面会列入参考,但比重不高。”   如果做得好,一年八十万底薪……做得超级好的话,240万!金曼曼两眼开始冒钱泡泡了,她有毛遂自荐的冲动,可惜,资质上第一个不符合。“好的,虽然要求高,但舍得给报酬,相信还是有一定努力的空间。”   何先生点点头,他对金曼曼的脸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说实话,这对父母给金曼曼一种机器人的感觉,他们身上‘人’的气质很少,高智商的感觉很浓,她好像见到的是《美丽心灵》真人版,只除了他们两人都不像是纳什那样羞怯,反而有点子智商上居高临下的感觉,看谁都有点子不顺眼。金曼曼相信何先生透过她的漂亮脸蛋,看到的只是里头的骷髅头,还有骷髅头里塞着的乱七八糟的知识。   直到现在,金曼曼的发言也浸透了专业术语味儿时,何先生才给出赞许,“说得对,只要出得起钱,总是有努力的空间。绩效都是留给有本事的人。”   金曼曼拉开唇角试着露出个严谨的3厘米笑容,何太太的表情也更柔和了,当然,她的肩颈还是绷得很直,但是,眼睛里手术刀一样的犀利逐渐缓和。熟悉之后,金曼曼很容易发觉,这对夫妻喜欢精确的服务,精确的量化指标,并且很舍得为其花钱。   “对于家庭教师的话,这里应该也是对学历有要求吧?”   保姆最好都是硕士,家教不得来个博后起步,又或者最好是退休大学教授?没想到何先生不喜欢博士,“学不好的博士是混子,学得好的博士往往是半个疯子,都不能提供稳定的教学质量。”   好吧,一下就地图炮一整个人群,但文化课学渣金曼曼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发言权,“那希望是师范专业的硕士生吗?”   这样是最好的,之前若是在教培行业有突出成就,尤其擅长理科辅导,那就更加分了,中英双语都要流利,如果还会说第二外语也可以,不过不强求,目前最重要是在理科上要有心得,能把理科的思维方式刻印到孩子脑子里去,其余才艺类,有一定基础,可以监督练习即可,比如说孩子学钢琴,自然有明师指导,家教和育儿保姆能够协调接送,保证每天有质量的练习即可。   报酬也是和履历挂钩,如果会三门语言,自然会加薪,目前无责任底薪是4万,可见何家夫妇以为知识没有身体值钱——其实是这方面的市场供给还算是比较充足,至少比肯做私人,又去过三甲医院的营养师和育儿师要好找。   “Bonus肯定就是根据成绩来挂钩的了,弟弟现在的成绩……”   何先生的鼻子皱了起来,像是闻到了什么很臭的东西,“只能说是中流偏下,这是不可接受的事。我和我妻子的基因不可能组合出这样的小孩。”   何太太看来对育儿项目的进展也很不满意,“身高也是很有提升空间,我和他爸爸在他这个年纪都比较高了,也已经很懂事,说实话,从小到大我很少考第二名。”   听起来是可以去做亲子鉴定的程度,当然,金曼曼不会这样说,她只是高高地挑起眉毛,做出得体的姿态,惊讶中带了点同情,“相信孩子的底子肯定是好的,只是需要一定的培养。”   的确如此,但两夫妻都没有时间,他们都是自己成长起来的小孩,难以想象为何还有孩子需要父母格外的关爱,孩子……不就是管吃管喝,每天亲近个十几分钟,陪玩半个小时吗?学习还需要家长的督导?简直不可思议!   解决方案当然是现成的,用钱砸,何家夫妇有得是钱,一年两三百万砸在育儿上,不可以说是不爱这个小孩,光是给金曼曼的中介费都不低,是第一年薪资的20%。   也就是说,如果找来的老师教得足够好,第一年拿了240万的满薪,金曼曼一年后总共可以拿48万——家教这边价格算在一起,大几十万近百万的收入。若是做得差,那也有30万左右,只是一单生意,这个报酬不能说是不丰盛了,说实话,何氏夫妇也是她见过最舍得为孩子花钱的人,何小弟今年才七岁,年度教育已是数百万起跳,比起来林阳这些林家人可以去角落里哭了,就连荀嘉明,这年头恐怕都未必有在教育上花费这么多。   因为知识发家的人,对知识的狂热追求是无限的,他们似乎很难容忍自己小孩的平庸,金曼曼签下服务合同之后,用了几分钟默想何小弟的家庭生活,她还没有见过这个小孩,但是,她已经很同情他了。   很多人觉得富人家的小孩得忧郁症是好日子过惯了自寻烦恼,但是,靠近他们的生活之后,金曼曼发现,没有一个人的痛苦是平白来的,财富能让他们的生活充斥了奢侈,但是,财富也让父母的自我无限放大,孩子只能在其中艰难求存,随时都有窒息的风险。   而金曼曼还要助纣为虐,在小弟的童年中充当不光彩的角色,她深吸一口气,面对整理好的文档开始沉思,符合这些要求的家政服务人员到底该去哪找——可以预见的是,这确实要比找些俊男美女充当想象中的家庭教师要昂贵得多,也难得多。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本章给大家送红包! 第65章 金曼曼高不可攀   【所以说, 地中海式的饮食法,有上述这些好处,因此,我们在生活中该如何贯彻地中海式饮食呢?】   金曼曼点了一下头, 从瞌睡中清醒过来, 果断给视频按了暂停,她这一阵子实在接受太多营养学资讯, 感觉自己都可以去应聘育儿保姆了——当然, 营养学只是一方面, 还得擅长幼儿运动,而且最好年纪要大一点, 金曼曼觉得这笔中介费是很难赚的。   目前来说, 她还没什么头绪, 只除了接收到一大堆自相矛盾的营养学知识, 鸡蛋黄可吃不可吃, 一天是一个还是几个, 光是这个问题, 就可以区分出老式学院派, 新式文献派和野生民科派。学院派有些的认识还停留在二三十年前毕业阶段:鸡蛋黄富含胆固醇,能不吃就别吃……这样的人盘踞在一些普通医院的营养科里, 虽然履历也不错,但, 知识更新换代的速度慢得让人诧异, 往往作风还很老派,又很有尊严, 金曼曼觉得就算把人挖来, 也未必能做得久。   新式文献派, 往往比较中庸,鸡蛋一天2-3个全蛋没问题,蛋黄是最有营养的部位,不能不吃,而且比起多吃鸡蛋,多吃红肉的风险更高……这些说法是更符合现在主流认识的,而且这种文献派很喜欢谈地中海式饮食法、阿特金斯饮食法,好像中式饮食法犯下弥天大罪,根本就不配和营养学沾边似的,有些激进派,视粥水如洪水猛兽——金曼曼也不喝粥,但是她不知道客户喝不喝。   基于对客户的认识,她先剔除了没有文凭背书的野生民科派,金曼曼决定先观察一下客户,看看他们平时会不会接触新媒体,再看看是从国内医院找呢,还是找从国外运动康复科回来的留学生,一般这种留学生很多都会兼一个营养师的执照,还是海外的,更好唬人。   不过,他们编制中式营养菜谱的能力可能很差,当然,可以在网上抄袭,但是小孩子口味上如果有要求,还是很考验定制化能力,金曼曼很头秃,有点老鼠拉龟冇订埋手的意思,这几天她拼命进修营养学常识,天知道Buyer要求的素质是多么广泛,她如果不做这一行,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如此广泛地接触社会。   目前来说,还算有一点头绪,还是从老人脉里薅的羊毛,金曼曼发现,自媒体就是现当代的人才库,只要认识一个MCN机构,大家都认识大家的,总能挖到深耕某一领域的公司,在游戏直播行业,这叫公会,带货直播、干货短视频这里叫公司,不过后头的资本是很一致的,整个领域跳槽也频繁,她通过风仔经纪人的前同事,联系到了国内做得最好的养生类直播公司,准备来薅他们平台的人才储备。   “陈先生你好你好。”   来意金曼曼是已经说过了的,公司对这件事介于重视和不重视之间,说是不重视,是因为虽然有可能拿一定的抽成,但是这和带货流水收入相比根本微不足道,说是重视,其实和游戏直播公会的逻辑也一样,新业务嘛,PPT有东西可以写了,尤其是深度定制、富豪人群服务这个方向,更是非常适合给投资人讲故事:看看,这么多有钱的傻子捧着钱来挨宰,投我们多有钱前景?再投一点,再烧一点,今年我们这些打工仔的年终再多一点。   这种事双方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金曼曼自然不会傻到去强调这种工作机会有多稀少。她和陈先生之前已经在微信上都联系好了,这次过来主要是现做第一次预选面试,筛选掉一部分太不靠谱的人选,做好文档之后再联系客户过来做二面。   因为是公司中介,面试地点就选在直播公司了,对小博主来说也是保障,陈先生大概是一直深耕养生这个领域,对美女抵抗力有点低,见到金曼曼,愣了下才跳起来和她打招呼,“金小姐,幸会幸会!”   他用惊艳而膜拜的眼神打量金曼曼,大概是因为她的装束给他很强的压迫感,让陈先生对金曼曼的家境产生了错误的估计。金曼曼在有钱人的环境里浸淫得久了,似乎也染上了一丝金钱的味道,她今天的穿着其实很简单,丝质白衬衫、黑西裤,珍珠耳环和项链,其实都是某宝货,只有包是真的,Irina慷慨赠送的C家包。   但,一只真的稀有皮香奈儿,似乎已经为全部装束做了背书,让她看起来典雅而又昂贵,很适合为有钱人服务。光靠这一身装扮,多收的10%服务费都还值得。   金曼曼有些无奈,但是不好解释,她和陈经理浅浅握握手,陈经理表现得非常客气,不像是她还是贫穷女大学生时出去打工,老板经常做出资深社会人的样子,主动伸出手要和她握一握表示礼貌,然后毫不例外,握得非常实在,还要捏捏金曼曼的手,像是要把自己的汗液握进去这才放开。   看来,金钱有时也是美貌的护身符。金曼曼忍不住感到一丝讽刺,她想,所以漂亮的女孩子怎么能不拜金呢?汤老师恐怕都难以给出让人信服的答案——   她现在已经没那样频繁地在心底给汤老师写信了,大概是因为对自己心中无数的情况也在逐渐减少,但是,金曼曼这会儿还是忍不住想起了汤老师的,因为她看到好几个汤老师形象的中年人从走廊经过,身边都跟着几个助理,别看化妆是往慈和中年人的方向去走,但是,气势完全是成功人士的汹涌高傲。   陈经理介绍说,“这都是我们这里做得比较成功的老师,拥有独立布景摄影棚的那种,一般年带货营业额都可以上亿,这个算是一道门槛。”   这也就意味着至少数千万的带货返点,而且,这只是一个博主在一个领域的收益,播放量、直播打赏,还有可观收益,这一行没什么好说的,出头了的确非常赚钱,也因此吸引了非常多专业人士,基于各种理由前来签约,什么年龄段,什么背景的都有。   大博主吃肉,小博主喝汤,这些刚入行的博主呢,经纪约签了,更新压力有了,但没有曝光率,没有资源,干货还很容易被剽窃,时间成本、拍摄成本明明白白地付出,99.9%的人最后都黯然退出。   他们未必没有干货,陈经理说得也很直白,“其实很多人,学历也很好,专业也很过硬,甚至在海外都有很好的实习履历,但是你有好内容未必代表你有好的输出,不够上镜,镜头前紧张,或者单纯就是形象不好,太好看了,太年轻了,讲话方言口音太重了,观点又不够耸动,这年头,要走中庸的话,没有点击量的。”   “我们现在采取的策略就是,专业人士负责写稿,老师来读,其实这样效果反而更好,尤其是老专家,发挥余热,读读稿子一个月就几十万,没退休以前钱都没这么好挣。”   对于这些内容输出者来说,□□万的月薪就很有诱惑力了,金曼曼事前看过资料,筛选出她认为合适的几个方向:健身博主、营养师博主、运动康复类博主,这些博主和中老年养生博主比,没那么赚钱,但是学历和履历都是完胜,其中不乏名校毕业生,金曼曼都觉得他们来做自媒体这一行,不去深耕自己的专业领域有些屈才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有了这个面试的机会。陈经理之前已经谈过薪资,大家都很有热情,金曼曼看到一张张生嫩的、年轻的脸,看到他们在急切中依旧尽力维系的体面,中间休息时,陈经理说,“这些留学生是相对比较有压力的,出国读书肯定是要花很多钱的,但是,国外又留不下来,或者是不想留吧,回国以后,找到的工作薪资很低,和出国留学的花费是根本不成正比的。”   “现在也不是说个个海龟都好找工作了,大家也认学校。可以说钱在这件事上有点失效了,以前成绩不好,家里出钱,你出国去读书,回来总是可以得到比留在国内读书更多的机会,但是现在,出国读个野鸡学校,回来大家也是不认的,和留在国内差不多。如果不能移民的话,对小康家庭来说,出国留野鸡学校真的很亏。”   这些学生或许都是类似的野鸡留学生,钱花了却见不到回报,陷入深深的焦虑中,也有些读的的确是好学校,但是,她要更好的回报,这是一般的职位带不来的,三甲医院的营养师,这个身份要在离开后才能变现,本身的收入非常有限。运动康复师、营养师也是如此,听起来高大上,可是,如果不走自媒体的话,赚到死也赚不回留学的本钱。   对大多留学生来说,留学的时光就是一辈子最快乐的回忆,所以他们在现在的生活中非常焦虑,很渴求一点变化,能和顶级富豪接触,即便是贴钱,恐怕都很多人会争取这个机会。金曼曼几乎感到筛选这些人的简历是一种残忍,她同时也有很荒谬的感觉——这些人,从家境到学习成绩,或许还到聪明劲儿、工作经验,全都胜过金曼曼不少,但今天却偏偏是金曼曼坐在面试官的位置上,居高临下趾高气昂地审视着他们。   是因为她有什么过人的能力吗?或许,但这更是因为金钱的魅力,因为她距离有钱人更近,人实在不可以不看重钱,金钱本身的购买力不说,光晕效应是如此炫目,在陈经理和这些面试的小博主眼中,金曼曼是如此的高高在上,令人仰慕,几乎代表了他们无法触及的一个阶层,甚至于让他们发自内心,不敢直视。   习惯了这样的感觉,还怎么放下架子去菜市场等打折菜上架?金曼曼突然理解了楚君,她对林阳的垂涎——硬要说是对他本人的迷恋或许也可以吧,但金曼曼想,或许也是因为林阳正是这种生活的入口,没有人不喜欢生活在这样的仰视和奉承里,在错觉中生活得越久,越是希望误会能够成真。金曼曼几乎也要被这个错误的形象迷住——又美又有钱,所向无敌的社会精英金曼曼。   如果人能永远活在幻象里就好了,幻象有多好,现实就有多令人酸涩,金曼曼走出公司时,突然觉得自己的确很需要一辆车——她怎么能在陈经理的目光中走去坐地铁呢,就算是网约车,恐怕也不符合她的身份。   但她始终还是很有点定力的,至少可以摒除这些想法,专心地编辑简报,而不是在心底掂量着哪个男人最适合成为她的捷径,这件事让人难受的地方主要在于,如果不通过婚姻,金曼曼一辈子可能都赚不到这么多钱,但是,她又的确很喜欢这么多金钱带来的感觉。   金曼曼忍不住叹了口气,但还是有80%放在简历上做备注,每一张简历都代表着一张热切中略带卑微,却又还想要维系矜持体面的面孔——也代表着他们对事业寄予的无限野心和热望,筛掉这样的简历很有负罪感,但是,的确多数人都不是那么的合适。   或许是为了让她从这份不愉快的工作中解脱出来,她的微信又响起来了,庄太这个的的确确非常有钱的贵妇,出来展示她通过捷径得到的成功了。   【小金,你的LookBook我看到了,其中有几件衣服我蛮喜欢的,请问你何时有时间呢?可不可以到我的办公室来谈谈订制的事情?】   金曼曼一时有点拿不稳手机,她的下巴掉下来一秒:不是吧,庄太还真看上那几块破窗帘布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第66章 庄太太艺术专家   说自己的设计是窗帘布, 金曼曼应该对窗帘布道歉,因为窗帘布的用料如果足够好的话,实在是并不便宜的,起码比她买的真丝要耐用得多。她的Look Book以垂坠为主, 现实地说, 就是一张张布料用别针和缝线固定,当然啦, 也裁剪, 但是, 不能说很重工,因为时间上并不允许, 要请一个很好的裁缝也相当的贵——现在好裁缝就像是好家教一样难找, 真的能满足高定要求的裁缝, 人家根本就不缺长期客户, 是不会接急单的。   育儿保姆, 找对了切入口之后, 整个Case至少是在进展, 家庭教师的进度才是真慢得可怜, 有名气、有实绩的老师都在教培机构,一年几百万随便赚, 真有AI夫妇要求的素质,他们根本不会来做家庭教师。在金曼曼看来, 比较符合要求的还得从公立学校里没太多名气的老师里找, 但是,这样的老师大多只精通一科, 想要做理科的通科辅导不是很现实, 而且他们的外语素质也不是很好。   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才库, 这一点让她很感到头大,金曼曼去见庄太时,一边化妆,一边还心不在焉地考虑解决方案,但她很快告诉自己,一单归一单,这一单的烦恼,不能侵占下一单的时间。   这是她近期以来化妆最用心的一次,见庄太可容不得丝毫的马虎。衣着、配饰都要有适当的分寸感:不能太艳光四射,不要选择主人色,要大气而含蓄,放在人群中一看就是金牌配角的那种——但是,又要专业,要显示出一些设计师的小心机,廓形上必须有些区别于一般商务服饰的元素。   最后,她选择一件垂坠的丝质衬衫,这个也是她自己连夜做的,会做衣服有时候的确省钱,再配上一条收束的多排扣黑色长裤,这条裤子是她读书期间做的作业,手工还算是不错,能够保证出门在外别无分号,也符合设计师的身份。   包的话,选择只能是自己的涂鸦包了,金曼曼从林俏那里把浮世绘海浪包借来,埋伏一个小故事在这里,鞋子,平底便鞋已足够,她简单地吹了头发,做了一次性的大波浪,戴上珍珠耳环——珍珠实在是很便宜也很容易混淆价格的饰品,设计师还可以取巧,不必讲究牌子,只说‘这是我自己的设计’,便足以蒙混过关。   她不会开车,这在很多时候是个缺点,不过还好,金曼曼去的是庄太的办公室,开设在市区,不像是第一次去会所参加画展,座驾压根无所遁形。办公室开设在一间艺廊里,当然了,所有贵妇似乎都很喜欢做艺术品生意,金曼曼想不知道这单纯是为了逼格,还是有财务方面的考量。   这间艺廊和所有艺廊一样,做的不是普通人的生意,高大上的装修里,陈列着几副让人看不懂的现当代艺术,标价则毫无必要的昂贵,这些艺术家一般都有一些量身打造的故事,而且现在很多都不住在国内,如果坐过牢,那画作的价格会更高一些,金曼曼略微懂得一些里头的套路,这种东西,也很能赚钱,不过,赚的是用国籍和犯罪风险换来的钱。   真正搞艺术的画廊,收藏的是另外的拍品了,那些画大家还是能看得懂的,多数是以油画、水彩为主,这种莫名其妙的艺术品放在市中心,充分说明了画廊的定位以洗涤业为主,但这不折损画廊的装修,庄太是真的接触过好的设计师的,金曼曼还记得她会所里的水晶墙壁,这种画廊就像是洗手液,必须存在,作为工具使用。   金曼曼想,这会不会也暗示了庄太对她的定位?但不论如何,她不可能不做业务,她和前台道明身份,前台帮她推着拉杆箱,一起去到庄太的办公室里。   庄太正在开会,她的穿着还是那么的贵妇,大牌浅色丝质套装,基本不可能洗,穿个两三次就束之高阁,说实话,奢侈品实在没必要大作广告,他们的目标客户本来就只是庄太这样的顶级权贵,几万元的衣服,本来就是只准备穿一季的,根本就不需要洗,因为这一季里能轮上穿第二次的机会实在不多。   金曼曼在办公室外稍坐一会,庄太结束会议出门之后,她笑着起身打招呼,庄太的眼神先落在她的衣着身上,然后是她的包,她的首饰,她的妆容和她的长相,金曼曼感受到一种舒坦,就像是她的精心装扮终于有了意义,经受了机器的质检,并且成功过关——庄太在瞬间读取了她的Dress Code,予以认可,对她绽开亲切的微笑,“是小金吗?真会穿衣服,我还记得上次你来我们雅集,也穿得非常漂亮,啊,这个包——”   精心埋伏的小故事也被接了翎子,金曼曼笑着说,“就是上回那个有故事的包,后来我给它做了一点变化。”   “画得很好看。”   庄太取过包仔细观赏上头的海浪,她的眼神充满了自信,绝不是一般阔太太面对艺术品的茫然,庄太转动着包,在光源下查看金曼曼的笔触,金曼曼有种感觉,她遇到行家了,这感觉就像是在专业提高班接受老师的审视,画得永远不够好,没有天份,糊弄普通人足够的那点子东西,在专业人士看来破绽满满。   金曼曼在庄太面前也不免有些局促感,再三拷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配得上和这样的顶级富豪人家打交道,这些人家,可以收藏真品蒙德里安,想怎么观赏就怎么观赏,他们有一种在所有细节笼罩中养出的直觉,一切偷工减料,在这样的直觉中都会变成无可遁形的‘不对劲’。我觉得不对劲,这个东西不那么高级。   金曼曼觉得自己一定充满了不对劲,她的Look book,她的包,都不能说是真正的艺术品,她不是那种天才横溢的艺术家,她是早知道的,这种抽时间的敷衍之作,真的能成为设计吗?连她自己都抱持着怀疑的态度,感觉设计师身份不过是为自己贴的一层金箔。为所有一切商务行为找的借口,只要还算是个设计师,她就还是个有梦想的人,似乎和Ceci之流满身伤痕的拜金人还有一点区别。   她很难得这样坐立不安,庄太是汤老师的绝对反面,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如此,她从北姑上位到外岛大太太,应该是拜金女中最传奇的一个,她浑身上下都浸透了金钱的味道,她的双眼皮,她鼻尖、下巴的玻尿酸,她打过肉毒素的直角肩,她端正的坐姿,所有一切都凝聚着金钱的芬芳,这两个女人都像是一面镜子,让金曼曼看到了自己的瑕疵,对自己充满了怀疑,感觉自己什么都不配。   不过,在汤老师面前,金曼曼感到的是一种良心上的不安,在庄太面前她怀疑的是自己的成色,她努力端着微笑,看着庄太仔细审视那个包,又在她的示意下,拉开箱子,小心地取出样衣给庄太查看。“垂坠系列是没有成衣出售的,只能根据体型进行订制,这条裙子也按模特体型做过调整,您可以先看款式,如果感兴趣的话,再做量体工作。”   “好的。”   庄太看针脚,看布料,眼神专注,语气有些轻飘,金曼曼心想她说不定是真的懂行,看来是真不能小看任何一个坐正位置的掘金女郎,她们的聪明也一定异乎寻常。   她基本在心底已经放弃这单生意了,金曼曼想,就像她的画永远也不可能通过庄太的审查一样,她的衣服大概也是不配。接受这个事实以后,她还是很沮丧,但已经没那么忐忑了,只是端着微笑,等着预料之中的鼓励和‘下次’,或许为了让她不至于白跑一趟,庄太会买下这条裙子,但她永远都不会穿的,金曼曼收点辛苦费,也算是没白跑这一趟了。   “你的设计……”   来了,金曼曼挺直胸膛,笑意浓郁起来,做好任何准备。   “其实是有些想法的,但是我的感觉是,你的技巧还很生涩。”   意料之外,庄太居然给出了很切实的建议——基于肯定的建议,“我感觉你缺少练习,你看,毕业一年了,但是你的Look Book里只有一个系列,这样肯定是不可以的。”   金曼曼眼睛眨起来了,她有点不肯定庄太的意思,于是解释说,“是的,不过,因为做衣服也需要成本,我有在做一些副业来填补存款——”   “这个我可以理解。”庄太笑了,她看起来没那么不近人情了,甚至主动给金曼曼加茶,“我也年轻过,也穷过,追梦是很花钱的,当然要做点别的来填补家用。”   “不过,如果你是有心在设计界发展的话,我建议你还是要规划一下自己的时间,区分什么是该赚的钱,什么是没有用的钱。小金,你的外形条件很好,为什么不考虑做模特,兼职设计师?可以专注在设计上,建筑设计、装潢设计、服装设计,跨界同时发展,在金钱上收入也不会很低,知名度同时打响,再配合一定的宣传,几年内,你的牌子在外岛开秀,我认为不是问题。”   有钱人和你说话,不会把‘我要投你’,直接说到明面上,你要学会听音,庄太想要投金曼曼的姿态已经非常明显了,金曼曼不觉得受宠若惊,她先感到的是浓厚的疑惑——她来的是这样的艺廊,庄太是怎么突然发好心,打算把她像这些人设艺术家一样培养?   但她有什么值得庄太投资的呢?   金曼曼心里并不是很打算做这单生意,所以她也就问得很直接了。“感谢庄姐抬爱,您的建议真的很宝贵——但是,我觉得,我的设计还很幼稚——”   她的语气很婉转,眼神却很直接——金曼曼的眼神在说:我对我的设计水平心里有数,您老有什么别的目的吗?我的设计它不值得投资。   庄太笑了起来,她看着金曼曼的眼神多了些欣赏,她往后靠去,用一种拥有者的姿态往艺廊方向挥了挥手,“小金,你是这个专业毕业的,我想问问你,你觉得什么是成功的设计——成功的服装设计?”   她是在问话,但是金曼曼立刻知道,庄太太准备发表一番自己对于服设这个行当,乃至整个世界的高见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和大家说一声,我周一-周五出门在外,去云南吃点菌子!再不出去玩我感觉我要死了!   更新应该是可以保证的,最坏的结果就是不能固定在十二点,但是我会努力维持! 第67章 新贵设计师?   所谓的服装设计, 只是人类盲从性的体现,是人类受到资本控制最有力的证据——这样的话,实在是难以想象会从庄太嘴里说出来,这让金曼曼不由得反省起自己的浅薄, 她对庄太的预设形象实在是过于浅薄, 自以为庄太只是个登峰造极的捞女北姑,一个成功的Ceci, 但谁说拜金女里没有聪明人?   “电影里其实早就说得明明白白, 整个行业的生产链, 小圈子定下流行色、流行款式,品牌发力, 找个元素进行轰炸式的广告营销。女人在服装上的消费完全是被培养出的需求, 人类劣根性的体现, 一个人对你说喇叭裤好, 你没有感觉, 一千个人、一万个人对你说喇叭裤好——OK, 只要你穿着还不是那么丑, 那么你需要一条喇叭裤。”   庄太身着消费主义登峰造极的结晶, 耐用性极差,设计感也说不上很强的大牌保守套装, 她的话和她的衣着实际上截然相反,“小圈子里的人决定一切, 小金, 服装设计这一行,能不能成功, 实际上取决于你离这个小圈子有多近。”   她是不太看得上这一行的, 庄太认为漂亮的衣服大把人能做, 在这行里,值钱的永远不是衣饰的美丽。“Marchesa漂亮吗?你可以说它很漂亮,但是这牌子,走红和消失都和衣服本身无关,这就是这一行的现状,太多和衣服无关的东西了。”   至于那些真正和衣服有关的设计师,他们被当作耗材使用,高踞顶端的永远都是有关系的人,这一行距离金钱和权势是如此之近,它直接承受着金钱的第一道光晕冲击。   庄太很直白地告诉金曼曼,“你现在的设计还需要再加锻炼——或者,我说得直接一点,再加抄袭。很多设计师都是Copy Cat,无所谓的,抄得冷门一点,别逮着一只羊薅,关键是在镜头面前永远能够Hold住,瞎编一套理念,讲个一千遍,你就是艺术家。你觉得坐在秀场下的顾客不知道你的黑历史吗?他们只是根本就不在乎。”   那么,为什么没有华人设计师真正地走上世界级T台,成为真正的时尚掌门?庄太以为答案是很简单的,无非是华人还不够有钱,至少在世界范围内不占优势。但,有些东西可以不必很好,可也必须得有,至少在时机成熟时能有一些选择,庄太认为金曼曼就像是她投资的所有艺术家一样,很适合做一个选项:有一定的名气,正常开展的设计业务。如果时机合适,一飞冲天,即便时机不合适,也完全能够养活自己,在外人看来足够光鲜亮丽,甚至说是高大上也不会心虚。   为什么不高大上呢?她的衣服不愁没人穿的,庄太会穿,就代表着外岛、S市的贵妇们都会来捧场看秀,就像是庄太豢养的艺术家,他们至少也能喝到很有营养的残羹,这就意味着数百万的年收入,体面的,加入小圈子的身份,各式各样的派对、晚宴,以及可以很繁忙的日常,在外人看来,金曼曼是一个成功而且繁忙的独立设计师——事实上当然也是如此。   “庄太太,您说得我都激动了。”   金曼曼说不出有什么感觉,如果她真正热爱设计,大概是会为了庄太对这一行的轻视而勃然大怒,但或许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作为一个蹩脚的设计师,庄太的有些话听起来让她也觉得颇有些痛快。这确实是个充满了Copy Cat的行当,天才和骗子往往令人难以分辨——如果别人可以骗,金曼曼为什么不行呢?   当然,做这一行也意味着选择,选择放弃工作室原本的业务范围,和林俏分道扬镳,完全独立地成立一个品牌,庄太将成为她的股东,金曼曼大概只有一点余裕去做装潢设计了,其余的业务,第一个是会影响到她的形象,第二个,她也将没有时间再去兼顾。   深耕某个领域,听起来似乎是很好的选择,至少比现在这样的广博繁杂要更好些,但金曼曼不知道庄太为何如此突兀地向她示好,她想,事情的内.情不会如此简单,只是庄太并不愿告诉她真正的盘算——她抬起头仔细地观察着庄太,思忖着她的表态,一条思路逐渐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一个成功而且繁忙的独立设计师,会有做装潢设计的时间吗?   当然没有。   “荀总对您提过我,是吗?”   金曼曼问,庄太脸上的笑意立刻加深了,此刻,她对金曼曼几乎可以说是很欣赏了,“看看,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更值得我投资了——Bosco是有提过你,他说你是个很狡黠的女孩子,小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金曼曼尽管可以说在男人群中是无往而不利,但她也不是古往今来第一个美女,以庄太的姿色,她年轻时不会逊色于金曼曼多少,她将自己的心得倾囊相授。“男人说女人漂亮,只是当作快餐享用,说一个女人狡猾,那就意味着他接近投降了,只有想要而得不到的猎物,才能获得这个评价。”   “我说过,一个设计师要成功,最快的办法当然是打入小圈子——你看,你现在已经有一个机会了,小金,我是个爱才的人,我不喜欢看到这样好的机会被白白错过。”   不用说得更明白了,这里有太多前人的故事,对于一个真正有能力的设计师来说,这也是个晋升的平台,很多伟大的设计师发家的过程也并不光彩——交际花也可以做设计师吗?可以的,只要你有两个有权有势的情人就行了。甚至于你的品脾还能越做越大,许多设计被人吹捧为伟大呢。   金曼曼心里倒有点子尘埃落定的释然,她就知道,庄太怎么可能会看得上她的设计,若说最开始的涂鸦包激起她的兴趣,后续对Look book的关注跟进便不太符合身份了。她还未能完全捉摸明白庄太的用意,荀嘉明应当不太会授意她做这些,这是在经营人脉?和荀总关系暧昧的设计师也是庄太的小跟班?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呢?或许,结交下的人脉就是好处?   或许应该重读《第一炉香》了,虽然庄太并不是葛姑妈,但是,捞女就是捞女,捞女的底色一辈子难改,她们和其余阔太太坐在一起,备受奉承,见到的全是笑脸,但捞女笼络的心腹养女也还是捞女,她们的社交线是名媛们进不来的,同样,她们也并不能真正进入名媛的世界。   话又说回来了,在四十岁后半仍能维系正常家庭关系的,大概也只有捞女与富豪了,名门联姻在此时通常名存实亡,不是离婚就是各玩各的,那些阔太太也没几个像是庄太这样,可以很有把握地谈论投资、厂牌,她们的事业最多是集中在慈善上,并不真正接触公司,捞女能捞到正房的位置,多少都有点真正的本事。   一条青云路在眼前徐徐铺陈,有贵人相助,有名门贵公子在云端含笑俯视,这些老钱世家,指缝里漏出来的那点,已经足够金曼曼富得她几辈子都想象不到,当然喽,和贵公子未必能走到最后,但只要相处愉快,以后好处总少不了她的,借助贵人上了这个平台,之后的机会也会更多更多——   这条路光鲜亮丽,看着只有好处,Ceci倘若知道了或许会妒忌得发狂,金曼曼的起点,比她梦寐以求的重点都更风光得多。但是,Ceci没有文凭,她不可能做设计师呀,所以你看,学习是多么的重要,金曼曼能有这样的机会,其实还是因为她高中时候努力读书,好歹有点知识在肚子里,可以说自己是名牌大学科班毕业的纯血设计师。   金曼曼没有立刻给庄太答复,当然庄太也不会着急,这种风投对有钱人来说又不会伤筋动骨,成了是缘分,没成难道就变脸打压了?不可能,没成也要交个朋友,庄太是不会叫金曼曼今天白跑的,她买了一件金曼曼的真丝衬衫,并且不允许她定价低于两万,“手工定制,低于两万有什么意思呢?那不如去买那些粗制滥造的成衣线。”   她扯扯身上的套装作为例子——不管牌子多大,没有量体裁衣环节,成衣线都不够体面。   金曼曼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庄太这个等级的富婆,不免头晕目眩,拉着箱子坐上滴滴车之后,一直按着太阳穴,罕见地连思绪都很空白。或许震慑她的并不是两万元,不是庄太的豪奢,而是她的背景故事。   一个北姑,捞女,小明星,南下之后做了阔太,庄太的起点不会比她高到哪里去,心酸故事相信亦层出不穷,但是,奢侈品牌的成衣,连林俏都一度着迷且追逐,认为能印证自己身份的东西,对于现在的庄太来说,实在是十分的粗制滥造。   野心的滋生,往往是来自于彼此的相似,‘彼可取而代之’,当然,这里无需取而代之,而是可以效仿,可以追随,金曼曼比谁都明白选择的重要性,她刚刚从直播公司出来,见识了那么多优秀的年轻人,因为选择的不同被文化素质显著低于他们的人挑三拣四,金曼曼已是其中比较客气的一个,直播公司中其余对接的中高层,很多只有大专学历,他们做领导只是因为当时没有选择,出不了国只能留在国内,而这被迫的选择倒使得他们在此刻占据了上风。   选择,选择,她脑海里全是各种各样的选择,开工作室实际上不是金曼曼的选择,而是林俏的选择,金曼曼始终没有选择的能力,现在,她倒是又有了一次选择的机会,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想要的人生,但不可否认,金曼曼从庄太身上感受到强烈的吸引力,她喜欢这种极端的丰裕。   谁不喜欢呢?网约车总是容易让人晕车,司机猛起猛刹,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带着几乎为零的避震在柏油路上颠簸,谁不想拥有自己的司机,坐在劳斯莱斯后排,闭上眼和喧嚣的城市隔绝?金曼曼是个俗人,她见识过的东西也会想要。   但是——   金曼曼掏出手机,打开荀嘉明的对话框,一遍又一遍地放大他的微信头像,完美无缺,俊逸而又得体的笑容,应该经过PS,但是,他真人也差得不多。   但是——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送红包!   明天就出去玩儿了!希望更新能准时! 第68章 荀总差点又被坑   什么是真正的富人, 真正的老钱?真正老钱家的核心成员,犹如荀嘉明,他的确活在和许多人截然不同的世界里——他什么都不必说,什么都不必表露, 哪怕只是一点点很轻微的兴趣表达, 也会有庄太这样贴心的老友Auntie安排妥当大敲边鼓。   庄太是为了钱吗?应该不是的,庄太现在再怎么样都不缺钱了, 金曼曼很难想得出庄太还缺什么, 作为捞女中的终极赢家, 庄太似乎什么都不缺,但是, 或许人在每个阶段多少都会给自己制造一些不满足, 对庄太来说, 她现阶段的不满足就是自己的影响力。   而拥有这种影响力的荀嘉明, 被无穷无尽的庄太围绕着, 金曼曼想, 荀嘉明这辈子最大的烦恼大概从来不是不足, 而是因过多而产生的空虚。   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感受, 金曼曼只能稍微想象一下,但完全无法代入, 她和所有平民百姓一样,大多数烦恼都来自于资源的匮乏。虽然金曼曼从前不会因此感到超常的痛苦, 但是, 小孩子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还是很多的。稍微大一点之后,更别提了, 匮乏带来的痛苦根植于身体最底部, 金曼曼最经常做的噩梦就是饥荒, 不过,这也可能和她严格的饮食控制有关。   荀嘉明……和这样一个人谈恋爱或许是难以想象的无聊,但是,作为一项工作的话,报酬则可能是难以想象的丰厚。金曼曼试着去想象那样的生活,在S市和外岛之间来回飞,以设计师的身份跟在庄太身边,出席一些高大上的场合,认识更多的有钱人,大概两三年以后——如果荀嘉明够大方的话可能会更快。   她会在S市和外岛都有自己的房子,外岛的千尺豪宅可能是租的吧,小荀总再大方也不至于一口气送两处一线城市的房产,就算他想,也会有知心朋友规劝:不要破坏行规。不过,如果跟他的时间久,荀嘉明又足够喜欢她的话,也有可能过一套给她。金曼曼还可以借由运作很轻松的拿到外岛的护照,   如果她想的话——在这之前,她也已经借由林家拿到了S市的户口,看吧,这就是捞女的好处,金曼曼也已经从中渔利不少。   两处城市,两套房产,已经是一般人奢望不到的财富了。但在这个圈子里根本还只是赤贫,有太多距离过于遥远,一般人甚至不会去渴望的东西在等着金曼曼——游艇、别墅、珠宝、拍卖会的名画,千万级别的钻石,这些东西庄太都有,不论明星们怎么豪言壮语‘我就是豪门’,但是,他们很难一颗又一颗地拍下千万美元彩钻,只是作为给女儿的生日礼物。   真的有这么好吗?上位成功的话,真的就有这么好,即便没有修成正果,只要好聚好散,金曼曼这辈子再也不会愁钱了,她可以到时候再去享受爱情,如果她到那时候还渴望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的话。她今年才22岁,金曼曼有大把时间去浪费,去尝试,而且,如果她对自己足够诚实的话,她会承认的,金曼曼何尝没有想过将婚姻作为自己上升的阶梯呢?她真的只是没有空去谈恋爱吗?   她对这件事有一种异乎寻常的逃避,金曼曼既狠不下心来彻底回绝庄太,但是,她那件定制衬衣的进度也很缓慢,她有很多眼前的蝇头小利要忙,比如说,她要写PPT,AI夫妇对育儿保姆的选拔进展还算满意,同时也赞赏金曼曼务实的性格——金曼曼如实报告了在家庭教师上遇到的困难,并没有因为想赚提成而大包大揽,AI夫妇觉得多管齐下,金曼曼这里继续找,他们也从别的渠道去物色、挖角,多个选择总是好的,这也免除了金曼曼不小的压力。   当然还有小荀总别墅的收尾工作,除了那些船期要一年多的大家居,小软装差不多是已经到位了,装潢设计师这时候开始进场,并且很有眼色的请金曼曼吃饭,席间颇多试探——唉,荀嘉明又要被当做冤大头来斩了。   这里的套路和H家的小杨其实没太多不同:如果荀嘉明有空的话,他可以自己买进口家具,但是别墅是很大的空间,一般人很难凭想象买到完全匹配装修风格的家具,装潢设计师是很有必要的,他们来选择款式,由雇主点头之后,再确定尺寸和材质的特别要求。   然后——接下来就是猫腻时刻了,然后,设计师有两种选择,第一种,通过品牌在国内的经销商下定,这也是大多数人的选择,毕竟家具不是手表和皮包,不能和主人一起搭飞机回国。   第二种,如果工厂在国外,而设计师在国外有办事处的话,也可以直接向原厂下订单,或者通过国外经销商下定,沟通和工期上或许会有一些小惊喜,不过,跨国海运要自己负责,途中的损耗是不包的。   这样做,可以省掉一笔钱,一般来说,奢侈家具在国内的价格是国外的两到三倍,不过这也等于放弃了售后,运输风险自理,所以只有艺高人胆大的公司会这么玩,而且其中省下来的差价他们是可以吃进一部分的,相应的,家具的售后也转由他们负责。   很多公司的话术是,他们来负责比原厂经销商更好,金曼曼认为这一点未必是假话,。因为经销商什么事情都推给原厂,动不动就是要等厂家的配件,天知道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半年一年很常见,只要一过保修期,哪怕是皮绽开一点,都是一个说法,‘这修复不了的,修的钱还不如再买一个’。之前接受荀嘉明那批破烂二手家具时,她可是见识得够够的了。   在这两者之间来选,孰优孰劣就看客户自己怎么想了,这些都不是猫腻,是正常的客户选择。猫腻是第三种——国外品牌在国内的经销商,体现在合同上的公司名字,和家具城里的品牌肯定是不同的。那么,很多点子王的脑子就活络起来了,经销商是诚挚有限公司的话,我和你签一份诚志有限公司的合同如何?   公司保证是真的,花票开出来一点问题也没有,货呢,选择还比原厂要多得多了,有些原厂不能通融的改动,李鬼公司都能做,而且保证质量过硬,绝不会出现什么一张茶几半年就生锈,仔细看细节还不如佛山货做得好的情况,毕竟,这就是佛山货嘛……   比正品耐用,好修,成本只是原本的三分之一,甚至更低——不过,小荀总这样吃过见过的富贵子弟,也不是没好处,公司不敢太过分,生怕触动小荀总脑子里的‘直觉’,被看出不对那就糟糕了,他们也会用头层牛皮,用料是绝对货真价实的,那成本就要达到正品的三分之一左右,不可能再低了。   这种把戏,被拆穿的风险很低,因为装潢公司会殷勤地包掉售后,而且,本身奢侈品牌的国内经销商也不是很稳定,不知名经销商三两年多几家少几家不也很常见吗?等到家具出毛病,至少是两三年以后,客户就算发现不对,他们的时间那么值钱,不过是一笑了之,哪个会去寻根究底?   再说,他们又怎么会发现不对呢?住自装别墅的那都是有钱人,谁敢说他们买到假货啊?就算设计上有些微出入,也会当做是定制看待,说不准会更羡慕品牌VIP的待遇,这是那些不愿等排期,只能买成品的中产阶级永远触不到的境界,他们用的是一个品牌的家具,但是,这里的区别,让他们在获得优越感的同时,也成为了别人优越感的来源。   装潢公司派出的设计师Jim是个老油子了,三十多岁年纪,一进门就给物业和工人发烟,见到金曼曼,明显愣了下,□□有,但一闪即逝,随后都表现得足够规矩礼貌,金曼曼怀疑他误会了自己和荀嘉明的关系,以为她是装修他们的婚房,或者至不济是金屋藏娇的爱巢。当然没有人会傻到勾引客户的女朋友了,除非他工作不想要了。   Jim一点都不傻,恰恰相反,他和小杨很像,是个很海派的钻营尖子。金曼曼加上他的微信之后,感觉到Jim一直明里暗里在打听金曼曼的底细,正牌太太?小女友?真心相爱?赚点生活费?Jim大概见过太多客户身边的莺莺燕燕了,眼光很老道,不消几次见面就大概盘出底细了:金曼曼只是老板很喜欢的员工,至少在明面上还没有过正,对外她要叫荀总,但是,老板是特别喜欢她的。   所以他一点也没有流露出勾搭她的意思,只是明里暗里地暗示金曼曼,大家可以一起发财,尤其是当他发现金曼曼非常厉害以后就更是如此了——金曼曼虽然没有主持过进口家具采购,但是亲爱的,拜托了,她每个月要请小杨她们吃大餐的呀,代购界的八卦听都不知道听了多少,公司一年能卖多少家具?她一个月要走多少个包?道理都是一通百通,这些猫腻她会猜不到吗?   第一次见面,金曼曼就开始和Jim逐一确定他们的进货渠道,尤其是经销商公司的地址、门面,她都要一一明确,金曼曼也说得很明白,她不会跳单,因为她也是拿钱办事,装潢公司自有他们的优势,至少沟通上她一对一就足够了,但是她要保证客户拿到的货好,货正,出事了要能回溯到厂家。   金曼曼当然不会说现在市面上有多少多少假货——Jim听了肯定会很纯洁地说:哎呀,还有这样的事吗?太可怕了,我们一点都不知道Blahblah。这是无法戳破的谎言,但是她要让Jim知道她是不好糊弄的,这样大家都省事。Jim也的确把她的话听进去了,那之后他就不断拐弯抹角地规劝金曼曼:为什么要去体谅老板呢?有财大家一起发不好吗?一套别墅配下来,里外里能差到一百多万(也不是每样家具都假的,也会定一些真的,所以也没有那么多),金曼曼想要多少,只要开口都没什么不能商量的……总之,你懂的啦!   金曼曼是懂的,而且她有时候觉得庄太的邀约对她来说也不是没有用,你看看,当一个百万保底,千万大概率,几亿元也不是没机会的Offer都悬而未决,还要考虑,似乎没什么吸引力的时候,几十万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了,她的心连动都不会动一下,反而感到很自信很愉悦:姐是饱经考验的女人了,嘿嘿,你的套路对我没用!   傻不傻?在Jim看来肯定是傻的,对金曼曼来说,她的名声代表的可是亿元级别的Offer,所以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该采取什么策略,不过这件事她觉得还是该让小荀总知道一下为好,于是,二月尾,当别墅的硬装全部完工的时候,金曼曼便邀请小荀总拨冗前来别墅视察一下,顺便给他做个工作汇报。   “哦,你还想得起有我啊?”   小荀总的话有点儿酸溜溜的,不过他答应得很爽快,还提出要求,“备一套Fancy的衣服,今晚带你去吃饭——你放心,这一次,鳕鱼绝对是真的,这要还假,我吃餐桌。”   作者有话说:   昆明好凉快啊啊啊啊!感动了!!感觉凉鞋还有点冷!!一会给大家送上一张的红包! 第69章 吃不到的鳕鱼   Fancy的衣服, 那是要多贵才能叫Fancy啊?去的餐厅又是什么场合?金曼曼没有怎么去过Fancy的场所,当然,她经常请小杨她们去吃大餐,但是人均五六百的餐厅, 或者最多过千的那种, 感觉在荀总的标准里似乎还配不上Fancy这个词儿。   怎么也得来个一人3888的套餐,酒水另计, 最好要提前两三周预约的那种, 才能算是Fancy——如果荀总是靠自己的面子, 硬是在预约中挤出时间,定到了什么特别保留的包厢, 估计Fancy点能再来个涨幅什么的。不过, 当然啦, 最能证明荀总身价的一点, 就是他随口说的一句话, 便让小金使劲解读了十几分钟, 惴惴不安, 深怕自己表现得不够‘Fancy’, 跌了面子。要知道如果林阳叫金曼曼吃饭的话,她都不会有这么紧张的。   不过也不好说, 因为林阳并没有叫她单独吃过饭,如果他这么邀约了, 很可能金曼曼也会紧张, 只是点和此刻不同而已。现在,她就像是要赴一场过于高端的面试, 明知道这Offer对她来说过好了一点, 也或许不是那么想去, 但是,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要证明她可以配得上。   为了省钱起见,也是为了削弱自己的巴结感,金曼曼没有特意买一条四五千的裙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祭出自己的手艺——会做衣服真的很省钱啊,她穿着之前打折时抢到的羊绒大衣,在别墅门口脱掉,借荀嘉明的车放一下,穿上包里自带的羽绒马甲,把头发塞到渔夫帽里,穿上鞋套,戴上口罩,没避免灰尘沾脏氧化了精致的妆容。“我准备好了,我们进去吧。”   荀嘉明在她面前总是忍不住笑,摊开手有些无奈和耍赖的味道,“我怎么办?”   因为要去吃饭,荀总也穿得很精致,天气还冷,他是标准的英伦三件套,荀嘉明穿大衣很好看,天生的衣服架子,从身材到气质上都是,尤其是矜贵穿着更合适他。金曼曼凝视他一会,心想你明知道今天是要去工地……   荀嘉明需要一个家务助理,一个造型师来为他做每日穿搭。金曼曼从随身的打包里取出工地N件套,鞋套、浴帽、口罩,还有一次性长雨衣,彬彬有礼地问,“需要我为您穿上吗,荀总?”   如果她不这么问,荀嘉明可能还会逗逗她,但是既然她这么问了,他也只能笑着说,“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好骗,这么笨手笨脚?”   笨手笨脚未必,好骗的话,至少在有些人看来是真的。金曼曼带荀嘉明走进别墅,这里其实硬装已经完成了,不过地面上还贴了保护垫,主要是因为大件家具几乎都还没进场,搬运时若是磕伤了娇贵的木地板,荀总恐怕是要伤心了。   房间里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监控,金曼曼指点着向荀嘉明介绍,“这个监控之前有拍到工人随地上厕所,这个,角度向上,是测试防水的时候新装的,主要是为了对比天花板的颜色变化,这样可以确认到底有没有渗漏,通过这几个摄像头,我们有发现并且及时堵掉三个渗漏点……”   对荀嘉明来说,花钱不要紧,只要让他有物有所值的感觉,多少钱都是值得的,他的眉眼惬意地弯了起来,很欣赏地看着金曼曼,虽然没有直接夸奖,但是意思已很明白,“现在只剩下家具了吗?”   “是的,家具的话,目前还在做经销商的资质确认。”   金曼曼不会直接对荀嘉明告状,说‘Jim’这‘Jim’那的,因为这间装潢设计公司是荀嘉明自己找来的,天知道其中存在什么样的人际关系,只是若无其事地说,“现在那些意大利家具的名气,在国内被炒得很大,多数都是山寨工厂在炒作,市场上假货横行,就算公司本身可信,但是,谁知道对接的销售操守如何呢?所以我有写信去问列表中那些家具品牌,在国内的授权经销商名录,这样和他们签合同的时候,我们这里心里也会比较有数吧。”   这个话如果荀嘉明听不懂的话,她是不会往下说的。但是荀嘉明有时候虽然太天真,那也主要是生长环境的问题,他不是真傻,闻言神色便有些严肃起来,想想说,“我不懂,如果和假经销商签合同,公司OA难道不要再审核一遍的吗?”   他是公司老板,反过来还要问金曼曼OA流程,有些人可能会觉得可笑,但其实这只说明荀嘉明在这所公司里并不是完全掌握一切,荀嘉明的别墅、装潢,都由一家特定的公司负责出钱,不是他自己的财政支出。   也就是说,他在花荀家公家的钱,他要做什么,吩咐一声就好了,公司里有专门的人员会去对接和处理,别墅第一遍装修就是这样搞出来的。金曼曼有去查过,这间公司的实际持股人和荀家人都没有什么关系,可能是股份代持,但是,这个人和荀嘉明的N叔有共同持股另一个公司。   任何事只要和钱有关,那就简单不了。对金曼曼来说,这单生意粗看是很单纯的,就是Jim对她的勾搭,也可以理解为单纯的吃回扣行为,但仔细去琢磨的话,里头的坑是一个接着一个。家具采购合同是这间公司和家具经销公司签的,按照道理来说,其中应该要有一个再核实的环节,至少你要知道公司的钱去到的公司成立多久,有多少法律诉讼在身,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就和成立时间几个月的皮包公司签合同?   Jim怎么能保证在过OA时不露馅?除非他就是为了整金曼曼,让合同过不了OA,金曼曼出丑,否则只能说他在这间服务公司有内部关系。那么,荀嘉明是怎么找上Jim,找上Jim背后这间装潢设计公司的,这里面的套路就得他自己去品了,金曼曼现在对刘豫的话理解越来越深,她只能这样含蓄地点到为止,两面都不太得罪,卷入太深,钱不会多拿,麻烦却如影随形,Jim背后的人如果记恨了她,对金曼曼来说有什么好处?哪个大佬她都得罪不起。   “按照道理来说,OA是要再审的,但是可能员工会有些疏忽,或者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吧。”她含含糊糊地说,“在我这里,只能先做一道确认的工作,确保这间公司就是我们要找的厂牌经销商,至于经销商和别的员工,他们的行为这个我们工作室就保证不了了。”   这件事是只和钱有关呢,还是有什么宅斗元素在里面,荀嘉明的爷爷生了很多个孩子,他合法娶了三个老婆,大房也就是荀嘉明的父亲继承了绝大多数,二房、三房的叔叔们,和荀嘉明的关系应当是很微妙的。这一次的家具骗局如果奏效,也有个百把万,当然在荀嘉明看来九牛一毛了,但对叔叔来说或许就是不无小补呢,又或者,我开不开心不重要,能让你不开心,给你添麻烦,对我来说很重要?   荀嘉明就不再追问了,站在当地想了一会,眉宇间袭来阴霾,金曼曼反而觉得他现在的烦恼很合理,她看多了烦恼缠身的有钱人,对荀嘉明的开朗反而觉得有些违和了,是嘛,怎么可能没有心事。   没有心事的有钱人不是二傻子就是有人在为他们负重前行,荀嘉明以后要继承家产,也要有相应的本事,就像林阳,他家钱还没那么多呢,林阳天天也忙得和狗似的。荀嘉明要连一间房子都装不好,估计他家里也不敢在遗嘱里给他写太多份额,生怕他被别人玩死。   金曼曼不熟悉工作中的荀嘉明,不知道他经商才能如何。不过荀嘉明也不是完全的草包,至少看人有一套,他交了林阳这个朋友,而林阳把靠谱的金曼曼带到他身边,金曼曼现在觉得她完全对得起自己拿的酬劳,不在于她做了多少工时,而在于她帮助荀嘉明避免了多少损失。有钱人最受不了被人当成傻子坑,买到假家具,哪怕后续可以通过诉讼挽回损失,但名誉、情绪、精力上的损失,对荀嘉明来说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她也为自己赢得了荀嘉明的尊重,这尊重来自于她对诱惑的拒绝,大概也来自于她婉转的态度,荀嘉明仔细想了一会,脸色逐渐开朗,对金曼曼说,“我明白了,曼曼,谢谢你,我还是把人心想得太好——这习惯不好,虽然吃了很多亏,但也还是不容易改掉。”   荀嘉明实在是个很有修养的人,他最大的错处就是有钱又有继承权,这的确让他承受了不少恶意,金曼曼想想说,“其实善良也不是错,你看,我就很靠谱,你的善良给了我一个机会,你看看,现在这间牢靠又不漏水的大房子可不就是你的回报?”   她故意说得有点子夸张,主要是为了调节气氛,荀嘉明也跟着笑了起来,但仍是认真地看着金曼曼,“曼曼,谢谢。”   他对庄太的事情应该是一无所知,至少金曼曼是这么感觉的,荀嘉明之前对她大概是有一点好感,但还没多到让他去布局什么的程度,庄太是个眼光敏锐的投机客,愿意为这么一点点当事人自己都没太发现的在意进行投资,而荀嘉明自己呢,大概是到了这一刻才真正把金曼曼写到脑子里,看到眼睛里,不再是一个漫不经心的Crush。   他不想着他的真鳕鱼了,两个人从别墅出来,金曼曼脱掉马甲,重新穿起大衣,准备上车时,荀嘉明犹豫了一下,主动问金曼曼,“曼曼,平时你自己都去哪里吃饭?或者今晚你来挑地点吧,我们去……去……”   他有点子卡壳了,这些有钱人,行动上何等高高在上,处处划分出区隔,但是语言上却恪守毫无必要的礼仪,好像‘平民’、‘贫穷’两个字有多冒犯,说出来会多么伤人,实际上所有态度都写在了举手投足里,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去平民一些的餐厅吃饭吗?”金曼曼主动帮他说完。   荀嘉明如释重负,“对对对,可以吗?”   没见过男生追人是舍贵就平的,但金曼曼来说,对荀嘉明来说,这确实意味着他对她有点子认真了。   她不会去想这是不是荀公子第一次真正喜欢上平民女孩,或者是任何女孩,也不想这个邀约背后蕴含了多少让人头晕目眩的财富,以及她到底究竟喜不喜欢荀嘉明,金曼曼只是笑了一下,很简单自然地说,“好啊。”   “不就是一顿饭吗,顾忌那么多干嘛?”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金曼曼很好奇, 老钱世家的小孩是不是都活在自己的塑料泡泡里,从小到大甚至没有呼吸过平民的空气——新钱家的二代,比如珊瑚绒哥,她已经见识到了, 其实和金曼曼或者刘豫都还有一些共同的回忆, 甚至直到现在,也还有一些共同点。   但是, 荀嘉明——金曼曼很怀疑他有没有真正的吃过平民馆子。“你们家是不是和广告拍的一样, 吃泡面也要配两头鲍鱼、帝王蟹, 然后还有濑尿虾做浇头,来吃一碗98年的高汤捞公仔面?”   “呃, 说实话吗?”荀嘉明突然有些尴尬和紧张, 把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了金曼曼一眼——荀嘉明的车技是很好的, 虽然他完全不会开车也应该没有什么不便, 不过男人天生很多都喜欢开车。   金曼曼现在想想, 荀嘉明也不是她想得那样毫无个性, 还是有很多小细节和小故事藏在他得体的外表下, 对他的兴趣还是可以培养出来的。   “你不会从出生到现在从没有吃过快餐面吧?”   她猜了个正着, 荀嘉明承认,“听起来有点妈宝——我也不想的, 但是,身边太多妈了, 亲妈, 张妈、李妈、吴妈,四个妈围着你转, 在外岛的时候, 别说快餐面, 偶然在外买个餐包填肚子,叫那几个妈看见了都要掉眼泪的,认为自己的菜做的不好吃,汤都煲得不够老火了,少爷居然要在外面打野食,老人家心很小,真的可以哭三天三夜的。”   原来荀嘉明有三个保姆,从小一直带他到大,他去海外读书时,也有奶妈陪读,打野食、奶妈这样的字眼,在有钱人身上往往充满了暧昧,但对荀嘉明来说居然真是字面意思。荀嘉明从小到大,在外吃饭一般都是朋友应酬,需要用快餐裹腹的机会极少。   这一次来S市,他有没有带奶妈随行,金曼曼就不知道了,但想来他也不需要为饮食操心——比起请厨师和管家,奶妈身兼二职,只开一份薪水,而且和荀嘉明感情深厚,当然是更理想的选择,金曼曼想如果荀公子现在住的平层里有个‘桃姐’她也不会吃惊,将来不管谁嫁入荀家,哪怕自己的身世多显赫,真是有苦头吃了,七大姑八大姨不说了,光婆婆就有四个,新媳妇这还能喘得上气吗?   不过,这不是金曼曼该关心的问题了,她说,“S市的西餐,档次好一些的天天爆满,约不上位置,那些当红的中餐私房菜,在你面前也是班门弄斧,我想你是不会吃得满意的——要不然,我们去吃肯德基?   荀嘉明炫耀般地说,“我吃过这个!在机场——有时候航班的时间不好,我也会买一份套餐带走,我觉得这比贵宾室好吃,尤其是国内,贵宾室的小食真的相当敷衍。”   金曼曼提醒自己,等她有时间应该出国旅游一趟,做这一行,她必须真的了解真正的奢侈。譬如现在,金曼曼就不能接话,因为她既没有去过国内的贵宾室,也没有去过国外的贵宾室,无法和荀嘉明谈笑风生,比较各大机场的奢华休息室,人体学躺椅、浴室、点心,是否足够满足客人们挑剔的品味。   “看来你拥有正常的味觉。”但是,家境和经历的差距并不是一切,荀嘉明的话里有两个梗,金曼曼接不上第二个就接第一个,而且阴阳怪气得很搞笑,至少荀嘉明大笑,“什么意思,我食谱相当广泛的好吗。”   他肯定是吃过世界美食的人,只是对就餐的场景缺少认识,荀嘉明熟悉的就餐场景大概都是电视剧里的场合,或者就是在家里吃饭,他或许一辈子也没和很多人挤在排挡里喝过啤酒。   金曼曼当然不会带他去海鲜大排档,她怕荀嘉明第二次拉到虚脱,以后再不敢和她一起就餐,思来想去,她带荀嘉明去商场顶楼的大食代。她认为这个档次对于荀嘉明来说已经足够平民,而且场景应当能让荀公子满意。   荀公子可能是不太会来这种档次的商场的,如果不是顶尖奢购商场,金曼曼都怀疑有没有什么品牌值得荀公子上二楼——或者他压根就不逛街,日用品几个妈采购,衣物潮玩,要么在线上挑选,要么就是上门试衣,不需要进商场也可以满足一切购物欲。   不过,似乎也不是人人如此,金曼曼之前问过荀公子,外岛的贵公子是否都和他一样,因为她也有看过一些富豪公子作风平民,去百元店买东西的报道。荀嘉明告诉她,会有这种新闻的富家子弟一般都是想从政,才会刻意强调作风简朴。基本上,大部分富豪脑子不傻,他们很享受有钱带来的特别。有时候他们逛商场去专卖店,只是更享受那个场景,金曼曼当然立刻能想到那种感觉,那种被路人仰望的感觉,确实,赚到钱只是满足感的第一步,用自己的成功征服他人,这才是自我满足的第二层。   荀嘉明对‘用自己的成功征服他人’似乎没有太多的兴趣,他是个攻击性不强的人,大概从小到大拥有的实在是太过满溢。他在大食代档口的人潮中有些却步,很不起眼地站在入口不远处,满脸无措,似乎连贵公子的光环都被冲刷掉了一点。   “这个,呃,吃什么呢?”   他问金曼曼,“像是自助餐吗?付钱之后,随意取?还是先取再付钱?”   金曼曼问他吃没吃过食堂,就和那个差不多。但是,荀嘉明在外岛上学时吃食堂是不用付钱的,他也没吃过国外学校的食堂。   “我感觉我什么都不会,像个乡巴佬!”   “怎么会呢,你这么聪明,看看这不就明白了吗?”   其实这并不难懂,如果说之前还需要办卡,现在大食代就直接扫码付款,没有什么使用门槛,只是荀嘉明对于完全新鲜的事物心存抵触,因为恐惧而显得困难。金曼曼陪他一个摊位一个摊位逛过去,自己先买了一份乡村小土豆吃着,见荀嘉明侧目,她把手里的盒子递过去,“尝一个?”   小荀总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脸红,拿起另一根竹签,小心地刺了一个小土豆入口,咀嚼了两下,疑虑的眉毛展开了,“不难吃——哎,这个味道和某某厅的烘土豆很像哎。”   他去的很多店,有时也会推出午市套餐什么的,金曼曼和小杨是会去吃的,但是,虽然是一家店,但吃的其实还是不同的食物,金曼曼他们当然不吃帝王蟹、老鼠斑什么的,而小杨哪怕是薅羊毛,也绝不会在人均千元左右的餐厅点乡村小土豆,这违背了她作为S市姑娘写在基因里的本能。因为乡村小土豆就是乡村小土豆,它做不出两百元的味道,只有难吃得不值十五元的小土豆,没有好吃到值得两百元的小土豆。   对荀嘉明来说,他甚至不会记得两百元这个价格,但会记得今天这犹如发现新大陆一般的惊喜:高级餐厅的智商税比装修还要更多呢。金曼曼说,“那要不要尝尝卤豆干?”   她不敢让荀嘉明吃太油腻,或者味道太重,容易掩盖不新鲜的东西。譬如说钵钵鸡里的海鲜串、麻辣烫、锡纸花甲粉什么的,虽然这些东西金曼曼吃了可能是没问题的,但她觉得荀嘉明会拉肚子。但是,荀嘉明有自己的想法,他倔强地要吃一份锡纸花甲,“我还满爱吃这个的!”   这个,指的是花甲,而不是锡纸花甲,食物揭盖的时候荀嘉明很期待,尝了一口,笑容冻结在脸上,震惊而控诉地看着金曼曼,仿佛金曼曼应该为这碗粉负责。   “有沙子!”   他说,到处找垃圾桶,并且无师自通地把头伸过去呸掉,“很瘦,一点都不肥嫩——而且不新鲜!”   他以前吃花甲,大概是买回最肥大的那批,还要用餐厅独门心法养一段时间去沙,最后再经过精心烹饪,保留全部鲜味上桌。这和锡纸花甲粉里的演员当然是两样啦,金曼曼说,“也不是每个都这样的,也有比较肥又没沙子的啦。”   “但是……”荀嘉明不能接受这种冒险。   “这就是平民的生活喽。”金曼曼说,她笑话荀嘉明,“有钱人的钱不可能每一分都是白花的啦,安心,虽然吃了几个亏,但你花的大部分钱还是有价值的,一口一个,肥嫩嫩的无沙花甲就是它的价值。”   荀嘉明把花甲粉推到一边去,他看起来的确被安慰到了一点,“吃到沙的感觉很差。”   “就像是阿甘的巧克力嘛,每一颗都是惊喜,一两枚花甲里的沙子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心情的。”   金曼曼也不会劝荀嘉明继续吃,既然他吃得出花甲不新鲜,那就有闹肚子的风险。“看,她们吃得多开心。”   她示意荀嘉明观察一帮初中女生,大概是下课后赶在这里吃一点,还要去上兴趣班,在一个家长的带领下打打闹闹地吃着,冲对方傻乎乎地龇牙笑着,满脸油乎乎的样子,并不体面,但是,和一旁玩手机的家长比,她们的笑容充满了活力与真诚,这样的青春怎会因为花甲里的沙子而失色?   荀嘉明没有说话,他们坐在餐桌一角,看着排排长桌边上落座的芸芸众生,开心、喜悦、疲倦、麻木、无聊、愤怒,他们埋头苦吃,托腮走神,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手机的短视频,小孩子们聚在一起打游戏,桌上放着调味牛排,家长带着从儿童乐园中劫后余生的虚脱——   这所有的人当然并不都很幸福,甚至于可以说幸福的人一个都没有,他们各有各的烦恼,各有各的生活,置身于熙攘人群之中,无形间,似乎自己的烦恼也变得很渺小,似乎这些来来去去的食客也印证着金曼曼的话:哎呀,没问题的,烦恼就像是花甲里的沙子,这一颗皱眉头,下一颗就是惊喜。平凡人生也有滋有味,一点烦恼,影响不到我们心情的。   荀嘉明经过仔细考虑,又尝了一颗花甲,他的眉头舒展开来了,“这一颗很肥——而且很嫩,原来花甲这样做也很好吃。”   金曼曼建议他多尝点别的,有好吃的可以让厨师以后学着做,她主要担心荀嘉明拉肚子,可惜,避免吃海鲜也于事无补,吃的东西太杂太油,也是高风险因素,荀嘉明半夜拍了个蒙脱石散的盒子给金曼曼看,发了个虚弱的表情,金曼曼看得一阵叹息。   【你的肠胃太脆弱了!】   她先下手为强pua荀嘉明。但荀公子居然没有生气,而是回了个病病的表情,又发来笑脸。   【但是我不后悔,今晚很开心,曼曼,等我恢复几天,我们再一起出去吃饭。】   金曼曼的眉头挑了起来,【还吃平民美食吗?】   【当然】荀嘉明理直气壮,【你不都说我肠胃脆弱吗,脆弱的肠胃更该多加锻炼】   好吧,这是很好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还在找借口,还在拉扯,金曼曼的眉头抬了一下,回了个表情包,她准备睡了,找借口的人都应该被放置。   【对了,】荀嘉明却没有被放置的自觉,他大概永远不会有‘女孩子只回一个表情包就是不想再聊下去’的认知,而是自顾自继续发言。【今天事情太多,忘记和你说,我有一个大单想交给你做,大概规模是眼下这个单的几倍甚至十几倍——】   当然,这也意味着同样规模的服务费,金曼曼的呼吸屏住了,但荀嘉明大概是要继续跑厕所了,只是匆匆扔下一句,【夜深了,睡吧,明天再约时间详谈】。   详谈……你妹啊!   金曼曼在心底怒吼,她还在算服务费,有些不可置信——一千多万两千万的服务费?那总单子该有多大?她来做——她怎么能做这么大的单子?客户到底是谁?这单子到底是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虎毒不食子   每逢大事有静气, 金曼曼下定决心不能被荀嘉明的钩子钩到失眠,她决定以后都叫林俏晚上睡前给她画画大饼,降低她对于offer的敏感度。这一夜金曼曼睡得勉强还算好,在梦里提前体验了一下做大单的感觉。   她梦到她去见荀嘉明, 门一开, 门后是一片花海,荀嘉明在花海中央对她微笑, 不知怎么, 长了一张非常英俊的脸, 不像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个男人,当然也不像是现实中的荀嘉明, 可以说长着一张男主的脸。金曼曼在梦里恍然大悟:原来我一直觉得荀嘉明长得不够帅啊?   这对小荀总来说肯定是不公平的, 但这是梦, 梦没有逻辑, 金曼曼不但嫌贫爱富, 而且还是个死颜控, 她什么都没有, 可花丛中的男主还是爱她爱得死去活来, 用无懈可击的笑脸迎接她的垂青,金曼曼一步步向前走去, 她的心砰砰跳,越来越快, 仿佛真正能看到婚后的生活, 荀嘉明为她戴上了比头还大的钻石项链,她穿着柔软的钻石鞋子, 她想在金条做成的床上睡觉, 没有任何问题——   在她走到荀嘉明身边之前, 金曼曼被一种微弱却又坚持的声音给戳醒了,嘟嘟嘟的声音就像是一根棍子,在不断地戳着她的大脑,告诉她该醒来面对现实生活了。金曼曼在梦中都感到了紧迫,她加快脚步,但是那帅得不得了的小荀总还是在遗憾的笑意中逐渐去远,金曼曼猛地睁开眼,很有点不服气,她心中攀龙附凤的冲动从没有这么强过——就差那么一点点!   但是,一点点也是差距,金曼曼蓬头垢面地拥被呆坐了几分钟,意犹未尽地搓了搓手指,还是叹口气,翻身下床去化妆,今天她要陪几个保姆去试课做终面,小荀总那边早上也没空,不知道他会不会拖到晚上,两个人再吃一顿饭,饭桌上再说正事儿。   最后通过二面的保姆人选一共三个,第一个是高个子男生,皮肤不太好,满脸青春痘,前国家二级运动员,退役后修读运动医学,文化课是软肋,但是体育方面没得说,金曼曼觉得他其实合适去体育队做队医之类的,不过,小伙子更看重钱途,注册了自媒体,签了经济约,平时没事自己带私教课,收入不高不低,对这个机会非常重视——因为AI夫妻没有说过,所以她也没提前做‘不许和雇主发生关系’的培训,不过相信以小伙子的卖相,孩子不必面对被父母和老师双重背叛的风险。   第二个人则是心理学硕士,海外名校毕业,自己有健身习惯,相当健美的女孩,体重不低,很奇怪的是,爱健身的人似乎都喜欢长青春痘,这女孩因为教育背景好,被AI太太喜欢,但金曼曼也拿不准这年纪的小男孩是否会排斥女保姆。孩子似乎还很小,七岁——但有些八岁小孩都可以做爸爸了,虽然可能是江湖传说,但这至少说明他们有了一点朦胧的意识和能力。   第三个通过审核的阿姨,已经四十多接近五十岁了,的确有三甲医院营养科的工作经验,而且也是当年的学霸出身,在职进修了硕士学位,不过长相偏严厉,不是很亲和,她是从医院办了长期病假出来的,不过,身体其实没什么大毛病,这三个备选人才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都有自己的头衔来唬人,而且都没有亲自带小孩的经验,根据金曼曼观察,第三个阿姨自己的孩子应该都是她婆婆带大的。   不管怎么说,有学历的育儿保姆实在是太难找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这一波不行那就再找一波,反正高学历人才现在国内不缺,金曼曼手里还有起码二十多个候选人,并不慌张。她今天穿得很职业化,衬衫、西裤,头发也绑成大光明,没有怎么化妆,几乎可以客串一把何家的管家。   AI夫妇的房子是很多的,孩子今年下半年要入小学,所以买了学区房,作为面试没通过私立学校的后手,不过,好的公立小学竞争一向激烈,现在的划位也很难动手脚,所以何太太还是很希望孩子能面试通过,去读看好了几年的私立名校。这样也就可以继续住在这间别墅里,这种独栋别墅,在S市的价格只会逐年走高,因为再也不会有新盘流入市面,金曼曼也是第一次造访,下车时她隐约看到了后院的游戏沙坑,还有单杠架、人工岩壁——看来何小弟也的确不是一天到晚被逼着读书,有时候他也会被逼着去运动。   “金小姐。”   “何太太。”金曼曼和何太太关系不错,因为她总是主动找何太太汇报工作,不会去联系何先生,而且每次出现时都打扮得很专业,不过何先生怎么想,这份姿态对大家都有好处,而且很容易让太太们对她展开笑脸,金曼曼自有一套讨好贵太太的办法,毕竟,她们可是她的主要客户。   今天是工作日,何先生不在家,何太太也是抽空回来,她牵过身后七岁的儿子给金曼曼看,“宝贝,我们该说什么?”   “阿姨好,我是某某某。”这个孩子身上有一种很标准的气质,就像是每个懂事的别人家孩子在应酬场合应该表现出的大方,还有对父母无限的臣服。这会让家长们都感到羡慕,纷纷夸奖‘你们家孩子好乖啊’,总之,从小何身上,你挑不出什么错来,金曼曼看了他的成绩,中规中矩,如果放在菜场小学,成绩会很好,但在贵族小学,那种小学就开始要全英文读故事书的地方,小何就还有很多地方要改进。他不是无可救药的差,但也不算很好。   爱好运动吗?看起来也不像,小何很白净,矮瘦子,看起来不喜欢吃饭,也不喜欢运动,他喜欢做什么金曼曼实在猜不出,她把孩子交给一号保姆,“小何,你今天本来要做什么的?哥哥带你好吗?”   小何背诵自己的日程表,“要在一小时内把作业做完,然后上外教语言课,然后去室外活动半小时。”   这么小就开始按小时分配时间了吗?金曼曼脸几乎要撑不住垮下来,她很同情小何,小何的朋友应该不多,他的同学都是出去上辅导班,小何很多课则可以在家里完成,少了在辅导班的偶遇,在学校就少了故事。现在幼稚园的小朋友早已不会我找你玩,你来找我玩了,他们说的都是,‘老何,好久不见了!’,最大的娱乐,是通过小天才电话手表分享视频,聊些没营养的闲篇。   “弟弟没有电话手表吗?”   任一号保姆带走孩子,金曼曼和何太太坐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看监控,他们不在场,小何会比较自然些。他坐直了慢慢做著作业,没有求助的意思,一号保姆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没有玩手机,没有搭话,室内的气氛似乎很静谧,也让何太太点了点头。   “电话手表,有的,但是,他比较经常用它来玩,所以下课后我们就把它收走,上课的时候老师会看着不许孩子们玩。”   也就是说,连社交都没有。金曼曼点点头,为小何感到一丝窒息,快点长大吧,长大后应该会好很多。   “对了,上回我说可以的那个女孩子,师范专业,后来出国读教育学,兼职是帮人做Babysitter的那个,怎么没来终面?”   哪怕今日不上班,何太太的装束也还是很职业,和她说话,总感觉时不时会被她用锋利的言语做武器,刺一下子,金曼曼犹豫了下,如实说,“女孩子比较年轻,对住家不是很能接受的来,而且,家里有男主人,她男朋友也接受不了。所以就还是放弃终面了,我想之后如果还缺人的话,可以再去争取,今天就算了。”   这也是很常见的顾虑,尤其是夫妇都在,而且都是成功人士时,找男的,可能是给太太找的,找女的先生要多看几眼,家庭教师和保姆都是容易搞出问题的职业,而金曼曼对当淫.媒一点兴趣都没有,哪怕何太太并不在意,笑一声说,“多虑了,怎么会出事,她不起歪心思,不会有任何危险。”   下一句话让金曼曼差点呛到,“老何的情妇都住在他公司那边,长得比那个女孩子好看多了,他的欲望得到发泄,不会在家乱来,给儿子带来伤害。”   “啊……”这,其实我不知道得那么多也可以的。   何太太随意笑笑,“放心吧,很正常的事。我们这个年纪的夫妻,各自有本事,聚少离多,有些娱乐活动很正常,钱在家里就行了。一点小休闲,只要健康没问题,值得鼓励。”   不愧是科学家,语气这么平常,金曼曼从何太太的话里咂摸出味道:估计何太太在外也有小爱好小休闲。婚姻对于AI夫妇来说,似乎是强强相遇的联合,与感情和身体的专一关系不大,可能这些聪明得走火入魔的人,看问题的角度的确和一般人不同。   “只要小弟不受影响就好了。”金曼曼把话题拉回来,免得何太太推荐她去做何先生的好朋友,否则,她不知道何太太为什么忽然和她爆料这个。“父母陪他的时间多吗?”   “很多,尤其是他父亲,对他非常上心,指望很大。”何太太注视着监控,何小弟还在不紧不慢地做作业,他对于外界的凝视没有丝毫反应,仔细看的话,金曼曼突然发现,他似乎是在草稿纸上画圈圈,根本没在算数。“他的□□质量很差,我还围绕这个点做了个论文,论述男性□□质量下降对出生率的影响——小弟是我们做的试管中唯一一个成活的胚胎,精子质量太差太差了,小弟出生后,他彻底死精了,小弟是我先生这辈子唯一一个儿子,他希望他能继承我们的一切。”   她的唇角翘了一下,有一丝嘲讽,金曼曼很容易捕捉到何太太的意思:这是何先生这辈子唯一一个孩子,但却不是何太太唯一能生的那一个,她的基因,仍有多样化传承的可能。所以,何先生孤注一掷,多少钱都舍得给小弟花,而何太太却还有回旋的余地,她还在估量儿子是否值得自己去继续投资。   如果评估的结果不好,何小弟会被母亲放弃吗?何太太会和何先生离婚,再找个优秀的学霸生孩子,还是说服何先生,去接纳一个和小弟同母异父的优秀小孩?   如果这个孩子还不如父母优秀呢?他/她会如何?何太太生产后代的目的,只是希望自己的基因能有更出色的组合与传递?何先生会接受何太太的提议吗?应该不会,不管怎么说,不论小弟怎么平凡,怎么不堪造就,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怎么可能投注自己的精力和金钱去给一个外人?   许多想法一个个地转过金曼曼的脑海,她只是说道,“小弟不笨,健康、聪明,他可能不是天才,但是,您和何先生都太优秀了,概率来说,要生出一个比你们更优秀的孩子是很难的。”   “是啊,也有很多人这么对我们说,孩子不是数据,不是多用几种方式去跑就能得到想要结果的。 ”   “但是……我就是不太相信,你看,金小姐,我这个人很执着,我想多跑数据——我总是觉得,我是特别的,我的孩子也一定特别。如果,如果他不够特别……”   何太太轻声讲,但是没有说完,她依然用一种让金曼曼毛骨悚然的眼神望着监控,就像是一只母狼在打量自己的幼崽是否过于孱弱,值不值得继续浪费自己的乳汁去哺育,有些哺乳动物会吃掉自己的幼崽,因为他们感到食物短缺,不愿继续消耗资源。——当然,那是野兽,生活在困难时期。   人类早就不困难了,世界对人类来说相当的充裕,但是,人类有时也会让最残忍的野兽都害怕。   金曼曼不寒而栗,她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但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何太太也什么都没有说。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送红包 第72章 各方面不会让你失望   【你认识何太太何先生吗, 俏俏?】   金曼曼从何家别墅出来,就立刻要赶去荀嘉明的公司,只能通过微信向林俏打听,【有没有什么八卦听听?】   【你是说我哥介绍的那对夫妇吗?】林俏回得很快, 因为她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比较无聊的状态, 大小姐在公司要摆烂,谁敢支使她做事呢?当然, 她要做事的话, 也一样会有很多机会就是了。【有见过啊, 他们很有钱的,你今天是去给她做育儿师面试?怎么样?先生在场还是太太在场?先生要包你?太太要包你?他们要一起包你?】   【你说的包, 是打包的意思, 还是包包子的意思?】   金曼曼回得没好气, 但也能明白林俏的言下之意, 【两个人在外面都玩得花吗?】   【反正不单纯。】   倒也不是说有钱人都认识有钱人, 只是金曼曼的业务是靠着林家做起来的, 这一圈的客户互相肯定是熟识的, 也就是说, 何太太等人应该也都认识林俏和Ceci,只是背地里不会打听她们的动向而已。和他们比起来, 林俏和Ceci只是小角色了,她们不能直接创造财富, 只是财富的继承者和消费者。地位上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一般夫妻都很会赚钱的家庭, 都是各有各娱乐的,这也很正常, 一年到头不是你出差, 就是我出差, 打扑克还得事先去协调行程,可很多时候,想吃的东西就要立刻吃到才觉得开心啊,工作就已经很累了,生活上都会尽可能不亏待自己的。】   林俏的说法也很客观,或许林总和她母亲当年就是这样的情况,【家庭更多的是财产上的联盟和亲情的连接了,爱情……你见过何先生和何太太,你觉得他们之间有爱情吗?】   【他们真的有人类的感情吗?】金曼曼的反问更直白。林俏发了一串失声大笑的语音过来,【说得好!不过他们这样的婚姻才能长久,没有争风吃醋,只有利益深度捆绑,这样的家庭比较稳定,对小孩其实更好。】   对小孩好吗?金曼曼不置可否,只问,【事业深度捆绑吗?谁抱谁的大腿啊?】   【那当然是太太抱先生的了,何先生可牛了,你不知道吗?我们家是不做生物,不然肯定和他疯狂打好关系,人家老师就是……】林俏说了个国内知名科学家的名字——知名到连金曼曼都在新闻上看过,那确实是很知名了。【他是嫡系弟子,光是继承的人脉就有多少?反正何太太和他结婚以前,也没人知道她是谁,现在如果离婚了,一个普通高管而已,我们也不知道她是谁。】   金曼曼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对林俏她们这样的家庭来说,普通高管肯定是不如何先生有用,尽管何太太也很有钱,如果她有分到原始股的话,应该也有亿万身家,但是,这些奖励金并不足以让她留在现有的圈子里。她依旧是依附者,只是这依附要比别的太太们来得更加的委婉,也更加的隐性。   林俏因为这一点有些看不起何太太,【我要是和她一样会赚钱,早就离婚了,吃香喝辣,大找小狼狗,每天海内外乱飞,想买什么买什么,哪和她似的,老公在外玩,她当不知道,私底下偶尔养个小狼狗,大部分时间好像都在发疯地培养她家小孩,明明已经不是那个阶层了,还和那个阶层一样逼疯小孩,真是想不开,烂泥扶不上墙】   批判别人的时候,林俏总是很有态度的,她看别人比看自己准得多。刻薄话张口就来——这种在子女教育上千金一掷的父母,的确多数都是何太一样的高管,他们非常接近财富,也能占有一些财富,但是却依旧没有安全感,知道自己拥有的这些,无法抵御时间的侵袭往下传代,所以总抱着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希望能在儿女的人生高度上勇攀高峰。   但是,林总拥有这样规模的集团,对子女的要求却很低了,因为他们的最底线就是这些高管的最高点——至少一份家族信托基金都是可以给的,所以,孩子做什么都无所谓,没必要个个优秀,能在自己的领域发光发热固然好,实在平庸的话,也能做联姻工具,拓展人脉。最最最无可救药的那些,他们随手抛弃即可,这个层级的有钱人,制造后代的能力很强,早习惯了拥有许多选择。   金曼曼倒是能理解何太太的想法,没有什么比一个死精症的老公最安全了,只要能确保健康,他在外面怎么玩,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已经逐渐习惯了有钱人的贪婪,有钱人总是既要、还要、又要,何太太对于儿子的潜能可能早已不抱希望,但是,她想另外再生,何先生也不会允许,她要扩展自己的基因多样化,只能离婚再找,可何太显然不打算为离婚带来的阶级跌落付账。   金曼曼好像看到一只杜鹃,正在心不在焉地喂养自己孱弱的大儿子——这种想象,是不符合科学事实的,因为杜鹃并不育幼,但她想对于何先生来说,事情应当是这个样子。当何先生正在全力培养仅剩希望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正准备鱼目混珠,想要通过自己血缘营造的可能,逐渐继承他一手打造出的小小帝国。   嗯,很典型的有钱人家Drama,金曼曼对男女双方都谈不上有什么评判,她只是很担心何小弟,任何时候,最容易受伤的都是小孩子,很多人一生都在为童年的匮乏付出代价,林俏是如此,林阳也是如此,越是有钱人家,小孩的童年往往就越破碎。   荀嘉明至少在表面上看,似乎没有太大的问题,他的父母是聪明的,用三个保姆来取代了父母陪伴的匮乏,只要有关心和陪伴,小孩的童年就还算是快乐。荀嘉明身上有一种稳定感,是林氏兄妹很缺乏的,他见到金曼曼时,虽然还故作威严,但眼睛就立刻笑了起来。   “金小姐。”   他装模作样地起身和金曼曼握手致意,“这是我们公司的张总监。”   “总监好。”金曼曼还以为荀嘉明让她来公司找他,是因为他的日程安排,没想到荀嘉明不由分说就把她拉到一个会议里,同时把金曼曼介绍为他的顾问。到底是顾问什么的?他也没有说。   很好,肉眼可见,人们已经开始往歪里想了,虽然都客气地叫着金顾问,但眼神可有故事了。金曼曼也不能去计较太多,她庆幸自己今天打扮得非常无聊,多少能减弱一些不堪的猜测。   “是金顾问啊!久仰了,我们在微信上联系过好多次呢——”   最后,是公司的朱经理出面坐实了金曼曼的身份——装潢专家,为荀总重新装修了小别墅,现在效果令人满意,荀总已经决定三个月后重新入住了。“今天荀总是找您来一起审方案的吗?”   金曼曼已经瞄到了投影仪屏幕上的PPT标题,《御府华亭设计……》后续是什么也不必多看了,荀嘉明所谓的大单应该和这个楼盘的设计有关,不过这不是已经有设计方案了吗?还拉她来做什么?   看公司一群人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金曼曼知道她肯定是动到蛋糕了,荀嘉明拉她入局的决定,应该不是看感情分,而是意识到自己别墅第一次装修失败,第二次采购遇坑,可能都和公司内部有关,比如刚才开口的朱经理,说不定就是那个审合同的人,假冒的家具经销商,若有信心自己能通过公司资质审查,朱经理难辞其咎。   不过,这种事没抓到证据就不好发难,金曼曼也不可能在这里问荀嘉明,两人只是交换个眼神,朱经理便拉起窗帘,降下会议室的亮度,张总监亲自上阵,点开了PPT,开始做讲解。金曼曼一眼先看到楼盘——不,不是楼盘,她一听到大单就觉得是楼盘,这是错的,这还是别墅——或者说,是庄园,是城堡——   金曼曼光看到庄园的示意图,就有点喘不上气了,这基本上就是把一整座山圈到了自己的地盘里,把它当作后院。在其中,又错落分布着若干小楼小院。从面积上来说,这个Case里,光是建筑物的使用面积,的确是荀嘉明那别墅的十倍以上,此外还有面积庞大的绿化区。   服务费怎么能不上千万啊?这规模……这是要建度假山庄吗?商业性建筑叫她来做什么,荀嘉明不会天真到以为她能Hold住吧,别墅和商业化的旅游山庄完全是两个概念啊……   金曼曼心底疯狂跑马灯弹幕吐槽,表面上却当然还是不动声色,做出胸有成竹的审视状,听张经理讲完了对这间山庄的设计理念,同时还看了好几份效果图——这种庄园,光是初步量房、出概念图,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公司也的确大手笔,光设计方案就有六七个,供荀嘉明挑选。每一款主打的概念和风格都有很大不同,从后现代的工业装饰风,再到欧陆宫廷——这里的欧陆宫廷不用再加‘中式’这个限定词了,住房条件是真的可以做到还原城堡的尺寸,撑起那富丽堂皇的壁板、大尺寸油画,还有玻璃吊灯。   总之,这么大的庄园,当然什么风格都能做得出来,金曼曼也不知道自己能在其中发挥什么作用,她又不是真正的装潢设计师。只能保持微笑,对任何一种设计都不展现好恶。疯狂在心底吐槽:都很好看啊!都建吧!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我来这里干什么!   听完讲解之后,荀嘉明带走了PPT和设计草案,同样不予置评,他示意金曼曼一起和他上车,回他真正的办公室——大概是为了显示他的亲民,荀公子居然没坐劳斯莱斯,而是开的一辆简单的卡宴代步。   “你觉得这些方案都如何?”他问金曼曼,好像这庄园是她婚房似的,“更喜欢哪个?先不用说预算,那个数字不准。”   终于有点韭菜自觉了吗……   金曼曼想了下,“如果你问我,不考虑执行难度的话,那我肯定喜欢智能风的那个,就什么都集成到手机里的那种。不然,我从温室回去之后,突然意识到灯还没有关,大晚上的,难道我还要走两百多米去关,或者是去找佣人吗?手机上点两下就能解决了,感觉操纵感比较足。”   “但如果是老人家呢?”荀嘉明也比较喜欢那种近未来智能风,不过,他似乎没有打算将其列入选择,而是问着,“如果是给老人家养老闲居,长住的呢?你喜欢哪个方案?”   金曼曼多少有些猜到了,她不免很诧异——荀嘉明的爷爷是外岛人,根据地在外岛才对,虽然富豪家族世界各地都有房子很正常,但是,突然在S市这里兴建豪宅,还要大事装修,难道只是为了炫耀财富?还是荀老爷子真有在S市常住的打算了?   “那要看老人的身体了,如果是养老需求的话,感觉C方案会好点,美式现代主义,屋内的陈设可以直接过度到理疗室、健身室什么的,而且安置一些便老设施也不突兀。”   她也不问,顺着荀嘉明的话往下说,荀嘉明边听边点头,想了一会,像是下定决心,“你应该也猜到了,这是我家里的事情——我爷爷往年来S市,几乎都在酒店落脚,现在年事已高,身边随扈越来越多,酒店也不太方便了,所以将这件事交代给我来办,为他装修一座适宜的居所——我自己住的小别墅,对爷爷来说肯定还是太拥挤了。”   如果这个爷爷随身要带着安保、医疗团队的话,那确实是如此的,这座庄园也的确不能算是很铺张了。荀嘉明说,“这是家事,我本以为也不用花费太多心思,找好的团队可以先装一下小别墅练手,给我看看效果,但是,没想到,这间公司内部有暗雷。我叔叔虽然人最近都去欧洲了,但他还有眼睛和手留在这里。”   别墅装修而已……这也是宅斗的舞台吗?金曼曼心底有点吐槽的意思,但是,别墅装修凭什么不能当宅斗的舞台呢?牵扯到的利益可都是真金白银的,而且的确能影响老爷子对荀嘉明的观感,住得不舒服,心情不会好。   荀嘉明还好先装了个小别墅,至于他是怎么说,才能让公司的人表演成这样的,金曼曼就不晓得了——按常理来说,不都该是好好装小的,等小的装完,接到大单,再开始摆荀嘉明一套大的吗?   这些事情,金曼曼不想多问,知道得越多,毫无疑问也就牵涉得越多,但她这会儿似乎想回头都不行了。荀嘉明乘着红灯,转头直视金曼曼,有些严肃地说,“也还好我先留了一手,试探了下,现在这件事,我不打算都交给公司去做——但是,我回国还没多久,自己的人脉也还不足。我的人手现在都投入在别的项目里,没办法长期离开盯着庄园的事情。”   金曼曼心跳逐渐加速,她不是没看到这Case棘手的一面——她会挡着很多人的财路,但是,荀嘉明也一向大方,而且他总是明确许诺。   “曼曼,我希望你来帮我抓好这件事,将来,各方面,我不会让你失望。”   金曼曼知道荀公子的确是说到做到的,‘各方面’,他的话也很有深意,各方面到底是哪些方面?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久等了!这几天太累了,今天有点起迟,希望以后能恢复到12点更新!   本章也给大家送红包!去给大家送上一章的了!   。 第73章 offer有毒   “那, 接着。”   很遗憾,世界已经进入数字时代,没有戏剧性场面,林俏不是搬着一堆如山高的杂志丢给金曼曼, 而是给她Drop了一个八卦存贴, “荀家人算是很重视隐私的,网上他们的帖子也就是荀嘉明的删不完, 其他的多数都是八卦系列贴里提一嘴的样子, 他们家几房的情况整理得最全的就是这个帖子了。也是很快就被删掉, 之后就没人提,还好我手快, 当时存下来了。”   她们又在工作室喝咖啡, 最近金曼曼比之前要稍微好一点, 几个CASE都过了最忙的阶段, 何家在第一轮面试之后, 留用了营养师阿姨, 倒不是因为这个选择对何先生夫妇来说都很安全, 而是何小弟似乎最喜欢和阿姨相处, 金曼曼想这可能是因为何小弟很需要一个类似母亲的角色,让他能投射一些感情和依恋, 很奇怪,有些孩子可以不需要父亲, 但是大多数小孩在成长的阶段, 都需要母亲这个角色,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血缘关系。   家教名师还在找, 大多数名校毕业生, 会说多国语言, 都是踌躇满志,对于这种类似仆人的职业,不管报酬如何,自尊让他们很难接受。林俏建议金曼曼去找贫困学生,背有贷款的那种,或许愿意挣一段时间的快钱,金曼曼嗤之以鼻,“正是穷人才不敢冒险,能被客户看上眼的高端人才,来做这一行唯一的可能只是想要丰富人生体验,穷人都急于签三方、考编制的,不会来接触这种只能做一两年的工作。”   “家教肯定不好当,越是聪明人越明白这个道理,学生的笨是无下限的,但是家长不可能换孩子吧,只能是老师背锅,为了半年的所谓高收入,放弃就业黄金期,不会做这么不划算的买卖。真要有一两个情况特殊的老师,愿意接这种活,也的确有效,肯定是抢手,会在家长圈里不断跳槽。”   林俏也的确打听到,有这种万能家教,收入真不算太少,人脉也很广,为不少富豪家的孩子都做过家教,他的收入和机构上课的名师相差不多,工作时间却要短得多,几乎每年都要加薪,否则分分钟跳槽。AI夫妇找金曼曼,大概是想要另辟蹊径,转换赛道看看能不能用更小的代价挖到名师,但工作室哪有这么无所不能?要么降低要求,接受刚毕业的新嫩来辅导何小弟,要么就只能是去加入要价竞争。   连林俏都觉得很不值得,“何必呢,不一定是要第一名才能继承家产的,赚钱的动力,不就是希望自己的后代能多一些选择吗?像是我妈,如果也和他们似的,我估计不是她被气死,就是我被虐死,人还是要懂得接受后代和自己的平庸。”   她喝杯咖啡,耸耸肩说,“我妈妈早就和自己和解了,她不是学术天才,拿不到诺奖,我也不是她的天才女儿,学术上没成就的话,从TOP2毕业还是从我们D大毕业,其实都差不多的。”   “但是,其实我觉得你是可以上TOP2的。”金曼曼说,“如果当时有人像何先生和何太太逼小弟一样逼你的话,我觉得你可以上,俏俏,你并不是很笨,只是意志力没有别的学霸那么过人。”   林俏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或许是因为金曼曼的话让人颇为痛苦,单纯的贬低一个人,并不会让人难受,告诉她她曾错过了多少机会,而这又是源自她在家庭中被忽视的地位,这才是让人最难以忘怀的。   她生硬地扭转话题,“何家的案子,已经拿到一半钱了,可以暂时放下不管——庄园的装修Case,你确定你是真的要接吗?而且要用我们工作室的名义接?荀总不是说,让你和他合资开个工作室,专做这个Case,或者你去他公司挂个职?你用现有工作室的名义接,他可能会有点不开心哦。”   金曼曼其实也不是想着要刺伤林俏,只是有感而发,她觉得富豪家庭的亲情多数都很特殊,也往往匮乏,承受不住这种隐性精神虐待的孩子,总容易有点儿病态。荀嘉明和林阳两人看似人格健全,或许只是她没有见到他们令人不安的一面,他们都很会演——她绝不会因为这两人在她面前的一点笨拙,就以为他们真的无害。   “说实话,我没有想好接不接,怎么接。”金曼曼承认,她一边聊天,一边一直在看林俏发来的帖子,梳理荀家庞大的家谱,“荀家一向在内地有布局,但是,荀嘉明的父亲一直以来主管的好像都是集团的核心业务,主要在外岛和欧美、东南亚。”   “大陆这块,之前是荀嘉明的亲叔叔负责,但是他亲叔叔运气不好,身体比较差,几年后便退居二线,大陆的业务由二房唯一一个出面在集团中做事的四叔接手,后来荀嘉明的亲姑姑也长期待在大陆,只是在几年前因业务调整,被派往欧洲去开拓新布局的产业链。”   这些都是有新闻佐证的八卦,帖子主要讲述的还是港岛本家中的那几个人物,比如荀嘉明的父亲,他的那些红颜知己,他和女星之间的绯闻,还有荀嘉明几个弟弟年少轻狂的情史,当然了,大家族也少不了有些行为不端的害群之马,荀家的三房、四房一些子女,因此进入大众的眼帘。   从荀老爷子的分配来说,大房荀嘉明,长房长孙,将来应该是整个集团的继承人,二房、三房、四房中,有两房完全没在人前露面,只是低调在企业中任职,地位或者和高级白领差不多,有些走学术路线的,早年就移居海外,回外岛的机会不多。而大陆这块的企业,在开始布局时,应该是被老爷子规划给了一样在创业中有立下功劳的二房。   当然了,那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那时候的大陆就好似蛰伏中的男主,扮猪吃老虎,到了现在,已没有人能忽略这十几亿人的庞大市场,荀嘉明来S市工作,大家都能解读出来,将来析产时,大房肯定是不会让渡这块的利益。   不过,集团内部的斗争不会比宫斗逊色多少,大房在大陆根基不牢,动的是二房的蛋糕,从荀嘉明要找外人来装别墅便可看出来,在此处,他的心腹人并不多。考量到荀公子读了硕士,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本身接触工作也没几年,自己的班底还在组建中也很正常。   这样的工作Offer,就如同必定保证上市的公司原始股,要错过了实在是太可惜,富二代的马屁拍的好,升官发财少不了,这一点看电竞战队就知道了,多少要学历没学历,要本事没本事的所谓经理,只是因为得到老板的欢心,年薪百万都不是梦。   贵公子需要各种各样的马仔,能做得好,好似刘豫和楚君,体面的收入少不了,做得再好一点,外岛的富豪身边也有大把的例子,虽然进不了门,但江湖人称某小姐的也有几个。   这些某小姐大多都是高龄未婚,在集团中身居要职,和原配互不干涉,私人感情完全成谜,熬到一定年纪之后,原配的子女说不定还要反过来和她打关系。虽然流言蜚语也免不了,但股权是自己的,身家是自己的,人脉也是自己的,又比Ceci这种完全靠姿色上位的外室要风光得多。   不过,这样的选择当然也有风险了,至少比单纯做外室需要更多能力,是真正要和男人一起去拼事业的。就如同现在,荀嘉明在S市独木难支,庄园改造摆明了包藏祸心,金曼曼掺和进去,成功了,高额报酬到手(荀嘉明还不至于用画饼来讲价),未来一片光明,不敢说从此上位成荀太太,交往一段时间对她没有任何坏处,但如果失败了,她也可能是要背锅的,到时候荀嘉明会不会推她来背所有锅?谁能来捞她一把?   金曼曼想着以现在这个金迷工作室的名义来接活,也不无分担风险的考量,林俏会分走多少钱是一回事,在出事的时候有没有人来捞她一把,又是另一回事。她说,“总之,这个活看起来就很难,做起来一定也更难。我觉得我自己做不了,若你不愿意帮忙的话,可能只能推掉。”   “我?”林俏很诧异,“我能帮你什么?”   她似乎只是把自己定位在带业务的投资人角色里,等着干拿分红的,当然,这么想也未必是有错,金曼曼套路她,“你能帮我的还不多啊?装潢设计是地头蛇的工作,林家不是地头蛇,还有谁是地头蛇呢?你的那些叔叔伯伯都是现成的人脉,没有你,我一个刚毕业的小女孩怎么和施工队说话?”   林俏在这种事上出奇的有定力,或者说,她自己所有的痛苦,都来源于她很清楚自己的本事,她没有飘飘欲仙,而是思考之后断然说,“能帮你的不是我,其实是我哥。”   当然了,她对佣金、分红也还是很垂涎的,这笔钱对林俏而言,可以证明她投资的眼光,说明她也不是那么的无能。林俏劝金曼曼的时候没带多少慎重,多少带了点对即将展翅起飞的好友半心半意的祝福——这会儿,她自己有机会入局了,就一下保守起来,思前想后,半天才说,“这个案子能不能用我们工作室的名义接,除了看荀总同不同意之外,我也要先问问我哥。”   如果荀嘉明不同意,林阳也不同意,而金曼曼还是要接的话,也就意味着金曼曼是正式跳槽了。至少是移交了主要管辖权,那么,林俏的分红也就落了空,金曼曼已经建筑起了自己的人脉,她离开工作室之后,大可以自己开间个人独资工作室,或者和荀嘉明合股开公司,雇人把生意做得更大。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情也算是个契机,金曼曼已经有靠自己接到大单的能力,林俏的作用下降,即便两人的股权还是相等,但是,林俏如果拿不出新的筹码,还想要再五五分红,这就说不过去了。   要么再出力,要么,就少分钱,这才能继续维护两人的关系,否则金曼曼还不如答应荀嘉明,林俏想明白这一点,很有些感伤,也比较自责,“是我不好,对业务太不上心了,如果我们这边自己做得蒸蒸日上,你完全可以和荀总谈一场更平等的恋爱。”   也就是说,她认为现在金曼曼跟着荀嘉明做事,仍是攀附而不是合作就对了。   金曼曼找林俏来,目的有很多,刺探荀家的内.情、寻求林阳的帮助,这是比较主要的目的,和林俏重新谈分成是排在很后头的事情了,不过,她能接到翎子,还是让金曼曼很欣慰的,林俏就是这样,在废物中又有那么一点点不那么废物的点,时而闪闪光。   “我还真没想好接不接这一单。”如果林俏肯少收分成,并且真的能帮到忙,多出点力,金曼曼似乎又觉得不接也可以。这种重新选择人生道路的事情总是让人很畏难。“不知深浅,难免胆怯。”   林俏又突然接到翎子了,或者说,金曼曼总算把她引诱进去了。“我问问我哥哥,让他和我们谈谈——他应该是很知道荀家和荀总的深浅,荀总值不值得你跟他做事,我哥最清楚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去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曼曼也有点畏难啊,怕自己hold不住 第74章 金曼曼大生气!   金曼曼认为, 林阳还算是一个比较干脆的人,至少不会装疯卖傻,他们之间练习稀少已经有段时间了,林阳就算有Case, 也都交代刘豫或者楚君来和她联系, 问题的症结没有答案,他也不会拖泥带水, 还眷恋着和她拉扯的暧昧。   当然啦, 理由也都是有的, 林阳本身确实也是频繁在外地出差,按照林俏的说法, 过年以后他就又忙起来了, 先是出国了一段时间, 实地考察东南亚设厂的利弊, 紧接着又飞到各地分公司去视察——像是林家这样刚起来没多久的富商, 父子档是最基本的配置, 只有林总一个人忙, 他会累死, 有林阳一起分担才能稍微放心一些。   现在,年初的巡视告一段落, 他大概也发觉鱼塘里的鱼有被别人网走的趋势,林俏递话之后, 很快主动联系金曼曼, “先别以工作室名义签合同,等几天, 我和荀聊聊。”   这句话是很有讲究的, 因为林阳并没有要求金曼曼不要以个人名义去签合同, 对于金曼曼的转会,他似乎抱持着相当开放的态度,她愿意留下来,林阳依旧和她继续合作,给她赚钱的机会,她跳槽了,看起来林阳也祝福她发展得好,日后仍有合作的可能。   要说起来的话,这是他们这个月来的第十几次互动,之前的互动包括朋友圈点赞,还有在共同工作群里的少少聊天,金曼曼一向是放置高手,很少心浮气躁,但林阳的反应让她起了一点情绪——金曼曼意识到,她或许还是蛮喜欢林阳的,说不出原因,但,林阳让她有一点点失掉了她在男女关系上一贯的超然和冷静。   这是一个美女最后的尊严了,金曼曼不能接受自己因为任何一个男人失态,她可以穷,可以为了钱做Buyer,可以和诸多捞女、阔太、金主周旋交际,将自己的野心、贫穷和欲.望作为谈资,但是,她不能忍受自己在感情上失去一丝一毫的主动权,她永远要做那个影响别人而不被影响的人。   即便在某一时刻,她严防死守的内心会有一丝松动,但金曼曼不愿意有太长期的牵绊,林阳的洒脱倒令她有些不悦了,好像她已经上了钩,而林阳却还游刃有余,像一条大鲨鱼,在她的鱼塘之外从容游弋。   穷男人真是诡计多端,不像是荀嘉明,简直是手拿把攥,早已把前景铺陈在前。金曼曼去见林阳时特意多用了一点心思打扮,但她半点不露痕迹,绝不会让林阳知道她的妆容值多少钱,她很渴望确认自己对林阳的影响——她要让他感受到失掉她的痛苦,看看,你不主动,漂亮的姑娘就是别人的了。   这样想大概是很没道理的,因为金曼曼和林阳主要的矛盾点在于,金曼曼不愿做外室,这一点荀嘉明可能只有五分领悟,那是因为他始终对她不够了解,而刘豫、林阳、单修谨以及所有真正认识金曼曼,了解她的过去的人,都会知道,金曼曼的行事底线,在于她能不能抬头挺胸地面对汤老师。   汤老师就像是一个借口,她得以逃避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拷问——在巨额的金钱面前,关于公序良俗的坚持真的重要吗?你真的是如此正直的人吗?金曼曼不需要去想这些,她只要想着,我还要回去见汤老师,这就已经足够了。这些东西我可以去垂涎,可以去想,但我不会真的去做,因为我不会真的去做,所以,我可以允许自己去垂涎,去想。   一个没有限制的人是可怕的,对他人,对自己都是如此。而一个有底线的人,她得到的也和失去的一样多。林阳提供的Offer金曼曼不会接受,他明知如此,却不愿上调条件,双方自然而然因此避嫌疏远,因为林阳不能主动,他的叫价不够,金曼曼也不愿主动,她不想降低自己的底线报价。   这一次荀嘉明挖角,是突发事件,也成为对林阳的施压,金曼曼今天穿了一条弹力连衣裙,外搭针织衫,风格随意潇洒,但窈窕身线展露无遗,她梳着马尾辫,只是鬓角头顶抓了几下,营造出凌乱蓬松的感觉,金曼曼今天的穿着绝不隆重,正符合她想要传达的态度:随意、休闲,但是,明艳照人,今晚她希望自己显眼,这是很罕见的事情,大部分时候,金曼曼的穿着策略都保守而又平淡,有意地降低女性一面的存在感。   “人逢喜事精神爽,曼曼,最近容光焕发呀。”   刘豫来接她的时候调侃了几句,他或许有失落,但掩藏得很好,是的,刘豫对她有过好感,但是这不能让他公然失态。金曼曼现在攀上荀公子,说不定过几年就是外岛贵妇了,刘豫要维持这条人脉,他怎么会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呢?   金曼曼对刘豫总有些惺惺相惜,刘豫其实和她很像,两人都挣扎在用婚姻换取资源的选择之中,要说的话,金曼曼可能比刘豫走得更远一些,她无法否认这一点——不论是林阳还是荀嘉明,谁能开出婚姻这个价码,或许她都会欣然签约。连金曼曼自己都说不清,她始终没谈恋爱,到底是没有谁能成功靠近美女,还是她要维系自己在婚配领域的最高估值。   “不要把粉底液带来的效果当真啊。”   金曼曼还在澄清,“最近忙得要死,什么容光焕发,大单卡在前面,想吃又怕噎死,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刘豫对于荀嘉明的Case也有所耳闻,他点头说,“确实,这个单子,利润丰厚,但水也很深。不过进去之后你先别提这事——还有别人在。”   “啊?”金曼曼有点吃惊,她还以为今天最多是四人局。她、林阳兄妹还有刘豫。   结果是Jolly,她听说了荀家别墅装得好,也想找人监工自己的别墅装修,不过报酬要比荀公子给的少,而且想必要求会多一些,这种单子工作室可能是不太高兴接的,她只能缠着林阳兄妹来讲价磨人情,恰好林俏又说漏嘴,透露了今晚的饭局,Jolly这下可闹腾起来了,林阳没有办法,只能把她带来吃饭。   “Hello,曼曼,我们又见面了!”   Jolly热情得就像上次见面非常愉快一样,现在她绝口不提金曼曼和Ceci的关系了。主动和她握手,又夸她穿的好看,金曼曼只好暂且按捺不悦,笑容可掬地和Jolly社交——她也是精明,知道工作室做主的人是金曼曼,她不点头,就算林俏做主接下来,强迫金曼曼干活,服务效果也不会有荀嘉明的别墅那样好。   “曼曼,不得不说,你太能干了,连我都想投你,你看看,你做的哪个领域不是高端服务的痛点?那些私人银行的客情部门都该来向你取经。”   Jolly的好话仿佛不要钱,如果是Ceci在场,可能会妒忌至死,金曼曼被夸得头大,勉强仍得体地应付着,“哪里,都是多接触一些领域,也是机缘巧合,按我本意,还是要在设计这一行继续往前发展的。”   “设计很好啊!来给我家做装潢设计怎么样?”   Jolly打蛇随棍上,立刻要谈合同,恨不得当场签约——为了省几十万的顾问费,嘴也是甜得不行不行的,金曼曼也不知道林阳是什么意思,事前毫无沟通,她心底其实很不快。   打从本心说,荀嘉明的单子金曼曼不敢接,Jolly的单子,她是不想接,金曼曼有点尴尬地说,“这个我也是新手,不敢拿别墅练手,有了设计图,我们跟着学习一下倒是可以的,再说现在人手很有限,实在是忙不过来——不如加个微信,到时候再约时间啊,温小姐给我们带业务,我们怎么会不欢迎呢?能做得过来肯定都做的,但实在忙不过来的话,也不能耽误了前头的客户,还要请温小姐体谅。。”   这个回答也暂时足以搪塞Jolly了,再加上林俏为了赎罪,在一旁猛敲边鼓作证:“是的呀,我们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我都考虑暂时从家里这边辞职来帮忙了,光现在,手里就五六个单子,曼曼都快过劳死了。”   话说到这份上,Jolly只好暂且鸣金收兵,和金曼曼加上了微信,又对林阳撒娇说,“阳仔,你要帮我看着哦!工作室一有空档立刻和我说,我马上杀过来签约!服务费都好说的,只要靠谱,多少钱都值得。”   ——看来,饥饿营销也很有效,一开始还想省钱杀价的,现在为了约上时间段,已经不惜正价,要是再钓上一段时间,说不定加价插队都有可能。林阳笑着答应下来,“好了,吃饭吧,光顾着谈事情,曼曼都要被你饿死了。”   “真的吗?”Jolly赶快道歉,“曼曼快吃呀,你饿了你要说的嘛,我这个人,一兴奋就容易忘记吃东西。阳总也不提醒我,一会罚他给你们发红包。”   富家子女之间大概是很习惯于这样嘻嘻哈哈地开玩笑的——关系好嘛,到底是什么关系,除了他们本人以外,谁也说不清。这时候,双方的家境是否相等,是否门当户对是很重要的,穷女孩注定不会拥有这份自在和亲昵,因为她们绝不是在一个圈子里长大的自己人。金曼曼笑容可掬地说,“没有,我晚上本来也不多吃什么的,保持身材嘛。”   话题便往很安全的美妆、健身这一Part滑过去,三个女孩子谈得投机,一顿饭吃完了,Jolly是自己开车来的,叫代驾回家——她喝了一点酒,林阳、刘豫也都陪了一点,林俏不能喝酒,金曼曼对外一向说自己酒精过敏,于是正好林俏开车,林阳和刘豫叫代驾,金曼曼可以自己打车。   “我送你吧。”林俏的驾照刚考到不久,很热衷于展示自己的技术,但金曼曼其实不这么敢坐她的车。   “我打车就好了,要不你送你哥哥吧,让代驾开他的车跟在你们后面。”金曼曼觉得有个老司机坐副驾驶保险一点。“你们下地库去吧,我去外面打车了。”   Jolly的代驾已经来了,她已和大家告别先走,金曼曼向余下几个熟人假惺惺地笑了下,不想陪他们到最后,转身疾步走向商场大门外。她速度快倒不是害怕自己哭出来,实际上,金曼曼现在非常清醒,心情恶劣,她从倒影中看到自己的面部线条,可以说是遍布杀气,她的嘴抿成一条严酷的直线,仿佛有些刻薄的失望——对林阳吗?或许,但其实更多的是对自己。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留意周遭环境,金曼曼一口气走到门外,被混杂着尾气的夜风扑了个迎面透心凉,这才缓过劲来,掏出手机正要打车,身后有人伸手把手机抽走,她小小惊叫一声,整个回过神来。   “我送你回家。”林阳对她说,他的面部线条也显得很紧绷。   他们两人对峙了一会,金曼曼一语不发,恶狠狠地看着他,伸手想抢回自己的财物,林阳倒被逗笑了,不由分说便把手机放进大衣口袋,“走吧——走吗?”   不管她回不回答,他反正已经往前走了,金曼曼没有办法,没了手机她哪里也去不了,只能气哼哼地跟着这个小瘪三往外滩一路走去。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第75章 发光兔子气球   天气还不算太冷——S市的春天一般来得扭曲而又短暂, 似乎是冬夏之间一个扭捏的幻影,还没摆脱冬天的寒风,就被夏天的热浪冲得跌了个跟头。现在这时令姑且已经可以算是S市的春天了,大衣是脱不掉的, 不过穿着它在室外走动也不算太装样。   金曼曼和林阳出于巧合都穿了大衣, 一个人黑色,一个人驼色, 他们是登对的, 一前一后地走在一起, 也能叫人明白他们的关系,都又高又瘦, 外貌也都很姣好, 当然, 金曼曼更漂亮, 光彩照人, 但是人们也习惯了男人在颜值上略微逊色, 长得太好的男人会被怀疑职业, 总之不像是总裁。   林阳的羊绒大衣、手上的名表, 都镇住了场子,使得他和金曼曼同时出现也没有金主包外围的嫌疑, 更像是一对会引来妒忌的登样情侣,男女门当户对, 都是有颜值的社会精英, 即便一时闹了矛盾,他们的生活也和身边行人格格不入, 只是在时空上存在短暂的交叉。他们惹来了不少惊艳的眼神, 这让金曼曼很不舒服, 她大步走到林阳身边,抱怨地说,“干嘛非要来这里,不好打车——还这么多人。”   林阳不像是单修谨,什么事都顺从金曼曼,他心情不好时回话也很直接,“不好打车就叫司机来接。”   实际上,司机也很难开到这里来,这里万年堵车,金曼曼翻了个白眼,“手机还我。”   “不还。”   林阳的脚步还变得更大,金曼曼追着他也变得吃力,她不知道林阳怎么和小学生一样开始欺负人了,这让她的脾气也很难控制——当然,金曼曼也知道要气到林阳,她更应该保持理智冷静,不被影响才是最好的回应。   但金曼曼也是人,Jolly突兀的出现已让她不悦至极点,她现在气得想揍林阳一顿,小跑着追上他,小声说,“还给我——有人在拍我们!”   得益于发达的社交媒体,走在路上被人街拍真不是稀奇事,大多时候,这种街拍只会被湮没在每天上万条新闻之中,但也不排除有巧合走红的可能性,不管会不会走红,金曼曼都不喜欢在外人面前上演任何Drama,她不喜欢自己的感情生活被外人指指点点,似乎这本应该深藏在她自己心底,金曼曼会对感情的外露感到极大的羞耻。   她语气里不由带了一丝急迫,林阳停下脚步,斜睨她,金曼曼指了指马路边一对年轻小女生,她们绝对是在偷拍,捂着嘴对他们两人指指点点,还跟在身后。一看就知道是短视频中毒的孩子,什么都想发到平台上记录一下。   林阳大步向她们走过去,态度很礼貌地和她们说了几句,小女生脸红了,金曼曼第一次直观地看到林阳的杀伤力,之前她倒也不是没见过帅哥,合作的模特也有很多浓颜男神,但是,他们和林阳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模特的气质一般较为虚浮,都在脸上,更有侵略性,而林阳的魅力在他举手投足间那种礼貌而又令人不能拒绝的魄力,这么说似乎是总裁文的常见台词,但事实如此,久居人上之辈,自然会有一种气质傍身。   如果是金曼曼去问,90%以上,那两个小女孩不会承认自己在偷拍,而金曼曼当然也不能强行要看她们手机,事态将会尴尬而让人不快,但林阳解决得很顺利,女孩子们删掉了视频,脸红地向他们道歉,林阳走到一旁的摊位上买了几个造型气球送给她们,扎成小兔子、小猫咪的气球,颜色素雅,一看就是滞销款,浑身上下绑满气球的大叔笑得也很开心,皆大欢喜。   金曼曼不太欢喜,她噘着嘴看林阳向她走过来,手里还拿着最后一个小兔子,本想好了要拒绝,但林阳递过来的时候,她好像也被总裁力掳获,还是不悦地接了过去。林阳又笑了,他伸出手,似乎很想摸摸金曼曼的头,但最后还是化为一个虚虚的掸动,为她掸掉了头顶或许并不存在的小片异物。   “乖。”   金曼曼反驳说,“我一点也不乖。”她要是真乖,早被妖魔鬼怪吃干抹净了,林阳胆敢小瞧她试试看?   “好吧,不乖。”   金曼曼发现林阳之前是很让着她的,或者说,他并未允许金曼曼走近到这样的距离,林阳的复杂和孤独比他妹妹要掩藏得更好,他不太会用它来博取同情,但这也只是他的第二层而已,第三层林阳是这样的,很会欺负人,连嘴上都不吃亏,什么绅士风度?那只是小瘪三用来讨生活的面具,实际上他又没心胸又无赖,绕着圈圈,靠着自己的优势毫不客气地凌迫他人。   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的?金曼曼完全不应该理他,还特意带Jolly来,是什么意思呢?刺激她?到底是收到效果了,最可恶的是他那种三不沾的娴熟。   但是,金曼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反而在林阳的恶劣中似乎找到了一点安全感,她的虚荣、算计与自卑,也在他的恶劣跟前显得理直气壮,不像是在荀嘉明和单修谨面前,她总有点心虚,像是门外的野猫,窥视着雍容华贵的家猫满满的食盆,他们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可只有金曼曼自己知道,她的皮毛底下生了多少跳蚤——或许其实并没有跳蚤,但她总是有一种这样的错觉,这样的幻痛,好像无数个小虫始终钉在她的皮肤上无形地吸血。   但在刘豫和林阳面前,她拥有这份自在,这种放松让她很难提起全部戒备去演出,有点无可奈何地坠入俗套的陷阱。她咬着牙含怒地笑了,“讨厌!”   “这就讨厌了?那我得收敛点。”   林阳也笑了,他伸出两根手指推着金曼曼拿气球的手,指示她前进的方向,和她一起走到栏杆边,和金曼曼一起看着五彩斑斓的驰名夜景,这个地方只有游客会来,本地人多数是在附近吃饭,并困扰于拥堵的交通。金曼曼在S市待了五年,只在白天来过这里拍摄,还是第一次看到霓虹森林。   “都把我手机抢走了,还要收敛什么?”   林阳把手机放入金曼曼的衣兜,弯腰为她拉了一下衣摆,他的手没有马上离开,依旧握着大衣的衣摆,眼睛向上和金曼曼对视,这是一个卑微的姿势,如果他再低一点,就是半跪着掏戒指求婚了。   “你猜。”他的双眼闪闪发亮,手指边缘微微发白,金曼曼感受到他的力道,林阳只要再用力一点,她弯下腰,就能促成一个亲吻。   她还没被任何一个男人吻过,金曼曼心砰砰跳,她的脸颊发烫,她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她维持冷静,她的语调居然还很冷静,“阳总,这样有什么意思呢?核心问题还在。”   核心问题就是金曼曼的底线,神圣而不可逾越,一个有底线的女人在名利场中犹如圣女,她在诸多诱惑面前保持的隐忍犹如神性,令罪人更想摧残,令善人心生惭愧望而却步,林阳许诺不了金曼曼未来,而金曼曼的底线是,不论未来究竟如何,但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未来,那么她容忍不了自己开始,她面对不了这样的自己,她屈服于诱惑,将再无颜去见汤老师。   林阳的姿势更加紧绷了,他慢慢直起身,手指从衣摆逐渐往外,握住了金曼曼的手,他的手指沉甸甸地压着她的手指,轻微的摩擦似乎都能带起火花,几乎是每一寸都蕴含了爆炸般的能量,他正在极力地克制自己,这一切全都写在了气氛中,林阳想要对她做的事,他几乎是咬牙的忍耐和压制。   一个吻,近在咫尺,悬而未决,中间横亘的只有一道无形的底线,是她的,也是他的。林阳垂着眼帘,他的视线聚焦在他们交缠的手指中,金曼曼的手冰冷滑腻,而林阳的手指温热又干燥,他们的手指纠缠着,难以分离,每一次挣扎似乎都是欲拒还迎,都只为了更多的摩擦。   林阳的声音也带了床笫之间特有的蜂蜜一样的滑腻和紧绷,他低声说,“我可以骗你。”   是的,他可以,但林阳始终没有。金曼曼想这说明他还是有些良心的,但在这一刻,她又忽然觉得,似乎他再坏一点也不错,这样她可以把一切全都责怪给他。是他诱惑了她,玩弄了她,而金曼曼是个无辜的、可怜的年轻女孩,因无知而受害,她可以享受尽了欢愉,还在道德上保持着无瑕的圣洁。   “你要不要试试?”她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挑衅吗?要不要试试看你能不能够骗得过我?要不要试试看,我会不会将计就计——金曼曼的语调里没有任何情绪,因为她自己都拿不定主意。有生以来第一次,不可撼动的冰美人有了一点点裂痕,但她很希望林阳不要看穿她的虚弱。   他眼也不眨地望着她,金曼曼几乎能看到林阳极度的动摇,她情不自禁地感受到了一丝沾沾自喜,这是她魅力的铁证。美女总是如此,急于证明自己的影响力,尤其是像她这样,来到远高于自己层次的局中的美女,更迫切地需要确认自己的筹码。但在上位者的宽容与慈爱之余,她又别有一丝焦急,她也渴望着林阳的坠落,他可以用那无法去往的未来愿景骗她,他愿意为她放弃商业联姻的机会,放弃单身带来的便利——   但是,他的底线似乎也和她一样,看似岌岌可危,却始终还是坚不可摧。林阳眼里放纵的火光被一点点镇压,埋葬,他的手止住了情不自禁的握持与揉捏,不再呵护一般地把玩着她的手指,但是,金曼曼想要抽回手时,依然被他牢牢扣住。   “我不会骗你,因为我是个好人。”   林阳再开口的时候,他的语调已经几乎回到了第一层,戴上了他重重的面具,只有犹自紧握相扣的十指透露他的真实。“荀嘉明也不会骗你,因为,他的确也算是个很不错的人,善良对他那个阶级的人来说是稀有品质,但他的确有。”   “不过,你要搞清楚的是,如果你选了和他一起合开公司,那么今晚的饭局,会是你日常必须处理的局面。而,荀嘉明不像我,他完全自我中心,对此,他习以为常,并不觉得这会是一种伤害。”   他的话没有什么情绪,就像是片刻前的金曼曼一样,冷静得几乎冷酷。金曼曼怔了一下,好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有种刺痛的尴尬。   她抽回手,这一次很坚决,“这是什么意思,机会教育?”   “那倒不是,今晚Jolly确实是突然要来,隔了俏俏,我也不好太拒绝。”林阳说,他也把手重新揣进了大衣插袋里,“我和她并没有什么——确实没有。”   这倒是可信的,金曼曼没有说话,他们对视着,似乎都等着对方的下一步行动。金曼曼先扯了一下兔子灯。“然后呢?”   “嗯?”   “你说,我和荀总合开公司,这会是日常必须处理的局面——但是,你没说这个案子不能接。”金曼曼指出,“所以,你还是愿意用工作室的名义来接这个案子。”   她的思维很清晰,“那代价是什么?”   林阳有一会没有回话,而是很古怪地看着金曼曼,大概是没想到她清醒得如此之快,旖旎还在指尖,富太太的机会刚刚破碎,她就已经开始谈业务,谈她够得着的钱。   但他很快又笑了起来,“没有代价,代价就是你要放弃和荀总合开公司的机会,付出的机会成本就是你的代价。”   基于金曼曼的底线,这就约等于没有代价,金曼曼有些迷惑,因为她有种感觉,似乎林阳并不是很想趟入荀家这摊浑水,没想到他会这样简单就允许金曼曼用工作室的名义接单。   理由是什么?她不太明白,停下走动的脚步,一手插袋,一手牵着发光的兔子气球,微微张着嘴迷惑地看着林阳。她有时候会突然短路,无法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美丽,她所有的欲.望与野心,都只是让她变得更加鲜活,更加动人。   林阳只是宽忍而又无奈地看着她,他的双手都插在袋子里,遮掩掉了情绪的表示——是压抑的紧握,忍耐着拥她入怀的冲动,还是放松地弹动着,像是老手正在挥杆?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   “别太小看自己了。曼曼。”   他只是这样说,“你比你想得要厉害得多。”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送红包! 第76章 荀嘉明逐渐着迷   金曼曼觉得林阳实在是太客气了, 她远远说不上厉害,否则现在怎么还没个王子来和她演平民王妃的戏码?当然——金曼曼也清楚,别说平民王妃,就连公主出身的王妃都有逃亡异国, 打官司离婚还要担心自己被暗杀的时候, 只是艰难揾食时,社畜总喜欢做点不劳而获、一步登天的美梦。   现实中, 她做一单生意都要瞻前顾后, 四处看人脸色, 说动了林阳,愿意放手让金曼曼以工作室名义接单, 她还要去说服荀嘉明, 告诉他两人合开公司并不是好主意。   “有些事多少都要地头蛇出马, 才能办得顺利, 既然这件事被交给你来办, 别的有心人是来搞破坏, 那就要面对现实——破坏总是比建设要容易, 而且是容易得多, 只能严防死守,不留太多破绽, 那,最好就要找一些靠谱的帮手。”   荀嘉明现在见金曼曼时, 没有太多富家公子的架子了, 他们也在散步,今天金曼曼带他坐地铁到公园耍, 荀嘉明对S市的地铁评价不错, “比纽约和巴黎的都要好很多。”看来他在外岛老家是从没坐过地铁的。   “你觉得新成立一间公司, 不容易应付这样的场面?”   金曼曼没有完全从林家跳槽到荀嘉明手下,还有点骑墙的味道,似乎也并未让荀嘉明太失落,他斟酌着问,语调是谈公事时应有的专注。   “我们的定位更像是总包吧,对接各种终端服务商,设计师、施工队,还有之前你和我说的家政服务人员培训。”金曼曼说,他们都很有默契地把另一层面的对话暂且搁置,“其实这些工作中只要有一项出纰漏,就够麻烦的了。那就需要大量的人手去监工,但是呢,这种事很难招聘监工去监工的,你说对吗,Bosco。”   荀嘉明在S市更多的还是以汉语名和人交际,但外岛人根深蒂固的习惯,和真正亲密的朋友在一起,还是习惯叫洋文名,金曼曼可能是从庄太那里学来的习惯,她觉得叫Bosco比较好,不远不近,比叫荀总当然好很多,又不像是叫嘉明那样,有点不分上下尊卑的僭越暧昧。   荀嘉明沉吟一会儿,也认可她的话,“有道理,有句古话叫什么来着,借什么搭台?”   “接力搭台。”金曼曼也笑了,“这就看到时候你和阳总自己沟通了,我也不知道俏俏会扯哪边的老关系来出人,只能保证人员尽量靠谱。”   当然,这也要看后续荀家有没有做别墅装修的需求,就算是成立专门的高端装修队,对荀嘉明这级数的贵公子来说,也不过是随手布局的小玩意儿,不可能真的放心力去做,更大的可能是找个心腹,如金曼曼去打理,他从这门生意里赚的钱是小事,在大陆积累的人脉,才是真正被看中的东西。   如果真有打算做成公司,确实会牵扯到挖角问题,不论如何,荀嘉明可以多接触一些本地的青年才俊,纠结一批属于自己的班底。只要不挖走林阳的心头肉,林阳应该也不会太抵触的,良禽择木而栖,荀嘉明这里条件如果更好,吸引有志之士很自然,而双方交情若能加深,他的好处也不少。   不过,现在一切还在搭台阶段,荀嘉明的意向也还没完全确定,只是暂时肯定了会和工作室签下合同。荀嘉明只是为金曼曼有些惋惜,“不是以个人名义,或者和我合开公司,你到手的钱会少很多。”   如果个人名义,开多少薪水的确是荀嘉明说了算,若是合开公司,那就更不必说了,能让渡给金曼曼多少利益,只在荀嘉明一句话而已,如果荀总愿意,这一单生意搞个几亿分给金曼曼都不难。   当然,这搞出来的钱有多少属于金曼曼自己,又要冒多少法律风险,这期间她和荀嘉明会发展成什么关系——这一切都是悬而未决的事情,金曼曼从Ceci和林俏那里,已经听到了太多故事,很多女孩子以为当阔少女友的钱很好赚,其实这么想也没有错,如果只是收一些昂贵礼物,荀嘉明级别的阔少也还不至于拿假名牌哄女人,那这钱是好赚的,但如果真的指望靠陪游发家致富,那是在做梦,伺候得不好,随时把你蹬掉,连合同金额都拿不到。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以工作室名义签合同,正经做服务,把感情和工作剥离,可能利润想象空间因此变得薄弱,但是,该金曼曼拿的,她可以切实赚得到。   “那就说明我能挣的只有这么多。”金曼曼怡然说,她已经学会了不因错过的想象而沮丧。“分出去的钱都是我能力不足的体现。”   荀嘉明或许很少接触到金曼曼这样的女孩子,他的梯子已经垂下来了,她却更情愿去绕远路。这在他来说,是超出想象的事情,从他听到金曼曼的提议以来,他就时不时地凝视她,似乎在钻研金曼曼是否Play hard to get,所图的其实更多——但是,荀公子大概又难免疑惑,还能怎么多呢?他已经够有诚意了不是?两人从事业伙伴开始,不论结局如何,金曼曼至少有社会地位,有钱,有平台,难道这还不够吗?   不过,这种拼耐心的时刻,富家子弟是不会输的,他们的城府早在一次次拍卖会上被锻炼出来,和对手的周旋与博弈,比拼的就是处变不惊的能力。金曼曼看起来既不像是装糊涂,也不像是放长线钓大鱼的样子,而是很认真地在和荀嘉明谈工作,于是荀嘉明就和她谈工作。   “这个案子,最复杂的地方就在于,总包也是两家联办,很难完全甩掉港联服务。”   港联服务就是荀嘉明之前和金曼曼签合同的公司,是港联集团下属的子公司,荀家在S市所有物业都在港联服务名下持有,要绕开这间公司的确不现实。荀嘉明原本的打算是,由港联服务和金曼曼合股成立一间公司,把尽量多的硬装分配给这家公司去做,只有实在绕不开的软装采购放在港联服务。   软装方面,有金曼曼盯着,会比较难出纰漏,再加上,之前他自己的小别墅采购差点出问题,荀嘉明软硬兼施也辞退了港联服务的朱经理,现在港联服务这边人事算是还有空缺,弄鬼的可能性比较低。   但,既然现在金曼曼是以工作室的方式签约,计划或许就要调整了,工作室只能起到督导作用,大部分合同还是要回到港联服务去走,这里面有些财务上的考量,也就难免港联服务那里的掣肘了,而且,因朱经理离职,港联服务现在还没有人能和金曼曼对接,偏偏工期还紧。荀嘉明只能许诺他会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说起来,你什么时候方便去外岛一趟呢?”   他也是这样自然地问着,金曼曼倒是很诧异,“啊?”   不过她很快明白过来:确实,庄园是计划给老爷子住的,当然要尊重客户的想法,去外岛拜访一下,听一下老爷子的诉求,这也是应该的。而且,抛开荀嘉明这边不说,最后成品要让大家都挑不出不是,让自己做出名气的话,那多少也得和其余几房打打交道。   “合同签好了就立刻出发吧,这样的大单,当然要优先对待。”   金曼曼拿出手机,已经准备开始订房了,“走合同要多久呢?还是用之前的模板吗?在外岛的话,房间还是我订,你们报销吗?”   顾问合同的内容相对还是比较简单的,不过,因为朱经理离职了,订房的报销流程可能要更改,荀嘉明伸头看了一下,见金曼曼搜索的是城中的商务五星酒店,甚至没有订套房,不由颇为惊骇,大概在荀嘉明看来,套房之外的酒店房间,都逼仄得过分寒酸。   不过,业务合作,出差报销自有标准,他张口说话前还是思忖了一下,“既然都到外岛了,何必还去住酒店?不如让林小姐和你一起去,顺便还能玩上几天,就不知道她有没有时间了。”   荀家在外岛的空置物业当然很多,其实金曼曼如果是男人,确实不用费这个事,偏偏她是个漂亮的单身女孩,即便荀嘉明没有和她一起回外岛,也要讲究避嫌。金曼曼还宁可自己去住酒店呢,但她今天已经回绝荀嘉明太多次了,如果再回绝一次的话,不说这条鱼彻底脱钩,让荀公子过于不快也不是什么好事。   “能出公差去Shopping,顺便拜见大佬,开拓人脉,我想俏俏一定有时间的。”她笑着说。“有她在也能镇镇场子,免得我这个穷姑娘进大观园,和刘姥姥似的,给荀大公子丢脸了。”   荀嘉明居然是熟读《红楼梦》的,不像是外岛大多富家公子,他能接得住梗,发出会心的笑声,“不至于,不至于,我祖父是个很有趣的人,并不势利眼。我想他会很喜欢你的。”   如果金曼曼是个老头,他也会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喜欢是很廉价的情绪,会不会被喜欢所打动才是重点。金曼曼说,“你只说了老爷子哦。”   也就是说,其他人都不好搞就是了。荀嘉明也哈哈笑了,看得出来,他很享受和金曼曼聊天,他们的思维都快,而且可以彼此接住梗,这样的对话在智力上是让人愉悦的,“不要紧,你连我都搞得定,别人也不会是问题。”   这是哪方面的搞得定?荀嘉明没说金曼曼当然也不会去问,她抿起嘴矜持地笑了笑,眼睫毛像是蝴蝶翅膀,在风中扑闪不定,荀嘉明对她微微扁扁嘴,做了个委屈的表情,大概是在责怪金曼曼总是不接他的翎子,不和他Flirting,但是呢,又对他散发着自己的魅力,不像是对荀嘉明完全没意思的样子。   漂亮的女孩子,越是捉摸不透就越迷人,荀嘉明似乎是逐渐对金曼曼有些着迷得过分了,事情已经谈完了,但他却还不想走,站在湖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有些沮丧地说,“唉,我一小时以后有个会议。”   金曼曼立刻说,“那现在回去刚好来得及。”十分钟走到公园出口,十分钟走到地铁,地铁两站路的距离,时间仍是很宽裕的。   荀嘉明指责金曼曼,“我本来很期待这个会的,但是现在有点无心工作了,曼曼,你应当对此负一定的责任。”   在他来说,这算是很明显的信号了,金曼曼很应该顺着往下说的,但是,她只是愉快地笑着,轻轻地打了一下荀嘉明的肩膀,又一次很随意地就糊弄了过去,“别发傻了,Bosco,快回去开会吧。”   实在是捉摸不透,她到底还想要什么?荀嘉明看了她一会儿,又皱了一下鼻子,拿手指点了她几下,这才放过这个话题,和金曼曼一起并肩走出公园。他似乎已经放下了在角力中的急切,又找回了自己的从容,但是,一路上他凝视金曼曼的次数比以前要多,金曼曼心想,荀嘉明确实是有点上头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他已经开出了自己的最高价,总不可能愿意和她私奔注册结婚吧?这种梦幻Ending,就算有林阳帮衬,帮她抬身价,也几乎没有可能。她发现,矜持和自爱,的确会让你的市场价变得很高,但其实这帮公子哥也不算多富裕,太高的价钱,他们实际上也都支付不起。   金曼曼还在爱做梦的年纪,所以她也还会幻想着荀嘉明在鲜花丛中求婚的画面,她也还没到没谈过恋爱反而显得怪异的年龄,她还可以再等一等,再看一看,她的生活中分心的事情很多,一个得不到的男人,会让她微微失落,但是她也还可以将其深藏。   金曼曼几乎不太想起林阳,他们维持着心照不宣的避嫌,她和林俏一起为外岛之旅做准备——除了收拾行李之外,还要把业务办结,金曼曼要赶着帮AI夫妇做面试,把家教老师定下来,不过,这一次试课时连何太太都不在场——夫妇都去出差了,金曼曼只好自己带着老师,去何家主持大局。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第77章 母子战争   “张阿姨好。”   “金小姐来啦——书房都布置好了, 来来来,先坐,先坐。”   一旦被录用,原本的张老师立刻成了张阿姨, 虽然这个阿姨比万千职业妇女都要时髦得多, 手上戴的是劳力士绿水鬼,但是, 阿姨还是阿姨, 张阿姨对金曼曼这个财神相当殷勤, 握着手让她坐下先用点心,又教何小弟, “弟弟, 叫阿姨——金阿姨是我们弟弟的好帮手, 今朝又帮弟弟来找家庭老师了, 开心伐弟弟?”   何小弟从外表上来看, 是再正常不过的普通小孩, 既不特别聪明, 也不特别愚笨, 面对美女阿姨,他似乎有些腼腆, 扯着张阿姨的衣角,探出头来窥视她, 拖长了声音说, “阿姨好——”   金曼曼也对他笑一下,她的视线自然地掠过头顶的监视器:何太太人虽然不在, 但依旧可以筛选家庭教师, 也没有儿子被家里佣人虐待的担心。金曼曼就没见过比何家更多监视器的家庭, 他们真不怕监控被黑吗——啊,大概本人也不经常在家,孩子的隐私哪怕被侵害了也无所谓吧。   “小弟好,小弟最近有新阿姨陪开不开心啊?”   “开心——”何小弟还是拖着长调子,他仰脸和金曼曼分享小事情,“阿姨会给我做兔子煎蛋,还有小熊面包。”   早餐模具而已,金曼曼也会做,但是,当然对何小弟来说,这是他未能拥有过的奢侈亲情。金曼曼忍不住摸摸他的头,“真好,弟弟先去上课吧,不要让老师等太久了。”   家里的监控是连着APP的,张阿姨手机里也有,因此并不担心书房关门后,两人会有什么不愉快或不得体的互动,张阿姨倒了两杯咖啡,请金曼曼到厨房岛台那里喝,“这边监控坏了,收不到音,只有画面,讲话么放心点。”   金曼曼很同情地说,“收入虽然高,工作也不太好干哦?”   张阿姨立刻就打开话匣子了——大概不论学历和工作,只要是做了保姆,立刻都会成为观察大师,迫不及待地要发表对雇主生活的感想。“真正是!金小姐,我和你讲,要不是合同已经签了,还有小孩子确实可怜,不然我真的是做不下去的。在这里工作噢,就和被看猴是一样的,摄像头随时随地响起来指点你,一惊一乍的,我这个老心脏受不了的呀!”   还好,保姆房总是有隐私的,而何太太也不算是完全不通人情,张阿姨反映过几次,她改为微信沟通,每天在三人家长群里对小弟的饮食做出详细指示,连何先生私下都对张阿姨说:【我太太有点Control Freak,太看重我们的小孩,阿姨你不要理她,适当听取意见就好了】。   一个控制欲旺盛,同时公务又忙碌的极限施压型慈母形象,俨然已跃然纸上,又是S市特色新母亲。这样的母亲,固然过于紧张,但也确实是因为母爱的泛滥,很容易得到旁观者的谅解。   只有身处控制下的保姆和小孩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张阿姨断言,“其实小弟很聪明的,但是,依我看,他不愿意好好读书,完全是因为他妈妈。”   “格个样子控制他,那么他能和妈妈吵架吗?不能呀,小孩子么,受到大人的控制,那么好来,你要我看书,我就看书,监控底下,我书本翻开的,但是我就是不看,我的心思根本不在上面,在哪里呢?在我自己的世界里,脑子里胡思乱想,他觉得比读书好。”   “考试也是这样子,老师对我讲,阿姨啊,小弟其实很聪明的,就是不学,考试也在发呆,卷子么,随便划拉几下,问他为什么不专心,他也不回答。”   张阿姨压低声音,“是我待他好,他和我贴心了,才偷偷告诉我,说阿姨,你不要告诉我妈妈哦,我就是要和她对着干,我要是考一次第一名,以后不得了了,都要考第一,那不如一开始就考最后一名,她么没希望了,也就不折腾我了呀。”   金曼曼除了和同龄女性之外,人缘其实是满好的,她平时习惯打扮低调,就是因为这样能更多限度地降低外表的攻击性,获得婆婆妈妈们的喜欢。张阿姨和她是很能处得来的,至少信任她能一起吐槽老板家庭,不会被出卖。“这个事情我也不敢告诉太太,小孩子确实已经够可怜了,走到哪里都被他妈妈用监控盯着——你晓得伐金小姐,还不让我抱弟弟,说是小孩子要坚强,不能妈宝,不能把他给惯坏了。”   张阿姨自己未必是多么完美的母亲,她的孩子或许也是长辈带大的,但是,现在她确实对何小弟倾注了真切的关心,其中也不无一丝朝夕相处培养出的慈爱,她有点愤慨地讲,“国内的规矩真的是落后的!她不抱也就算了,七八岁的小孩子,别人么抱抱亲亲,又没有很过分的,这都不许吗?这要是放在国外,就是长期存在的精神操控和精神虐待!她要上法庭的呀!就因为她是妈妈,她就可以这样折腾自己的小孩?小孩子是最可怜的,被这样摆布,从小性格歪掉了,一辈子都不开心。”   典型的何太太作风,金曼曼也有一种夹杂了猎奇的惊悚感,家长虐待孩子——这确实不少见,但每一次都让人不忍,只是富裕阶层的小孩,他们经受的虐待虽然也很常见,但更为隐蔽,而且,获得社会帮助的可能也更低。   “何先生也不管的噢?”   “他工作太忙了,几乎都不回家的。”张阿姨叹口气,探头看了一下客厅,又赶忙拉着金曼曼回去,低声说,“不能在厨房呆太久,不然她要起疑心的,这个事情,金小姐你要么劝劝何太太——哎,不要说是我说的。”   看得出来,张阿姨是很纠结的,她又想改变现状,让何小弟过得好一些,又不愿触怒雇主——金曼曼的心态和她如出一辙,她又要赚中介费,又觉得何小弟确实很可怜,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母亲为何要这样精心地虐待他。   “最近弟弟的成绩是不是有提升一点?”   回到客厅以后,她和张阿姨闲聊起安全的话题,金曼曼感觉坐在摄像头底下全身发痒,好像这所有的摄像头都是何太太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这个入侵者。   “对的对的,弟弟其实很聪明的,只是你要掌握和他交流的办法,要和他讨价还价,晓得吧……”   张阿姨虽然只管生活,但是到底母性泛滥起来,对小孩子什么都想管一管——总是想看到他变得更好,向上走。因此,她滔滔不绝向候选人交代心得,倒是让第一个家教有点吃亏了。   金曼曼这份中介费挣得是比较轻松的,AI夫妇寻觅名师未果,只能先放低要求找个大差不差的次选,总是好过没有,他们一肯放低门槛,愿意来面试的人就很多了,哪怕收入没这么高,更多的薪水被规划到成绩激励里去,但仍有大把教培机构出来,有一定经验和成绩的小名师,愿意拓宽自己的职业选择。固然,金曼曼的提成也会因此变少,但她的底薪不变,服务费是照收不误的,做一点文档整理,跑跑腿就能赚个十几万,这钱就和奢侈品代购一样好赚。   按照道理来说,她绝不应该破坏自己和何太太的关系,这可是给她赚钱的大客户,就像是金曼曼绝不会对Ceci指指点点一个道理。但是,当何小弟课间要求上厕所时,金曼曼有点忍不住了——何小弟在厕所里大概待了五六分钟,张阿姨便受到微信,给金曼曼做表情——母老虎抽空了,要她去问问何小弟,为什么在厕所待这么久不出来。   便秘——当然是不可接受的理由,营养师就在家里,怎么会便秘?金曼曼看到张阿姨牵着何小弟的手从里屋走出来,心底实在是很为他难过,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帮凶,何太太用金钱买来了这一屋子的刑具,金钱的力量是可怕的,这么多成年人,因为它的淫威,在沉默中摧残着孩子脆弱而不设防的精神世界。   她有时候会特别意识到金钱与权势的好,说来可笑,譬如这一刻,金曼曼突然感谢林阳和荀嘉明,他们给了她底气,让她在这一刻有了一点自信——就算何太找她麻烦,又如何呢?她也不过是个依附者,金曼曼现在的地位比何太低,只是因为她尚且还没有真正去依附于一个有权势的人。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如此了,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就算这笔钱赚不到,又能影响到什么?   金曼曼笑着站起身问何小弟,“小弟,你想不想吃水果?”   像是何小弟这样的小孩子,他永远都在等着一个借口开小差,水果——当然是要吃的,尤其是他的饮食也受到严格管制的时候,来自成年人的邀请更是天赐良机。他立刻换过来牵金曼曼的手,“想吃!”   张阿姨很为难地哎哎叫着,她的手机又在振动,大概是何太在远程遥控了。金曼曼不搭理他们,她把何小弟牵到厨房,帮他坐上高脚椅,看了一眼他的手腕——电话手表上有通话的标识,何太太看来正在监听对话呢。   “小弟,阿姨问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没有对电话手表做任何处理,而是弯腰认真地望着何小弟,“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爸爸不能再生了。”   她的声音不大,只有一边的张阿姨听闻家庭秘辛,她立刻捂住嘴,忍住惊呼声,而何小弟脸上,诧异之色一闪即逝,他望着金曼曼,没有吭声,但是,这沉默已经可以回答太多了。   很多人都会小看七八岁的孩子,认为他们——“懂得什么!”可实际上,今时不同往日,七八岁的孩子已经能懂得太多了,金曼曼想到荀嘉明和林阳,甚至还有单修谨——不怪弗洛伊德把一切都归咎于童年,童年的确是太过重要,决定了太多人的一生。   她说,“小弟,你觉得将来什么都是你的,你爸爸妈妈只会有一个孩子——也没有别人来和你争。所以,你的学习如何,其实压根无关紧要,只是你妈妈在那里发神经,是不是这样?”   何小弟的表情说明一切,金曼曼压低声音说,“但是,小弟,你的想法是错的,你爸爸或许不能再生了,但是,这不代表你不会有新的弟弟妹妹——你以为这场战争是你和你妈妈两个人的决斗,但是,你不知道你妈妈真正的意图,她想要的不是赢过你,而是带来第三个、第四个参战的人。”   何小弟凝望着金阿姨,他的嘴巴缓缓长大,金曼曼从未在这个年纪的小孩脸上看到这样复杂的情绪,这么强烈的被背叛感,毫无疑问,何小弟的心智其实远比大多数同龄人都更成熟。   她继续说,“不要再和爸爸妈妈赌气了,你要好好学习,小弟,你跟在爸爸身边,一定也听过很多人说这样的话——你要让爸爸看到你的投资价值。”   她没有提何小弟的妈妈,但金曼曼不知道何小弟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潜台词,张阿姨大概是明白了的,她的脸好像《呐喊》里的画面——她不相信有母亲会对孩子这样残忍。   何太太当然也是明白的,现在,换成金曼曼的手机疯狂震动了,但她根本没有所谓,金曼曼现在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她笑着拍拍何小弟的肩膀,“好了,没有水果吃,现在回去上课吧——要用心上课,明白了吗?”   何小弟一语不发,跳下凳子‘噔噔噔’地跑进了书房里,金曼曼想他其实一点也不笨——何小弟现在完全明白母亲的想法了,他那说不上多愉快的童年或许就在今天提前结束。就像是她的这单业务,而金曼曼又一次买到了昂贵的心安,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比何太太富有得多。   金曼曼接起电话,“喂,何太。”   她只说了一句话,“请你稍微冷静一点——你也知道,我这里可以随时联系上何先生。”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死寂,金曼曼笑容温婉,不曾有半点失色——她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又不会丢掉这单的酬金了。“何太,你说是不是?”   “何太,这件事,你怎么说?”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送红包!   这一章调整了一会儿才写好~ 第78章 金曼曼林俏人生感悟   “金小姐, 我是小看你了。”   “何太客气,你是小看了最基本的人性。”   “不,是我小看你的聪明。”   大体来说,高学历客户还是更好打交道一些, 有些话是不需要说透的, 甚至连输了一局时,学霸的表现也够有风度。何太太没有威胁金曼曼要找律师团, 要告她违约——就像是她并没有告诉金曼曼自己的计划一样, 金曼曼的话也一样是滴水不漏, 她在勉励何小弟要好好学习,她说的话, 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有错。   何太太当然也没有错啦, 她只是在和金曼曼交流时, 解释了自己夫妇为什么要逼着何小弟上进, 而不是放任天性——因为何先生无法再生了, 这件事虽然是何先生的隐私, 但是也和何小弟受到的压力有关, 为什么不能解释呢?或许何太太告诉金曼曼, 还别有她的深意,她会和所有靠近何先生的漂亮女人说这些呢。   或许, 这些年来何太和很多人说过了这个理由,作为自己的抗辩:我们不是虐待孩子, 不是逼孩子, 只是孩子必须承受这些,她是唯一的继承人。这理由也的确足以说服其余人, 而所有人中, 只有金曼曼看出了何太太的计划, 现在,既然她看出来,那么她就有了足够的优势。   这就是思路的力量,金曼曼随时可以引导何先生发现另一种思路:何太太是不是对小弟逼得太过了?当年的试管是不是还存了一批卵子,她有没有和你提过找优质精子库,再生产一些小弟的异母兄弟,将来作为小弟的帮手?   所有的诡计,被拆穿以后都显得简单,瞄准的就是人们的思维盲区,何太太当然不愿意让金曼曼胡说八道,把麻烦再度扩大,好在金曼曼的需求也很简单,给她约定好的酬劳即可,何小弟的成绩也会有显著的提升,后续老师有了绩效工资时,合同里约定了该给她的提成也少不了。只要能给钱,她绝不会对何先生胡说八道。   何太太的钱给得很爽快,她也承认自己唯学历论了,根本就没把艺术生当大学生看。这笔钱她付得心甘情愿,认为自己也学到了经验。不过,她请金曼曼也别把她想得太坏,【你怎么知道我原本不是在逼出我儿子的潜力呢?他是我生的,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他,现在,事情的发展不也很好吗?小弟的成绩有了提高,而且他以后会更成熟,更自立,你看,最后的结果也都是为他好】。   金曼曼是来赚钱的,不是来和何太太斗嘴的,她回了个微笑的表情,【上飞机了,何太请你放心吧,有问题我们稍后再聊。】   “她唠叨完了啊?”   林俏和她一前一后走在登机长廊上,理所当然,她们坐的是公务舱,有专用登机通道,不必如经济舱队伍那样排着长队,金曼曼很喜欢这种花钱免去等待的环节,这种特权感,比贵价衣饰更让她感到物有所值。   不过,她的享受对林俏来说是一种常态,林俏根本没有花心思去品尝这种愉悦,一门心思地打探何太的态度,“都说什么?其实钱给了,误会别扩大就好,不知道她还再和你瞎叨叨什么。”   “何太太不太能接受自己出演世俗意义上的反派角色。”金曼曼说,“她是有点矛盾的,要里子也要面子——又要把孩子当作筹码去牺牲,去操纵,又要大家都认为她是为了孩子好。理由当然也非常的简单——他是我生的,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他。”   她叹了口气,“如果这是真的就好了。”   这样的话是很能让林俏共鸣的,她也跟着叹了口气,难得地说了一句有深度的话语,“这世上最原始的剥削,就是父母对子女的剥削。”   当然,这句话反过来也是成立的,在有钱人家里,无可救药的父母和无可救药的子女都一样常见,每一个剥削者也都有一套说辞美化自己,不过,人们对于孩子遭受的剥削容忍度总是较低的,父母可以选择不被孩子剥削,但孩子没有选择。如果金曼曼没有逾矩,何小弟要什么时候才能自悟?或许只有无法挽回,被摧毁一切时,才会明白母亲的幽微苦心:何太太是个完美的寄生者,她不满足于分享何先生的财富,她要用自己的生殖力,自己的血脉,慢慢蚕食何先生的遗产,让他彻底成为被自己吃掉的公螳螂。   “在这件事上,最让人伤心的是,一个女学霸,最后还是要靠自己原始的生殖力来达成财富的增殖——读书有什么用呢?学历也只是她的敲门砖。”   林俏不免和金曼曼一起锐评何太的鸠占鹊巢大作战,这件事是瞒不了她的,因为这是林家介绍来的客户,若是大家闹翻了,金曼曼需要林阳这边提供一些帮助,而林家也要处理可能的麻烦。   从这点来说,她做得的确不对,金曼曼一时的冲动,在当时把林家的人际关系也置于风险之中。固然现在这件事已平安落地,但这是她的工作内容无需承担的风险,在那一刻,她确实越过了自己的工作范围。   好在林俏的脑子是很不够用的,或者说她压根不在乎这些,反正她不是那个开拓人脉的人,若是事情闹得难堪,她未必会帮金曼曼,但现在既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林俏也就不吝于展示自己对何小弟的同情,她和何小弟的童年是两个极端,共同点是都很不快乐,不过,林俏在何小弟身上治愈了自己,她发现,被逼迫着上进也不是什么好事,不比被彻底漠视好到哪去。   “你说,到底是这样不正常的人比较容易有钱,还是有钱了以后,人比较容易不正常?”   也很有钱,也很不正常的林俏,在航程中很严肃地和金曼曼讨论这个问题,她的结论是,“我觉得是不正常的人比较豁得出去,所以他们有钱的可能性比正常人高,这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吧,正常人嘛,婆婆妈妈的,儿女情长的,没那么拼,也就没他们那么容易成功了。”   金曼曼默想了一下自己认识的有钱人,发现林俏的观察是很有道理的,有钱人有些特别没有良心,有些甚至更可怕,比如AI夫妇,特别没有人性,他们有兽的残忍和侵略性,又有机器一样客观冷静的评估力,这些都是和人性相背离的特质。“所以有钱人的家庭往往不怎么正常,有钱人家的小孩,从遗传学和家庭环境中来说,都很容易养成极端的性格。”   “你要是这么说,那这世界就很可怕了,一群极端的人掌握了极端的财富,除了没有生殖隔离之外,和大多数普通人已经完全不是一种生物。”   林俏的吐槽是半真半假的,她仔细想了想,突然颤抖了一下,握着肩膀有些惊魂未定地说,“还好我是个富二代——我不用那么变态也已经很有钱了。”   金曼曼不由大笑,她说,“那你叫我怎么办,我没有钱,好像也不是很变态,这岂不是说我一辈子都成不了富一代?”   这个答案,大概是显而易见的,金曼曼怎么去拼富一代呢?她可以做个小公司,可以试着去运营自己的品牌,但这里大家谈论的是白手起家,掌握数以亿记,甚至是百亿、千亿级别财富的富一代,金曼曼能和这样的富一代搭上关系,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婚姻,和何太一样做一个高级一点的依附者。   所以林俏把她的话也当成是笑话,笑了好一会才说,“你的话呢,可要注意了,投资谁不要投资自己的男人,千万别指望自己的男人做富一代——你看,按我们的总结,能成功的富一代是没人性的,别指望他有良心,有良心的人又注定失败,这笔钱还不是打了水漂。”   金曼曼认为这话很有道理,而且男女通用,投资谁都不要投资自己的伴侣,“钱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机会成本,是时间,精力,生育儿女的机会。”   林俏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不过,她母亲在学术上的成就虽然说不上是世界级,但性格倒是很有世界级学者的味道,她等于被两个性格极端的成功者养大而又抛弃,所以她的笑里逐渐有了一点点真实的心酸,“和这样的人最好拉开距离,他们最适合的结局就是——成功而又孤独,不要仗着钱去折磨别人,孤独的死掉。”   这世上的确有很多孤独的隐世富豪,也有很多有钱人在家庭亲情中晚景凄凉,似乎在有钱人的生活中,美满而恒常的爱情,比财富的保值增值更要困难千百倍,当你有钱到一定的地步,要破产是很难的,但维系一段关系的难度却指数级上升。金曼曼想,从这个角度来说,做一段短期的依附者或许也没什么不好,小赚一点,抽身而退——这么小赚的一点,对普通人来说也已经是一辈子难以企及的财富了。   这个圈子的三观,确实和普通人的道德标准有极大的不同,因为混迹于其中的就大多不是普通人,大多数时候,金曼曼都能把握住那条滑溜的,似乎松手就将失落的‘分寸’,她游走于金钱与人性的阴暗之中,赚到了不少钱(以她自己的角度说),吃着富豪的残羹冷炙(以客户的角度说)——但不管怎么样,却始终还能守住最宝贵的东西,那就是良好的自我感觉。她逐渐有种笃定感,似乎自己已经牢牢地将三观夯实在了安全范围,没有了坠落的风险——   但是,这或许也是因为她还没有真正进入老钱世家的生活。金曼曼下了飞机之后,不过是短短两三小时,已感到自己受到很大的触动,她很爱钱,也熟知钱的威力,但她从没有一刻,像是如今在外岛一样,深刻地感觉到钱的魅力——有钱,尤其是有老钱,在外岛,那……感觉确实是真的好啊。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第79章 外岛的松弛感   荀嘉明是不是有意让金曼曼品尝一下富贵的滋味呢?又或者这只是他招待朋友的常规操作?这是金曼曼暂时还难以揣度的问题, 她对于荀家的招待规格,报以处变不惊的态度:什么招待都没有,那是应该的,她们是来对接公务, 而如果荀嘉明殷勤款待, 或许那也是因为林俏——林俏多少算是亲近的朋友了,富豪总和富豪混在一起, 林家虽然是新贵, 但林俏倒也足够资格坦然地出现在荀嘉明的社交圈中, 不被当成是攀附权贵的跟班。   像是这样的家族,正经待客时总是做足了面子, 金曼曼他们一出机舱就见到有人举牌接人, 之后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通关、领行李, 走出机场时, 双R已在外等候许久, 来接她们的年轻人笑容可掬、穿着体面, 看上去素质不差刘豫多少。林俏给金曼曼发微信, 【有钱啊,居然能用本地佣人】。   在外岛, 菲佣几乎算是标配了,用得起说华语的工人, 才算是有点家底, 荀嘉明在S市的生活应该对他来说是很艰苦的,因为金曼曼发现, 荀家在外岛的物业几乎都有华工管理, 维护得相当精心, 他们住的小别墅是荀嘉明的私人产业,荀嘉明回家时,如果不在山顶豪宅陪伴祖父,就会住在这里。   ——按他这几年的行踪来看,房子大多数时候都是空置的,但地板依旧纤尘不染,停靠在附近码头的游艇也随时可以出发,Michael当然会开船了,他有船长执照,荀嘉明的私人游艇就是由他养护,虽然荀公子本人很少出海,大多时候都是他的那些堂兄弟来借船去勾女。   住在外岛的好处就是随时随地都可以出海逛逛,哪怕什么都不做,发发呆也是很好的,不过林俏和金曼曼暂时都没这个兴致,她们首先是来工作的,Michael便表示自己已经在和老爷子的私人助理协调时间了,她们完全可以先自己安排时间,去逛街,去品尝美食,去健身——如果荀嘉明别墅的健身房还没有满足他们的话,私人教练他也可以帮忙约上,如果有什么在节目中看到的本地美食,要大排长龙很难约的那种,他也可以试着去打个电话,和那边商量商量。   “问题应该是不太大。”Michael的笑容含蓄中带着自信,“一切以金小姐、林小姐的兴趣为主。”   不要说金曼曼,林俏都没有受过这样无微不至的款待,在Michael的笑容中,两个女人宛然明白一点——那就是荀家确实拥有着这座城市,至少是拥有了一大部分,以至于荀家的服务人员都有这样笃定的底气,他们知道自己可以通过伺候好主人家,也分享着荀家在这座城市的一部分主权。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金曼曼从Michael身上看到一种松弛,和豪车经过街头时,她见到的行人面孔形成鲜明的区别。她曾以为S市的路人已经足够紧绷了,但外岛不愧是更国际的大都市,她见到的那种习以为常的压力、不耐与负面情绪更加浓郁,同此时的Michael形成了鲜明对比——或许这就是贵族,连他们的仆人都更为从容,这就叫贵族气质。   这是她在大陆的所有客户都未能拥有的一种情绪,朱总、林阳、Ceci甚至是Jolly,都共享了一种和平民无异的淡淡焦虑,大陆的富豪总是担心自己失去一切,锒铛入狱,他们从来没有这种坐拥城市的从容——谁敢说自己拥有S市?S市的主人有也且只有一个,那就是生活在其中的广大人民。   你拥有的钱,只能让你在S市的生活享受稍微多一点点的便利,有一些些面子,自然了,也有很多专门赚有钱人的钱的组织,但是这些组织往往也透着嘲弄,他们并不是真心实意地为有钱人服务,而是想着坑蒙拐骗,把他们当成猪来杀一杀。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才有了金曼曼这份Buyer事业的发展空间。   但荀嘉明在外岛会被当猪杀吗?金曼曼想,绝不会的,就像是外岛的饭局上,坐主位接受众人讨好的绝不会是一个穿着优衣库衬衫,满面风霜,浑身上下最值钱的行头就是一部菊花手机的年轻人,外岛的饭局,主角一定是荀家公子。大陆的八卦群众,在听胡作非为的二代故事时,期待的总是一个结果——铁拳出击,教他做人——而二代的富豪之上,总还有一个更高的主宰,有人来做他们的主。但在外岛,没有人抱这样的指望,人上人就是人上人,再胡作非为,他一辈子都是人上人。   荀嘉明的松弛感,安全感,他的翩翩风度其来有自,正来自于这种笃定的认知——在外岛,荀家就是统治者的一员,他们的阶级永不跌落,刑不上大夫,荀嘉明他们家就是这个大夫。   当一个人完全可以肯定,自己从生到死都没有阶层坠落的危险时,他怎么能不从容呢?在外岛,资本拥有一切,而荀嘉明就是资本的一部分。   难怪有钱人都喜欢外岛,哪个有钱人不想去资本当家做主的地方呢?在这里,他们的地位至高无上,如果金曼曼有很多钱,她当然也喜欢钱能通行一切的城市,即便她现在没有钱,仅仅是站在了宫殿大门前往内窥视,从一个工人身上,也能感受到老钱的魅力。   连Michael都这样一脸从容,岁月静好,金曼曼还会差吗?Michael只能住在主宅边上的佣人房,而金曼曼如果愿意加入他们,她至少也是住在客卧——她现在也住在客卧,但那感觉想必是相当不同的。   金曼曼也为荀嘉明采购过别墅的软装,当时,她除了感慨有钱人的人傻钱多之外,没有更特别的感觉,但现在,当她自己住进房中,欣赏着珍珠贝母镶嵌的浴室纸巾盒时,这一切因唾手可得而变得更加迷人,大象耳朵床只适合别墅开间——高挑,宽阔,床在卧室正中足以压阵,你可以从左边右边后边自由上下,醒来时眺望的是精致的吊顶割边,是窗外无限的海景迷人。   平庸的躺卧体验似乎已经不值一提,她感受到的是因稀缺而来的优越,因优越而来的奢侈,金曼曼有足够的闲空和虚荣爱好八卦,钻研外岛的富豪圈生态,她一清二楚,在外岛,这样的别墅并非人人能负担得起,就连在大陆满身奢侈品的艺人,于外岛也只能满足于‘千尺豪宅’,九十平方米而已,在外岛,鱼目混珠很难,房子就是最大的奢侈品,你住哪里,完全说明了你就是什么样的人。   女星能经受住从九十平米豪宅搬入别墅的诱惑吗?当然不能,哪怕是短居而已,这也是绝对的阶级跃迁,这是一座很小的城市,生存压力又该死的大,任何变化都被交际圈了然于胸,就像是一座扩大了无数倍的豪宅,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人们为了钱千方百计,千娇百媚地争夺着老爷太太们的重用和青睐,并不以为自己所露.出的表情算是丑态。   金曼曼并不清高,恰恰相反,她是受到了很强烈的诱惑,才有如此深刻的感受,林俏的感触就要浅薄得多,她主要是感慨荀家的豪富胜过自家太多——说来也是很奇怪,林家的钱当然足够聘请十几个保姆、工人环绕左右,但是他们似乎都没有这个习惯。   大陆的富豪很少有把工人使用太久的情况,不但他们似乎总有点心虚,就连工人自己也不安分,彼此的关系总有点尴尬,无法完全找到合适的角色,不像是外岛,天然的模板几百年来从没改过,老爷、少爷、太太、小姐,这些称呼在外岛显得非常自然,不像是大陆,当真有人这样叫,外人知道会忍不住因荒唐而发笑。   这种对人力的充沛使用,还有其中那井井有条的系统性,就是常说的大家气象,林俏自愧不如,所以她的自尊心也比平常炽烈,暗下决心绝不会让荀家人视自己为暴发户北姑乡巴佬,她们是来工作的,那就好好工作,不必蹭荀家的方便吃喝玩乐,在完成工作之前也不会去Shopping,她对Michael说,“其实还好,我们都很宅,没有太多逛街的习惯——在大陆有什么是买不到的呀?我们有某宝,某宝几乎是万能的。”   这句话是不可反驳的,大陆拥有未来,外岛的辉煌正相形见绌,逐渐没落,换句话说,Michael提供的游乐项目,对她们来说有哪些是稀奇的呢?逛街?不要笑死人了,什么名牌是大陆没有的?就连各国的美食,S市也有相应的小店,大可不必特意来外岛看人脸色,还要说英语,又或者是有Michael的情面特意照料,才免于被歧视。大陆的客人固然是新钱,但所有的新钱也都有他们的优势:更年轻,更敢冒险,他们也拥有一切,他们还拥有未来。   Michael坚不可摧的从容似乎也有了一些裂缝,他大约也意识到了,这两个人都不是十几年前常见的那种老北姑,现在的新北姑,已不那样急于靠拢大陆以外的一切,他这样看穷亲戚那高高在上的友好,已被大小姐察觉,并毫不留情地予以反击。   他的笑容有片刻的失色,但很快又重新灿烂起来,“好的,那如果二位有需要,随时招呼我。”   两个北姑彼此相视一笑,似乎友情在共抗外岛佬中得到巩固,她们很默契地取出电脑,在餐厅长桌上开始做文档,林俏私下给金曼曼发信息:【快点,给我找一些能飞快打字的简单活计!】   金曼曼必须咬着脸颊内侧才能忍住笑意,她不断提醒自己:装下去那就是真的,你把自己当成精英,那人家也觉得你就是精英。   她给林俏发了个收到的表情包,开口说,“俏俏,这份供应商名录麻烦你整理一下,我现在把东西发给你,你做一个汇总可以吗?形成表格,可视化会更好一些。”   其实就是复制黏贴的活,但Michael不必坐班,这是他的盲区,他负手站在餐厅门口,似乎感到一丝局促——但很快,随着屋外车声响起,Michael又露出欢喜笑容。   “是大少的堂弟,二房的俊少!”他赶紧对两个女孩子介绍,“他偶尔会过来这里歇歇脚。”   屁大的地方,抬脚就到家了,还需要歇脚吗?金曼曼和林俏对视一眼,转头看过去,Michael已引入一名风度翩翩,比荀嘉明还要更英俊少许的年轻人进来。   他叫俊少,按字辈全名应该是嘉俊,荀嘉俊一见到两个女孩,顿时眼前一亮,上来要和她们认识。“哇,大哥不讲义气,结识了靓女都不给我介绍——来来来,都是年轻人,大家认识一下,你们来外岛做什么?今晚我请你们吃饭?”   毫无疑问,他对金曼曼更留意,握手时握得比礼貌的程度更深一点儿。荀嘉俊浑身充满了松弛感和安全感,他本人就是这两种感觉的集合:懒洋洋的,又充满了优越,看着他,你会明白他完全清楚自己的处境,他没有任何竞争压力,不管他怎么玩,他永远都会有钱。   金曼曼止住擦手的冲动,和林俏对了个眼神:听过荀嘉俊的名号吗?   林俏给了她一个意会的表情,金曼曼明白了:纨绔子弟,玩咖。当荀嘉明只是她的老板,而不是她的男友时,这就是金曼曼要面对的东西,霸总老板的玩咖堂弟。   久违的命题又回来了:如何不着痕迹地摆脱职场性骚扰?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本章给大家送红包! 第80章 年代气息宅斗!   自命不凡的富二代, 大概是这世上最薛定谔的臭豆腐了,到底是臭香臭香,还是香臭香臭,完全由食客的心情和需求而定, 他们为你花钱, 争着捧你的时候当然很香,但是, 要‘收数’的时候, 那副嘴脸就不怎么好看了。   金曼曼曾经是——当然现在也是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她所接受到的糖衣炮.弹,多得可以攻下二战时的莫斯科。对于这种情况, 她是非常轻车熟路的, 乙方、穷, 至少没有甲方这么有钱, 甲方, 有钱有势, 如荀嘉俊, 还有一张俊脸, 以及在关键时刻搅黄这一单的能力,既不能得罪他, 又要把这事儿给办了,那就得掌握究极技巧——推拉。   “嗯, 怎么会选择做这行呢?”   推拉技巧一:重复对方的问话, 用最有诚意的态度,说最敷衍的回答, “对啊, 我有时候也会这么问自己, 哎呀,怎么就选择了这样的职业跑道——外岛这边有这样的说法吗?换跑道什么的。”   推拉技巧二:天南海北扯话题。“哇,不好意思,是我问得没脑袋了,是的呀——完全应该想到俊少在大陆这边也有事业,肯定很熟悉我们大陆这边的表达。”   推拉技巧三:请男嘉宾主讲自己的人生故事。“俊少之前是出国留学是吗?就都假期跑大陆?”   “嗯,假期跑啊,帮公司干活,就去B市那边,陪一些叔伯出席一些场合吧!”   荀嘉俊的普通话的确说得还满不错的,不像一般的外岛仔有浓重的地方腔调,不过,所有的男人都无法拒绝给美女上课的机会——他们中大多数人无法拒绝任何一个上课的机会,他顿时欣然开始自己的表演,不过,比大陆土财主高级的是,他不会直接地吹嘘自己和哪个具体的人物吃饭合影,这就不高级了,荀嘉俊这样的富家公子至少是不算太土的。   他的炫耀,是通过说话时含笑的态度,语调中婉转的暗示所体现的:重要人物,重要场合,饱受重用,顶级家族。这些关键字写在他刻意文质彬彬的绅士举止之中,有心人自然能够品味得出荀嘉俊给自己营造的形象。“后来自己也有一点小投资在这边,唉,我们这样的家庭也是比较辛苦,一般都是满世界到处去跑腿,很难有闲下来的时候。”   金曼曼和林俏这时候就只需要打开一张万能回复表,适时发表‘啊!原来如此’,‘啊,怎么这样子’就行了,女人应对男人的套路,往往要比男人应对女人的套路更简单得多,而且,一部分女人能察觉到男人的套路,但男人往往对女人的套路一无所知。   荀嘉俊在金曼曼的笑容里飘飘欲仙,一定要邀请两个女孩子乘游艇出海兜风,“嗨呀,做什么资料啊,不就是建房子吗?大陆现在也不是从前了,施工队什么都很先进的,你们还准备什么资料呢?不都是几句话的事吗?难得来外岛,都是先玩个够本再说了。”   看看,好男人都是对比出来的。金曼曼自己挣的这种钱,也是被那些黑心的奢侈服务商给对比出的稀缺,就像是荀嘉明和林阳,在荀嘉俊的衬托下形象显得极伟岸,简直可以说是风度翩翩,富N代中的良心战斗机。荀嘉俊第一次见面就想牵金曼曼的手,来个左拥右抱,天知道上了游艇还能不能准时下来回家。   吃豆腐型,当然也不是第一次遇见,所有的体能训练都不是没价值的。金曼曼含笑让了个身位,千锤百炼后,她拥有拳击手的敏捷,“俊少,不要拿我们开玩笑啦,这个单子嘉明总催得很紧的,我们下午还要开视频会议汇报进展的。到底是拿出差补贴来干活的,没有嘉明总发话,可不敢偷懒。”   这里的意思是很明白的,荀嘉俊面子如果够大,可以直接和荀嘉明开口讨情要人,不然的话,再纠缠就是授人以柄了,荀嘉明当有借口向长辈投诉,或是直接训斥堂弟。金曼曼想,荀嘉俊和堂兄的关系恐怕不怎么样,他说自己假期要去大陆,不是假话,因为在荀嘉明入主S市之前,荀家在大陆的业务很多都是荀嘉俊的父亲主导,两兄弟间存在直接的利益冲突。   “啊,这……”   听话听音,荀嘉俊不能再勉强下去了,更不好直接翻脸——金曼曼对着他是很客气的,刚才的交谈也颇愉快,又有林俏压阵,荀嘉俊的咖位和林俏没差太多,他又不是大房长孙,在荀嘉明的房子里上演发疯文学,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他眼珠子转了几下,也不敢再造次了,只是笑嘻嘻地改磨林俏,“Amanda要做事,你呢?你是半个老板哎,Ms林,她不给面子,你得给我面子吧,走吧,我们去游艇吹吹海风,说不定回来你就有灵感写PPT了——我还见过你老豆呢,Missy,小心我和他说你的坏话哦。”   这就是拉扯了,金曼曼至此已经很确定荀嘉俊也不是一个单纯的急色草包,她给林俏使眼色,让她答应——拒绝到底,那就是翻脸了,不符合推拉的奥义,再说,林俏去这样的场合,比她去好,至少有可能人脉,金曼曼这个没有家境背书的小北姑,去游艇只有一种角色,那就是荀嘉俊养的一尾鱼,除了想抢着钓上来尝尝鲜的老饕之外,谁会正眼看她?   林俏的脑子不算太灵光,但这要看和谁比,好歹也是学霸之女,从小没人管,放养着也能靠自己考上名牌大学的人,她的自卑来自于她不算最优秀,但是和荀嘉俊比,至少也能算是个旗鼓相当,也拥有读气氛的能力。便做出犹犹豫豫的样子,被荀嘉俊哄着上了车——她要难约一点,来消耗荀嘉俊的能量,让他觉得能约出一个已经很不错了,这样金曼曼就可以继续在别墅里干活做PPT。   【注意点。】她还能遥控林俏,【来者不善,他可能是来摸底的,最终目的还是自己拿下庄园,落小荀总的脸。】   林俏回了个手势,表示自己了然于心,【他拿不下我。】   是吗?金曼曼其实没她那么自信,因为荀嘉俊毕竟是长得很好看的,金曼曼觉得他整过容,至少是做个微医美,鼻子也不太像是黄种人的鼻子,不过,外岛这里,混血儿很多,说不定荀嘉俊的母亲就是几国混血,的确给他带来了外貌上的突出优势。   金曼曼不得不暂时放下工作,搜索资料——外岛的媒体可说是嫌贫爱富的极点,哪怕是荀家这样的大家族,都十足十的跟红顶白,荀嘉俊外形条件这样优越,但新闻曝光率远远小于荀嘉明,最多只有几张马脸黑照见诸报端,把所有人都拍成马脸短身怪,是外岛媒体的天赋,他们也不会对荀嘉俊网开一面。   这些新闻也多数是偏负面的,荀嘉俊出席派对和女友拖手,女友嫩模Mimi对镜大方招手——他的女友不是Mimi就是Didi,总之不是正经名字,一篇新闻换一个女伴,看来,虽然他长得好,但荀嘉俊的父母也没有出公关费来炒作‘世界末最后的贵公子’。而是任由大房给嘉明造势,渲染他的名声。   不知道‘俊少’会不会对家中的偏袒耿耿于怀,金曼曼写完PPT,查收林俏的近况:她已经在海上了,一帮型男索女依偎在甲板上,可以看到比基尼女孩正在预备跳水,照片一角有一个鸡尾酒碗,一打一打的啤酒垒在甲板角落。金曼曼看着就感到一阵幻痛,她给林俏发消息,【注意防晒!光老化是皮肤老化的第一因素,过量日晒可能致癌!】   林俏说她借了一顶渔夫帽,【太无聊了,还不如回家打游戏,俊少拼命和我社交,两个人都尴尬。】   他们俩完全就不是一路人,林俏似乎真的完全没被荀嘉俊的美色打动,至少她拒绝喝酒。金曼曼因此松一口气,给荀嘉明写今日报告,在报告中她当然提到了荀嘉俊,还有通风报信的Michael,【你身边似乎被渗透得很厉害呀,荀总~】   荀嘉明回了两个无语的表情过来,【这就开始挖角了,受不了他。】   但是,他对自己在荀家的地位是很自信的,看来并不以为荀嘉俊能制造什么麻烦。金曼曼对荀家的人事并不熟悉,也不知道荀嘉明的判断是否有道理,只能先姑且相信,【希望这趟别搞出什么Drama了。】   【嗯,Michael有好好照顾你们吗?你晚上吃什么?】荀总对她的兴趣还是相当私人化的,这趟行程似乎更像是他安排的小旅程,他关心金曼曼比关心公事多。   【我想叫外卖。】金曼曼完全是大陆化思维,她不由诉苦说,【但是Food Panda好难用哦,住处这边选择也有限,为什么吃个饭也要出门呀?】外岛真是让她感到落后与不便。   【Sorry呀,不如叫Michael载你去附近觅食?你想吃什么?我来做你的美食向导。】   荀嘉明许多时候都是让人愉快的,尤其是这种时候,当金曼曼在他的主场时,他的自信与控场力空前强大,进击性比之前强得多了,虽然人不在现场,但仍让金曼曼感受到他的温柔与体贴,无微不至的照顾。【Michael有没有给你的浴缸旁边放一碗花瓣?我有叮嘱他,希望他不要偷懒吧。】   呃……放花瓣的意思是……   金曼曼缓了一下,才意识到荀嘉明推断她在短途旅行后会有泡澡放松的需求,并且喜欢在水里加点花瓣搞气氛。大概是因为这是他的习惯,也就是说,荀嘉明这辈子大概是没住过不带浴缸的房子,和金曼曼恰恰反了过来。   【我住的客房卫生间有浴缸吗?】   【?我让他安排你住在主卧来着。】   荀嘉明显然不开心了,空了一会没回,过了一刻,Michael狼狈不堪地跑过来,满口道歉说,“抱歉抱歉,金小姐,忙中出错,之前大少有吩咐我把主卧打扫出来,麻烦您给我半小时,我这就叫House Maid过来,再车您去吃晚饭。”   是疏忽吗,还是有意的下马威?金曼曼感到自己似乎已经被卷入了荀家颇有时代感的宅斗里,她说,“其实不必麻烦,我们来做客,当然睡客卧,主卧是荀总的住处,我不会去打扰的。”更不说借用浴缸了,天知道那碗花瓣是不是泡了毒药的藏红花。   但是,Michael刚肯定被训斥过,他没有刚见面时那神气活现的模样了,就像是开败的鸡冠花,在夜色中显出一点子狼狈来,他坚持说,“金小姐,大少要炒我鱿鱼的,其实——”   不过,一如所有的宅斗剧,在Michael要松口说出是谁吩咐他和荀嘉明对着干之前,他的电话响了起来,Michael看了一眼屏幕,立刻跳起来立正接听。   “好,好,收到,收到,即刻出发。”   他挂了电话,对金曼曼做个同情的表情。“金小姐,可能来不及吃饭了——爵士刚才有时间,他想现在见你。”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实在是久等了,本章给大家送红包!   最近经常有点别的事,我还是把更新时间调整为12-2点吧,不然老让大家等也不太好!如果等了就送红包好了,么么哒大家!   我也很喜欢外岛戏份:) 第81章 百年鱼塘   爵士, 为什么不叫爵爷?   当然,在这样紧迫的时间,险恶的环境中还想着吐槽,似乎不太应该。但金曼曼想这也是分析客户的前置工作——大部分佣工, 对外大概都不会称呼主人为爵士, 叫个老爷已经足够尊重了吧,从Michael的年纪来看, 爵士的称呼, 如果不是他故意在金曼曼面前卖弄荀家的显贵, 就是出自雇主的要求。   看起来,要做好荀老总架势十足, 目下无尘的准备。荀嘉明当然可以礼贤下士, 他还在积攒自己的基本盘, 但对于荀老爷子这样已经在人生巅峰呆了几十年的大佬来说, 对普通人持有轻视态度也再正常不过了。他当然有足够的资格用爵士来强调自己的身份, 我什么人, 你什么人?我和几任领导人谈笑风生, 外国女王也封我做爵士, 你算是什么东西?最好在见面前就明白自己的身份,摆出得体合适的态度, 这样也免去他在人际关系上要花费更多的心思。   当然,另一角度来说, 荀老爷子也可能单单就是虚荣而已, 不过金曼曼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如果他真的虚荣, 现在Michael该叫他XX委员了, 只是一般人听到委员, 那才是真正珍贵的头衔,高傲和虚荣是两种不同的特质——比如说林俏,林俏在自卑的同时还很自傲,但她并不是很虚荣。   “好可惜,俏俏在游艇上,赶不回来。”   再着急也要给女士留下换衣服的时间,只是补妆就要争分夺秒了,金曼曼很快换了一身简单利落的搭配,真丝衬衫、有垂坠感混纺长裤,头发随便抓几下,脑后绑个低马尾,到底年轻貌美,补一点粉,擦个口红就光鲜亮丽,Michael自然早开了保姆车等候,金曼曼落座后排——虽然她坐网约车也坐后排,但是乘着迈巴赫的感觉仍是不同的,车饰的豪华,乘坐感的差别实实在在,有钱当然好,怎么不好呢?哪怕只是坐着豪车搭一段路,在包裹式座椅里,金曼曼不由得也有了点豪门少奶的感觉。   豪门少奶奶,说话当然要学会阴阳怪气了,金曼曼和Michael闲聊时,语气意味深长,“更还好我留下来做PPT,不然,老爷子要见人呢,这里去游艇上了,嘉明总要是知道了,也跟着没面子,感觉找了两个小女孩来,一心只想着玩,怎么能做得好事情呢?”   Michael胜在坐在前面,金曼曼只能看到他的眼睛,这样他要装聋作哑也少点压力,驾驶座那边一片沉寂,过了一会Michael说,“不好意思,金小姐,你刚才说得太快了,我没有听明白。”   看看,这就是宅斗,刚进门的女主人都有人给下马威,更别说金曼曼在他们看来最多就是受宠的外室,恐怕还不得婆婆的喜欢——金曼曼这样想,荀嘉明在家里肯定不像是他感受到得这样孤立无援,人人都能给点颜色看看,今日招待上的失礼,Michael的敷衍乃至荀嘉俊的试探,其实只说明,荀嘉明留在香港坐镇的帮手对金曼曼并不满意——哦豁,那岂不就是得不到婆婆的认可,不能去磕头敬茶,得到跟着叫‘老爷、奶奶’的殊荣?   看看,所以说永远不能相信男人,骑墙有什么不好?要真是被荀嘉明打动,跳去和他合伙开公司,这时候金曼曼绝不会有这般超然的从容,大概率是不断给自己做心理按摩,吨吨灌鸡汤忍耐羞辱——羞辱这种事,是要双向才能成立的,现在金曼曼压根没感觉,可进可退,那就不叫羞辱,叫做单方面表态。荀太太表明自己的态度,而金曼曼不是太在乎。   她来外岛,只做三件事,那就是挣钱、挣钱、挣钱,拥有这样心态,金曼曼坚不可摧,Michael当面糊弄她也不发火,只是微微笑笑,不再接腔,她看过《唐顿庄园》,相信荀家的佣工,和‘楼下’一样也有许多勾心斗角的故事,Michael和荀嘉俊那样熟络,似乎又受到荀嘉明的重用,行动上则倒向荀太太,这个人不可以信赖,向他打听荀家人事已无意义,不如不谈。   林俏在微信上痛斥荀嘉俊奸恶时,车子已驶入半山豪宅,得益于这些年来媒体的发达,金曼曼不会太有乡巴佬见世面的感觉——别墅她不是没去过,这又要说到《唐顿》了,半山豪宅再怎么样,建筑规模也不可能赶得上一座货真价实,带了成顷土地的古堡。   大概这就是现代乡下人自卑自傲的心理吧,不像是刘姥姥,提供极高的情绪价值,处处叹为观止、感慨不尽,媒体让平民百姓也能拥有一定的矜持,甚至还能反过来感慨‘也不过如此’——‘比我在公众号见到的某某庄园还差了一点嘛!’   自然了,这样恣睢的发言并不礼貌,Michael把车停在主宅门前,电动车门缓缓开启,金曼曼下车时既没有露出Michael所期待的惊艳,也没有故意矜持的轻狂,她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点头说,“维多利亚式,很传统。”   “当然——这座宅子有历史了,爵士的祖父流传下来的,一百多年来,房子本身就是故事。”Michael非常与有荣焉地说,金曼曼有些刻薄地想:真是个模范奴才,这样的人物在大陆实在已经很少见了。   “金小姐这里走。”Michael借着建筑这个点打开了话匣子,向金曼曼介绍这座百年老宅的诸多细节:这个雕塑,是一百多年前从法国买来的名家出品,不是粗制滥造的仿品可比,正宗的古希腊文物,那副名画,是仿制品——正品也属于荀家,收藏在保险库里,仿制品也不便宜,也是古董,几十年前的名家在年轻时做的仿画,别有意趣,荀家也是从拍卖会上获得,两幅画都曾借给美术馆并排陈列过一阵子,引来城中轰动。   除了名画以外,荀家还收藏名马、名表、名钻,这些东西对于一般的富豪来说也是奢侈品,一枚钻石价格至少上亿,不是谁都有闲心动用这么多现金。豪门的底蕴不在金碧辉煌的室内装饰,而在于松弛内敛的气质,大宅内的装修以深色调为主,看得出来有年头了,地板有些地方踩着都嘎吱作响,但是,这里数十年前接待过不少历史课本上有名的人物,Michael指点着一条走廊说,“走廊尽头的读书室,已经几十年没有装修了,从前某某公主来访时,曾经在那里住过一周,我们都叫它公主间。”   金曼曼做赞叹状,心想在这样的老房子里住,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荀嘉明和荀嘉俊难怪都要出去留学——不过,荀老爷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和长房同住,其余几房太太会来这里服侍而已。   之前她听林俏说,现在常驻在老爷子身边的是没有名分的四房,老爷子合法娶了三房,其余没名分的情人更多,这个四房主要是这十几年常在身边,有了一个名号而已,实际上没有合法婚姻关系,生育的子女也不在大宅出没,和三房以及其余私生子一样,连跟着排字辈的资格都没有。整个二房也就只有荀嘉俊一个人跟着嘉明他们排字辈,想来在继承上也有特殊待遇。   长房这里,荀嘉明的父亲和姑姑是最出挑的,还有一个叔叔,只是做些次要工作,在老宅居住的时间反而比较多,嘉明父与嘉明姑都在国外公干,大宅里人烟稀少,金曼曼看到几个佣人在远处好奇地眺望她,Michael找来一个问了问,回来说,“老爷子在温室浇花,我们过去吧。”   老爷子在温室浇花,意思是老爷子在轮椅上坐着,看‘四太太’手持喷壶上上下下地忙碌,四太太今年三十多岁,面貌姣好,身材匀称,倒把坐在老爷子身边和他轻声闲聊的嘉明妈给比下去了——金曼曼也知道在心底起代号不太好,但是太多人姓荀了!这里所有人都是荀某某,最多太太们在荀字背后再加上自己的姓。反而只能返璞归真,回到嘉明妈、嘉明爸的老叫法。   嘉明妈在老爷子面前对金曼曼倒还算亲切,总是要给儿子做面子的,见到金曼曼进来,先把她上下打量几秒,眼神中充满了老牌贵妇的智慧,大概是把金曼曼的身世、气质、野心、性格都做了精确到毫克的称量。   随后,嘴角似乎是扬,似乎是撇,又笑了一下,笑容中依旧充满了老牌贵妇丰富的表达力——她们对所有的捞女大概都是这样笑的。嘉明妈是名门出身,从小就看着母亲对付捞女,这么多年积累下来,她比那些靠选港姐上位的中产阶级正宫更不喜欢捞女,这一切全都写在了这个笑里——本能的厌恶,但是,这个小捞女捞的是她儿子,那又和捞她父亲,她丈夫,她老爷不一样了,在厌恶中又多了一丝容忍和勉励,因为荀嘉明孤身在S市做事,妈咪心疼得要命,当然需要一个红袖给他夜添香。   “荀爵士好,太太好。”   金曼曼进来规规矩矩地问好,嘉明妈又把所有的文章都收敛了,以对儿子下属应有的热情笑着说,“你就是小金吧,快来坐,PPT带来没有?老爷刚才说起S市的房子,兴致勃勃,立刻就要看效果图。”   她叫公公老爷是方言的缘故,嘉明妈的普通话可以说是一塌糊涂,金曼曼要很费力才听懂,不过这也好过她张口说英文——金曼曼英文不好,在外岛是很大的劣势,因为外岛人对于英文的掌握是很普遍的。这也显示出了她的贫穷。   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不过,好在有一点,那就是荀老爷子的普通话说得非常好,几乎没有半点口音,他见到金曼曼,先是很友好地一笑,还很幽默地用S市的口音说,“哦,S市的小囡来了。”   风味之纯正,令人惊讶,金曼曼的眉毛戏剧性地高高挑了起来,她接翎子夸张地讲,“爵士的吴语居然讲得这样好,哦哟哟,真是不得了,我还担心白话讲得太快,我听起来要吃力呢,这下子,这个担心没有了。”   不知是否美人优待,荀爵士在金曼曼面前,既不傲慢也不虚荣,反而很平易近人,哈哈笑着说,“现在年轻的女孩子都很机灵,几句话就把我们老骨头说得很舒坦!”   说着,向金曼曼伸出手,金曼曼受宠若惊,赶紧弯腰伸手和荀爵士相握,两个人的手心稍一相触,她眉头就忍不住要皱起来——荀爵士的手皮肤松弛,又有些热带天气常见的粘腻潮湿,但这份常见的不快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握手的方式和荀嘉俊如出一辙,都是包藏色心的握手——握得深,久,手指有不必要的摩挲动作。   要死了,千算万算,没算到老头子半截身子入土都不老实,金曼曼以为她来荀宅,是见客户见家长,是刘姥姥进大观园,没想到,她是鸳鸯遇贾赦,居然走进了荀老爷子的百年鱼塘。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第82章 工牌   金曼曼虽然是艺术生, 但万幸没事还爱看点小说——这是最廉价最不花钱,也最能逃避现实的爱好,她是看过《喜宝》的,这故事不知道映射了哪一位富豪, 但勖存姿的存在其实是给所有富家少爷上的生动一课:荀嘉明总以为祖父就是祖父, 在这个年纪合该褪去男人的特质,完全融入家长的社会角色之中, 一如所有刻板印象里的大家长一样, 一心一意只有自己的基因传承事宜。但是, 事实是,祖父也永远是男人。   荀爵士今年多少岁了?八十二, 八十三?他身边这位四太跟了他十来年, 如今也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 放在十几年前照样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富家少爷在生活中首先受到的压迫就来自他们的父辈, 甚至于或许他们相中的美人更有被抢夺的风险, 头狼占据交.配权, 动物群落的道理放在人类社会一样适用, 男家长要通过对子孙辈交.配对象的掠夺,证明自己依旧占有家族内部至高无上的权威, 女人的美色在这场角力中是筹码,是道具, 但只占据一部分起因。   不过, 金曼曼认为自己的脸还不至于真到祸国殃民的程度,荀爵士见到美女, 先吃吃豆腐, 后续是否有什么手段还很难讲, 没必要现在就吓得失态。再者,荀嘉明份量还算足,长房长孙,作为被认定的继承人,他受到的尊重肯定比旁系子孙更高,金曼曼应该也能跟着有了一点面子。   这对她是很大的安慰,毕竟荀爵士绝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客户,金曼曼含笑退到一边,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依旧维持自己专业化的态度,“哪里是奉承呢?这是实在话,爵士离开S市应该已经很久了,没想到吴语还是没有忘。”   这就说明她的客户工作做得好了,荀爵士作为外岛的风云人物,就算不出自传,也会有大把书籍讲述他的发家故事、家族隐私,荀家是最早一批移居外岛的广东人,荀爵士小时候已经在外岛大有一番势力了,算是最早的买办商人,但荀爵士自己是在内陆,在S市长大上学的,战乱期间,S市被日军围困,他和家人下乡避难时,遇到一支溃兵,父母都死于交火,当时只有十三岁的荀爵士一路从S市乡下,横穿动乱的南中国,乞讨到外岛,这可以说是不大不小的奇迹,拍一出电影都够使了。他的吴语说得好,也是理所当然。   至于回到外岛之后,怎么在战乱中左右逢源,枪林弹雨中做政治投机、全球布局,带领因政局变化而急剧衰落的荀家重新崛起,怎么陆续娶了三房妻室,受封爵士,这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事情。金曼曼今晚面见的可以说是半部外岛近代史,传奇本身。   荀爵士谈兴也很好,和她讲了不少自己在S市的童年时光,“沙逊大厦——现在你们叫和平饭店——是我的后花园,我们家在那里常年有包房。你知道泰戈尔吗?他来华的时候就住在沙逊大厦,是我们的邻居,当时还没有我,我爹爹妈妈成天看着个南洋老头来来去去,身边伴着的都是后来有名气的人,梁、林伉俪——当时他们还没有结婚那!”   “还有一个姓徐的浪荡子,让我姆妈印象很深刻。后来我出生了,他们带着我去包房小住,姆妈对我说这些故事,可我当时只惦记着吃饼房的掼奶油、蝴蝶酥!”   老男人自有老男人的魅力,越有钱的老男人越是如此,别的男人在美女面前要吹水,给自己编造重重光环,甚至于发朋友圈大肆渲染自己受到某某干部的器重,以期给鱼儿们留下好印象,甚至想方设法蹭名人合影也不稀奇。但荀爵士不必如此,他一般属于被蹭的那个人。随口说出的,都是旁人值得炫耀一辈子的得意事。如果不是他的握手,金曼曼甚至会觉得和他的对话很愉快。   “这就难怪爵士要在S市建房子了——都说童年就是故乡嘛。”她在对话中不能过于沉默——虽然也没想着过分出挑。金曼曼说,“和平饭店是Art Deco风格,迄今不改,爵士看,我们的房子也采取这个风格去造怎么样?”   荀爵士很愉快地‘唔’了一声,指着金曼曼对嘉明妈笑着说,“Bosco看人的眼光不差,这个女孩子肚子里是有料的,我说个沙逊大厦,她就知道是Art Deco,非常机灵,让我想到黄蓉——你晓得吗,本来郭靖要和华筝在一起,是我和大作家说,黄蓉这样的小魔女最讨喜,叫他改结局。”   看吧,虽然他太多实绩也不需要吹水,但是,夸耀、吹水似乎也是男人的本能,金曼曼心想小说连载期间,你似乎也还没有那样一手遮天嘛。但是她表面上非常惊讶,捂嘴惊呼说,“原来爵士还认识他,我是大作家的书迷!”实际上她对武侠小说了无兴趣。   她嘴这么甜,嘉明妈也必须为儿子高兴,虽然她其实也不是那么高兴,她用白话说,“Bosco刚毕业,要学的东西还多着,还好似爷爷,看人的确还可以。”   金曼曼想,嘉明妈大概还没看出来荀爵士对她有点意思,一个小捞女居然机灵地讨了老爷的欢喜,有个人撑腰,确实叫她有点梗,不能彻底欢喜。但这是她必须要忍耐的情绪,就像是一旁的四太,豪门里女人总是居于相对次要的角色,因为男人关注点的迁移,风头居然很容易便被新来的小捞女盖过去。   老年男人,在年轻小女孩面前谈兴大发太正常,老爷子和金曼曼谈了谈S市的老建筑物,并且肯定自己的新宅还是要走复古风,“你有一句话说得很好,非常好,童年就是故乡,我要回到S市去,当然是要回到童年里去,Art Deco就很好,现在这座老宅,有点腻味了。”   他透过温室玻璃看着饱经风霜的大宅,喃喃说,“有很多地方都坏了,需要好好整修整修。”   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嘉明妈脸上有点不自然,似乎是兴奋但又有些忌惮,不愿表露,四太完全是个沉默的影子,她是护士出身,大概对这些事从不发表意见,完全满足于照顾老爷子的定位——常见的婉约本分。   金曼曼第一不觉得自己随口说的那句话有哪里好,感觉荀爵士很尬夸,第二也不知道荀爵士说要整修,到底是整修老宅还是整修家族企业,不便接口,只好微笑装糊涂。“现在很多老宅的确都在做智能化改造。”   从沙逊大厦开始,讲到S市的历史建筑老洋房,又说到了智能家居,话题总算是逐渐回归正轨,老爷子也拥有一部智能手机,并且总叫人教他用,他对金曼曼说,“之前嘉俊和我讲,有一种智能家居系统,可以把灯光,窗帘、电视……房间里所有一切,都用一个遥控器来搞定。”   看来他只是拥抱传统的氛围,但并不拥抱传统的居住体验,金曼曼笑着说,“这个当然有了,有遥控器,也有手机APP,我们这里也有对接专做智能家居系统的厂家,Bosco在S市的房子重新装修时,就预装了这个系统,体验相当良好。”   “会很难上手?”荀爵士突然显示出了所有老人在新科技之前的畏首畏尾——他尽管非常有钱,但还是老了,在某一方面丧失了底气和优势。   金曼曼笑容不变,犹如不觉,“适应性做得很好,如果您有兴趣,我可以带厂家代表来拜访演示。”这种单,如果是别墅、庄园,一般都开得出上百万的价格,是值得厂家亲自上门走一趟的。   抛开美色不说,她的服务看来还算让各方满意,荀爵士点了点头,有些含糊地说,“很好,很好。”他好像突然困倦了起来。   一直做影子的四太,忽然间翻过手腕看了看手表,她的表盘戴在内侧,金曼曼难以估量价值,只见到钻光一闪,她识相地起身告辞,荀爵士并不挽留,只说,“明天带设计图过来,林家的小女儿也带来给我看看。”   这是很理想的进展了,金曼曼做出喜上眉梢的样子,和众人一一道别,嘉明妈对她勉强微笑一下,大概是表达自己不满中的满意,满意中的不满。“我叫Michael来带你出去。”   Michael就在温室外不远等着,渥热的天气里,他把金曼曼带到门口——怕她在花园里迷路,随后自己去车库开车。金曼曼站在大宅门口,抱着双臂回望这座建筑,在夜色中,它显得黯淡而沉默,好像把自己的传奇故事与嗜血凶性一并深藏。   她已经很疲累了,但是,今天还没结束,Michael离开以后,回来得很慢,金曼曼在门口等待了约十分钟左右,逐渐有点疑惑,这时,四太气息咻咻地自大宅里走了出来。   “金小姐。”她的速度是很快的,要从温室里走到屋子里,再从屋子里出来,四太身上散发出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她走到金曼曼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了几眼,挤出一抹和嘉明妈非常相似的笑意,递上一个小盒子。   “这段时间,你要在老爷身边常来常往,老爷说,漂亮的女孩子不该少了珠宝,否则,他看起来很不舒服。”   四太的普通话非常标准,毕竟她也是北姑出身,金曼曼打开盒子,一枚流光溢彩的宝石胸针静静躺在盒子之中,主宝石并不张扬,黯淡光线中,金曼曼分不出品种,大概小拇指头大小,浅绿色发着莹莹光彩,一只猎豹盘踞其上,镶嵌、设计无不精巧,这枚C家胸针价格当在十几万以上。   “老人家讲究多,赠你工牌一枚。”四太对金曼曼笑,“麻烦你出入大宅时当通行证戴上,在外岛期间,办事应该方便得多。”   看,勖存姿如果没有一点魅力,如何笼络住喜宝?见面礼就送C家胸针做工牌,金曼曼是个想象力很丰富的人,她眼前立刻出现一条马赛克道路,每一个马赛克,都是宝石闪出的晶光。   这是给孙子女友的认可吗?还是对自己肌肉的炫耀?四太是怎么看的?金曼曼很想和她推心置腹地聊聊,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在月色中勉强一笑,立刻别上胸针。   夜色遮掩了她的为难,这是好事,否则,不知多少人要气愤于她的不识抬举!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送红包!   我昨晚失眠,这会儿有点子难受,去休息了…… 第83章 动摇、道具与老狐狸   “可恶啊!荀嘉俊误我!”   林俏奋力殴打抱枕, “赔我工牌钱!还有我的形象损失——特么的,这只狗,坑不着你就坑我,现在点算?明天一早起来冲到城里金店去买行头?提成没看到一毛钱, 还要倒贴十几万, 我和他不共戴天!”   金曼曼坐在梳妆台前涂护肤品,她很好奇地打量林俏, 第一次感到自己在林俏身上有点走眼:林俏对单修谨都惦记这么久, 荀嘉俊更有钱, 更英俊,一万个人来看, 都要觉得他的评分爆杀单修谨, 但是, 林俏对荀嘉俊是真真切切不屑一顾, 她自卑渴爱的一面压根没在荀嘉俊面前展现出来。她就是发自内心, 不吃荀嘉俊游艇出海这一套, 哪怕他待她相当客气, 满口赔不是不说, 还亲自把林俏从游艇码头送回来。   “俊少就这么没魅力吗?还是他有什么反人类的江湖传闻,好歹招待了一个游艇活动, 在你这居然连一点印象分都没有。”   “魅力?魅力怎么有站队重要,我哥既然站了Bosco, 那我肯定得小心啊。”林俏倒是不以为意, “再说,他那套只对贫穷少女有用, 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 游艇都是Bosco的, 我看中他什么?相对还漂亮的脸?这男人脸上写了全是字。”   她在脸上移来移去,“套——路,算——计,穷——酸,纨——绔。”   金曼曼忍不住大笑,“好了,再写下去脸都不够用了,你当是刺配沧州呢,就算是刺配也没这么刺的,满脸是字。”   工牌带来的影响是非常直接的,Michael再出现时,对金曼曼殷勤了无数倍,他的听力伸缩自如,普通话也突然变得很好,一路主动为金曼曼介绍途径豪宅的主家。回到海湾别墅之后,又主动将金曼曼的行李提到王后套房,金曼曼这才知道原来她之前住的房间是最次的客房,大概只比佣人房好一点,或者干脆就是给在主楼留居的佣人住的——她没参观别墅,不知道原来客人也分三六九等,林俏的房间比她只是大一些,但各方面条件就都要好得多了。   这就是工牌的威力,至少在嘉明妈和Michael看来,这枚胸针意味着老爷子对金曼曼这个小女孩很满意,认为她有资格做荀嘉明的女伴。金曼曼想,他们可能还没察觉到荀爵士的一些小心思,老年男人乱搞的能力总是处在薛定谔的状态,就如同吃了一辈子大餐的老饕食客,身边人难免觉得,“已经吃饱了吧?总算是再也吃不下了吧?”   金曼曼现在就像是一个被拿起的三明治,大家都以为她会被分配到孙子的餐盘,大概要等到荀爵士把她吃进去了,大家才会惊愕——“原来还没撑,原来还吃得下?”   在此之前,她依旧是荀嘉明没挑明了的小女朋友,事实上,金曼曼也不知道荀爵士会不会吃,她把胸针拿下来搁在梳妆台上,“你这次来,没带什么傍身珠宝吗,你哥提醒你没?”   “没,我也没什么珠宝,这不是刚入行吗?胸针的话,就是之前买了个尚美的胸针,也没你这个好,很入门的款式。”林俏是直到现在才逐渐意识到珠宝对名媛的意义,便如同此刻,一次普通的公干,突然间她代表起林家的面子了。荀家这边随手送个见面礼都是十几万的胸针,林阳是荀嘉明的朋友而不是跟班,他们的交往基于双方相似的家庭定位,既然如此,不可能连金曼曼都戴上胸针了,林俏拿不出相应的配饰吧?   穷酸实际上是一种对比,再有钱的人,总有一个时刻会感到自己的穷酸,林俏看到金曼曼的工牌后显然有点破防了,她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开始猛力按手机屏幕——金曼曼有一种感觉,从今天起,林俏心中对宽裕的定义将会极大扩展,从可以随意买名牌成衣,扩展到有个充裕的珠宝柜,出行时至少要有三五件昂贵单品,以免在这种时刻露怯。   你看,越有钱的人,越是容易拜金,林俏现在还怎么和单修谨交往?单修谨可没本事给她买珠宝,最多偶尔送个包包,而和珠宝比起来,H家的普皮BKC简直算是便宜。   但是,她有没有嫁有钱人的资本,又有没有自己挣钱的能力呢?这是另一个问题了,过于深思,可能会陷入一种新的焦虑。有钱人的惶然,是一种贪婪的惊惶,但情绪不会因此减低强度,反而会因为这难以启齿的隐秘穷酸而更显得骚然,林俏在沙发上来回扑腾,对金曼曼又羡又妒,语气中充满了幽怨,“曼曼,你运气是好呀,现在算攀上高枝了,刚进门就有胸针,过几年有孩子了,那还不得上拍卖会拍翡翠去?海外庄园我看也不是问题,反正这辈子是不用为钱操心了!”   诱惑吗?林俏描述的当然是极其诱惑的景象,金曼曼瞄着梳妆台上的胸针,不禁拿起来仔细端详,它的镶嵌,流畅的线条,细看下的瑕疵——这个等级的产品,当然不会是完美的,但是,它是真的,不是半价、三分之一价钱的定制货,它是真的呀。   她的呼吸也不由有了一丝粗重,金曼曼第一次拥有这样的奢侈品——而且还是以这样轻松的方式获得,以前她所得到的馈赠,没有超出她的戒备能力——大多数有钱人会以一两万的奢侈品包起手,五六千的名牌成衣,或是更便宜些的小物作为试探。   十几万的珠宝,哪怕睡过了也想都别想,这是非婚关系不配得到的馈赠,得手以后最多买点包和时尚珠宝,满钻胸针永远是另一个档次。这种随意轻松的姿态,散发出巨大的吸引力,她的心像是被不断的低语啃噬——‘这是你的,这是你的了,还有更多,还可以更多’。   更多是什么,更多是四太手上内配的腕表,她还保持了护士的戴表习惯,金曼曼相信,基本上,四太在荀爵士身边充当的就是一个高级护士的角色,但哪个护士能戴几百万的表呢?   固然,喜宝得到了勖存姿大部分的财产,而只是失去了一个爱人——金曼曼想,亦舒是没有真正穷过的,她写的喜宝似乎总充满了一种矫情的虚伪,一种极其强烈的精神需求,她保持盛放的门槛实在是相当的高,高到不符合喜宝出身时应有的匮乏,在匮乏中长大的女孩子,哪有这样高的需求?   一个爱人死了,但她有了钱,她可以很迅速地找到下一个——喜宝得了勖存姿绝大多数遗产,四太能拿的只怕连百分之一都不到,但是,四太也念不了剑桥啊,四太离开了荀爵士,去哪里找收入相当的工作?港岛的护士住的是什么?要做多少年才能从劏房里搬出?   金曼曼也考不了剑桥,做梦都没想过出国读书,她想她如果主动,荀爵士对小情人的手笔或许还比荀嘉明更大方,甚至她可以在祖孙间周旋抬价——这个念头会让一个真正清高的女孩子作呕,一个老头子对她的垂涎,似乎本身就是极大的侮辱;但如果是Ceci,她这会儿已经在看佳士得拍卖手册了。   金曼曼恰好卡在二者之间,在事情刚发生的那一刻,她本能感到极度的厌恶,但这会儿,离开了老人,珠宝在手,她丰富的想象力忍不住一再放纵,沉浸在虚荣的幻想之中,在幻想中,老男人的把玩隐退无形,成为一掠而过的随笔,珠宝、游艇、写在她名下的别墅,大秀后的VIP餐会——这些所有曾是她的功课,如今她也厕身其间,是不是每一个奢侈服务商,最大的心愿都是成为客户的一份子?   她的双眼流光溢彩,慢慢地放下胸针,移步窗前,欣赏海湾对岸璀璨的灯火夜景,多少高楼大厦,多少游人、白领、佣工,交织着组成了这片别墅的底色,这座城市的主人,总是隐于灯火零星的无人处,享受着穷人们为咫尺生存之地而拼搏,而仇恨。   现在,这个圈子为她打开了一扇门,这或许是一生唯一的机会,一步登天,和她面临过所有的诱惑不同,金曼曼一向觉得自己很贵,但是,现在她得到的出价,完全match,甚至是超出了她的心理价格。   一枚胸针,十几万,是她自己也能赚到的收入,可笑它带来的震撼,是本身价值的太多倍。荀嘉明能不能想得到,他精心安排的豪门展览,的确动摇了金曼曼,但事态的发展却很可能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金曼曼心潮汹涌,她过了很久才回过身,把胸针放回首饰盒里。“你哥怎么说,给你批了预算没有?”   林俏没有马上回答她,她也仔细而又出神地望着金曼曼,清秀的面庞上,带有一丝异样的光彩。金曼曼有些失笑,“这样看着我干嘛?”   林俏说,“曼曼,很多时候我很佩服你。”   她和金曼曼一起看向了那枚被封存起来的胸针,似乎有些难言的默契在二人中流转,林俏像是也看破了金曼曼所感受到的诱惑与挣扎,并且,设身处地——亦或是不用设身处地,代入金曼曼的角色,就是林俏自己,当荀嘉明对她有意,她愿不愿意?   她绝对愿意,林俏还不知道荀爵士送这枚胸针真正想表达的情绪,因此对金曼曼有些虚假的钦佩,认为金曼曼的清高超出了她的想象。“你的意志力强得简直就像是Bug。”   金曼曼给她回个有点虚弱的笑容,“想太多了,其实我很软弱。荀总以为把我送过来可以动摇我,想象和真正见到,真正品味的确有很大不同,他也确实动摇了我。”   她没有向林俏说明太多,所以林俏其实不理解她为什么坚持不坠入荀嘉明的温柔陷阱,对他大发进攻信号。但既然金曼曼非常不愿意说,林俏也就不再问了,而是一心一意地说着自己的烦心事。“我哥叫我用自己的私房钱去买,那——我哪里舍得啊?再说我是帮谁做面子?太小气了!他还说在开会,不和我打电话——我给我爹留言了,看看他怎么说。”   林总大概也觉得,林俏这女儿总算是混出一点名堂了,自己的小事业能做到去见荀爵士的地步,不能再等闲视之,他也赞同林俏的观点,这枚胸针,林俏当然不戴也可以,没面子的不是她而是林家,大概十几分钟后,手机短信一响,林俏一看,顿时喜上眉梢:林总转来了一百万购物资金,留言说,【不要乱花,买点保值货!】   确实,投资珠宝,只是财产形式的转移而不是花销,手里的现金流充足时,做什么都只是财富的再投资。林俏挽着金曼曼计划明天的购物计划,金曼曼心不在焉地听着,时不时看看手机——荀嘉明对她得到的馈赠有些诧异,但也很高兴,【看来Pa很喜欢你,他对喜欢的晚辈,手很松,你没事多陪陪他,拿到的礼物就算是差旅费。】   话语末尾的笑脸,非常天真。金曼曼注视着对话页面,笑了一下,她有点在等另一个人,一个心机蛮深沉,见识也蛮广博,出手也蛮小气,但是,蛮让她信任的人。   【礼重了】   林阳大概是开完会了,腾出手来给她发消息,第一句话就切中要害,【老爷子喜欢你,他的年轻伴护呢?你要注意她待你的态度】   他是懂得的,金曼曼吐出一口气,她突然有种找到依靠的感觉,虽然这也纯属幻觉,【不用暗示,我没那么笨,就是你想的那样,你说恶心不恶心?】   林阳立刻发了好几个拥抱表情来,温顺地回答,【恶心,为老不尊,我们一起鄙视他】   金曼曼不由笑了一下,忽然间完全忘记了梳妆台上存在感强烈的猎豹胸针,它彻底失去了神秘莫测的魅力,沦为普通工牌。   但仍是骄傲的,【鄙视有啥用,问题是怎么拒绝?】   这是最大的问题,收礼容易,问题是如何不伤情面,不引起荀家祖孙不悦的拒绝?金曼曼仍是推拉大师,只是在百年传奇面前,也不免忐忑不安,需要一点场外的支持。   【道具都已经随身携带了,还不知道怎么拒绝?】   林阳在回话后发了个嘲笑的表情,金曼曼看了一愣,一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在听啊?”道具已注意到她的沉默,有点不满地抗议,但很快投入安排购物的乐趣中,开始查看手机地图,“明天早上起来呢,我们先去海港城,很近的,就十几分钟就到了,然后,然后……”   金曼曼看看道具,又看看手机,眼下的局势仍复杂,她也依然带了焦虑,但她还是忍不住咬住脸颊内侧,来阻止一个笑容成形。   好哇,好一个林阳,金曼曼想,这个一举多得,自己得不到,就总想让她保持单身的老狐狸。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海外庄园,别墅游艇,哪怕是古稀老人,多少人能抵御这层数的诱惑? 第84章 千五百万   金曼曼不太清楚荀爵士这个等级的富豪还忙不忙——他坐轮椅, 可是,坐轮椅似乎也可以是因为懒得走路,因为荀爵士露面时多数显得精神健朗,半个月前的新闻上来看, 至少比昨晚要年轻十岁, 金曼曼猜想他上镜以前大概是有化妆的。   只能说,像是荀爵士这个级数的大人物, 他可以忙, 也可以不忙, 大概一切都已经随他高兴了,荀爵士中意Amanda, 便可以频频传召, 有了他给的工牌, 荀嘉俊乖得像鹌鹑, 再不敢来捣乱分心, 十几个小时音信全无, 没有骚扰两个美女。第二天中午, 林俏刚冲到海港城购物完, 就被Michael车回来,带上金曼曼一起再访豪宅。好在她耳朵上已戴了一对碎钻宝石耳环, 否则岂不是真要被金曼曼比过去了?   “HW家的,怎么样?”   “好看的, 多少钱?”   “十八万多, 戒指便宜,九万多, 我还买了两三条项链, 锁到保险柜里了, 回去再给你看。”   不是只有Michael会说方言,两个女孩子讲起吴语也很自在,金曼曼会听,也能简单地说,“不贵,又衬得起身份,很适合你的年纪,你越来越会买东西了。”   这等级的珠宝是无法仿造的,不像是H家的包,有高仿至难分真假的版本,也不像是四叶草项链,从20块到两万,肉眼难分真假——高级珠宝品牌入门级的首饰,性价比的确不高,全是流水线量产,技术门槛不高,用料也不算上等,再加上买得起、想买的人很多,足够大众化,自然可以仿制得很好。   但往上到六位数的话,非大众款,定制商仿制的经验就不足了,就算宝石还是真的,工艺不同,一眼假将失去高仿的意义,因此真正的名媛出街,要看她的高级珠宝,这方面,没有捷径可走——钻戒方面,倒是可以以假乱真,但猎豹胸针这价位的东西,它的火彩、镶嵌,宝石的选用,高级珠宝的工艺与气质,不是轻易能仿得出来的,那些数百万的珠宝更不比说,每一件都是有数的,非常好查,戴假货就如同穿假高定,翻车只是时间问题。   有钱如四太,日常可戴几百万的名表,佩戴百万级别的耳饰项链,林俏的身家、年纪,来到荀家这样级数的社交场,HW勿忘我级别的珠宝是要有的,LOGO入门款便显得寒酸。荀爵士的馈赠其实已经划定了荀家的社交门槛,你什么都不戴,那你就是如Michael一样的服务人员咯?   林俏自然不是服务人员,金曼曼也因荀爵士另眼相看,得到荀宅下人的尊重,阶级是不可见的,但它确实就在那里,如影随形,一个佣人对来访的客人是一种态度,对客人的属下又是一种态度,金曼曼从Michael身上明确地感到这一点,也在荀宅其余仆人身上感受到了工牌的作用。他们上咖啡时,居然先递给金曼曼,随后再送给林俏,绝大多数时候,这个顺序都是倒过来的。   在外岛,钱就是一切,你的钱决定了人们对你的态度,金曼曼没有钱,但她从荀爵士身上获得了金钱的认证,于是此时也就狐假虎威地享受起了这其中的好处,一枚胸针,把她和平民百姓暂时地区别开来,让她沉浸到了这个圈子里。   林俏倒不在乎这些,因为她一向处在圈子里,她和荀爵士也能聊得来,先回顾了两家的相识与合作,在南洋共同的亲友,还有在美国他们是同一栋豪华公寓的业主,那是荀爵士去纽约固定的住处——有钱人总是这样,可以通过各种方式结交。   当然,林阳自小也是经常能见到荀爵士的,荀爵士说,“你哥哥比较活跃,你呢就是后起之秀,自力更生,这样很好,我女儿和你一样能干,其余的孙女外孙女,不提了,都是等着嫁人的货色,花家里的钱开个艺廊就敢叫自己是设计师。”   他对林俏的赞誉有些过火,但对自家孙辈的嫌弃是真心的,外岛的有钱人,讲究多子多福,儿女上双数,孙子孙女几十人他们才觉得兴旺,不过反过来说,老头子也难免抱怨自己供养这么一群不肖子孙的辛苦,“这个玩表,那个玩车,没有一个会干活,连书也不会读,都是扑街仔。”   金曼曼看了林俏一眼,林俏也不是完全的草包,赶紧接口说,“嘉明阿哥就很会读书。”   老爷子立刻露出微笑,“Bosco当然不一样了。”   阳光下又不同于夜色中,荀爵士和林俏相谈甚欢,并未对金曼曼多加关注,反正他拥有绝对主动权,是否示好完全随他的心意,如果不是这枚胸针,金曼曼几乎要以为是她内心戏太多了,她逐渐放松下来,还有点小自嘲:难道真是钟情妄想症?还好没和林俏说,不然岂不是要被她笑死?   人老了难免嘴碎,聊了一大通亲友近况,内地的营商环境之后,荀爵士总算开始看PPT,因为他喜欢Art Deco风格,金曼曼连夜改了呈现方案,又练习设计师找例图,荀爵士看着设计图,就像是玩模拟人生的搭房子——不同的点只在于他是在现实中玩,“我中意简洁中又带有一点身份的设计,线条最好都要以几何为主,我不中意太多花花草草啦,做点缀就好了。那个扇形的图案,我想体现在建筑结构里是最好的。”   扇形的放射阳光,是Art Deco这概念的核心,金曼曼倒是很喜欢这种要求非常明确的客户,她低头不断做笔记,“爵士喜欢有什么样的功能室,客房安排多少呢?”   “客房都不必太多了,我们这个房子就是房间太多,人太多,嘈吵,是非也多。”   荀爵士说话间,四太和另两个中年伴护来来去去,一会儿给他喝水,一会儿给他吃点心,这时候屋子里又走进两个荀家人——不看长相,看穿着和气质就知道是自己人,大概都是荀爵士的儿子,很亲热地走到父亲身边一道看PPT,哈哈笑着打岔说,“靓女,不要听老头子的,他不设客房,到时候我们去看他就只能打地铺,多少亿身家的人了,还要睡沙发床,传出去贻笑大方!”   荀嘉明的父亲、姑姑都在外出差,这个中年人身穿Polo衫,麻质短裤,大概是刚去打过高尔夫,谈吐上看也不像是大家族下一代掌门人的样子,不过,如果他常驻大宅,大可以先换了衣服再过来,金曼曼猜他是二房、三房的公子,并非在大宅里照顾老人的大房三叔。   荀爵士指着这个人说,“你就是我不设客房的原因,要远离你啊,无赖子,次次见面都是要钱,说啊,这次又看上什么了?”   虽然语气不太好,但或许这反而是受宠的表现,至少四太很平静,中年人说,“老豆,不是我看上什么?是嘉俊,想要买艘小船,放到码头上去,得闲出去滑水啦,钓鱼啦,又可以开去菲律宾潜水。他从S市回来,暂时没事做,每天同成班狐朋狗友无事生非,我被缠得家里呆不住,逃到这里来躲清闲。”   原来这是嘉俊爸,也是二房唯一一个在集团做事的儿子,其余人都没有一个走商业路线,金曼曼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眼角余光扫去,嘉明妈带了个女佣走过来了,女佣手上端了三层点心笼,金曼曼想,说不定大房还更希望大家都是废人,一年扔点钱养养,买点名牌包做礼物了事,看看进集团做事后,胃口被养得多大,开口就是一艘能出远洋的探索艇,想也知道便宜不了,不是一两百万能打得住的东西,豪车比起来反而又低一个档次,要便宜得多了。   林俏和金曼曼两个人被夹在宅斗现场,倒有点尴尬,要走么,嘉明妈又端着点心过来了,主要是款待林俏,对金曼曼她不会这么热情,但倒也说不上多冷淡——工牌的威力,“小金尝尝虾饺,这个馅是用帝王蟹、老鼠斑做的,很鲜甜,是我们家的私房菜,内地应该不多见。”   的确鲜甜,蟹黄小笼包满满当当都是蟹黄,猪肉彻底沦落为配角,大家坐下来用点心,金曼曼注意到嘉明妈对嘉俊爸只是点头,没有称呼,心里雪亮:两房争斗看来正在白热化,嘉俊爸要老爷子出钱买游艇,如果是几百万大概也就算了,上千万的那种,嘉明妈怎么开心得起来。但是,如果不买游艇,天知道荀爵士为了安抚二房,会不会给荀嘉俊又安排什么要紧的职位膈应荀嘉明。   “游艇家里不多得是?”荀爵士不以为然,“码头上001到010,十个泊位都容不下他了?他最近不是常用嘉明那艘Marie号?”   原来荀嘉俊用游艇也是经过荀爵士首肯的,难怪理直气壮到别墅来落脚。嘉俊爸嬉皮笑脸地说,“那些都去不了远海吗。”   “说胡话,去菲律宾够用,他到底看上哪种?要多少钱?”   “是有一艘好船,去北极南极都得,也不贵,千五百万——”嘉俊爸拉长声音顿了一下,荀爵士斩钉截铁说‘没可能这么便宜’,他才加上结尾,“美元。”   一艘船要将近一亿元!   看来不论是怎么样的人家,不肖子弟都是找得到昂贵爱好的,这世上真没有挥霍不完的钱。嘉明妈一句话不说,荀爵士拿起身边的拐杖作势要揍嘉俊爸,“扑街仔,又没本事赚钱又有本事花钱,千五百万花在你身上,回报率0%,走走,都走,个会不能好好开,五秒钟都要来打扰次,看见你们就吵得心梗。”   他发起脾气没几个人不怕的,嘉俊爸看来也没想过第一次就达成目标,赶紧说,“那阿爸你先好好休息,听日我再来——”   他笑嘻嘻地走了,嘉明妈看老爷子脸色仍不好,也赶紧招呼四太,“Cathy,我们去走走,给老爷点空间啦。”   为了照顾林俏,她今天说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四太和几个护工也都退出屋子,金曼曼踢了林俏一脚,林俏凝固的微笑猛地一下流动起来,从看热闹状态醒觉,张口就要问,“那功能室——”   “爵士,我们刚才说到扇形太阳射线——”金曼曼直接抢话,跳掉功能室,重新确认建筑上的元素。“还有几何图案,其实Art Deco还有图腾元素的,爵士怎么看呢?……好的,好的,图腾也不要,就要几何元素,品味都几好,不愧是爵士。”   她的白话单词不伦不类,荀爵士也被逗得失笑,脸色缓和多了——机灵的小姑娘缓和气氛的确有自己独到的优势,他说,“不要讲白话啦,讲吴语吧,你看白话多吵人,女孩子还是要说吴语好,吴侬软语——”   他指着金曼曼说,“晓得伐,你长得很像我年轻时候认识的一个姑娘,她就是苏州人。”   实际上,金曼曼祖籍和苏州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在荀爵士指着她时,她一下就紧张起来,心跳加速:如果她有钟情妄想症该多好!可惜这一切全是现实。   这也解释了老爷子为什么一见面就喜欢她,有些人天生只喜欢一种风格的美女,金曼曼知道,现在这就是唯一一个出口了,在荀爵士往下说之前,她还可以婉转地拒绝他一次,不伤情面,客客气气,荀爵士甚至不会感到自己被拒绝。   林阳给她提供了一个借口——为什么要带道具来?因为道具是他妹妹,林俏为什么和金曼曼合作开工作室,只因为是老同学吗?会不会是因为林阳和金曼曼是低调的情侣关系?荀爵士再好色,不会抢林阳的女人,闹出来确实不好看,这个借口是完美的脱身机会,但是,也意味着她和荀嘉明是不可能再有所发展了,至少再也过不了家里这一关。   金曼曼心里一时涌起很多想法,她很难确切说明自己这时候的思维,利弊、欲求太多太微妙,最后,她只是遵循着本能的判断,垂下头嫣然一笑,不无娇羞,“Bosco也讲过,说我同一个女明星很像——就不知道,和爵士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送红包! 第85章 嘉俊爸为父分忧   有钱人是不是在男女关系上就无往而不利呢?当然不是如此, 几亿钻石当弹珠买的富豪,也有徒步廿几楼给女神送夜宵的时候,再是横跨黑白两道,外岛也不是原始社会, 有钱有势, 只代表起步就接近别人的终点,但这短短一段路也有人是走不完的。   只是大多时候, 敢拒绝荀爵士这级数富豪的女人, 多数都是女明星、女大状, 自己也有些家底和依靠,像金曼曼这样一无所有的女孩子, 居然还敢扯荀爵士自己的孙子来做挡箭牌, 她的勇气不是最值得钦佩的地方——年少气盛, 这时候的女孩子总难免天真, 值得钦佩的是她的眼光, 她拿捏的分寸:嘉俊是浪荡子, 其余孙辈毫无底蕴, 不似大房, 在集团中根深蒂固,荀家子孙虽多, 嘉明却是荀爵士几乎唯一的选择。   如果她是嘉俊的女友,这身份只会更增刺激, 成为情趣, 荀嘉俊就长着一张献妻脸,金曼曼忽然理解林俏为何对他半点不上钩了。但是, 她是嘉明的女友, 那就不一样了, 荀嘉明光风霁月,在宠爱中长大,就连对社会的接触都在长辈精心安排下进行,仿佛教会浸礼,在现实的空气中蘸一下即可,多一秒都怕让孩子窒息。   荀爵士何必为了一个女人和孙子翻脸?他笑着说,“Bosco说你像谁?不过我担保,他说的和我说的绝不是一个人。”   金曼曼说了个老派女星的名字,她常被说和这个人长得像,荀爵士也认可,“是Chris呀,不是,但确实很像——你们这几个女孩子,长得都一样!”   他又突然顽皮地一笑,有些调侃地说,“看来,嘉明对女人的品味和爷爷很像。”   因为年纪大了,油腻感被岁月消解,这话成为一个略有些过分的玩笑,作为大富豪,大客户,胸针馈赠者,金曼曼和林俏除了赔笑以外,没有别的选择——荀爵士几乎已经不能算是暗示了,任何一个稍微了解外岛历史的人,都明白,在Chris走红的年代,明星无非豪门玩物。毫无疑问,荀爵士是睡过Chris的,至于那个无名的第一代,他到手过没有呢?   来到外岛,对《红楼梦》的品读自然更上一层楼,湘云说黛玉像戏子,宝玉拦不拦还在两可之间,如果一个男人,一个睡过龄官的男人这样说林黛玉,他的心思,他那轻佻的姿态,是年龄冲不淡的,但权势的好处就在这里,金曼曼只能装傻,红着脸说,“爵士,你想歪了,我们并没有在恋爱的。”   荀爵士笑声不绝,伸手握住金曼曼的手,摩挲了十几秒又仿佛很看重地拍了拍,“随你们年轻人去发展咯,嘉明像我,你跟着他吃不了亏。”   有荀爵士这样的表态,金曼曼的前程算是稳了,不敢说从此和林俏平起平坐,但假以时日,她将完全不再是林俏的跟班和被投资对象——荀公子的前女友,就算没有上位成功,社交地位不如,但她可支配的财产要比林俏多得多,谁巴结谁还不一定呢!   嘉明妈自然也不会在这时候跳出来做坏人,有个一张口‘千五百万’的嘉俊爸在那里,‘一家人’正是齐心协力对外的时候,荀爵士喜欢嘉明交的女友,有什么不好?又不是明天就结婚。   金曼曼和林俏这一次从荀宅出来前,她特意走过来送别,也拍了拍金曼曼的手背,“好好做——以后,你常来外岛的话,白话和英文都要说得流利,否则总难免失礼人前,第二外语如果能学一门,那会更好了。”   虽然她的普通话非常烂,但嘉明妈是名校硕士,曾经担任官方翻译,会说三门欧洲语言,人家不会说普通话,不是学不会,是在嘉明妈那个时代,大陆还不够有钱,普通话配不上她。金曼曼微笑以对,用半生不熟的白话腔调说,“我都有在学的,说得不标准,太太不要笑话我就好了。”   林俏虽然一开始就作道具被安排过来,但直到此时才明白自己的确沦为彻头彻尾的配角,昂贵珠宝不过买来最基本的尊重——当然,本来也是林总花钱,她不算是完全没得便宜。   大概是因此,她的情绪很稳定,上车坐定后用吴语对金曼曼讲,“我不知道你啥时候和他已经在一起了呀——”   她的语气带了点恭贺与疑惑,金曼曼先看看手机——刚才这算是半官宣,而林俏居然突然有隐私意识,没和哥哥八卦,林阳那里寂然无声,没有发来信息,倒是单修谨还在嘘寒问暖,列了好几家他来外岛时爱吃的店,鼓励金曼曼常识。   她有点子失落,虽然也不知道林阳会怎么说话,但是金曼曼的这个决定是不让自己愉快的——她不想完全按照林阳的套路去做事,似乎那就彻底输掉了他们之间隐秘而胶着漫长的拉力赛,但这并不是说金曼曼的决定就有多么无懈可击,在这一刻她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内心:她真的有哪怕一点点喜欢荀嘉明吗?   不,她只是不想失掉荀嘉明这个机会,她舍不得钱,舍不得荀家的富贵,到底是渗透进金曼曼的意志堤防,不管她把自己伪装得多么潇洒,多么特别,多么不羁,抉择时刻到来时,她还是屈服于自己的拜金与虚荣,本能地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一条靠美色,找个并不让自己喜欢的男人,做二房,在近乎无限的金钱中等男人回家喝汤的路。   这就是荀嘉明给她规划的,嘉明妈、荀爵士、林俏、Michael等所有人认知中的路!   金曼曼没有接林阳的套路,但却因此暴露了自己的待价而沽,她不知道林阳会如何评价她,小单如果知道一切,应该会非常失望,但林阳——   她对林俏说,“我们回别墅再讲。”   林俏好像也有很多其他的话想吐槽,但碍于Michael在场便忍住了,只是附耳对金曼曼说,“老头子真是槽点满满,我有大发现,回去说。”   ——原来她刚才坐在一边赔笑时,也不是什么都没察觉。这世上太多事本来也不是到了搬出一皮箱钞票来砸时才会说穿,真是谁都别装大尾巴狼。   金曼曼很勉强地笑笑,她正在思考该怎么和荀嘉明汇报进展时,山道上传来滴滴声,Michael的车速慢了下来——在临时停车道那里停了一辆莲花,这牌子的超跑在内地是很冷门的,嘉俊爸坐在车前盖,双腿盘着很有点无赖的样子,他的手从敞篷车前挡那里伸过去按喇叭:什么样的人会在亚热带的热岛都市开敞篷车啊?   Michael透过内视镜看了两个女孩一眼,“还是听听他说什么吧?”   扬长而去似乎的确不太礼貌,金曼曼是荀嘉明的雇员,连小荀总都容忍嘉俊常去他的别墅玩,她们也不能代荀嘉明做决定,把二房得罪死。车子靠边也停进凹口,嘉俊爸跳下前盖,敲敲车窗,指着金曼曼勾勾手指,叫她下车说话。   “抽不抽烟?”   他问,金曼曼摇摇头,嘉俊爸便熟稔地甩开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根,深吸一口,上下打量着金曼曼,他的眼神是教科书般的粗鲁与老练——这个人是混社会的,一旦离开荀家大宅,他就张扬得保证没人发现不了这一点。金曼曼在这样的眼神中保持绝对的镇定,甚至还微微笑了起来,“荀先生?”   “我觉得你这个女孩子很聪明。”嘉俊爸一开口居然也是非常流利的普通话,他说到一半又换成吴语——在荀嘉明去大陆之前,荀家在大陆的投资都是嘉俊爸一手操办,这是工作经历的影响。“明人不说暗话,我不信你没发觉,我老豆对你有起意。”   他深吸一口烟,靠在前盖上抖抖烟灰,冷笑声,“他就喜欢这长相的女人,Angelina Chan、Chris Chow,都是他女人,Angelina死了才有我阿妈进门——那时候我都七岁了。”   荀爵士没说完的话,嘉俊爸倒是一口气捅出来,金曼曼眉毛抬了起来,不装着压抑也不流露无助。“荀先生想说什么?”   嘉俊爸斜眼打量她,“说什么?为我老豆助攻喽,嘉明毛都没长齐,跟他不如跟我老豆,他还能活几年啊,又睡不动了,当个护士不好吗?钱是少不了你的咯——喂,做笔交易。”   他用胳膊肘捅捅金曼曼,“你要是跟了我老豆,帮我劝他买游艇,事成,我给你这个数。”嘉俊爸伸出手翻两番,“——Dollar!”   千五百万,给一百万美元回扣,倒也是大方,天知道嘉俊父子从中又能捞到多少好处。金曼曼不愿牵涉得更深了,她说,“荀先生,我们明后天就要回S市去了,而且我确实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和Bosco关系不错,爵士是知道的,他送我个胸针,是给Bosco面子,我想也很正常吧。”   嘉俊爸不以为然地笑了,“装傻!”   他挥挥手,抽出张名片,像打赏似的脱衣舞娘似的塞进金曼曼手心,还肉麻地摸一把,“滚吧滚吧——Amanda是吧?记住我的话,随时找我,这个数,翻两番——”   嘉俊爸伸出手,如同在搓钞票,又似乎在回味金曼曼手心的触感,对她露齿一笑,跳上敞篷车飞快地开出去,金曼曼目送车影,从兜里掏出湿纸巾,开始彻底清洁双手。   这样的人不会让她惊讶,因为她在过往的打工生涯中遇到过很多,甚至还有更过分的,金曼曼并非每份打工都做得很顺利,都能拿到酬劳。但是,他们总是能让她感到恶心。   上车后,林俏好奇地问,“他找你撂什么狠话呢?”   金曼曼对于嘉俊爸没有丝毫的好感,利用他也不会有一点负疚,她眼也不眨地说,“荀先生想让我做他的情妇。”   “噗!”林俏立马呛住了,连Michael都忍不住咳嗽几声,“然后呢?”   “然后我拒绝了,他硬是给我塞名片,还摸了我的手。”   这都是林俏和Michael看到的事情,林俏对金曼曼的说法深信不疑,大骂嘉俊爸人渣,一路骂到别墅,等Michael走了,她才熄火,喝口水神神秘秘地说,“哎——但是荀家男人是不是就好你这口啊?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爵士也很喜欢你的,要不是他都坐轮椅了,那些话,啧啧,我是觉得很……你懂的。”   看来还真没傻到底啊,只是到底低估了男人的厚脸皮,金曼曼说,“这种话不好,以后不要讲啊,俏俏——其实刚才在车里也不该那样骂嘉俊爸爸的,不是说他不该骂,但是,他可能会为难我们。”   林俏认定荀爵士只是偶起色心,并不会真正构成威胁,所以她的注意力轻易地被转移了,“为难我们?不会吧,他还有实权吗?你看老爷子多厌恶他!为了防他,别墅连客房都不设,还那么着急赶他走——”   这也是金曼曼想说的一点,“这件事,其实你也有点急躁了,应该直接跳掉那个环节的——俏俏,你信不信,不要看今天他很没面子被赶出去,也不管老爷子用什么借口,既然荀先生都这么说了,那我看,最后别墅里还是会安排一些客房的。”   也就是说,二房的地位并没看起来那么卑微喽?   林俏将信将疑,相当迷惑,“真假?我不懂——我去问问我哥。”   这等于是告诉金曼曼,她要去做转播台了,林俏也算是磊磊落落的八卦精吧。金曼曼先不理会她,而是给荀嘉明发消息报备,【Bosco,今天借用了你的名字,因为……嘉俊的父亲想叫我出去约会,我没有办法不伤和气的回绝,只好告诉大家,我和你有一点暧昧……】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我明天要出门去庆祝生日,如果出门前,有写完就有得更,没写完的话就没有,大家到时候来看一眼,不是看到更新,就是看到请假条哈,么么哒! 第86章 又贪又精   荀嘉明的反应很符合他们的个性, 也在金曼曼的意料之中。   【???】   【Stephen居然敢?】   他先表现的当然一定是对金曼曼的关心,这是礼仪的要求,一个绅士在此时唯一的答案就是表达对受骚扰女性的支持,荀嘉明给金曼曼打了视频电话, “他没有为难你吧?在哪里对你说的?”   如果荀嘉明多问几个人, 去还原现场的话,他会发现时间点是对不上的, 但金曼曼相信没人会这么无聊, 光是眼下她提供的场景就足够耸动了, 她还原了一下嘉俊爸出场表演的场景,荀嘉明听了摇头失笑, “又来闹, 总归老头子拿走了大陆这块, 不给点钱他们是不敢罢休的。”   他很快安抚金曼曼, “放心好了, 他也只是说说而已, 你既然已经拒绝他, 他也不会来找麻烦的, 我会直接给Stephen打电话,请他多照顾你, 至少不要碍事。”   说来很奇怪,嘉明妈对嘉俊爸这么提防, 本来在挂机的她, 嘉俊爸一现身,立刻借送点心给两个小女孩现身戒备, 但荀嘉明和荀嘉俊, 以及嘉俊爸的关系, 似乎又相当不错,荀嘉俊没事就去他名下的私人别墅露面,和Michael很熟稔,现在提到嘉俊爸,荀嘉明的语气也很轻松,至少没有切齿的痛恨。   金曼曼不禁有点儿好奇,荀嘉明像是看穿了她的反应,解释说,“都是一家人嘛,和气生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窝里斗对大家都没好处的——总要有人唱红脸,有人唱白脸喽。”   看起来,大房这边是把白脸留给了嘉明妈,红脸留给了荀嘉明自己,仔细想想,这样做也最符合小家庭的利益。荀嘉明为什么被养成这么光风霁月的样子,对于人间疾苦只是蜻蜓点水?因为不择手段坑蒙拐骗的发家阶段已经过了。   三代方知穿衣吃饭,不是因为前两代人智商低下,恰恰相反,他们要比后代聪明得多,只是在他们那一代,生活所需要的性格是另一种倾向,到了第三代,角色需要出现变化,继承人的性格也就跟着变化。   荀爵士当然希望荀嘉明温厚而有人情味,这才能照应好庶出几房,承担得起大家族的族长位置,让荀家继续兴旺发达,而不是人走茶凉,这边刚入土,那边的继承官司就打成狗脑子,庶出子女流落街头,出书大谈荀家隐私,让他们成为众人口中的谈资。   所以,荀嘉明对家里人一直以来都是很友好的,对于嘉俊一家更是如此,虽然嘉俊在继承权上似乎形成了一定的威胁,但名字是祖父起的,荀嘉明选择尊重祖父的意愿。至于嘉俊父子是否识得好歹,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金曼曼也不免好奇这件事后续的进展,荀嘉明说,“船肯定是不会买的,胃口也太大了。四五百万都答应他,千五百万,一年维护费用都在百万以上,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   不过,别的补偿肯定会有的,这就是所谓的开窗理论了,嘉俊爸也未必就想要那艘船,反正丢了大陆那边的职位,甜头不能少了他的。金曼曼想难怪荀嘉明对于别墅装修,只是不悦于占据了他的时间,对于金钱上的开销,只要不会触碰到他的尊严,让他察觉到自己被杀猪吃大户,Bosco都有一种从容的钝感。毕竟这是个安抚费都能给个四五百万的家族,钱对他们来说绝不是大风吹来的——大风吹都吹不来那么多。   有了老板的保证背书,这件事就算是这么过去了,荀嘉明没有乘势追击,只是叫金曼曼放心,“你是来工作的,专心工作就好了,不会有别的事能烦到你的,放心。”   他说这话时非常的自信——一种肤浅的自信,荀嘉明大概做梦都想不到,这辈子他的情敌可能会是自己的爷爷,这种事就不会发生在他的世界里,因为在他的世界里,爷爷就只是爷爷,他永远也想象不出荀爵士在体面之外的样子,在视频通话的画面里,自然地呈现出一种无忧无虑的快活。   金曼曼当然不会做那个打破假象的恶人,她注视着荀嘉明文质彬彬的微笑,也笑了一下,“我不怕,有老板保护我,多谢老板,给我业务不说,还为我撑腰。”   荀嘉明也笑了,“这不是绯闻男友该做的吗?”   大概是他觉得这件事到此就告一段落了,可以开始稍稍调调情,用金曼曼的借口来说说事儿,荀嘉明是个做事自以为很有分寸的人,他至少会把金曼曼的情绪先安抚一下,显示出对她人格的尊重,再开始撩妹。   但他是否真的尊重她的人格呢?金曼曼不去想这个问题,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任务,有一些对白是必须说的——她可以选择的节点已经过去了,在那个节点,她打了嘉明牌而不是林阳牌,那么现在她就应该拉扯拉扯,表明自己的底线。   “只是绯闻男友而已,不需要做太多啦——你们外岛的男人都被宠坏了,自以为有钱就能三妻四妾,我是敬谢不敏。”   这句话被她笑着说出来,便没有那么严苛了,仿佛是半个玩笑。这给了荀嘉明表明自身的机会,他赶紧说,“那都是老一代的事情了——我是新时代好青年好吧,绝对专一,别说三妻四妾,一脚踏两船都没有过!绝足夜店,有口皆碑!”   金曼曼笑了一下,这笑容里有一些狡狯,像是小小手段奏效后的沾沾自喜,美女是很容易通过这些细小的风情招揽裙下之臣的,荀嘉明不至于色授魂与,但是,明显看得出来,他有点移不开眼神了,“好吧,算你过关了,有资格做我的绯闻男友,外岛出差限定版。”   荀嘉明立刻说,“那什么时候才能升级转正?”   “是转为S市常年供应版吗?”   这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金曼曼既然选了荀嘉明就得预见到关系一步一步往前的升级,至少不再像是从前那样的暧昧不清,不过她的意愿还不是很足,只是笑嘻嘻的绕圈子,不急于坐定什么。   荀嘉明那边的镜头都有点颤抖,似乎是激动所致,他吸一口气稳了下来——没有人是视频定情的,和金曼曼这级数的美女谈恋爱,很讲究火候,不合适的表态会把整件事搞砸。金曼曼没提把绯闻两个字去掉,而是说外岛限定版的事儿,荀嘉明就该明白,还没到那程度,他现在只是拥有金曼曼给予的许可——可以开始送礼玩浪漫,邀约着去一些特定的场合了。   “转什么还不是你说了算?”   他也很内敛地回答,荀嘉明是这么的有钱,但是这一刻他脸上所有的情绪——征服感、得意、急切、色.欲,都是喜悦的底色,金曼曼想荀嘉明这一刻在想什么呢?或许在所有那些光风霁月的风度背后,有一刻他也会想:如我所料,到老家走一遭,三贞九烈都拿得下,这世上还有谁是不喜欢钱的?   金曼曼也没什么可反驳的,她确实爱慕虚荣,她和荀嘉明谈话时心里不是没有波动,那些波动来自于她对所有前景的幻象,她对资源的极大拥有,此后将永远充足的供应——   除此以外,她心底是一片毫无波澜的冷静,就像是她望着自己的仰慕者们,计算着他们能提供的资源,能带来的危险,推演着下一步的走向,就像是一局游戏,你永远不会对手里的扑克牌动真情,虽然它能给你带来巨额的利益。   她并不为现在的自己而骄傲。   今晚对嘉明来说,烦心中也有让人喜悦的进展,Stephen阿叔像是个丑角,出场胡闹一番,反而成了他的助攻,又接受到祖父很喜欢金曼曼的消息,知道这出恋曲不会被家里反对,喜上加喜,他说再见时嘴角勾得放不下来。金曼曼则颇有些懒洋洋的,林俏过来纠缠好一会儿八卦细节,她随口应付过去。   她们晚上一起出门吃饭,Michael殷勤地车接车送,金曼曼席间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但她不能询问林俏什么,她已经有一个荀嘉明了,再关心林阳难免显得贪得无厌,会惹来林俏的反感。   “对了,我们过关的时候,首饰是不是要戴在身上?”   她只能绕圈子提到林阳,“说起来,你爸爸喜欢你买的这套首饰吗?我觉得是真的很好看,你哥呢?你出手就要到这么多零用钱,我感觉他要酸的。”   道具也是喜欢做话题中心的,虽然今天金曼曼身上发生的事件,如果发生在她身上,她一定不愿意,但这些麻烦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美貌而带来,所以话题的转换也让她心理平衡了一点——看看,林俏可以通过血缘联系,几乎免费地拿到一整套名贵的首饰,而且她现在挑选这些的确是越来越有眼光了。   金曼曼帮林俏拍了几张好看的照片,林俏便立刻发给林总,在美国的母亲和林阳,“我哥这会应该还在飞机上,等他落地酸死他。”   原来林阳是出差去了——而且是十多小时的长途飞行,大概要两三小时后才落地,金曼曼心头一松,但又有点期待起来,她不知道林阳会怎么回复她,还是干脆就直接冷处理,不和她玩拉扯博弈——林阳应该不会为她和荀嘉明交恶的,金曼曼没这个份量。   她晚上本来就吃得很少,今晚更是几乎什么都没吃,只是咀嚼了几片生菜,金曼曼回去洗澡护肤,PPT做了几百个字又放到一边,她进浴室想泡澡,但浴室里没有一次性浴缸套,金曼曼几经挣扎,还是放弃克服洁癖,干脆和衣坐到浴缸里,找了个很好的角度眺望着海港夜景。   多美,全是金钱的味道,它可以是你的——这不是在给自己打气,不是野心的滋生,而是在说服自己——它可以是你的,只要你愿意,现在,门已经推开了一半,你抬脚就可以走进去。   这不就是你在等待的机会吗?这不就是你把婚姻价值变现的良机吗?荀家拥有所有豪门都有的糟心事,但荀嘉明至少是个相称的伴侣,在外岛有许多外形不比金曼曼差,出身还要更好的女孩,和七老八十的男人拥吻,对外声称出于爱情——大概她确实是喜欢老人斑口味的金钱。金曼曼对自己从不高估,她知道,这是她能够到最好的买家了。   这片海景,它可以属于你——间接的,只是一小部分,但是,那也是一片极为昂贵的美景。   金曼曼静静地伏在浴缸里,凝视窗外,曲线丰润,就像是一条凝固的,漂亮的大蛇雕塑,她的双眼闪闪发光,倒映着万千星火,这一瞬间她因为极致的矛盾和极致的欲望,有一种燃烧的美,很可惜,无人能够鉴赏,荀嘉明也不能鉴赏——他很可能会被火光吓到,转身逃开。   她的手机震了一下,雕像还阳了,白皙的手指抓起手机,点亮了屏幕。   林阳说,【又贪又精】,这大概是他对整件事中金曼曼行动策略的评价。   【让你失望了?】   【并不失望,】他回得有些间断,金曼曼可以描绘出林阳在拿行李准备下机的同时,手忙脚乱敲手机的画面。【人之常情。】   金曼曼大笑起来,她彻底地失去了那种凝固般雕塑一样的美,再漂亮的女孩子大笑时也不太好看。   【彼此彼此,】她回复林阳,【你也一样。】   几乎是同时,他们发来了近期常用的吐舌表情。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前天晚上没睡好,昨天又出门一天,今天起来神思有点涣散   谢谢大家的生日祝福,本章给大家送红包!一会去送上一章的红包! 第87章 荀嘉明作弊   如果把身边的朋友分类的话, 金曼曼会把小单分为居心叵测的诤友,而林阳就是个十足狡猾的狐朋狗友,和这样的人来往,似乎很容易堕落下去, 因为为他完全体谅你人性上的弱点, 并且告诉你‘我也一样’,于是你便仿佛获得了一种认可, 有了伙伴, 开心地在这样的软弱中继续沉溺了下去。   但是, 这样狡猾的朋友,也自有他的魅力, 正因为他接受了金曼曼的虚荣, 对她的拉扯与骑墙都表示了宽容, 金曼曼很容易地便感觉到, 自己是可以相信林阳并且依赖他的, 荀嘉明对她只有一团虚无的迷恋, 她在他面前有许多的秘密, 如果荀嘉明真的了解她的话, 还会喜欢她吗?   目前来说,金曼曼还不至于完全依赖于荀嘉明的喜爱立足, 所以她不算是太焦虑,有人说, 焦虑是女人最好的化妆品, 它让女人显得不安且动人,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她去宅邸拜访荀爵士时, 四太总是相伴爵士身侧, 她身上就有一种紧张而楚楚可怜的美感,惹人怜惜——她为爵士生了两个孩子,现在都还很小,由她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带,四太自己常年在祖宅,晚上十一点多,爵士吃完最后一份药,入睡后她再回家,第二天早上五点多过来,她不在大宅过夜,这里没有她的房间。   或许是为了弥补四太的遗憾,荀爵士最后还是做了让步,他要求在主人翼之外增设客翼,在那里,四太能拥有自己的一间套房,地位当然要低于嘉明妈和嘉明爸了,长房在客翼二楼会有三个房间,嘉明爸妈、嘉明姑姑,还有荀嘉明,一楼是四太的房间,还有——嘉俊爸、荀嘉俊,其余人只能住地下一层的客房,客房是没有特定装修风格的,不像是套间,爵士允许套间的主人们指定装修细节。   金曼曼因此不得已和荀家人发生更深的接触,她请林俏去对接嘉俊那对父子,其余人她来搞掂——荀嘉明倒是说可以帮忙,但是,他雇佣金曼曼就是为了给自己省时间的,如果还要把活分担了去做,那就显得荀嘉明被她迷昏了头,也让金曼曼给人以没有能力的感觉。   嘉明爸已经出差回来了,金曼曼去见他时,没有受到什么挑剔——大家都是男人嘛,父亲对儿子的女友往往不会多说什么,尤其是她又得到爵士的欢心,反正嘉明还年轻,对于外岛的传统掌门人来说,只要嘉明在结婚后给于新娘足够的尊重,会出席公开活动,和新抱秀秀恩爱,给他制造一些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即可。   他在外面有没有金屋藏娇,嘉明爸爸是无所谓的,荀家人每一代都和知名女星有绯闻,荀爵士如此,嘉明爸也是如此,林俏说荀嘉明也有一些异母兄弟,不过,到底时代不同了,这些兄弟没有谁能姓荀,嘉明的地位还是稳如泰山,不像可以合法纳妾的年代,二太太、三太太生的孩子都姓荀,嘉明爸的地位因此需要去争取。   “我们喜欢明黄色,以这个色调为主题就可以了,风格不需要破坏主宅那边的整体结构,另外,我太太很喜欢埃及文化,所以如果里面能出现一些细节,就是最好。”   他们的要求是简单明确的,充满了漫不经心的感觉,嘉明爸在S市自己就拥有好几处物业,这间套房只是地位的象征,“后期会考虑将蒙德里安的一副画放过去,如果能以它为核心进行装修也不错。”   对于智能家居,他没有什么要求,事实上,嘉明爸对智能家居以及安保摄像相当反感,特意叮嘱金曼曼,“不要把大陆的那套天眼的思维带到房子里,我们屋内以后是不需要摄像头的——现在的安保摄像,完全是侵犯隐私的东西,而且很容易被Hacker黑进去,非常麻烦,院子肯定要有,屋子里一个摄像头都不要安。什么Wifi啦,通通都不需要的,老豆也不用,完全都是增加辐射的东西。”   但是,当然了,荀嘉明、荀嘉俊以及嘉明姑的态度是截然相反的。   “摄像头怎么可以没有呢?”嘉明姑很诧异地说,“像是我们带来的珠宝,都要放在保险柜里的,如果没有摄像头,怎么能保证安全啊?”   她的出场是很平淡的,某一天金曼曼得到通知,她从欧洲回来了,于是便去她自己的公寓见她,嘉明姑平时多数都自己住,她在老宅的房间是常年空置的。   她的屋子几乎一尘不染,放眼望去只有两个色调,灰与白,非常的禅意,但嘉明姑本人并不佛,她有点神经质。   “家贼难防,最好是给我房间设计一个报警系统啦,智能检测的那种,我听说现在有一套步态识别的东西,最好也搞一个,我是只希望一个固定的清洁工进我房间的——多于一个人,我觉得很不舒服,我有洁癖。”   那出差的时候住酒店怎么办呢?   金曼曼在心底默默地问,但她不和嘉明姑犟嘴,反正就记下来,反正花多少钱办多少事,一间房一个装修风格她都可以接受,最终花的又不是她的钱。   嘉明姑对金曼曼比较有些挑剔,可能是因为她有心为荀嘉明介绍相亲,她问的都是一些婆婆辈的刁钻问题:哪个学校毕业的,父母都是做什么的——金曼曼没有回答后一个问题,她就很直接地说,“是不是家里从事什么一般的职业,不好意思说啊?”   金曼曼笑着问,“什么样的职业叫做一般呢?和Madam的父母比,什么都一般了,您家里太有知名度,大概已经忘记,职场里杀人不过头点地,也不会连累到父母的。”   嘉明姑大概没想到,一个北姑捞女言辞还这么锋利,她摘耳环的手一顿,从镜子里诧异地看了金曼曼一眼,金曼曼回以一个甜甜的微笑。“Madam,除了这些以外,装修风格上还有别的要求吗?”   很多时候,一个人要先看得起自己,别人才会看得起你,嘉明姑沉着脸慢慢摘下耳环,但是她并没有发火,过了一会又展颜说,“我喜欢极简风格,最好所有可见的平面上,都不要有多余的东西。又带点科技感,时钟能做隐藏式的,投影在墙面上就好了。”   金曼曼只负责记录需求,“好的,好的,一定为您转达。”   嘉明姑扭头打量她,眼睛慢慢眯起来,她突然说,“可惜了,你要是有本地亲戚就好了——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如果选上港姐,都够资格嫁到我们家里来的,又不像现在,只能从助理做起,按部就班慢慢熬了。”   这种话听起来似乎好心,其实都是挑拨在里面,但,挑拨又只是第二层,第三层用意大概是想测试金曼曼的抗压能力,金曼曼是不会让大姑失望的,大姑没有子女,嘉明继承,符合大房两兄妹的利益,她再讨厌金曼曼也不会对爵士告状,惹来嘉明难堪。这下马威,大概旨在收服金曼曼为己用,可以说是一种高级PUA。   “我还好年轻,没想过结婚,”金曼曼很从容地回答,“再说,现在结婚不再是故事的结局了,人生还很长,这几年专心工作即可,想着靠结婚改变命运没有用。”   也就是说,她未必稀罕嫁入荀家——这也就意味着金曼曼根本不需要讨好荀大姑,嘉明喜欢她就已足够,荀大姑最好是不要在她面前摆谱。   嘉明姑被噎了一下,但她并没有真正生气,恰恰相反,此后她对金曼曼客气多了,也不乏欣赏,嘉明姑认为金曼曼是个少见的有骨气、有品味的漂亮姑娘,和随处可见、唾手可得的捞女有本质区别,至少她看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在如今这年代,结婚往往不是捞女的终极答案,像她这样经营事业才是最聪明的选择,至少永远都不会亏。   她的欣赏也表现得很直接,便是她开始邀约金曼曼陪她出席一些外岛的应酬场合,“这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陪客户,叫嘉明给你付置装费,算公差的。”   事实上,公差需要有明确的OA流程,结算时先出具花票,再由对接的公司审批报销,金曼曼拿一堆外岛的收据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报——但没有关系,Michael就是这时候跑腿用的,大姑一个电话,Michael立刻手捧黑卡现身,他只需要付钱就好,老老实实,眼观鼻鼻观心,一句多余的评论都没有。   金曼曼常常做陪人购物的角色,大批大批奢物从她手里周转过,她不至于在奢侈品店露怯失态,有大姑相伴,哪怕她只会说普通话,外岛店员也一样毕恭毕敬,外岛人——尤其是外岛的店员,很看不起大陆人,觉得她们村气,但这鄙视仅限于财力差距不大的顾客,面对成功上位的北姑,他们把鄙视深藏心底,那份诚惶诚恐的毕恭毕敬,简直叫人肉紧。   “华伦天奴的小礼服总是要来几身的。”   荀大姑有无数昂贵的珠宝,她在港岛某家博物馆开过Julie X珠宝展,展览的都是历年来从各大拍卖会上带回家的好东西,她对于装束打扮是有自己心得的,在一个社交季,一个淑女需要的基本开销是:奢侈品牌的成衣至少二十套,设计师品牌的成衣十多套,当季的奢侈品牌限量手袋至少要三个以上,经典手袋五个以上,同时,再简朴的女孩子也需要珠宝配饰三十件以上,才够她们在每个场合都不露寒酸。   她对金曼曼说,“我不是我大嫂那种没有事做,只知道喝茶的阔太,我这个人很喜欢效率,所以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今天我们来买衣服、手袋,明天买珠宝,两天时间,争取突击搞完,Amanda,你觉得怎么样?”   金曼曼有点呼吸不畅了,她感受到金钱的魅力——只要打开一个孔隙,有一个借口,金钱就会无孔不入,安排好一切,让她逐渐地沉溺在金钱的世界里。   她当然想说好,但是,她用什么身份来获得这一切?荀嘉明的绯闻女友?   富豪们都很精明,就算荀大姑的珠宝多得值得开展,但金曼曼想,她也不会平白地借给侄子的一个‘绯闻’女友。   绯闻不值得,女友才值得,荀嘉明这其实就是在公然作弊。   她还在思考拒绝的托词,荀大姑拖着她的臂膀,一把将她带起来,不由分说的推进双R豪车里,金曼曼脚软手软,居然被钱砸断脊梁骨,一时间失去反抗的力气。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去! 第88章 失控感   “唔得啩, 唔好再减肥了,金小姐就这样身量,哇,秾纤有度、山峦起伏、窈窕有致, 一看就是好生养有福气的面相, 又明艳动人,都好似朵牡丹花般夺目个啫!”   “太客气了, 哪有说得这样好——你们家的衣服, 我要穿4码, 看来还是有瘦身的空间。”   “骷髅头才穿0码啫,不信问Madam, 贵妇都穿4、6、8, 金小姐是贵妇来得嘛, 4码刚刚好!”   金曼曼心想, 大概只有荀家这样身家的客人, 才能惊动SA如此献媚, 好话不要钱一样地说——也是她们的确值得, 一个荀大姑, 一小时内给他们带来的营业额都至少是一般客人的几倍,而且他们来买成衣, 不仅仅是买包,这样的大客户, 当然费尽心思去维护。金曼曼就算穿一件千篇一律的千鸟格套装裙, 都被夸成天仙下凡,小礼服更加不要讲, 就差没怼着她的鼻子叫少奶奶了。   一种平时要你主动去维护关系的职业, 这样每一根笑纹里都写满谄媚地对你, 很难不让人打从心底感到满足和虚荣,金曼曼明知道这是一种被制造出的需求——奢侈品费尽心思地PUA顾客,只是为了让他们一掷千金,换取片刻的尊贵体验,这一切都是商品的一部分,需求的制造到满足,再到一步步深陷,往往是没有那么多钱的人,会特别依赖于奢侈品为他们营造出的成功幻觉。   在往常,她往往是那个站在试衣间边上的看客,类似于家庭教师的女伴游角色,贫穷,自诩清醒,似乎看穿了这一切背后的套路。但现在,女家教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她终于遇到了真正有钱的客人,开出了令她满足的价格,她的表现会比Ceci她们好些吗?   金曼曼希望她有,她沉着地审视着镜中的自己,虽然呼吸不免有一点点急促,心底好像火山一样压抑着喷发,但是,她看起来非常冷静,至少表面功夫做得还很到位。   她有特别美吗?没有,大牌的衣服除非高定,和一般品牌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质量还更普通,它们也无需做得特别牢靠特别美丽,奢侈品八成以上的预算都投给营销费用,只要能形成潮流,破布都美。   换句话说,金曼曼现在这个年纪,她穿破布也都好看,荀大姑让她试的件件衣服,都比骨瘦如柴的模特看着更衬身,作为看秀第一排的大客户,她更喜欢金曼曼的身材,“模特都是为了拍照好看,走到你身边,小腿细得不敢和她一起走,害怕不小心绊她一脚,她要骨折。”   她自己是很标准的外岛精英女士身材,四十多岁人了,依旧紧致,身材有一点发干,是体脂率保持得很低的结果,身量虽然不高,但气场很足,这样的荀大姑是有足够理由染上洁癖的,因为她们一向Clean、Busy、Fit,Control freak——金曼曼不知道为什么要在日常对话中加上这么多常见且有明确翻译的英语词,但她来外岛三四天了,似乎也不由得染上了一点他们的口癖。   和S市的中年女人,外岛女没那么有嗲味,S市的女精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老法租界混合了江南风味特有的风情,而外岛女往往更‘要’,更有侵略性,自然也就更说一不二,金曼曼只是充当模特而已,买不买完全由荀大姑说了算,她相中了,SA打包,Michael刷卡,金曼曼压根没有拒绝的余地,她像是荀大姑打扮的真人洋娃娃,披挂新衣还不够,奢牌那些不值钱的智商税配饰也往脖子上耳朵上挂,“好看呀!年轻人就是要多打扮才靓。”   麻雀变凤凰的戏码上演半小时是惊喜,演到五小时六小时已是疲累,金曼曼今日狂刷了荀嘉明至少百万元,终于成为荀大姑眼里合适体面的青春靓女,“买不起就无谓嫌这些品牌没审美啦,说穿什么都好看,那就是没钱喽?真正有钱人,都懂得驾驭品牌的,再普通又如何啊?珠宝衬身,足够压阵啦。”   确实,真正的老钱家女郎,从手指尖精致到脚趾尖,发型、指甲、妆容甚至是一枚耳钉,都有精心感在里面,这是金曼曼从前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复制的钱味,漂亮的女孩子可以很努力地让自己的装束显得美丽,但是她们没法让自己显得货真价实的有钱。大概是为了补偿心理落差感,人们很热衷于传播富豪穿五块钱T恤的故事——这倒也不假,但是,这些富豪在出席相应场所的时候,他们自然也有符合身份的高定西装。   “买到手都酸!”   金曼曼回住处时,Michael对她已经非常巴结了,他贴心地询问金曼曼,“金小姐,要不要帮你唤佣人过来整烫衣裳?”   这些衣服有很多是小礼服,相当娇贵,仅仅是从衣架上放入包装盒中,已经会带来折痕,不过,佣人的工作只包括打扫房间卫生,像金曼曼这种‘主人雇员’的身份,请她们熨烫衣服似乎稍微有些过分,在这之前,林俏也更情愿自己来,她不晓得差使荀嘉明的佣人要不要额外多给小费。当时她抓了金曼曼来帮忙,现在金曼曼理所当然也可以抓她——但是,这份不差使佣人的坚持,似乎也变得有点矫情了,如果真是主人雇员,为什么会得到这么多的贵重衣物?   金曼曼是个善于折衷的人,她拉林俏一起整理衣服,又请佣人Maria来帮手,菲佣有许多都叫这个名字,这个Maria沉默寡言,你和她说什么都咧嘴微笑,她一丁点中文不会,Michael和她都说英文。   林俏恰好和金曼曼谈天,“你算是修炼出来了,曼曼!你现在比我要有钱。”   金曼曼对林俏是知根知底的,林俏次次购物,不是有她参与,就是有她的督导,可以说确实她陆续花在衣着上的钱比不上今天金曼曼得到的礼物馈赠,这就是非常直观的对比,林家和荀家,对一般百姓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有钱,但是他们之间依然存在森严的等级差别,有钱人也会在更有钱的人面前自惭形秽,嫉妒之余又有更多的欲望衍生——还要变得更有钱,更加更加有钱,有钱到永远不再有这样一天,连未完全上位的少爷小女友,都能在自己面前显得阔绰。   有钱人会不爱钱吗?或许有的,当钱变成基因代代传承之后,总会有一两个突变者,但大多有钱人都沉溺于金钱,林俏望着金曼曼,她的眼睛里写满了了羡慕,在大学四年间未曾动摇过的自信,今日被华服们轻易摧毁——这不是金曼曼自己的钱,诚然,但金曼曼靠着自己的魅力,什么也没做就得到了这些,这击毁了林俏的优越感,这是她最后安身立命的东西。   但是,林俏起码也有一点城府,所以她还能装成若无其事,继续社交活动——金曼曼一直在帮她打理内务,现在她把自己关起来,这就有些太孤僻了。只是林俏的眼角眉梢都流露着那种说不出的凄惶和黯然,她为了掩饰,便更加积极地恭喜金曼曼,“以后是由你来带我发财了!”   金曼曼没想到,心态先崩溃的人会是林俏,她自个儿还头疼呢,她逐渐有种泥足深陷的感觉,金曼曼意识到,自从她来了外岛,所有一切节奏就逐渐脱离了她的掌控,她被迫将自己的情感摆上了变现的筹码台,在那一刻,林阳、荀嘉明,她总要选一个,不管是选了谁,主动权都将被完全让渡,她只能随波逐流。   选林阳或许会好一些,但她也不会得到这些馈赠,林阳比追求过她的那些有钱人都还要再有钱一些,金曼曼不是没被人用钱砸过,只是她的胃口很大,大多数把她带去奢侈品店,想要通过一个包买来她另眼相待的男人,都只能让她冷笑——包算什么?一个入门的包,不过是鄙视链的底层,真正的顶层……   真正的顶层,就像是荀大姑,就像是嘉明和Michael,就像是荀爵士的四太,这才是真正的有钱人,真正的开价,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开价比这个更高,金曼曼应该感到满意,就算是她那贪得无厌的胃口,那长在额角上的眼睛,那比天还高的心,也应当在这样的气魄之下感到满足。   她站在衣帽间里,被华服包围,和林俏交换着肤浅的互相恭维,真正的交流在言语之下,林俏正在调整自己的角色,她要从工作室的中心调整去次要角色,把舞台让给金曼曼,由她发挥——这是嘉明的意志,他安排金曼曼入住主人房,本身就是明确的表态。从此以后,林俏在她面前恐怕再也不会肆无忌惮的失态,不会展露她的阴暗面,因为金曼曼已经完全进入了她的圈子,不再是可以放下心防的局外人。   金曼曼呢,她在想什么?   她后悔了吗?她沉醉了吗?她感到了自身命运犹如小船在激流的失控了吗?一个贫穷的女孩,玩起了金钱游戏,行走在钢丝线边,现在,她要发财了,或许发财的方式不那样如她的愿,但不是这个,就是那个,不是飞黄腾达,就是打回原形一无所有,世事不会永远如她的意,让她在安全线外,只汲取让自己满意的微小份量,哦,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哪有人能事事顺心?   今后她会怎么样?现在她该怎么样?她穿着明天预定要穿的一条茶歇裙,戴着光彩夺目的珍珠项链,在镜前久久的凝视自己,她试着放下心防,展现真正的情绪,但很快又触电般转过头去。金曼曼好像看到了四太——她看到了同样楚楚可怜的忧郁与焦虑。   她走到梳妆台前,把镜子盖上,双手捂着脸,俯身思考了很久。裙子衬托着她的腰线,她的姿态像是一副凝固着的油画。   金曼曼掏出手机联系林阳。   【我想和你谈谈。】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这一章磨了好一会儿   只能说金钱太迷人了 第89章 没有王子   林阳刚晨跑完, 他一边吃早饭一边和金曼曼视频,背景是大洋彼岸的都市清晨,可以清晰看到时代广场的标识,金曼曼不由问, “你在上东区的房子跑到哪里去了?”   “我得和团队一起住。”林阳给自己最大的优待大概就是独居了, 他给金曼曼看看自己的早饭,简单的沙拉、煎蛋、牛奶和全麦吐司, “你要为我额外的早饭付账, 为了和你视频, 我放弃去餐厅吃早饭。”   “哦……小气。”   金曼曼的心情逐渐好转,大概是因为林阳的通话背景中阳光普照, 清晨六点的NY市朝气蓬勃, 洗刷了她身上逐渐沾染而来的暮气, 她知道这样形容似乎很忘恩负义, 但金曼曼有种泥足深陷的感觉, 在这个城市呆得越久, 越是仿佛有一层薄薄的黑气, 顺着那些名贵的珠宝服饰灌入她的身体里, 金曼曼想呕吐,但她什么都吐不出来。   或许任何时候, 她总需要一个次要的选择,一个备胎, 一个小单来让她安心, 单修谨现在是够不上她了,林阳便成了她的次选, 金曼曼光是看着他, 便感到S市熟悉的味儿回来了, 但她偏偏要有几分挑剔地说,“你的美颜是不是也开得太高了?”   “真的吗?是谁给我调的?”   林阳在视频里简直是个花美男锥子脸了,他打量了自己几眼,忍不住也笑了,伸手调了几下,突然又像是开了野人特效一样,面中隆起,金曼曼不由大笑,十年抑郁都快被治好了。林阳几经周折才关掉特效,抱怨说,“现在这些会议特效真的很麻烦,最恐怖的是,我可能顶着这样的脸和国内开了两小时的会。”   他虽然说得很正经,但金曼曼想到这还是忍不住爆笑,她说,“还好不是和客户,丢脸也只在自家公司。”   林阳懒洋洋地问,“你又知道我不是和国内的客户开会了?”   “那你还不得比现在紧张个好几倍,怎么还会是这种逼王的样子。”   “我才不是逼王。”   “你就是,Bosco都没你这么装。”   说起来很奇怪,在那晚过后,他们的距离反而似乎拉近了一些,或许是因为已经给出了答案,少了几分悬而未决的紧张,再不需要刻意回避。有些话更能说得出口,林阳可以说金曼曼‘又贪又精’,金曼曼也可以说林阳是个B-king,好吧,其实没那么爱装,大多数时候他的确挺酷,至少酷过荀嘉明,至少金曼曼在他面前会有一种感觉——他们是可以相互理解的,单修谨和荀嘉明,则只是比千千万万个追求者多走了一步,他们了解金曼曼在美色下的一面,但也仅仅只是一面。   “心情好点了?”   就像是现在,林阳能看得出金曼曼的沉郁,而且对此表达理解,不像是林俏,勉强藏起羡慕、恐慌已经用尽力气,哪里有心思觉察金曼曼的真实情绪。这种了解让金曼曼稍微不那么孤独,因为能够明白她处境的人是很少的。   “你会觉得我很作吗?”她直接问,“眼睛大,肚子小,持牌到最后,终于有大豪买家了,突然间又反悔不想成交。”   金曼曼是有价钱的,她的行为证明了这一点,林阳开出的价码——一线城市的房子,事业上的帮助,每年有限的奢侈品馈赠,这些买不到她,但同样不会有未来的女友,荀嘉明开的价码高昂了几倍,这里的价差就是金曼曼骨气的价钱。林阳很清楚这一点,金曼曼也知道他清楚,两人似乎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而他并未因此就轻视她。只是客观地点评着,“你是持仓太久了,很难摆脱你原本的思维模式,曼曼,你是靠着忍耐和拒绝一步步走到现在的,要你忽然切换为‘接受’这个模式,似乎的确有些困难。”   “我是吗?”金曼曼自己都没有这样想过。   “想想,如果你不矜持的话,你会怎么样?我们都很熟悉那样的女孩子,十几岁就开始谈恋爱,永远都有些有钱的男人来供养她,收不完的奢侈品,一般人眼中难以想象的光鲜——你忍耐了那些诱惑,也就忍耐了那种生活的后果,我们也都知道那是什么。”   是什么?是怀孕和性传播疾病的风险,是特色的美女局,是长期的日夜颠倒、花天酒地,是必须给金主挡酒、陪酒、讨好主客的业务能力,是二十出头就被迫要通过医美维系的颜值。当一个人想用自己的脸来换钱的时候,她身处于哪个级别的交易场,就能拍出哪个级别的价钱。   金曼曼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她通过忍耐,对欲望、窘迫、羞辱的克制和消解趟过了一个个陷阱,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应该是个禁欲主义者,她的高估值来自于自己的克制,荀嘉明对她的另眼相看也正因此而来,那么,她为什么不恐慌于失去自己的克制呢?   金曼曼也认为林阳的说法很有道理,那么,现在的问题只在于,荀嘉明提供的物质,是否值得她放下自己的克制?   “我想问问你。因为你其实在我心里,是个敏感的人。”   她对林阳说,身后夜色渐浓,灯火逐渐亮起,林阳身后的阳光似乎也因此渐渐有些失色,但他的神色仍很镇定。   金曼曼大胆地问,“和荀嘉明相处是什么感觉?你们从小认识——但是他要比你有钱得多,至少他永远也不必担心自己会破产。你看,俏俏只是看了一出麻雀变凤凰的好戏,就妒忌得有点受不了了——”   但是,林阳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在他父亲的产业几度风雨飘摇期间,在他必须去找钱找投资,四处说服人给他投钱的时候,在所有这一切肆无忌惮地彰显财力,排定秩序的时候,在这种越有钱越饥渴于钱的环境里。林阳既没有亲情,又没有金钱,不像是荀嘉明,一步步都有家里人的安排,林阳在这种无序的自由中,在这种被突出的匮乏中,他在想什么?他会痛苦吗?他扭曲了吗?   金曼曼真正想知道的是,乐比苦多吗?她认为林阳从前的处境,会和她日后的处境很像,但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永远也不知道林阳在那些时刻都在想些什么。   林阳的表情凝固了片刻,或许他正在认真的思索,他说,“我不知道……可能从前从来没有人关心这个问题。”   有人会问他,你最近吃得怎么样,住得还好吗,那是林俏的母亲,但她怎么会关心继子的精神世界呢?就连亲生女儿的精神她都漠不关心。林总拼尽了老命把林阳送进荀嘉明的圈子里,他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抵押上东区那套房子的产权,因为那是——那座公寓,还有林阳幼年所参加的夏令营,所出席的活动,那些昂贵而又无用的东西,正是圈子的一部分,是圈子的象征,他必须留在圈内,才有翻盘或再上一层楼的可能。   林阳陪着父亲无数次地见过荀爵士,那时他还没有淡出一线决策,荀家三次注资林总,第一次林总失败,第二次林总还是失败了,但是第三次,荀爵士收到了千倍以上的回报,林总终于发达了。他们有钱了——从破产到豪富,但是,林阳再有钱也无法和荀嘉明比,荀家早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他一辈子也追不上荀嘉明。   总是次要,总是失败,连他看中的女人都撇下他愿意做荀嘉明的情妇——女友,但归根到底,还是情妇。一个男人怎么去消解这种挫败感?   林阳觉得不需要去消解,就只是去承认它的存在,“这世上不会是什么东西都很美好的,曼曼,失去过一切的人比较懂得珍惜。你也一样,你必须接受,Bosco追求你的方式,就是用金钱来摧毁你能影响到他的特别,这些老钱,对于任何能够对他们施加影响力的事物都喜欢这样如法炮制——用金钱同化一切危机,把一切永远都留在那驾轻就熟、游刃有余的小小框架里,他们牢不可破的贵族习俗,他们的Routine。”   而金曼曼要做的,就只是如同接受生老病死一样地接受它——选择,并且接受。   选择,接受,选择,接受。像个成年人,把所有的遗憾都消解于微笑之中,你选择了什么,就总得付出点什么。   现在,金曼曼似乎也只剩下了接受这个选择。   她把双眼睁得大大的,似乎有些谴责地望着林阳,问他,“看到我在精神上死亡,你会不忍心吗?”她似乎在等待林阳来英雄救美,将她从这个尴尬的处境中拯救出来,哪怕只是给她一点保证——可又是什么保证呢?她不知道,林阳能给出什么压得过荀嘉明的报价?归根结底,这是她自己的问题。   林阳很长久地凝视着她,像是要把还鲜活的金曼曼铭刻在心底,他说,“当然会,所以我会尽可能不正眼看你——如果我们再见面时,你已经是荀家的金小姐,不要以为我不看你是因为难堪。”   “但是。”仿佛是为了宽慰金曼曼,他又说,“即便我们在一起——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在精神上杀死你,所以,曼曼,想开点,或许本来就没有最优解——说不定每个人的灵气都只能存活若干年,到点自己就消散了,不是因为Bosco,也会因为别的乱七八糟的随便什么人。”   他的话,或许不无道理,金曼曼想这可以作为她的墓志铭,说不定这种所谓的灵气也只是一种生理现象,就像是男人的晨b,到了时间自然就没了,她实在不必指望太多。   她站起身退后了几步,让林阳看到她的全身,那条漂亮的茶歇裙,那闪着光的多重珍珠项链。金曼曼突兀地问,“项链漂亮吗?”   林阳怔了一下,点头说,“漂亮——”但是,显然他不知道她这样问是为什么。   金曼曼说,“漂亮就好,我希望下次见面,你要盯着我多看几眼——欣赏我被这些珠宝衬托出的漂亮。”   会比从前更漂亮吗?她不知道,但是,既然这些珠宝是极昂贵的,那么想必在它们的衬托下,金曼曼必须比从前要更加的漂亮。   她挂掉饰品,慢慢解下项链,拍下一张照片发给荀嘉明。   【它很重,】她说,【我把它留在港岛的别墅保险箱里可以吗?】   荀嘉明的回复很迅速,也非常符合她的人设,【送给你就是你的了,带回来吧。】   他殷勤地劝服她,【有了它,我们可以去一些好地方吃饭——你需要一些衣服,曼曼,不要感到太多压力,Take your time,我们凭着自己的感觉慢慢来。】   风度翩翩——是的,但是,他就这样熟练而油滑地跳开了表白的桥段,他和金曼曼已经是‘我们’了,虽然可以慢慢来,但这条路一定也会有一条通向大象耳朵的终点。   金曼曼关掉了房间里的灯,她开始给汤老师写信,但尝试十余次,甚至连第一句话都说不完全,亲爱的汤老师——亲爱的,她现在哪里还配叫汤老师一声亲爱的呢?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曼曼需要学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第90章 敬业精神!   一个人如果很有钱, 但同时内心世界又非常荒芜的话,到底会有多痛苦?   金曼曼认为,这种感受是因人而异的,甚至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点, 也会有截然不同的感受, 林俏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她生活中大多数时间都处在一种低烈度的痛苦之中, 这几乎成了林俏的背景噪音, 她非常习惯于这种痛苦, 以至于几乎完全将它忽略了。但是,偶然有些时候, 比如金曼曼来了个麻雀变公主的戏码的时候, 林俏会失去内心平衡, 在这种妒忌中煎熬一段时间, 最后再慢慢地找到内心的平静。   普通人不太能品尝到这种纯粹的精神层面上的不满, 不是因为他们就过得多么幸福, 而是他们有许多别的事要做, 精力分配给工作, 就不会有闲暇来关照自身,而有钱人如果没有一份可以消遣的工作, 就难免更关注自己,他们养生, 他们试图解决生活中的所有痛苦, 追逐完美就像是追逐最幸福人的衬衣。   金曼曼原本穷的时候不算太难过,因为她的世界还有无限可能, 她的克制似乎是为了延后享受, 为了在将来换到无限的福分, 但现在,她晚上有点儿不容易入睡了,她经常在床上辗转反侧,盯着和主卧相连的那扇家庭门,想象着荀嘉明打开这扇门走进来会是什么样子——有时,他的脸会换成荀爵士的,那就是货真价实的噩梦了。   但是,这种情绪是可以被冲淡的,就像是林俏最终也可以找到新的平衡,有些态度,是务实但不被喜欢的,可它又是应对生活和工作唯一理智的解——有些事就是会发生,就像是林俏,她一辈子不可能凭着自己的魅力改变命运,她就是这样平庸,什么都不出色,你只能去接受这个事实,并且处理它。   金曼曼也是一样,把自己关起来发神经是大小姐的专属权力,她只能穿上茶歇裙,戴上珍珠项链,和荀大姑、林俏一起出席名媛茶会,她们两个人站在荀大姑身后,衬托得她很有气势,荀大姑于是神气活现地将她们介绍给自己的老相识们认识。   “是两个年少有为的小靓女啊!”   “靓得可以去选本岛小姐喽。”   外岛是很看重选美的,这一点和大陆不同,很多名媛也会以选美出道,越是思想老旧的地方,就会越强调女人的外貌价值。外岛涌现过很多靠美貌上位的女星,喜宝原型不止一人,不少阔太太对林俏不冷不热——一个暴发户家的小女儿,一个北姑,她要靠努力才能打入这个圈子。但,她们对金曼曼就有一种天使投资人的客气。   “叫Bosco开个节目给你做喽,你这么靓这么高,不做模特都可惜的,让他捧你演部剧,都算是有自己事业了。”   得知金曼曼是建筑设计师、服装设计师,更加赞赏,“什么时候开秀啊?我们一定来捧场的——你们业务快点扩展到外岛来啦,我刚好有两间别墅都是在说要重新装修……”   金曼曼跟在荀大姑身边,只是微笑,但荀大姑不许她太谦虚,“不要说没有资质的话,我不爱听的,你当别家的设计师都是真材实料吗?痴线!成班富家子女,买几张设计图,开个秀,开间服装店,开个艺廊就是什么,设计师、画家,才女,什么才女才子,不是买就是抄,就是为了人前多点话题,总比在家花天酒地要好听。我们荀家剩下几房至少二十几个设计师。”   她是没有当过设计师的,嘉明姑读硕士时起就进入企业工作,她取得的成就一部分来源于她的长房身份,一部分也因为她确实努力且优秀,所以,嘉明姑看金曼曼时,不太会有基于性别的同情,更多的还是一个消费者居高临下的俯视,金曼曼要又漂亮又大方,又体面又实惠,才能获得她的好评。她觉得金曼曼要做服装设计师,不要做Buyer,“这一行不好,设计师好。Buyer我知道,我在美国也有个有办法的朋友——电视剧里怎么说的,Guy guy,A guy who can get in touch with Suit Guy、Ham Guy、Caviare Guy、Botox Guy……英文听不懂呀?”   金曼曼微笑着说,“听得懂的,只是正在习惯这种说话方式。”   “嗯,但是,这种人也必须和Weed Guy,Cocaine Guy有联系,我在大陆住过几年,Amanda,我很清楚,大陆的富人和其余地方的富人没有区别,能让他们快乐的东西很多都是非法的,你要做Buyer,要出人头地,迟迟早早都会有人和你竞争,那你不拓展自己的业务范围怎么办?”   一旦把业务范围往灰色地带扩展,带来的自然就是危险,除非一辈子小富即安,否则这是无法回避的问题。而金曼曼又怎么是个小富即安的人呢?她已经见识了荀家的富贵,甚至连林俏都在荀家人的手笔面前显得卑微且寒酸,她还能回到那种一个H家包就显得高不可攀的环境中去吗?荀爵士家倒没有一条专属的H家包生产线,因为她们根本不屑,荀大姑甚至要雇人定时帮自己清理衣帽间,拍卖所得一律捐给慈善基金会,这已经是另一个层面的游戏。   按照人设来说,金曼曼是个贪得无厌的掘金女,所以她就扮演好听话的角色,扬起笑容很温顺的说,“Auntie说得对。”她已经跟着荀嘉明的辈分来叫了。   荀大姑倒比荀太太更像是正经婆婆,她结婚过一次,离婚了,没有自己的孩子,很自然的,她也成了荀嘉明的隐形母亲之一。金曼曼推测荀嘉明有请姑姑照顾自己,这比荀太太出面更像样一点,荀嘉明以后总是要结婚的,未来婆婆太喜欢从前的女朋友,说出去不太好听。   姑姑喜爱,那就不一样了,姑姑性格古怪,喜欢一个精灵清纯的小女孩,很奇怪吗?而荀大姑乐得在嘉明身边再投资个二房,大房是名门闺秀,底气比金曼曼足得多,不可能如金曼曼这样听话。再说,谁说嘉明一定和母亲就亲了?他是很多个妈带大的,荀太太对他也未必就一定有最大的影响力。   “Amanda,我下个月去S市,到时候约你吃饭,你一定赏脸——我也有房子要装的,而且我听说你认识不少可靠的中介朋友。”   “你听说过某某雅集吗?”   名媛们对金曼曼也很友善,都给大姑面子,而且,荀家在外岛也是顶级豪门,金曼曼作为嘉明的半公开女友,值得她们给面子——就算日后成了二房又如何?这些名媛从小在自己复杂的家庭中长大,都很会处理这些人际关系。重点根本不是名分,而是遗嘱,是子嗣,谁能拿到遗嘱最大头,谁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大房。   “我们在S市的时候,都去雅集玩。”   金曼曼还在一次聚会上见到庄太,她被新结识的朋友August拉到庄太身边,“你也应该加入进来,大家多个朋友多点话题,来,Marianne,我来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她也是S市来的,而且好漂亮,好上镜。”   这是真的,金曼曼荣幸登上外岛媒体,作为某场慈善活动中荀大姑的配件出现,媒体还给注解‘Madam Julie转性嗜女不嗜男,身边现美貌路人’,大有怀疑她是荀大姑新欢的意思,她在照片中居然被荀大姑衬托得还算过得去,至少身长超过半米,还有一点点腿部展现。金曼曼看到图片之后,捂脸崩溃了三十秒,实在哭笑不得——现在她是通杀荀家老中青三代了,不论真真假假,男女都为她沦陷,这要传出去,不得说她去泰国请了什么小鬼回家养啊。   庄太对金曼曼也很亲热,她笑眯眯地说,“哦,这个姑娘看起来好面善,你好,我是Marianne。”   金曼曼对她挤挤眼睛,笑着说,“其实我认识庄太的,只是庄太贵人事忙,大概不记得我了。”   “身上的衣服记得就可以了。”庄太和金曼曼碰了一下杯,August很诧异,“哎呀,原来你们早就识得了!”   她误把金曼曼当成S市本土名媛,很积极地问她父母在哪个行业发财,“金,S市有哪个金呢?”   金曼曼恶作剧心起,压低声音只让她们三个人听见,“金是捞金的金。”   August天真无邪,吃惊得双肩一抖,两眼圆睁,“啊呀?!”   庄太倒是被逗得直笑,August不依,和金曼曼笑闹一会,转身去取香槟,庄太这里和金曼曼碰了碰杯子,“恭喜你,终于出头了。”   “哪里。”金曼曼摇摇头,突然再见到庄太,她有很多感慨,很多话想说,来外岛不过是两周时间,她其实已经急于脱身返回S市,但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还需要庄太太指教。”   “你太能干,我没什么可说的。”庄太说,她看了金曼曼一会,点头说,“但是,Amanda,我要说,你比我想得要沉着很多——Bosco看女人的确很有眼光,如果我在你这个年纪,有这么风光,我会比你现在得意百倍。”   金曼曼知道庄太是沉浮过很长一段时间,这才逐渐上位,她的路的确比庄太要顺,毕业后遇到的几乎都是贵人。二十二岁不到,已经身着华服,出入顶级社交场所,妥妥的全世界前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她挤出一个微笑,很真诚的说,“我觉得脚下很虚浮,所以,真的很需要庄太的劝告。”   “那,有这份敬畏,结果不会差的。”庄太其实是一直有意投资她的,她用不堪鸽子蛋重负的手亲自取了一杯香槟递给金曼曼,深思着说,“不要急,先听话吧,不要动手脚,Bosco还很年轻,他是要体面的,大陆现在不流行公然纳妾,太早闹出私生子也不好看,所以你低调一点,没有坏处,我是建议,不要学你那个朋友,年纪不同,反应也不同。你现在传出喜讯,Bosco会很尴尬,爵士也未必喜欢。”   她说的是Ceci,金曼曼没想到庄太还记得她,当然,更没想到庄太假设她急于怀上‘龙种’,她说,“当然!我肯定——其实我是想问……”   她的问题很幼稚,所以金曼曼没有说出口,只是欲言又止,庄太打量了她一下,反而明白了——这可能是所有捞女在上位期间通感的自问。   “总觉得有点焦虑,是吧?”她用过来人的口吻说,“总没那么快乐,是吧?总是在想,现在收手还来不来得及,是吧?”   这话说到金曼曼心里了,她拼命点头,望着庄太的眼神里不由出现一丝祈求。一个漂亮姑娘这样楚楚可怜地望着她,即便是庄太也不由得动容。她沉吟了一下,有些斥责地说,“哪有人工作还挑三拣四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再也没有老一代的吃苦精神了,干一行爱一行,这就是你的工作,快乐?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   老一代捞女对后辈的恨铁不成钢,肉眼可见,金曼曼太久没听到这种大陆腔调,反而有点呆滞。庄太摇摇头叹口气,用力捏捏她的手。“怎么就钻牛角尖了?爱岗敬业,你不逼自己一把,没有职业精神,怎么能升职?自己好好想想,快乐不快乐,你有资格去考虑这个问题吗?”   她不在搭理金曼曼,而是堆出笑容,很亲切地对荀嘉俊招了招手,“Simon,今日怎么赏脸大驾光临——你Daddy呢,过来了没有?”   金曼曼站在原地出了好一会神,直到荀嘉俊走过来给她敬酒,她才猛地回过神。“俊少。”   荀嘉俊这一阵子很安分,至少金曼曼是很久没见到他了,可以推想他被荀嘉明不动声色地压制了一段时间,不过,这会儿他看起来是很得意的。   “Amanda,嗐——怎么没见你的小跟班呢?”   可怜的林俏,轻浮的荀嘉俊,金曼曼不觉得荀嘉俊有资格蔑视林俏,虽然这很嫡庶神教,但——至少林俏是绝对的婚生子女,是和林总一起白手起家的太太养的呀。她笑着说,“林小姐今天也有工作,我们都是有正经事做的人。”   她的阴阳怪气荀嘉俊大概是听懂了,但他不太在意,还是那有些坏丝丝的生气勃勃。   “我也很快就要有正经事做了。”   荀嘉俊开心的宣布,对金曼曼眨眨眼。“而且,是和你合作——爷爷答应让我返回大陆开工,填补港联服务的人事空缺——”   他对金曼曼伸出手,又一次做了自我介绍,“Hello,我是港联的荀经理,以后装修的事就由我和你对接,请多指教啦!”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这会儿中午还慢热的…… 第91章 回S市   一山不容二虎, 一间公司大概只能有一个做主的荀家人,嘉俊父子釜底抽薪,让荀嘉明一下显得很被动,金曼曼向上汇报时, 他的眉毛也不禁挑了一下, “搞搞震,冇帮衬, 偏偏是阿俊来, 若是二叔自己来都好些。”   但嘉俊爸怎么会来呢?人家原本是大陆分部的大老板, 后期和荀大姑也是分庭抗礼的,不可能甘心在港联服务做个小经理。金曼曼觉得荀嘉明这次是遇到对手了, 因为港联服务的框架就是嘉俊爸一手搭建起来的, 荀嘉明目前工作的港联总公司, 还算是经过荀大姑的梳理, 总经理以及一些要害部门的负责人, 不是荀大姑在外岛一手带出来的心腹, 就是她在公司期间引入的新贵, 有时候公司如朝廷,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没有荀大姑的梳理, 把荀嘉明扔到公司,这属于惩罚了, 根本不可能做出成绩, 反而极有可能背锅。   现在,二房重回大陆, 虽然是在港联服务这样摸鱼的小公司, 但至少也有庄园的单子可以跟, 算是给了荀嘉俊一定的表现机会,而且,嘉明就在一边,两兄弟互相追赶,优劣对比相信会很鲜明。不过,荀嘉明不算太担心,“嘉俊不似他父亲,更似他母亲,贪图享乐,做不了大事情,他最多添乱,要把权揽过去,不到半个月自己就先不耐烦。”   看来他已有明确计划对付荀嘉俊,金曼曼问,“要把他高高架起来吗?”   荀嘉明笑着说,“是了,这段时间你先休息——如果你有助理的话,刚好拿出来用。”   这是很简单的职场套路,你要上任就上任,接任之后,立刻有许多事请你决策,后续的麻烦也都请老大来处理,嘉俊这种人,喜欢发号施令却不愿意收拾烂摊子,最初的颐指气使之后,很大可能是摆烂,由嘉明安排的副手出面处理,这样一来嘉俊将被完全架空,沦为过OA的工具人。他要再插手也可以,“荀经理,正好上次的事情还有后续没有完的……”你先把自己搞出来的烂事解决了再说。   这种手腕,对付嘉俊是刚刚好的,不过这期间工作室也要出面扮演相应的角色,显然,荀嘉明认为金曼曼不必把宝贵的时间花在这上面,她大可以聘请一个有丰富经验的行政来帮她打太极拳,分事推锅。这个人最好也是从大公司出来的,才能深谙办公室政治,如果还有接待经验,能帮她和客户对接,沟通需求,说一些金曼曼本人不方便说的话,那就更好了。   “月薪两万,足够找到很好的行政了。”荀嘉明对大陆的用人成本逐渐形成认识,他给金曼曼夹了一筷子和牛,殷勤地让她快趁热吃,并炫耀说,“看我烫得火候,刚刚好,潮汕牛肉烫出来的经验。”   “原来公子哥也去油腻腻的牛肉铺吃锅子的吗?”   “不是,都是请相熟的店家送到家里来现片的。”荀嘉明看了下周围的环境——金曼曼下飞机之后,他要给两个女孩子接风,但林俏不至于傻到这地步,她‘有事’,所以荀嘉明带金曼曼来吃这家人均100多的牛肉火锅,他说自己已经来吃过两三次了,都很安全。“我最近才开始尝试多外食,然后就发现,一个人真的点不了几个菜。”   金曼曼咧嘴笑了一下,她很清楚自己此时该怎么表现,但是又很不厚道,暗自希望荀嘉明最好现在肚子就痛起来。“你是在暗示你需要一个固定的饭搭子吗。”   荀嘉明失笑,“那你愿意充任吗?”   金曼曼扮了个鬼脸,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只是和荀嘉明相视一笑,他们间有种无言的默契,荀嘉明说起港联服务时,语气已经有点推心置腹了,“俊仔明天就到了,我已经示意公司暂时冻结OA,等他上任批复,届时他可能会截停你的一些请款需求,到时候,你就……”   金曼曼侧耳细听,时不时点点头,她真的在考虑招聘一个助理了。因为她同时不止忙荀家这一个Case,虽然这个Case花了不少时间,但之前签订的服务合同很多都还在推进,譬如说风仔的陪玩事业,至今依然在给她贡献不菲的提成。   虽然无法和千万级别的提成相比,但小Case有小Case的好,金曼曼不打算放弃多线推进,她在外岛期间,何先生还联系过她,表达了对她工作的满意,随手就是万元的大红包——何小弟在最近一次月考突飞猛进,从班级末流一跃成为前列,而何先生好几个朋友都有意委托她做家教中介,这些朋友都有个特点,那就是他们都很忙,也很舍得为服务付钱。   金曼曼现在大概也终于到了可以招聘员工的地步了,她的服务质量和人脉网络,使她不必太担心员工反成竞争对手。荀嘉明也为她出主意,让她找那些大约四十多岁,大企业被优化下岗的中年员工,“大企业出来,职级又不高,更图稳定,接洽客户你来做,需求这一块,你已经有渠道了,就交给她对接,再找个人专做PPT,可以节省一大部分时间。”   很有道理的建议,金曼曼听进去了,荀嘉明在身边时比在远处好,在外岛,她感受到的只是他带来的压力,咄咄逼人、无孔不入,但荀嘉明本人其实很有风度,他并不着急和金曼曼确定关系,显然享受一段感情最美好的时间——将发生而未发生,但大家都知道它必然会发生的这段时间。   他也不像荀大姑一样,对金曼曼的事业说三道四,认为她必须集中全部精力去画画,去做服装秀,去彻底地成为荀家的一个附庸,荀嘉明只是告诉金曼曼,她可以暂时搬到他在市区的一套平层里住,那个平层在他的小区附近,虽然看不到江景,装修也不尽如人意,但是,胜在地方比较大,有衣帽间不说,还有房间可以做绘画间,放素描架,人体模型和杂七杂八的水彩油彩。再辟一个房间来做裁缝间也没问题,金曼曼喜欢练习婵柔、普拉提的话,还有一个房间可以做健身房。   这套房子是借给她住的,可以签租赁合同,或者租金在服务款项中抵扣,一个月一千元而已,旨在对优秀的合作方表达感谢,金曼曼不需要感到任何压力,如果她有的话——甚至于,荀嘉明建议她再成立一间独资公司,这样可以绕开限购,在时机合适时,用公司的名义,把这套房子给买下来。   金曼曼没有告诉荀嘉明她的户口已经到S市了,原因显而易见,‘时机合适’自然代表着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而她连那些华服和珠宝都不想收,完全是迫于无奈才带回S市。   不过,她的确需要一间能容纳这些好东西的新房子了,至少,它要能摆放得下一个保险箱,金曼曼查了一下荀嘉明说的小区,全是三百平以上的平层,月租四万左右,倒不至于租不到类似的公寓——这种高端公寓的租市一向清淡,但是,如果她不想领荀嘉明的人情,就得自己出钱,租一套条件不低于这个公寓的房子。否则,荀少来访时难免心情不愉,吃一顿百余元的火锅是娱乐,难道还真让他日日出没在二十几年历史的小区里?   一年近五十万的房租……   这口气不易赌,金曼曼说,“才回来就搬家,事情太多了,明天嘉俊就来了,我这里还有好多公务,等忙完这段,招了人再说好吗?”   确系实情,荀嘉明当然不会再逼迫,事实上,大多数女人在金曼曼这个处境时,早已迫不及待要敲定此事,恨不得现在就是合适时机。金曼曼的矜持和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淡的反应,让嘉明更感新鲜。   他或许说不清,是不是因为她一再不识抬举,却又风趣促狭,才令到他一再加价,前所未有的慷慨,又或者是年龄到了,想要找一朵解语花在家打理起居的心思变强,嘉明似乎坠入金曼曼的圈套里,被她Pua得不轻,她越是滑头,他就越是被她吸引,反过来更加强迫自己沉住气,不要被她看轻了。   于是荀嘉明也非常体贴地要送她回去早早休息,话别时看到她住的小区,他忍不住摇头叹息,“不是催你,我是真的心疼,曼曼,你不属于这样的地方。”   金曼曼也觉得,她可买不起这里的房子,这里一套要九百万+,首付比例还高,她现在的存款连首付都不够。   谢绝了荀嘉明帮她提行李,金曼曼的力气其实很大,轻而易举地拎起箱子走过两三步台阶,前面的路就有电梯了。金曼曼回身见荀嘉明还不开走,一直望着他,只好对他笑笑,又挥挥手,嘴型说了个明天见,荀嘉明又看她一会儿,金曼曼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在晚风中娇羞地低下头去,再抬起头时,他的车已经几乎无声地滑走了。   她松了一大口气,拎着行李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有股霉味,金曼曼还看到一只蟑螂的尸体躺在大门口,她先不去计较这些,关上门喘了几口气,冲到卫生间卸下一天的疲倦妆容,又洗了个澡,揭掉白布,盘腿在大象耳朵床上坐了一会,在心底一个个的过人。   最后她拨出一个电话。   “刘哥,”对面一接起来金曼曼就说,“方便出来吃个饭吗?求救求救,SOS!妹妹这遇到点事是真的需要你支招了——我现在陷进局里,想脱身出来——但我感觉有点难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送红包! 第92章 说曹操,曹操到   刘豫大概是这世界上最有资格对金曼曼摆谱的人了, 他可以对金曼曼说一万句‘我告诉过你’——他也的确告诉过金曼曼,在她真正入局之前,刘豫就警告过她,在和有钱人的博弈中, 全身而退实在是一种奢侈。不过, 他毕竟是刘豫,他是很懂得人情世故的, 所以他绝不会在金曼曼烦躁时惹人嫌, 反而很关心地问, “才回来就和荀总吵架了?耳环很漂亮。”   金曼曼是忘记取下来了,她自己神经兮兮怕被叫去开箱, 把不少首饰都戴身上, 还叫林俏帮忙当人肉架子, 胸针、项链刚才都取下来放好——然后她陡然间就开始担心租屋的治安了——但耳环她忘记拿下来, 此时连忙拆卸, 苦笑说, “如果我说这些都不是我要的, 刘哥你信吗?”   金曼曼现在对于刘豫来说, 完全是不可碰触的女人了,不论她最后和谁在一起没和谁在一起, 刘豫还想留在这个局中,便不能再来招惹她, 他们在社交身份上划分了明显的阶层, 他因此反而多了几分自如,患得患失是这世上最大的失态, 男人往往在死心后反而显得挥洒自如。   “我信。”刘豫很诚恳地说, “因为你追求的似乎不是这些——不是占有, 而是支配。”   这句话说到金曼曼心底了,仿佛一下点破了迷津,她感觉到这对主仆都是理解她的,是的,金曼曼不能获得安宁的症结也在于此,她追求的并非是对金钱的占有,而是对金钱自由的支配。   “但是,我也说过了。”刘豫又说,他很同情地看着金曼曼,“有些事是完全由不得你的。”   确实如此,金曼曼猛地吐出一口气,她敲了一下桌子,“现在关键是合同——”   “确实,关键是合同。”   他们正坐在微风习习的室外,S市的春天一向来得突兀,金曼曼去了外岛半个月,回来时已经从大衣跳脱成半袖,只有在夜里才需要穿件薄风衣。刘豫面前摆了一杯无酒精鸡尾酒——随便调调的那种,只是好看,内有大量糖浆,不好喝也不健康,S市有很多这样的酒吧,营销环境、情调,在社交媒体上搞成网红,赚波快钱。刘豫就属于明知道其中套路,但还是忍不住被收割的那种人,他拿着这杯饮料,但是并不喝,“你们的合同模板我看过,你几年内是没法抽身的。”   金曼曼可以说不干就不干,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吗?或许是可以的,但这要荀嘉明愿意放她一马,工作室成立以来,签署的服务合同都有售后保证期,不说别的,就说她接的小别墅装修那单,装修现在刚刚结束,荀嘉明要找茬,联络律师即可,从售后中挑三拣四,大家直接法院说话,金曼曼不想赔钱就只能积极应诉,这官司,荀嘉明完全打得起,金曼曼能磨得起吗?   还有刚接的庄园单,要是谁签了合同还可以说走就走,那市场岂不是完全乱套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小说中才有的潇洒,好像随着心境的提升,一切烦恼将不再是问题,大约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是受雇者,说走就走,辞职了一切告一段落,但金曼曼是老板,她要为工作室的合同负责,她现在放弃不了这一行了,要走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起码要把庄园的案子磨到结束,或者荀嘉明主动和她解约。   当然,如果林阳出面说项,金曼曼又肯表达诚意,或许嘉明会网开一面,但林阳凭什么帮金曼曼?金曼曼是要依靠一个男人去摆脱另一个男人,林阳是傻的吗,冒着得罪荀嘉明的风险,默默为她付出?这个女人甚至刚刚才嫌贫爱富地蹬掉他的橄榄枝,选择了嘉明,随后又立刻后悔。   金曼曼是不会去求林阳的,这只会激怒荀嘉明,她花荀嘉明多少钱都可以,他根本不会心疼,嘉明这种富家子弟最忌讳的就是被玩,被当傻子,带绿帽子,林阳以前是,将来也只能是好同学的哥哥。   她现在想从刘豫这里得到一些建议,如何能用尽量小的代价全身而退,金曼曼可以做一段时间女友,但是她绝不想最后被框在某间别墅里,成为一张幽怨的油画,这种华丽的悲剧欣赏一下可以,亲自演出她敬谢不敏。   金曼曼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不是掘金女的材料,见贤思齐,在庄太面前她自惭形秽——荀嘉明卖相怎么都还算可以,庄生长得像个癞□□!没什么可说的,她确实不如庄太。   “你想出局。”刘豫重复说,他显得有点儿诧异,大概刘豫很少见到开局和金曼曼这样顺的人还要afk,大多数人或许会在占有之后选择进一步追求支配。金曼曼去一次外岛反而有些胆小了。   他思考了一下,又意味不明地看了看金曼曼几眼,“恐怕恋爱是要谈一段时间的,该发生的事,你不能拉扯太久。”   这都是她应该想到的事,金曼曼不能表现得太抗拒,她在心底狂抽自己耳光,像是在斥责那个爱做梦的虚荣小女孩:你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呢?你应该说林阳的,不是因为林阳的人品比荀嘉明高贵多少,而是林家至少没有荀家这么有钱,带来这样大的压力!   金曼曼品尝到了快钱带来的好处,现在,她开始有点厌倦了这背后的代价,她委屈地喔了一声,表示自己愿意为这些所有的,她不想要的礼物付账。刘豫说,“不过你自然可以演,你可以得罪亲戚,捅娄子、拉后腿,被扫地出门,让荀总不得不在事业上和你做出切割。两个人只要有矛盾,那这手就很好分了。”   “最重要是庄园的那份服务合同,我看了你做的小别墅单子,售后服务期是半年,只要你的OA做得好,半年后,他们在法律上找你麻烦的可能性很低的。庄园的合同,时限久,违约金高,真的走诉讼,你扛不住,赚的钱全吐出来也不够赔。只要荀总愿意和你解约,那主动权就重新回到你手上了,”   当然,这也有代价,那便是金曼曼的口碑将受到极大影响,她的事业不会再和从前一样顺利了,设计师这条路更是再走不通,但现在金曼曼顾不上那些了,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抓住刘豫提供的救命稻草不放。“你确定,只要解约了这份服务合同,就不会被找后账?”   “这里是大陆,不是外岛。”刘豫有些自豪地说,“这里可轮不到老钱当家做主,荀家能量有限,到时候你随便找个什么大理、凤凰之类的旅居一阵子,避避风头,怎么,荀总难道还冲去抓你吗?扫黑除恶都好几年了,谁还敢这么嚣张炮制绑架案啊?”   金曼曼承认刘豫是对的,她松了一口气,“把事情搞砸总比做得好要简单些。”恰好她还有个帮手很快就到了,不过,怎么利用好荀嘉俊仍要琢磨。   对于本职工作,金曼曼是有几分自信的,她认为让客户满意很简单,需要避免的往往是过度满意带来的麻烦,但在职场斗争上,金曼曼现在不敢对自己过度自信了,她在外岛说错了一句话,立刻付出惨痛代价,身不由己步步深陷,迄今仍有些没回过神,再回头来看,才知道刘豫当时的劝告是金玉良言,她求教刘豫,“荀总有个二房的堂弟——”   “俊少。”刘豫不愧是林阳的心腹。“之前阳总和他父亲也对接过一段时间,俊少来过S市好几次,他——是个玩咖。”   他撇了一下嘴,似乎要表现出自己对荀嘉俊的看法,这可要比荀嘉明负面多了,“俊少来S市,来玩还是来做事?”   金曼曼告诉他,二房又开始在港联服务里上位了,刘豫的眉毛立刻扬了起来,他沉吟着说,“你想利用俊少?不妥,二房和大房关系复杂,你这么做可能会牵扯更深……要不你给荀总介绍个替死鬼算了,男人嘛,喜新厌旧,有了更漂亮的也就忘记老追不上的了。荀总作风正派,至少在内地是不会公然脚踏两条船,和姐妹花纠缠不清的,尤其俊少在S市任职,一定对他虎视眈眈,他就更不会了。”   金曼曼倒是认识大把待价而沽的Ceci型美女,她绝不会自大地认为自己在恋爱价值上无可取替,如今,危机感也盖过虚荣本能,金曼曼并不是欲拒还迎,她的大脑正在尖叫,告诉她,她不喜欢做四太,她真的不想做四太。   以后她或许会后悔,但现在,她被这种本能裹挟,金曼曼还真开始盘点那些代购群里的活跃成员,总有些人在空窗期的,但该如何让她们自然地认识荀嘉明……   “低头。”刘豫突然说,他往下滑坐,让自己的脸消失在卡座上方。“告诉我你出门前换衣服了——荀总接你回家的对不对?”   金曼曼从他的话里品出不对劲,吓得心砰砰跳,还好她洗澡换了衣服,出门也没背包,心情恶劣根本没有打扮,只套了一件大卫衣,帽子一兜和刺客信条似的,压根看不到正脸。“他——不可能吧,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GPS定位器什么的脑补了一大通,金曼曼不敢扭头去看,只能靠刘豫偷窥,还好他们为了聊天,在清吧角落的卡座,本就不起眼,金曼曼甚至在打量通往后院的通道,盘算着该怎么逃跑。不是吧!还没挑明关系就抓奸来了?   “不是追着你来的。”   刘豫脸色放松了一瞬,“好像是来赴约的,他找到朋友了——这么巧,可见你们的确有缘——”   他的眉毛突然高高地挑了起来,“柜台左边那个卡座,你猜,他是来找谁的?”   听声音,这是她认识的人,金曼曼不可能不好奇,她略微转过头去,但还是用卫衣帽子捂住了下半边脸,只露出眼睛。果然,荀嘉明倒还是送她的那身衣服,被她一下找到了。他正站在卡座前,很愉快地对从卡座中出来迎接他的熟面孔微笑。   这是个金曼曼很熟悉但却又再也想不到的女人——楚君。   刘豫的语气重新轻松了起来,充满了看好戏的味道,他有些促狭地对金曼曼说,“你看,你的运气的确还是不错的——”   “说曹操,曹操到,你的替死鬼这不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宋上一章的红包! 第93章 楚君坐言起行   荀嘉明和楚君?居然是楚君?   金曼曼不会以为她是荀总在S市唯一一个暧昧对象, 仔细想想,贫穷如她,只是因为拥有一点颜值,通讯录里的男人都多到可以组成海洋, 林阳、荀嘉明这样榜上有名的富二代, 卖相还不算差,怎么不可能没有各路美女前去倒贴勾引, 哪怕不求未来, 只是一晌贪欢, 把他们给集邮个一下子,也是日后吹嘘的筹码。   就是刘豫, 在大众眼光中, 家境殷实, 前途看好, 为人能干又不乏底线, 一般家庭都高攀不起, 是林俏这种富家女很好的结亲对象, 富豪对这种女婿人选也是很喜欢的。单修谨, 家庭不错,学历高, 爱好运动性格开朗,那也是学生中的小男神。   这些男人, 金曼曼随便选一个, 在外人看来她嫁得都很不错了,她承认她的不满和痛苦主要来自于自己的贪婪, 错的不是社会, 是人。人的欲.望确实没有止尽, 看楚君就知道了,楚君家里的条件实在不算是差的,可她还想要更好,林阳久攻不下,她失意了一时,这会儿居然改弦更张,盯上了难度更高的荀嘉明?   楚君的野望不是重点,重点是嘉明为何上钩,他身边不该是美女云集吗?美女要按地域标号,从S市一号编到五六十号都不是问题。楚君长相是还不错,但绝不是大美女,是比不上Ceci同行的,她们针对的市场也不同,楚君要做有钱人家的正妻,她要追求温婉大气、宜室宜家,最关键能让老人满意,Ceci这样的小妖女,最大目标是致力于让男人本身神魂颠倒,公婆不是攻略目标,学历、性格都不重要,脸好活好就行。   但是,荀嘉明的老婆绝不会是楚君呀,金曼曼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他和楚君搅和在一块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是楚君只管公关,不掌握林氏的核心资源,而荀嘉明也绝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金曼曼都要以为他是个潜藏的反派奸角,要通过迷惑楚君对林氏不利了。   “你猜他们在谈什么?”   好奇心起来,就不想走了,金曼曼又怕被发现又八卦得要命,“怎么就这么巧撞在一间店里了?好狗血呀!”   “也不能算巧吧,是这家店最近很红,就下午我们还聊起来过。”刘豫是定地点的人,“这里离公司也不远,你联系我的时候我们刚准备下班,临时起意就约在这里了。”   那看来,楚君可能也是类似的情况,她和荀嘉明应该是来谈事情的,金曼曼恨不得上去窃听,甚至是给他们下点小说中的万能药,第二天把事情闹开了乘机脱身,最好荀嘉明基于愧疚就不要回礼物了,她还能结束合同跑去度几个月的假休息休息,等荀家老少爷们对她的新鲜劲儿过了,再回来小心地赚点她能赚的钱。   说起来,奢侈旅游线路挑选也是商机,Ceci现在的肚子已经不小了,之前还惦记着等宝宝出生后想一家人出去旅游,算是补过蜜月,她如今已经逐渐适应了小温总正牌娇妻的身份,并且不像是从前那样心满意足一无所求,逐渐的,Ceci意识到自己生活中的缺憾,她没有过蜜月,也没有婚礼,因为要养胎,而且,她从林俏那里听说了金曼曼的八卦,Ceci对金曼曼的羡慕妒忌,到最后只化成一句话,“曼曼,还是你有福气!我要能和你换一下就好了!我愿意做荀总的第十八房!”   这就是宁为牛后,不为鸡尾了。有这样想法的人应该不在少数,金曼曼和刘豫也是八卦,潜伏在卡座耐心等候,大概半个多小时之后,荀嘉明起身告辞,楚君笑盈盈地送他出来,金曼曼从楚经理容光焕发的脸上就看到了两个字:野心。   “荀总确实比我们阳总出手阔绰,荀家也要比林家有钱得多。”刘豫评价说,“虽然都是一辈子花不完的钱,但是,荀总就比阳总舍得花钱。”   “继承来的,当然不当回事了。”   不过这对捞女来说区别就很大了,林阳可能上位结婚的正牌女友都没有荀嘉明的外室待遇好,外岛又那么封建,外室也有相应的社会地位,那楚君干嘛不试着往高处走一走?   金曼曼请刘豫为她打探楚君的虚实,刘豫说,“放心好了,就算你不说我也肯定刺探的——这种事要忍着不去探听,那我是活不到第二天了。”   其实做Buyer这行,要学会适当的装聋作哑,但金曼曼可以理解刘豫,因为任何人放在刘豫这个位置,不论是金曼曼自己还是林俏、单修谨又或者林阳,也都会被好奇心主宰。八卦是人的本能,这不道德,但刺探欲和食欲一样几乎完全不能克制。   金曼曼的好奇心恰好就很强烈,这天晚上她回到家都没有睡好,梦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楚君在梦里一会儿一脸高贵冷艳的走上人生巅峰,一会儿又歇斯底里的警告金曼曼快逃,否则她就要派杀手把她给处理了,因为金曼曼知道她的黑历史——可偏偏就在梦里,金曼曼怎么都想不起楚君到底有什么黑历史了,急得冒汗。   【人人皆八卦别人,人人皆被别人八卦——你猜昨晚金龟找双面人做什么?】   还好,刘豫晚上两点多居然给她发了消息,金曼曼一起来就看到进展——金龟和双面人是刘豫给他们取得绰号,这是金曼曼从他身上学到的另一个职场小技巧:如果要用文字来八卦同事,最好是选用外号,形容得含糊,这样避免传播风险,就算流传出去,也不是法定证据,法律风险降低很多。   ——金曼曼问他自己的绰号是什么,刘豫说她没有绰号,他和林阳谈到金曼曼时,都叫她‘金小姐’,和林俏待遇一样,但是他没有进一步解释原因。   还有一个技巧,是文字和语音混用,语音最好是本地话,不能被识别出来截屏的那种,这些都让信息的传播难度加大,也说明刘豫对金曼曼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但他对她一直是很友善的,金曼曼回头想来,认为刘豫的确帮了自己很多,只是他的体贴不动声色,不像是单修谨那样直白,在大多时候,刘豫都在尽力给金曼曼提供他宝贵而往往正确的意见。   “双面人来问我,想知道你和老板关系怎么样,她和金龟最近的确有合作,金龟的那间服务公司最近业务有点停摆,金龟又有接待任务,所以向她求帮忙,顺便问有没有靠谱人才内推,双面人有点小动摇,她可能想跳槽过去,这是我猜的。”   “但是在这里她有业务外的预期呀,对吧,老板现在还单身呢。昨晚呢,刚好金龟约她面聊,她过去以后,金龟还向她旁敲侧击,问她知不知道你和老板是什么关系。”   “个么双面人这一听,小算盘打起来了呀,她就来找我八卦,问我怎么回事,金龟这是想追你又怕老板吗?她是个上进的呀!我猜她是动心想做S市公馆的小太太了,老板这边就算结了婚,钱也肯定在他自己名下的,金龟大方,能跳槽干嘛不跳呢?你们现在很可能一拍即合,要不要我牵线一起吃顿饭,结拜做异姓姐妹?”   这里的逻辑很绕,但局中人一听就明白了:楚君从前不去追荀嘉明那是没有机会,荀公子不是她能高攀的,她只能深耕自己够得着的田地。但现在天赐的机会,港联服务人事变动,业务停摆,荀嘉明和她有了交集——   金曼曼不就是因公让荀嘉明上心的吗?荀嘉明对女性一向有风度,昨晚两人相谈甚欢,楚君这里脑袋转起来了,荀嘉明需要在港联服务安插一个他亲自招聘进来的自己人,楚君不知道,这个职位本来是他打算安排给金曼曼的,金曼曼没有答应,荀嘉明才会对外找人。   不论如何,这是个很不错的机会,她应该自信可以承担起这份工作,而且,追随荀嘉明的前途应该要比支持林阳更好,期望中的超额收益也更高,如果做林阳的外室,对楚君来说只能是勉强满足预期,做正室的难度很高,但是,即便是做了正室,收益也只是和做荀嘉明的外室持平,哪怕只是做一段时间的女朋友,收益也足够丰厚了。嘉明荷包厚实,温厚心软,十八般手段用在他身上也比用在个瘪三林阳身上有效果。   这么一来,嘉明如今明确心仪的金曼曼就成绊脚石了,她想要自己滚,楚君也想把她搬走,双方倒是形成合力,但金曼曼觉得不宜让楚君知道太多,双方就这样各自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了。“我功成身退,不求虚名,她不用怎么感激我,如果能把合同解了,一切由港联服务自己去承办是最好。她需要什么,我可以通过你去配合她,你得她一个人情,我也感谢你。”   刘豫忽然成为最大赢家,但他不动声色,只是饶有兴致的问,“你觉得她会如何搬走你?”   金曼曼说,“我不知道啊,鄙薄我的工作能力,对我的PPT挑三拣四阴阳怪气?”   她看着刘豫唇角隐隐的笑意,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呃……总不是什么歪门邪道吧?”   刘豫说,“她也不傻,干嘛要当这个坏人?”   他没有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她要撮合你和阳总,让你成为在两个好朋友中骑墙观望,挑三拣四,挑拨离间的狐狸精啊,曼曼!”   “就这样,你还要暗中配合她吗?”   小狐狸精金曼曼愣住了,坐在工作室沙发上动弹不得——她不想得罪荀嘉明,难道楚君就想了?不要以为只有她生了脑子!楚经理的确长相不如她,但当了这些年的高级白领,还是做行政、公关的,没点心眼子,她能在林氏那样的大企业把经理之位坐这么稳?   原以为是机会,没想到,最后情况还比之前更复杂,金曼曼有点傻眼了,感觉大脑运转过度几乎要当场爆炸,就在这当口,坐言起行的楚经理已经给她发来信息。   【曼曼,在工作室吗?有没有空来我们公司一趟】   手里也有点小权力的楚经理已经在为自己布局了,【之前和张总的费用有些需要你来确定一下单据,然后我们这里还有新的需求,最好是当面沟通——预算充足哦,快来吧,笑脸。】   请君入瓮!   这只中狐狸,居然还有脸在话尾加了个勾手指的Emoji……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我姨妈好难受我去躺着了! 第94章 大龙凤预告?   人在职场混, 如果只能选一个关键词该选什么?毫无疑问,金曼曼会选低调,低调——这一点非常重要,她在外岛的际遇, 楚君显然一无所知, 大概最多是看到八卦杂志上关于她和荀大姑的报道,产生一丝艳羡:一切又是选择问题, 楚君心理不够强大, 做不了Buyer, 这些年下来也没能混到被八卦媒体拍摄报道的地步,她或许也想要换一种选择了。   再想想, 她对林阳和金曼曼之间的事情又知道多少呢?大概总是不会多的, 林阳对金曼曼有一点意思, 楚君可能有所感觉, 但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金曼曼这样的美女, 哪个男人能没点意思呢?金曼曼倒真想知道, 楚君打算怎么让荀嘉明踢她出局——她觉得刘豫或许是有猜测的, 但是,她也不能什么都靠着刘豫的分析, 总得自己试着老练起来。   心态的变化决定行为,原本楚君有事, 都宁可自己来找金曼曼, 一来杜绝她在公司露面,有和林阳碰头的机会, 二来也是乘机出来外勤一下摸摸鱼。今天她请金曼曼去公司, 其实这才是常规, 一般来说当然都是乙方登门拜访,按社交礼仪,金曼曼还得给她准备小礼物,毕竟她刚从外岛回来。什么饼屋的流心饼,什么么凤的话梅凉果,多多少少要备点,感谢林氏一向对生意的照顾。   金曼曼好在给单修谨他们都买了手信,随便匀一下就是一个很好看的小礼盒了,进公司后楚君来接她——刘豫虽然是摸鱼出来工作室找她八卦的,但是理所应当不会和她一起回公司,而是要特意绕一圈再回去——保持低调,保留隐私,他们之间的一点交情,除了当事人自己最好永远都不为人知。   “说真的,去港岛走了一圈,感觉你越来越漂亮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楚君对金曼曼一直是很客气的,那种互甩耳光,互相‘老实说’的画面,现在也只会出现在闽南语肥皂剧里,一般大陆的热播剧都来个皮里阳秋、含沙射影的斗嘴。但实际上在职场中,连斗嘴都很少,真的要坑你的人永远都不会让你知道,楚君在办公室接待金曼曼,两个人言笑晏晏,像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金曼曼带来的凉果礼盒得到她的盛赞,“真的是会买,很多人会买蛋卷回来送人,但送到手上至少碎一半,很尴尬,热量又高,现在五成以上的客户都在控卡,还是凉果好点,老少咸宜,没有人不吃话梅的。”   也没有人会拒绝一斤要近千元的话梅就对了,这种有点小奢侈的礼物,最适合拿来送职场上的泛泛之交,平时自己也不太会买,有点小奢侈感,份量也不多,总比一盒十二个沉甸甸油腻腻的月饼要好处理。楚君认为金曼曼虽然出身贫寒,但天生拥有社交天赋,在什么时候送的礼都是合适中带有亮点,和她的穿着一样,得体又出彩,天生吸睛。   “楚经理今天怎么好话连篇啊,见面就夸,把我夸得不好意思了都。”   楚君笑着说,“说不定以后我要在你手底下讨生活呢,好话不先说一点怎么行?”   这句话就看怎么理解了,可以说楚君跳槽到港联,而金曼曼是荀嘉明在S市的小太太,也可以说金曼曼将来上位做林阳的小太太,金曼曼选择最保险的角度,“楚经理是想加入我们工作室吗?随时欢迎,最近活实在是太多了,都快忙不过来,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   这就给稍后拒绝林氏的单子埋个伏笔了,不过金曼曼也没说错,她最近是在招聘员工,主要是做PPT,做PPT实在是一件非常没有意义,又非常消耗人的事情。   “你们赚这么多,都快是我年薪的多少倍了,忙一点也是应该的。”楚君直笑,掏出文件来和金曼曼核对单据,她们刚才的对话完美地呈现了职场人的闲聊核心:如何在不透露自己信息的情况下去刺探别人的信息,由于双方的防守都做得相当好,所以在对话中交换的有价值信息几乎为零,没有什么是她们之前不知道的——全是废话。   和张总这边的合同,以及请款单、花票等等倒的确是正事了,金曼曼这里等于还押着风仔那个工会和楚君这个公司的最后一笔款没有结,现在已经到时限了,而张总那边这几个月都没怎么登游戏,亲自打上国服的愿望似乎也因时间而淡化,最后一笔钱,可结可不结,协商后减免掉也是可以的,结清合同中的基础费用其实也可以。   十几万元的最后一期付款,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应该是在楚君权限之内,她肯给工会结,是帮金曼曼省事了,金曼曼必须表达谢意,她的服务费会跟着结出几千块来,所以这盒凉果、流心饼的茶食也不算是白给的,楚君现场打开,又新泡了一壶茶来和金曼曼一起享用,同时介绍她手里需要外包的案子,“陈总——你应该也熟悉的,张总过的朋友,想要安排一个探险小团,他想开始玩登山了。这算是奢侈旅游、极限运动这块的,有兴趣涉猎吗?”   富人的需求的确是生活化的,而且有潮流性,玩手机游戏就一起玩,张总这几个月没玩游戏,就是又有了新潮流,去阿拉斯加观鲸,坐游轮去了。国内已有奢侈旅游公司开辟一些精品线路,团费虽贵,但各方面享受都可圈可点,不过,这种线路适合中产阶级,对富豪来说又满不是那个意思了。   如张总他们,考量的是包下游轮,自己定线路的游玩方式,一次七八天的航程,旅费可以高达数十万,他们会需要一些人去写信和游轮公司沟通,有时还要提早一年定下船期,确定细节,还要签合同,付款,这些都需要专门的人才去做,不是富豪自己有耐心可以搞定的。从这一点来说,张总他们还不够有钱,因为他们要把这些事外包出去,不是找楚君,就是找金曼曼,但荀家就直接开了港联服务,专门聘请一波高素质人才来打理家族的衣食起居。   金曼曼的英文不好,在海外奢侈消费上是弱项,不过楚君分出的Case都是她能做,甚至已经做出心得的,要玩登山的陈总,准备先去一次珠峰大本营体验一下,不过他呢又有点怕死,怕自己有高原反应,所以要组建最好的团队和应急机制。   一般人去一次珠峰大本营不费多少钱,最多两三万就很宽松了,陈总这里,楚君给到的预算是五十万,都由公司这里走账——其实说起来,林氏的主体是上市公司,至少和金曼曼签的都是主公司,以顾问、咨询的名义签合同,金曼曼还真不知道这些花销在他们公司是怎么走账的,到时候翻出来少不得又是违规操作,可以把人给送进去的那种。   这一单符合她对工作室之后的规划,奢侈旅游中介,回款还是较快的,而且不必见面,也是会做PPT即可,服务费又高,一个客户如果服务满意了,可以多次回头,金曼曼知道陈总脾气还不错,所以便接了下来。还有好几个Case都是她可以做的,真的难以拒绝,比如说别墅的软装设计和验房收房,入住前检修,这些无疑都是工作室为荀嘉明监工了别墅重装带来的跟风客户,几单都是老别墅翻新,服务费也给得不菲,金曼曼就算明知道楚君恐怕不怀好意,但也很难拒绝,她觉得这一行可能干不了多久了,所以能赚的钱尽量都想赚一下。   林俏现在反正也没怎么在公司上班了,这些事可以招聘一个年轻小伙子,让她领着小伙子去干,这个小伙子一定要找肌肉光头健身爱好者,会省力很多,哪怕只做一年就辞退他,又或者培养出竞争对手,也都是值得的,金曼曼现在不太有被抢饭碗的焦虑了,她发现真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一样擅长和有钱人打交道。   “OK,那我们就先做这三单,合同还是按之前的条款走吗?”   格式合同,没有什么好异议的,楚君修改一下时间、公司名称和金额就行了,接下来就是去走OA,大概三个工作日以内就可以正式签合同,不过,一般这里谈定了也就可以开始工作。楚君把几个客户的微信都先推送给金曼曼,“先不用加,明天你再来一趟——明天是我们的半年会议,几个董事都会过来,陈总的微信你已经有了,可以先沟通,那几个总,明天会后茶歇时,我带你去打个招呼,再加微信会比较有礼貌些。”   老辈人比较讲究,再说,动别墅和安排一趟旅游不同,标的大,影响也长,先认认人再开始倾谈会放心点,金曼曼想到时候反正拉林俏来陪她就好,相信几个总也不会为难林俏的。   没问过林俏以前,她也不会先和楚君说准备让林俏过来,金曼曼觉得这几个活是可以接的,楚君的盘算大概也仅止于增加接触,让她多往林氏跑,多见林阳几次,她可以向荀嘉明进谗言,如果是这个程度,金曼曼可以配合,一个搬弄是非的长舌怪足以毁掉一出酝酿中的恋情,也不能说是谁的错——正是她乐于见到的糊涂账。   “啊。这样吗。”   她晚上和林俏商量时,林俏却有点犹豫,“我来接这一单倒是可以啦——”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金曼曼什么都会,都可以教她的话,林俏觉得领导别人做装修监工应该也不难。   其实确实是不难的,金曼曼都能做,林俏也并不真傻,她顾虑的不是这个,而是,“明天你,我都要去那个半年度会议吗?”   “有什么不妥吗?”金曼曼警戒起来了,怀疑楚君是不是挖了个坑在这里。   “倒也不是。”林俏有点吞吞吐吐地讲,“就是——很多人会来啊,你想,董事会几乎大家都会来参加的,除了那几个总,我哥,我爸之外,还有,嗯,Bosco,还有我亲妈,还有现在那个小妈,还有……之前和我相亲的那个人他爹……噢噢,还有何太太,她是独立董事!”   该来的都来,连AI夫妇都有份参加,还要参杂上工作室的两尾小杂鱼,金曼曼也有点头疼了——楚君这是打算炖出一锅大龙凤来了吗?   但她又觉得不太对劲——在这么多总面前搞事,她真有这个胆子吗?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送红包! 第95章 修罗场(上)   姑且不论楚君打算怎么在半年会上捣鬼, 光是这个局就让金曼曼有点吃力了,这么多大佬齐聚一堂,她还要被带去镶边,又有何太太在, 金曼曼想想头皮就发麻, 几乎要打退堂鼓——她该怎么穿呢?   外岛带回来的名牌套装是肯定不能穿的,配饰金曼曼也不想戴, 但是, 如果她打扮得朴素, 或许荀嘉明又能看出她的撇清味道,金曼曼要去, 要让楚君发挥一下, 要随机应变, 还要防范何太可能的报复, 她难得和林俏一样有点怯场, 情绪是差不多的, 只是动机不同, 林俏是近乡情怯, 很怕见亲妈——她妈妈难得回来开会,其实主要还是为了探亲。   “当时离婚的时候, 她的那点股份代理权给了老头子,但也只是代理权而已, 分红肯定还是在手上的, 就是股份很少,几乎不值一提。”林俏并不是母亲股份的代理人, 很显然她母亲是不信任她的, 她母亲回来似乎是为了看她, 但也顺便要开几个学术会议,所以母女俩到现在的联系也不算太多。   林俏又想打扮得光鲜漂亮,让母亲看看她已经不是那个连打扮都打扮不起来的丑小鸭,但又害怕母亲会叹一口气,失望地说,‘你现在自己创业了,还没有点创业的样子’。她像是个没做暑假作业的小孩,自己混得厉害,等到带作业本去给老师检查时又开始踌躇不前了。   “我们应该统一装束。”   金曼曼想了个馊味十足的点子,“配个工作室的Logo胸针什么的——算了,胸针真的很傻,但可以一起穿职业装啊。”   “那会不会很像是保安啊?”   林俏最后还是采纳了金曼曼的意见,两人一同穿了衬衫+长裤作为工服,现在天气已经很热了,一件长款薄外套作为外搭很不错,林俏还可以拎个她妈妈留下的Celine Clasp,这个包有年头了,已经停产,但保养得很好,有型有款,比许多较贵价的包都更适合职场,林俏一拿上这个战包,眼角眉梢似乎都多出了点锐利。   金曼曼今天兼任她的化妆师,为林俏化了一个战斗妆,顺便梳了个高马尾,看起来韵味清冷,很有点子女强人的味道,配上战包,黑衬衫黑西服,林俏看起来哪怕是坐上董事的位置似乎都够格了,至于她,普通的白衬衫黑西裤,头发梳成最乏味的低马尾,金曼曼当然也化了一点妆,不过今天她确实不想太张扬,她希望自己能随时溜掉而不引起过分的注意,这样楚君的计划如果太刁钻,她还有点战略周旋的空间。   “你们来了,好准时,来,到会客室先吃些点心休息一下。”   两个如临大敌的创业新嫩到公司时,会议已经开始了,楚君等人的会务接待工作也暂时告一段落,她们当然是没有参加会议的资格,只能在外头等候,楚君说,“其实这个会议就是走流程,宣布些人事任免什么的,必须要有个程序去办——稍后有个简餐,餐后再过一些表决文件就OK了,都是走程序的事情。”   既然如此,出来充人头的董事们也就有心力处理点自己的私事了,和圈子里的朋友社交一下,搞搞人际关系,又或者如工作室的这批新客户一样,乘着人到国内了,打理些内务。这个会议在酒店开,公司租了一整层的会议室,大会议室外,还有一个个小休息室,金曼曼来了酒店地头,心情倒是安宁点了——还好,不是所有人都在一个大房间,想想到时候她们被领去,当着一堆熟人的面介绍给另一堆熟人,那感觉实在是太尴尬了。任何一个人掺和一下,都是一出好戏。   上午的会议大概在十一点结束,金曼曼两人是早来了半小时,几个女人继续着和气的废话和互相吹捧,楚君看上去相当忙碌,似乎并没有空闲来搞自己的小计划,她陪金曼曼和林俏坐了五分钟,就有人发微信过来,楚君看了看站起身,“我要先去一下餐厅那边,然后再来找你们哦,这个休息室不会进别人,你们先等一会。”   会务的确是如此忙碌的,楚君推门出去,金曼曼看见走廊里已经等了几个人,其中一个相当的眼熟,而且她看见他时,对方也看见了她——荀嘉俊惊喜地叫了起来,“哎,金小姐,林小姐,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万万没想到,是荀嘉俊先现身了,他也是跟荀嘉明一起来的,说是想见习一下大陆公司的业务流程——其实说白了,就是跟着混个脸熟,在大陆这边荀家的交际圈露露面,荀嘉明让他跟来了,但没带进会议室,而是把人撂在休息室等着,同在休息室的还有他的秘书、司机一批人。   荀嘉俊等于是被看管起来了,无法生事,他对两个女孩子热忱的微笑,“我太无聊了,只好一直打扰Juno。”   他又情意绵绵地对楚君笑了一下,伸出手似乎要给她捏捏肩膀,“辛苦她还要应酬我啦。”   毛手毛脚,三个女人居然没一个吃荀嘉俊的好卖相,同时皱起眉异样地看着他的手,荀嘉俊铩羽而归,变着嘴举起手,有些夸张地为自己申冤,“开个玩笑!”   花花公子,又没有什么钱,有林阳和荀嘉明珠玉在前,富家女、捞女、女结婚员都对他不感冒,不过,除了林俏以外,余下两个人并不好太得罪荀嘉俊,楚君对荀嘉俊假笑了一下,客气地问,“荀先生现在还是要先去餐厅等候吗?”   原来她刚就是被荀嘉俊叫走的,嘉俊等得不耐烦了,想先去餐厅——其实先去也没有意义,他就是因为进不了会议室而生事。金曼曼想,荀嘉明的确需要一个S市的心腹,至少要能控制住嘉俊,不然,在合作伙伴这里岂不是失礼人前?   荀嘉俊有了新玩具,哪里还要去餐厅呢?他如同发现新大陆,笑眯眯坐下来,先夸奖林俏,“今天打扮得都好靓!”   又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呀?是有公事吗?还是来找你Daddy玩耍呢?”   林俏被他招待去游艇玩过,两个人交情较深些,而且,她不如金曼曼那么扎手,荀嘉俊只要保持好脾气,林俏很难甩开他——他是很有资格做个花花公子的,嘉俊在这三个女人面前实在是委屈,相信以他的条件,大部分时候在狩猎场中应该都是爆杀,很难有处处吃瘪的局面。   荀嘉俊也很擅长做花花公子,他看人的样子专注而又深情,似乎总是很认真地在听你说话,大部分女人被这样注视都会有点心软,哪怕深知他的底细,但在这一刻,他还是带来了聆听的情绪价值。   ——如果不是林俏正为见母亲心烦的话,她或许不会这么不感冒,但现在她回答得很简洁,“是来做事情的——手里好多文件还没做完呢。”   她扬了一下手机,打开一个文档编辑起来。金曼曼在荀嘉俊转过来之前就已经拿出电脑,摆出一副很忙的样子,荀嘉俊大失颜面,不由很委屈,控诉地望着楚君,楚君则很无奈,哄荀嘉俊说,“会议马上就结束了,荀先生要不然回休息室稍微等候一下好吗?对了,你刚才说要给我看你们去游艇冲尾浪的视频呢。”   她和哄孩子一样,把荀嘉俊哄走了,给两人递个无奈的眼色,林俏叹口气对金曼曼说,“我本来也做差不多的事情,只能说搞接待,搞会务是真受气!”   确实,工作不好做,顾此不免失彼,这会儿大会议室的门已经打开了,楚君的手下和同事连忙上前引路,有些人去餐厅方向,有些大佬则径直去洗手间,还有些回自己的休息室去,但楚君一时半会是被荀嘉俊绊住了。   金曼曼和林俏商量,“要不然我们抓住机会,自己介绍自己,用餐前搞定一切,然后你去找阿姨。”她的话就看楚君的安排了,很可能因为荀嘉俊横插一杠子,什么事也没发生,做完业务介绍就回家了。   林俏现在只要能延缓见老师交作业,让她做什么都可以,她本来人头也熟,刚说了声好,但还没行动,“啊,我哥和我爸爸看到我了。”   站在他们两父子身边的还有一个中年女人,毫无疑问是林俏的妈妈,那林俏无法逃避,必须过去打招呼,金曼曼说,“你去——吸一口气,胸挺起来,不要同手同脚!”至于她自然是不会去掺和的了。   林俏差一点点就要同手同脚了,不过,她跟金曼曼一起这么久,也不是完全没长进,至少在装模作样上熟练了很多,手微微一顿,和脚步交错开来,拿着Clasp徐徐走过去,不再像学生时代那样迫不及待的小跑,倒有了点白领的从容。   这个亮相是很不错的,林俏妈妈和林爸爸对视了一眼,轻松地说了什么,随后一起笑了起来,他们的关系看来倒相当不错,林阳站在父亲和前继母身侧,眼神跟着看过来,他看了金曼曼一眼,视线明显的从上到下,然后从下到上,多看了几个来回。这是出于金曼曼的要求,没想到他居然还记住了。   金曼曼的脚趾在她昂贵的便鞋里揪紧了,她已经开始感到尴尬了,但更尴尬的事不止于此,林俏走过去之后,和母亲说了几句话,随后便回身向金曼曼招呼,示意她过去应酬一番。   金曼曼不可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漾开礼貌的笑容,“林总好,阿姨好。”   林总和林俏妈妈看起来都比实际年纪要年轻,当然,芳华早已不再,但他们的颜值体现在了子女身上,林阳和林俏的卖相都是很不错的。此时都饶有兴致地看着金曼曼,林总呵呵笑,“久闻大名了,小金。”   他伸出手来,轻轻搭了一下金曼曼的手心就放开了,林俏妈妈要热络得多,抓着她的手拍了好几下,“我女儿和你一起创业后成长速度很快呀,小金,是要感谢你的。”   金曼曼自然要谦逊下,这时又有人来和林总一家搭话,于是她暂时退出来,也不能就这样不礼貌的离开,“阳总好。”   林阳对她很客套地笑了笑,“金小姐——金小姐今天看起来,嗯……没有比从前更漂亮。”   他的语气很礼貌,但这话有点不客气,林俏愕然看他一眼,金曼曼则差点忍不住笑起来,林阳真是抓着就不放了。   “大概是没戴首饰的关系吧!”她说。   笑意也从林阳眼底闪过,他咳嗽了一下,没接话往下说,而是问道,“楚君人呢?怎么不带你们对接客户?算了,我带你和俏俏过去吧——俏俏?”   林俏又被拉去介绍给家族朋友了,这毕竟是个应酬场合,林阳看了下表,金曼曼正要说楚君的去向,又想到其实林阳或许更希望他亲自来带,多少也算是个小人情。她报了几个名字,林阳找了一下,“那我们把握时间先过去,不要让客户久等——Bosco,你还没去餐厅吗?”   金曼曼和林阳的对话非常正常,这是无可非议的事情,哪怕荀嘉明就在边上,他也只能这么说,但此刻她不免有种被抓奸的窘然,虽然荀嘉明看起来也毫无异样,向他们走来时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容,但金曼曼照旧浑身汗毛竖起,她不由往楚君消失的休息室方向看了一眼——荀嘉俊和楚君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正遥遥向彼端眺望。   她不肯定,荀嘉俊脸上是不是也写满了看好戏的表情。   看起来,楚君虽然好像什么都没做,但也确实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本章也给大家送红包!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第96章 修罗场(下)   如果一男一女, 他们对彼此有点意思,但又没有很多意思,而且两个人都还是老戏骨的话,他们的情感会被别人看出来吗?   现在, 这是个要命的问题, 金曼曼不得不庆幸她实在是很会装模作样的,她很自然地对荀嘉明漾出温存的笑容, “我们的大客户来了——荀总好。”   如果只招呼荀总, 荀嘉明或许会不高兴的, 但第一句话里隐隐的一点亲热感区分出了两人关系的不同,荀嘉明笑意更盛, 点头和林阳招呼, 又问金曼曼, “你怎么来了?”   金曼曼说她和林俏是来办业务的, 这就解释了她们为何出席这样的活动却未搭配些压场面的珠宝首饰, 反而打扮得很朴素。她又笑着对荀嘉明说, “今天俊少也来了, 他刚才声音很大呢, 一直缠着楚经理聊天。”   话说得很含蓄,但大家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荀嘉明表现出长兄风度,笑着说, “是, 他刚到,有点无聊, 就跟我来学学生意——正好, 让他和Uncle打个招呼。”   要应对修罗场,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所有人都加入进来,局面更混乱,原本惹人注意的男女张力也就被摊薄冲淡,令人难以捉摸。林阳对金曼曼的决定心领神会,恰好陈总也走过来招呼,他含笑介绍,“陈叔,这就是我妹妹和同学搞的工作室——”   “哦,小金啊,是你吗?”   大家认识大家,张总也上来插一脚,和金曼曼这个赚了他不少钱的‘基友’认亲,一时间这块区域相当热闹,金曼曼很忙,要应酬张总,向陈总做自我介绍,陈总又问荀嘉明他别墅翻新的感想,不让他脱离对话,场面纷乱中透着和谐。荀嘉明没有任何异样,金曼曼想这一关大概是平安落地了——她当然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和林阳打情骂俏了,如果这就是楚君的出招,那她也还算是应付得不错。   既然人都来了,也应酬了,是很难就这样走脱的,金曼曼不得不加入餐会,她借口要接待陈总,坐到陈总旁边,只取了很少的餐点,主要是在用餐时分介绍合作模式以及预算、流程,还拿出电脑来向陈总演示PPT。   “可以。”有荀嘉明的别墅背书,陈总的头也点得很爽快,这一单算是轻松拿下了。“稍后你联系小楚,小楚那边会对接到公司来和你签合同的。”   走合同的实体是五花八门,反正客户是很少从自己的私人户头支钱出来的,金曼曼习以为常,和陈总加了微信,又敲定了联系时间,这时候大多人都已经结束用餐,或是在寒暄,或是回自己的休息室去小憩,预备下午的表决流程。林俏溜过来有一丝歉意,“搞定啦?”   这个工作室,在金曼曼这里是要做的工作,在林俏那里是她对外自我介绍的一张名片,刚整个餐会时分,父母不断把林俏介绍给老朋友们,林总和俏俏妈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似乎从未离婚——俏俏妈是陪着林总一起发家的,老战友肯定都给她面子。   至于林俏的新继母,在餐会上坐得老远,自己取了一份餐吃完就走了,林总根本理都没理,似乎完全将她遗忘,今天对于新继母,是灰暗的一天,金曼曼相信公司内部员工说不定已经在自己群里八卦老板娘和前老板娘的争风吃醋、恩怨情仇了。   “陈总我搞定了,你那里呢?”   “我也加到了余下那几个总的微信,但是刚才时间有限,之后拉群微信沟通吧,他们的诉求都还挺简单的,也没必要在现场说。”   她们对齐了一下通讯方式,看着倒是挺有模有样的,专业精神十足,金曼曼又抬起头四处打量了一下,荀嘉俊不知道去哪,荀嘉明还在吃意大利面,细嚼慢咽十分优雅,至于林阳,他可忙了,今天是林氏的主场,林家父子不可能闲着的,只有像林俏这种一看就是排除在继承权之外的人,才有空和金曼曼聊天。   金曼曼知道自己肯定得溜过去照顾一下荀嘉明,她有点子心虚,但不敢逃避,只好武装起笑容来,滑溜地坐进他对面的椅子,“嗨,荀总,亲自吃饭呢?”   这是个在大陆这边有点烂俗的老笑话,荀嘉明或许不是很能Get到,先是有些困惑,思考了一下才笑开了。“是的,吃完饭我还打算亲自去上个厕所。”   金曼曼对他挤了挤眼睛,也笑了起来,荀嘉明问她,“你下午还会在这里吗?”   不会让她等他开完会一起去吃饭吧?金曼曼说,“我们下午应该要回去做文案了,还要搞合同——我采纳了你的意见,准备将公司扩大,招聘两个员工,明早面试。”   总之,最近她是有得忙了,荀嘉明夸奖金曼曼,“能干,未来的女企业家。”   金曼曼立刻做出得意而又努力自制的样子,她想这样是能取悦到荀嘉明的,“借荀总吉言了。”   他有看出什么吗?有吃醋吗?荀嘉明并不是一张白纸,心事全写在脸上,金曼曼一点也不敢小看他,虽然荀嘉明在港联经办的几件业务上跌跤了,但是,他在本部还算是做得有声有色,至少没闹出什么大纰漏来,而且荀嘉明上任之后,也没有搞什么新的大动作。年轻的太子爷很容易‘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朝天子一朝臣’,荀嘉明没有,二房虎视眈眈,等他犯错,但他不搞大动作,那就不会错。   私底下的小动作,荀嘉明没有断过的,像是港联,他先网罗金曼曼不成,立刻又看准了楚君,楚君这级别的小跟班跳槽,不至于坏了和气,而且她也的确颇有能力,荀嘉明看人的眼光不会有错,金曼曼想他大概也不介意楚君女结婚员的一面,有钱的男人在女结婚员面前总有一种特别的从容和宽容,尽管他们未必会和她结婚,也嫌麻烦,不会落入她们的柔情陷阱,但是,女结婚员的存在给予他们良好的自我感觉,这世上要全是独立女性,他们的钱又有什么用呢?   “俊少呢?”她不敢走,也不敢流露和他待在一起不开心的线索,努力寻找着去外岛之前和荀嘉明相处的感觉,那时候她总体来说还是开心的,有种撰写富豪男子图鉴的感觉,金曼曼在观察者的角度中游刃有余,现在她已是局中人了,自然比从前多出了百倍的焦虑。“他又去纠缠楚经理了吗?”   荀嘉明对她偷偷摸摸的翻了个白眼,表达对荀嘉俊的感想,“不要管他,成年男人了,让他为自己负责,我都想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一起说第三人坏话很能调节气氛,金曼曼捂着嘴偷笑,“听起来他好似有浓郁体臭。”   “如果他的问题只是体臭就好了。”   他们相视一笑,一股隐隐约约的紧绷感似乎逐渐消散了,松弛愉快的感觉重新回到了他们中间,荀嘉明说,“下午要回去做PPT,晚上呢,晚上加班?”   约她出来的意图昭然若揭了,他还挺紧迫盯人的,金曼曼这才回来几天啊。   她无法拒绝,只能说,“晚上没有事,有人要请我吃饭吗?”   “这要看你有没有时间呀。”   “如果是要换好衣服好首饰的那种,确实没时间化妆——但便饭是有时间的。”   金曼曼只能这么拉扯了,一餐浪漫的晚饭,打扮成俊男美女,把旋转餐厅清空,在海湾夜景之下定情,这是富家公子百试不爽的套路,她相信荀嘉明不会希望在小吃摊上定情的,所以,饭是要吃的,但有特殊意义的饭就能拖则拖的。   “那我散会了给你发微信。”   好在荀嘉明似乎也不急于确定关系,他现在又像是一盏小灯泡一样发起光来了,注视着金曼曼愉快地说,金曼曼比了个OK的手势。“我要走啦,俏俏在叫我了。”   “你刚才也在等她,现在为什么不能让她等你一会呢?”荀嘉明还有最后一口面没有吃完。其实金曼曼等一会也好,但是,她已经有点如坐针毡了,四面八方明里暗里,不少眼光都在打量着和荀公子愉快交谈的小美人。   她示意荀嘉明留意别人的目光,“他们肯定已经在八卦了——这样不好,不是时候。”   任何一个人都会希望把关系在职场上保持低调,而且,他们的关系也的确没到过明路的地步,不是时候这四个字是很妙的,现在不是时候,就意味着将来有一天时机会成熟。这里的道理荀嘉明应该不是不懂,不过他这会儿绅士风度没有那么足了,而是笑着说,“像你这样面孔的女孩子,只要出现在任何一个男人身边,都会被人想歪的,你怕和我坐在一起——你不知道,你和阳仔站在一起的时候,看着也很登对,也一样让人想歪。”   ……OK,来了,看来有些事确实瞒不了人,尤其是瞒不了对她有意思的人。金曼曼挑了一下眉毛,似乎很诧异,她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阳总?”   荀嘉明正在观察她,金曼曼能感觉得到,不过这会儿她也不想那么多了,只是摇头说实话,“这样不好,这是对美女的歧视——就是因为这种歧视,我才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每个想追我的人,都觉得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们从没谈过这个问题,金曼曼也是第一次这样明确表态,但她的确没有办法,她要承认自己和林阳互有好感,那就坐实了脚踏两条船,荀嘉明这样的公子哥最讨厌被人当成傻子耍,金曼曼的工作室肯定是开不下去了,除非她能求荀嘉明消气,但,这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她自己都想象不到。   “啊?”荀嘉明大概也从没想过金曼曼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金曼曼说,“初吻都还没交出去呢,你信不信?”   她说的的确是实话,所以非常的坦然,荀嘉明相信了,他看着金曼曼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很轻微,但的确有,多了一丝慎重和尊敬,这个道理大多数捞女都能明白,楚君的妈妈更明白——纯洁对女人来说一文不值,但是男人在乎,纯洁能极大的提高女人在男人心中的估值,提升他们的责任感,提高她的诱人程度,男人既在乎女人的纯洁,又极想不负责任地玷污这片纯洁。   如果林阳和金曼曼彼此有意,他们之间会什么都没发生吗?林阳也很有钱,他们认识在先,还是林阳把工作室介绍荀嘉明——   荀嘉明的怀疑打消了,但他也从金曼曼那里学了一手,现在他也有点会拉扯了,他也跟着笑嘻嘻地说,“信不信?以后才能说,总有一天会告诉你答案。”   这一天自然是他亲自攫取了初吻过后,再告诉金曼曼的,荀嘉明完全对金曼曼势在必得了,金曼曼为了摆脱麻烦,但却不禁步步深陷。她对荀嘉明做了个鬼脸,在心底大骂楚君不争气,“我去找俏俏喽,拜~”   语调有多轻快,她心里就有多不是滋味,她的初吻——她曾有意无意当作筹码谨慎保存的初吻,就这样给荀嘉明了?   她不甘心,金曼曼事到临头才发现她很不甘心。没有任何理由,她像是被什么冲动主宰了似的,含笑不疾不徐的走出餐厅,询问林俏的去向,连高跟鞋垛地声都没能透露她的真实情绪。   “林小姐呢?”   林俏在父母休息室里,顺便还把金曼曼的电脑也带过去了,这是一个很大的套间——毕竟是林总的主场,金曼曼叩门进去时,隐约还能听到林总在里间谈论公司事项的声音。   “俏俏在洗手间——她应该还不能走。”   林阳正好从里间出来,见到她轻声说,他看着金曼曼的表情也怪怪的,不过,金曼曼不管林阳的心情,不去想他有没有看到她和荀嘉明说话,现在他们在休息室里,整个外间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走上前揽住他的脖子,踮起脚跟不由分说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短暂,几乎没有感觉到林阳的温度,而且金曼曼吃饭前就已经把口红揩掉了,这是毫无痕迹的一个吻。   一秒钟都没有到,她就松开林阳,对他点点头,板着脸拎起电脑,头也不回地出了休息室,昂首阔步地准备回工作室去。   她做了一件蠢事,但是,她并不在乎。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第97章 嘉明只是低调   当一个女人失去初吻, 她会发生什么变化吗?金曼曼认为,最大的变化就是什么变化都没有,就像是男人没有第一次这个概念一样,女人的第一次也是无从检验的事情, 经验可以从视频中获取, 而身体器官也会因为年岁增长被吸收,因为运动而破损, 甚至有些人天生就没有这种东西——但很可笑的是, 男人总是会为了第一次付费, 他们因为虚无缥缈的概念而狂喜万分又或者痛苦不已,金曼曼虽然能利用这种客观事实, 但却无法真正地理解他们的逻辑。   “你觉得我没谈恋爱是因为什么呢?”   晚饭时她问荀嘉明, “可以说得直白一些——如果你说我是待价而沽, 我也不会生气, 这是很合理的猜测。”   荀嘉明给的答案永远是标准而且正确的, 他虽然把金曼曼当作捞女来看待, 但永远不会正面承认这一点, 甚至如林阳一样探讨金曼曼的钓鱼技巧。   “当然是因为你洁身自爱, ”他说,“这是很好的品质, 只有对自己很有信心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金曼曼想告诉荀嘉明,其实她就是有点待价而沽的意思, 但她还是忍住了, 不能让金主太不快,他想要个柔情蜜意, 带有偶像剧滤镜的体验, 金曼曼就得供给, 表现得太有攻击性自然是很不妥的。   “其实主要是因为太忙太穷了。”   但她还是没有承认自己是个洁身自爱,只等着白马王子来拯救自己的小白花灰姑娘,金曼曼转移话题,和荀嘉明谈了谈自己的过去,男女朋友都遵循这个步调发展,互相了解,互相喜爱,互相亲热,确定关系——她是第一次,所以,荀嘉明愿意接收她的信号,跟着她节奏来。   他也说了他的生活,他的压力,荀嘉明出生在一个大家族,亲戚很多,而且并非互相都友好,他从小必须和很多兄弟姐妹在祖父面前互相保持友好,一旦祖父不在,气氛就立刻悄然转变了。他和荀嘉俊几乎是一起长大的,但从小兄弟俩就处于竞争关系。   荀嘉明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现在都在国外上学,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较生疏,实际上,他和母亲的关系也很冷淡,富家子弟的亲情就像是风中的一条线,吹到哪里就粘在哪里了,他们对父母的感情比较像是一种礼貌。   “有时候也会觉得回国比较烦,在国外时,人际关系相对简单,你不在嘛,很多事就不会牵扯到你。但是,这也等于是把战场留给父母辈,让他们去帮你战斗。我父亲和姑姑年纪都比较大了,他们需要我回来,我回来坐镇住大陆,他们一个管欧洲,一个管外岛和东南亚,这样才能让人安心点。”   说到最后又难免绕到荀家的遗嘱之战,金曼曼听得多说得少,大多数时候起个捧哏作用。“那嘉俊他以后呢?在大陆跟着你手下发展吗?”   “如果他能做出成绩的话,其实我是无所谓的,就怕是带着怨气来。”荀嘉明也有些无奈,“本来想把二叔调动到南美洲去,我们家在当地也有投资,因为我们对巴西和南美的前景还算是比较看好的,但是……”   但是,二叔不可能去履职,原因也很简单——荀嘉明都不用说得太仔细,只需要讲六个字,‘父母在,不远游’,金曼曼就懂了——爵士年纪已经很大了,龙子龙孙都得随时准备抢遗诏呢。到底是传位于四子,还是传位十四子,这里头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为何只有嘉俊爸爸表现得这样抢眼?”   这是金曼曼喜欢的话题,安全而且能满足八卦欲,食物也还算是好吃,荀嘉明有一点好,他至少是很心细的,几次饭局下来,已经记住金曼曼的口味,今晚他们吃西餐,金曼曼晚上可以吃一点沙拉,不至于无处下口。   “也不止他们,分肯定是都想要多分的,不过就看有没有这个机会了,我们家和其他几家不同,爷爷说话是很算数的,有规矩在,家里就还算是有基本的和平。”   三房有名分的太太,无数的私生子,没有点规矩,个个都进企业做事,那荀家就会是内斗的牺牲品,这种商战将不会有什么精彩可言,完全是你找靠山,我找比你更硬的靠山,你推翻我,我推翻你的来回拉扯。所以荀爵士一早就设立了离岸基金,并为二房、三房定了规矩,想要从商可以,但是从商就继承不了遗产,得不到荀家的帮助,而且自然,也进不了荀家的公司做事。   如果没有资金和资源支持,荀爵士的后代还会有祖辈的优秀吗?答案是,出色的祖先未必拥有同样出色的后代,而有了足够的资源,庸才也能有所成就。嘉明的爸爸和姑姑要说多有才华,荀嘉明自己都失笑,但是他们自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受到了严格的教育和丰富的锻炼,自然也展现出了一定的能力,这世上的朽木和天才都是少数,大多数人就是这样,一分投资一分收获,他们未必比别的荀家人优秀多少,但占了被选择的优势,现在的能力和眼界已不是其余族人可比。   “但不是每个人都对这种游戏规则心平气和的,像是我爸爸的弟弟,你应该见过他的,Uncle Tommy,他就很怡然,搞了个马术协会的会长,每天骑马,做慈善,因为他也得到过机会,但他确实不行。但是嘉俊的爸爸就不一样了,他得到过机会,但不多,我想爷爷对他主要是当个备胎来培养的,一个大集团不可能只有一个继承人,选择总是越多越好。”   金曼曼想,在荀嘉俊出生前后那段时间,或许荀爵士和大房子女的关系不睦,又或者没有那样满意,所以感到自己需要一些别的选择,嘉俊因此排了嘉字辈,他父亲也来到大陆开拓市场,这是他们得到过的机会。   也因为他们对集团的发展有贡献——错过了在大陆布局的时间的话,荀家要再入局,额外付出的成本应该是个天文数字,嘉俊爸爸对自己的现状自然感到理直气壮的不满了,嘉俊也因此得到进入家族企业的特权,甚至荀嘉明对他还颇为宽厚优容,也是,本身大房是摘桃子的,已经占尽了好处,还要揪着小处不放,爵士也会不开心的。   “嘉俊爸爸不情愿去南美,又要跟着爵士来S市长住,看来戏还没有完呢。”   “不止如此,他让嘉俊过来,背后的用意也很清晰,今天嘉俊跟着我来开会,无非是为了提醒家族朋友,谁才是他们结交的第一个荀家人。”   荀嘉明说到家事时,显得格外沉稳,这是他擅长处理的领域,不像是谈恋爱,他因经验不够丰富,又不是本土作战,两地风俗有差,外岛女和大陆女、ABC,处事风格,性格都大有不同,金曼曼是荀嘉明的第一个大陆女友,自然,他在她跟前似乎总有点儿束手束脚。他也喜欢谈这些话题,谈得轻松,氛围放松,气氛亲密,而且金曼曼是个很好的听众。   “啊,说起来的确是……”金曼曼也意识到,林总被荀爵士投资三次,他是怎么认识荀爵士的?即便不是通过嘉俊爸,投资也一样是通过嘉俊爸给的,毕竟那时他是大陆的掌门人。这样想来,林俏对嘉俊异乎寻常的冷淡确实有些不应该——嘉俊对林俏的亲热,也就不显得突兀了,他们的父辈本来就曾是朋友,说不定林俏很小就见过荀嘉俊,认识他比认识嘉明还要早呢。   但是,现在林家已经选择站队嘉明了,金曼曼想了一下,突然笑起来,“难怪俏俏对俊少半点不动心,冷如冰霜——应该是得到过父辈嘱咐,不愿掺和进别家的家事里。”   荀嘉明已听她八卦过一遍的,此时含笑说,“他们是该小心点,毕竟,集团规模越来越大,股权也越来越稀释,内部关系如此复杂,一个不小心,他们也会沦为被踢出公司的打工仔。”   他说这话时似乎自带了一种底气,令人不由浮想联翩,猜疑荀家的能量——最后不会林家辛苦多年,公司被荀家吞并,他们辛辛苦苦为荀家做了嫁衣裳吧?   不过,创始人被踢出公司的局面半点不少见,许多大公司都是如此,做大后,股东鸠占鹊巢,主控权未必会一直落在创始人手中。但话又说回来了,纯粹的家族企业怎么会做得如今这样大呢?这么想,林阳他们对金迷这种工作室出手大方也就不足为奇了,这些服务反正也是在薅公司的羊毛,属于借鸡生蛋,比花自己账户里的钱要爽快得多。   难怪林阳似乎总弱荀嘉明一头……金曼曼不认为荀家会真的入主林氏,他们是外岛公司,算是半个外资,资金的性质就有区别,她只是更深刻地明白为什么林总要安排林俏去相亲了,有时候决定一间公司创始人命运的,除了商业眼光之外,还有其牵势、借势的才能,就像是现在荀家和林氏的关系,荀家会起吞并的念头吗?或许有过,但一直没有付诸行动,自然也有他们的考量——如何能引起他们的考量,那就要看林总的本事了。   荀嘉明和林阳的第一次婚姻,很可能都要找这种能引发合作方考量的妻子,而他们能回馈的是什么,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他们的婚姻和爱情没有太多的关系,而是又一次结盟,又一次交易。在荀嘉明看来,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嘉俊想要这样一门婚事恐怕还没有呢。   “这个坏小子要在S市常驻了,平时你和俏俏来往时,要提醒她别被嘉俊勾引走了。”他叮嘱金曼曼,已经是完全把她当自己人看待了,一边说一边探手在金曼曼的手上捏了一下,随后又忍不住摩挲着她指甲的弧度,金曼曼被他摸得浑身发痒,很不舒服,强忍着扭动身体的冲动。   这是让她监视林家的动向,金曼曼说,“知道了——她很宅的,嘉俊应该约不出她来。”   “如果一切全凭她自己,那是当然。”荀嘉明又征询她对港联服务的看法,“现在嘉俊也进来做事,我需要一个能管住他的人去和他斗一斗,不然,连你的设计工作都不好做——你觉得阳仔身边的Madam楚如何?”   他观察着金曼曼的表情,“你和她关系怎么样?能不能一起开展工作?她对你的印象很深刻,和我说了不少你的事。”   楚君又进了谗言,大约是婉转的暗示,‘你也看见了,你自己去想’——而嘉明将信将疑,还在试探。   金曼曼心头雪亮,她毫不犹豫地说,“楚经理人很好的,我和她关系非常不错,我认为她绝对可以管得住嘉俊——她今天不就管得很好吗?”   一男一女,互相有点意思,凑在一起,别人看着似乎总觉得有点什么,也似乎总能发生点什么——这个道理,楚君明白,金曼曼也明白。   楚君能做红娘,金曼曼也能做,她准备今晚就下单一份某娃娃的Pu教程,匿名发送到楚君的邮箱里去——给力点,向你母亲多取取经,真正的钓鱼大师只出两次钩,第一次钩空可以原谅,第二次要还钩空,连金曼曼都要骂:这么没用,还做什么女结婚员!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嘉明确实是社交食物链的顶端了 第98章 错综人际   社交攀登者们有时让人无法理解, 但金曼曼是吃这碗饭的人,她越来越深刻地体会到,一个人身处于什么圈层,结交了什么朋友, 有时的确就决定了她这辈子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大多数人的资质都不足以冲破圈层的枷锁, 达成好几个社交圈层的跃迁。   有一些天才是可以的,从贫民窟一路凯歌, 战无不胜——运动员中往往能走出这种天才, 还有就是美女了, 这都是老天爷赏饭吃的东西,后天发展的阶级与文明无法将它们夺走, 除此之外, 人最多只能往上再攀登一到两个阶级, 始终需要原生家庭作为自己的底气。   譬如楚君, 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金曼曼认为她的能力并没有优秀到超出同侪太多, 但是, 她在合适的时间, 出现在合适的位置,又有一份合适的学历, 所以她就能得到港联服务这个总监的职位,这个职位是不会给一个普通漂亮的小镇女孩的, 对她们来说, 楚君现有的职位差不多就是三十五岁时的职场终点,要再往上升就很难了, 大概要考虑混出个无固定期限合同, 混到退休的前景了。   理由有很多, 缺乏视野,缺乏学历,学历代表的是你在一些场合的见识,可以和老校友谈笑风生,也能和更多高层次的客户有共同话题。就像是荀嘉俊,楚君勉强应付得了他,但一个在同样年龄勉强混到经理级别的穷人家姑娘,她有更多的可能被荀嘉俊身旁的一层层光环糊弄住,束手束脚,让荀嘉俊到处去煽风点火惹是生非——固然,也有很能干的人才,但荀嘉明不必去冒这个险,他身边有太多出身优越能力也优越的人才了,大可以在其中优先挑选。   既然金曼曼都说楚君的好话,那她的才干的确也得到证明了,港联服务主要就是维护客情,同时打理荀家的投资等等,做这种公共关系的干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必要的天赋。楚君对金曼曼进谗言而不被察觉,仍得到她的好话,这说明楚君的表面功夫很好,以及金曼曼的脑子还有一点不够用。   荀嘉明似乎是因此对金曼曼多了几分怜爱,不过,他当然也不会戳穿楚君,这是最基本的上司心术,金曼曼除了是潜在的女友,也是他的合作对象,是港联服务的乙方,甲方和乙方的交情没有必要太好,互相存有小心思——至少甲方存有一些小心思,但能保证表面和平,做老板的才能放心。   “楚经理应该是要准备跳槽了,”这一次来工作室和她对接合同的人变成刘豫了,“已经开始整理资料,就等着向阳总开口。这对她的确是好事,她在港联,平台又上一层楼,跟着上升期的荀总,得到的好处会更多。”   上升期的总裁们,缺人才,给出的报酬也大方,跟随他们,算是实现梦想的捷径,时机合适的话,光是原始股就足够让人财富自由了。金曼曼的不少奢包客户都是如此,运气好,进了上升期的创业公司,上市之后,股市一波,缔造出亿万富翁,已经提前到达人生巅峰了,但是,眼界又还没完全从中产脱离开来。他们要再赚到这样一波巨款是很难的,去投资则不愿承担风险,余下的人生就是无聊而又悠闲地追求能负担得起的奢侈品,同时,还保留了精打细算的习惯,想要尽可能的省钱。   金曼曼的奢包代购群,主要就是Ceci类跑道和这样的阔太构成,她们彼此交织,组成了别墅群中的邻居交友圈,她们和林阳、林俏的生活还有所交错,但和荀嘉明比起来又远远不如了。楚君本身也是这个群体的中坚成员,她要往上跳,去港联的确是很好的机会,就算待遇一样,平台也是更上一层楼了。   金曼曼也恭喜刘豫,“她一走,你在阳总身边也是稳居第一了。”   很难说刘豫这一次尽心帮金曼曼打听,又敲边鼓,是不是有自己的考量——楚君和刘豫几乎是同期进来的,他们会形成一个竞争关系,楚君一走,后来人比不上刘豫的资历,以后林阳有资源,哪怕是论资排辈也会推刘豫上去。刘豫不否认金曼曼的说辞,举起奶茶杯向她敬了一下,“合作愉快。”   金曼曼嘀咕着说,“感觉咱俩像是密谋什么的反派……”   但她还是举杯和刘豫碰了一下,问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大概就能把人选定下来,我们准备组织个聚餐,刘经理有闲暇赏脸吗?——小单也来。”   她说的是下午的员工招聘,金曼曼痛下决心要招聘个PPT大师进来,她认识的工作朋友也纷纷牵线内推,刘豫就推了两个,都是因故离职的前同事,工作室不强求坐班,在家办公也可以接受,底薪虽然不高,只有五千,但奖金丰厚,只要推进得顺利,一个月一万五到两万是可以有的,五险一金也可以缴纳,这条件算相当不错的了,金曼曼大学毕业时如果自己去找工作,都未必有这个待遇。   不过,理所当然的,这么好的机会一般内推都消化掉了,是不会流到市场上去的。金曼曼第一次主持招聘,心里也有点没底,不过刘豫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小单——我都快把他给忘了!”   他冲金曼曼挤了挤眼睛,似乎在揶揄她见过了外岛的世面,恐怕很难再看上小单——就连林阳在荀家面前都显得寒酸,更别说单修谨了,林阳是经济适用型金龟婿的话,那单修谨就是破产版金龟婿,金曼曼现在和单修谨来往,对她还能有什么好处吗?她难道还想要保留这个备胎?   金曼曼从外岛回来还给单修谨带特产呢,她说,“才开学一个多月,他实验室超级忙,不然你肯定能听到他的消息,他时常还和俏俏一起打游戏啊。”   打游戏是新时代年轻人的社交方式,也是制造话题的不二法宝,金曼曼不打游戏,这对想要勾搭她的年轻男孩们是个遗憾,但是林俏打,而且会拉单修谨,单修谨也就没有任何理由不同她打了。   他们还会说说工作室的近况,金曼曼不知道林俏有没有讲她和荀嘉明的绯闻,不管怎么说,她和小单的联系最近是少了一些,他确实很忙,金曼曼也忙,他们似乎正在自然地渐行渐远。而且,考量到现在的情况,金曼曼也不敢把单修谨拉到自己身边这团乱麻中来,单修谨什么都帮不上,而且,在这样的局里他显得很脆弱,金曼曼很害怕她无意间连累了小单。   今晚的聚会,说起来还是林俏叫他来的,金曼曼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从林俏口中听到她去相亲的事情,所以也无法指摘她什么,更不好去问林俏把单修谨当成什么,睡过就能释怀的初恋吗?有诚意发展的多年暗恋男神吗?还是只是她小小鱼塘中的一尾鱼?   她对单修谨倒有一点歉意——他一直被索取情绪价值,也慷慨地给她提供帮助,但是金曼曼实在无法回报他什么,她总是要担心给他错误的信号。而且,现在金曼曼马上就要——说‘不干净’显得很可笑,但是,单修谨从来没谈过恋爱,而金曼曼马上要因为许许多多的关系,去谈一场她不情愿的恋爱了,她已经泥足深陷,再和单修谨在一起的可能已是微乎其微。完全失去发展的可能后,这种无法偿还的亏欠感让她更有点逃避单修谨了。   “小单应该感谢你。”刘豫倒是不以为然,“你给他搭建了多好的平台——他要是能娶到俏俏,林总和俏俏的妈妈稍微使使力,小单文凭镀金一下,回来留这个母校当个大学老师不成问题,房子家里买一套,俏俏的妈妈也会有所表示,一辈子都不用再为钱操心,和他一样条件的年轻人,一百个里九十八个没有这么好的生活。”   “娶俏俏这么好你怎么不娶呢?”   风凉话人人会说,饼人人会画,刘豫讪然笑了,“我倒想,可她看不上我啊——俏俏别的不说,鉴软饭男、鉴pua的功力是一流的。”   “那你是软饭男还是Pua呢?”   “我是软饭男吧,但软饭男能娶到大小姐都靠Pua,所以这是一回事。”   金曼曼被刘豫的市井哲学逗得失笑,她邀请刘豫留下来陪她面试,并帮着分析人选:这些人之前都做过PPT了,因为是熟人介绍,并不担心是来骗稿子的,所以PPT都做得很用心。虽然大部分时候是居家工作,但也要见面聊一聊,确定一下对方是正常人,才能签合同。这份工作主要是有保密需求,不能随意找人,否则在网站上发包倒还更省钱些。   刘豫现在即将晋升为头号心腹,底气比之前更足,答应教金曼曼怎么做领导,“第一步当然是要选对人,阳总挑人的眼光就一直都很不错,你这个情况,最好选的是什么样的人呢?三十四五,两个孩子的爸妈,说不定还会要三胎,家里又不是很有钱,很给力的那种,最好长辈没人能帮着带孩子,她需要一份时间自由的工作,又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琢磨创业,得过且过,想着先把孩子养大再说。”   这样的人在S市简直是铺天盖地,三十五岁好像是职场上的一个小小死刑,过了这个坎的社会人,如果没有相应的职衔,那简直比黄花菜都更不值钱。你得到的机会会急剧减少,而三十五岁已婚未育,或者只生了一个小孩,找工作的难度是地狱级。过了四十岁之后,情况反而会好很多,因为四十岁以上的求职者,对待遇就不那么挑剔了,梦想几乎完全熄灭,多数是找个地方混工资,混到退休年龄就可以准备带第三代。   越是社会偏底层,受到年龄的冲击也就越大,即便是在集团内工作过的准精英,如果还处在中产,睡后收入不足以覆盖家庭开销,还有找工作的想法,一样要承受这种挑剔,不过他们也比较容易脱身出去,内推多,机会多嘛。金曼曼这份工作,对刘豫描述的这种人群是非常合适的,方便他们兼顾家庭,愿意来办公就来办公,想在家就在家,只要在时限内能完成交办任务就行。   四五个候选人都表现得积极,他们多是文案、营销出身,做PPT的行家里手,到得也都比较早,两点面试,一点四十五多数都到了。金曼曼请他们稍坐一下,自己在办公室里做最后的准备,根据刘豫的建议,在简历上先做了备注打分,合适的背景加分,不合适的扣点基础分,主要还看交谈中观察:人品是否可靠,会不会‘要事情’,有没有借鸡生蛋的野心。   刘豫自告奋勇,帮她去招呼面试者,过了一会,走进办公室吹了一声口哨。   “哇,”他说,“那个新来的女孩子是谁帮你介绍的?长得有点漂亮!”   说着,看了金曼曼一眼,意思也很明显:这个女孩子至少是金曼曼级别的漂亮。   金曼曼愣了下,她翻了翻资料,“我这来面试的就没三十岁以下的啊。”   她开门出去,带着笑意招呼了下大家,又问,“小姐,请问你是——”   “我是Stefan介绍来的。”   这个女孩子的确很漂亮,看着非常娇憨,不过,她不缺乏专业性,起身礼貌而又热情地同金曼曼握手,自然地带过登门的突兀。“这是我的介绍信,金小姐,请您过目。”   金曼曼眼睛微微睁大了,她和远在办公室内的刘豫对视了一眼,心里有了明悟——人情岗来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更新完赶紧出门去,大家中秋快乐! 第99章 ‘林同学’   事实上, 这个江小姐是用了嘉俊爸的名义介绍过来的,很明显,双方关系匪浅,江小姐称呼嘉俊爸是很亲昵的, 又或者她没有真正见过嘉俊爸的名片, 只是听到他这样自我介绍而已,总之, 她叫得比荀嘉明这个亲侄子还亲昵, 荀嘉明都叫Stephen, 江小姐却直接称呼嘉俊爸为Stefan,她说她之前在德国留学, 刚毕业回来, 对奢侈品买手这一行也有很强的兴趣, 正好得到这个机会, 便拿着介绍信上前毛遂自荐了。   至于怎么认识荀家人的, 江小姐没有明说, 只是含糊带过, ‘一向有交情’, 金曼曼也没有深问,只是解释了面试流程, 让她用同样的主题去做个PPT,之后再返回来参加面试, 江小姐说她可以排在最后, “我现在就开电脑做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金曼曼不去管她, 继续自己的面试, 和候选人都好好聊了聊, 她比较欢迎家庭型的候选人,野心强的反而不会呆太久,太时髦精的其实也不行,过于爱好奢侈时尚,野心就强,她现在反而明白了为何很多同学不喜欢她,尽管金曼曼和她们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她在读书时就很喜欢奢侈时尚,长得又漂亮,难免给人以野心勃勃的感觉,侵略性太强,还处在低位,上位者自然不喜欢她带来的冲击感。   就像是这个江小姐,她在职级上要比金曼曼低,但其余各方面的条件都只有更优秀,或者至少不差于她,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笑吟吟地坐在那里,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感觉,看得出来,她的家境应该不差,不管钱是来自于父母还是金主,反正,这份工作对她来说不是机会,而是个打发时间的头衔。   甚至于,这也可以是别有用心的一块跳板,嘉俊爸想把她放到工作室,很可能有多重目的,除了测试金曼曼的服从程度之外,还有什么呢?监视工作室的内部流程?找找金曼曼的把柄?   江小姐的PPT做得很好,她几乎没有打字就交来了四五页精美文档,金曼曼要她收集比较的是饰板品牌的资料、报价和优缺点,统合成文档方便客户选择,还要附图片,做这样一份PPT需要的时间是不少的,因为资料得自己去找。江小姐的手这么快,只能说明电脑那头有人在帮她做。   她要求的薪资也很少,只要交五险一金,有个出来坐班的地方就够了,一个月七千多元即可,金曼曼看了江小姐填写的表格,不禁笑道,“这一看就是本地家庭。”   江小姐承认,她的确不靠工资养家,“主要是倾慕工作室的平台,感觉能学到很多。”   她算是个加强版的楚君,但是学历没那样光鲜,留学的是欧洲不是美国,而且是出去读硕士,看得出来家底是差了一些的,不过,有了‘Stefan’,一切不是问题,楚君上班时都没有名牌套装随便穿的,大多时候一身七八千块钱而已,江小姐浑身上下太多低调的细节了,虽然没有Logo,但可以看得到Celine的小西装,A家的牛仔裤,平底鞋是RV,手里拿的包也是H家的基本款,金曼曼还注意到她戴了一条项链,HW家的入门款,大概也要五六万元,这一身算下来,十几万的行头是跑不掉的。   金曼曼笑着说,“你这是竞争对手来我们这里了解市场的吗?”   江小姐眨眨眼也笑了起来,“没有,我不是事业心很强的那种人,其实就是找份工作做做罢了。”   她的说法前后很难对应,可以说是漏洞百出了,金曼曼姑且收下她的简历,请她之后等通知。送走江小姐后,她和刘豫、林俏开小会,“到底要不要聘她来呢?”   这件事当然要先请示荀嘉明了,他是利益相关方,刘豫说,“她想做什么其实不取决于她自己,要是荀总没意见,我建议你还是聘她,给些杂活让她做就好了,不要进一步激怒‘Stefan’。”   他做了个引号手势,学着荀嘉俊洋洋得意地走路。虽然金曼曼很烦心但也还是忍不住笑了下,“否则——‘Stefan’——”   她也做了个鬼脸,“就会捧她也去开工作室,和我们打擂台争生意是吗?”   其实江小姐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不缺钱,金曼曼开工作室赚的那点,江小姐很可能是不看在眼里的,她做什么不重要,金曼曼是否给Stefan这个面子很重要。她给面子,荀嘉俊在港联就不会找她的麻烦,一切好说,她不给面子,那工作室的业务就别想顺利进行了,荀嘉俊总是要出面挑她的麻烦的。   林俏倾向回绝,“没必要的,就让她去开工作室好了,搞砸过几次,就知道生意也不好做。我们能办到的业务她未必就能做好,就算能做到,她有利润可言吗?”她倒是对金曼曼很有信心。   单修谨最大的感想是,“什么生意都不容易做。你现在等于是一个学生跟了好几个老板,都想着支使你干活。”   确实,金曼曼现在的衣食父母太多了,都不能轻易得罪,她已经让荀爵士碰了软钉子,没给嘉俊爸面子,还可能要得罪荀嘉明,又有个被职场性骚扰的林总,和她关系微妙的大股东林俏,这些人全都是动动手指就能为难到她的‘合同者’,这叫金曼曼怎么不觉得工作难做?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之前楚君已经算是很理想的对接者了——当然,也是因为她的工作室有林俏的股份,不然,楚经理介绍个亲戚过来工作室上班,你怎么做呢?   “我们小本生意,这样的人情岗多来几个,真是帮这些老板打工了。”她叹口气,也是想着是否可以这样回绝。但刘豫指出这其中的套路,“其实是用不着你花钱的,人情岗嘛,你养她一个月要花多少呢,比如整个用人成本在一万五的话,那你每个月给港联开的工单就可以多开两万到三万的服务费。港联那边是肯定会签字的。”   里应外合之下,受损的只有公司利益,得利的则是高管,工作室维系了高管的人情,也有点小小的赚头。再下一步,可能就是配合荀嘉俊弄虚作假,以次充好,套出来的现金几几分成,有江小姐在,事情都交给她办就好,金曼曼完全可以推说自己并不知情,大头由荀嘉俊拿,她这里肯定也能拿到让人满意的回扣。   一般来说,这么操作的工作室都会注册公司,而且法人是绝对不会自己去当的,金曼曼不可能看得上这样的钱,她又陷入一种逻辑上的两难:如果她不配合荀嘉俊,极可能办不好荀家这样的Case,换句话说,她能赚的钱会非常的有限,但如果她要这样操作来赚钱,这和做荀家的金小姐又有什么不同?荀家的金小姐至少没有面临诉讼的风险,刘豫所描述的这些操作就是在灰色地带踮着脚尖走路,随时都有踏空的风险。   这世上哪有易赚的钱?金曼曼再次感到熟悉的渺小感,现在她对庄园这个案子已经有些倦怠了,如果光是职场上的事情,她还可以耐心处理,但外岛总是把家事和公事混为一谈,金曼曼受到多方压力,这边是房头倾轧,争产风波,那边是觊觎美色,身不由己往前推进的交易。被锁在皮箱里的珠宝,现在成了沉重的负累,因为它们,金曼曼需要一个保险箱,因为一个保险箱,她又需要一套大房子,但她平时压根就不戴这些东西!   “先看荀总的回话吧。”她揉搓太阳穴,“答应了这个,会不会有下一个?嘉明的姑姑在本地也有熟人,又或者,还有那么两三打的叔叔姑姑他们自己的亲戚呢?爵士不许他们从商,但是没有不许姻亲在海外自己找个工作吧。”   林俏和她的看法是相同的,“宁可工作难做点,一开始要把源头掐掉。”   两个女孩子很少有意志这样完全一致的时候,金曼曼感动得眼泪汪汪,“俏俏——果然还是只有你支持我!”   “曼曼!我当然支持你啦!”   男人们冷眼看她们耍宝,单修谨说,“林同学,你忘了你爹知道你接下这单之后有多高兴吗?他给你买了多少钱的珠宝啊?”   呃……好像确实……   林俏火速叛变,本来和金曼曼互相搀扶着正感动呢,这会儿扭着身子溜到一边坐好了,“那还是要从长计议——能混过这单生意之后再翻脸也不迟,反正,敷衍搪塞,能混则混吧!”   金曼曼本来也没想林俏站她到底,甚至都没想过林俏会提供多少有意义的助力,只是调节气氛而已,她瞅了单修谨几眼,悻悻然说林俏,“见利忘义。”   “基本操作呀。”林俏理直气壮——这件事终究要看荀嘉明的态度,他们因此还有打屁聊天的兴致。   荀嘉明那里,他还在开会,暂时没有给答复,几个人也就热热闹闹地吃火锅去了,吃完饭照例,刘豫送林俏回家。   单修谨要送金曼曼,金曼曼说她打车就好,“你不要绕路了,明天还做实验,开回去快点休息吧。”   这样的话,他们两人就同路到路边去,单修谨陪她等车来,两个人站在一起,氛围说不上凝重,但也并不亲昵,金曼曼想了下还是问,“你和俏俏……”   常联系是肯定的,而且很交心,否则,单修谨不会知道这么多林俏的现状,还用‘林同学’称呼她,原本他都跟着金曼曼叫俏俏,那是一种不走心的亲昵,任何人都可以这样叫林俏,这是她公开的小名。但是,林同学就有一种别扭中的暧昧,任何两个人之间,如果比素昧平生的同学更熟一点,或者干脆从未当过同学,却还称呼彼此为同学,那就反而说明他们的关系绝对不止于同学了。   金曼曼想说的是,林俏其实也未必会和单修谨有什么结果——不过,这可能是单修谨能够改变的事实,如果他想的话,因为林俏的确是很喜欢他的。   她犹豫于要不要点破,倒不是因为还想给自己保留个备胎,她去过外岛,见识了那个层面的游戏,已经绝无可能再回到单修谨这样的男生身边了。这是一种金钱的后遗症,后劲很长久,但金曼曼现在还顾不上去处理这些——只是她又觉得,两个人的事或许不用外人插嘴,单修谨自然会把握自己的步调。   “我们就是常常聊天。”单修谨也不再急于撇清什么了,他垂头插着口袋,似乎很轻松地说,“也没什么,就啥都聊吧,我也不好拒绝,因为,你知道的么,去年聊起来还是因为你——她也说了很多你的事。”   看来他是知道荀嘉明,并且明白他和荀总之间的差距了,林俏肯定会不遗余力地向他科普。而单修谨也不是一腔热血,会质问金曼曼是不是真这样爱慕虚荣的小年轻了。或者说单修谨从来就没有这么单细胞过,他很清楚金曼曼是什么样的人,同时更明白自己没有说话的身份。荀嘉明单身,身家地位爆杀上万个单修谨,他还能说什么呢?   金曼曼很想告诉单修谨不要妄自菲薄,在她看来,单修谨的个人魅力不比荀嘉明差太多,金钱有时候也不是这么万能——太奇怪了,她居然会说得出这种话来!这还是从前的她吗?   但是,她也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其实她除了脾气有点大以外,本性还蛮不错的,有好感有缘分的话,不要错过。”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随着这样的对话不断澄清,逐渐固定,他们都有失落,只是程度不同,但似乎也伴随着一些轻松,金曼曼和单修谨相视一笑,问单修谨说,“再说吧,她的性格也还没完全稳定,我也没确定就留下了,不急于一时。”   他并不否认林俏的身家带来的择偶优势,小单终于也成熟了一点,金曼曼的车到了,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那我走了!”   单修谨帮她开车门,金曼曼坐进车里,对他挥挥手,单修谨却还巴着车窗,从洞开的窗口弯腰望着她。   “你已经越走越高了,”他说,黑暗藏着他的脸,他的表情,金曼曼只能感受到他话音里极其丰富的感情,还有那一丝轻微的颤抖。“我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上了——曼曼,我只能祝愿你永远顺利,永远快乐。”   单修谨说完,猛地往后撤退了一步,他拍了拍车顶 ,于是网约车立刻冲了出去——电车的起步总是这样猝不及防。金曼曼被一下甩在靠背上,愕然地扭过头去,只见到后车窗格栅贴纸中,那个举手道别,又高又瘦的黑影。   她并不真的多爱单修谨,但在这一刻,她感受到一种极其强烈的,锥心的刺痛。她又一次想起了她伤痕累累的过去,想起了那个陈旧的落后的家乡,想起了汤老师。   它们已经帮不上她什么了——诚然如此,她也并不眷恋,但似乎随着小单的挥手道别,金曼曼也终于彻底地失去了她的家乡。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00章 曼福不尽   曼福不尽, 顺颂时祺,这是人生中一段路与一段路的告别,单修谨当然没有和金曼曼绝交,他们还加着彼此的微信, 还同在许许多多的共同群聊中, 只是有一种距离被心照不宣地划分了出来,单修谨不再会主动和她分享生活细节了, ‘试验太多, 人都做傻了’, 因为他大概已经从林俏那里知晓了金曼曼的处境,金曼曼已经不再是可以随便和男生聊天的身份了, 她有了一个暧昧期的男友, 这个男友, 代表了她所向往的一切, 单修谨能做的就是识趣一些, 不把自己变成一块惹人厌的挡路石。   金曼曼要处理的情绪则更复杂得多了, 她怎么能不失落, 怎么能不烦躁呢, 富贵正逼人而来,夸张地展现出它的真实模样, 最让人失魂落魄的莫过于这样令人沮丧的认识,曾经, 她以为金钱会是极多问题的答案, 但现在金曼曼不得不承认,金钱解答了极其有限的问题, 带来的却是更多的烦恼。   不仅仅是情绪上的折磨, 她要焦虑的绝非是‘他爱我, 他不爱我’这么浪漫化的问题,而是非常真切的‘侵占公司财产罪最高判几年’,又或者‘合同违约责任厘定判例’,金曼曼是工作室的法人,而且用工作室的名义签了服务合同,她当然也不想坐牢,所以荀家的案子变得越来越像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即便是预付款数百万到账,她也说不上多喜气,金曼曼染上了叹气的毛病,这种痼疾在社会人中传染,她起身的时候会先叹一口气,再慢慢地坐起来,有时候,她很没有起床的动力。   原来她的精神状态可以更糟,金曼曼在最艰难的时候好像都没有失去斗志,不知为何,在形势一片大好时她反而有点被击垮了,或许是因为她已经触碰到了行业的天花板,明白了整个行业的运转规则,或许是因为曾有的幻想已经实现,她发现自己不如想象中喜欢,可她到底也没明白自己想做什么。   “工作有时候是可以给人带来成就感的。”她对林俏说,“但是,有些案子真的一点正反馈都没有。我现在发现,朱Jimmy和Irina,虽然都不快乐,但他们的案子其实也没那么让人沮丧,因为你知道你做的一切对他们是有正面意义的。”   虽然收费昂贵,工作内容简单,服务的对象也绝非什么善人,甚至朱Jimmy如果生了重病,金曼曼也会觉得他是遭了报应,但那一刻,金曼曼感受到的的确是工作后的成就感,她的工作收取了高额报酬,也回馈了等额的正面情绪,这就是一个很成功的Case,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头扎进了荀家的宅斗漩涡。   这间房子本身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几房的角力,金曼曼就算做得尽善尽美,也得不到任何人的夸奖,没有人会在乎的,荀家人拥有无数房产,这间房子只会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间,是荀爵士偶然停驻的落脚点。   如果她可以的话,金曼曼想要选择永远做个性化的小案子,一个月十几万收入在她的想法中居然似乎已经足够,现在她似乎不需要那些包了,对珠宝的兴趣也已经黯淡下来,金曼曼是个善变的人,当金钱这一阵子和麻烦联系在一起时,忽然间,她就小富即安起来了,她的物欲似乎从无穷大急剧缩小,因为她明白自己的美梦终究无法成真,并没有一个白马王子踏着金钱走来,把一个灰姑娘奉为上宾,上演sc1v1的爱情童话。   不,金曼曼应该感到庆幸,她基于自身的选择和一点庆幸,从一开始就来到了Ceci这些姑娘们奋力才能够到的终点,在她们的道路上,太多人掉队了,而这些女孩们的美貌、学历、家世,也未必逊色于金曼曼。   不论等着她的是怎样的旅程,金曼曼似乎都不该痛苦,反而应当感到知足,她这样告诫着自己:不能再出现半年会议那样的意外了,不管因公因私,都该对荀嘉明妥帖一点,一个人不能长久的伪装自己,但可以自我催眠,金曼曼不敢小看了荀嘉明,太敷衍的话,他迟早会看穿金曼曼的马脚。   “钱的确是不好赚的。”   林俏和金曼曼去港联开了一次会之后就不肯去了,金曼曼每次出发前她都来殷勤拎包表达支持:工作室最后聘用了两个将四十岁的PPT大师,金曼曼亲自挑的,有家累,话不多,出活快而且不擅长夸夸其谈,没有满脑子该如何把公司做大的计划。都是来混日子的,拿钱干活,居家办公的时间很多,金曼曼很喜欢这样的员工。   至于江小姐,按照荀总的意思,还是予以婉拒了,只说彼此的调性不合。金曼曼觉得江小姐其实也并不是真想进工作室来,她的出现只是为了完成必要的演出而已——她猜得也没错,因为江小姐很快自己注册了一个工作室,并且在荀嘉俊的主导下,已经坐到了会议室里,以甲方的身份来审阅工作室的PPT。   “真的要用这种元素,这种设计图吗,怎么说呢,觉得调性很不统一,能不能再出一个方案呢?”   荀嘉俊本人是不耐烦出席线上会议的,多数只是挂个名字在那里,线下会议的话,也经常在玩手机,江小姐负责来扮演奇葩甲方,就是‘五彩斑斓的黑’类型,她并不会直接说金曼曼做得不好,只是不断的让她改方案,“说不定下一个方案会更完美,我们再发动大脑风暴想想好吗?”   说起来,她是有资格挑剔的,因为江小姐在德国学的正是建筑和室内设计,金曼曼都不知道二房是哪里找了这么个完美的竞品来,就差说‘你不行,滚出去我上’了。   金曼曼在洞悉了江小姐意图之后,就不再让设计事务所的人一起来开会了——设计师事务所是名家出品,设计费并不便宜,修改次数也是有限的,是荀嘉明亲自洽谈的大师,虽然现在整个建筑业不景气,但豪宅设计这块,始终供不应求,金曼曼认为没必要消耗事务所的耐心。她调整心态,就当她收的这笔钱就是宅斗的出演报酬。   “改一下PPT,P一下效果图。”在每一次五彩斑斓的黑之后,金曼曼都叫自己的员工改个PPT就完事了,改个文案,成吨的效果图中随便乱截几个局部就OK,至于她自己,不耽搁她做别的业务,荀家这边,领着服务工时费,定时去开个会被批一顿,项目毫无进展也不关她的事,荀嘉明没搞定港联,业务就推进不下去,金曼曼这里只能无奈地坐拿数万元的工时费,她要付出的只是两三周一次被冷嘲热讽的会议时间。   “金小姐,你真的有在修改设计吗?为什么每次来开会,都是一些旧东西的重新组合?”   这样的套路当然也不是没人能看穿的,江小姐在会议上直接质问,“你这个顾问费也太好拿了吧?为什么还要再加一道你在中间呢?我们港联完全可以直接和事务所沟通不是吗?”   “对啊,为什么呢?”   金曼曼也很真诚的疑惑,“我也觉得,好奇怪呀,江小姐,你一直在挑剔我们设计师用的元素不够洋气,可是我们的这些元素很多都是爵士自己挑的呀,还有主题套间,这些都是不能改的东西,太阳神图腾,这个是Bosco的父亲亲自挑选的主体——俊少,你的意思是我要联系伯父,问一下图腾会不会太过时了吗?”   她时不时也会这样反噬一下,告诫江小姐别太过分,荀嘉俊终究只是二房的俊少——好宅斗的逻辑,但没办法,身在局中只能依计行事。而江小姐的脸色立刻就有点严肃了,她咳嗽了一下,“不要乱讲啊,金小姐,图腾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展现的方式而已。”   金曼曼有一万种办法把她架起来,让她必须通过图纸,但是这样就要进展到落实施工一系列环节了,这才是大猫腻所在,荀嘉明一天没有搞定港联,弄到自己人进公司,金曼曼就一天不会说话,宁可这样拖时间,这也是她和荀嘉明的一致意见:荀公子日理万机,小事上不糊涂,但也不会急于过问,工程拖两三个月问题不大,他这段时间忙着开会整合大陆母公司的资源,裁撤各种冗余部门。   这是本岛的意见,由荀嘉明来主持开刀,其实也等于是荀爵士终于认可了嘉明的能力,示意他可以开始‘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过程了。   和母公司比起来,港联服务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任由荀嘉俊玩耍,也可以说是给二房一个宣泄情绪的出口,更重要是做给荀爵士看的,证明嘉明很懂得照顾二房的情绪,金曼曼对此表示理解,甚至愿意放弃庄园大单,“就给江小姐他们去做吧,这笔钱我不赚也可以的,不是什么大生意。”   “这不是你们工作室接过最大的单子吗?”   最近荀嘉明很忙,他们多数是网络聊天,但他和从前比多了要求,会希望和金曼曼视频,金曼曼说,“和荀总的生意比起来,这笔钱突然间就又变得不大了呀。”   她话里隐藏的意思似乎取悦了他,荀嘉明温存的笑了,放低声音,“嘴巴这样甜,叫你去看新房你又迟迟不去?”   “不急于一时。”金曼曼一本正经地说,“要有仪式感——要按部就班,男人才会懂得珍惜。”   是他没时间,而不是她,荀嘉明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对于体面的女孩,他会给予相应的待遇,对快餐女孩,他的态度又不一样,荀嘉明对江小姐的态度颇为冷淡,他早洞悉了二房的目的,并让金曼曼放心。   “不要以为在德国发生的事就没有人清楚了。”他不屑地说,“江采凌小姐,艺名Crystal,留学期间做伴游兼职,结识了Stephen,Stephen每次去欧洲她都陪游,Stephen至少在她身上花销了十万欧元。几个月前,Crystal回国探亲,Stephen在港岛见到你,便联络她留下来,准备以世交侄女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交际圈里,打的主意我都好清楚。”   这是一个血淋淋的现实,高级伴游中,高学历美女比比皆是,Crystal不是唯一一个误入歧途的学霸,事实上人家可能也根本不觉得自己误入歧途,一个糖爹就花了十万,其余的雇主呢?Crystal算是个高级的Ceci,在国内还是很好洗白上岸的,发生在欧洲的事就留在欧洲——除非荀嘉明这样谨慎的金主,会调查她的过去。   这样的女人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在他心中Cheap至极,还代表了二房不可告人的小阴谋,荀嘉明告诉金曼曼这些,无非是让她放心,告诉她Crystal根本就不足以和她竞争,而且,他也并不打算就这样放弃对庄园的主导。   “这单Case肯定还是要你来做的,给他们做,我怕我们的房间里全是致命血滴子。”   荀嘉明第一次这样直接地和金曼曼吐槽二房,她不能不捧场地笑一笑,金曼曼说,“但港联现在已经完全在他们手中了——”   “只是现在而已。”荀嘉明让金曼曼放宽心。“楚经理已经从林氏辞职了,一周后就会到任。”   他显然对楚君有所指望,“硬装还没结束,不算耽误时间——先给Juno几周时间再说。”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送评论红包! 第101章 一些职场   在金曼曼急切的企盼之中, 楚经理悄然完成了一次成功的跳槽,从一个集团跳到另一个集团,虽然是下属公司,但职级有了上升——她现在是总监了, 薪资自然也比之前有增长, 以楚君的年资,原本在林氏一个月均摊下来大约是两万多, 公关经理, 这个薪酬已经足够体面了。   到港联之后, 总监拿三四万一个月,不会是太大的问题, 虽然这个薪水要赚数十年才能赚足留学开销, 但非计算机、销售岗位, 工作三年, 在S市年薪能到近四十万, 说前10%, 这不算是太夸张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 楚君这次跳槽, 方方面面都处理得不错,和前东家和平分手, 到新东家有太子力撑,最妙的一点是, 港联服务几经易手, 现在除了荀嘉俊之外,只有一群小虾米, 之前试图晃点金曼曼打配合杀大户的朱经理已经离职, 这几个月间, 又走了一个总监,老员工中除了一些底层文员以外,做事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留下来的只有人情岗混日子的,本来就是边缘人的,正适合楚君进去大展宏图,只要收拾了江小姐,至少别墅装修这边是耽搁不了的。   楚经理手段如何呢?确实也经得住考验,金曼曼去开会时,只见楚君和荀嘉俊,没见江小姐身影。她问荀嘉俊,“江小姐怎么没来啊?没她这会可开不下去。”   荀嘉俊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把脚翘在桌面上玩手机,他的这个特质,使得他可以在任何时候保持和各方的关系和谐:江小姐为难金曼曼的时候,不管他的事呀,肯定是远在外岛的Stefan做主,现在江小姐被弄走了,他也一点不局促,和他又无关喽,他就是来凑人数开本的。   “江小姐和我们公司的合同还没有签署盖章,从公司规定来说,还不算是我们的正牌服务商,工时是没办法结算的,所以还要等一段时间,走完OA之后才能参加到我们的会议中来。”   楚君笑容可掬,声音也很甜脆,金曼曼想这大概就是真实的商战系列了——虚假的商战,宅斗、美人计、圈套中的圈套,真实的商战,荀嘉明叫人看好公司公章,没有公章盖印Crystal就进不了港联服务,也没法掺和到案子里来。   “好的。”   她没有细问,拿出真正那份PPT进行宣讲,而不是换汤不换药的版本V1.2.4.7.6。“针对之前反馈的客翼风格混杂问题,我们这边事务所的想法是,通过环境用色进行协调,实际上,真正比较互相抵触的房间风格是古典华丽风,以艺术画作为主的艺术套房,和后现代极简风确实不能放在一起,不如各自安排在客翼的两侧……”   主翼这边其实是比较简单的,按照荀爵士的要求,主翼只有他的主人房,剩下全是功能区,大规模聚会、私人小憩、三两友人小聚、书房、更衣室、棋牌室、娱乐室、健身室、理疗师、桑拿房、按摩室、存储烟酒的储藏室,还有给护工轮班住的保姆房,这些所有功能区汇总在一起,两层建筑规划得满满当当,因为只有他一人使用,老板只有一个,在港岛期间就已经做了示意图,得到爵士许可,已经开始动工改建了。   但是客翼这边,情况就要复杂得多,目前连地基都没打好,就是因为每个套间的位置没定下来,也就定不下施工图纸尺寸——荀嘉明父母的套间当然要是最大最豪奢的,其次是荀大姑,荀嘉明的套间和她的应该差不多大。   还有荀嘉俊父子的套间,这里有很大的矛盾,也是江小姐卡着设计方案不过的原因之一,那就是Stefan希望自己的套间要比大哥大嫂的更大——他可以通过一些伪装,看着没那么大,但实际占有的平方要更多,比如说,多设几个隔间,从相邻的套房偷点面积什么的,但这是他希望能达成的结果,可想而知,大房哪怕不住这房间也是不可能答应他的意图的。   江小姐卡死了方案,为的就是等金曼曼低头来打通关节提出意见,金曼曼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她一直没有低头,而是毫不犹豫地拖时间。有些需求知道了比不知道要麻烦得多,她不可能帮Stefan偷面积的,她图什么呀!就算给钱都不能办这件事,哪怕要答应,那也必须是荀嘉明自己的决定,就这金曼曼还得提防荀嘉明让她背锅呢。   现在楚君来了,打破平衡局势,案子也就能继续往前推进了,楚君提出的修改方案是,二楼的三间套房维持原设计尺寸不动,三楼的套房三间面积相等,但是,嘉俊爸会多拥有一个和楼上老大套间相同规格的阳台,他在最左边,荀嘉明的亲叔叔在最右边,中间还有两个套间的余裕,一个套间给荀嘉俊,还有一个套间可以设为客房。   一样的面积,二楼能设三间套房,一楼就是四间,但是三间主人的套房空间不比楼上小多少,客房的空间因此显得相当逼仄,而且这也逼迫着客翼要做一个很大的下沉庭院,在负一层规划出待客空间,负一层的客房跟一楼的看齐,空间都不大,和功能室参杂,还有一些雇工的房间被安排在了大门附近,这个庄园对外是以会所为名义进行开发,楼栋多得很,建筑和装修所受的限制也少,它也确实毗邻一个高尔夫球场,金曼曼认为大多数客人可能宁愿住在球场的酒店里,也不愿住在这么狭窄的客房中。   但,没有办法,因为主翼的规格必须要比客翼高,这是荀爵士不会让步的铁律,‘偏不胜正’!他又要自己独住主翼,那就只能这样设计了,金曼曼认为楚君提出的修改思路是很有道理的,客房不好住……管他的,外岛的荀家大宅难道就好住了吗?会住在客房里的客人,非富即贵,挑剔惯了,哪怕给国王套房也都不会好住的,这毕竟不是他们自己家!   主建筑两翼都确定下来之后,附属的景观建筑就没有什么可争议的了,目前这些都还没有出图,因为——“这个要等老豆请的风水先生来看过盘才能定。”   荀嘉俊的语气懒洋洋的,搁下手机伸了个懒腰,这是他在所有会议中第一次有意义的发言。   是的,风水先生在建筑上是有极大话语权的,这不是荀爵士一人的爱好,金曼曼从港联服务出来,立刻去赴下一家的会议时,那家的业主就特意提出,“不管怎么样,装修的时候要保护好我们后院的那株罗汉松,那个是我们家的发财树,动了它就是动了我们家的风水。”   “好的,陈总放心,我们可以专门安排一个保安来看守罗汉松,保证没有人会胡乱堆叠建筑材料,全程做好保护。”   陈总眉头立刻舒展,拍拍金曼曼的肩膀表示嘉许,“你说这句话,我就放心的,荀总那边的别墅装修时,我有托物业带我进去看看外面,现场打理得非常好,干净整洁,而且监控摄像头都好多,我听物业说,你们家的防水和下水做得一丝不苟,过去几个月一次维修都没叫过——真的没漏雨啊?”   这是金曼曼的得意事,S市已经进入梅雨季了,今年还格外多雨,也就意味着整个别墅群基本都在敲敲打打,一路走过来光是脚手架都看得见四五家,专修漏水的施工队赚得笑翻天,时间忙到排不过来——别墅漏雨这和梅雨天返潮一样,几乎都是铁律,和蚊虫多一样,属于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但是,荀嘉明的别墅翻修后,这一次居然真的不会漏雨,这就让金曼曼在业内做出名气来了,这单生意就是工作室的名片,而且第一单做好了,后续的生意几乎不用太花心思,一切轻车熟路,连监工都是现成的——金曼曼准备用工作室的名义买辆车,不用太贵,GL8即可,当保姆车足够了,再招聘一个司机,这个司机要是光头壮汉,没事的时候就去别墅监工,有事她和林俏都能支使,会比现在更游刃有余得多。   工作室现在的收入,再雇几个司机,买辆名车也不成问题,说实话,金曼曼分红过的收入已经足够买一套小居室了——她还是要分红的,虽然林俏过年时说了今年的生意不分,但那时候谁知道能接到荀家的大单?人家既然出了力,还出了人脉给金曼曼做靠山,收钱也应当应分。不过,这只是预付款而已,生意没有完全做成,钱就还在工作室账户里,没有执行分红的道理。所以金曼曼现在还买不了房,她正抓紧时间物色高级公寓,免得真被迫搬到荀嘉明的礼物馈赠中去,往自己身上再添个蝴蝶结,彻底沦为包装好的大礼,只等着荀总有空来拆。   “今年刚修好,如果还漏雨的话,真的没有人会住别墅了。”   不过,对陈总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免得把他期望值抬太高,一出纰漏就想扣钱。金曼曼说,“不过,大概率五年内是不会漏雨的,五年后可能会有一些地方要重做防水,但也不用大动干戈,维护一下就好了。”   “五年,可以接受的。”陈总看来是吃够了维护公寓的苦头了,主要是三天两头出问题,从天上到地下,江浙沪的别墅适合居住的就没几天,他有精神衰弱和风湿病,湿气一重就住不了别墅——为了不犯风湿病,别墅常年开着新风和中央空调,不论气温,就是为了维护室内的干燥,但地下室光靠空调不够,要开抽湿机,一天能抽出一桶水来。陈总受不了抽湿机的噪音,晚上在顶楼卧室都能听见,要么太潮湿风湿病,要么太吵睡不着觉。   这一次重修别墅,陈总是一口气重做两套的装修,他下定决心要给两边地下室都做好防潮隔音,金曼曼一一记下来,“没有问题,都可以实现,陈伯伯还有什么特殊的需求吗?”   她和陈总对视片刻,陈总也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打量金曼曼,品读着她的性格,这不免让金曼曼有点提防起来了,不过她并不表现出来,只是含笑等待着——感谢林俏和荀嘉明,身受两个总裁的恩惠,她的安全感很足,尤其要感谢荀嘉明,她现在是荀总的心腹爱宠,哪怕是荀爵士都要考虑到孙子的反应,其余人更不会自找麻烦,白白为个美女和荀总交恶。   “你……高仿……”   陈总的声音有点低,但他还是勇敢地问了出来,并且重复了一遍,“……你有没有买高仿家具的渠道?”   他像是跨越了一个很大的心理障碍似的,往后一倒,点燃一根细长的手卷烟,深深吸了一口气,“世道不好,又不必在这种事情上多花钱,你说对吧——赚钱的人才知道赚钱的难,该花的花,该省的省,所以,金小姐,你这里有没有买仿货的渠道?”   所以,喜欢买假货的并不只是平民百姓,有钱人也买山寨,女明星买假包,有钱的老男人就买假家具——金曼曼一下被问住了,她代购多这么多东西,说实话,但还真没代购过假货。   该不该答应陈总呢?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发上一章的红包! 第102章 金曼曼的太极   金曼曼不是没有面临过类似的选择, Buyer的服务范围宽泛,服务内容因人而异,工作中往往含糊不清,包含了太多的人情关系, 他们挣的钱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能力, 一部分则是客人的选择:金曼曼有能力吗,有, 但业务能力和她一样的人还有很多, 并不稀缺, 她如何能开得起工作室的?因为她让有钱的客户选择了和她,她提供了一部分业务之外的价值。   林俏选择金曼曼, 是因为金曼曼带来了小单, 单修谨和金曼曼一起提供了一部分情绪价值, 这是一切的开始, 现在林俏从工作室收获的并不只是分红, 还有一份蛮说得过去的事业。而其余人之所以选择金曼曼, 总不会是因为她的清高。   在这一行, 客户从没有非谁不可, 只有图省事儿,如果她带来的服务也添了烦心, 那他们随时随地都能再找个中间商,或者自己花点小心思来换取这种便利。服务商的尴尬就在于此, 很容易进入不断的内卷, 一个合格的Buyer如同荀大姑说的一样,就是要能买到任何东西, 药、服务、人, 合法、非法的东西, 都能买得到,才能成为Guy guy,一个能为客户链接到各种有办法的人,的,最有办法的人。   金曼曼当然不会去触碰非法的禁品了,但是,高仿算在其中吗?如果连高仿都不做的话,她的服务范围就实在太窄了,很容易被人取代,譬如江小姐,她现在也有金主,荀嘉俊父子嘛,他们也认识陈总,谁知道江小姐会不会真的也开始和金曼曼抢生意呢?   金曼曼必须要考量的东西有很多,她不需要看到Crystal从陈总别墅里走出来,才意识到其中的风险。这都什么年代了,抢客户可能就发生在微信里,不是每个摩擦都和大龙凤一样戏剧化,Crystal注册工作室,就是个很不好的信号。   她毫不怀疑,江小姐为了抢生意什么都会做,这是个会找Sugar Daddy做伴游的女孩子,她的野心和不择手段是摆在明面上的,虽然在男人们看来,这是个娇憨明艳的小宝贝,但金曼曼看她的第一眼就知道,既然荀嘉俊他们把Crystal找出来了,她就总得折腾点什么出来。   “实际上,大多家具的外形在我国是没有注册专利的。”她很含蓄地说,“所以,不能说是仿货、假货,只能说是一个风格流派的作品,大家都是合法经营。”   这是实话,家具外形和一些经典的包款差不多,外观设计的专利期早就过了,甚至从未在国内申请专利。很多包之所以有明确的Logo标识,是为了法律诉讼考虑,光是外形相同并不能构成侵权,譬如说,A给B做了一只和凯莉包一模一样,原比复刻的包,也并不构成侵权,只要不把铭牌钉上去,A可以把这个包卖遍全世界。   同时,C可以生产一个假铭牌,卖给B,B手工将它缝制上包,这里比较有可能面临诉讼的是生产假铭牌的C,而B的行为是难以被控告的,所以现在很多高仿生产商都把上标放在最后一步,或者在上标以前就进行一次交易,宁愿割让一部分利润,也可以避免绝大多数的法律风险。   从这个角度讲,家具的仿造是更安全的行当,家具无法把自己的铭牌钉得到处都是,说实话,大部分到别墅做客的人也不会翻着家具的犄角旮旯去细看那块铭牌五金到底是不是真的,所以一些流行的家具款式,在国内的选择余地极大,从两三千到两三万的仿版都有,而且各个号称自己的性价比高,用料做工扎实。金曼曼建议陈总,“对于一些工艺上难点不大的家具,是可以在国内货比三家。”   “我们到时候会注明每个档次的优劣,签合同的主体公司,如果您要买的是进口牌子,那我们肯定会询问原厂,找到国内的经销商,并且附上来往的邮件证明。您可以在报价表中选一个比较合心意的档次,我们来全程跟进,由你这边公司和对方公司签订合同,这怎么能说是买假货呢。”   陈总对金曼曼的回应非常满意,因为金曼曼委婉地解释了一个常见的坑——如果她能买到假货,那谁能肯定她用真货价格卖给你的是什么?这里给的答案也是很实在的,真货都是找的真厂家,合同主体、联络邮件,都是可以给客户看的,工作室收的是明码标价的服务费,不会再上下其手,从中渔利。   “可以!你这个小女孩是这个。”   他比了个大拇指,拿起对讲机叫保姆泡茶来,又对金曼曼抱怨说,“还有这个信号问题,非常磨人,我们是一层一个路由器,老别墅了嘛,当时还没有那什么,那什么——”   “集成网关。”   “对,反正就是没有那种一个房子全都是一个网络的技术,然后么,这里信号又不好,经常是手机信号也没有,网络信号也是假的,你以为它联网了,其实根本开不了网页,在家要绑定一个对讲机到处走,不然死在哪里都没人发现。”   陈总要求新装修时把这个问题解决掉,这也是他的一大痛点,更异想天开说,“我在这个小区有两座房子,能不能把网络都连起来,这样走到哪里都有网,我们小区不是有个湖吗,我去那里钓鱼也经常是没信号的,要是能跟到那里都有网就更好了。”   陈总在这个小区有两套别墅,也就意味着他有两个妻子,一个有名分,一个没名分,他今天在没名分的小太太这里和金曼曼谈天,当然了,他对金曼曼非常的客气,丝毫没有邀请她来做三太太的意思,他知道金曼曼肯定是看不上自己的。陈总只是要求金曼曼,“之后我可能会很忙,装修这边谁有空就谁跟进一下,但是有些事情不要告诉他们——知道我的意思吧。”   比如说,如果买了一套真的,一套假的,花费当然有差别的,贵的那套放在哪里呢?金曼曼笑了笑,“我们当然会为客户保守秘密,不过,合同上肯定是会体现金额的……”   “合同我会让我秘书去搞。”陈总把手一挥,很欣赏地望着金曼曼,“小金,不是我说,你虽然很漂亮,但一点都不浮躁,能力很过人,难怪Bosco愿意把这么大的案子给你搞,我们这两间小房子,小意思啦,你一定能搞得定的。”   他又许诺金曼曼,如果这次服务让他满意,南洋祖宅的翻新也有一部分工作可以交给她,这番话是真心的,但是也有画饼讲价的味道在,陈总因为已经撕毁自己无聊的自尊心,准备买假货省钱了,是很少见针对服务费讨价还价的客户,金曼曼大多数客户,在服务上都很舍得花钱,Ceci有时候还主动送钱给她花,虽然现在她已经是金曼曼的客户里最穷的那一批了。   “感谢陈总的赏识,我也能理解您的难处,但是我们这边也的确很忙碌,光是荀家那边的大Case就有点忙不过来了……”   要杀金曼曼的价,这是不可能的事,金曼曼很擅长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为自己争取利益,她发现做Buyer和做有钱人家的媳妇情妇什么的很像,要讲人情,重人际关系运营,不能随随便便翻脸,总的来说,就是要笑脸迎人,尽可能提供情绪价值,要懂得推拉,懂得运用自己的天赋优势——适当的撒撒娇,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哎哟,陈总,您分分钟多少万上下的人,和我在这磨价格磨了半个多小时,还不如省出时间来,泡杯茶看看盘,股票市场上都给您赚出几倍了!”   最后的杀招把陈总讲价的乐子终结了,陈总开怀大笑,“你怎么知道我最近盘很红?小姑娘,你也玩股票啊?”   现在大盘这么红,谁的股不涨啊,如果是大盘绿,她肯定也不会自讨没趣。金曼曼笑了笑,点头说,“忙得没时间看盘,只是买了点基金,赚点菜钱。”某宝送的两百块虚拟基金也是基金,一分钱也是菜钱。   这就打开了陈总的话匣子,合同也因为他注意力的转移顺利签下来了,服务费不多不少,两间别墅加在一起三百万,论面积比荀嘉明之前那个标的大了快一半,金曼曼说按面积算比较划算,已经给陈总优惠过了。陈总在家具上斤斤计较,真假之间的差距大概也就一百多万,付服务费倒是爽快得很,他们讲价更多的是出于一种省钱的乐趣,买仿货则是白手起家的勤俭本性,服务费、家具本身的价值、品牌附加价值之间,分得很清楚。   富一代是常常会买假货的,这一点往往不能得到子女们的认可,觉得他们过于穷酸,不懂得花钱。但在金曼曼来看,这种消费倾向,一方面是创业时养成勤俭持家的习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富一代有一种绝对的自信,他们并不需要真名牌来支撑自己,‘我消费得起,证明我很有钱,我属于这个圈层’,他们对于自己的身家清楚得很,‘我有钱,是因为我TMD能赚钱,这个圈层是我自己摸爬滚打挤进来的,老子属于什么圈子自己心里有数’。   因为陈总放弃讲价,多出来的谈判时间,他认为金曼曼应当陪他泡泡茶多聊聊,于是金曼曼在聊天时,把这个发现分享给陈总,意在消解他买假之后的不安和心虚,陈总哈哈大笑,他认为金曼曼说得不错,“对我们老一代来讲,做生意,自己吃糠咽菜也要开名车戴名表,这些东西是我们真的爱吗?不是,它就是一张名片,一种工具。”   “就像是别墅,一个道理——豪宅?我觉得不如住市区,八十几平方,我一个人够住了,也好打理,什么地方脏了我自己抹几下,早上晚上我去街角吃吃什么振鼎鸡——也很自在,但没办法,我怎么在那种房子里待客?”   所以他必须拥有若干别墅,定期更新装修,这就是陈总的门面,而陈总和所有富一代一样,喜欢卡Bug,用最少的钱办最多的事,还要办得漂亮,金曼曼不但为他卡到了这个bug,而且还把话说得这么漂亮,他更欣赏金曼曼了,“但是我们的后代就未必会这样想喽,你看,Bosco和阳仔,他们是绝对不会用假货的。”   确实如此,但金曼曼含笑倒茶,不承认也不否认,客户的隐私她不可能去和另一个客户八卦。陈总喝一口茶,把她上上下下又看了几眼,突然八卦道,“小金,你说实话,你到底是在和谁谈恋爱?我听他们说Bosco非常喜欢你——但是……”   陈总是林氏这边的高管,在集团内消息灵通,听过一点流言蜚语也不足为奇,金曼曼笑着摇头说,“我是和俏俏关系好——她拖我一起开工作室做起来的,阳总照顾妹妹,给我们带了点生意。”   “哦——”陈总拉长声音,又问,“那俏俏最近情绪怎么样?应该还好吧,她是不是还不知道家里的事?”   金曼曼心里一动,但她如实说,“她还好,因为我们工作都很忙,也有一阵没见面了——”   陈总便没有再讲了,只是呵呵笑,“行,没问题,反正你们工作室独立运转,提供的是服务嘛!对了,我第一笔预付款什么时候来?”   他似乎什么都没讲,但似乎又讲了很多,金曼曼虽然力持镇定,但不知不觉,她的心已经提到胸口:林家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吗?陈总甚至认为可能会影响到林俏和工作室?   一个荒谬的猜想浮上心头:林家不会快破产了吧?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别墅对讲机是真实的…… 第103章 永远在破产边缘   有钱人会真正意义上的破产吗?   这得看他到底多有钱了, 暴发户式的有钱人的确会破产,就是林总,早期不也是三起三落吗?对穷人来说,有钱人就是有钱人, 似乎没有太多的分别, 但动物也分种属科呢,有钱人的谱系可是多了去了。   像是荀嘉明这等级的有钱人, 只有社交圈层跌落, 是永远不存在破产打工的, 他们的财富早就被固定成了多种多样的形式,多国地产、信托、珠宝、古董……公司股份只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 却远远不是全部, 如果把Ceci现在的年度开销作为基本单位的话, 即便剥离了股份, 每年的睡后收入也随随便便就是几C了。   自然了, 荀家发家的时间和迪拜王室已有得一拼, 依旧有许多有钱人会有家道中落的可能, 但那也叫家道中落而不是彻底破产, 事业失败导致全家背上巨债的,发家的时间都不超过十年。真正事业做得大的人, 哪怕永远是下周回国,自己和家人照旧是出入豪车, 随手就是穷人无法想象的花销, 一辈子也无法体会什么是在贫民窟租房的感觉。   “林家肯定是不会破产的,最多是被人从公司里赶出去。”   楚君离职, 刘豫最近春风得意, 对金曼曼的刺探闲聊也表现大方, “不会以为平时都叫林氏林氏的,就是林家的一言堂了吧,创始人被踢走这又不稀奇,再加上这几年经济不景气,公司的年报不能说不好看吧,起码未能达到股东的预期,半年会议上要应对诘问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越是集团,股东层就越错综复杂,每一次融资,每一次增发都会稀释林家的话语权,尤其是林家在一些关键公司上并没有设置AB股,这就带来了如今业务运转时的一些不便。   林氏父子对集团股权改制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但这件事想要落地少不了大股东的支持,荀家算一个,陈总、张总等创业老功臣算一拨人,连林俏母亲手里都是有股权的,也在被笼络的范畴中。   不过,金曼曼认为林家的局势可能不是那样有利,至少陈总的表态相当暧昧,显得他不太看好林家的前景,甚至会担心自己的预付款打水漂——不过好在金曼曼提供的是无形的服务,即便工作室的资金链断裂,也不至于说就无法继续合同了。   “前景真有这么差吗?”她戳着杯中的奇亚籽,这东西嚼在嘴里咯吱咯吱的,这时候徒增了金曼曼的烦躁。“阳总和俏俏会不会被迫来个政治联姻什么的,用婚姻换取关键人物的帮助。”   “你什么时候见到过婚姻真的换来帮助的?”   刘豫翻了个白眼,他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自在,这有效地平复了金曼曼的恐慌,“试着说一个企业面临危机,然后通过联姻转危为安的例子。”   金曼曼卡壳了,“呃……你知道那些福建的企业啊,都是A企业的千金和B企业的公子结婚,彩礼千万什么的。”   “那是门当户对,资源共享,不是雪中送炭还搭个孩子进去。”刘豫说,“联姻往往是合作的结果,而不是合作的起因。林家的问题不是追上个把荀家人能解决的,就算阳总睡服了嘉明总都不行,上百亿的生意,只可能公事公办,没有人的爱情值那么多钱。”   再往下说,就要牵扯到集团的战略布局了,不是一两个小时能说得清的,至少是十八国演义,有海外财团投资代表,有重仓股票的基金总裁,还有荀家、何家等一堆国内的富豪,恩怨绵延了好几个项目,厂房开设,投资计划,海外的战略布局,还有前些年房产热时捞过界开发的海外楼盘……   金曼曼听得头疼,她一个术语都记不住,刘豫老神在在,“常态了,别担心,像他们这样级别的富商,每天起来都是巨额债务要兑付,都是什么流动性缩紧之类的,心理素质不好的话,早就得情绪病了。国内外的富豪要是有哪个月不担心自己企业撑不下去,远景看空,那就都不算是有在做事。”   金曼曼承认,她的心很窄,甚至连卖高仿的风险都有点难以承受,像是江小姐的工作室,她是什么都做的——Ceci之前就神秘兮兮地来问她,“你知不知道有个叫做Crystal的女孩子,她那里什么货都有的,高仿也很真,我买了好几个,你哪天来我拿给你看,真的很像!”   她现在是不能随意出门,也不想出门了,Ceci孕后期胖了有小二十斤,现在顶着个大肚子,除了产检、散步以外拒绝出门,她长了黄褐斑,每天涂好多次精油肚皮还是花了一片,已经提前在找金曼曼约产后修复了,至于生产当然是私人医院剖腹产了,Ceci拒绝顺产,她是个很有职业素养的人,既然现在要做母亲了,那更是要把温太太的职位久久地做下去,绝不会轻易被辞退,影响了孩子在医嘱中的地位。   她倒是盛情邀请金曼曼去她家探望,正好,小温总最近也频频开会,经常出差,刘豫说温家和林家也有合作的项目,最近是个大项目的结算期,按照框架合同,下一期厂房就要投资建设了,但是因为邻国的局势变动,整个项目可行性都要再评估,难怪最近林阳、荀嘉明都很忙,就连陈总,第一期预付款都打到户头了,也突然回老家出差,把秘书带走,搞得金曼曼这边PTT无人回应,被迫进入一个放空的无聊等待期。   这时候,越忙就越能显示出自己的重要性,金曼曼闲,就说明她的工作是次要行业,而林俏甚至比她还闲,这就说明……   反正,她还是自在得很,也不急于恋爱,重回大学时期的摆烂感,但比那时候要快乐得多了,每天有空就来工作室晃晃,不想来就宅在家里打游戏买衣服,现在林家没人有空管她,她母亲已经结束探亲,回美国去了,临走前还请金曼曼吃饭,感谢她有耐心教导自己平庸的女儿,“俏俏现在算是懂点事情了,那个窍啊,开了一点点,还是你循循善诱,我不行,我和她相处超过三十分钟就要头痛。”   沉浸在知识海洋里的女人大概是如此的,并不会想到自己养老靠谁的问题,或许林俏妈妈在大学周边见多了一生未婚的老教授,耄耋残年仍能维持体面,又还有许多人生了不如没生,真正家庭幸福安享晚年的人群之少,让她不考虑提前投资亲情。反正,她很有钱,她请得起看护。   金曼曼对林俏妈妈的行为是无法评价的,她做的一切决定都和传统取向背道而驰,投资男人,共患难,富贵后反而提出离婚,对女儿不闻不问,再婚找了个吝啬的犹太佬,林俏妈妈对男人的品味似乎堪忧,但她很快乐,而且也很有钱,有自己的事业,半点都没有大婆会有的隐忍、心酸和怨恨——她是怨妇的极端反面,一个快乐的女人,她对这世界起到的作用似乎是完全正面的,只是她的漠视严重地伤害了她的女儿。   她说,“其实俏俏人很聪明的——”   林俏妈妈一副‘我明白’的样子看着金曼曼,她也说不下去了,知母莫若女,林俏本质如何瞒不过她妈妈。   “其实您该多关心她一些的。”她转而说,“找些共同话题,俏俏本性不坏,她只是很需要亲人的关心、鼓励和督促。”   林俏妈妈笑着看了金曼曼一眼,摇头说,“太没效率了——投资回报比很低,我实在做不来这样的事情。”   她用一种金曼曼难以反驳的口吻说,“小金,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你觉得即便我关心她,除了让她快乐一些以外,她会因此而做出什么值得一提的事业来吗?”   金曼曼对林俏是挺好的,但是目前来说,林俏也没能在工作室的运转上起到太大的作用,她一阵愕然,“这……”   “她还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出来的话,我的关心最后也只会演变成她的压力,”林俏妈妈说,“还不如就维持眼下这种关系,她还可以无拘无束,快乐度日。她是承受不起我的一点期待的,我和她父亲早就看明白了。”   这么说来,他们也很明白工作室到底都是谁在干活,所有的开心都是演给林俏看的,金曼曼一时不知道该说林总和林俏妈妈算是有亲情还是没亲情,她说,“这么说来,您觉得一个人无法改变另一个人,即使是母亲对女儿?因为我觉得,俏俏在这样的状态中似乎也并不真的快乐。”   林俏妈妈想了一会,严肃地回答,“我认为,别说一个人无法改变另一个人了,哪怕一个人想要改变自己,结果都很徒劳,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是个宿命论者,一个人最终会过上她本质决定的那种生活,任何阻碍都只能徒增痛苦。”   所以她最后还是回归学者,而不是兼职扮演阔太太,所以,林俏什么事都做不了,注定平庸她也从不曾进行干涉。金曼曼离开餐厅时,心里对林俏妈妈说不上有什么感觉,她当然不讨厌她,但要说仰慕似乎也没到那程度,金曼曼心底最大的情绪是好奇——她很好奇林俏妈妈是怎么判断她的。   金曼曼的本质会决定她过上哪种生活呢?   但不知为什么,金曼曼有些胆怯了,她并没有问,而是在心底告诉自己——林俏妈妈自己的日子都没过得明白呢,何必还去征求她的意见?迄今为止,她们也不过见了几面,金曼曼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她不指望别人了解她。   她从餐厅出来,让司机开车去附近的高档楼盘,做好社交维护——拜访一下待产中的小贵妇Ceci。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04章 太太的烦恼   “曼曼, 快进来快进来!”   说来似乎也是有些坍台,Ceci和小温总的住处居然连一梯一户的大平层都没混上——在金曼曼喝下午茶的这个地段,豪宅相当稀少,别墅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了, 都混上个总字了, 住的也不过是两梯三户的结构,只是住在顶层, 有赠送阁楼, 面积要更大而已。别墅倒也不是没有, 但没办法,小温总要上班的, 这里距离公司近, 就是最大的优势了。   这是公司选址的问题, 也不能说温家财力就多么的差了, 但是, 观感上差距仍是明显的, 不用金曼曼点明, Ceci自己都有说, “曼曼,今天真是献丑了, 家里太乱!要不是和你好,我不敢叫你来。”   这套房子的房龄大概有十多年了, 当年的装修风格, 现在看已经过时,家电也不再配套, 现在流行新中式, 小温总的红木雕花家具有点城乡结合部的意思, 吊顶上也有了龟裂——顶楼嘛,风吹雨打,内装折旧要比下头要快得多。   她的那些姐妹,如果看到Ceci现在的居住条件,很可能背地里是要嘲笑她的,她们多数都住在新开发的商住楼里,至少表面装修是很不错的,Ceci之前的住处应该也不在这里,没想到转正后居住条件反而下降了。看这套房子,真没什么富豪的感觉,最多就是个上层中产,也就是屋里走进走出的保姆、月嫂,多了点富贵人家的气息,一般普通家庭很少有提前请月嫂的。   “没有办法,我老公经常出差,家里必须要有个人看着,可以准备待产包,陪我去医院的那种。”   Ceci对月嫂还算是客气,并不摆太太的谱,还给金曼曼和月嫂互相介绍了下,让月嫂带她上阁楼去看自己的包包墙,“现在多半都是真的了——就是我都好几个月没上楼,这套房子是真的有点老的,我看别人家的楼中楼,都是内置电梯的。”   那是因为人家是正经的两层楼,你这个有一层是阁楼嘛……   金曼曼不去和Ceci较这个真,实际上,三口之家住近两百平,在S市已经算是相当奢侈,这一套房子的价格不比偏远地方的别墅低,她说,“先忍耐一下吧,这里也方便你老公来照顾你啊,你要是住原来那里,他只有周末能过来,平时去哪里呢?”   Ceci脸上不是那种凡尔赛式的抱怨,而是有一点点焦躁地和金曼曼算时间,“重新装修太不现实了,孩子还小,头两三年肯定不能重装吧,好不容易找到一套装修过十年以上的房子,对吧,人家新房子还不敢让宝宝住呢。”   但是,过几年之后,孩子就要上学了,S市的教育系统是一套全新的竞争体系,Ceci刚刚登上枝头变凤凰,就要进入新的闯关游戏,第一关是国际幼儿园,要考察父母履历,小温总的头衔是够唬人的了,Ceci这边就尴尬了,她结婚了,谎话被完全戳破了吗,也没有,小温总没有细问,被她糊弄过去了,那她该拿什么简历出来呢?那套造假的东西吗?   “我现在求神拜佛,希望幼儿园不会去系统里审阅家长的学历。”Ceci的焦虑是很有道理的,她对金曼曼说,“幼儿园的家委会,全都是妈妈们轮值的,如果是双语教学怎么办,我的英语水平应该要是流利的,但是我说个‘you are welcome’都有口音。”   “多请几个育儿嫂,自己报几个网课班多学一下了。”   金曼曼也只能这么说,这是无法通过钱财直接购买到解决方案的问题,假包其实已是所有假货中最不容易露馅的产品,假珠宝、假学历,总是有露出马脚的时候。Ceci想要顾全孩子的面子,不让他被母亲连累,那就只能一点一点,百般艰辛地将自己的假皮包缝缀上真金白银,要耗费的精力不会比从前认真读书少,往往还要更多。   “连你也没办法,那就是真没办法了。”Ceci吐出一口气,“我现在愁得一点买包的心思都没有了——你说我为什么要领证呢?我现在倒是很理解我老公前妻了,离婚以后,她大House住着,小狼狗找着,钱随便花!再也不用住在这破房子里,成天……”   接下来的话没说完,大概是和小温总有关,说起来,金曼曼到现在也没见到小温总真人,Ceci这人也是,别看嘴上羡慕这羡慕那的,实际上严防死守,半点不肯放松,她对嘉明总、阳总是半点不好奇的,她知道这些总不可能娶她做太太,小温总已经是她能找到最好的出路,所以她从来不和金曼曼抱怨小温总,尽管两人一定有矛盾,但是,Ceci不会给人告黑状的机会。   也不知道是说她拎得清还是拎不清……小温总的前妻是去集团上班的高管,也该她过那样的生活,Ceci和她比属于有些没自知之明了。金曼曼岔开话题,问她,“是男是女啊,孩子奶奶开心吗?”   像温家这样的阶层,肯定是能提前知道男女的,Ceci运气好,一举得男,温家那边,虽然关系仍冷淡,但奶奶偶尔也会发个红包来,说给她喝茶。金曼曼叮嘱Ceci,“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最好还是别针锋相对,挑衅Jolly他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少争闲气,你现在已经心满意足啦,就带带孩子,保住这份工作是最好的。”   Ceci很听劝,点头说,“我一直听你的,就低头做人啊,怀孕以后也想明白了,以后孩子小,Jolly这个姐姐都这么大了,和姐姐没办法争的,只能搞好关系——我连前妻都当上司伺候的,好笑伐!”   金曼曼倒没听她说过这事,眼睛一下瞪得溜圆,Ceci看了先忍不住笑,又感伤地摸一摸自己脸上的黄褐斑,她很快振作起精神,用不以为然的语气,好像很平常的说,“没办法,我老公和她在集团上是合作伙伴,这种事其实想开了就很简单的,如果他俩还有戏,轮不到我的,是吧,我现在还在原来的住处等人回来呢——就和现在住我那个公寓的姑娘是一样的,那既然我老公选了我,而不是她们,我肯定也有我的优势啊。”   这话说得有点绕,金曼曼要缓一下才明白,Ceci看她的表情,也笑,“你不会以为我搬过来以后,我老公就每天回家吃晚饭了吧?他肯定还是周末要出去放松的啊,辛苦了一周,守着孕妇有啥意思,难道还要他陪着去产检吗?都是月嫂陪的,有时候前妻——我都叫她钟姐,钟姐有空倒是会来陪我,我们关系还不错的。钟姐如果出差的话,我就叫小方陪我去。”   小方就是继承了Ceci原本住处的小姑娘,小温总的女人们彼此关系还处得很和谐呢,钟姐会教Ceci怎么和温家人打交道,温家内部的派系也多,这个未出世的孩子肯定要改变不少人遗嘱的格局,Jolly就是受损最厉害的那个,温家又多了个男孙,她的继承份额会随之缩小。   Ceci作为食物链的末端,需要讨好的人太多了,她自己又不是学霸,所谓婢学夫人,难免不伦不类,再加上她还怀孕,是孕期领证、搬家的,心力交瘁时钟姐点拨几句,有拨云见雾的效果,甚至包括月嫂都是钟姐那边牵线找来的,是动用了人情,让她推掉了几家客户,又把酬金加倍,不然,这么仓促的时间点,还真没几个金牌月嫂有档期呢。   “按理是该找你的,”Ceci有点歉意,对金曼曼说,“但是这件事是我老公做主——”   仔细想想,Ceci的生活能用上工作室帮忙的地方的确不少,但是小温总在家庭生活中似乎也满强势的,金曼曼感觉Ceci上位之后,无形间反而失去了很多快乐,Ceci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她有点强颜欢笑的味道,强撑着成功嫁入豪门的面子罢了。实际上,她很羡慕金曼曼,“曼曼,你这条路是对的——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   这句话由她来说简直有点可笑,尤其Ceci并不是说金曼曼不该去攀高枝,去捞,她只是觉得用工作室这方式去捞金要更快乐自在得多,如她这般,直接用身体捞,哪怕捞上位了,也永远都透着卑微。   “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激素,我这几个月就觉得特空虚,钱——我有了呀,我梦寐以求,我老公结婚以后对我非常大方——”   “多大方?”   在这件事上,捞女永远是起劲而兴奋的,Ceci看了下厨房,压低声音说了个数字,“还把北美两套房子写在我名下了。”   那是真的大方!任何一个听众,立刻都会觉得Ceci没什么好挑剔的了,不管怎么说,小温总给了钱呀,还给了很多钱。就连Ceci自己都觉得她不该不满足,只除了,她的确不满足。   她对金曼曼说,“可能就是有了钱,别的臭毛病就都来了,有时候晚上我看着我老公,我就会想,一辈子我都要这样了——一辈子,你知道吗,曼曼,一辈子很长很长的。   金曼曼非常明白她的心情,她对Ceci说,“先别急啊,别想那么多——说不定很快又出现一个新的你,很快小方就上位了呢。”   这句话在从前是很恶毒的诅咒,但此时说出来是有一点俏皮的,Ceci赶快呸呸呸了几下,没好气地抽了抽金曼曼的手背,“不吉利,大风吹吹去——我哪怕是为了我儿子不也得守着吗?”   “那还抱怨什么呢?”   “抱怨几句而已,这都不许了吗!”   两人相视而笑,Ceci忽然感慨说,“我现在都快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想跳你的单,拖你的服务费来着。”   金曼曼也没想到自己会和Ceci这样……被庄太、林俏鄙视的捞女成为半个朋友,在Ceci那里,她则很可能是唯一一个朋友,她和Ceci碰了碰茶杯,各自喝了口水,Ceci又摆出一副八卦的姿态,把话题转移到她身上,“你知不知道,最近有个Crystal也在开工作室和我们抢生意,她好像也是荀家人——说起来,总算有机会逼问你和小荀总的故事了——”   金曼曼咽下茶水,立刻站起来,“我要去看你的包包墙——月嫂呢?阿姨,阿姨,我想上楼去看下包包——”   张嫂在厨房做Ceci下午的加餐呢,正好端出来,带领金曼曼爬楼上去,向她展示Ceci一墙的皮包——真不少,而且那种低级的仿货也的确销声匿迹,还有很多配货夹杂期间,让人难辨高仿和真货的区别。不过,现在如果她问Ceci的话,Ceci应该是会爽快告诉她答案的。   金曼曼不想讲她和荀嘉明的事,所以准备继续说包,她结合自己帮Ceci买包的经历,在那试图分辨真假,得到个初步答案再去和Ceci对质,正在流连时,楼下又传来喊人声。   “快快!快叫救护车——张嫂快开车送他们去医院!”   保姆的尖叫声穿透楼板,“太太可能要生啦!”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05章 天堑   金曼曼到底有没有可能拥有一次——哪怕只是一次也好, 接近于影音文娱作品中描述的那种高大上的有钱人生活体验?   这是她在送Ceci上保姆车去医院时,抽时间思索的问题:探望总裁夫人,怎么就不是在金光闪闪的别墅里用下午茶,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草坪, 还有些孔雀在奔跑什么的呢?怎么就没有才貌双全的多金王子和她举办盛大婚礼呢?   她的工作和收入, 现在是会让单修谨自惭形秽的地步,但是金曼曼拜访客户时还是在有点年头的小区里出入, 坐在有年代感的楼中楼里喝茶, 只有她经历的Drama, 和故事比不打一点折扣,来探望下都能赶上失足摔跤, 动了胎气, 把羊水给摔破了。   说起来, 预产期也就是在这一两周了, 待产包早收拾好, 金曼曼按理是可以走人的, 毕竟这事和她也没啥关系——还好她那时候在楼上看包啊!不然真是说不清了都。但Ceci独身一人, 小温总在外地出差, 一时半会肯定赶不回来,她一路紧握金曼曼的手, 害怕得不断征求保证,“我没事吧?我儿子会没事的吧!”   “没事的没事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进医院就没问题了。”   还好保姆车是三排座, 后排还可以放平,Ceci从后备箱被抬上车, 一路可以躺平, 金曼曼和月嫂一个人跪在车座下方, 一个人趴在第二排座位上给她支持,保姆开车,十分钟内就赶到医院——如果是叫救护车,那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他们是在私立医院产检建卡的,救护车是从公立医院来,而且也不会送到建卡医院,只会拉回自己医院,所以Ceci虽然惊慌,但还是坚持自己开车过来。   “医生,我们这里有产妇!”   私立医院虽然装修豪奢,病人也少得多,但未必都设有急诊中心,应对突发情况的经验也比不上公立医院,好在月嫂训练有素主持大局,见担架车迟迟不到,飞奔去找了个轮椅来,一群人赶往电梯,保姆急着去办住院,金曼曼来应付医生的询问,“我是她朋友,她家里人——”   Ceci痛得满脸冷汗,示意金曼曼帮她拿手机,“老头子——老头子——”   她把锁屏密码告诉金曼曼,金曼曼赶忙进入通讯录,找到温总的电话,拨过电话通知,“温总你好,我是Ceci的朋友小金,她现在……”   三言两语交代完,她请示,“您看要不要让您母亲或者其他先过来一下。万一有紧急情况也算是有个家人在。”   “好的,知道了,感谢你,我这边马上要开会,这个会相当重要,这样,你先把小钟找来,她比较能做主,先麻烦你金小姐,我这里也给她发个微信,但估计是没时间打电话了,得由你来打,号码你可以问Cici。”   小温总不愧是有年纪的人,见惯了大风大浪,此时也非常镇定,那个会大概是非常急,他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上了,半点没有一个老房着火的中年男人,对年轻小娇妻应有的体贴。金曼曼不由心想Ceci最早说的纯情玩家这故事,到底是真是假,真纯到会被Ceci钓上钩的话,为什么结婚后很快又在原本的公寓再养了个小情人呢?这操作感觉很老手,不像是第一次出来混的好骗金主。   如果是风月场的老手,又为何会被Ceci迷倒,执意要娶她?这是金曼曼不可能去探究的问题,这会儿她只能依照Ceci最亲近的丈夫指示,给钟姐打电话——Ceci一直在出血,现在被推去做B超了,如果情况不妙估计要立刻剖腹,她身边必须要有一个亲戚在,小温总和金曼曼素未谋面,他选择钟姐一定有她的道理。   希望不要出现什么去母留子之类的传统戏码啊……   她一边祈祷,一边点进Ceci的微信去找钟姐——通讯录里没钟姐的号码,这会儿月嫂和保姆都不在,只能在微信里找找,或者给小温总发短信。金曼曼点进去之后,先是愣了一下:Ceci的微信未读消息有几百条,光是添加好友那里就有几十个未读,实在是太逼死强迫症了。   还好,钟姐的对话框就在高位,Ceci给她的备注是‘莫名其妙的女人’,这让金曼曼忍不住看了一下自己的备注——【小狐狸精】,感谢Ceci看得起——她还在点按时,钟姐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通讯录名字一样是【莫名其妙的女人】,难怪她刚找不到……   “我现在马上过来。”钟姐雷厉风行,“微信给我发个定位就可以,有事随时打我电话,我大约半小时内到。”   金曼曼依言照办,终于松了口气,她这时候本该关掉微信去关心Ceci,但——把一个人的微信掌握在手里,这感觉简直比把某人的命根子掌握在手里还更诱惑,她还是忍不住上下滑动了一下——大多都是捞女姐妹之间的问候,还有一些群发的祝福,从前的鱼塘一员发来的消息,Ceci很多都未读,看来根本连查看的兴趣都没有。   一条由【吸血鬼】发来的消息,引起她的注意,金曼曼在外头看了一眼,眉头不禁微皱:触目就是,‘你肚子里这个杂种一定不得好死’,用语之粗鄙,令人很容易想象发言人的层次。   她点进去看了一眼,对话记录很长,几乎都是谩骂,金曼曼其实有些猜测——骂得这么难听,要么是情敌或情敌的家人,要么就是……   和她猜想得差不多——是Ceci自己的家人,金曼曼点进聊天记录看了下,对话记录最早翻到六七年前,吸血鬼要钱,理由都很繁杂,家里的人情往来,有人身体不好了之类,Ceci只是简短恢复,‘已转’,除此以外,没有什么情感交流的痕迹。   转折点发生在三年前,Ceci开始回应没有钱,双方的谩骂就这样开始了,最后Ceci根本不搭理吸血鬼,吸血鬼时不时地作祟,从哀求到威吓、谩骂不一而足,对话中看来,Ceci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她是这个家庭的长姐,吸血鬼似乎认为,一个长姐不能帮扶家里人,那就是滔天大罪——金曼曼很好奇她怎么没有报警找人,又或者对Ceci提起诉讼,要求Ceci给付赡养费。   一切都有迹可循,Ceci临产,但却不愿找娘家人在身边陪产,原来也不是担心娘家人上不了台面给她丢脸。金曼曼不愿再看下去了,把消息恢复原状,关好手机,满心不是滋味地站在诊室外等待。   “胎盘有早剥了,家属来签字,要马上送去剖腹了。”   钟姐还没到,月嫂和保姆都不敢签字,这个字最后还是只有金曼曼来签,好在一切都很正规,她大概是不需要防范什么下黑手的产婆。她签字后,人就被推去手术室,都没什么交代‘遗言’的时间,大家只好焦虑地在手术室外等待,没过多久,钟姐风风火火地赶来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这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很难说清她的真实年纪,大概在45岁到55岁之间吧,金曼曼没想到小温总第一任婚姻居然是女大男小,起身和钟姐握手寒暄,“现在都还在等消息,应该问题不是太大。”   钟姐看起来半点不因为前夫的现妻要生下龙种而难过,由衷地说,“那真是太好了!”   她的气质,和小温总家略显过时的装修是很搭配的,金曼曼虽然还没见过小温总,但已经可以想象两人站在一起会是多么登对的夫妻,很多传统企业家夫妇都是这个样子,Ceci看起来像是钟姐的女儿或者侄女,按年纪算也差不多,钟姐因此对她有一份长辈看晚辈的怜爱,“Cici真是吃大苦头了!就希望母子平安,都不要出事是最好。”   她又和月嫂确认了陪产包里,和宝宝有关的东西都带齐全了,“水奶带了吗?剖腹产可能第一口奶得喝奶粉——Cici应该不喂奶的,水奶要备足,我之前买了两箱送过来,你们收到没有?有没有放去冷藏的,产房准备好没,里面有没有冰箱?”   保姆和月嫂顿时陷入忙乱,金曼曼一句话也插不上,钟姐百忙中注意到她,“小金,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你要是有事的话,不要顾忌这边,先去忙好了,等宝宝和产妇出来,我给你报喜。”   金曼曼都不敢被钟姐知道,Ceci的手机还在她手上,只是笑着说,“没事没事,遇到就是缘分,我等Cici出来再走。”   “那好,那我们这边招待不周,也请你见谅。”钟姐也爽气,扭头又指挥保姆去布置病房,检查孩子的口粮,金曼曼坐在等待区冷眼旁观,感觉Ceci的参与感都没钟姐强。她不由得又想到Ceci的家人,她冷漠的丈夫,比她更高兴的原配太太,还有现在一人在手术台上被划拉开肚皮的Ceci。   剖腹产的时间基本是有定数的,大概一小时不到点,孩子先被抱出来了,给大家看了一眼,便送去观察室。钟姐和保姆跟着护士一路追过去,喜欢得看不够,倒还留了个月嫂,跟着Ceci一起回病房,金曼曼也赶忙碎步追在她身后,“孩子看起来可好了,特别健康!现在送去观察室啦,一会有机会请护士抱来给你仔细看。”   Ceci看起来当然虚弱异常,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金曼曼把手机交还给她之后,她就好些了,只是对见不到孩子相当不满,“我只看了一眼,都没看清楚——好不好看,像不像爸爸?”   他爸爸还在开会呢,金曼曼如实说,“像个红红的老鼠,应该过几天才会好看起来。”   老鼠之母立刻怒视金曼曼,过一会才笑了起来,“没事,钟姐呢?”   “她去看孩子了,要眼看着孩子入箱才安心。”虽然接近足月,但毕竟是意外剖腹,总是住一两天保温箱,观察一下才放心。金曼曼解释了几句,见Ceci神态逐渐放松,心满意足地露出困意,这才告辞离去,回到家里,左思右想,第二天又还是买了点食材回来,自己煲了一碗汤,又送到医院:娘家人不能来,好歹也喝朋友送来的一口汤,算是这月子做得不孤独,不用全看月嫂的脸色。   她来之前和Ceci确认过,她已经可以喝汤了,金曼曼是来过的,熟门熟路走进病房时,先看到的是小温总——当然还有钟姐,孩子已经从保温箱出来了,钟姐珍爱地把一个襁褓抱在怀中,站在窗前和小温总说话,小温总满脸微笑,弯腰轻轻地用手指逗弄着孩子的脸蛋。   这是多么温馨的一幕啊!小温总的卖相,实在也不算太差,他绝不是最坏的上岸选择,恰恰相反,Ceci和他在一起,可以说一声上辈子烧高香也不为过。但此刻,金曼曼看着这温馨的一家三口,心中唯有一片冰凉。   Ceci也还半躺在床上,被保姆和月嫂围绕着,温家并没有慢待这个小娇妻,她的眼神也凝视着窗边这和谐的一幕,但表情却远说不上满足,金曼曼和她对视了一眼,彼此居然在一眼间达成了极大默契。   当然了,这孩子,确实是为温总和钟姐生的——   也不用什么阴谋手段去母留子……有钱人,多得是办法来摆布Ceci这样的捞女,他们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来抢,Ceci又能怎么办呢?   她只能挤出一个极难看的笑脸,干巴巴地对金曼曼说,“看看,我宝宝多讨喜——爸爸和钟阿姨多喜欢他!”   金曼曼百感交集,她很为Ceci难过,却也只能陪衬一个同情的微笑,保姆和月嫂都投来了微妙的一瞥,唇边也含着无奈的笑容,这一刻,床边的四个女人似乎形成了某种程度的巨大,看到了病房中存在的巨大沟壑。   有钱人在沟壑那一边,沐浴着暖和的阳光,母亲在沟壑这一边,深藏在仪器的阴影中。这道沟壑,是对捞女最有力的讽刺,是她们永远也跨越不了的,天堑。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送红包   最近事情多,不好意思更新有点晚,请大家谅解。 第106章 山雨欲来   “钟姐离婚以后是没有闲着呀, 再嫁了个高知分子,生了个孩子,没几年又离婚了,小男友没断过的。”   林俏对温家的八卦也是兴致浓浓, 一边看PPT对表格, 一边和金曼曼八卦,“不过之前倒没听说小温总婚外有什么动静, 大概是做得很低调吧, 也怕影响不好——又或者实在是太正常了, 都不值得一提。”   在林俏这个圈子里,‘各玩各的’算是较为罕见的现象, 主要是有钱人比一般家庭更加重男轻女——不止是对后裔的重视程度, 实际生活中, 主要生产者基本都是男性, 女人是捞女, 是林俏这样的女性亲眷, 即便有女高管, 也往往和大佬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真正不靠任何裙带关系上位的女强人极少数——而且这种女强人往往不会结婚,或者至少不会找门当户对的老公, 她们的数量太少,每个人的婚姻都几乎是一本自己的书。   要打破这层玻璃天花板, 耗费的力气极多, 而且回报有时并没有做大小姐好,所以最有条件去打破天花板的人, 往往都和林俏一样摆烂, 荀大姑算是凤毛麟角。钟姐已经是阔太太群中非常有能力的一部分了, 至少离开了小温总,依然能保住在集团中的职位,自己的事业干得有声有色,到处出差,林俏被金曼曼这么一问才发现不对,“是哦,她的孩子跟妈妈吧?毕竟离婚了呀,又这样出差,约会的,三十多岁才要的宝宝,她平时不带的吗?”   离婚之后,钟姐虽然职位仍在,但社交圈层随之跌落,林俏没在任何场合见过这传说中的小孩,自然也不知道孩子平时的生活状态,这个传说中的孩子生活在哪,外人似乎不得而知,林俏也不太关心,只是很好奇,“自己又不是没孩子,为啥对前夫的孩子这么喜爱啊,既然关系这么好,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又不生呢?分别生了,然后放在一起养?”   有钱人的关系,有时实在是太畸形了,很挑战传统观念,夫妻二人离婚后,分别都生了孩子,□□也不忠贞,却还可以做灵魂伴侣吗?金曼曼想得不是太明白,只知道Ceci的利益明显因此受损,但是,她也没什么办法——事实上是毫无办法。一如金曼曼对很多问题一样,太多她看不惯的事情了,但是,她也没有任何一点力量去改变。   只能希望小温总至少不要去母留子了,想来钟姐自己工作也忙,照顾不过来,就算当个保姆,亲妈也比雇来的人靠谱吧。金曼曼一向是很不愿透露Ceci等人的心酸事给林俏听的,她知道林俏对她们只会有种幸灾乐祸的心情,但今天也不由说,“小温总就来病房看过一次,你知道吗,出院回家坐月子以后,一次面都没露过,倒是钟姐经常过来看,对孩子了如指掌,小温总有话都直接和钟姐吩咐。”   “啧啧啧!”林俏也想不通,金曼曼估计这事可能问刘豫,刘豫都不明白,还得直接问林阳才好,不过林阳更忙,半年会议之后,公司又有一系列战略往前推进,人事变化也大,楚君离职之后,新招进来的公关经理还在熟悉业务,照应老股东的活刘豫不得不分担一部分,他也比之前更忙了,加班是家常便饭。   金曼曼这里接的单量也因此骤升,全是些稀奇古怪的零碎小事:某总要买某款限量版的鱼竿,某总要去参加拍卖会,需要公司订房,但是要分开定几个套间,让小情人和某总在拍卖会所在地的老情人隔开别生事,某总想要投资公海游轮,需要搜集一些相关的资料、报道和案例……   再加上陈总这边的装修单子,荀家的庄园订单,这会林俏是真的别想摆烂摸鱼了,身不由己也被卷进来,工作室的办公室,本来空置了一间小的——大办公室可以摆两张桌子,林俏偶尔过来就征用一张就行了,但现在小办公室也布置得好好的,因为陈总这边,他大小老婆生的两房子女都很勤快地过来开会,纷纷对别墅装修提出自己的意见,而且都在打探对方那间的装修标准。   “那是什么级别的多疑你知道吗?是就算你把采购合同给他们看了,都要怀疑是阴阳合同的多疑。”   毕竟是陈总那边的老关系,肯定直接找林俏说话,金曼曼一天到晚的出外勤去开会,去工地视察,反倒逃过一劫,林俏应付得心力交瘁,抓着金曼曼吐苦水,“又不能随意得罪他们,谁知道将来哪家会继承陈总的股份啊?股份在,投票权在,谁都不能得罪。”   “最近的集团改制,是不是就很需要陈总一系的支持?”   “这个陈总没什么好不答应的吧,”林俏虽然对事态严重性没有预料,但是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如果对股份投票权进行重新划分的话,他们这些老股东都是高投票权的A级股权,第二轮、第三轮进来的股东是B级股权,到时候资产重组,剥离新公司重新上市的话,散户手里流转的会是C级股权。”   “主要利益有分歧的是B级股东,他们的话语权会被削弱,扣除机构持股的话,需要搞定的其实没几家,如果荀家肯支持,和我们一起进行股票交换的话,减少对方话语权损失的话,不是办不到的。”   如果荀家不肯支持的话,这件事要推进下去就困难重重了,也会显示出林家一系在集团中话语权的削弱,金曼曼问,“那要是陈总他们也不支持的话……”   “如果这件事办不下来,那我估计我们家就快凉凉了,我哥应该会尽快从公司出去创业吧。”   林俏的语气很无所谓,金曼曼不由看了她一眼,林俏摊摊手,“和我有啥关系?我估计我的嫁妆也就是一点现金,股份代理权我妈给了我爸,如果不给我爸也会给我哥,她绝不会给我的,她怕被我气死,也怕我被人害死。”   说的也是,就让林俏保持这种无用无害的状态比较好,金曼曼忍不住意味深长地说,“父母之爱子,为之计长远,其实你如果跟你妈妈一起出国生活也不错。”   但国外实在是太无聊了,林俏不是没去过,她不喜欢那边的生活圈子,“和洋人没法深交,华人圈子比国内这边还要更势利眼更漂浮,没有真正的朋友,黑人白人都看不起你,你是鄙视链最底层,亚裔之间也一样,新加坡、外岛、南岛……所有人都抱团看不起你,但是又要和你交往,把你当暴发户看待,要么想赚你的钱,要么想多条人脉将来好办事。”   至于一样是大陆去的有钱人,互相来往的时候都在打探彼此在国内的身份和生意,猜测身家是否值得自己交往,派对要比国内更多,林俏现在认为派对是一件顶顶无聊的事情,“一群无用的人坐在一起,评选自己的主人到底谁最有钱,可以成为本场MUP——废物之王,Most useless Player。”   金曼曼一听就知道,林俏大概在外岛的派对里是受气了的。她抿嘴一笑,林俏又若有所思地说,“不过,Ceci后续可能会被安排去国外带孩子也不一定,她不是说温叔叔把海外的房子送给她几栋了吗?现在很流行海外养娃,结婚都没装新房子,说不定是打这个主意。”   Ceci一句英语都不会说的,出国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免去将来幼儿园家长交际,其余时间她将会和在海外带小孩的移民家长一样寂寞,金曼曼想,Ceci大概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移民出去。   “那Ceci可以转型做家常博主,日常在社交媒体上炫她的大House。”她想了想说,“这大概可以缓解她的无聊。”   为何就是小温总的家人要这样小就移民出去呢?林俏没说,金曼曼大概可以猜得到,及早出去,财产上就好做切割,小温总应该是做好了随时进监狱的准备了——钱也不好赚啊,总是要有人背锅的。   再想想林家,他们在集团中得势,那不必说了,父子都在里头,可一旦失势,林阳就要赶快跑路,包括林俏妈妈不可能把股票代理权给林俏,或许都有不希望她入局的意思,智商不够的人,在顺风时可以蹭局势,逆风时背锅的第一个就是他。或许林俏出国跟妈妈一起生活才是正道,山高皇帝远,有时候出去躲一阵子自然会有转机。   至于说到底会为了什么事进去,这就牵扯到一个问题了,那就是有钱人做的事,到底是大多数都合法,还是大多数都违法,又或者大多数都在灰色地带?金曼曼以前天真的时候会以为是前者,后来有一度最偏激时,认为有钱人都作奸犯科,现在她对社会的理解更多了,或许不分地域,有钱人的作为大多都落在灰色地带,他们赚了比别人更多的多的钱,也承受了更多得多的风险。这些事情如果在某些地方合法,那也只能说明那个地方的法律已经完全被金钱把持——为了赚钱,总有些东西必须游走在法律的边缘。   既然如此,那就总有翻车的危险,除非完全离开游戏的棋盘,才能得到安全,这样看Ceci的离开其实也是好事,她得到的没她想得那么多,但至少也不必承担更多的风险。否则,金主出事,情妇能讨得了什么好?总要背锅。   林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根本就不当回事,能乐一天是一天,反正她花得也不算太多,她是一阵一阵的,前阵子上进心强物欲强,这阵子家里有事,风声紧,她就立刻蛰伏起来,不去给她爸爸添堵。   金曼曼这里,她倒不必担心太多,她还没真正入局呢,就拿了这么一点,小虾米中的小虾米。目前来说,她赚的都是合法的钱,法律风险也不高,顾问费、服务费是最模糊的,她提供了服务,收多少钱都应当,只要私下没有利益输送,就算打官司也都不怕。   之后,之后就看荀嘉明是怎么安排的了,目前来说,他还没腾出手安排金曼曼,荀嘉明和林阳最近似乎都默契地没有联络她,金曼曼从朋友圈观察,他们都有在S市的时候,但荀嘉明竟没有找她约会,她想,或许荀总对她和林阳的关系还有些耿耿于怀,在这个集团改制的关键时期,他不会和金曼曼接触太多,免得瓜田李下,被别人拿住把柄攻讦。   这样的平静没有持续太久,Ceci的孩子没有做满月——也不会做百日了,金曼曼在孩子满月后不久,收到Ceci的消息,她真要出国了,大概孩子两个多月就要走,Ceci找金曼曼是要问她孩子该用什么静音耳塞的。   金曼曼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虽然她还什么事都不知道,她一边措辞安慰,一边去看荀嘉明给她发来的消息——终于不是对Case简报的批复了,他惯性地回了个已阅之后,又发来一个表示疲倦的表情包。   【今晚有空吗?】很直接的要求。【我累死了,快请我吃顿饭——我要到你的新房子里吃】   看来,迷恋并未变冷,嘉明最近虽忙,但也还留意着金曼曼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本章给大家送评论红包! 第107章 美餐   是的, 金曼曼搬家了——很不情愿,但是她还是在过去几个月抓紧时间,看了一套150平左右的高级公寓,用月租四万的高昂价格租了一整年——S市的房子不好找, 好房源几乎都留不下来, 周转率极高,这是真的, 不过, 这里的好房子月租不会超过一万五。   愿意付出两万以上的月租, 挑选房子时就从容了很多,豪宅出租一向是供大于求, 尤其是三四万元级别的酒店式公寓, 会常年租住的人并不多, 除了做直播的网红、小明星以外, 大多是企业为自己的高管租住的, 或者干脆是他们的接待用房, 提供给短期出差的高级员工使用。   住在酒店式公寓, 折下来会比在酒店开房间更合算一些, 各方面的服务也不差:自带洗烘套装,厨具从烤箱到洗碗机, 再到餐具都一应俱全,清洁工每天都来打扫, 有问题找管家即可, 这些都包含在一个月五千元以上的物业服务费里,只要舍得花钱, S市自然会给住客提供一种宽绰、悠闲、散漫的体验。   当你搬进这样的房子里之后, 你会很容易有一种感觉, 只有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享用法租界的咖啡时,才有资格称赞其中的情调,那些喝完咖啡,还要回到80年代的老公房,去面对黑乎乎的厕所,和隔壁房间的租客协调用洗手间的人,她们不是在享受情调,而是在被收割稀少的剩余价值。   金曼曼还不至于拥有这样理所当然的傲慢感,不过她一向是不能欣赏网红店贩卖的所谓情调、韵味的,对她来讲,搬进这住所只是为了继续维持自己那摇摇欲坠的骑墙地位,不至于被荀嘉明完全拉下去。荀嘉明始终没有去过她的上一个住处,说起来,房子是2000年的,房间也有六十多平,一个人住,月租要八千多,对于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来讲,这已经足够体面了,但是很显然,嘉明只能偶尔去品尝一下平民的生活,用鼻尖稍微沾一沾汤水,再多浸一点儿,都超出了他的忍耐限度。   金曼曼的这间新房子呢,在一般人看来是不折不扣的豪宅了——月租四万,装修就会有风格了,家具也是好牌子,这使得它在荀嘉明眼中成为了一套房子,虽然朴素,但还算是勉强过得去,在这个层次之下的住所,不过是不同档次的劏房,那都是给服务人员住的地方,金曼曼住进这样的房子里,她才从服务人员里跳脱出来了,使得荀嘉明和她的交往更加自然。   这些论点,不是在夸夸其谈中被倾泻出来,而是自然地流露在荀嘉明的一言一行之中,他登门造访时开了双R,这车出现在如今这房子的停车场内,才不显得突兀,若是停在老房子那里过夜,恐怕保安都夜不能眠,就怕谁早起挪车时剐蹭了一下,后期扯不清的麻烦。   “给,小小心意,恭贺你的乔迁之喜。”   送的礼物是一个日本的漆器摆件屏风,款式简洁流畅,放在书桌上是很好的装点,这样的艺术品,出现在这样的房子里是合适的——就像是这间房子才多少能容纳下名牌家具中的小巧设计一样,艺术品必然是奢侈的,它对周围的环境有严苛的要求,金曼曼无法想象这块屏风出现在老房子里,荀嘉明告诉她,“你也一样,你天生就属于这种环境——甚至于现在的房子对你来说,都过于朴素,曼曼,你是注定生活在挑高大厅里的女孩子。”   她似乎还没真正和荀嘉明一起出现在什么挑高大厅的环境里,虽然她帮荀嘉明装修了一栋别墅。金曼曼对嘉明总笑了笑,“再说下去,连挑高的大厅都容不下我了,我要膨胀得飞到天上去。”   她的这份淡然总是一再给金曼曼加分,金曼曼感觉他并不太介意自己另租了房子,荀嘉明的要求是,她要出现在和他身份起码相衬的场合,至于是她花钱还是他花,并无关紧要,金曼曼要独立,他省一笔,金曼曼住他家,荀嘉明自然软玉温香,他也永远都不会亏。   “我来帮你做饭怎么样?”   当然,作为一个上位者,荀嘉明也有足够的风度,他不会因为已到手就露出另一副面孔来——穷男人才会这样,百般伪装骗女人上钩,之后原形毕露。荀嘉明展示的就是他的原形,不用任何伪装已有大把女人往上扑,他秉持的是另一种逻辑,关系越亲近,对你就越好,因为他已投入了一定的情感,他不在乎花钱,但是,他不喜欢感情和时间成本落空的感觉,那将是失败的投资,有钱人的感情比他的财富要值钱得多了。   所以,哪怕他忙得不可开交,今天刚下飞机,还立刻去了公司,但现在荀嘉明还是愿意帮金曼曼做饭,金曼曼想这大概是因为他还不够累,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充个样子,她是实实在在地干过活的,累到一定程度,哪还有闲心谈恋爱啊,巴不得就早早回家躺平了。   “菜已经在烤箱里啦,先吃沙拉吧,我手艺不太好,不要见怪——不过沙拉倒是很新鲜的。”   因为是下午才从高端食材超市买来的,一份200克的素菜沙拉就要四十多元,金曼曼买的战斧牛排也是千元级别,这价格有效地阻止她把饭做得难吃,金曼曼确实舍不得糟践东西。“酒就没办法了,超市里挑不到什么好酒,我也不太喝,来瓶所谓的勃艮第尝尝吧。”   她的厨艺有限,全靠原材料堆着,反正就超市里的最贵的油醋汁、奶酪球,再来点坚果碎,就是沙拉了,随便摆个奶酪火腿盘,再配个红酒,前菜也有了,甜点是外卖来的,汤则欠奉,没办法,时间太紧,确实熬不出来。金曼曼可以说是敷衍中的不敷衍了,她的心态是敷衍的,但行动上要体现出诚意,让荀嘉明感到自己的感情有所回音。   所以,她特别表现出对餐费的不舍,“拜托,就算不好吃也装一下,这顿饭基本吃掉我一个月餐费,我给牛排抹盐的时候都感觉我在亵渎它。”   她的策略是有效的,荀嘉明并不觉得金曼曼寒酸,反而很欣赏她的坦白,他喜欢的下沉体验是很个性化的:一个很豪华的美女,陪他坐在简朴的基本款豪宅中,享受着人均上千的普通晚餐,谈论着真正的贫穷,这样就好像他真正地进入了一次脚踏实地的普通生活。   “味道不错——但牛排是不是可以出烤箱了。”   “啊!”金曼曼赶紧去查看她的牛排,说实话,牛排太大锅又小,她还砍不断骨头,金曼曼对牛排的前景并不是很看好,只能希望荀嘉明比较喜欢吃沙拉吧。“看着还可以……下次要不还是出去吃吧,或者请个厨师来做饭什么的——上门餐饮服务,哎,我这里好像又有新业务范围了。”   “事业心比我还重。”   荀嘉明过来穿戴手套,自告奋勇去取烤盘,金曼曼指挥他把烤盘放在厨房台面上,检查了下牛排,很自然地接话说,“那还是嘉明总忙呀——这次回来还要出长差吗?”   “该见的人都见完了,该开的会也开得差不多了。”荀嘉明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不错,脱掉手套又取来刀叉,帮金曼曼分牛排,自己吃,无所谓摆盘,金曼曼拿了两个干净的碟子来装牛排就行了。她还买了喜马拉雅粉盐,正好在荀嘉明身边拆包装。“最近爷爷也会来S市一趟,最终行使投票权——应该不会有更多变动了。”   他一边说一边查看金曼曼的表情,笑意温文尔雅,手上刀叉精准地切割着牛排,金曼曼这里只有个人用的牛排刀,切割几人份的战斧牛排应该比较费力,但是,荀嘉明的动作如手术刀般锐利迅捷,好似训练有素的屠夫一样灵巧。   金曼曼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又有点儿发毛,她回个疑问的表情,“怎么?你看着我,好像爷爷来S市也和我有关似的。”   这是她能想到最多的关联了,大概也侧面印证了她确实一无所知,荀嘉明的笑容变得更加实在了,他说,“那倒不是,不过爷爷也盼着见你——他很喜欢你,人年纪大了,就喜欢机灵的晚辈。”   金曼曼一顿哼哼哈哈敷衍过去,她垂着眸子 ,看着刀刃切入肉块,微红的血水渗了出来,荀嘉明一边切一边说,“是常阳改制的事情,阳仔和俏俏都没有和你提过吗?林家在常阳最大的盟友温家,要有麻烦了,他们自顾不暇,随时有可能进监狱——资金链断裂的消息一上媒体,很可能就要限制离境了,温家一倒,他们在常阳的股份可能会被迫质押还债。”   肉条在不舍的吱吱声中,挣扎地从骨头上被分隔下来,干净利落,剔骨不留一丝软膜,荀嘉明切掉了难咬的筋膜,给牛排整形。“林家要在短期内调动出这么多现金接盘股份,难度很高,他们筹不到钱的话,我们准备接手温家的股份,如此一来,港联将变成林家之后的次大股东。”   金曼曼愣愣地看着荀嘉明,荀嘉明举起拿餐刀的手,刀锋向她逼近——在靠近金曼曼的脸之前,他把餐刀向下夹在虎口,曲起手指刮了一下金曼曼的鼻尖,笑着说,“傻乎乎的,这些公司的事情以后你也要多学学。”   金曼曼承认,“我不懂,次大股东,然后呢?”   “然后,只要能拉拢到一些投资机构,还有在老功臣中分化几个,我们的股份占比就会超过林家,有资格要求更换CEO啊。”   荀嘉明很耐心地解答,他的心情似乎越来越好了,因为金曼曼的确什么都不知道,这也证明她和林家的关系,就一如自己所说的一样表面。   “是因为这几年的财报没有达到预期吗?不满意集团接下来的战略投资?”   荀嘉明开始切最后几块肉,闻言他又温和地笑了起来。“当然不是,如果对投资没信心,何必这么麻烦,逐步套现退出就得啦。”   “林家父子都是能人,他们目前选择深耕的重资产方向,我们是很认可的,如今世界经济都在衰退,实体盈利点确实不多了——就是因为不多,才要争抢啊,能吃肉,何必喝汤呢?”   最后一块肉也脱出了骨头,现在,整根战斧干干净净,一点儿肉丝都没有了,只有一些筋头巴脑的下脚料堆在烤盘里。荀嘉明端起两个盘子,引着金曼曼往餐厅走,姿态挺拔优雅,还是一副有点儿过于不食人间烟火的忠良模样。金曼曼只能虚浮着脚步跟在他身后,竭力不在表情上流露一丝异样。   “阳仔确实优秀,可好事都被他占尽,好生意都被他做了,还怎么显得出我来呢?”   他在餐桌上和金曼曼碰了碰杯子,含笑吞咽血色液体,金曼曼想,荀嘉明就算是喝人血也一样会恪守餐桌礼仪的。   她呆呆地看着他,荀嘉明对她怜惜地一笑,他叉起一块牛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陷入肉中。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曼曼?”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第108章 筹码变现   金曼曼能说什么, 能做什么?   一如她在Ceci事件中的能力一样,她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通风报信都没有意义, 除非她手里有调动大批过桥资金的渠道, 否则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她理应关心,也只能关心的是工作室的将来, “应该不会连累到俏俏吧?这儿超出我的知识储备了, 股东如果入狱或者牵扯进财产纠纷的话, 工作室的运转会受影响吗?”   荀嘉明笑着说,“这要看她成年以后签过多少文件, 当了多少法人了, 不过, 又不是资金链完全断裂, 被人踢出局而已, 顶多是气势有损, 生活水平不会受影响的, 这时候就要看阳仔他们的战略储备了。”   牛排的滋味很不错, 买来时已经过充分的熟成,烤过之后, 又做了很好的回温和整形,汁水丰富, 肉质鲜嫩不失风味, 金曼曼还能一边吃一边享用荀嘉明的私人授课,视角独到高超, 巴菲特拍卖这样的一顿晚餐要数十万美元, 荀嘉明当然不如他, 但一顿饭几万元的话,大把人愿意支出。   金曼曼今晚的餐费的确是很值得的,她学会了又一个刻骨铭心的知识:富人圈内的竞争,比任何其余圈层都要残酷,这里不存在‘你好我好大家好’,惺惺相惜只在同等级的对手间稀有地发生,富人圈的主旋律是大鱼吃小鱼,永远的大鱼吃小鱼。   “如果,我是说如果,比如林阳他们从公司卸任之后,自己二度创业又需要资金的话,他们还会来找你们家投资吗?”   “当然了——为什么不呢?我们又不会为了吞并公司玩脏活,而且,荀家在投资期是很大方的,我们在政商关系上也有自己的优势。”荀嘉明笑着说,“信不信,事情尘埃落定后,不管谁赢谁输,再见都还是朋友——他们虽然暂时出局了,但如果我们接手之后,业绩不够理想,那也还是可以随时回来的嘛。”   商场中的厮杀,有时候刺刀见红,有时候却如同回合制游戏,你一招我一招,充满了无尽的忍耐,犹如下棋一般,在适当的时候要忍他几手。金曼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学到了不少——最大的教训,莫过于荀嘉明的城府。   她当然也想过,能让爵士和父母、姑姑都满意的继承人,荀嘉明不可能和表面上一样,永远好脾气,被二房欺负到脸上也都还想着调解,想着绥靖,想着一家亲,但荀嘉明真正出击时的模样,金曼曼到现在才有所认识,的确和荀嘉俊高下立判。至少,他是荀家内部最好的选择。   这是让人后怕的发现,还好,她庆幸自己从未仗着荀嘉明外在的好脾气而放纵过自己,各方面表现都没有太大的破绽,荀嘉明所有的政局只有他自己的感觉和幻想,这也已经被证明是他的多疑,金曼曼和林阳的关系确实并不密切——就算曾有过一些朦胧的感觉,那又如何呢?楚君对林阳的倾慕也不是秘密,随便打听下就能知道,荀嘉明不也把她挖到自己公司里去做经理了吗?金曼曼长得这么漂亮,林阳也不丑,彼此互有好感这很正常……   金曼曼心中有些怀疑正在滋长,她似乎逐渐明白过来了——‘什么好事都被林阳占尽了’,或许,荀嘉明没表现出来得这样有教养,他私下里始终耿耿于怀,介意于自己和林阳在外表上的差距,他并不相信金曼曼真正被他自己吸引,总有一种被害妄想症,认为金曼曼敷衍他纯粹是出于拜金,她的真爱始终是和她暗通款曲的林阳。   富豪也难免如此啊,即便是世界首富也做整容手术,人性对外表的追求,永远根植基因之中,而金曼曼的基因到底让她在金钱跟前,相对于荀嘉明有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优势。   金曼曼很欣喜于这点发现,因为现在,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虚弱、不安与孤独,她深知自己不能再轻举妄动了,这出戏的编剧并不是金曼曼自己,她想象中的分手场面过于单薄,完全仰仗人物性格一面推动,很可能会让整出戏分崩离析——换句话说,现在她已经被卷进了前所未有的大戏码中去,金曼曼唯一能做的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戏份,希望主编荀爵士把她给写忘了,随意让小编剧荀嘉明赏赐给自己一个足够体面的结局。   难怪总说不安的女人最美丽,在金曼曼来看,那是因为能出现在人前的成功者,总处在长久的不安中。金钱决定了故事发生的场所,但完全无法更改故事的基调,还有剧中人基于人性的情绪起伏。   这天晚上,这顿饭就吃得很不安,她主要的恐惧来自于林家事故的感染,在这样巨大的不安之下,一个女人身份的变化,似乎再也无关紧要了,初吻、初夜,全都是细枝末节,重要的是这种强大的不安感,当你过上前万分之一的生活时,似乎就必须接受这种不安,你的生活永远都在不稳定中摇摆,甚至比老百姓的事业更加岌岌可危,永远都没有平安落地的那一天,你的生活,就是从一个波峰到下一个波峰。   “温家资金链断裂,主要是因为他们实在太贪了。本来他们起家的第一桶金就不干净,总要有人背锅的,看吧,他们也在尽力斡旋,最后要有人进监狱都不算什么了,就怕这个问题不是他们自己人进监狱能解决的,如果还要牵扯得更大,那可能就会死人了。”   去年还和Ceci争风吃醋,一心确保自己继承份额的Jolly,现在沦为下一任替死鬼,温家真正的男丁还在国外未归,如果国内的家人出事,至少他能保住海外的一些隐匿资产。荀家、林家都只是在温家倒台之中发现危机和机会而已,今晚这顿饭,是荀嘉明和金曼曼吃得最自然的一次,完全不用找话题,荀总自然地在金曼曼身上获得了挥斥方遒的满足感,金曼曼对政商八卦兴趣极高,而且确实什么都不懂。   她也不隐藏自己的立场,“那……我还是希望俏俏他们家平安无事的,阳总要是辞职出去了,我这里的案子要减少一多半了。”   “这样的话很没道理,”荀嘉明顺着她的话往下逗她,“难道更换CEO之后,常阳就没有人际关系需要打点了?”   “那是不一样的——我是独立女性嘛。”金曼曼故意把眼珠子乱转,吐露自己的一点小心机小算计,“什么都是靠荀总的面子接的单,那我就更要失掉主动性了,女人不独立,很快被抛弃,不行、不行。”   “那你就希望我失败喽?”   金曼曼哈哈大笑,又把刚才的话推翻了,她戏谑地在荀嘉明的鼻尖弹了一下,“我倒是想!但也要你能失败才行,荀总不是把什么都算得好好的了吗?你既然开了口,我看林家十有八.九是跑不出你掌心的喽。”   因为是美人,阴晴不定、反复无常,便可以叫做是精灵古怪,这样高级的马屁,令Bosco非常受用,他似乎也终于摆脱了那么一点儿舔狗的嫌疑,和金曼曼真正熟络起来,少了那种陌生、勉强与拘束,找到了和金曼曼相处的节奏。“金小姐,我发现你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实在是很没有良心。”   “没办法,女人不坏,男人不爱。”金曼曼故作一本正经地说,他们已经开始吃甜点了,目前为止,金曼曼把一个自我中心的女孩子扮演得非常形象。   “那男人呢?什么样的男人会让女人爱?”   金曼曼知道什么答案是最标准的,对荀嘉明来说。   “我想说有才华喽,幽默喽——长得帅喽——”   她压低声音,用很推心置腹的语气说,“但是我告诉你,Bosco,那都只能在一时间吸引一部分女人,真正吸引人的——是钱啊,不论什么时候,有钱的男人总有女人爱,只要有钱就能一直爱下去——这是永远打不破的真理。”   金钱的化身荀嘉明立刻就笑了起来,这就是他喜欢的回答,因为Bosco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文艺富二代,自负到认为自己的Personality更值得人爱,他清醒到足以认识自己的颜值、才华、性格都没好到出众,随时随地都有人比他强,他的优势就是有钱,他有钱,而且懂得驾驭他的钱。   “我就很有钱——”他说,注视金曼曼,轻松、愉快,也有一点点娱乐般的刺激与紧张,这种紧张在游戏时也很常见,是一种愉悦的战栗。“我也很有钱,曼曼——是否有钱到值得你的爱?”   金曼曼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似乎是一种审视,她的基因,男女在求偶时传统扮演的角色,使她在这一刻拥有一种天然的优势,但是,她心知肚明,这优势是虚假的,是双方心知肚明的角色扮演游戏,演戏要有分寸,她不能永远吊着他的胃口。   “嗯——”   她慢慢地靠近荀嘉明,荀嘉明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但还是任她发挥,金曼曼有一点点青涩——难免的,在他的认知里,她从未吻过谁呀。但是,这会儿她依旧显得格外的动人,不安会让女人更美丽,她给人的燃烧感,那种丰盛的野心、欲.望与计算更强烈了,这就让她的青涩显得更加诱人。   他们的唇缓缓接近,一个吻似乎势在必行,彻底的、到位的,带了红酒与牛排滋味的舌吻——   金曼曼忽然在荀嘉明的唇上舔了一下。   “红丝绒蛋糕——有点太甜了。”   她品味了一下,如此评价,托着餐盘,站起身走向厨房,“收盘子喽——你去歇一下,还有餐后水果在冰箱——”   荀嘉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看着就像是一只很斯文的野兽,完全被激起了性子,狂喜、饕餮而又势在必得,他瞧着似乎也在燃烧了,他大步跟着金曼曼走进厨房,金曼曼小小地尖叫一声,很快厨房又传出了咯咯的笑声,“哎呀,Bosco,你干嘛呀——”   很俗套的对话,一如荀嘉明的表情似乎也可概括成两个字:淫.笑。但是,没有办法,该发生的戏码总得发生,这天晚上,金曼曼终于兑现了她保留至今的部分筹码。   是否换到了足够的价值呢?她不知道,事到如今,她很赞成刘豫的话,在与金钱的博弈中,哪怕一无所得,能全身而退,已是上好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09章 一块肉的自我思考   金曼曼临时充当了一晚上的牛排, 她的人生体验再度得到了丰富——角色扮演,和被人不那么彻底的物化,这是两种不同的事情,金曼曼可以说把两样新东西都尝试了一点点。   她扮演了一个初尝□□的年轻女郎, 对于人和人的肢体接触, 好奇而又青涩,这是一堂在22岁还能引起老饕兴趣的表演课, 女人可以在任何一个年龄开发自己的身体, 但是, 对于风月老手来说,不是每个年龄的开发过程, 都让他们有参一脚的兴趣。   过程说不上愉快或不愉快, 因为同时金曼曼很清楚这件事的本质, 荀嘉明不疾不徐地品尝着她, 就像是吃一块牛排。这整件事蒙了一层感情的面纱, 因此显得有几份温情脉脉, 不像是那么彻底的交易, 他对金曼曼也很不错, 相当的温柔、客气,绝不着急——荀嘉明是个有品味的人, 他并不追求纯粹的□□满足,美丽的女人, 对他来说一点都不稀奇。   他享受的是这按部就班, 逐渐酝酿发酵的独特体验。亲自把一个青涩的女孩,按照自己的喜好一点点浇灌成熟, 如同培育出特定花色的昂贵牡丹, 造型特殊的盆景……他肯定是不会着急的。   在金曼曼来说, 她的初吻,还有与男人搂抱亲昵的过程,就这样在一个晚上逐渐消失,荀嘉明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他没有第一口就把口香糖全吃光,而是耐心地培养着金曼曼习惯他的碰触,开放她的私人领域,也没有做进一步的要求,甚至还认可了金曼曼的推脱。   “就让我再吊吊你的胃口吧——”她说,并不否认自己的一点小心思,“说不定还能换来些别的什么。”   “你还想要什么?”荀嘉明似乎感到很有趣,他俯首问着她,指尖亲昵地在她手臂上游动。“总是有点贪婪——似乎从未满足过,但却又没有开口的胆量。”   “你是在嫌我怂吗?”金曼曼问。电视上,随便挑选的老电影已经进入字幕时间,房间因此暗了下来,红酒瓶几乎空了,杯子里还有点儿残酒,今晚对于荀嘉明来说应当是很愉快的。   “我只是觉得,你对我似乎很没有信心。”   荀嘉明好像把金曼曼看成了他的战利品之一——林家失势,金曼曼的态度立刻又有了微妙的转变,他们的关系算是最终确定下来了,这或许不是因为林家失势,而是因为荀嘉明证明了他的能力。“这说明,我们还需要多花点时间,多呆在一起……促进对彼此的了解,搬来和我住,嗯?”   这的确是个问题,就像是荀嘉明今晚是否回家一样,金曼曼的房子,留下他,对荀嘉明来说是个委屈——她的床品居然不是荀嘉明喜爱的Pratesi定制苏丹棉,金曼曼知道他的一套床品要多少钱,她为荀嘉明草拟过采购合同来着。   至于她用的床垫,那就更别提了,这个月租的高级酒店公寓,床垫用张万把块的金可儿,已经算是大有良心在,但荀嘉明睡的是几十万元一张的Hastens,对于荀总来说,外宿是需要吃苦精神的,他要多花时间,舒适地和金曼曼在一起,要么耗费巨资,把金曼曼这里布置成又一个安乐窝,要么就得在深夜,酒后,抛开佳人独自返家过夜。   这样来说,邀请同居是最省钱的选择了。金曼曼说,“啊,可是你家里不是有保姆在吗——还没确定关系,就要伺候婆婆了?再说,我上班也很忙的。”   她换了个姿势,有些狡黠地望着荀嘉明,似乎把他的盘算全看在眼底了,“难道你不要我帮你的忙了吗?再换个人去做庄园的装修?”   荀嘉明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住在一起的话,似乎就是自家人了,服务合同还算数吗?若不算数,那是要金曼曼白干?荀嘉明有必要省服务费吗?如果还继续履行合同,这是不是他和同居女友里应外合,套集团的钱呢?   有荀嘉俊父子虎视眈眈,还有林俏在工作室的股份横插一脚,除非荀嘉明做主,让金曼曼离开工作室,彻底只做他的情妇,否则,这是无法回避的问题。但荀嘉明在这件事上又的确需要金曼曼和楚君互相配合、互相牵制,他叹了口气,“生活不易,搵食都好艰难!”   接下来,他意志力坚定地起身离去,金曼曼很感到过意不去,荀嘉明却表现出了绅士风度,“我留下来你会不会紧张呢?”   确实是会的,因为‘她还没准备好’,所以荀嘉明只好大度地撑着疲倦的身躯离去,他可怜兮兮的模样,为自己讨了几个香吻,两人在门口吻别,金曼曼笑嘻嘻地说,“也好,我真没准备好让你看到我早起的样子。”   “希望你以后不要养成永远比我早起的习惯。”荀嘉明最后在她颊边亲了一下,他们今晚的关系属实突飞猛进。   送走荀嘉明之后,金曼曼很彻底地洗了一个澡,又刷了三遍牙,她躺在床上,先试图睡觉,随后又忍不住翻过身开始查看招聘信息——汤老师曾和她提过,中学有个职位,她看了一下薪资,不会超过三千元一个月。   三千元——她一天有时候都不止挣这么多,一小时有时都不止挣这么多。   金曼曼关掉搜索框,不知为什么又删除了搜索记录,她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希望做一些事,但是又不知道想做什么,这会儿她并不惋惜自己已失去的东西——如果不把自己的初吻、初恋看做是筹码,那么实际上它就一文不值,金曼曼刚才有了不太愉快的体验,但这没什么关系,她现在已经不想着用它来换取什么了。   这件事结束之后,或许她可以找一些看得顺眼的人,来覆盖掉这种体验,无论如何,这不是现在的重点。她闭着眼睛开始衡量自己身处的局势,思索着她能采取的策略,这就像是一局棋——她的底线无形间一退再退,一开始,她希望楚君给力,笼络走荀嘉明的心,她可以全身而退,现在,金曼曼已经接受了她或许要和荀嘉明交往一段时间的事实,她可以兼职捞女,但是,她希望这不要成为她的主业,辛苦一段时日,她可以带着一点东西离开这个圈子。   做服装设计师吗?她突然又想起庄太和荀大姑不约而同的建议,很奇怪,金曼曼不觉得她们包藏祸心,这会儿她体会到了两个女人的善意,她们固然也有自己的利益,但给金曼曼指出的是一条最安全的路,服装设计师只是装点门面的招牌而已,它不会给金曼曼带来多少财富,但至少不像是Buyer,有让她进监狱的危险,如果有一天,荀嘉明希望她成为那个A guy who can get in touch with……的Guy guy,金曼曼该怎么办?她如何拒绝?如今这条路指向的是一个完全仰人鼻息的未来,而且还相当危险——法律意义上的危险。   在□□意义上来说,每一条路也都是那样的危险,金曼曼听Ceci含含糊糊地暗示过,她的一些姐妹去的一些局,她们的身体被使用的程度,会让你感觉到她们所赚的每一分钱,都只有她们能赚,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程度,高昂的收费是其来有自的。她只能祈祷荀嘉明没有这样变态的爱好,以及没有在某天必须把她交易换手的局势出现。   难怪捞女都扑嘉明啊,嘉明真是捞女最理想的金主了,年轻有为,而且性格又好,还有耐心,有兴致玩恋爱游戏……她忽然有时也会兴起一点软弱的念头:似乎应该脚踏实地,抱住这难得的金大腿。但这念头很快就被金曼曼察觉了,让她不由失笑——斯德哥尔摩效应,这就是有钱人操纵人心的方式,他们的生活就是一场大型PUA行为艺术,被人Pua,Pua别人。   不论如何,她要有耐心,得能沉得住气,荀嘉明对她完全释疑了吗?金曼曼不知道,她也不会去赌,机会是等出来的,她现在只能若无其事地等待下去。   金曼曼压根就没通知林家的任何人,权当自己不知道林家即将面临的困境,虽然她有点儿好奇,林阳在这样的困境中会是如何的表现——荀嘉明对他是有点瑜亮情结的,金曼曼能感觉得到,不过,她可以事后再侧面打听。   【你们机票买好了没,什么时候走呢?】她倒是对Ceci这个小姐妹有点不放心,发了个消息过去,【现在还在月子中心吗?】   大概是基于对母子关系的不安,Ceci坚持要母乳,钟姐也非常鼓励,这就代表她在月子中心其实也休息得不算很好,睡眠时间是碎片化的,哪怕此时已是深夜,Ceci的回话还是很迅速,【应该是下个月中旬吧,到时候宝宝从月子中心直接去机场。】   她又抱怨说,【最近都在跑手续,月子也没做好,腰酸得厉害!】   Ceci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金曼曼也没法说什么,根据安排出国对她其实是最好的结局了,从结果来说,Ceci有钱,有自己的孩子,又不再需要伺候老男人,这个落点总是比她的起点要高。虽然她同时也要当温家的育儿保姆,但至少小温总出了钱啊——养的也还是自己的孩子,她不算是太亏。   金曼曼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Ceci,她今晚累积了很多微信消息没查看,林俏说陈总家的几个孩子又叫她出去一起吃饭,席间还是在打探到底谁家的预算高,陈总自己呢,则指示金曼曼,给大老婆房里的家具,买最便宜的仿货,【没必要花那个钱!】   小老婆卧室里的寝具稍微高级点,但陈总希望来个组合套餐,把别的梳妆台、衣柜等等都用比较普通的木头,因为他自己最常使用的就是那张床了,所以他舍得在这上头多花一点点钱。   金曼曼忙着回这回那,指示林俏,“什么都不要说”,又回复陈总,说明天会去和生产商接洽,Ceci那边和她说,小温总来看她了先不聊,又叫金曼曼出谋划策,帮她在小温总那里给钟姐上眼药,金曼曼搁置了半天没有回——Ceci真的,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千层套路的第一层都没看破,完全被蒙在鼓里,货真价实八辈子的蒙鼓族。   等她回完一圈,情绪浪潮已经逐渐平稳下来,金曼曼逐渐接受了这一点:她悲惨的过去,并不是生命长袍上唯一的虱子,一如林俏、Ceci、Irina,陈总和他庞大的家族,金曼曼也得学会去处理生活中必定会存在的烂事和缺憾,不论如何,太阳总是照常升起,最好的策略,总是去面对、去处理。   OK,事态进展就是如此,她也得和小温总一样,做多手准备,金曼曼开始苦中作乐地浏览奢侈品网站,寻思着她该怎么掏空荀嘉明的钱包——她要一些能保值好变现的礼物,绝对不要钻石珠宝,她要……她该要一些房子,这是捞女很好的起点,如果她不得不去捞的话。   半夜一点,睡意迟迟未至,金曼曼已经在训练自己想象豪宅中丰沛的物质生活,以及必然伴随的,失落的精神生活时,她接到了一个突然的电话。   “曼曼,曼曼。”Ceci惊慌失措,声音很低,似乎躲在洗手间里和她讲电话,“警察在外面——警察来把我老公带走了,还留下一个人看着我……我糟糕了,我糟糕了呀!”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送红包! 第110章 ‘Yes’   “现在最关键的一点, 你做法人了没有?”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呀曼曼!”   计划永远追赶不上变化,大浪来袭的时候,逃得快的已经在海外逍遥自在了, 没有来得及逃掉, 那就只能被浪潮卷走,自身难保, Ceci有刚出生的孩子护体, 倒是不必被抓去拘留, 但一样被仔细问话。   金曼曼来月子中心探望她时,保姆和月嫂都不知道去哪了, Ceci虽然住在一个月二十几万的豪华套房里, 但精神状态却比无家可归的三和大神还差, 两个黑眼圈都快挂到下巴了, 一见到金曼曼, 立刻抓住她诉苦, “钱呀——我卡里就五十多万, 随时还被冻结, 如果被冻结了怎么办?我们吃什么,住什么呢?”   这样的小娇妻, 没出事时,身处娇妻金字塔的上层, 随时都有大把捞女成功学出售——女人何必懂得社会上的事呢?只要懂得从成功的男人那里搞钱花就行了, 随时出没于社交平台的评论区,在不如意的婚姻帖子下面留言:‘我就是一分钱不挣, 老公的钱都在我这里, 回家还要做家务’——一般还要加上大量表情符号, 表示自己欲拒还迎,不想被宠,但一定被宠上天的无奈。   一出事么,好了,任何事情,一问三不知,有没有做过法人?不知道,小温总给她签的文件,Ceci都只是随便看看,被问话时,她什么都不知道,金曼曼察觉到和办案人员一样的无奈。“你要知道,Cici,你不会因为无知而不必承担法律责任的,这是一些你该懂得的常识。”   Ceci又大又漂亮的眼睛谴责地望着金曼曼,似乎金曼曼应该为这个无情的社会负责——为什么,一个喜欢钱的漂亮姑娘不能无痛得到这一切?她感受到一种估值和现实的失衡,Ceci在生活中提炼出的感悟是,漂亮是一种非常稀缺的资源,可是,当她想把自己的姿色变现时,却总是障碍重重,一跤跟着一跤。   在金曼曼的不懈提醒之下,Ceci的情绪逐渐平稳,慢慢回忆起来,她确实是一家公司的法人——小温总不是本地的户口,Ceci和他结婚也不能落户,那就只能用公司转让的办法来赠予房产,她想要房子,那就只能接手公司做法人。   “但是当时说是空壳公司……就是为了持有房产——”她嗫嚅着说,“难道——难道他骗我?他就是为了让我顶罪进去?”   “这个锅你估计还背不起吧!”金曼曼宽慰Ceci,“这和他良心如何无关……主要得看别人信不信,就你这样,谁相信是你主使的,你也没在集团任职,问题应该不大。”   她被牵连的可能性降低了很多,Ceci一下放松下来,她这会儿才腾出空关心自己的老公,“那我老公呢?他能出来吗?”   金曼曼来看她以前,已经向刘豫和林俏打探过了,小温总是因为银行贷款相关的事情,被请去喝茶的,像是温家这个体量的集团,要倒台总得牵连一些人进去,尤其是金融系统,别看那些行长平时二五八万的,似乎躺着拿高薪,没事就和系统里的女下属搞不清,真要出事,他们也得跟着进去,从中撮合贷款,打擦边球甚至直接违规操作,追究起责任来,都是要判刑的。   系统内的操作员倒了,系统外负责打点的高管也得陪着呀,小温总就是在这样的风声鹤唳中被送进局子里的,能不能平安出来还很不好说,Ceci既然没能走得掉,那也就走不了了,只能心惊胆战地在家里等消息,月子中心住不下去了,赶紧把孩子带回家,就怕孩子被温家抱走,她连自家都回不去,除了卡里的五十多万以外一无所有。   “要不,我把钱全取现金给你,放你那里——”   她现在不敢给金曼曼发微信,生怕留下转移财产证据,只敢打电话请求——这要是没事还好,如果出事了呢?不成了帮忙转移财产?   “你现在不要想太多,这样也不行,咱们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现在常阳也应要求在自查,我们和常阳的账目往来很频繁的,他们是上市公司,有些费用不能随便乱开在招待费、营销费里,都要找名目报销——”   金曼曼和Ceci也说不清,但的确,小温总喝茶,并不是故事的结束,她这里一早起来就收到好几个客户暂停服务的要求,陈总、张总等人,都紧急飞回南洋老家去看形势,至于集团内部,也应监管部门要求开始自查,工作室虽然提供的都是正规顾问服务,在金曼曼这些乙方来说,没有什么风险,但常阳总公司可能会有人因此陷入麻烦。   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常阳和温家、港联都是合作伙伴,三家合作的项目,融资方面也有温家出面,说白了,现在企业互相担保的情况屡见不鲜,现在这些项目的资金流都要再审查,牵扯到的高管就不是一个两个了,由港联推波助澜,营造出的紧张气氛,已经初现端倪,荀嘉明又忙了起来,好几天没和金曼曼多联系了——港联也要内部自查,虽然就是查出锅来,也和荀嘉明无关,但他这时候当然要多方打点,保证港联能平安落地,另外也要调集资金,找好融资渠道,便于吃下温家极可能后续释放的常阳股份。   “你还是得找钟姐。”金曼曼也和Ceci解释不清,这时候她要帮Ceci拿着这点积蓄,那才是瓜田李下,和谁都说不清了,“钟姐没有进去吧?”   “没有。他们都离婚好几年了,钟姐又再婚,又离婚了——而且还办了移民,早就两不搭噶了。”Ceci说,她还没去找钟姐,据说钟姐最近非常忙,整个温家都行动起来,他们好几个项目要停工了,如果新的钱没进来,商誉上的损失,会让后续的融资更困难。当然,也得往外捞人,不能让小温总永远陷在里头出不来吧。“我……我真给她打电话啊?”   不给钟姐打,怎么办呢?Ceci在国内没有物业,现在住的房子,如果是小温总的,后续也有被查封的危险,保姆和月嫂都跑了,要再找到人不现实,她一个人,带着一个刚两个月的孩子,孤零零住在房子里,寸步难行,说难听点,出了事谁带孩子都不知道。娘家人也不能依靠,除了找钟姐,她还能找谁?金曼曼已经不知道这到底是早就计划好的局,还是赶巧,局势走到这一步,Ceci能仰仗的就只有钟姐和温总的香火情分了。   Ceci也明白其中的道理,用不着金曼曼点得多透,她还是拨通了钟姐的电话,钟姐那边很爽快,立刻找了两个家里的保姆过来照看孩子,都是钟姐用了五六年的老人,至少不会不靠谱到连夜辞职,吞掉预付的工资,换个手机又跑去下家。不知道是谁,临走前还带走了Ceci的好几个包包,Ceci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而是回家后某一天上楼去给宝宝取水奶,这才忽然发觉,自己的包包墙损失惨重,气得她和金曼曼赌咒发誓,“以后我再买一个真包,我就是狗!”   经过这次事件,她的思想发生很大的转变,人也飞快瘦到产前水平,甚至还要更瘦一些——内心焦虑,这也是难免,到现在Ceci都不能出市呢,她接手的那个公司并不是空壳,有雇员,有经营活动,Ceci对此一概不知,让她对其中的一些行为做出解释,她也完全没有能力。   人瘦了,也憔悴了,金曼曼和她视频时都有点不敢认,Ceci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官司快点了结,她好带着孩子出国去,她也关心小温总,不过更关心自己,她是决计不愿被连累的。因此,现在出国成了她最后的寄托,Ceci的学习愿望前所未有的高涨,“我现在已经背到第二单元了,还找了个网上外教,不贵的,一节课200块钱——我比了好几家的价格才挑的这个。”   现在她消费又开始比价了,而且乐此不疲,似乎这就是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原本说让孩子喝水奶,现在考量到后续的消费,决定水奶喝完了喝奶粉,倒很后悔月子里就打了退奶针。金曼曼鼓励她,“那就好好上,我最近也准备学英语——不会英语始终很被动,乘着最近有时间,抓紧学。”   她最近确实也空下来了,金曼曼的客户主要还是以林家的关系网为主,最近一家出事,各家都在忙碌,消费的欲.望也随之低迷,除了港联的庄园还在推动,有些高端的置业对接需求之外,金曼曼的工作量一下骤减,还好,荀嘉明最近很忙,否则她非得主动开拓客户不可。   至于现在,她比之前稍微要空闲些,和Ceci一样,似乎也处在一个悬而未决的境地中,只是双方的处境在外人来看,当然是千差万别,Ceci那是朝不保夕、战战兢兢,金曼曼这里呢,外人来看,她是春风得意——荀嘉明要送她一套物业,直接过户到她名下,150方,两梯两户,伪平层,精装交付,就在他平时起居的那个小区,这套房子足够她工作室赚好几年的了。   她没开口要,但他给得的确十足慷慨,对于斯德哥尔摩患者来说,这似乎是分量十足的喂食,就是捞女也都没法对这种金主再要求什么了,荀嘉明至少是足够细心的,金曼曼平时不太戴珠宝,他就知道她恐怕不太中意这些,索性直接送房子,女人就没几个不喜欢房子的,怎么说这都比车、表、包来得保值。   金曼曼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她已经着手在看Hastens的船期了——这张床垫她还得叫荀嘉明自己出钱,一张床垫就要上百万,她手里所有现金填进去都不够,除非动用工作室账户里未分红的钱。   仔细想想,如果这时候荀嘉明叫她去做法人,她真的能翻脸吗?指责Ceci不够谨慎,似乎完全是一种徒劳,当一个捞女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已经完全失去了说‘不’的资格,她所能说的只有一个个‘Yes’。   “我爷爷下周就到S市,会在我那套小别墅里暂住,曼曼,你是个细心的人,先去我房子里看看,做一些布置欢迎他来,帮我个忙可以吗?”   房子过户的时间就约在下周,这天晚上,荀嘉明和金曼曼视频时忽然想到这事,便嘴甜地拜托她。   ——她怎么能说不呢?那不成了不识抬举?金曼曼莞尔一笑,“当然可以。”   荀嘉明现在也不再提服务费了,他用一笔巨款买断了金曼曼好几年内的计费工时,现在,他和金曼曼说话时虽然还很嘴甜,但已不再遮掩其中隐隐的支配。   “那好,老爷子出行有些讲究的,港联服务那里应该都还有文档,你找楚经理要一下就行。”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快进局子了,不着急!大家好急着让她进去啊哈哈哈哈,还有本文50w可能完结不了,会多写一些字哈! 第111章 上位与上位与上位者   有钱人——或者说所有的甲方, 可能都共享一个爱好,那就是为了自己的精神愉悦,宁可徒劳无益的挥霍人力。拿捏不准这一点的乙方,是很容易在职场上吃亏的。   很多人会不理解, 为什么一个一无是处, 只懂得瞎咋呼做狗腿的高管,可以安安稳稳的呆在自己的位置上, 那是因为这些高管他们的工作职责, 就是随着老板的心血来潮瞎折腾, 他们不需要去在乎一件事最终带给公司的效益是正还是负,只要能让老板高兴, 哪怕造成了资源上严重的浪费, 也算是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金曼曼认为, Buyer的工作内核就在于此, 她提供的服务, 没有什么是完全必要, 是不可取替的, 奢侈品消费的核心, 就是为了给客户提供这种特别感,迎合他们的每一个细节需要, 他们在Buyer这里,体会到的是一种彻底的释放, 不再需要调整自己的需要来适应商品, 所有的服务都围绕他的需求而生。   就譬如荀嘉明对她的安排——招待荀爵士,调整别墅的布置, 这件事难道楚君就不能完成吗?可以, 但是, 荀嘉明觉得还需要一个她来打酱油,那她就只能出现在自己一手指挥装修出来的别墅里,来碍楚君的眼,讨她的嫌。   “爵士之前大概每年都会来S市两三次的样子,每次都会小住一段时间。”   也不知道楚君是从公司哪个文档里挖出了这些资料,不过,她现在看起来是完全进入角色了,混得应该相当得意,至少比在林阳手下盼头更多。她的气色很好,隐隐的焦躁感消退不少,金曼曼一看就知道,荀嘉明没少给楚君甜头——他和林阳,完全是两种极端,林阳是很吝于给女人好脸子的,他是个绝佳的钓手,而荀嘉明呢,看起来像是个没心没肺的土财主,出手非常大方,但你要等到算账的时候才知道,他只是习惯先付钱后享受,因为他根本就不怕你赖账。   当然咯,捞女更喜欢后者,就如同楚君,她在林阳那里,只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念想,到港联之后呢?荀嘉明送几个昂贵的小礼物,就足够让她想入非非的了,他的出手究竟要大方得多,金曼曼想,如果楚君投怀送抱的话,荀嘉明应该也不会拒绝,为什么拒绝呢?多几个红颜知己不好吗?楚君会对他更加忠心耿耿,而他要付出的只是一些身外之物而已,或许不会有给金曼曼的那么多,但即便再少一点,楚君也算是变现成功,当可喘一口气了。   不过,最近荀嘉明很忙,又正迷恋金曼曼,在她的兴头上,只怕还没功夫搭理楚君,楚君得耐心再等一段时间——等待是她最擅长的事情,她不怕等待,只怕没个盼头。金曼曼想,很可惜她们是隐性的竞争关系,她还真有点好奇,荀嘉明和楚君进展到了哪一步,只可惜现在楚君已离职,她够谨慎的话,就会把这些事放在心底,谁都打探不出来。   “之前呢,爵士在S市停留的时候,都会住在外滩边几家酒店的总统套房里,不过,他已经三年没来了,这几年间,出行时的一些小讲究也有改变。”   楚君递来一份文件,金曼曼翻阅了一下:这份文件应该是给所有接待方的制式表格。上面列了一些医疗仪器,表示爵士出行时,会带着AED、家用呼吸机、制氧机等等,需要在卧室附近有一个房间,能安放这些仪器,并且‘使其处于随时可用的状态’,同时,他一般还会携带一名全科家庭医生,家庭医生的住所要在爵士的卧室附近,如果能够把两个需求结合在一起那就最好。   这是比较最核心的要求了,其余对于床垫硬度、枕头硬度以及床上用品的要求,金曼曼是司空见惯的,荀嘉明的别墅都可以满足这些要求,不需要特别调整,她需要做的,就是和楚君一起赶紧叫施工队来,把卫生间的适老化改造做一下:卫生间的马桶、淋浴房都要有扶手,淋浴房要有凳子,此外地面应该避免太过光滑,减轻老人摔倒的可能。   “虽然对外没有可以宣传,但是,老人家三年前摔了一跤,之后就坐上轮椅了。”   楚君压低声音和金曼曼分享,“所以在这方面也是特别注意,我打听了一下,外岛那边做的改造,用的都是日本的牌子。”   她说了一个日文,很快,似乎是不想让金曼曼记下来,“这个牌子在大陆是需要预订的,没有现货,不过,其实代工厂是在国内,我这里已经买了一套,明天就能到S市,安装人员也会跟着过来。”   这是卯足劲儿要争抢存在感,显出她的能耐来,如果情况许可,金曼曼认为,楚君恨不得大包大揽,把庄园的案子全揽去自己做,金曼曼躺着拿钱就好了——她倒也巴不得呢!说实话,Buyer的工作全靠人脉,就内容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垄断的竞争力,以楚君的能力,只要肯学,金曼曼能做的,她的确也都能完成得不错。   “楚姐考虑得真周全,我看以后Bosco在我们工作室是没有什么生意要做的了,光是港联服务就足够用啦。”   这话很容易理解成阴阳怪气,但金曼曼的确是真心这么说的,倒让楚君升起的防备一脚踏空,她有些诧异地打量金曼曼几眼,似乎在寻思她的立场——金曼曼和荀嘉明的事情,港联服务肯定早传开了,因为过户的事是楚君在办。这是已经上位了,要彰显自己的大气,还是对Bosco的迷恋有绝对信心,不觉得楚君会威胁到她的位置?   金曼曼不在乎楚君怎么想,她是认真的,“我是觉得公私还是要分明的好,现在我们在谈恋爱,工作室继续和港联做生意,容易惹人诟病,有利益输送的嫌疑。Bosco最近很忙,我们还没说到这里,等之后时机合适,我会和他提的,这段时间,就拜托楚姐多费心了,如果庄园那边进展得一切顺利,解约影响也不大的话,那或许还是解约好一点,没必要因为一点小钱,搞到瓜田李下说不清的局面。”   还真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大气啊,送上门的服务费不要……   就算是现在的关系,楚君也不能不赞赏金曼曼的格局,更不说她在这件事上能有多少利益在了,金曼曼要安心和荀嘉明谈单纯恋爱,那荀嘉明就更缺一个精明能干的红颜知己。楚君有荀嘉明做后盾,且不说将来是否修成正果,做荀家的N房,若以港联服务为跳板,真正进入母公司做高层,阶层也会有一个大的跃升。   如果还能单身生下一个孩子,她下半辈子最少也是个在海外高尚社区住别墅陪读的贵妇人。她看金曼曼,就像是看一个活动的龙门,“曼曼,还是你看事情清楚,难怪Bosco对你几乎是一见钟情——你呀,真是永远都做对的选择。你瞧,现在你多好,咱们多好?”   这里的另一个选项,她没有说明,但结合语义,指向明显——说得肯定就是林阳了,楚君的确也是做了个非常正确的选择,她这一跳槽,等于是从常阳的漩涡中超脱出来了,否则,以她原本的职位,这会儿应该也正是焦头烂额,随时要准备背锅走人。   捞女就是如此,翻脸无情,原本对林阳所有的柔情,落空之后,全都转移到荀嘉明这里,楚君的语气多少是有点幸灾乐祸的,金曼曼只笑,“最近他们都忙,我也很少和那边联系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能不能撑过去。”   “其实主要热闹还在常阳之外,只是常阳这边肯定也会受到波及……”楚君到底在常阳做了这些年,最近的职场八卦肯定是听了一肚子,金曼曼让她心花怒放,她也不介意用二手消息来刷亲密度,“就看这波股权争夺战会怎么收场了,爵士到S市之后,你要机灵点——Bosco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爵士身边,说不定林家会另找门路,到爵士跟前来求情。”   所谓的门路,自然是荀嘉俊二房这边的关系了,嘉明、嘉俊和爵爷,三方的利益并不完全重合,荀嘉明要吞并常阳,为的是显示他的本领,但爵爷未必看得上常阳这点体量,二房更是不愿意看到这件事办成了,如果爵爷叫停,嘉明的威信会有所损失,当然,常阳这时候肯定也在天南海北,到处找钱,要和荀家争购股份,这条鱼还没有完全上钩呢。   金曼曼若有所思,“不知道陈总他们会不会出面来拜会爵士,他们应该也都是老相识——陈总似乎还是港联的名誉董事呢。”   楚君嗤之以鼻,“他和张总现在哪敢见爵士?这不是都跑了吗,真要追究下去,光是内.幕交易和其中的回扣,都够送他们去吃牢饭的了……”   她还要再往下说,但这时候荀嘉俊咋咋呼呼走进别墅,来查看别墅里有没有他的房间,于是对话暂停,金曼曼看着楚君急匆匆往下走,觉得楚君实际上真的只差在一张脸上——她的能力属实没得说,不但要完成这么多本职工作,还要负责压制荀嘉俊,难得两面周全,挑不出一点毛病。   看看,在红颜知己的刺激之下,主观能动性得到多大的发扬,楚君再也不是那个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工作往外甩的经理喽!   金曼曼看到荀嘉俊,基本上就准备溜了,她现在巴不得自己和荀家人的接触越少越好,最好连荀老爷子的接待任务都能逃掉,只可惜,她要逃而嘉俊不愿,荀嘉俊一见到她就嬉皮笑脸,“哎呀,嫂子来了!嫂子,你知不知道,老哥过给你的那套房子本来我都看好了要住的,你这是虎口夺食啊!”   金曼曼还真不知道荀嘉明有这层用意在,又或者荀嘉俊信口胡柴而已,她感觉自己又被拽回港风宅斗剧里去了,假笑着正要推脱,荀嘉俊不由分说,今晚一定要请她吃饭,“那,不是单独和我吃啊,你放心,Bosco也来那就最好,要不然楚经理——楚经理都一起来,是Auntie Julia和Adam他们想请你吃顿饭,说说房子的事情,就看你这个大红人,赏不赏这个脸喽!”   金曼曼这才知道,原来荀嘉俊叫三太太是叫Auntie的,爵士的大太太、二太太都已经过身了,三太在外头住,金曼曼上回去港岛,一个三房的人没有见过,四房的儿女也非常低调,至少不比嘉俊父子这么跳。没想到,他们还会联合起来对付大房,这话就把她给挤到角落里了——她要还坚持不去,那就显得恃宠而骄、不近人情了。   “俊少太客气了,赏脸不赏脸的,我哪配啊——不如我先问问Bosco今晚有没有空好吗?”她只好先把楚君扯下来,“不过,我们刚还在说呢,庄园的案子现在都几乎是Juno做主,既然是说这事儿,我看啊,比起请我,你更该请Juno才对。”   荀嘉俊似笑非笑看了楚君一眼,手一挥,一句话,轻易又得罪了楚君,又破坏了她和金曼曼刚和睦起来的关系。   “我眼里可就只有一个嫂子,谁说话有你管用?我当然只请自己人啦!”   自己人——相对的就是外人,这也就是说,在荀嘉俊的心里,楚君始终就只是个下人喽?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12章 金曼曼是人上人   两个捞女, 如果网里的男人是同一个,她们的关系将注定紧绷而尴尬,金曼曼和楚君可以费心经营好几个小时的亲密,随后被荀嘉俊拙劣公然地挑拨打断, 因为她们的利益的确存在冲突——捞女之间也分三六九等, 楚君输给金曼曼什么?家世?教育背景?学位?脸?   她只输给金曼曼脸,但是现在金曼曼就是荀嘉俊口中的嫂子, 是荀嘉明可以带得出去的正牌女友, 她的过去尽管贫穷, 但却清白干净,是能通过富豪背调的纯洁。楚君呢?她恰好还曾把自己最大的把柄送给金曼曼, 那些过去曾发生的事, 技术型处.女, 这些事都能让豪门降低对她的估值, 她要在一个一无所有, 只有脸蛋和运气的捞女手下讨生活, 金曼曼是荀家人的自己人, 而楚君就只是个不配和他们同桌吃饭的下人。   荀嘉俊的动机非常明显, 但这不能削弱这番话带来的杀伤力,楚君离场时若无其事, 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这件事最刁钻的地方就在这里——金曼曼怎么表态都会显得很婊, 她更不能摊牌自己的不容易, 那就等于是把把柄送给楚君,楚君随时都可以向荀嘉明出卖她真正的盘算。   所以, 金曼曼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亲切地对荀嘉俊笑着, 她还必须去吃三房请客的这顿饭,这是荀嘉明的指示,而且,也是为她着想,【多个朋友多条路,也无谓得罪太多人,惹来口舌】。   她是做好了受气的准备去的,金曼曼对于和客户亲属打交道,心中是有数的,陈总的两房儿女,她推给林俏应付,就是要用林俏的身份来压一下他们,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真正决定付账的那个人,往往事情不多,就是他的亲属,自己没有挣钱的能力,完全靠血缘关系得到这一切,理所当然,他们就非常看重血缘。   对于不是靠继承赚钱,而是用自己的劳动换钱的阶层,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个大轻视术,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浸透在血液里,一看就知道,他们这辈子是不打算去接受社会的毒打的。   金曼曼私底下认为,这些继承人在父辈死后,会有一个阶级跌落的过程,到第三代、第四代,家业难以长青,因为他们没培养出一个林阳、荀嘉明式能接触实务的继承人。这些真正在企业里上班的富二代,身家远远超过陈总的孩子们,但比他们都要平易近人得多,也懂得尊重有能力的合作者,他们会常说些看似老生常谈的话:和气生财、多个朋友多条路、沉默是金……这些话往往要用阅历去读懂其中的智慧,或迟或早,人们总会发觉,这话一点错都没有。   荀家大房,大多是都修炼出这样的低调了,二房、三房,有荀嘉俊珠玉在前,她认为很可能会是陈少爷、陈小姐式的刁钻二代荟萃,这顿饭应该是很宅斗的吃法,过去先给Auntie Julia敬茶,接受一些阴阳怪气、皮里阳秋的敲打,可能有些话还需要荀嘉俊翻译,因为金曼曼的白话听得还不是很明白,她要柔中带刚地表明自己的善意和底线,反正就是港剧常见的聚餐类大龙凤,由她来车轮战整桌人……   但是,整顿饭吃下来,金曼曼是很诧异的,说实话,她并没有受气,恰恰相反,二房、三房不能跟嘉字辈排行的这些荀家人,甚至还赶不上陈家的二代,他们在金曼曼面前甚至可以说是有一点卑微。   卑微,在一个捞女面前,在一个银行里连一百万都没有的捞女面前,一个千亿甚至是万亿家族的成员,卑微?   简直太不可思议,金曼曼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又或是进入到什么整蛊节目里去,她整顿饭很好说话,只是含笑观察,不敢露出一点轻视,也不愿表现得太谦卑,但这倒让这些年纪差不多的第三代,更加急于和她搞关系了。   “微信方便加一下吗?金小姐。”对话都是无聊的,寒暄加吹捧而已,彼此了解下基本情况,重点是加微信——加微信都是自己找出二维码来,让金曼曼扫,这是明显把自己放在弱势的地位上了。   金曼曼观察他们的穿着——Auntie Julie穿得珠光宝气,这是半点不掺假的,她对金曼曼也相当客气,牵着手回忆了自己作为北姑来外岛发展的往昔,不过,她没有参与聚餐,吃饭的小辈,多是嘉俊这一辈的兄弟姐妹,外加他们的男女朋友。十几个人凑在一起,名牌包不超过十个。   衣服也绝不是高定——如果身材不够标准的话,除非穿高定,否则成衣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瑕疵,金曼曼是学这个专业的,这瞒不过她的眼睛。她还看到几个胖子,有男有女,穿的T大概就几十元一件吧,且不说衣服,光是体型,就不属于荀嘉明、嘉俊那个圈子,她认识的有钱人,除非富一代,否则就没有胖子,身材是第二张名片,代表着你有没有足够的空闲去管理它。说实话,如果不是长相上有相似,金曼曼会怀疑这些人都是荀嘉俊找来的群演,他们实在不像是荀家的孩子。   “这就是我们家标准的生活。”   吃完饭,荀嘉俊自告奋勇,找来代驾送金曼曼回家,他是喝了酒的,不过,也只是在大陆有这样的谨慎,如果在外岛,他就直接开车了,金曼曼自己就见证过好几次荀嘉俊醉驾。“Bosco和我,我们是少数派,其余人,他们拿什么买包包?买名牌?老头子不点头,没钱的——Auntie Julia,十几年了,见人永远是这条翡翠项链,我都替她难堪,好穷酸的。”   那条翡翠项链,价值可能是要上亿的,但根本就无法变卖,当然了,三太也不可能变卖它去供给自己的子孙奢侈花销。四房的孩子还小,而且四太贴身伺候,爵士待她是不薄的,她手里现金可能多些,奢侈礼物也还陆续都有在收。可二房这里,嘉俊父子手里有生意的除外,其余的孩子和三房一样,都是按月从基金领生活费,“一个月十万港纸,你觉得多吗?也就够吃饭,其余还够干嘛?”   他们是不许做生意的,这是荀家的家规,要么就做技术人员,做医生,做IT专家,做大学教授,如果想从政——那就是去做政府雇员喽?吃不饱,饿不死,一般的政府雇员,光靠工资什么时候才能买房?想要晋升,爵士是不会帮手的。   当然,不买房也不至于完全没地方住,三房自己也有两间物业,但是他们儿女加在一起十几人,各自成婚生子,一家生两三个,再大的房子也是满溢到爆炸,想要自己出去住,要么是亲家出房子,要么就要从生活费里存首付。   事实上,荀家大多数子孙过的生活非常的……踏实,顶多是上层中产,如果想卖房,确实负担不起名牌包、珠宝,按季度更新的高级成衣,他们的年收入可能还不如金曼曼,和荀嘉明之间距离了几个光年。   也就难怪,他们的神态是那样的——甚至可以说是急切,对金曼曼是如此的追捧……他们的态度就像是一个上层中产阶级,面对大资本家该有的马屁态度。因为金曼曼代表荀嘉明,而荀嘉明则代表了他们赚钱的机会。   “不做生意就是很难发家的啊。”荀嘉俊帮着诉苦,实际上,这也是今晚兄弟姐妹们请金曼曼吃饭的原因。“Pa说一不二,不可能允许他们在外岛开公司,那又不是个个都有本事考做大律师,又或者做医生,余下的人呢,设计师扎堆——设计师就是高级乞丐。”   他很看不起设计师,尤其是由富豪家属兼职的那种,荀嘉俊说,“实际上,哪个赚到钱了?都是靠每个月的生活费过日子。但是呢,花钱的地方又多,每年光健身房都多少钱,从小读私校,朋友打高尔夫,你去不去?别人开奔驰,你开马自达?那难怪你塞车啩。”   没想到,连荀家人都有钱不够花的烦恼,金曼曼这辈子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荀家人讨好的对象——荀嘉俊的同母兄妹,荀嘉明的近亲,他们距离钱是如此的接近,但却又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鸿沟,甚至于要放下身段,来讨好一个刚得宠的北姑,只为了请金曼曼说点好话,分一点生意给他们做。   “在外岛,不敢犯规,怕生活费被取消嘛,大陆这边生意做得又大又多,自己不做,找朋友一起合股可以吧?这钱给谁不是赚呢?”   荀嘉俊这会儿酒劲过去了,倒显得很清醒,他终于露出正经模样来,不再是那死不悔改纨绔到底的废物模样,普通话都标准得多。“Bosco嘴甜,但推脱得一干二净,说是他不好公然违背长辈的决定,也是有心无力,如果别人出面还能顺水推舟,帮上一把。照我看呢,他是在给你铺路,希望由你来给几房做这个人情。”   连成语都用上了,金曼曼打量荀嘉俊,他俊俏的脸庞在夜灯中显得很冷峻,“你回去和他商量着办吧,港联和他们直接对接,等于和Pa对着干,他绝对不会这么安排的,从你的工作室分点生意,Pa知道了或许也不会多说什么——他确实很喜欢你么。”   他突然对金曼曼做了个鬼脸,“现在你是他的孙媳妇了,但喜欢还是喜欢啊,只是从做情人的喜欢变成看孙媳妇的喜欢,喜欢是不会变的,嫂子。”   还好他们已经在小区里了,不然这真要震撼代驾的三观,金曼曼皱起鼻子,对这个话题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突然讲,“一个月才十万……多给一些,是会破产吗?”   “那不至于,基金会一年的孳息按人头分都有几百万了。”   荀嘉俊似乎也对老爷子的吝啬很有意见,他愤愤地说,“就是一个月只肯给十万,这是折磨啊——你说我们能不想办法搞钱吗?我和我爹,我们搞来钱也不止是自己花啊,不总得照顾亲友们的体面?”   不能说他们欲壑难填,就生在金山边上,甚至分享同一条血缘,荀嘉明一张床垫就是这些荀家人一年的生活费,而且,钱也并不是不够,就是不给你花,人为地在家庭内部营造出三六九等,阶层分明。金曼曼想,这其实不是因为爵士不喜欢其余孩子,对这些孩子的打压,实际上是对继承人的警告,从而获取更全面的服从。   她服务过的这么多巨富,几乎没有人拥有平平常常的家庭关系,有些人对孩子漠不关心,有些人施以精神虐待,而爵士更绝,他从自己的子嗣身上,索取的是绝对的、无条件的服从,他要从他的亲人中获取他最初也最忠心的一批奴隶。   除开他的一点色心,爵士似乎是个很迷人的老头,风度翩翩、出手大方、阅历丰富,而且他对金曼曼的另眼相看,促使她成为了这个奴隶生态圈中的红人,立刻感受到了人上人的滋味,从这样的生态圈中养出来的奴隶,示好的方式也充满了献媚取悦的卑微,能够极大的滋养她的自信与虚荣——连荀家子孙都要来讨好她!金曼曼是不是的确混出头了?   知恩图报,这样的金曼曼,是不是更应该要服侍好她的主人荀嘉明呢?   不论如何,她也没别的选择,牵线分生意的事情还没个眉目,荀爵士已乘专机飞抵S市,这一次,荀嘉明和金曼曼一起,到停机坪接人,一左一右,俨然金童玉女,荀爵士见了会心一笑,在欢迎人群中充数的楚君看来,这一笑,似乎也就意味着金曼曼正式上位,暂时性入主了荀嘉明身边那个万人争抢的位置。   捞女?捞到正牌女友,那就是S市爱情故事,谁还能再说她是捞女?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13章 没有面子   在宏大议题之前, 金钱的能力其实相当有限,任何围绕金钱的思考,似乎都透着一股庸人自扰,金曼曼是在老爷子身上更深刻地认识到这个道理的, 她不过是两三个月没见荀爵士, 就感到他似乎又多了几分老态,就连从飞机舷梯上走下, 步伐都透着缓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外岛, 老人一旦背井离乡,立刻就增多了几分畏缩。金钱并不能让他在衰老面前拥有完全的豁免。   但是, 他的金钱依然是有作用的, 全靠金钱, 荀家几房人汇合到了一起, 因为金钱的魔力, 个个都争着向他献媚, 不管他们在外拥有怎样的倨傲, 在荀家的权力分配体系之下, 他们都是荀爵士最忠诚的奴隶,荀家人清楚地知道, 自己的血缘不能确保继承,祖父的欢心才是一切的关键。   人们采取的策略各自不同, 不能进公司的家人们, 展现着自己的忠诚与忍耐,即便所得甚少也没有丝毫怨言, 个个都想展览自己对爵士真诚的关心, 荀嘉俊要炫耀自己得到的宠爱, 他有些急切而且大声地询问着航程的细节,争着为荀爵士推来了轮椅。   他确实是会讨长辈欢心的,S市这会儿的阳光相当强烈,在白晃晃的太阳底下,荀爵士更加显得干瘦了,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几乎是近九旬的感觉,一走下舷梯,就顺着荀嘉俊的意思,似乎是拗不过子孙的孝心一般,坐进了轮椅。   “多事。”但嘴上则仍是不服输,还带笑斥责了荀嘉俊几句,“我要走路都没问题的,是你出主意推轮椅?”   四太的子女全程没有现身,屈指算来,这都是在爵士七十岁后得的子嗣,是他身体健康最有力的证明,应当相当得宠才对。但是金曼曼的确没在任何人前见到过那几个小孩子,他们也始终没来大宅探望,至少没被她看到。如今,四太是最有宠的,但也最低调,在真正有名分的荀家人面前,她把自己当工作人员般看待,谦逊地落在荀嘉俊后头,拎着一个大包,老爷子手一动,她就赶忙从包里递上一个保温杯。   “枸杞、西洋参、丹参……心脑血管不好,三个月要去做一次检查,他身体不舒服就喝这几样配方的药茶。”   荀嘉明对金曼曼低声介绍,在这样的场合,她很自觉地落在荀嘉明身后半步,“我马上找人去药房拿点,放到别墅里。”   做有钱人的女朋友,就别总想著作了,在人前会来事是很基本的需求,这世上毕竟并不真的存在睥睨天下,不用看任何人脸色的无敌霸总,就连小说爱写的互联网公司霸总,固然是年少成名,但也有面对投资人和市场监管的时候,金曼曼的表现至少还算合格,荀嘉明点点头,比了个楚君的方向,意思是这事可以由楚君去办——上好的药材也不便宜,而且公司采购名正言顺,应该都有对口的采购单位,还能留下单据,入口的东西,各方面来说都该更谨慎。   他走上前去向爵士问好了,金曼曼借机退下来,和楚君低语了几句,“未必会用,应该自己都自带了,但是我们得准备着,拿出态度。”   楚君会意取出手机,金曼曼回到原位时,恰好被荀嘉明叫去见爵士,他们彼此说的都是白话,语速很快,金曼曼有点跟不上,只知道荀嘉明在说,房子的事由金曼曼和港联配合,爵士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她,这次落脚的别墅,也是金曼曼监工装修的,住几天当试睡,有意见正好提出来。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荀爵士对金曼曼当然是欣赏的眼神,点头说,“好,好——小姑娘,又见面了。”   “爵士好。”金曼曼只能走到荀爵士身边,一路和他说普通话,“是的,要入梅了,平时很潮湿……石库门里的房子已经开始发霉了,衣服么,十天半个月好像都晾不干。”   他们入关有VIP通道,专人特别办理,进来接待的一群人办的都是通行证,这都是‘关系’的表现,一般人是想不到进停机坪来接人的。接机人数之多,必须分几部车走,大多都是阿尔法,荀爵士坐的要更宽敞一些,是梅赛德斯的保姆车,他似乎很喜欢这个牌子,嘉俊自告奋勇坐副驾驶,荀嘉明坐老爷子身边的位置,金曼曼本以为她可以和楚君一起走,把老爷子送到车边正要离开,老爷子说,“你也上车——没有别人了吧?”   他抱怨别人都无聊得很,没法陪他说话,金曼曼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和三太、四太挤在第三排,四太坐在荀爵士背后,三太居中,她挤在第三排最右边,刚好和荀嘉明前后座。坐得一点不舒服,但是,当然了,这又是地位的象征。金曼曼很得荀爵士的欢心,这一点大家现在都看出来了。   他们有没有看出关心背后的色.欲呢?这无关紧要,荀爵士老得都站不起来了,大多数人不会想到哪方面去,想象力最放纵的结果,不过是金曼曼有没有荣幸生下长房长孙——多半是不会的,但是,如果荀嘉明一直不结婚呢?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富豪,没有合适的太太,干脆就不结婚,孩子照生不误,生母的选择那余地就大得多了。   金曼曼可以想得到,她会在荀家二、三房的子嗣中得到怎么样的追捧和讨好,三太对她更加和颜悦色了,时不时轻轻拍拍金曼曼的胳膊,像是鼓励,不过他们没有对话,荀爵士在行车路上似乎爱静,四太半跪在座椅侧后方,半边身子探到前排,轻轻地为荀爵士按摩太阳穴。   从私人专机到豪华别墅,开着数百万元的豪车,车里乘客脸上都带着得体的微笑,但是,每一颗心之间都有遥远的距离,金曼曼能感觉到车里的气氛,绝不融洽,也半点不亲热,有一种外岛特色的呆板和凝滞,笑容也像是木偶脸上夸张的腮红,只有眼珠子间或一轮,映照出一些鲜活的算计。   “这一次我来,饭局不少?”   车行几十分钟,荀爵士终于开口了,他是车里唯一一个不必尬笑的人,语调也显得出人意料的冷清,但是,他一开口,车里的氛围终于活动起来了,荀嘉明脸上的笑落在了实处,“是有一些,可以推的都推掉了,有一些该去的,市里有个会,要聊聊之后产业园区……”   不管他在港联总部做得如何,至少现在是负责人,张口也是头头是道,职场风采比荀嘉俊要胜过许多,侃侃而谈,交代饭局的前因后果,荀爵士一语不发,他也很自然地照说不误。   “还有两个活动,第一个是酒店剪彩——这是黄叔叔亲口拜托的,稍后他来见您应该也会提到。”   他们又开始说白话了,金曼曼锻炼听力的同时游目四顾,恰好和荀嘉俊的眼神,在内视镜里对了一下,荀嘉俊的表情非常冷淡,似乎忽然间完全收敛了他那纨绔子弟的一面,他的眼神显得有些凶狠,这是金曼曼第一次抓到荀嘉俊流露对堂兄的嫉妒。   四目相对,都怔了一下,荀嘉俊很快松弛下来,笑嘻嘻地对她眨了眨眼,金曼曼当没看到,继续聆听爵士和荀嘉明的对话,四太还在继续按摩太阳穴,大概是她的动作打扰到荀爵士的思考,他忽然一下把她的手给甩开了,有些烦躁地说,“No need!”   四太低呼一声,往后一仰,栽在三太身上,立刻染红了三太的真丝裙子,爵士手上戴着硕大的翡翠扳指,大概刮伤了四太的脸颊,血一下就涌出来,金曼曼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前排两个人如若未觉,还在继续说生意经,“常阳那边也想安排饭局,但是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就没答应……今次来又有几个刚被我们注资的IT仔,是不是应该要见一下?”   第三排就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了,四太捂着额角,一声不出,在随身包里不知道找什么,三太冷眼旁观,低头一个劲地擦拭自己的裙子,两个女人各顾各的,唯独的共性,就是一声不出,不耽误前排谈正事。还是金曼曼实在看不过去,从自己包里掏了酒精棉片出来,她常备这个擦手。   她把棉片拆开了递过去,四太立刻抽出来擦脸,她脸上流了不少血,酒精棉一按上伤口,痛得腮帮子绷紧了也一声不出,金曼曼都可以看见她眼角肌肉在跳。   还好,按压后,血很快止住了,包里有棉球,纱布,明显是个应急的医疗包,金曼曼猜想荀爵士可能有打针的需要。四太手脚麻利,很快料理好自己,若无其事坐回座位,眼神找到金曼曼,对她颔首微笑,感激地送上一个眼神——笑起来的时候,她的确是很漂亮的,即使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依旧风韵犹存。而且态度非常自然,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受伤流露丝毫沮丧。   这幕哑剧是真绝了——也该四太赚这份钱,金曼曼的眼神落到四太手腕上:又换名表了,满钻的卡地亚,至少也是几十万,真不便宜。即便表盘内佩,把名表带成了护士表,但钱上她是真没少拿,要比三太的行头都亮眼。   她也回了四太一个笑,规规矩矩地又坐好了,连手机也不敢玩,就怕三太斜眼偷看,她感觉后排坐着三个女人,一个有名分,没有里子;一个没名分但有里子,还有一个她什么都没有,她们三个人的共性,就是在家族的主人这里都没有一点面子。   没面子久了,人会习惯的,三太、四太都若无其事,保留着一种名门媳妇的优越感,就像是日韩的豪门折腾新媳妇一样,婆婆们已经接受了这个逻辑——不是没有钱,就是要折腾你甚至故意羞辱你,让你受苦,为的是让你时时刻刻都明白自己的地位。不要被外人的追捧迷惑——而媳妇们却恰恰是要用在外人面前的优越感来支撑自己。   “今晚是和XXX、XXX一起餐叙,地点在……”荀嘉明和祖父的交流也到了尾声,说到今天的安排,“回去休息一下先,大概是十一二人规模,那边会带七个人来,一张桌子最多可以坐十四个人——”   这是在问出席人选了,其实核心问题就是,要不要带三太或荀嘉俊去,因为四太是生活秘书,必去的,她要照顾荀爵士的起居,荀嘉明当然也一定要去。大家都知道荀嘉明的意思,但都做出一副不懂的样子。   “十一人足够。”荀爵士说,那就是荀家出四个人,“我、你、Cathy——”   他第一次扭头看第三排,用普通话说,“你也跟着来,多认识些高层次的朋友,对你以后发展很有帮助。”   金曼曼沐浴在老人的视线里,一时哑然,她感受到第三排和副驾驶上投来的火热眼光,但却也爱莫能助,在这个家里,逻辑只有一个,那就是讨统治者喜欢的人,得到的最多。   而不管原因为何,至少,此刻她确实是讨了荀爵士的喜欢。   “谢谢爷爷提拔。”最终她只能嫣然一笑,在荀嘉明满意和鼓励的眼神中,扮演好自己临时孙媳妇的角色,“那我就跟着去见识见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14章 劲爆夜晚   对于每个刚踏入社会的新鲜人来说, 成熟,似乎就是逐渐接受自己不是主角的过程。越优秀的学生,主角意识越强,这样的阵痛也就越重, 如果一个人足够优秀的同时, 还足够清醒,明白自己在任何时候应该处于的位置, 那么, 这个人就很容易走向成功。   金曼曼或许不算是什么学霸, 但她的长相,足以让她在任何时候都稳居人群中心, 但是, 她有一点好, 那就是她很小的时候, 就已经开始接触社会, 在任何时候她都更喜欢当个配角。所以, 她在这顿饭局中表现得很不错, 既没有把自己看得如四太一般低微, 也不至于认为自己就足够给一起吃饭的大人物留下什么深刻印象了,毕竟, 这顿饭的主角甚至不是荀家,而是对方七人。   饭局很愉快, 并不是鸿门宴现代版, 也没有什么钱色交易,进一步戳破她对生活的一点残余幻想。席间大佬们在倾谈行业前景, 纵论国际局势, 金曼曼的视野也跟着陡然拔高到无限大, 她知道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知识。   非洲政局变动对于国际航运的影响,远期展望五年到十年后,高达数百亿的行业布局。荀嘉俊要钱,出手就是几百万美元,口气已经很大,但今晚这顿饭,少于百亿的投资是不配被谈论的,在这样宏大的尺度下,个人荣辱似乎已完全微不足道,荀家人的一点私欲,算得了什么呢?   他们能给一个地区带来数万个工作岗位,带来一条产业链的更新,投资已是数百亿,行业规模至少是千亿起,这样的格局,不是每个人都有福分接触,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如此的尺度下保持镇定的。   这顿饭的主角只有四五人,余下的人未必都能参与对话,好似四太,她完全听不懂,也没有在听,而是关切着爵士的进食和酒水,金曼曼的身份稍微比她要再高一点,有和客人的亲属交谈的机会,对方的态度也很亲切。   不过,看得出来,双方的生活并不是一个路数——小姐姐当然是名校出身,但是她穿的是百元级别的衬衫,西裤也说不上太合身,更像是单位制服,她拿一个普普通通的PU皮包,手里的表也是国产智能手表,手机更不是果家牌子。   说实话,这个小姐姐看起来和地铁上随处可见,月入四千左右的打工妹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她们之间最大的不同,就是连荀家这样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有钱人,都要对她客客气气,虽然还说不上奴颜婢膝——但是也相去不远了。   “我也就是短期去留学过半年。”   小姐姐长相平凡,和金曼曼无法相比,她现在在某单位上班,职位也不算很高,毕竟还相当年轻,但既然能出席这样的晚饭,前途不言自明。她和金曼曼相谈甚欢,主要是因为金曼曼和她年岁相当,按照商务礼仪,她们两个应该捉对厮杀营造气氛。“回来之后,就是按部就班,先去基层——哎呀,工作很苦的,你可能都想象不到。”   金曼曼怎么会想象不到呢,她和小姐姐很有共同语言,因为金曼曼是医保、社保的半个专家,而且小姐姐第一份工作就是和这个打交道,她们一下就有话聊了,金曼曼还说了自己在计划怎么交社保,按什么基数最划算。   “像你这个收入,还要交社保啊?”   “那必须考虑的呀,最后一份保障嘛。”   荀嘉明和荀嘉俊,永远不可能和这样的朋友真正结交,他们生长的环境过于不同,就算有心讨好也容易显得拙劣,金曼曼可以和三太、四太谈论珠宝铭牌,但也能和这样的小姐姐进行愉快的餐桌社交,这居然算是一个很独到的优势,这顿饭吃下来,连爵士都夸奖她,“交际能力很好,Bosco眼光真不错。”   就算是外岛的顶级富豪,也还要弯曲自己的身段去适应权力,金曼曼心想难怪都说‘权力是最好的春.药’,小姐姐如果赏脸出席什么雅集,一定会是所有贵妇的中心焦点。从这一点来说,她确实比楚君还更有优势,因为她比楚君更为草根,草根在大陆是天然正义,远不像外岛,属于被人嗤笑的污点。楚君母女削尖了脑袋往高大上去钻营的时候,没有想到,不接地气,反而成为了她们的弱点。   “这阵子可能还会有类似的接待,到时候要辛苦你了。”   爵士来访,对荀嘉明来说肯定是个大考,公司方面,金曼曼、楚君都是外来户,无法插手,接待上,他新组建的班底确实做得不错,吃完饭,一群人把爵士送回别墅,爵士已见疲态,今晚吃饭时,他强撑着没用轮椅,一离开场地,就需要靠四太和荀嘉明同时搀扶。   “晚上九点多,已经过了平时休息的时间了。”   家庭医生、楚君等人,也没有下班,只是另开了一桌,爵士回到别墅时,各种医疗设施都齐备了,测心跳、血压,各项指标还都正常,药茶已经泡好了,还能看到桌上几大罐刚开封的名贵药材。   金曼曼见爵士一边喝茶,眼神一边在桌上逡巡,便乘势介绍,“这是港联服务楚经理今天特意联络来的,西洋参——”   刚要让楚君上前介绍药材出处,爵士敲了敲轮椅扶手,金曼曼就不再说了,只是露出微笑,帮他又斟满了杯子。爵士点点头,“醒目女……”   他明确表态,“这个家被你打理得舒适贴心,我都很满意,Bosco交给你辅佐我也放心。”   恐怕连三房那些正牌太太,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赞许,三太无份在别墅安歇,已经先回住处去了,四太站在那里继续和医生沟通,好像没有丝毫留意。金曼曼低头笑笑,体现出应有的受宠若惊,“爷爷过奖了,我都做分内事而已。”   老人家爱安静,既然身体没问题,其余人就都退出去了,楚君等人忙前忙后一天,风头全被金曼曼抢走,连露一面的机会都无,已经黯淡离场,连荀嘉明都要去公寓住,老爷子的随行人员已经把别墅快占满了,多留一个地下室的保姆房,还被安排给金曼曼,“我在S市期间,你多辛苦,多在我身边露面,很多朋友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大概是因为今晚,她和那个小姐姐聊得还不错——其实要说有什么交情,完全提不上,连微信都没加,只是在场面上比较和谐而已。但可以推断的是,在之前荀家能拿出手的自己人里,可以与小姐姐这种身份的客人达到表面和谐,至少看起来双方都还算是放松尽兴的人,实在非常难得,荀家人高高在上太久了,久到和草根之间有了重重隔阂,金曼曼心酸而又普通的过去,结合在她的美貌和能力之上,倒是让她拥有了一点别人比不上的特有优势。   拓展交际圈,多见识见识市面,这不算是什么坏事,按老爷子现在的身体状况,此行的目的,金曼曼自忖自己也没有太多危险。她乘夜回自家取了一点行李来,准备做个临时客串的生活秘书助理。   包裹到别墅时已经是半夜一点多,她拎着行李袋下车,又走了一段路拐进弯角,抄小道进别墅后院,见到阳台上有一点红光明灭,眯眼看了看,是四太的轮廓——老头子已经睡下了,大概她也在享受难得的闲暇。   眼睛逐渐习惯黑暗,她能看到四太额角的白纱布,金曼曼看着似乎没有重新上药包扎过,不知是为什么,爵士身边有个随行家庭医生,按说这应该很方便……   这里是安全的S市,不会有什么无法无天的悍匪,别墅物业本身的安保也就足够了,半夜一点多了,别墅区一片寂静,金曼曼的脚步声不算响亮,她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行踪,但脚步声大概是被掩盖在后山的树涛里了,四太对她的出现毫无察觉,她弯腰弓在栏杆上,无聊而又冷寂地吸着一支烟,时不时往空中吹出一个烟圈。   这一刻,四太一语不发,但却要比金曼曼所见的每一刻都要鲜活吵闹,她作为女人,而不是看护、四太、生活秘书……这些身份之外的性格,全都展览在了她的面孔上,她的失意、麻木,甚至是漫无目的的一点恨意,全都一清二楚,倒让金曼曼有些踟蹰:这样的一幕,过于隐私,或许四太也不乐于让她看到。   要绕路到正门进去吗?原路返回的话,大概要多走个十分钟。但金曼曼今天其实很累了,她实在很渴望倒在一张床上休息一下——   在犹豫之中,她听到‘哒’的一声轻响,是阳台门响的声音,在金曼曼诧异至极的见证下,有个年轻男人走到四太身后——他的面庞藏在烟头火光,还有地廓灯的照明之外、阴影之中,金曼曼没有认出来他是谁——但是,他的行动是很大胆的,很熟稔的,他的手从后头抱住了四太的腰肢,四太深深吸了一口烟,往外吐出一个又大又淡薄的烟圈,转过头,投入到了一个驾轻就熟的深吻中。   这剪影是很美,可以直接进入什么摄影图集去,但金曼曼却感到一个又一个的狗血爆弹直接往她头上扔过来——有钱人几乎永远都在乱搞男女关系,她其实早该习惯,但是,确实,她没想到……   四太居然敢给荀老头戴帽子!!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15章 落地   太太, 你也不想你先生知道这件事吧……金曼曼不喜欢玩梗,但她在悄悄原路返回之前,想到的确实是这句话,出于某种模糊的本能, 她试着拍了一张照片, 但效果也不算理想。但还好有一点,让她感到自己是握有主动权的, 那就是四太应该的确没看到她的身影, 她走的这条小路是非常规路径, 金曼曼也是因为装修期间多次造访,才发现这条物业清洁工常走的路, 对于四太来说, 这个阳台对着的是一片树林, 树林背后才是山路, 在深夜的别墅区, 不会有被任何人看到的可能。   是保镖吗?还是家庭医生?感觉不像是高医生, 高医生都四十多岁了, 和那个年轻男子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金曼曼倒也狗血地怀疑是不是嘉俊, 又或者是荀家那些酱油第三代,譬如三房的小透明们, 但是,别墅里的住客除了荀爵士之外, 其余都是服务人员, 金曼曼认为四太和他们偷情的可能性还是较大一些。   这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金曼曼相信, 四房的孩子一定是爵士的种——这是造不了假的, 豪门子弟, DNA鉴定应该是必做的。四太的行为或许证明了一点:豪门娇妻的终极并不是幸福,而是极致的空虚,才让她这样铤而走险,但是,如果事情被揭穿,四太该如何承受必然到来的后果?爵士可以立刻找到一万个比她更漂亮更温柔的护士,四太出现在这样的生活里,完全是因为爵士选择了她,而不是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素质。   没有足够的心理素质,恐怕真的难以融入成为豪门的一份子,负责赚钱的家长们,承担着最大的压力,融资随时过期,一个大公司距离倒闭就永远都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世界上并没有永远传承的财富,变化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光是要维持自己的阶层,就已经是拼尽全力,而环绕着他,以他为食的那些人,一面承接着有钱人倾泻而出的不安,靠这种服务获取了极大的利润,另一方面,他们自己的不安也在不断的累积,终于促使四太做出了这样一个不明智的选择。   金曼曼这天晚上见识到了两种虚弱,娇妻们在平静幸福的生活背后的虚弱,当然,也有金钱那极尽无所不能的光环之下,那点小小的,几乎不可见,但却又绝对真实存在的阴影,金钱在权力面前的卑躬屈膝,还有他那无所不在的监视之下终究没有办法规避的漏洞。每一个贵妇是不是都会和保镖偷情?即使这对象远远比不上他们丈夫的情妇优质,但这至少是一种反抗的姿态,金钱永远无法彻底地征服一个人,哪怕是驯顺如四太,也不过只是装出来的麻木不仁。   她睡得不算太好,多梦,梦里全是类似的感悟,涌入脑中时,金曼曼感觉这是值得每个人膜拜的真理,可当她醒来之后仔细一琢磨,却又哑然失笑——全是老生常谈的鸡汤。但奇怪的是,虽然睡得不好,她的心情却好多了,金曼曼还是很喜欢钱,她觉得自己现在有些扭曲了,拜金的同时还很仇富,仇某种特定的富人,比如荀家这样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就叫她白眼狼吧,看到荀爵士戴帽而不自知,她脸上的笑容也不禁明媚了许多。   爵士现在对她完全是一副对孙媳妇的态度了,那种不适当的企图,就像是金曼曼的错觉,如果她的小心思曝光,任谁都会觉得她不知感恩,荀爵士哪怕对不起任何人,对金曼曼是很说得过去的,刚见面就馈赠了贵重礼物,又给她脸面,让金曼曼和荀嘉明的恋情中也能抬头挺胸做人,不至于是个荀家人都能来拿捏她。   这次到S市,更是把金曼曼带在身边教导,一个老年人,路都走不动,去哪里多数靠轮椅,还要抽时间、抽精力来指点金曼曼,这样的知遇之恩,说是再生父母都不为过,很多人都会认为,金曼曼是因为得到了爵士的喜欢,才被荀嘉明承认为正牌女友,不然,就她那穷酸的出身,嘉明总玩玩也就算了,怎么可能让她转正呢?   “关于常阳的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荀嘉明要上班,并不能天天陪在祖父左右,金曼曼的优势是,虽然她不是荀爵士的孙女,但是她住在别墅里,陪伴的机会肯定多一些,而且,爵士也喜欢聪明又会说话的女孩子陪在身边,虽然荀嘉俊也天天过来报到,但对公事,他一问三不知,老爷子去看工地时,还是金曼曼给他描绘,这边将来会做成花园,那边是主楼,那边是裙楼,一定保证安静又安全……   荀爵士对金曼曼确实是很欣赏的,甚至连常阳这样的敏感事件,都拿出来咨询金曼曼的意见,“现在两边人在我这里打架,一边要换董事长,一边要维持原样。Bosco说,林家父子锐气不再了,不敢Dream bigger,曼曼,你看人很准,你的意见呢?”   金曼曼这几天的确在别墅里见到了林总,哪怕自家的地位已经危如累卵,林总照样谈笑风生,没有丝毫焦躁,见到金曼曼还热情地打了招呼,这份城府是令人佩服的,她就没有这么好的抗压性。   “我刚出社会才多久?真不敢说自己看人准,公司的事我也完全不懂。”她腼腆一笑,“说实话,Bosco和我解释为什么要换人的时候,我就没有听懂,听不懂的事情,不敢发表意见。”   “哦?”   老爷子今天精神不错,居然想要自己在林荫道上走走,按照行程,他已经该回外岛去了,但现在老爷子的行程已经没有什么硬性要求了,爵士在别墅里住得感觉还不错,临时决定多修养几天,再叫几个老友来聊聊天。   现在,他在金曼曼和四太的伴随下,拄着拐杖慢慢挪动,不要任何人搀扶,家庭医生和两个保镖缀在后头推轮椅,荀爵士饶有兴致,“还以为你会对林家说几句话,俏俏不是你的好友吗?”   金曼曼认为,帮林阳说话那就等于是在害他,但是,她不好和老头子讲述荀嘉明对林阳的介意,只好耸耸肩,露出一个复杂的微笑,“或许我就是个势利眼,捧高踩低的人。”   她的坦白反而惹来了爵士的轻笑,“永远站在胜利者这边?”   “就是不敢掺和不知道的事情。”金曼曼说,“我是个乡下土妞,看什么都新鲜,不敢乱说话,怕惹得大佬不高兴,只能专注做好自己的事情。”   爵士喜欢金曼曼,大家都看得出来,所以她的无知被称赞为,“本分,也好,贵在有自知之明。”   这样,她虽然还是常阳一大堆董事的服务商,但也就免去了被爵士盘问,出卖客户隐私的过程,如果金曼曼为任何人说好话,就要从自己和他们的交往中找出证据来证明,这就是套话的意思。不过,金曼曼的小伎俩,其实还不能完全帮她逃掉被套话的命运,因为爵士接下来就问她,“最近住在别墅,专心陪我这个糟老头,其他客户们都该急了吧,有催促你吗?”   金曼曼不得不回答,“似乎没有,都能体谅,毕竟您也难得来一次嘛。”   “一次都没来找过你?”   还真是大多都没联系过她,甚至没人来问她和荀嘉明的事情,或者是问问荀爵士的行程安排,金曼曼意识到张总、陈总等人现在似乎很害怕和爵士见面,但不肯定是否该透露给荀爵士,她迟疑着没有回答,但这态度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荀爵士点了点头,“看起来,Bosco说得没错,做贼心虚,当了多少年的中介两头吃,合法的钱没赚够,还要赚不合法的钱,现在不敢来见我……没有担当,一辈子都只能做小股东。”   做小股东也没啥不好,至少有钱又没太大风险,还能薅公司羊毛……说实话,荀嘉明估计是为了吞并常阳,才抓这件事出来告状,否则陈总等人可以一直薅下去。   金曼曼大概能猜到这里的猫腻,但肯定不会问更多,她没有说话,看荀爵士似乎有些累了,便请示一般地看了四太一眼,四太冲高医生微微招手,高医生立刻把轮椅推到前方来。   “我可以走——这几天精力又恢复得不错了。”荀爵士不满地瞪了四太一眼,好像不知道金曼曼才是那个提议的人,金曼曼感到非常过意不去,事实上,爵士的偏爱很多时候让她有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你扶着我。”   她只好扶着荀爵士,尽量放缓呼吸,荀爵士当然很爱卫生,但是他身上还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老人味,混合了消毒水的味道,金曼曼脸冲着他时就尽量不呼吸。   爵士的手臂架得有些高,几乎要碰到金曼曼的胸部了,如果金曼曼要保证他的平衡,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手臂抱在怀里,提供支撑,金曼曼不知道他是否故意,又似乎只是一种习惯,她为了避开这个姿势,主动伸手托住爵士的后背,转到侧面行走——爵士真的很轻,他瘦得几乎只有一把骨头了,衰弱得就像所有不良的想象都纯属多心,但是,他偶尔看向金曼曼的眼睛里有一种顽童一般的天真调皮,却又似乎暗示了,这是他有意而为之,就是要看金曼曼在纠结中受窘。   “像是个小刺猬一样。”他用吴语对金曼曼说,抽回手的同时哈哈大笑,随后示意四太推来轮椅,“好啦,别生气,开个玩笑——只是玩笑而已!”   金曼曼勉强冲他笑了一下,装傻说,“我不知道爷爷的意思,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她在爷爷两个字上咬着重音,似乎是在暗示荀爵士应该谨守自己的身份,荀爵士更加乐不可支了,他对金曼曼勾勾手指,示意她走到自己身边。   “等我睡完午觉,来二楼找我——我给你带了礼物。”   这和‘小朋友来看叔叔的宝物’有什么区别吗?但金曼曼别无选择,她只能宽慰自己:荀爵士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最多是开开玩笑而已,他或许还真是给她带了什么珠宝来,在赠予她之前,要想办法确认彼此间的地位,这是性骚扰很重要的动机——不论是男对女,还是男对男,根本目的都是为了确认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绝对强势的地位。   她真的有被睡、被猥亵的风险吗?金曼曼认为,可能性是很低的,但就像是有些家庭里,公公会骚扰儿媳一样,荀爵士对于她或许有一种传统的权威诉求,家庭里进入了新的女性成员,而家庭的主人,尽管可以不行使□□优先权,但他要确认新成员明白他拥有这份权力,并且对此表示顺从。   她也不会从任何人那里得到理解和帮助的,都这么老了,什么事都做不出来,老人就像小孩,既然对你这么好,那偶尔顺从一下,不也无伤大雅吗?不论是荀嘉明、荀大姑甚至是嘉明爸、嘉明妈,都会是这么一套无懈可击的说辞。   金曼曼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甚至看了好一会儿打车软件,确认这附近有没有随时可用的网约车——但是,当时间来到三点半的时候,她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进了电梯。荀爵士的生物钟比较固定,一般三点二十分左右会起身,如果没有什么访客的话,三点半用下午茶,她希望自己在收礼物的时候,旁边至少有些服务人员做见证。   别墅的隔音一向很好,更别说现在是在山间午后,周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静,除了中央空调的嗡嗡声,金曼曼没有听到任何一点声音,她看到主人房的套间敞开着,便轻轻走过去敲了敲门。   “爵士,我——”   她的声音断在了喉咙里,金曼曼瞪大眼望着起居室,起居室中央有一团血迹,一个瘦弱老迈的身躯卧在昂贵的羊绒地毯上,一动不动,一向人来人往的套间里空无一人,金曼曼就像是走进了一个午后的梦魇里,惊叫声从她喉咙里往外汩汩冒泡,她恐慌地退了一大步,被自己的脚步绊倒在地面上,往后爬退着,直到脊背撞到栏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下方挑高镂空的大厅里突然传来问话,金曼曼回头看去,发觉荀嘉俊、楚君一干熟悉的面孔,从下方的会客室中陆续现身,他们先后匆匆跑上楼,“Pa?pa?Oh god!他没呼吸了!”   “高医生,高医生!”   所有人都在大叫,接下来的一切,真真切切,是活着的梦魇。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16章 梦碎梦醒   人在极度恐慌的时候, 整个人是木然的,接下来几小时在金曼曼的记忆中几乎一晃而过,高医生吓得大吼大叫,经她和楚君之手准备的医疗用具——AED居然差点真派上用场了, 还有他们买来的参片那些药材, 高医生自己准备在医药箱里的救命药……   救护车来了又去,随后当然必须报警, 好好的人, 突然间倒在起居室里, 对谁都说不过去,荀嘉明也在从公司赶来的路上, 但金曼曼没等到他, 她第一个被警察带到单独的书房里去问话。   “那你之前在做什么呢?”   对于她提出的时间点, 警察没有说信, 也没有说不信, 只是让她提供一些证据, 金曼曼说, “我在午休啊——”   这谁能证明呢?如果有监控那倒好了, 但她是最清楚的,这套房子, 屋内没有监控,只有屋外的防盗监控, 以及物业在大门口处的出入登记, 荀嘉明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其实很含糊,是他父亲比较忌讳屋内监控, 现在很流行的云平台监控, 从手机端可以直接看到画面的那种, 对于富豪来说实在是太不安全。   “荀先生是很排斥这些的,认为这个对黑客来说,就像是敞开的大门,当然一般人不太会去在意这些……普通老百姓的隐私不值钱嘛。”   她干巴巴地说,思绪极度混乱,想到哪里说哪里。“但是,他们家就不一样了,是会有人去研究他们的行动轨迹的,所以屋内宁可不设监控了,这房子里也没什么很值钱的东西……反正他们是这样想的。”   没有监控,就没有人能证明金曼曼是何时去荀爵士房间的,当然,这个角度来说,屋内其余人,除非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或者可以相互作证,那么也都有嫌疑。警察在金曼曼这里问不出什么来,又去问别人,但示意她不能到处乱走,也不能碰手机。金曼曼问他们荀爵士怎么样了——荀嘉俊一时慌乱,认为爵士已经死了,事实上他还有呼吸,高医生把他急救回来了。   警察也不知道,只知道爵士现在肯定在接受最好的照顾,所以,他们对案情也不算是太急迫:只要人没死,醒来总是能有个说道的,从倒下的方向来看,除非有人从卧室里潜出来袭击他,否则爵士肯定知道谁是凶手。   她在焦躁中等待了半个多小时之后,警察又来了,这一次把她带回所里去,又重新进行了一次漫长、反复而且内容差不多的盘问,金曼曼一次又一次反复地回答相似的问题:你和荀先生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孙子的女友,同时也是事业上的合作关系,帮他们的房子提供顾问服务,那间别墅就是在我监督下重新装修的。”   “你和他孙子是什么时候发展成恋爱关系的。”   “不久之前。”   “他反对吗?”   “并不反对,爵士送了我很多名贵的礼物,也带我去一些饭局。”   金曼曼在回答时,不可避免地感受到极大的荒谬,她不知道自己想要证明什么,但却很清楚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一个彻头彻尾的物质女郎,用物质来论证一切事情。所有的喜爱,都用金钱和提携来表现。   刑警阅历丰富,对她和荀家人真实的关系,或许已经早有自己的见解,他们审讯嫌疑人时,往往有一种特别的超然态度,似乎能将所有的阴影都在一瞥间看破、照见,只是不予说穿,留下最后的体面。   “嗯,你和荀家其余人关系怎么样?在场的其他人。”   “我不知道具体都还有谁,有几个认识的,关系很一般,楚经理,和我工作上对接的……”   “说说她。”   “她……以前在另一家公司工作,”金曼曼简单交代了一下,“后来跳槽到港联服务,我还是和她对接,但是……嗯……但是我觉得她对我男朋友可能也有一定的好感吧。”   “那你觉得他们会有什么特殊关系吗?”   “这……我不知道,可能有吧,没有问过,我们也是刚刚交往没多久。”   那种眼神又来了,没有任何不礼貌的表现,甚至金曼曼都觉得这样的审视是她应当承受的,她跟随刑警来审视自己,得到的结果令人难以承受,一个拜金的女孩,毕业后立刻踏上了掘金的道路……太过于偏离主流了,被主流否认也是理所应当,有谁会去仔细了解掘金女郎的心路,对她们赐予一星半点的体谅?   金曼曼在外人看来,就是彻头彻尾的掘金女郎,她不得不向警察解释什么叫做Buyer,这引来了他们很大的兴趣,“现在真是什么职业都有哈——那你和荀嘉俊先生呢?”   “我们认识,然后也不是很熟吧,关系应该不算太好,因为爷爷最近比较喜欢我,我又是嘉明的女友,多少妨碍到嘉俊的利益了。”   警察点了点头,金曼曼很其余所有人都不熟,至于四太——她和那个神秘情人的关系,金曼曼不知道该不该说,人在审讯室,会有一种恐慌感,只想竹筒倒豆子,把一切隐私都说出来,去承受别人的评价。   不过,警察似乎也只是着重问了楚君和荀嘉俊而已,并没问四太,他们又开始问案发现场的事情了,“你确定你没有进起居室吗?”   “没有,我真的在门口就发现,然后就吓得叫起来了。”   警察点了点头,从他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金曼曼有一种很不祥的感觉,她从问题中读到了一点暗示:楚君,或者荀嘉俊,可能向警方提供了一种不同的说辞。一种让她非常不利的说辞。   接下来的询问似乎更加重了她的猜测,“伤者和你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在外岛。”   “因为什么?”   金曼曼不得不解释自己出差的原因,同行人等等。   “在外岛,他有没有对你做出什么异样的表示。”   金曼曼瞪大眼,非常吃惊地看着对面,在审讯室里,说谎不是容易的事,但这份诧异之情是货真价实的。   她已经猜到荀嘉俊的说辞是什么了。   “他握了我的手,夸我聪明,还送了我一个胸针,算不算异样的表示?”   “那时候你已经是荀嘉明先生的女朋友了吗?”   “还没完全确定,但已经很接近了,我们住在他的私人别墅里。”   她说的全是实话,荀爵士除了握了她的手,称赞她,送她礼物又和她聊天之外,还做了什么吗?的确什么都没有做。第二次见面,她就表明了自己和荀嘉明的暧昧关系,所有人都当她是作为孙媳妇之一被老爷子看重,只有嘉俊爸点明过老爷子对她的真实观感,看来,他告诉了荀嘉俊,而荀嘉俊则编排了一番完整的狗血故事,作为她谋害爵士的动机。   但是,在没人向她求证之前,金曼曼不能为自己辟谣,因为她理当完全不知道这些,那天和嘉俊爸的对话,你知我知,连林俏理解中,嘉俊爸都是向金曼曼推销自己。再说,办案也要讲证据,不可能因为猜测而定罪。   但金曼曼的确是第一个出现在现场的人,而且,她的指纹遍布起居室,因为她上午还去那里照看过爵士,陪他聊天。她没有得到自己可以走的消息,而是被暂时安排在留置室,“如果病人能醒来,事情就很清楚了,你等等吧。之后再通知你,期间要是想到有别的什么事可以打招呼,补充口供。”   什么时候能走,这是没有意义的问题,金曼曼点了点头,保证自己最后的尊严,另一个人很快就出去了,门在她面前被关了起来。金曼曼坐在椅子上,手铐把她靠在扶手上——还是挺好的,至少有个椅子可坐。   荀嘉明应该在医院,一时半会是过不来捞她的了,金曼曼甚至很怀疑他能不能想起她来,爵士进医院了,能不能起来还是未知数,这件事的影响将会是远超想象的大,金曼曼就像是大漩涡里打转的一片叶子,她个人的意志和命运已经无关紧要,换句话说,她是在那个时间点出现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有太多人或许会基于自己的利益把她收拾掉。   在这里过夜也好,如果爵士死了,金曼曼想,我的处境将会更危险,只要我也死了,那一切都将死无对证。   死——   她的双腿忍不住轻轻颤抖了起来,金曼曼突然很想上厕所,死是一件陌生而又熟悉的事,但对她来讲,总是从没想过死亡的阴影会覆盖到年轻的自己身上。金曼曼茫然地注视着这朴素的、陈旧的甚至可以说是寒酸的留置室,望着面前承受了千锤百炼的掉漆合金桌面,她突然有种极其荒谬的感觉:她怎么就落得这样的下场了?甚至于留置室都成了一个安全的选择。   她望着桌面上那一叠叠空白的表格,就像是看着自己的信纸,金曼曼在心底茫然地给汤老师写信,这是她久已经逃避的一个习惯,但是,当她堕落到这里来的时候,似乎逃避也失去了它的意义。她已经足够难堪了,她必须得收拾心情把自己给整顿起来,除了她自己,谁会来救赎她?   尊敬的汤老师,她在心里写道,“我还是改不了给你写信的习惯,即使这封信现在只能写在我的心里。我盯着眼前的稿纸,徒劳无益地在心中想象着笔尖落到信纸上的沙沙声……”   她的眼圈因为长久的凝视逐渐的发酸了,伴随着她那节制的叙述,金曼曼想到了太多太多,金钱的陷阱……汤老师的忠告与规劝,她的肤浅,她对于金钱那本能的爱慕和渴求,她到底是掉到金钱的陷阱里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倘若没有足够清醒的头脑,对自己的能力心中有数,却又拥有无法匹配的欲.望和野心,那么便会和我现在这样,坐在这里派出所里,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和社会新闻的主角——她用她自己的经历证明了这一点,她正是汤老师所担心的那种人。   她曾拥有过的物质和金钱,在这里一样也不能陪着她,金曼曼曾经的野心很高很高,高到似乎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满足,可是现在,她的期望又放得很低很低,低到能保有性命就能满足,金曼曼第一次诚恳地面对着贪欲对她的啃噬,她想,“我以为我与众不同,连庸俗都庸俗得别致——”   但我错得厉害,她想,我实在是个除了脸以外,没有太多特别,却还自命不凡的轻佻女郎,我实在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我的选择铸就了我的道路,我总渴望那些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寻找着那些捷径,并误以为那来自于我的能力——我确实是飞得离太阳过近了一些。   嘉明会放弃她吗?如果嘉明把她保释出来,他们的关系将会如何发展呢?事情会如何收场,嘉明将来还会是嘉明吗?他能拿到自己的继承份额吗?她呢,她会如何结局?最好的一点曾是最坏的一点,她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所以金曼曼不用担心连累了谁,她只需要完全为自己打算——   “喂,喂。”   有人进来解开她的手铐,金曼曼起来时脚都是软的,女警扶了她一把,“饿着了?出去以后赶快去吃饭吧——有人来接你了。”   因为她并没有被正式拘留,所以,这似乎也不能算是保释,但无论如何,反正她是被放出来了,而且还有人来接她。金曼曼有种恍惚的感觉,或许确实是因为太饿了,这一整天似乎都像个醒不来的噩梦。   她去拿了自己的手机和坤包,慢慢走到大厅里时,明显地又怔了一下。   她没想到会是他们俩来接她——许久不见,自己也深陷麻烦的林俏与林阳。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哈,中间有点事耽搁了一下 第117章 打不死的金曼曼   得意人见落魄人, 落魄人难免自惭形秽,得意人见得意人,两边则不免各别苗头,唯有落魄人见落魄人时, 双方一起取暖, 似乎能少一点凄凉,所以落魄人似乎更适合聚在一块, 哪怕无法解决彼此的问题, 至少情感上也能提供一定的慰藉。   金曼曼和林家兄妹, 在这座城市当然过的是前百分之几的生活,但对他们自己来说, 这段时间都可称落魄, 问题的来源似乎也是同样的:现在正深陷风暴的荀家。林家的股份危机还悬而未决, 金曼曼的工作又因为爵士入院而最终完全停摆, 盘点手里的客户, 现在还有胆量接受她服务的人恐怕并不多——爵士入院的原因一天没有查明, 金曼曼就最好低调一天, 什么招揽新生意, 别被任何人想起,对她来说就算是最好的消息了。   刚招来的两个员工现在还在啃工作室的资金呢, 还要做好后续和荀家解约的准备……这些所有的考量都是在花钱,连续不断的花钱, 但金曼曼考虑这些的前提, 是她不会被爵士入院的事情牵扯进去,首先, 她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律师。   “刘豫等下会推给你的, 可以用工作室的名义签法律服务合同。”   这样的事情上, 林俏没有什么发言权,林阳一边开车,一边看着内视镜和她沟通,“你现金流没问题吧?”   金曼曼最近的奢侈花销的确多,租房就是一大笔钱,不过还好,大笔的定金都存在工作室账户里,没有提取。她说,“律师费不算很贵的话就没问题——爵士的身体有消息了吗?”   “大家都还在医院,不排除请专机飞回外岛治疗的可能,那边的条件相对来说更好一点。”   林阳的表情很镇定,“从别的朋友那里得到的消息——应该不太会是刑事犯罪,是脑梗。”   “啊?”   金曼曼非常吃惊,这件事的进展总是这样急转直下,令人猝不及防,“脑梗?不是凶杀?但是——那个血——”   “你看到的血是他摔倒的时候磕到茶几边缘了——磕破了额头上的小血管,但其实问题不大。摔倒是脑梗的结果,大面积脑栓塞——不奇怪,有钱人也是人,也一样会生老病死,登山摔死的,潜水淹死的都有,年纪这么大了,又不是每个月都照CT——也怕辐射呀,那么脑梗也很正常。”   或许是因为没有亲临现场,林阳的语气很镇定,他应该认识很多非正常死亡的有钱人,“有钱人长寿善终的其实很少,意外率比一般人要高很多,有时候是意外,有时候是伪装成意外的凶杀案,有时候也可以说是自己作死的结果——他们当然一样也逃不了病魔的侵袭。”   生老病死,这是金钱无法解决的问题,金曼曼轻声说,“我现在越来越觉得,金钱的作用实在十分有限。”   林俏也笑了一下,她的心情倒是非常明媚,“你的学习能力是强的——还没有真正履职呢,就是沾了一下,实习了几天,已经很有心得了,曼曼。”   履职,履的是什么职?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金曼曼只能接受林俏的性格——林俏就是一个会在深夜来接她出局子,同时又会阴阳怪气的人。虽然,她觉得林俏出现在此地,只是被林阳拉来当个幌子:林俏可能和林阳说了她被连累的事,并请林阳帮忙,但是,如果林阳不拉她出来,那林俏更情愿在家玩手机,随便打发刘豫来跑腿接人。她是不会去想露面接人,能把人情最大化这种事的。   “只是重新发现了一些鸡汤文里嚼烂了的道理——但是,很可笑,只有自己亲身经历,才会明白那些话的含金量。”   她轻声回答,“真情胜过真金——谢谢你来接我,俏俏。”不管如何,她领这个情。   “我又不是因为担心你——”林俏非常别扭地说,“我是……我是为了八卦来的好吗,快说说!现在我们小圈子都沸腾了,荀家丢大脸,居然警察上门,还是老人家出事,明天的股票市场都不知道如何表现!现在外头说什么的都有,到底情况是怎么样!”   对林氏兄妹,金曼曼没什么可隐瞒的,她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如实叙述,并且指出了自己的疑问,“很奇怪,为什么那时候房间里没有人,往常都至少有三四个人,服侍他量血压、吃药,顺便吃个下午茶什么的,所以我那时候才乘电梯上去,但是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件事背后一定有文章,林家兄妹也如此认为,而且他们觉得这件事恰好发生在大陆,才有八卦的价值,否则实情注定含糊不清,荀家人绝对不会报警,在大陆,警方介入了那肯定要有个说法,尤其是在S市这样的大城市,人脉之间很难打通,该做的调查都会做,消息才有漏出来的渠道。就像林阳,他肯定是从医院或别的地方拿到的说法,而不是荀家人透露的。   “肯定是脑梗引起摔倒,不是摔倒引起脑梗,因为额头上的伤口在前面,和脑子里的血管是不搭噶的,而且人倒在地上没有挣扎的痕迹,说明摔倒以前就已经意识模糊了,一般被人砸倒、推倒,撞到沙发再倒地引发脑梗的话,会有一个反应的时间,人会挣扎,地毯上肯定有动静,而且,医生说那个血管比较深,更像是因为情绪变化,或者就是运气不好引发的变化。”   林阳的消息应该至少有一部分是从医院来的,这也说明为何荀家要运走爵士,这就是地头蛇,在S市他们可能确实封不住消息。金曼曼心底燃起希望,“这么说,他应该很快就醒来了?”   “不好说,有可能昏迷一段时间再慢慢恢复,现在昏迷指数不太好,就算醒来可能也会失忆,甚至失去自理能力,大脑的事,谁都说不清,听说今天晚上从外岛来的航班里,有一半乘客都姓荀。”林阳说,他乘着红灯转头看着金曼曼,很严肃地说,“接下来这段时间不要出门了,在家叫外卖吧——你房子的门禁应该不错吧?”   金曼曼很庆幸自己还住在一间安保严格的公寓里,昂贵的价格此时有了意义,而且,这是她自己租住的房子,这能带来充足的安全感。她点头说,“外人进不来的……但我想知道,如果你们今晚不来找我的话,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   林氏兄妹对视了一眼,林阳说,“医院的结论才出来没多久,可能那边有人下班了吧——反正我们带了律师来,这边也就放人了,很爽快。”   “那确实不像是凶杀。”金曼曼嘀咕了一句,林俏有一点不解,林阳则点头流露欣赏之色,他说,“确实,不过……如果最后他们硬要说是你害老头子爆血管,曼曼,那你要有准备,以后你可能做不了这一行了。”   谁会雇佣一个害名流脑梗的Buyer啊,除非是荀家的仇人,会用爵士的名字给自己儿子起名的那种,否则,讲究意头的外岛富商怎会靠近这样一个灾星呢?若是荀嘉俊的说法流传出去,那就更是大丑闻了,周旋在爷孙之间,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什么好名声?   金曼曼面前,本已经逐渐呈现出一条通天的青云路,她可以预见自己的收获,却也逐渐明白了自己的损失,现在,忽然间唾手可得的金钱全都泡了汤,但她却似乎是前所未有的乐观,甚至还有一点兴致勃勃,“不怕,不做就不做,我照样可以给中产做装修设计,帮外围买包——饿不死我。”   确实,大钱赚不了,小钱还不能赚吗?再说,谁说小钱就没前景的?二手奢侈品市场现在非常红火,这些钱或许不怎么体面,不如设计师那样光鲜,但钱就是钱。林俏也转头看了她一眼,她多少带了些赞叹,“曼曼,你真是打不死的金曼曼!”   打不死的金曼曼经不住唇角上扬,这一天,她的情绪可谓是大起大落,从往常的平静带丧,一下直坠到噩梦之中,可现在,局势逐渐清明,她发觉情况没有想得那么糟时,心情一下又反弹了回来——大多数时候,情况都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损失总是可以接受的,甚至于,在金曼曼如今的情况下,还等于是为她做了选择,让她不必再挣扎,只需欣然选择接受。   “任何杀不死我的都会让我更强大。”她煞有介事地告诉林俏,“哎——影响不好,不然我感觉我们得喝几杯,来庆祝工作室曾经达到的高度——为几亿的工程做顾问,这高度我估计我们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脑梗造成深度昏迷,这种病人就算能恢复,预后也不会多良好了,老爷子还有兴致营造庄园的可能性不大,工程是一定会停滞的。这个大单是已经长翅膀飞走了,但是林俏很洒脱——反正这也不是她带来的生意,虽然也付出了努力,但她看得很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工作室是吃亏,但我们家好了呀,荀家现在一团糟,估计Bosco也没钱买股份了,我们家老爸不至于这把年纪还开始第N次创业,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她也怕影响不好,不然想拉着金曼曼去江边放烟花——不过目前还是谨慎从事为好,只能相对傻笑。兄妹两人把金曼曼送到家里,并不上楼,“回去好好休息,明早刘豫会带律师过来和你见面。”   林阳始终没加入到两个小女生神经兮兮的尬嗨里,金曼曼看着他的表情,心中一动,“股份的事,没这么简单吗?”   她在车窗外弯下腰,认真地问,林阳看了她一会,他更瘦了,也就更英俊了点,今晚,他似乎是受到情绪的支配,对金曼曼的担心越过了堤防,让他扯着林俏做遮掩,做了这样不明智的举动——   其实,倘若事实如他所说的那样,老爷子是脑梗住院,那么金曼曼在留置室也待不了很久的。只是或许对林阳来说,让她在担心和不安中熬上一夜,是他难以忍受的事情。   但是,他的表情依旧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林阳永远不会把自己的情绪完全放到脸上来。他望着金曼曼,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   “你还是先操心自己的事吧。”他说,“余下的,明早刘豫会和你分析。”   他冲金曼曼挥挥手指,猛然发动车辆,冲入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送红包!国庆愉快! 第118章 红颜祸水   金曼曼这一天的传奇故事, 说出去能把别人吓死——她现在和Ceci又多了一种共同语言了,如果Ceci知道她今天的历险,说不定还能暂时从自己的烦心事里跳出来看她的好戏。不过,现在她当然是不会和任何人八卦的, 对于一天失联带来的微信消息, 也只是草草回复,就洗洗睡了——荀家人她是一个都没有搭理, 荀嘉明在下午刚出事的时候, 发来了一个问号, 也打了个微信电话,但没接通, 之后就杳无音信了。   就让他以为自己还在局子里好了, 金曼曼把手机关机, 闭上眼睡了个长觉, 醒来时精神奕奕——她很久没睡得这么好了, 登天的希望完全破灭, 重新跌回起点附近, 反而像是找准了自己的位置一样, 踏踏实实,再也没有从前在玻璃高梯上, 那种仿佛下一步就会踏空的焦虑感觉。金曼曼想,大概这就是人的局限性了, 一个时代只有极少数最优秀的人, 能够突破童年时自己身处的阶级,再往上攀登两到三个层级去。就像大多数IT富翁都是上层中产家庭出身一样, 你的起点实际上就决定了你的终点。   金曼曼已经试过了, 她也发觉她不是那极少数最优秀的人, 现在,她算是品尝到了自己和能力不配衬的虚荣所得到的苦果,但生活还得继续,不是吗?她起来吃过早饭,开机没多久,刘豫的微信就发了过来,【我现在带人过来?】   【好的,麻烦你了刘哥。】金曼曼现在应该庆幸的是,她对刘豫一向很客气,并没因为自己攀上荀嘉明就对他多有疏远,两个人还是很好见面。   见律师的过程,公事公办,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说的,既然是林家出面找的律师,那就说明林家有能力让金曼曼得到公道——如果人是她推的,那金曼曼该承担什么责任肯定还是得承担,但既然她完全无辜,那,至少在公正的调查中,金曼曼不能被当作犯罪嫌疑人对待。   “昨天我们已经做了一些事前的调查,得到了一些消息——房间里是没监控的,没错,物业门口的监控也被警方拿走了,不过,在此之前,物业经理也已经看过监控了。”   律师一看就是个有本事有渠道的人,或者说林家有本事,至少现在,本事也还没过期。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在荀爵士可能出事的时间段,监控没拍到什么陌生的外人进别墅,进去的多是荀家集团的自己人。   “荀嘉俊先生、楚经理,港联服务的另外两个高层,A董事、B经理,还有港联母公司的C高管、D高管。”   当然了,还有从外岛带来的服务团队。别看别墅不小,但房间还是塞得满满当当的,律师说,“目前得到的一些消息是,这几天伤者时不时会见一下本地的高管,了解公司运转的情况——这当然也很正常。”   确实如此,金曼曼证明,“爵士……嗯,老先生——”   她已经离开外岛,脱离荀家了,金曼曼可以抛弃爵士那有些可笑的称呼,“老先生基本抽空都会见一下以前的老臣,他在本地的物业不少,要见的人也很多,但我不知道今天他是打算见谁,这个在人来以前我不知道。”   “四太知道吗?”   金曼曼摇了摇头,“老先生会给在外岛的秘书打电话,让他去联系要见面的人,那些人进来以后如果找不到路什么的,一般也会联系港联服务那边的工作人员。港联算是荀家的后勤公司嘛,会务接待也都是他们在做的,和这些老臣都是熟人了。”   秘书在外岛,那就不是金曼曼的律师能碰触得到的了。现在的问题是,大家都知道,老先生应该是和某个人会谈,随后发生冲突,要么被推倒爆血管,要么自己爆头,随后跌倒,要责怪也该责怪那个和他对话的人。但这个人也不傻,肯定不会主动认罪,否则他何必仓皇离去,给金曼曼留了个现场,早该叫救护车了。   “这个责任人,哪怕不会被定罪——气人肯定不是罪了,争吵中推人一下,要负的责任也很轻——但毫无疑问会使这一房的人在舆论战中落入下风。”   律师从法律角度提供意见,刘豫说的是人性,“你还是要和嘉明总联系,现在最有动力息事宁人,帮你上岸的还是长房,按照遗嘱,他们会吃掉荀家绝大多数份额,遗留的产业、人脉、资源……他们也有最大的动机来维持荀家的名声,不至于让媒体追逐报道家族内部的丑闻。”   合理,始终还是要面对荀嘉明,金曼曼点了点头,刘豫又说,“另外……我建议你再联系一下楚经理。”   “楚经理?”金曼曼有点不解,楚君有什么特别的吗?在争产风波中,不也是打酱油的?   “对,楚经理。”刘豫重重地点了点头,“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一开始你是重点怀疑对象,除了嘉俊说的那些鬼话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指出他看到你从伤者的房间里出来,而且手上有血。”   但金曼曼确实没有,她门都没进去过,她反射性地讲,“说不定就是他自己搞的事,所以这么积极给我栽赃——”   “但嘉俊总当时一直在楼下接待ABCD,并没离开过,而且,楚经理也给了差不多的口供,说她看到你从房间里出来。”   刘豫深深地看了金曼曼一眼,“口供不是什么硬性证据,你身上的衣服、鞋子都送去化验了,的确也没有血迹反应,如果你真的没进去过,那最好想一下为什么楚经理会附和荀嘉俊。你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改口,至少先把你撇清出去。”   楚君为什么附和荀嘉俊……理由倒很简单,而且楚君也的确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现在金曼曼肯定出局了,不过,她也可以把楚君一起拉下去,至少在这件事上,荀嘉明不会乐见楚君为了自己的私心和二房走得太近。如此一来,这里就存在了交换的空间。   不过,接下来的事刘豫就帮不上忙了,得要金曼曼自己去沟通,林家毕竟不好介入荀家家事太深,这是为人做事应有的分寸,金曼曼和律师互相添加了联系方式,约定之后如果再要接受调查,他会前来陪同。简短的会面就到此结束,刘豫在律师去洗手间时,压低声音对金曼曼说,“曼曼,我们也认识很久了——”   金曼曼说,“刘哥你有话直说。”她对刘豫有一种难言的信任感,这是荀嘉明等人不会得到的,不仅因为刘豫最开始就给了她很正确的意见,也因为他们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她在刘豫面前较有自信呈现出自己的真实。   刘豫小声说,“我已经在物色下一份工作了——所以这完全是我基于私人身份,从我自身情感而发的请托,可能你自己还没想到,但是,其实昨晚阳总去接你,付出的代价可能比你想得要高。荀家对于股权的收购已经开始,这都有专人去做,不是说荀家出事就会自动停下的。基本上,荀家成为有能力威胁到投票权的大股东,已是定局。”   “当然,大股东也未必一定要换掌门人,”刘豫说,“这个决定荀家肯定还没有下,在此之前,决策权肯定属于老头子,现在老头子倒了,那就要看遗产官司的结果,和后续长房的态度——阳总找关系把你捞出来,又给你找律师,其实等于是捞过界了,嘉明总不是个心胸非常宽厚的人,而且据我个人看法,他有点忌惮阳总。”   金曼曼没想到,昨晚简单的举动,林阳付出了这么大的潜在代价,不由怔在当场。刘豫也苦笑了一下,继续说,“当然,这件事的后果不会在短期内呈现出来,毕竟来说换人也要走程序,而且,短期内嘉明总肯定没空顾这边。但如果之后林总发现儿子因为行事不谨,把局面搞得无法转圜的话……曼曼,你要知道,这世上其实真的没有什么红颜祸水的事情,很多时候,男人的怒火不是因为女人自身,而是因为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金曼曼惊愕地看着刘豫,那种不真实感又回来了,她总觉得自己很渺小,很穷困,所以,当丰沛的物质迎面而来的时候,她涌起了这种不真实感,现在它又来了,她无法想象林阳会因为一时义助自己,而把整个人生搞砸——她以为有钱人的人生容错率是很高的,要比说错了一句话,便跌入陷阱的她高得多了,现在却愕然发觉,原来有钱人的容错也是这样的有限。   很显然,刘豫不看好林氏和林阳的将来,否则也不会准备跳槽,但他对林阳还是有感情的,他拜托金曼曼,“这些事阳总肯定不会和你说,毕竟他做这决定时已想得到后果,但还是选择了情怀,那就是做好独自背负的准备。但是,我还是请你,如果真那么凑巧,有机会的话,顺手能拉他一把。你是身在局里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起的作用要比别人想的多。”   金曼曼还能说什么呢?她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送走了来帮她的人,随后自己回到宽敞的客厅里出神,荀嘉明送她的金屏风还摆在餐边柜上,无动于衷地见证着一出出悲喜剧,金曼曼两眼无神地望着它,心乱如麻,良久才掏出手机,先给荀嘉明留言,没等她回复,又给楚君打电话。   非常出奇的是,电话也没有接通——为什么越是紧迫的时候电话越不容易打通?金曼曼先看了看表,早上十点钟,过了半个小时她又打了一次,同时微信请楚君回复留言。   都是0反馈,金曼曼再等了一会,随便找了个虚拟号拨过去,还没有接,看来楚君也的确是失联了。   是在警局吗?她很快推翻自己的想法,事情的起因已明确,没什么可调查的,家属要撤案警方肯定也不会管太多,楚君应该不是在开会,港联的会议没有不许带手机的——   她拜托林俏去问了下港联的员工,得知楚经理的确也没出现在公司,OA上也没打卡。   也就是说,楚君的确也失联了——她去哪里了呢?   但金曼曼还没研究出究竟,就又被打断了节奏——荀嘉明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国庆快乐!一会给大家送之前的红包! 第119章 金蝉脱壳   黑天鹅事件之所以被称为黑天鹅, 就是因为它总是发生得不合时宜,过去的一天对荀嘉明来说,自然也很漫长,他看起来几乎不太能维持体面——胡子拉碴, 衣服也皱巴巴, 一到金曼曼家里就先去刷牙,金曼曼备了很多一次性牙刷, 本来是为‘不时之需’准备的, 现在, 情形和想得不一样,但到底还是派上了用场。   “爵士现在情况如何?”   荀嘉明昨夜应该没合眼, 自然谈不上洗澡了, 金曼曼还去看了一下股市——和荀家有关的几只股票果然都有情绪性的下跌, 大盘也跟着受影响。这就是老人家身份最好的体现, 真的是跺跺脚, 股市都跟着震动的人物。   她给荀嘉明准备了一杯热咖啡, 刚好, 外卖采购的生活物资也来了, 金曼曼给自己买的沙拉并非有机的那种,挤的沙拉酱也不算健康, 但荀嘉明已不挑剔了,他在客卫洗漱出来, 虽然还穿着旧衣, 但比刚才要精神一些,仰头把上好的单品咖啡当星巴克吨吨吨地灌, 喝完了抹嘴说, “不怎么样, 已经在联系医疗专机了,72小时内如果还没醒来的话,要运回外岛去,那里医疗条件更好些。”   其实,就算在S市,医疗手段也就只有这些了,死亡和疾病对任何人真的都很公平,家财万贯也有治不了的病。把人转移回外岛,大概只是方便后续的操作,嘉明爸、嘉俊爸,嘉明姑,包括三房的第二代,今早都赶到医院,荀嘉明才得以脱身,他抹了一把脸,“现在很多事都要暂时告一段落,大家可能都在争夺代理权,Pa倒下得很突然,上一次遗嘱更新还是五年前,从那时到现在,我们家的财富又增长了近三成,很多新产业没有留下遗嘱。可能会有很多人会跳出来想做亲子鉴定分产,把人送回外岛去,麻烦小一些。”   富豪的遗产官司,可以打十几二十年,甚至于很多时候,官司结果出来以后,继承份额小的那边,付完律师费已经所剩无几,可能还要倒欠。富豪的遗产往往便宜了为继承人打官司的律师。   金曼曼也看到了长房现在最头疼的问题——如果现在就去世,其实还没那么烦,遗嘱之外的财产,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打官司,荀爵士持续昏迷的话,对其他房是非常有利的。财富增值部分,在没有明确遗嘱的前提下,长房不可能多分多少,毕竟,长房独吞,这是家规而非法律,要按法律来说的话,有爵士血脉的子嗣都可以分一杯羹,甚至更倾向于平分。   这就是有钱人,五年的时间,本已庞大的财产还可以再孳息三成,有钱人攫取财富的速度,比他们花钱的速度要快得多。如果爵士不死不活,这样植物人下去,长房将会损失惨重,而且,爵士持有的许多股份,是否指定了嘉明爸做代理人呢?现在谁能为他代理?   “可能是三太。”   荀嘉明面色凝重地说,“按照外岛法律,三太是合法妾室,虽然股份的继承权不属于她,已经写在了遗嘱里,但现在人没有死,而是昏迷的话,代理权可能会被归属到三太那边。但不知道她会不会行使这个权力。”   金曼曼被诬陷,给荀嘉明带来的声誉损失,对大房来说已经不是最大的烦心事,谁也没想到,一场突来的疾病会让大房陷入被动,爵士的身体一直还算不错,而且定期体检,金曼曼冷眼旁观,不禁微感好笑,有时候,低资产者习惯神化有钱人,认为他们总是算无遗策,过着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什么事情都能安排得妥妥当当,但只有近在咫尺的旁观者,才看得到他们的盲目自信、拙于应变,遇事时的惊慌失措。   你会很奇怪,已经有这么多钱了,为什么还安排不好自己的日子,一个人之常情的变故,带来的是极大的恐慌——但这就是事实,或许人类的局限正在于此,即便是其中最精英的存在,也难以摆脱人性的藩篱。   “爵士完全没考虑过自己如果出现医疗紧急情况,后续该如何处理吗?”   “没有。”荀嘉明说,他吃完了沙拉,眼神死寂空虚地望着前方,“不吉利,意头不好,他总觉得自己还能再活三十年,不服老。谁都不敢和他提这事,别的房头当然更没这个动机了。”   别的房头恐怕巴不得他不立遗嘱,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有利的。金曼曼说,“那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要回外岛去吗?S市这边的事情都要暂停了?”   荀嘉明肯定是要回去的,至少要待到荀爵士病情稳定为止,他心烦意乱地嗯了一声,今天荀嘉明一点没有从前的风度,他不再那样永远胜券在握,永远含蓄地居高临下了,他发青的胡茬、发黑的眼圈,似乎让他终于落到了实地上来,成为了一个心事重重的社会人,反而多了一点真实感。当然,这也让他比之前更好看透了一点。   “你——是怎么出来的?”   宣泄完了自己的情绪,都已经进家门一个来小时了,他终于突然想起关心金曼曼了:你看,自我中心藏不住了。不过,荀嘉明还算是保持了最基本的判断力,没有丑态毕露,他并没就金曼曼成为第一目击者而责怪她,只是解释说,“太多电话了,而且病情是逐渐发现的——”   所以他没心思来捞她,金曼曼可以理解,荀嘉明恐怕都不知道是谁把她捞出来的,她说,“没事,后来应该他们也发现就是单纯发病了,也就没怎么为难,就让我回来了。”   她不提林阳、刘豫,荀嘉明情绪已很不稳定,没必要再刺激他,轻描淡写地带过即可,关键是金曼曼要把握谈话的节奏,她问荀嘉明,“你见到楚经理了吗?”   “没有。”荀嘉明怔了一下,“她今天没来医院——难道也没去上班?”   “不会是被警方叫去问话了吧?”   “没,警方那边已经结束调查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发病,这不是法律问题,只构成道德谴责。”   看来荀爵士‘被推倒诱发脑梗’的说法,似乎已经完全被推翻了,应当是脑梗诱发摔倒,那么,找到这个和荀爵士谈话,并且让他气成这样的人,也就成为重中之重,从这点来说,在明白人眼里,金曼曼的嫌疑就小了很多。她有什么份量能气到爵士?像她这样的小蚂蚁,用尽全身力气也就是跳起来打打爵士的脚踝,荀爵士经过多少大风大浪,不可能会被金曼曼这种关系疏远的外人,气到脑梗发作。   “但我毕竟是发现他的那个人——警方和我透露,嘉俊往我头上泼脏水,造我和老爷子的黄谣。”   金曼曼冷静地说,荀嘉明认真的看着她,倒没有什么太吃惊的表现,看来他也早收到了这个消息,而且——让金曼曼明白他真正本性的是,他没有立刻安慰金曼曼,只是望着她,似乎在确定,荀嘉俊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金曼曼是否脚踩两条船,在他和祖父之间周旋,两头捞金。   金曼曼和他大眼瞪小眼,她努力忍着打荀嘉明一巴掌的冲动,但是又有意任怒气流泻,他们彼此寂静无声,但气势的强弱似乎在逐渐转换,荀嘉明脸上慢慢浮现一点心虚,他似乎意识到,猜测一个妙龄女郎委身老头,对于一般人来说是人格的侮辱。   “这些东西你带回去吧。”金曼曼起身走到卧室,打开保险柜,把里头的珠宝都端出来,她平静地说,“其实我很早就有一种感觉,这些东西并不真的属于我——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试一试。”   她看看荀嘉明笑了笑,言下未尽之意似乎已经相当明显,这是能让男人心碎的婉转表白,尤其是它从金曼曼这样滑头傲慢的小狐狸精嘴里说出来,更增凄美。“算了,当时是我没把持住,今天落得这个下场,Bosco,都拿回去吧,我不想欠你——之后我会去找楚经理走解约程序,定金怎么退,你有决定了告诉她,我再和她商量。”   荀嘉明不可能接受这个结果,他说,“我真的没有怀疑你,曼曼,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会造这个谣——”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更何况这是彼此心知肚明发生过的对话,不过也好在一切没落在实处,金曼曼如果不想分手,是有得和荀嘉明分说的,她想分手则是另一番说辞,“Bosco,说这些没意义了,已经不合适了,你想想接下来他们会怎么说我,老爷子一天没有醒,这个人一天没找出来,我就永远会被他们说——你还坚持要和我在一起,你也会跟着一起被说,Bosco,人言可畏!”   她是对的,荀嘉明脸上掠过一线阴影,显然已想到了谣言可能呈现的画面,这不是他在这种时候还能分神去处理的问题,他伸出的手慢慢地软化下来。“曼曼,但是——”   金曼曼摇头说,“放过我吧,我也要保护我自己,说实话,这摊水太浑,我不敢淌——我不想再进一次局子,想着谁会来保释我了,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去外地度度假,也避避风头,我们等之后事情都过去了再联系,好吗?”   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也是她之前不会呈现在荀嘉明面前,那直白的算计,但荀嘉明还能说什么呢?他确实没能保护好金曼曼,令她失望了。而不管彼此是什么关系,一个男人如果还要点面子,就不会在该出现没出现之后,还反过来迁怒女人。   荀嘉明毕竟还是要面子的,再说,一个金曼曼也还不值得他死缠烂打——金曼曼认为,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还是她之前的分析,于现在和她继续保持恋爱关系,会给荀嘉明带来极大的隐患。不需要她点得太明白,荀嘉明自己也会意识到,他面临怎样的压力,他的长辈还会支持他们的交往吗?不太可能了,现在长房要尽最大的努力平稳过渡,避免麻烦。   他闭了一下眼睛,随意瞥了那些名贵珠宝一眼,仍是说道,“收起来——不要把我看得这么Cheap,送你的只是礼物,不是买你的定金。”   真不是吗?   金曼曼自然不会揭穿,只是垂下头自嘲地笑了一下,“是我小家子气了,你看,你只是表达你的心意,我却觉得过于贵重,没有结果似乎不能接受——我们之间确实太多不同,也不好跨越。”   女方自惭形秽提出分手,这是金曼曼能想到的最好结局,唯一不伤情面的分手办法就是如此,被分手的男方不但不会记恨,反而会销魂蚀骨地感伤怀念,从此成为一段美好回忆,仍有旧情未了,至于帮助林阳,她认为现在最好的策略是别让荀嘉明想到他,否则只能帮个倒忙。   荀嘉明起身离去,金曼曼送他到门口,“开车要小心,最好找个代驾——你很久没休息了,先回去睡一觉吧,万事起来再说。”   她的本意是要把戏做到最后一刻,但是,这似乎起到了反作用,又勾起了荀嘉明未尽的情思,他突然返身将金曼曼拥入怀中,动情地说,“曼曼——”   金曼曼知道这是要加班了,她的心一下跳得很快,一时间害怕荀嘉明临走前要再捞点好处,不过还好,荀嘉明并没她想得那么低俗,他只是把双唇压在她的额角,不断的,细碎地轻吻着。   “我——唉!”   欲出口的承诺似乎又被压回,最终,荀嘉明还是不愿意就此放手,又给金曼曼找事情了。   “我还有事要你做——你在本地人面广,我需要找一些精明的侦探来帮我做事,但我不相信别人,曼曼,这件事你必须帮我,帮我就是帮你自己,只有你和我站在一起……现在只有你能完全让我放心。”?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今天太热了,我都开空调了嗯! 第120章 信息没有安全可言   这一次荀嘉明找金曼曼办事, 那就不用走合同了,直接从自己账户里给钱——不过,他的顾虑当然也有道理,之前金曼曼几次合作, 都是从港联走合同, 现在当然不能这样张扬,哪有人从公司请人去调查公司的。   荀嘉明先给金曼曼转了五十万, “可能不够, 之后看他们的服务质量再说。”   五十万的定金, 手笔也算是几次合作中最小的一次,看来, 即便到了荀嘉明这样的身份地位, 薅信托羊毛和自己花钱, 感觉也还是有所不同。金曼曼心想荀嘉明自己能支配的现金, 仓促间恐怕也不是很多, 这也是富豪人家保证财产不散失的重要手段, 豪车、豪宅, 可能都是信托出钱, 你可以用,但不能处置, 真要这样从自己的账户里给人转钱,哪怕是荀嘉明也不可能几百几千万这样随随便便就转出去。   金曼曼一如既往, 没办法回绝, 不过五十万也还好,不算是荀嘉明能拉下脸来追讨的金额。她送走荀嘉明, 先洗了个澡, 换好衣服就开始做私家侦探的功课——仔细想想, 还是要靠林俏来牵线搭桥,而且要靠林俏,而不是已经准备离职的刘豫。   “私家侦探?”   金曼曼现在身处嫌疑之地,不方便和任何人过从甚密,还好现在是信息时代,足不出户也能和朋友无障碍沟通。林俏和她视频时,金曼曼隐隐能看到室内还有人走动,大概是林阳——那这就打到她拨这个视频的目的了,这个私家侦探如果从林阳这里找的话,会比金曼曼在正面能发挥的作用更多。   “对,私家侦探,之前也有人问我,但是当时我不想牵线,感觉这个职业更边缘了,钱不如组织奢包代购来得简单。”   金曼曼对这个行当,之前只是隐隐绰绰有过一点听说,私家侦探本身就是个很小众的行业,似乎长期存在于文艺作品里,真正在生活中能接触到的不多。大多时候,一般人在网络平台上能接触到的私家侦探都是骗子。   大包大揽,说自己可以讨债、找人,甚至是平事、要命的,这是大骗子,出口就要几十万,拿到手之后多数消失不见,而打着抓奸、获取证据旗号的,告诉客户他们不做违法的事,只是合法获取证据的——那也是骗子,小骗子。大概率拿了几千元的预付款,随后私下找到调查对象,再收一笔保护费,再告诉客户,自己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有查到。   但是,有钱人的需求的确是存在的,也确实有人能为他们办到,这些人虽然从事类似私家侦探的工作,但对外绝不会用私家侦探来自称,大概率是某某顾问、某某咨询工作室,和风水师傅一样,收着很玄学的顾问费,真正办事那是熟悉起来之后的事了。   常见的套路是先用一些小生意彼此熟悉,一起喝过几次酒,再用比较隐蔽的办法办事收钱。因为他们的办事手法多数是很灰色的,不管在哪里都禁不住仔细盘查,再说,这种活计往往收入丰厚,一年干一两单就足够过日子的了,除非彻底转行,否则这种人也没有发家致富,做富豪的野心。   “肯定是有的,Bosco在国内人头不熟,找不到人罢了,他现在也不敢用港联系介绍去的人脉了。”   林俏对私家侦探也有所耳闻,神神秘秘地和金曼曼说江湖传说,“你知道为什么常阳现在开会都是要上交手机吗?现在这些商业调查,手段难以想象,那些人有一种木马,可以把手机整个复制到自己的机器上,你做的任何事情都会传输过去,投行经常用这一招来调查融资人,尤其是天使轮的投资人,还蛮依赖这一招的,现在这年代,掌握了一个人的手机,基本就掌握他全部把柄了。”   商业间谍和私家侦探基本就是一体两面,有些大公司的安保部门是真的藏龙卧虎,但荀家相熟的那些应该都在国外,要在大陆这边调查,还得找人居中介绍本地关系扎实的地头蛇。   林俏说,“他们一般都不爱做家庭这边的,钱少,也没太大意思,大部分时候抓奸都不是为了离婚,能分他们多少啊?帮投资人做尽调,那是批量的活,而且比较简单,我估计得找我哥去帮你问问,不过,五十万肯定是不够的。荀老爷子要去外岛养病的话,关系人都会跟回外岛,那他们可能还得到外岛去,这种外勤一天基本都要五六千起,在外地的花销还要更多。”   这种渠道生意,贵就贵在渠道上,林俏、林阳兄妹要从中抽一水那都是正常的,金曼曼还可以名正言顺再抽一水,荀嘉明这里就只好加预算,所以可见一个成熟的班底是多么重要。金曼曼逐渐意识到,一个知道在什么时候可以找什么人的Buyer,她赚的钱的确名正言顺,来得很快——但并非不道德。就像是此刻,荀嘉明的愿望其实非常的正当,他想要知道到底是谁气到了荀爵士,一般家庭中,这个谜题将永远无法解答,但荀嘉明愿意用金钱来买到这个真相。   “那就拜托你哥哥找人了。”金曼曼说,林俏很明显地往手机镜头后方看了一眼,她刚一边说话一边在看那个方向,金曼曼还时不时能听到打字声——想也知道,林俏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肯定是现学现卖,只是做林阳的传声筒。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林阳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如果能借由此事握有荀嘉明一定的把柄,那么,即便荀家成为股东,也未必一定要踢林总走人。镜头之外有人走了过来,林阳看了金曼曼一眼,金曼曼对他点点头。“谢谢。”   这声谢似乎抵不过林阳为她做的那些,仔细想想,她的确一直承蒙林阳的照顾,但林阳和荀嘉明不同的一点是,他并不把这些视为交易,他和金曼曼之间存在交易——他用金钱和人脉来购买金曼曼的劳动时间,但关于感情,那从来不是交易。   林阳也笑了一下,在这样的重压下,他依旧如此若无其事,“不谢,麻烦付我中介费,一元钱。见钱发货,绝不拖延。”   金曼曼立刻给林阳转了钱,0.01元,微信能发的最小面额。林阳过了几小时点了接收,随后给金曼曼发了一张微信名片,【方便视频吗?】   很多人喜欢视频,或者发语音,最大的目的是让截屏传播的难度增高,金曼曼现在也很喜欢视频了,她主动把视频打了过去,林阳接起来时,还能听到林俏在背景音里说,【啊,又打视频吗?我也可以拨——】   她多少有些开玩笑的意思,但林阳只是看过去一眼,林俏就没声了,他转过来对金曼曼点点头笑了一下,【昨晚睡的还好吗?】   “还好,没做噩梦,现实就够惨了,梦不到更惨的东西。”金曼曼说,“刚嘉明总来了,荀家现在也是内乱得厉害,法律问题一大堆——”   这是她打这个视频的用意,向林阳通风报信,知道得更多总是更好做决策,林阳也可以和荀嘉俊联手,逼得荀嘉明和他用常阳做交换,保得几年的安稳,等到眼下布局的项目有了成果,看在股息分红的份上,保住常阳的决策权,或者——他们也可以选择把常阳掏空脱手,自己另起炉灶,爵士这一倒,的确让嘉明处处落于被动,金曼曼不像刘豫那么悲观,或许是因为她曾经作为参与其中的一份子,站在大佬身边听他们闲聊,荀嘉明的青睐,似乎也给她带来了更高的视野。   反正,这个视频电话的主要目的似乎就是这个,金曼曼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们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合适的场合,金曼曼说完了,林阳开始给他介绍他推的这个Tiger虎哥:有专业背景,后来到私人公司,专门从事安保,现在自己搞了个小工作室,平时主业是做特勤培训,提供商务安保服务,他在原公司时,常阳和他已经对接了七八年了,现在自己出来单做之后,常阳的服务合同还在老公司,但是,有时候有些工作也会交给虎哥做。   虎哥收费公道,为人沉默寡言,而且干活很利索。一般一个普通的单子,两三日能解决的,收费在五万左右,有时候林阳会找他拿些监控视频,而这正是金曼曼需要的,荀嘉明现在手上连那天的物业监控都没有,五万元能买到监控视频,就算起不到什么作用,至少心里的参与感会强些,会有调查正在进展的感觉。   “好,那我知道该怎么和他说了。”金曼曼只打算介绍做第一次生意(监控视频),后续的调查,荀嘉明可以直接和虎哥沟通,她这里付完钱拉倒,后续还有什么合作,荀嘉明可以自己出钱。至于林阳通过虎哥打算做什么,那就更不必告诉她了。“那……我挂了?”   林阳没有做声,只是看着她不说话,金曼曼几乎以为他卡了,喂了好几声,见他动弹一下,眼角似乎多了一丝笑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林阳耍了,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关掉视频也有点费解,要挂不挂,什么意思,耍她吗?   其实她也并不反感和林阳多对视一会儿,这不是什么苦差事,只是金曼曼的确还有更紧要的事情去做,她添加虎哥之后,长话短说,把自己的诉求摆明,那边也很爽快,五万元一口价,两天时间拿货,定金一万元,货到了验货付款,没有货两天后退钱。   金曼曼截屏给荀嘉明看,荀嘉明立刻回了一个ok手势,金曼曼于是先转了一万元定金过去,犹豫片刻,又问,【虎哥,我有一个朋友昨晚起一直失联到现在,如果我想找找她的下落的话,怎么收费?】   【她有车吗?】虎哥的问题非常天马行空。   【有的。】当然有,楚君开的是一辆卡宴,算是符合她的身价。   【如果车子有贷款,那就可以找到她的车,过去十五天内的行车轨迹都有,可以帮助你确定到他昨晚在哪里逗留】   虎哥大概以为金曼曼要抓奸,直接用了男他,【这个两万元即可,不需要定金,告诉我她的名字,如果有车牌号的话更好。】   ……这就是专业人士吗,果然花钱办事就是这么快乐,金曼曼体会到她客户的爽感了,她报了楚君的名字——车牌号金曼曼也知道,因为楚君有时进园区,出去时是要在金曼曼这里扫码拿优惠券抵停车费的,金曼曼的商户后台有记录。   【给我几个小时】   虎哥很干脆,五小时后给金曼曼发了一张照片,正是楚君的座驾,竟神通广大至此!【找到了。】   金曼曼二话不说,用荀嘉明的钱转了两万过去,【车子现在停在哪?】   对方直接发了一份报告过来,明显是从后台拉出来的GPS移动日志,昨晚到现在,车子去的地方不少,昨天下午在荀嘉明的别墅,傍晚在派出所,晚上去了某个商业中心,之后又去了一处物业,就一直停在那,直到拉日志的半小时前都没有动弹。金曼曼心想楚君会不会只是太累了,回家睡过头,这会儿已经打车去上班了——   但她觉得这个物业的地址相当眼熟,金曼曼看了一遍又一遍,在地图软件里输入它查看了一下街景:高尚小区,这也不奇怪,楚君家挺有钱的,就是这个名字,这个名字……   街景中一辆车引起了金曼曼的注意力,当然,她知道这不会是实时街景,可能是采集时留下的照片,但,这是一辆布加迪威龙,在S市也不会有太多的,金曼曼现在对于豪车的知识也很丰富了,她看了一会,越看越熟悉,又翻去找自己和荀嘉明的吐槽。   【俊少现在可威了,成日开着布加迪威龙进进出出……】是的,她的确吐槽过荀嘉俊乱搞,去港联开会时,她好几次看到荀嘉俊从这辆车上下来,把钥匙丢给保安,让他帮忙停去地下车库——   这是荀嘉俊的车,荀嘉俊在S市期间来过这里!   楚君是和荀嘉俊在一起吗?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留言给大家送红包! 第121章 混商+推理   像是虎哥这个行当, 挣的那的确都是技术钱啊。金曼曼就算知道4S店会给贷款车辆装GPS,她也没有渠道去打听楚君的购车店,并且搞定其中的关键人物,她推测虎哥同时在许多机构都有熟人, 或者这干脆就是一个小小的灰产, 存在完整的产业链,而虎哥身在产业链内, 这就是他最大的资本——这两万元确实没有白花。   靠渠道赚钱不算丢人, 消费者还要感谢渠道的存在, 金曼曼问虎哥,【能不能盯住车主呢?】   可以, 但收费更贵, 安GPS不算什么, 现在的GPS都做得很小巧, 售价并不高, 反侦察意识不强的车主, 基本也没这个概念, 但是, 你不想去现场操作的话,就得掏昂贵的服务费, 那都是按万起的——大概因为金曼曼是老客户林阳介绍来的,虎哥对她也比较信任, 主动说, 【你要人肉盯梢,配合拍照也可以, 不过, 这种服务一天没有低于五千的, 可以等有情况了我们再过去,钱花在刀口上嘛。】   他一开始以为金曼曼是抓奸的,后来大概是发现了楚君的性别,便问,【这是小三吗?如果方便的话,案情介绍一下,可以看看有没有更多服务空间】   金曼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模棱两可地说,【不算吧,怀疑她在我男友和他弟弟之间骑墙……】   这关系,都够上什么奇葩Bot的了,但虎哥却很淡定,【明白了,那我让我的人再蹲一下,看她什么时候出来,会不会和奸夫一起行动,拍几张好照片给到您这边。】   他虽然不太抓奸,但需要动用到虎哥服务的,狗血戏码不会太少见的,家庭剧只是其一,商战剧更加荒谬。不乏有高管试图聘请虎哥,让他们找人去破坏友商竞品的活动,破坏线下促销什么的,已经算是相对高大上的了,低端一点的直接就是往竞品产品上扎钉子,甚至还有要求他们去殴打竞品家员工的。比起来,抓奸都显得温情脉脉了,舍得花这么多钱请人的,一般都是为了多分财产,握有决定性证据之后,反而不会把人往死里逼。   【就这还要开票呢,付款还慢,我们都不接的,就说价格太高,只能说现在KPI真是把人往死里逼了。】虎哥也是丑话说在前头,【我们这边是不会做任何违法事情的,破坏性活动不接,拍照这种不违法的已经是底线了哈,金小姐。】   【好的】,金曼曼现在已经很依赖虎哥了,真的好用,至少省去了她自己混进小区的麻烦,还有点儿玩潜伏游戏的快感,【纯粹好奇问一下,他们这个小区,应该管得也严格吧,在小区里蹲点不怕被物业保安过问吗?】   虎哥倒不怕金曼曼偷师,【给保安塞包华子,再来个两百块钱,就说自己是来抓奸的,只拍照不动手,基本都理解。两百块钱不够的话,四百块钱。】   理所当然蹲点的必须是男性了,女人干不了这活,至少不能和男人一样自在地同保安搭讪让烟,金曼曼想,就像是男人(Gay除外)也很难做奢侈品代购一样,总有些行业性别壁垒很明显。她意识到,如果自己还想继续在这行做,虎哥这条人脉确实得维系好,至少将来居中介绍抽水,几句话的事,也是一个财源。   【您这行生意如何?】   【好。】虎哥只从信得过的老朋友接单,如果不是林阳介绍,金曼曼还不得其门而入,金曼曼发现,很多时候财富的流转并不要求独到的学历,要求的是掌握渠道的能力,大概这就是‘混’这个字的精髓了。【好到忙不过来,你都想不到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烦恼,我这辈子靠主业赚到的钱估计都没捞这边两三年的多,哈哈哈,早点入行就好了】   在任何一个圈子里,或许都有一个核心竞争力不足,却混得很好,很有办法的人,许多人会鄙视他们,认为他们的能力无非就是靠混,这说法对也不对,因为大部分人都很难想象,充足的‘混’商,实际上是比某种特定的业务能力更可广泛运用的能力。   混商的作用也比一般人想得要大得多,只是不太能大力宣传,因为混商的获取并不看智商,看人脉、看平台、看运气,很多时候,有钱人培养自己的子女,重点都在于混商上,他们自然是秘而不宣,而像金曼曼、虎哥这样机缘巧合靠混商吃饭的人,他们也不会大肆宣扬,给自己引入更多的竞争者,都是闷声发大财。   靠混商吃饭丢人吗?金曼曼想,她又在给汤老师写信了,【听说您最近病了,老师,我还是没鼓起勇气联系您,但是,我对我自身的看法又出现了反复,我想我毕竟还不算是混得太惨,我也不完全靠我的脸来变现,我有我好高骛远、野心过甚的一面,但是,我现在不觉得我从事的行业完全没有意义了,我的认知在历练中得到了开阔……】   【我想,如果我不能说虎哥赚的是没有意义的钱,那也就不能说我的工作毫无意义,我应该要拓宽我的视野,这世上有直接创造实体价值的行业,也有通过服务来换取虚拟价值的行业,但其实对用户来说,虚拟价值有时比实体价值还要更有意义得多……】   【很奇怪的是,之前我非常想要离开这个行业,似乎是它带来了厄运,带来了把我吞噬的转折,可现在,当我似乎已经完全可以抽身而退的时候,我的想法又有了转变,我……不再以它为耻了,我不认为它只是我谋生的工具、晋身的跳板,我想Buyer不能完全定义这个职业,比起买手,它更像是个解决方案提供者,它服务的不是金钱而是人心中一种共同的空乏,就像是外卖骑手一样,只是——不能否认当然收入更丰厚一些……】   反正也是在等虎哥回复,金曼曼有大把时间胡思乱想,她在这昂贵的公寓里,感觉自己的思维是几个月来所未有的活跃,少了脖子上的那根绳索套子,她好像一下活泛回来了,金曼曼一边等消息,一边和虎哥聊天,又给之前拿出来的珠宝拍照建档案:这些东西它不可能再戴了,等到事情结束,如果荀嘉明还撑着面子不肯回收,她准备卖掉回波血,虽然折旧会高到让人吐血的地步——这种等级的珠宝,一大半价值都在体验感上,钻石和小有色宝石本身并不值钱,二手不但折旧高而且有价无市,砸在手里可能性很大——不过,只要能回几波血,也就足够她在S市全款买一套地段边缘的小房子了。   不会有现在住的这套豪宅光鲜,但金曼曼的物欲似乎有所下降,原因令人遗憾——不是因为她找到了更有力的支撑,而是她发现钱也解决不了她的不安感,反而有所增加,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似乎也无所畏惧,稍微有了一点身家,有了点可失去的东西,便立刻成为自己之前嘲笑的那种人,畏首畏尾,害怕着哪怕一点点失去。   【我思来想去,出国前要把针打掉,在国外哪有钱打水光针,曼曼,你有没有渠道能约到JS的号子?我想让胡医生给我打,但她实在是太红了,一个月内都没号子】   【最常见的盯梢其实就是帮老板盯情妇,很好笑吧,大多数老板其实都知道情妇是什么玩意儿,反而不会去盯原配,和原配都生了孩子,利益一致,不可能离婚的。情妇就不好说了,他们也不想找吃里扒外的小三小四啊,贼好笑,自己出轨的男人反而要对女人讲忠诚】   大概因为她是女客户,而且是抓‘出轨的小三’,从朋友圈看又是美女,虎哥的话也比较多,【我问老板,你说的这个忠诚是双向忠诚,对感情的忠诚?他说一个人可以对感情不忠诚,但要对钱忠诚,对雇主忠诚,对事业忠诚——有钱人说话真的一套一套啊】   同行吐槽最有共同话题,金曼曼也忍不住笑了,【可惜,一个人如果对感情不忠诚那往往对雇主也不忠诚】   【是这个理,所以小三出轨的可能性很高】   其实金曼曼暗中觉得,说不定虎哥在外也有情况,因为人总是乐于说别人,看不到自己,轮到自己时一样会犯人性的错误,尤其他自己做这一行的,什么手段都知道,如果有,也能瞒得天衣无缝。不过,有意思的是,如虎哥这样的男人也总是能找得到不错的女人和他结婚,在婚前,妻子们似乎也并不会评估这方面的风险。   当然了,萍水相逢,这话犯不着去点破,闲聊到下班时分,金曼曼这里几个渠道都来了消息反馈:楚君下午说自己生病了,发高烧,补了个挂号单——像是她总监这个级别,请假其实说一声就行了,也不用核实什么,港联服务的考勤没这么严格,再说昨天的确大家也忙一天了,今天兵荒马乱,没人追究这事儿,只是对接的小喽啰想到工作室这边有事要找楚君对接,就过来解释了一下。   虎哥这里呢,也发来了照片,地下车库有动静了,楚君一个人出来的,看着似乎没什么不妥,但是,上车后在方向盘上趴了很久,盯梢的小弟觉得她可能在哭。   【要不要近距离看看?让他去关心一下?】   虎哥对美女比较殷勤,主动提供较体贴的服务,金曼曼犹豫了一下,【也好,麻烦了。】   对这种情况,虎哥这类专业人士是有准备的,车里备了保安服,披一件就行,物业过去关心不开车的业主嘛,但是,小弟才拐出楚君的视野盲区,往她的保时捷走过去,保时捷便犹如惊弓之鸟,一下发动冲出地库。虎哥只得把针孔摄像机拍下的视频发给金曼曼,他今天赚了三万元劳务费,送点赠品金曼曼拿得也不亏心。   【我把GPS的后台网址给你发一下,这个东西可以待机六个月的,这期间如果你看到她停在哪里,有需要都可以和我说,我们这里随时可以过去拍摄】   没拍到楚君和奸夫一起出现,金曼曼的抓奸不算成功,虎哥的售后很贴心,金曼曼忙着分类保存证据,过一会才感谢他,【有空一起出来吃饭】   【没问题,叫上阳哥,大家交个朋友。】   虎哥明显比林阳大,但仍对林阳很尊重,金曼曼心想他也还算老实,居然没勾搭自己,看来虎哥的妻子还算是比较幸福。   【嗯嗯,一定一定】   金曼曼心不在焉地发消息,同时还在反复研究楚君的表情,她把照片drop到电脑,放大,仔细地端详楚君在车里伏方向盘的一幕,像个猥琐男一样,试着探看她因此垂落的衣领。   有红痕——   金曼曼有种很不祥的感觉,她禁不住皱起眉头,拿起手机联系楚君,【君姐,有空吗?我出来了,今晚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她想见楚君一面,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   【曼曼,真的不好意思,你是不是想问我口供的事情,其实当时我也没有太看得清楚,我听嘉俊总说,是你从房门口跑出来跌倒的,不知怎么的,我就觉得自己好像也看见了,但是,真要说的话,好像又没看清楚,感觉记忆有点模糊】   楚君大概已经下车了,她回消息的速度很快,金曼曼打开网址刷了一下,GPS的信息是有滞后的,还没更新上楚君现在的位置。   【现在不知道警方那里怎么说,是不是需要我更改口供,但是,怎么说呢,我确实是没看清楚,不敢肯定……你是负责装修的,应该知道别墅里的安保摄像头都在哪里吧,要不要找一下,有没有录像能证明你的清白,其实我也觉得不会是你,但是,怎么讲,没看清楚,我也不敢给你保证啊。】   金曼曼知道有一种病叫做‘群体性癔症’,就是一整个群体的人,都会被莫须有的节奏影响,坚信发生了某件事,甚至于还能把细节自行丰富出来,在患者的记忆里,这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人的短期记忆本来就不是很可靠,就像是关没关房门,很多人在一步步的回忆中,可以想象出两三个不同的版本,但每一个都很栩栩如生,直到回去检查房门,确定结果之后,才发现真正的回忆早已完全消失,自己并不真的记得出门时先跨了哪一只脚,又是什么心情。   连自己做过的事情都是如此了,所看到的画面又怎么能够完全相信呢?这就是为何定罪要形成实物证据链,目击证人的口供只能当成参考,金曼曼一下午都在钻研这些知识,她知道荀嘉俊和楚君立于不败之地——他们完全可以推说是自己看错了,别说现在这只是一起不幸的事故,就算的确被定型为谋杀案,警方也没办法拿他们怎么样,楚君的态度也很显然了,她说她自己并没看清楚,只是被荀嘉俊带了节奏。   当然,这也完全可能是真的,楚君的意思是——好姐妹,我也吓坏了,我不是故意陷害你,咱俩的姐妹情还是感天动地。但金曼曼的表态不能这样软弱,她回话说,【是吗?君姐其实我很好奇,感觉你遇事应该特别镇定才对,怎么就跟着嘉俊总顺着往下说了呢?我们都为Bosco做事,你应该帮我啊……我觉得我们得见面消除一下误会,你现在在哪呀?】   她要兴师问罪也在情理之中,这话说得也很在理,楚君赶忙搪塞,【我在家,昨天吓得回家就发烧了,这会儿还没完全退烧……这样,我先去吃药,之后等我上班了,我来请你喝奶茶行吗?确实不是故意的,哎,这件事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Bosco,我想我真的需要向你们好好解释道歉,都是我的错,不否认不推锅,就是我现在真的很难受,昨天那一下太吓人了,警察都来了,本来我就不舒服,去了所里吹了冷气,感觉当时浑身就发冷了——】   金曼曼发现茶艺大师有个特点,那就是一般人在微信说话时,总是一句一段,是没有句号的,很多时候,典型的对话是,【好   在哪里?   什么时候过来?】   但茶艺大师和人说话,往往就是长篇大论的,标点符号还用得很规范,仿佛特别能显示气质,尤其是道歉的时候,姿态之低,透着一股丧事喜办的味道,似乎你不大度地原谅她,甚至因此多喜欢她一点儿,那都是你不够大度。   【这样啊。】   金曼曼回了三个字,又刷新了一下网站,楚君在家才怪,这会儿她的车停在医院附近50米的停车场——在S市,三甲医院院内当然是永远没有空车位的了。   是真的吓病了吗?如果真如她所说,发烧成这样,那楚君还有开车的能力吗?至少在视频里,她的脸色还算是正常的,即便沮丧,也没什么病容。金曼曼点开另一个对话框问虎哥,【我朋友现在在XX医院,有没有办法拿到她的挂号记录,知道她挂的什么科呢?】   【这个得问一下别的关系,看看他们能不能查到。】虎哥说,【如果有开药的话,直接查医保记录是有的,但是只挂号,没再开别的的话,得问,我不知道能不能查到,这个需求少。】   金曼曼花荀嘉明的钱不心疼,二话不说又转了一万过去,虎哥倒是很谨慎,没有收,【先问问,能办再收钱。】   楚君又发来了长篇大论的道歉文辞,末尾说自己要去吃药了,还得休息一下。实际上她这会儿还在医院,大概半小时之后才离开医院,这一次是真的开回家里去了。虎哥这里,大概两个多小时之后发来了几个药品名,【目前就只拉得出这些,可能不是很全,给五千就行了,需要更详细的我再和那边问问。】   以今日今日大数据发达的程度,探案大可不必外出,只要找准了线人,宅家也能当神探,神探金曼曼百度了一下,她抽了一下嘴角:意料之中,但还是让人心底一沉。   楚君开了几盒抗菌药,还有阻断药、紧急避孕药,她昨晚应该是发生了意愿外的可受孕行为——说白了就是她和荀嘉俊Do了,而且,金曼曼也猜得到,楚君肯定不是自愿,荀嘉俊应该也没有全程打伞。   这算是活该吗?楚君在昨天为什么跟着荀嘉俊,附和着他的说法?金曼曼知道,楚君也知道,在那时,楚君的利益和荀嘉明发生了分歧,荀嘉明不愿和爵士的发病扯上任何关系,但是,那一刻楚君愿意让嘉明付出沉重代价,带来无限麻烦,只为了将金曼曼推出局。   一样是一个闪念,金曼曼几乎可以看到这之后的轨迹,那一刻,楚君知道,荀嘉俊也知道,一直以来死死压制住俊少的楚总监,因自己的私心也露出了破绽,他便立刻打蛇随棍上,想和楚总监‘一起吃饭,聊一聊’……   或许也不是她过于轻率,只是她没想到,有钱人的手段还能如此下作,金曼曼毛骨悚然之余也不禁暗叹:楚君的确错看了嘉俊,嘉俊的确是嘉明的弟弟,但他并不是嘉明,嘉俊还在向上爬,一个向上爬的有钱人,就是如此不择手段,嘉俊的出身,只会让他更狠辣,更缺乏同理心。这条路就是如此艰险,一念之差,满盘皆输,楚君也因为自己一闪而过的利己,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   作者有话说:   现在修复了,不好意思大家,现在是这样的,这一章是《混商》+《推理》,下一章是《没有回头路》,现在三章加起来的字数,和今天中午错更在这里的买活《山丹夫》+《混商》差不多,所以到这里大家的jjb是打平了,买过的都可以看,不存在亏损哈   《推理》、《没有回头路》算是10.6的更新,10.7我会在122这一章,再编辑加上一章,这一章就是送给大家看的了,买过的都可以看,不需要再另外花钱 第122章 没有回头路+利诱   这是个极大的八卦, 甚至让人产生一种义愤,金曼曼或许应该发出冷笑,因为她在这一刻短暂地拥有了女主光环,想要陷害她的女配,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成全了金曼曼隐秘的谋划,自己则惨兮兮地付出更大代价, 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但是, 金曼曼还有人性, 她如今至少可以很有把握地定义自己:金曼曼或许不完美,或许太贪婪, 但她总还算是有点底线, 有点善良的。她不能从楚君的遭遇中获得什么幸灾乐祸的喜悦, 事实上她很想为楚君报警, 这里不是外岛, 荀嘉俊不能一手遮天, 强迫了别人他总得付出点代价, 否则, 这社会还怎么敢说正义公平?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手指几乎按到了荀嘉明的对话框里:Bosco会怎么说?该先和他招呼吗?或许他会全力配合, 或许他不希望楚君报警……但她能怎么说?金曼曼窥探了楚君最难堪的隐私,她知道楚君现在肯定状态极差, 她又想报警, 又知道不能越俎代庖——自作主张肯定是很恶劣的事情,这是楚君自己的决定。   从她的行动来看, 楚君的脑子还很清醒, 一般人被性侵之后, 第一件该做的事,肯定是立刻报警,因为证据的固定只有交给专人来做,不过金曼曼可以理解有些女人的顾虑,国内在这块能把流程标准执行的相当少,而且有时候在极度恐慌中,人的反应是不能自控的,会本能的感到羞耻,想要隐藏。这就和Ceci的姐妹花永远不会说自己被金主粗暴对待了一样,这种事,‘不光彩’,似乎永远都该被掩盖在富足的面具之下,永不公开地谈论才叫体面。   但,楚君在国外读书,她是知道标准流程的,被性侵之后如果没选择报警,那就应该尽快自行前往医院,(报警后警察也会带去医院),开抗菌药物,抽血做检查,吃艾滋病阻断药、紧急避孕药,检查乙肝抗体,如果不足的话,要补打疫苗,同时要在接下来一个月内服用提高免疫药物,吃得更加营养,防止可能携带的病菌突破免疫系统,染上疾病。目前来说,能阻断的只有艾滋病,但其余性传播疾病,经过及时的抗感染治疗,一般患病几率也不是太大。   ——惭愧,这些知识还是金曼曼从代购群里的一个‘妈妈’那里听到的,她的专业就是要处理这些,早已驾轻就熟,所以今天楚君的行动让她感到很眼熟,冥冥中早已触动了怀疑。不过,金曼曼知道楚君肯定不愿选择报警,理由她也大概可以猜到。归根结底,这世上能横行到底的逻辑,并非道义,而是永远的利弊。   在这件事上,想要自证‘非自愿’确实困难重重,如果非自愿,为何楚君的车会停在荀嘉俊的房子这里?应对性侵指控,老道的男人不会矢口否认——否认没用了,现在刑侦技术这么发达,生物学证据是可以打倒一切谎言的,发生过的就一定发生。   他们只需要说,‘她喝了酒,主动要和我……’就足够了,情愿与否,难以证明,尤其楚君身上又没有伤痕……金曼曼猜测她大概是喝得太醉了,或者干脆被荀嘉俊下了药,一整夜时间,足够荀嘉俊千般炮制楚君,制造她心甘情愿的证据。他又是外岛人,楚君就算报警,能把他定罪的机会几乎是零。   而她自己呢,她要付出什么代价?港联的工作她还能继续做吗?闹得这么大,又是丑闻,和荀家有关的人脉,她还好意思打交道吗?荀家人不搭理她,谁还会和她往来呢?   一个报警被侵犯的女人,很难再入主什么豪门的,就算是普通的上层家庭也不喜欢这样的儿媳妇,当然以楚君的年纪,她就算早已不再‘冰清玉洁’也不算什么,但是,性丑闻‘丢人败兴’,谁喜欢这样Drama的儿媳妇入门?   思维很僵化,确实,但楚君既然想要吃豪门这口饭,她就不得不迎合这种腐朽老派的思想,把自己装到套子里去,接受这些早已是套中人的贵妇审阅。她绝不能报警,还得尽量把这件事抹平。她的终极目标毕竟是成为套中人的一员。   金曼曼想,从此以后,楚君可以有一半算是荀嘉俊的人了,荀嘉俊捏住了她的把柄,随时随地能让她身败名裂……原来世上所有的捞女,都跋涉在险恶的陷阱之间,金曼曼也并非第一个遇到危机的拜金女郎,楚君的起点比她高得多,但在更大的力量面前也如此不堪一击,捞女的职业前景如此脆弱,一次直接了当的粗暴侵犯就能终结——如此随意!   在拥有权势的男人,和他的家族周围,所有人都显得如此的脆弱和卑微。楚君和金曼曼的家境,也不能带来什么区别,既然她们都想钻套子,那么,她们和嘉俊之间的关系就永远不会发生改变,她们是陈列品,而他们则是潜在的买家,从容的观赏者,可以肆意地释放自己扭曲的欲.望,对于自己带来的恐怖损伤,只需要挂着笑脸,真诚地说一声,‘Whoops,Sorry——不过,这不也是你们所希望的吗?’   你不就是想捞吗?捞我还是捞Bosco,有区别吗?你能从Bosco身上得到的好处,伺候好我,我也未必不会给——   金曼曼能想到荀嘉俊的逻辑,更恐怖的是,从利弊的角度来说,这个逻辑没有什么错处。倘若她自作主张地报警,楚君一定会极为憎恨金曼曼,这等于是毁了她和荀嘉明最后的一丝可能,让她别无选择,只能彻底倒向嘉俊,图谋最后一点上位的机会——那么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反咬金曼曼侵犯个人隐私,诬陷荀嘉俊了,甚至或许还会把荀嘉明扯进来,给争产制造更多麻烦也未必。   经过昨晚,她还会想捞吗?金曼曼也不知道楚君会如何选,至少,楚君的退路其实比她多,摆烂做个小富豪之女,就算父母再恼火,财产总会分给她一点的吧……   会吗?她突然也不太肯定了,不做捞女,开始摆烂的楚君,会受到父母辈多大的压力?金曼曼可以想象到楚君和她哭诉的情景,虽然,这样彼此开诚布公、推心置腹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现实,但她几乎可以看到楚君笑容里淡淡的悲哀。   “分我财产?我是没和你介绍过我妈妈?”   幻想中的楚君冷笑着说,“我不是独生女,曼曼,我不做到我妈妈想要的,那她就投注给别人,我能得到什么?港联的工作没了,常阳也回不去,我下一份工作在哪里?我的积蓄能租什么样的房子?我连我的车都养不了半年,我这辈子怎么可能财务独立?”   但是,她妈妈占尽道理,楚君已经成年很久了,她也完全应该自力更生,父母可以选择供养她,但不再给予任何支持也在情理之中。楚君眼前的路看似宽广却也充满了藩篱,楚君一样被逼着走在羊肠小道上,这条脆弱又危险的路,两侧都是万丈悬崖。“我没选择,曼曼,你觉得有钱人家的小孩,和穷人家的小孩最大的不同,是他们总有很多的选择?”   “这只是幻觉,事实上,我们从来不拥有真正的选择。我快乐吗?不快乐,可不这样活,你让我怎么活?”   不捞了,怎么活?金曼曼不知道该如何为楚君筹划出一条出路,她想,楚君或许大概是找不到下一份经理职位的,这种内勤岗位,可替代性太强,没有谁离不开谁,离开了过去的人脉,金曼曼设身处地想一想,楚君能不能找到一份三万月薪的行政经理岗……她居然没多少信心。   她不是金曼曼,如果楚妈妈不肯让步,楚君大概率还会一直捞下去,金曼曼脑海里,那个面目模糊的楚妈妈也在说话,是S市女主人常见的理直气壮,她们是永远有理的。“我没有逼她呀,个么她有自己的想法她也可以自己去闯,二十多岁的人了,总不会还要我们一个月几万块拿给她花吧?她要思想独立,财政先要独立,你说我讲得有没有道理啦?你觉得我看法落伍,我不反对的呀,那你不要拿我的钱么好来,一边要钱一边要自由,这么好的事我怎么轮不到的啦?”   道理也永远都是她的道理,金曼曼想,楚君或许也会痛苦,也会挣扎,她不可能将这一面展露给金曼曼,或许不会展露给任何一个人,或许现在,她正在自己的浴室里,借住水声的遮掩,一边大哭一边用力搓洗皮肤——有点俗套,电视剧都这么演,但有时你也不得不承认,电视剧正来自于生活。   她们的生活又何尝不是比电视剧更加狗血?现实永远比戏剧更戏剧,比突兀更突兀。而你只能选择去接受,大概率,楚君在痛哭过后,还是会冷静下来思忖自己的对策,她不能把自己的遭遇和妈妈说,她不能暴.露她的贬值,大概率,她还是想要一直捞下去。   她不是金曼曼,楚君没有吃过苦,她其实也没有多少选择,她就是被教出来走这条路的,人不能背叛自己的命运,哪怕明知前方是粉身碎骨的无底深渊,在尽头到来以前,她也还会抱着一丝侥幸,着魔般一直走下去。   金曼曼其实想要安慰她几句,告诉她这些烂事总会过去,事实上,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停止前行,再难堪的现在也将成为过去,但她没法说,她和楚君的关系,已经掩盖了丛生的枝蔓里,金曼曼不但不能安慰楚君,还要思忖自己该不该落井下石,把这件事捅到荀嘉明这里——她也不想这么做,但若不这么做,就等于在荀嘉明的后院了收容了一个变节的间谍,关键时刻,荀嘉明或许也会遭到楚君的背刺,而最糟的事,考虑到现在的局势,楚君和荀嘉俊很可能通过利用金曼曼的方式,来完成对荀嘉明的终极一击。   金曼曼得自保,但她又不想毁掉楚君捞到荀嘉明的全部希望,荀嘉明知道楚君遭遇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他对楚君的估值跌至谷底,他绝不会接盘堂弟玩过的女人,倒过来还差不多——这仇越结越深,随着事态发展,楚君被收拾的那一刻,或许不会恨荀嘉明,但一定会对找到证据的金曼曼恨之入骨。   如此复杂的关系,金曼曼的眼睛都开始转蚊香圈了,她感到自己沉浮在形形色.色的选择中,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会带来什么结果,就像是她在外岛,一时贪欲作祟,那时她怎么想得到,那一刻,笼罩她的隐性巨口开始徐徐合拢,而金曼曼压根就没有抵抗的办法?   如果你不知道什么是有利的选择,那你就只能做正确的选择,喜爱的选择,其实结果或许也没有丝毫改变,但至少,承受后果时,至少你会比较甘之如饴一些。金曼曼默默地思索着自己的喜爱和想望,却迟迟没有拿定主意,她的微信对话框又响了起来。   【曼曼。】   居然是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老相识,【你现在在家吗?休息得如何,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很挂住你——】   老相识说,【如果信得过我,我撮合你和一个朋友见面,我想,她应该能帮得上你。】   她发完消息之后,就很礼貌地保持沉默,等待金曼曼的回复,金曼曼望着对话框,有一点诧异:听起来,这像是那种趁人之危的桃色饭局,如果不是用了‘她’的话。   ‘她’,一个能帮得上忙的女人想见她?而且,竟能请到这个人来说和?   -------10.7----------   一个人如果总是活在面具之后,会不会推己及人,对整个世界都失去信心?   金曼曼觉得答案大概是肯定的,而且这种疑心病应当在上层阶级中相当广泛,尤其是在宅斗剧本中存活得久的老钱,他们总是预设别人在撒谎,事情的真相必定没有那么简单——就像是三太,她预料得到三房、四房都会想办法和她接触,尤其是三房,事发当天,只有他们从头到尾没有一个成员出现在别墅里,他们了解真相的欲.望当然也最强烈了。   不过,金曼曼没想到的是,三太居然有面子能请动庄太做中人,仔细想想这似乎也不奇怪——都是南下捞金的北姑,庄太是运气好,作为第n任妻子转正了,三太也算是有一半身子爬到了台面上,北姑在那个社交圈子里,点头之交多,真有事或许也只有同为北姑的一种人会互相帮助。   在任何一个社交圈子里,人们总是会按各种离奇的标准来抱团,北姑毫无疑问是社交食物链的底端,人家都在回忆童年故事的时候,北姑们在干什么?只好坐在一起,回忆彼此的创业史,各自稍微吐槽一下自己的老板,感叹搵食的艰难。   “金小姐,坐、坐。”   庄太人在外岛,她虽然撮合了这个约会,但却不会傻到出席,会所里就只有三太和金曼曼对坐,三太今天的穿着并不雍容贵气,她穿着较贴身的Polo衫,搭配七分运动裤,应该是刚在会所中运动过的样子,到底年纪上去,身形已经臃肿,不穿旗袍、罩衫,便将衰老带来的狼狈显露无遗。   不过,手上一枚翡翠戒指,还是显示出她的身家底气,当然还有她脚边的喜马拉雅皮包——像她这样的身份,皮包的真假反倒不需要去琢磨了,假的也是真的,出入会所,名车代步,身份体面,距离资本这样近,她的包还能是假的吗?   但说不定还真就是假的,鳄鱼皮包又贵又容易出事,稍微碰水就染色,有了划痕也显眼,一支要百把万,使用不当的话,拎几次就半毁,修复几乎不可能,拥有一样东西,和可以随意地使用它,这里头要求的财富体量,又是几倍十几倍了。   在底下人看来,买得起皮包的都是一个群体,但其实只有买了以后,才知道阶层的细分远比这个更精细,局中人自己心知肚明,就是因为距离很近,才更感到其中的差别——可,想要再往上一层,又哪有这么简单呢?这种渴望,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理智,让一个已经十分有钱的人,变得更加疯狂。   以三太真正的身价,她可能买一个真的,再买两三个假货来日常充面子,如此用着也舒服,可以有将鳄鱼皮包随意搁在脚边的底气,所谓的贵族气质,不就是来自于这种漫不经心的糟蹋?可又有谁会去深究这贵族气质背后,是塞满了的旧棉絮,还是真金白银呢?   金曼曼只看了皮包一眼,自然不会去深究三房的真实财力,让三太继续扮演那雍容华贵、成竹在胸的贵妇人,暂时把控场权让渡过去,她坐下来就低头喝茶,三太很慈爱地看着她,好像真和看自己女儿似的,“这几天心事重重,吓坏了吧?”   没有人知道金曼曼已经和荀嘉明提了分手,也不会有人相信她其实已经不想呆在局中,金曼曼的心烦意乱是大家都能理解的,毕竟,这件事她难免受到牵连,谁知道嘉明会不会放弃她,避免更多口舌?   “确实是很害怕,一辈子很少看到那样的景象,那时候我真的以为……是出人命了。”   金曼曼知道三太想听什么,顺着把当天的情形描述出来,一五一十不打折扣,这主要是她知道得的确不多,三太听得也很仔细,很明显,这次约会一个主要的目的就是打探当天事发的详情,对荀嘉明、林阳等人来说,他们有很多渠道探寻真相,可三房有什么?他们连在企业内做事的机会都没有,‘没有办法’!只能靠三太老将出战,冲在第一个,一面收集信息,一面还要发号施令,三太是三房真正的主心骨,恐怕比起高高在上的荀爵士,三太才是三房货真价实的大家长。   “他叫你去见他,给你看宝物——”   没想到,三太最先在意的还是老头子和金曼曼的约定,她唇边浮上一层轻讽的笑意,“我知道他要给你看什么了——几张老照片,那时候他还很年轻,倒也算是玉树临风。”   以爵士如今的年纪,三太跟他的时候,他应该就已经是生命后半程了,真正的少年郎,只有已经去世的大太太有缘得见,就连收用二太时也已经年过三旬,三太说,“他一辈子最爱的还是照片上那个初恋,我、老二,还有那个所谓的老四,他找的都是那个类型的女人,他喜欢你——当然啰,你长得和她也蛮像的,青梅竹马,年少时的初恋嘛,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他爱的是她,也是那时候最年少的自己。”   别看三太在老头子身边,也是一副老成富太太的样子,在金曼曼这里,她反倒要比之前活泼一些,冷笑说,“……都是一个套路,叫你去,给你看看照片,把他们的爱情故事和你说一说,那时候他还没发家,那个女人家里不同意,无奈,只能另嫁去美国,二十多岁就死了,这辈子没见到他发财的一天,他一辈子春风得意,玩了那么多女人,但也没法把死人复活,和她一起回忆往事,把她从她丈夫那里抢过来。”   所以,只好在每一个和她有些神似的新鲜面孔上,寻找那相似的一点,哪怕身体已经衰弱得什么都做不了,仍然会另眼相看,金曼曼一时无语——如果用寥寥数语来概括这个故事,站在初恋的角度上讲述,或许还会让读者觉得浪漫,但看客想不到,对生活在浪漫传说中的其余人来说,陪伴一个很有杀伤力的老人,一遍遍地寻找追不回的青春,这是一个多么恐怖,多么让人肉紧的故事。   “老二就是这样上位的,我也一样,还有好几个明星,够醒目的都捞足了大把的好处,现在那个老四,她倒长得和她不像,只是照顾得好,她上位的时候,我们还说,老头子终于老了,终于Move on了。一看到你,我们心想,哦,原来自己谈不了了,就让孙子娶一个,也好的,你和Bosco的孩子,应该和他心目中该有的那个小孩很像。”   三太给金曼曼看自己年轻时的相片,和金曼曼长得不能说很像,只能说都是明艳大气的类型,她点燃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深深抽了一口,又叹口气,突然仿佛有些后悔似的,“我是跟错了老板,宁可做儿媳妇,日子都比现在好,他算是富一代,一粥一饭都来之不易,太抠门了,嘉明的几个小妈,手头都比我宽裕得多——崽卖爷田不心疼嘛!”   原来当年三太还有机会做嘉明爸的情人,金曼曼眼睛不免瞪大了片刻,旋又释然,宅斗嘛,什么狗血事情都不稀奇,想想历史上不也多得是儿子女儿公然给父母拉皮条的吗,□□的互相专一这不是给豪门夫妻准备的。   果然,三太之后就开始拉关系了,“其实说起来,我还是先认识嘉明爸爸,又认识了大太太,在大太太举办的酒会上,和爵士相遇的,当晚他就和我跳了三支舞——我和大太太的关系很好,我待她一向很恭敬的,这一点,Bosco不记得了,大太太走得早,但他爸爸,他姑姑应该都有印象,这些年,我们也都一直很安分,我们是愿意听哥哥的意思去做事做人的。”   看来三房是想巴结大房,和大房联手,以此多分点好处,不过,要是关系真的亲近,也不必找金曼曼来说啊,认识这么多年,老关系在那呢,金曼曼不发表任何意见,三太却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疑虑,进一步说,“这一次,我也和Max通电话了,两边聊得很愉快,但他要在外岛主持大局,只有Julie(荀大姑)过来。她呢,一向很狡猾的,好处她拿,承诺一个不给,坏事更是从不沾手去做。也是,她们稳稳当当,大头都是她们的,我们什么都没有,想要一点都得拿命去拼。”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身子前倾,很认真地对金曼曼说,“金小姐,我是不知道你和Bosco之间有多少山盟海誓,我这里有句话劝你,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信肯定是没错的。你现在的处境其实是很危险——你是大房的人,二房肯定要把你说成罪人了。”   “你想,那天在别墅里的人,就那么几个,不是你,就是嘉俊和几个公司经理,说句难听的话,公司经理怎么可能把老头子气成那样?不是你,那就肯定是嘉俊或者老四。但对嘉俊来说,他们一定是把这件事赖给你,对他们分产才最有利,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三太的分析和荀嘉明是一致的,金曼曼毕竟是现场发现人,又是嘉明的女友,二房要闹,现成的就是把柄,任何人都没法改变这个现实。三太说,“嘉俊和那好几个人都在楼下,他也是有证人的,而且你说是他也不合理,要是刺激到他,他们是有办法的人,不必说了,报纸一发,你和嘉明就不会有以后了。”   “就算最后爵士醒来证明不是你,他们可以说你是灾星,克长辈,我告诉你,一个女孩子,最怕就是被人说灾星,一说这个话,什么豪门都没有希望了,死刑了,没有人会要你进门的!”   她是资深捞女,和庄太一样,走的都是小明星最后逐渐上位的路线,对三太来说,一个捞女唯一的正当归宿,就是豪门贵妇。任何一个在三十岁之后还要自己挣钱的捞女都是失败者,这是不言自明的真理。   囿于时代,她不可能理解金曼曼的选择,在她看来,任何人在接触了荀家的富贵之后,都会急不可待地融入进去——是的,她的待遇在荀家内部,算是寒酸的,但是像她这样出身贫寒的捞女,演技又不算过硬,一辈子只跟了一个男人,能有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难道还不满足吗?任何一个身家在她之上,白手起家的女人,三太都可以如数家珍地说明,她有那些艳色传闻,为了上位是多么的Cheap,‘连这样的男人都跟’!   所以,她对金曼曼的心态也有一番自以为是的推测,她推心置腹地和金曼曼分析,“二房得罪不了,你又要甩脱自己的嫌疑,现在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把事情推给老四——”   四太只是个上位不久的护士,和三太比,她是没办法中的没办法,比没办法还要更没办法,孩子又都还小,侍奉一个老翁,内心空虚无聊,而且,她和爵士平时白天几乎形影不离,却在事发当时离开现场,三太认为她本来就有很深的嫌疑。   “谁知道她是不是结交了什么情夫,那天中午被老头抓奸,把他气中风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居然有一半很接近事实了,金曼曼看得出来,三太其实并不以为四太会偷情,因为她自己就绝对没有这个胆子。她只是带着恶意如此编排,并且鼓舞着金曼曼,“也不是叫你撒谎,你只需要和大家说,你当天其实还有发现一些别的线索,比如说,老四和老头子的那个什么医生——”   “金小姐,财产再多也都是有数的,少一房来分,大家都高兴,你也能洗脱嫌疑,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现在老头子这样,我是他仅存的合法配偶,托个大,我来主持大局也不算是Max没能力,尊重长辈嘛!”   三太没有当场逼着金曼曼表态,只是拔下自己手上的翡翠戒指,塞到金曼曼手上,“我一看你就喜欢,这个戒指就算是补你的见面礼了,将来你和Bosco要有办婚礼的那天,我还有更好的送你——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金小姐,聪明的女孩子,不要让自己吃亏。”   作者有话说:   《推理》、《没有回头路》算是10.6的更新,10.7我在122这一章,再编辑加上一章《利诱》,这一章就是送给大家看的了,买过的都可以看,不需要再另外花钱,真的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猛虎落地式!另外一直到10.7为止大家在这两章留言都可以得红包   如果亲你是10.8以后看到这行有话说就忽略就可以了,傻作者更错文了在打补丁。   因为上一章迟迟没解锁,把内容放在有话说里,解锁后删除   10.8我会来更新章,顺便把121和122的留言红包送了! 第123章 热闹   金曼曼现在手里已经有两张独家牌了——一张楚君, 一张四太,但是,她并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它们,大多数的人Play for win, 但金曼曼玩这局游戏最大的目的还在于平安出局, 这是她和所有玩家都不一样的地方。   她现在还不能走,因为她不想背最大黑锅, 这时候离开S市去老家, 毫无疑问, 二房、三房、四房都会联合起来,往她头上扣屎盆子, 只因为她是当时大房留在别墅中唯一的代表。   但是, 情况也并非永远不变, 至少她可以指望虎哥, 虎哥搞物业录像的速度没有调查楚君那么快, 毕竟关系要单独突破, 大概两天后, 金曼曼收到了他发来的邮件, 里头是监控录像的压缩包,还有他对于别墅区的勘察。   别墅区靠市区这边, 有两个出入口,每个出入口都在监控探头的监视下, 此外, 靠山那一面也有防卫较为薄弱的突破口——有一条小路通往后山的公园,这也是别墅当时的卖点之一, 大多数别墅如果依托城市周围的小山, 都会在小区里留有直接进入景区的入口。换句话说, 这里也有可能被游客闯入,不过,和爵士的关系不大就是了,很难想象爵士是如何在二楼被这些游客气出脑溢血的。   至于荀家自己的监控,荀嘉明是有后台的,的确也可以见到,当时别墅外确实没有访客,不过虎哥走访之后,发现了一个漏洞,“那家人负一层的停车场探头坏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金曼曼虽然做了整个别墅的重装,但她的确很少去别墅的停车场——别看是独栋别墅,按道理说地面是可以随便乱停的,但小区还是有停车场,主要是因为开发了负一层,有下沉层一般都会有停车场,而且这也可以分流地面车辆,有助于小区地面的整洁。金曼曼几乎没有自己开车来过这里,所以她的确下意识忽略了负一层的出入口。“真的吗?我不知道,全都坏了吗?”   “物业说之前是你负责重新装修的,但是你们在规划安保时没有安负一层出入口的监控。”   “啊对,”金曼曼想起来了。“因为负一层是公共区域,物业是不许业主私自安监控的,害怕侵犯到邻居的隐私。”   “对,所以他们是用自己的监控,但是这个小区建成已经大概八年了吧,本身入住率一直是很低的,地下停车场几乎没有什么人去,再加上靠山,地气非常湿润,照明系统都坏过好几次,监控的一整条线路也是这样,修好了又坏,物业后来基本也就没动力修了,因为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停车场一般都是些刮擦之类的事故,别墅的停车场呢,一年都没两辆车的,修不修差别不大。”   事实的确如此,就像是荀嘉明的邻居,听说是某个大明星,房子买下后一直空置,物业收物业费之后定期来把外立面收拾一下,里面也就任由它荒废了。地库停的车空空荡荡,没有几辆,来往得最勤快的是清洁工的清扫车。金曼曼叹口气:又是老生常谈的问题,劫富济贫的奢侈品,这偷工减料的一刀,欺负的就是有钱人。   “这么说,这的确是个安全漏洞了。”金曼曼说,“我记得地库进别墅的门还是密码锁——”   “是,只要家里有人通风报信的话,理论上是可以有邻居从地下车库进入到别墅里,然后去二楼和老人家见面,并且通过同样的办法溜走的,不会有任何证据。”   虎哥说,“其实如果警方调查的话,很快也能发现这个漏洞,不过很快就确诊是脑溢血,这不算是刑案了,估计荀家也不想继续调查下去——密码锁上没提取到指纹,如果能让我们拆锁用芯片去跑记录的话,或许可以确定最近一次开锁时间是在什么时候,不过未必有用,因为门锁没联网,是靠芯片内置的时钟在跑数据,这个不能当证据的,只能大致推测出时间,而且存储的次数也有限,如果最近用得多,会把它覆盖掉。”   当然,更进一步的考量是,金曼曼能不能让虎哥去拆锁。这得请示荀嘉明,金曼曼心想,如果显示在当天下午有访客记录,那情况又将完全不同了,等于是把内部的嫌疑转到外部去,恐怕只有大房乐见这个结果——大房有脸面,所以怕丢人,至于二房、三房和四房,本来就没脸,就算闹上新闻又如何,正好逼迫大房息事宁人。   但,金曼曼能做得也只有这么多了,她把自己和虎哥的对话粘贴给荀嘉明看,汇报说,【在他这边陆陆续续有些服务花了近二十万元,不过得出的结果也还不错,另外我还请他梳理了一下港联的高层,楚总监和嘉俊的关系最近似乎比较密切,不知道嘉俊是否有网罗楚总监跳槽的可能。】   荀嘉明目前和她在一条船上,所以金曼曼还是得顾着他一点,对于嘉明的能力,她的评价不是太高,嘉明实在是太年轻又太有钱,确实不能把事情办得叫人放心,金曼曼都有点担心,这么告诉嘉明之后,他会不会傻乎乎自投罗网去和楚君对质——不过,他虽然办事不牢靠,但宅斗上应该是有心得,对他还是要有点信心。   【这个人有点本事】,荀嘉明对虎哥也很满意,指示说,【有机会我们可以见一面认识一下——你这几天还好吗?】   金曼曼倒是还好,她手里多少还是有些未完的咨询单子,她往前推进,客户也没有吭声——要解约定金是不退的。至于城堡的案子,港联那边的解约方案迟迟没拿出来,荀嘉明这会儿忙爆了,根本顾不上这么一点小事,公司需要他和荀大姑坐镇,同时荀爵士的病情被诊断为不宜移动,他并没有完全稳定在深层昏迷的状态——那就等于是脑死亡了,医生说有希望近日苏醒。   虽然这样的短暂苏醒,和恢复语言功能,拥有完全自理能力相比那还是两回事,但是这个消息已足以震动荀家林林总总的后代子孙了,嘉明妈大太太从外岛飞来了,嘉俊妈虽然离婚了,但也亲自赶来号称要为老太爷侍奉羹汤,再加上现在身为‘爵士最后一个合法妻室’的三太,照顾爵士最有心得的四太……   还有好多没能混上名分的私生子,医院那边限制闲杂人等进入也就算了,别墅这里真是天天车水马龙的过客,多少人费尽心思来加金曼曼的微信,连她这条渠道都不肯放过,唯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要在医院看护爵士,赌的就是爵士醒来时,自己陪伴在侧,能被看见他的孝心。   这一份孝心,或许就意味着遗产上多一个点位的分赠,那就是以千万,以亿计的财富,不能怪他们钻营,伺候一段时间而已,不要费钱,花费的只是自己的时间、体力和尊严,没有任何坏处的尝试,尽头可能是千万上亿的入账,一般人有这么好的机会早就□□了,创业者几年拼杀下来,侥幸存活到第N轮公司被收购时,套现走人能拿到的或许也就是这么多。   “金小姐,”个个都有无限的苦楚,多少的心酸,“我们也只是想多呆在Daddy身边,我们很听话的,愿意为Bosco分忧,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   这件事,在外岛当然激起轩然大波,不过,其中隐情被大房严厉压下,目前还没有媒体敢报道爵士入院那天,有警察上门的事情。到底也是事情发生在S市比较好封锁消息,外岛的媒体不要看一副言论自由的样子,实则和所有外岛的社会规则一样,都有一种‘刑不上大夫’的默认特权,只能报一些捕风捉影的‘争产大戏’,又或者是几房争着伺候老爷子的消息,真正的猛料没人敢爆,外岛的社交媒体上有一二人提到,立刻就被删帖堵嘴,一点风浪都没有。   金曼曼也得益于这样的特权,否则她早成新闻人物了,这几日她深居简出,和朋友的联系都通过手机——还好,她的手机是封闭式系统,虎哥说安全性比安卓要高得多了,那种能复制整个手机的木马,一般都用在安卓手机上,苹果倒也不是不开后门,但那种后门面向的是美国权贵,金曼曼相信她还没重要到这地步。   要不是这点安全感,真的什么话都不敢说了,金曼曼一天到晚锁在家里,百无聊赖,现在连工作室都不敢多去,害怕引来荀家无孔不入的牛皮糖们,不得不说在这些牛皮糖的衬托下,大房也显得能干起来,可见这世上本无血统一说,一样是荀爵士的血脉,大房受到最好的培养,也就展现出最佳的能力,难怪爵士不愿意稀释遗产,要把大头传承给他们。   余下的荀家人,基金来发生活费,一个月十万,花完了也就没了——有些私生子特意赶来,就是想要说动荀嘉明,把他们列入基金会的发薪范围:真有连十万元一个月都混不到的私生子,母亲捞了一辈子,啥也没捞到,孩子空有血统,没有爵士的承认,比有个乞丐爹还不如。   现在嘉明妈在医院坐镇,荀大姑和荀嘉明稍微松了口气,但烦心事还在继续,荀嘉明同父异母的兄弟也出来打酱油,金曼曼那天闲来无事做了一个列表,现在S市含荀量大增,光是因为荀爵士而来的荀家人都近五十个了,相信这一阵子,医院附近的酒店,全是一片‘荀’声。   除了医院以外,自以为有些体面的荀家人都想在别墅住着,这也造成了一个很不幸的消息,那就是当荀嘉明终于腾出手来,领着虎哥去拆门锁的时候,这门锁在最近的一天内就开了二十多次——带了孙子来探亲的某个荀家人,因为外头下雨,兼且房子里嘈杂,把地下停车场当作遛娃圣地,小孩子进进出出,保姆跟着跑来跑去,再往上也有一些进出记录,所以,门锁的证据价值已经完全宣告灭失了。   “其实只要爷爷能醒来,这些调查的用处也不大了。”   荀嘉明对这块不上心倒也不是纯粹粗心,而是最近荀爵士已经对呼喊声有点反应了,可能很快就能苏醒。不过,这谁也不敢打包票,所以该走的步骤还是要继续走,他来看望金曼曼,和她商量,“现在最关键的点是,爷爷就算苏醒了,估计也不可能很快下床回家的,他需要的看护内容也会因此变化,我的想法是,既然你是无辜的,房子里其他人中,嫌疑最大的其实就是嘉俊和Cathy,Cathy这几年又很得宠,她是进遗嘱的——”   而且,从荀嘉明的语气听起来,在遗嘱里还有那么一点儿份量,荀嘉明说,“Cathy说,那天她中午就从爷爷的房间里出去午休了,因为爷爷说一会要来特别的客人,他需要独处,这也是为何她没有在场的原因。”   他意味深长地望向金曼曼,金曼曼的眉头皱起来了:四太这是在暗示什么?爵士要和她独处,对她有非分之想?还是说她就是那个气到爵士的凶手?她想告诉荀嘉明,爵士非礼金曼曼而金曼曼推倒了他?   不会吧,我还没针对你,你反倒针对我了!   “时间有点对不上啊,我是午休后过去的,中间隔了好几个小时呢。”她压下不快,平稳地反驳,“而且我想不出我怎么算客人,我都在房子里住几天了。”   荀嘉明则认为,四太的说辞不重要,她暴露.出的倾向才重要,四太似乎在诱导大家怀疑金曼曼,这无疑是对大房的挑衅,他说,“之前我就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她和我们安保团队的一个人走得很近——甚至和Michael都有绯闻,曼曼,你在别墅住了好几天,你有没有发现她和哪个保镖关系特殊——”   “或许,你能不能做证,出来指控她和那个人的亲密行为被你撞见?”   金曼曼愕然说,“但这是诬陷!”   荀嘉明只笑而不语。   金曼曼立刻感到不对——不是因为嘉明的无耻,这在她意料之中,她感受到另一种不对。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就去给大家发红包,真不好意思,今天中午出门有事回来晚了! 第124章 林俏和单修谨?   金曼曼感觉自己需要一个全新的手机, 和一个微信小号,虎哥搞到她疑神疑鬼,深怕自己和朋友的对话被别人监听,不过, 她又觉得如果自己真的付诸行动, 会显得做贼心虚,反应过度, 折衷之下, 只好借由去工作室的机会, 让林俏做掩护,顺便找林阳密斟——没想到林俏还带来一个不速之客, 现在金曼曼好像成为香饽饽, 任何人都想出其不意地来见她。   “小单, 你怎么跑来了!”   金曼曼大惊失色, 不免暗搓搓瞪林俏一眼, 她最不想的就是把单修谨也牵扯进来, 所以最近和他微信联系都比之前少一些, 哪怕单修谨拿了荀爵士昏迷的消息来问她, 金曼曼都只是敷衍,说和自己关系不大。   “看看你好不好。”单修谨还是老样子, 时间在学生和社会人身上的流速是不一样的,对单修谨来说, 研究生第一学年还没毕业, 也就是最近去实验室的时间会比之前少一点,休息足了点, 瞧着没那么憔悴了, 哪像是金曼曼, 几个月不见已历经劫数,现在都有修成金身的感觉了。   他打量了一下金曼曼,点头说,“感觉还不错,比上次要好一些。”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感觉,金曼曼都不记得上回和他见面自己状态如何了,但,无论如何都比现在麻烦缠身的状态要好。林俏也打量了几下金曼曼,点头说,“一点也不像是捞空了的样子,曼曼,你的韧性还是让人佩服。”   金曼曼早就知道林俏的德性了,她看单修谨和他很自然地坐在卡座对面,偶然彼此一望,似乎有一种自然的亲密,心中不禁浮现出一点猜测,说不上是为林俏高兴,还是为单修谨担心——林俏不算是肉食性很强的豪门千金了,但小单在她面前,还是柔弱如小绵羊,不知道交往节奏掌握在谁手中,到底是谁跨越自己的心结,真的迈出了关键性一步。   没有人会停在原地痴痴等待,金曼曼也不希望单修谨真的如此,不过让她目击现场,滋味还是相当复杂,金曼曼不动声色,等林俏起身出门去取火锅蘸料,才问单修谨,“你和俏俏——多久了?”   当着前女神的面,否认自己和现暧昧对象的发展,甭提多Low了,尤其是她们俩人是合作伙伴时,更要提防对口供,单修谨说,“就最近几个月吧,你不是比较忙吗,工作室有些事她会请我来帮忙,说算是做兼职,钱我倒是没要,她一个女孩子创业也不容易,能帮就帮一下。”   一个女孩子创业……这是人话吗?金曼曼都想不到林俏有什么事要请单修谨帮忙的,现在她的确是不常去工作室了,林俏三不五时过去一下,看看员工有没有摸鱼,可能也要去一些项目现场查看一下情况什么的,但她又不是金曼曼,林俏会开车,单修谨能帮她什么?帮一个会开车的人开车?   这个借口找得金曼曼很无语,但她不能说林俏一句不是,只能笑着说,“相处久了就来电了?”   “也不是说来电……”单修谨有点不自在,“就是,怎么说呢,年纪也到了,家里人也开始催了,如果我想留在S市的话,那就要趁早结婚,或者找个能落户口的工作,总之,既然浪漫结束了,那也得考虑一些现实的事情了。”   确实,如果考虑到现实的事情,林俏的条件,在单修谨这个级别是乱杀的,也算名牌大学毕业生,家境过硬到极点,现在会拾掇自己,妆后也是小美女一个,林俏最大的弱点始终是她古怪的性格,但对阶层低于她的人来说,这点弱点不值一提,早被她的身家填补。   单修谨的妈妈可能会接受金曼曼,但一定会对林俏非常的惊喜。金曼曼都能走林家的关系拿到S市户口,单修谨毕业后的就业、落户,对林家来说还会是问题吗?别的不说,林阳给妹妹一套婚房不会有任何问题。金曼曼想,外人来看,都会觉得小单是走狗屎运,才会被这样人家的女孩看上,他们绝不会想到还是林俏想办法追的小单。   “你和小单——”   单修谨去拿火锅底料的时候,她又问林俏,林俏的回答要比单修谨更坦白直接得多,“我们家要从常阳被踢出来,我还能找什么好的啊?我现在也想开了,我这个性不改,去哪都得受气,那我不如找个一辈子都得捧着我,我也喜欢的。”   其实重点在于喜欢,林俏的确一直喜欢单修谨,金曼曼说,“我想不通为什么,你身边应该有很多人,条件比他更优秀,而且会比他更愿意舔你。”   “那不一样,他们舔的是我的钱。小单现在和我在一起,虽然也有一部分考虑到我的钱——”林俏的眼光,在单修谨这个阶层混,还不是把他看得一清二楚,“但也没想着靠我发家致富,我不也一部分考虑到他的脸吗?很公平,他人品比较好,而且我喜欢。”   第二次说我喜欢了,看来是真的喜欢,但喜欢哪里,为什么喜欢,林俏说不出理由,只能说择偶不是一场拍卖会,人的感情是理性无法控制的,大学时单修谨来找金曼曼玩,就讨了宿舍其余舍友们的惦记和喜欢——其实很可能就是看脸,单修谨的颜值在校园里和一群猥琐男比,的确是通杀级别,是混不了娱乐圈,可林俏就吃他这样的颜。   一方有条件,一方有脸,双方也都有所成长,感情有所改变,这时候只要一方主动,多相处一下,感情的发展是很快速的,他们这样定期见面已经一个多月了,玩玩剧本杀,看看电影,单修谨的生活费支持这些开销很轻松,林俏养他就更轻松了,她现在当然也不爱好珠宝,也不爱好名包了,购物重新退回到淘宝层次,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家的收入下降,还是为了将来结婚后自立做准备,一副爱情胜过珠宝的模样。   金曼曼看她是比之前要快乐一些,尤其今天,两人在金曼曼面前官宣,这对林俏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可以看做是小小的胜利,她很喜欢和金曼曼分享两个人的浪漫点滴,“那天我们还开车到郊外去观星,超好笑,我和你说……”   林阳恰到好处地出现,“什么东西这么好笑?”   他们吃的倒不是什么人均千元的火锅套餐,而是热热闹闹的川式火锅,周围相当嘈杂,也成为一重掩护,金曼曼让出地方给林阳坐,卡座对面一对小情侣很紧张,“啊,没有,就是说刚看到的一个段子。”   林阳说什么段子发给他也笑一笑,林俏拿不出来,场面一时尴尬,金曼曼倒觉得这画面比段子还好笑,忍不住闷笑,“要不要一起去拿蘸料?”   看在金曼曼的面子上,林阳放妹妹和小男友一马,他对单修谨肯定不会太热情,男人多数都不太喜欢自己的妹夫和女婿,不过,也不会和金曼曼抱怨太多,“怎么今天突然想吃火锅?”   金曼曼快速低声把自己的担忧告诉林阳,“我怀疑Bosco和Cathy有一腿……你有没有听说他在这方面的喜好?”   按年纪来说,两人绝对是有可能的,林阳动作顿了下,他是真的吓着了,“怎么说?”   调料台前人很少,两人并肩站着取调料,也没带手机,周围很嘈杂,这是金曼曼能找到最安全的环境了,她低声把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以及荀嘉明的提议说了一遍,“但我觉得他是在诈我……如果我相信三太或者他的话,愿意扳倒Cathy,那我何必撒谎,说出我看到的,或者拿出证据就行了,他就是想看看,那天发现他们的人是不是我,我手里有没有证据。”   “但那天他不是不在场吗?”   金曼曼手里的证据让林阳相当吃惊,虽然他今天穿的是名牌T恤,但仍流露出属于珊瑚绒那逼真的震惊,不过,他的反应很快,而且和虎哥应该是有密切联系,林阳一下明白过来了,“我知道了,他拖时间,等到锁芯的Log被覆盖了,才让虎哥过去查看,目的可能不仅仅是为了遮掩那天下午锁芯的出入记录,而且还为了遮掩之前那天晚上,他通过这条途径出入别墅时留下的痕迹。”   金曼曼有一种被懂得的释放感,她瞪眼挥了挥拳头,“明白我了吧!”知道她当时有多紧张了吧!   她当然没有答应荀嘉明,也不会泄露自己心中的猜测,金曼曼说,“我和他说这样做没意义,因为我举证必须要说出时间,但四太和爵士的生活轨迹很多时候是重合的,我怎么知道我举证的时间她是独处?爵士醒来之后发觉了怎么办?我不敢冒这个风险,他也没有强迫我。”   “很滑头。”   他们端着蘸料碗往回走,发现林俏和单修谨在对他们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什么,见到林阳转身又乖得像鹌鹑,金曼曼不禁感慨无知的人总是最幸福,他们可能还以为金曼曼眼看荀嘉明无望,又开始回头攻略林阳,殊不知两边人完全在不同的层次,一面是象牙塔里的幸福,一面则是最真实的社会。   荀嘉明会是那个气病祖父的人吗?如果是,金曼曼觉得荀爵士康复的可能性就很小了,又或者,虽然不是他亲自出马,但他也知道那天和四太私会的人是谁,也知道那个空白的中午,和爵士约定见面的人是谁?   谜团太多,金曼曼也不敢牵扯太深,她现在迫切需要一点智力支援,指点出脱身之路,四太如果是大房的人,那三房排挤她出局以便少分遗产的愿望是无法实现的,这个锅不能扣给四房,也不能扣给金曼曼,不可能扣给三房,最后是否还要回到二房头上?   金曼曼的脑子已经成浆糊了,把消息告诉林阳,多少让她好受了一点,现在至少有人能帮她,而且,林阳的视角可能比她要广阔得多,这顿火锅她没那么食不知味,不过也说不上吃得相当愉快——金曼曼一向是吃不了太咸辣的东西,和她做朋友有时候是很无聊的,这方面还是林氏兄妹的口味有时更接地气一些。   饭后,林阳提出送她回家——通过步行去乘地铁的方式,金曼曼想,他大概是不愿被拍到自己的车驾出入金曼曼的小区,今天她出来也是躲着人的,生怕被荀家人来个巧遇。能和林阳在室外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她感到很解放。   还有一点,就是夜风也会让所有的对话变得很安全,这也是虎哥教给她的,如果害怕被窃听,那就在室外聊天,背景噪音可以冲毁录音效果,一般的隐形摄像头虽然可以做得很小,但没办法提高录音效果,除非携带者配合地放在自己发声处不远,而金曼曼今天什么首饰都没带。   “看来,你在这个局里已经陷得很深了。”   林阳说,天气已经热起来了,金曼曼的裙摆在夜风中飞扬,但这一次她没有太多旖旎的心思了,满心都是恐惧,只是静静听着林阳的建议。“虽然说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但这个道理似乎已经不再适应你现在的情况……而且你也很能保密,所以,曼曼,我把我知道的事情先告诉你——但是,你一定要保密。”   其实他不必这么强调,金曼曼也知道不能到处去乱说,她是很擅长保密的,譬如现在她就没对任何人提到楚君在荀嘉俊那里过夜的事情。她瞪大眼睛,有些焦虑的点了点头。   林阳很严肃的看了她一会,忽然又笑了,他摸了摸她的头,短促地说了声,“没事的,不是什么大事——”   但这样的安慰也是苍白的,所以他不再往下说了,而是凑近了,在金曼曼耳边轻声说,“我知道爵士那天中午见的是谁!”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这几天太累了,中午吃完饭我和被打了一棍子一样昏睡了好几个小时…… 第125章 深水   要解释爵士那天低调的私下会面, 就不得不解释常阳和港联的关系,当然还有港联内部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这些事情金曼曼之前多少都知道一点——这是开工作室的基本功,林阳只需要点几句, 她自己就能脑补出来:之前她对接过的张总、陈总, 还有跟着一起玩游戏,之后又去玩游艇的志总, 都是在常阳和港联之间穿针引线的股东帮。   其实真要说起来, 他们虽然常驻大陆, 但却不是大陆人,而是南洋富商。林总正是经过这帮人的引荐, 这才得到荀爵士的赏识, 换句话说, 虽然林总是白手起家, 但真要以为他祖上没有阔过那也大错特错了。   林总的祖父在民国期间就下南洋了, 生意在南洋做得很大, 不管初期有没有给林总投钱, 人脉上的支持, 那就不是真的八辈贫农能比较的,钱这东西, 只要曾经有过,始终就比一直没有的人优势要大得多。   “那边的本家, 是南洋的地头蛇, 和港联在本地有深度合作,那边是一个朋友圈, 喜欢抱团投资, 风险均摊, 有钱一起赚,投资落空了,大家分担也不会太心痛。”   林阳说,“当时在大陆,他们投了好几个创业者,我父亲就是其中一个,几次起落,背后都有他们的身影,当时也正值港联在大陆有投资意向,于是经过引荐,我爸结识荀家,进入,并且很辛苦地维持在那个圈子里。常阳的发展,港联和几个长辈都是出了大力的,同时我们也和这些企业做了很多生意,这其中就留下了一些手笔。”   “在这里,我说得很简单,就这么说吧,常阳的经营活动在国内是完全合法的,但是,有些出口生意被张总等人利用,让常阳和港联都承担了不必要的风险,这件事如果查出来,常阳陷入麻烦这不必说了,港联的损失则完全是因为陈总他们的操作。我说的不是违法的东西,我说的是融资成本,掉期交易——这里套了十几层,但总之你理解为借鸡生蛋就行了,港联的钱压在里头,和陈总等人的投资对冲风险,赚了是陈总他们的利润,亏了那就是港联的资金保险措施不足,亏了融资利息,陈总他们等于是无风险赚钱,亏掉的港联的钱都可以赚回来,再通过包装交易回到他们手上。”   金曼曼这就理解为什么爵士会说,陈总张总等人不敢见他了。“赚了的且不说,那亏过吗?”   “最后拉平下来,总是在亏的,但数额不是太大,买通高管便可掩盖下来不必上报,当时还是嘉俊的父亲在大陆主事,我只能说,这样的操作应该不止在大陆,南洋也有,反正大陆这边,二房也拿了不少好处,毕竟金融来钱比实业要快得多。之后,爵士似乎有所察觉,把二房一家换掉,大房过来接手,陈总他们有所收敛。   但是,做过的事情一定是有痕迹的,嘉明的姑姑主导,对总部进行一次彻底审计,在文书中发现痕迹,知道港联大陆的储备金长期置于风险之中,有很多笔垫资是完全没有必要的。这些事情和常阳脱不了干系——这才是嘉明有底气并购常阳的根本所在,有个话柄,不算是师出无名,吞并盟友。”   林阳顿了一下,轻而快速地说,“接下来的事就是我的猜测了,我想,爵士对于大房和二房是有一个制衡在的,他既不希望二房得到太多遗产,导致两房相争,分散财富,但又希望能维持二房一定的话语权。常阳这件事,我父亲是清白的,焦点在于从南洋一路合作到现在的几个股东身上,真的把丑事完全挖掘出来,拍板合作的爵士,权威也会有损伤,而且二房吃里扒外,若不处罚大家怎么心服?其势力的降低可能不是爵士乐见的事情,所以爵士前来S市之后,通过我父亲提出了要见三个股东一面的事情。”   “为何不在外岛?”金曼曼先这么说,然后又明白了:“荀家是外岛的地头蛇,会面瞒不过大房。”   “是,而爵士希望能了解事情始末后再做选择,把主动权完全保留在自己手里。”林阳说,“三个叔伯本就理亏,收到我父亲的口风之后,决定回国和爵士面谈认错,请求他的原谅,从结果来说,港联整个集团因此亏的钱可能不会超过十亿吧,这个数字不算是太大。他们也熟知爵士的为人,对于会面结果还是相当乐观的。”   十亿……不算太大……   若是三个人分,那一人也有三亿呢,够包风仔陪玩个好几千年的了。金曼曼现在已经不会去质疑富人为何如此贪得无厌,这是一个自然的结果,因为只有贪得无厌的人,成为富人的概率才会更高,而不管一个人多富有,三亿也都是有分量的数字,值得他们无视自己的道德——而且,话说回来,他们有道德吗?   “这些年,港联从常阳这里赚到的估值都不止十亿吧,感觉会面应该还算是顺利的。”她倒是很难想象荀爵士会因为‘区区’十亿气到中风的地步。   “自然,陈总他们也是倾向于保留常阳的独立性的,否则大房入主常阳,一定会彻查首尾,其目的就算只是清算二房,陈总等人也一定会被牵连。所以这一次会面很低调,他们都没带手机,中午从地库悄然进门,和爵士谈了一个小时之后,告辞离去,他们走的时候,爵士看起来情绪还不错——说是应该糊弄过去了,爵士责怪了他们,但没有发很大的火,只是询问是否利益分配方式有问题,他们觉得港联拿走太多了。”   说到这里,林阳也不禁浮现钦佩之色,“爵士在做生意上一向是很大气兼大方的,有容人之量,这一点他的子孙都不像他,无法让人心悦诚服。”   如果荀爵士没有过人之处,事业版图也不会这么大,事业做得好的人,某些时候的确有魅力,金曼曼认可林阳的说法,“那现在拼图完整一些了,中午空缺的时间点,是见了陈总他们——但他们是怎么进小区的呢?”   “他们前一天就进去了,志总在那个小区里也有一套别墅,是写在他一个情人名下的,多年来常来常往,保安压根就没有盘问登记。”林阳告诉她。   ……好吧,毕竟不是什么真正的刑侦剧,没想到答案说穿了还是这么简单。只能说看似完备的别墅安保,只要是人来执行,那就免不得还是有漏洞,金曼曼忍不住说,“都是什么脑子啊,作奸犯科的脑子吗?怎么全都盯上地库了?这个漏洞到底是谁发觉的?又是谁来确保地库没有监控呢?”   “是啊,这是关键问题。”林阳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着,“如果说别人擅长作奸犯科,那你就很擅长做侦探,曼曼,你是说到点子上了,是谁来确保地库没有监控的呢?”   荀嘉明的嫌疑似乎因此变得更大了,因为他毕竟是别墅的主人,不过,金曼曼想不到他这么做的动机,她说,“别墅装修好后,嘉俊也来住过一段时间……陈总他们又是如何发现地库这个漏洞的呢?”   “志总早就抱怨地库的问题了,他们家就是那个想要自装摄像头,但被物业制止的业主。”林阳说,“而且你也要想到,在别人看来,还有谁的嫌疑最大。”   金曼曼反应慢了一拍,看到自己被指了一下,才恍然大悟:确实,她负责装修别墅,在别人看来当然对别墅很有了解了。而且她和林家关系也十分密切,如果被人知道,老爷子见过常阳高管后不久发病,金曼曼这顶黑锅就真的甩不掉了,别人会怎么看?他们会相信老爷子私下约见陈总等人的解释吗?还是,更方便的想法,认定金曼曼和陈总等人串通,私下开门求见,纠缠中把爵士气到发病?   “所以,陈总等人现在都很低调,他们不敢主动承认自己见过爵士。现在爵士倒了,荀家要打遗产官司,对常阳的并购即便成功,也腾不出手来梳理财务情况——来不及了,动常阳主要是为了动二房,现在,消化常阳之前,遗产官司就要打出个结果来。再说裁判没了,就是动了常阳用处也不大,大房能因此多分财产,挽回损失吗?不能,最多只是把几个高管送进牢房吃几年牢饭,还要考量到他们破罐子破摔,到处和港联作对的可能,爵士现在如果去世,符合陈总等人的利益,他们就等于是安全上岸了。”   林阳的分析,条理清晰,就算是商战小白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金曼曼不禁引申出一个很不祥的假设——还好医生最后确诊了是自身中风,不然,陈总等人虽然对林总说会面愉快,但从得利角度来说,不能撇清他们故意害死爵士的嫌疑,爵士如果死了,对常阳不是好消息,等于林家父子苦苦挣扎的转机也因此失去,但对陈总等人却是再好也不过的事情了。   如果爵士真醒不过来的话,她是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金曼曼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不明不白在做替死鬼的边沿走了一遭,要不是林阳告诉她,她要是栽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栽的,她有种想尖叫的冲动,但看林阳一眼又有点不好意思——林氏父子日夜承受的压力,恐怕不是她能比较的,金曼曼是险些被牵连而已,林阳要面对的则是日日夜夜的紧迫感,常阳随时可能易主,半身功业毁于一旦,固然,他们的阶层和身家都还在,但这种压力和挫折感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承受的。   “你……”   她想继续分析到底是谁遮掩了事实,爵士在陈总等人离去后,是又私下见了谁,但眼看地铁口在望,金曼曼脱口而出的话却变成了,“你打算怎么办,如果常阳真的被收购的话。”   她想林阳也许会跟着父亲一起继续创业,也许会出国去读书——很多家道中落的富二代似乎都会出国移民,或许也是不愿在国内面对难堪的事实,金曼曼预料到了很多回答,但她还是没有料中——   林阳耸了耸肩,用一种很无所谓的态度发问她。   “你觉得我长相如何?能不能吃上你的软饭?”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26章 活在当下   林阳的长相够格吃软饭吗?其实何必说长相, 任何一个男人,只要有他的身高、学历、家庭背景乃至职场履历,这四点其中之二,想要吃口软饭那不是轻轻松松的?金曼曼忍不住笑, “你应该这么问, 你到底有多少钱,能不能跟上我的饭量?”   “我的饭量很小的, ”林阳一本正经, “一天三餐就十块钱, 你一天挣十块一毛钱也能养得起我——我还很有用,我可以捡垃圾养家。”   这是荀嘉明开不出来的玩笑, 捡垃圾和他实在是太不搭噶了, 不像是林阳, 确实曾生活在捡垃圾的危险里, 他父亲生他时, 穷的比捡垃圾的也好不到哪去。   金曼曼发觉这就是林阳和其余几个男人的不同, 刘豫和单修谨和他相比, 人生经历都过于平稳, 他们的低点要比林阳的高,但他们的高点也比林阳的低。像林阳这样在动荡中长大的人, 如果不是对金钱权势极为眷恋,充满了病态的不安感, 那就会自然而然被陶冶出一种情绪上极致的稳定。   金曼曼仔细想想, 她好像从未感受到林阳情绪上的失控,现在的常阳可谓是危如累卵, 连刘豫都跳船了, 易地而处, 她认为荀嘉明早就吓得号啕大哭了,只有林阳他确实失去过,还失去过好几次,他知道低谷窘迫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已经克服了对于阶层跌落的恐惧。   这样的男人,即便长相平平也依然有吸引力,更何况林阳还长得很不错,金曼曼有理由相信,他可以随随便便找个富家千金,真正地吃好软饭,换句话说,即便现在,她也依旧不是条件能和林阳相配的选择。他既然开口了,她就不必怀疑他的诚意,猜度他是否会因反对而退缩。   “行,那我们一起去捡垃圾。”金曼曼也笑着说,“不过,吃软饭还是不行,你偷电瓶养我吧,我们做对贫贱夫妻,到非洲□□工算了,刚好躲避荀总上天入地的追杀。”   林阳也哈哈大笑起来,眼看地铁口已经很近了,但他们不知为何总是走不到那头去,站在马路这边,等了一个又一个的红灯。“你觉得嘉明会追杀我们吗?”   玩笑可以开,现实的问题仍是要考虑的,常阳这块,不能说是已经死透了,还算有一线生机,这时候就最忌把这件事变得很私人化,还是让一切归于利益衡量好些,金曼曼说,“我觉得他很看重自己的尊严,尤其也很介意你,至于我,我并没那么特别,但是,我在这件事上虽然不能帮什么忙,却也不该给常阳添乱。如果因为我的关系,让常阳最后没有摆脱被收购的命运,你父亲会怎么看我呢?”   一边是规模这样巨大的企业,一边是儿女情长,金曼曼不是低估自己,但爱情不该和如此巨大的利益去做抗衡,她甚至不敢担保,如果林总知道一切,会不会找辆车直接把她撞死,一了百了,如此林阳永远没有得罪荀嘉明的机会,说不定还能和嘉明合作,把她的死扣到哪个二房三房头上,争取更多的利益。   金曼曼发现富人,还有他们身边的人,很少有寿终正寝的,非正常死亡率相当的高,她不会让自己置身于险地,当然,如果她有几分喜欢林阳,那也自然更不愿意见到林阳因为和她的恋曲亏了大几亿元,把一切甜蜜的回忆,都变成以后要终生拷问自己的问题:值不值得?后不后悔?   林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仍望着她笑,金曼曼有些迷惑,她捕捉不到林阳的意思,只知道他笑起来确实是好看的,她不知道林阳自己清不清楚这一点。美女对大多数男人来说是很好用的武器,好看的男人对女人一样有不逊色的杀伤力。   “笑什么?”她微恼。   林阳说,“我笑——我笑八字没一撇,你都想到九十九步去了——”   他的笑容渐渐扩大了,林阳似乎抛却了社会人的疲倦、筹划,商人和上位者特有的节制与冷酷,在金曼曼的恼怒中仍放肆的笑着,他也试着打补丁,“其实想笑有时候没有理由——哎哟不行,装不下去了!”   金曼曼用手肘顶了他的腰一下,沉着脸说,“我要回家了!”   但这并不是告知,这句话的意思似乎更像是‘你要哄我了’,林阳对她最后灿烂一笑,“要吃冰淇淋吗?我请你,算赔罪。”   金曼曼火锅都吃得不多,还吃冰淇淋?但S市有一点好,遍地都是有逼格的小餐馆,这会儿天气热了,多数都会做点低卡冰激凌来迎合S市女郎的胃口,林阳带着金曼曼走过两个街口,顺利买到两碗低卡酸奶冰淇淋。   室外还有空置的小桌子,梧桐叶在风中索索作响,最近天气湿润,灰尘不重,这条路也没什么车,浪漫气氛很轻易地就被营造出来。金曼曼心想林阳大概也不会介意冰饮吃了拉不拉肚子的。   金曼曼对于端上来的小碗爱不释手,反复观察,“居然是56元一碗的冰淇淋,这么大手笔,会不会破产啊?”   林阳又笑了,他知道衤糀金曼曼在笑话他红包发得少,“一年份的礼物都在这里了。”   “荀总知道的话……”金曼曼想说,荀嘉明知道了要被气死,林阳能用56元追到的妹子,他花五六百万都只能惹来厌恶,但是她忽然又不想说了,因为金曼曼还是在乎她在林阳心中的形象的,她不愿在背后说追求者的短长。   “他活在他的那套逻辑里,”林阳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倒是为荀嘉明说了几句公道话,“那是个只要给够了钱无所不能的世界,他的痛苦之处,在于他遇到了你,你是这套逻辑之外的人。或者说你最终还是放弃了这套逻辑。”   金曼曼承认自己也有过动摇,她自嘲地一笑,“可能我就是那种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吧,自己差点栽进去了才知道后悔。我想真正明智的人从一开始就能懂得自己的定位——没办法,艺术生嘛,脑子不好使,多理解一下。”   “我想大多数人并不是真正明智,只是压根没有进入视野的机会,只能从旁观中获取一种虚假的超然,”林阳认真的时候是很能唬人的,辞锋不算太锐利,但你能听出他的思考和见地在其中,和他可以谈论人性,因为他的视野相较一般人更广泛。“就像是股票,空仓的时候比谁都冷静,可一旦持仓,说不定这帮人也会因为一个涨停沾沾自喜,一个跌停夜不能寐。”   金曼曼和林阳在一起的时候,很容易感到舒服,她并不用心虚、忐忑当然也无需自我厌恶,林阳有办法让她自我感觉良好,就如同现下的口吻,他要告诉金曼曼,她的表现已经相当不错了,但林阳不会直白地说出来,他会婉转地让金曼曼自己得出这个结论。   有点子心机的男人,她想,但不可否认林阳说得不错,金曼曼想想也赞成他,没必要日夜纠缠于过去一闪念的动摇,大体来说她还算是醒觉得很快,是,现在还没挣脱出来,但——嗐,人生总有点儿烂事发生嘛!   “那你呢,”她问林阳,“你的持仓现在算是跌停了,感觉如何?”   “都麻木了。”林阳想了一下,吃了一大口冰淇淋,“其实我和俏俏一样,甚至感到有点解脱。”   林氏兄妹的想法的确和外岛常见的富二代不同,或许是因为国内的阶层起伏还很频繁,没有形成一整套系统的培养方式,他们还更像是野生动物,不像是外岛富豪家族,荀家人唯一的共性就是爱财如命,爵士病倒带来最大的恐慌,是遗产份额的落空。但林阳却觉得常阳就像是一个黑洞,“所有人都觉得你应该继承,你是长子,你跟着你父亲最久,一起风风雨雨起起伏伏地过来,前些年也的确发展得很顺,会有很多事情和常阳比起来,显得很不值得。”   一个月、三周,甚至是半个月的长休假,对常阳来说值得吗?你父亲是三起三落,最后才成功创立常阳的,有时候机会窗口就只有这么短促的时间,因为一些疲倦和软弱错过,实在是太不值得。你对医学感兴趣,但值得吗?这兴趣也并不是非常浓烈,你父亲需要一个帮手,如果不是你,那就是第三任妻子的亲戚,就是南洋那边的远亲,就是老家那些小时候讥笑你欺负你的堂兄弟……   “生活中不是只有一件你非常感兴趣的事,你需要在它和常阳之间做一个选择,有太多的东西,不是非他不可,你有差不多的兴趣,但是,因为常阳我放弃了。我不想以后后悔,我觉得总有时间——不得不承认常阳也的确是个念想,就像是黑洞一样,它有一种引力,你总是会惦记它,想要它。”   “就像是俏俏,她为什么不离开国内,去北美找母亲呢?其实她也是有个念想,她不愿意将来被人笑话说她傻,父亲有这么多财产,最后她根本没继承多少,她买包,买表,买珠宝,买那些家电,在我看来都是一个意思,她要证明自己能够支配这些财富,更进一步说,她要证明自己能被这些财富取悦,否则她还剩下什么?她只是坐拥了一些无意义的数字,爹不疼娘不爱,脾气古怪的小女孩,她几乎一无所有。”铱誮   但,如果常阳易主,林俏就可以去北美了,她将从常阳大小姐的身份上被解脱出来,再也不用想父亲的第N任妻子是否会危及到自己的地位,因为林阳认为,林总的心气还在,一旦常阳易主,他很大可能会第四次创业,或许反而没那么多心思去玩女人了,会比前些年更踏实一些。   林阳呢,他也可以换一种活法了,和荀嘉明不同,他没有被富豪这个符号绑架,林阳认为自己可以接受阶层的下降。“这种事永远是在幻想时最可怕,家道中落就中落吧,常阳被并购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出局方式,继续留在局中,谁知道将来会如何——不过,千万不能让我爸听到我这么说,他会气死,他对常阳的感情比我深,实际上,常阳才是他真正的爱人。”   他个人名下的财产,早就足以让林阳财务自由了——当然,这说的是一般中上阶层的普通消费,那种几千万的游艇肯定是买不起了,但独栋别墅、代步豪车,一年百余万的生活费,应该不是负担。金曼曼心想,难怪林阳看来心情不错,她变了他也变了,他看到了结束游戏的机会,这是一年前的金曼曼不会懂得的感觉——被过量的金钱束缚,这样的心境只有自己体验过之后,才能感同身受。   而金曼曼呢,她突然发现,今晚她一次也没有从金钱角度掂量过林阳的身家,考量过她将自己的婚姻兑现能带来的利益——当然,不是说林阳如今的估值就多低了,但一年以前,金曼曼确实还将自己的感情待价而沽,那时候她深信,自己的选择将铸就自己的生活,而她对于生活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有钱,那时候她真的想要很多很多的钱。   现在呢?她当然有钱了,也似乎有了对挣钱能力的自信,但金曼曼也已经渐渐地明白了那些老生常谈的道理,她想要的或许从来不是金钱,只是把遗憾寄托在了常年的匮乏中,她把一切的痛苦归咎于她的贫穷,但金曼曼现在慢慢地用时间和阅历来接受了这个真理:人世间的挫折,那些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其根本只在于人是人,金钱的过度匮乏与过度充裕,只是一种加速剂,加速了利益的冲突,人性的表现。   该来的痛苦无法逃避,钱在其中无济于事,因此,适时的愉快更显宝贵,更应珍惜。   忽然间,她明白了林阳的笑,这会儿金曼曼也很想笑,她正在一个美好的夏夜,与一个她喜欢也喜欢她的,英俊年轻的男人坐在一起,这本身就是一件让人喜悦的事情,金曼曼允许自己对金钱以外的事物放开心扉,去拥抱当下的感受,于是,她便对林阳傻乎乎地笑了起来,她没有解释什么,就只是发自内心地想要纵情而笑。   而林阳是能够领会她的,或许这一刻,这两个心中充满了计算的男女难得同时想得简单,他们只是在晚风中相视而笑,男人微笑地看着双眸闪闪发亮的女人,她总给人以正在燃烧的感觉,但金曼曼的笑似乎从未像这一刻这样轻松。   轻松、简单,在名利场中,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林阳说,“你嘴角有冰淇淋——”   他拿起餐巾纸,为金曼曼揩掉唇边一点白痕,顿了顿,这一次没有忍耐,横过桌面去亲了她。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让人唇角上扬的一章~ 第127章 肉麻细节免去   金曼曼迄今为止亲过两个男人, 感受自然是截然不同的,她在亲吻前后都有刷牙的想法,动机也不一样,在今晚, 她担心自己刚吃了火锅, 嘴里会有佐料味儿,给林阳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恋爱总是会让聪明的头脑变笨, 也会让智慧的人变得患得患失, 就算只是一个浅浅的吻, 都能回味个老半天的,同时心中也不可遏制地升起负面的想法:林阳会是花丛老手吗?他对于亲吻应该不会像金曼曼这样生涩, 那么, 和他的前女友们比, 金曼曼是特殊的那个吗?   她从来不会想荀嘉明怎么看待和她的吻, 自然也不会去介意他的前女友, 这本身就是个愚蠢的问题, 实际上, 需要金曼曼去考量的现实问题还有很多:之后在如今的风波里, 她需要按林阳的指示去做吗?他会不会坑她?他现在似乎是看开了,但阶层跌落是一辈子的事, 将来他会不会后悔,会不会重新发生变化?   但是, 金曼曼自己也无法保证她会不会再有什么改变, 人类的变幻莫测尽在于此,恋情似乎不过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中, 两条鱼儿随波逐流, 相濡以沫那片刻的亲吻, 将来既然无法预料,那就全心全意地享受此刻可以有人去爱的感受。   她逐渐理解为何富人总是恋曲不断,并非只因为美色上新鲜的刺激,或许,他们也喜欢营造出爱情的幻觉,设置一个人设,让自己去牵挂,自己去爱,自己去付出,人毕竟是社会动物,总是希望能在感情上有点连接,在谎言不可避免地被拆穿之前,他们可以尽量地享受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   荀嘉明这个阶段瞄准的演员就曾是金曼曼,在他的表演里,他可以说是有一点爱她的,金曼曼收到的昂贵礼物便是证明。但现在,他没空闲玩这些恋爱游戏了,余下的更多是利弊方面的考量,金曼曼不愿做伪证陷害四太,这件事,最后或许是被大房安排给了三房去做,或者是三房更急于排除异己,金曼曼很快在小报上读到了三太的高论:三太认为,没有名分的孩子都没权利继承遗产,而且她对媒体表明自己的看法,爵士急病,四太难逃照顾不当的责任,又说四房如何如何贪婪,仗着爵士脾气好,一有机会便勒索遗产,变着法子要钱,让爵士深受困扰云云。   她和林阳现在总是要想方设法地见面的,但机会并不是很多,金曼曼找虎哥来为她的公寓排查了一下摄像头什么的,还好,荀嘉明不算是太变态,金曼曼也没重要到那个地步,她的房子和手机都还算安全,但金曼曼有时还难免如海明威一样疑神疑鬼,她对林阳说,“我知道为何名人很多都有被害妄想症了。”   “很容易丧失对环境最基本的信任。”   林阳在酒店和他视频,他又出差去了,林总现在要拜访各地的供应商、加盟商,确认自己不可动摇的领导地位,算是走群众路线,让收购方感受到阻力自行放弃,林阳当然也要配合他进行演出。至于荀家的争产风波,现在暂时陷入停滞阶段,因为荀爵士的昏迷指数就像是股市一样,大上大下,波动不休,熬过这一关就可能转醒,但也不排除一天内情况急转直下,就这样去世的可能,这也让各方都很难确定自己的对策,毕竟谁也不敢担保老人醒来后还记不记得之前的事情,这时候表演得太过头,很容易不好下台。   陈总、张总等人,早已飞去南洋避风头了,他们自然没有负荆请罪的勇气,就算有,嘉俊父子也决计不会允许,在这一刻,常阳、陈总的利益竟微妙地和二房达成了一致,他们更希望爵士去世,如此即便荀家收购到足够的股权,那谁来继承港联大陆呢?常阳可以通过几次定向增发轻松地稀释荀家的股权,甚至还可以调整业务范围,留给荀家一个满是垃圾业务,含金量不高的空壳子。关键是要荀家人内斗起来,打遗产官司。   “至于大房,他们如果对你有信心,”林阳为金曼曼分析,“确定自己可置身事外,又或者真的和四太没有联系,那么他们就会很希望爵士活下来,这样可以确认那些没有分割的增值财产。”   三房、四房的意愿,在这里可以不列入考虑,他们没有钱,也就不掌握权,充其量是大房、二房斗法的棋子,如今一切都在等,等爵士醒来或者去世,没有人能施加影响——医生自然会尽全力救治,而且,现在荀大姑已经住进病房,亲自做二十四小时看护,什么拔管、注射药物之类的狗血戏码,不可能出现在病房中,金曼曼陪荀嘉明去探望老爷子的时候,感受过那安检的力度,是真的连一根针都带不进去。   只能等,其余的一切活动都趋于停滞,现在港联的高管也都在观望,荀嘉明和父母不得不几次飞回外岛去面见自己的律师团,嘉俊父子也是如此,不过,荀嘉俊更不会放弃他在港联服务里的职位了,他现在反而比之前可靠得多,这么多亲戚来本地探望,全都是港联服务打理首尾,嘉俊坐镇公司指挥若定,楚君不和他唱反调,居然处处都安排得相当妥当,看来他的确不止是个单纯的纨绔子弟,至少有做个大管家的才能。   “我感觉现在荀家的气氛非常沉闷。”金曼曼一边做面部按摩一边和林阳视频,“等待的滋味相当不好,而且对于他们来说恐怕也很陌生。”   “没人喜欢等,大家的心理压力都很大。现在太子党压力其实比所有人都大,他们不知道皇帝会不会醒,也不能预测自己正常的帝王心术,在皇帝醒来后会得到怎样的评价。嘉俊父子在港联的壮大中是有功的,但继承到的份额注定要比长房少很多,爵士心中本就有愧,另外三房的子女,也算是有名分的,对他们太过苛刻,容易惹来爵士不喜,爵士自己可以吝啬,但却一定希望有一个大气稳重的继承人。”   林阳的分析算是相当到位了,他还不忘提醒金曼曼,“额头的面膜没抹上,缺了一块。”   金曼曼赶忙补上,吐槽说,“大气稳重?我看他有点走眼了。”即便虎哥已经确认了信息安全,她还是不敢把话说得太直白,金曼曼觉得嘉明的心胸其实颇有些狭小,他是没有容人雅量的。   不管对嘉俊这样潜在的争产对手,还是对林阳这样同龄的才俊都是如此,对嘉俊,看似纵容,实际上连港联服务都不肯放给他去做,要加入楚君制衡,对林阳更不必说了,林阳就是发展得再好,这辈子身价也只会是他的几分之一,嘉明属于自身能力有限却还没数的人,当然,也可能是他并没有证明自己之外的另一条路去选择。   林阳对荀嘉明倒是很厚道,他估计是从荀爵士那里学来了一些对失败者的风度,“嘉明也有他的难处。”   “什么难处?”   “……我不知道,你给我点时间让我编一下。”林阳瞪了金曼曼一眼,似乎是在责备她破坏气氛,但两人很快都笑起来了,金曼曼见他容色中疲态难掩,不免很同情,“累吗?”   “视察不累,找钱累。”   现在常阳要积极应对股份问题,那就要找钱来吃下温家释出的股份,他们的确有第一优先级,林家吃不下的才会轮到荀家收购,爵士这一病也给林总等人带来了一个机会窗口,林阳去外地,一方面安抚人心,一方面也是到处在找钱,要去疏通关系,人在找钱的时候还有什么尊严?   一样要到处赔笑脸,领导让你小林喝,小林敢不喝吗?不但得喝,还要把领导给陪好,陪到位——只要在找钱,不管找的钱有多少,不管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戏码总是永恒不变,喝好、陪好、打点好,你才能看到后续的钱。   “没办法,这就是生活。”金曼曼可以理解,便催促林阳早点休息,但林阳迟迟不肯挂断,“我后天回来,你会去工作室吗?”   “不去,但我那天会出门,你可以来接我吃晚饭。”   “你现在还敢随便出门?”   金曼曼的确现在有一点新闻性,她陪荀嘉明去探望老人,顺便面见荀家长房三巨头的那天,居然有外岛记者埋伏在医院大厅,拍下了荀嘉明的照片,金曼曼也有幸在照片中现身,描述为‘墨镜白衣女’,照样的马脸短身怪照片,她戴了墨镜和帽子,但仍有人火眼金睛地认出,那就是曾和荀大姑关系极佳的新锐设计师,金迷工作室因此小有名气,而她和荀嘉明同行,两人的关系也引来猜测。   在荀家争产的大背景下,这种小插曲,如果仅限于此自然是无足轻重的,但若深挖下去,扯到爵士昏迷那天的经过,事情就不一样了。保险起见,荀嘉明这阵子都不会再来见金曼曼,这是它积极影响,负面影响则是,虽然很小,但金曼曼也有被记者跟拍骚扰的可能,按道理来说,这一阵子她也要深居简出,就算是和林阳见面,也得拉着林俏、单修谨做电灯泡,营造‘友人聚会’的氛围。   “我是去出外勤的。”金曼曼说着也不由微笑起来,“来了一单新生意——全自主获客,你再也猜不到这个客户是怎么上门的。”   “哦?”林阳也来了兴致,金曼曼感到和他很有话说。   “是看了小报新闻后,对工作室发生兴趣,研究了一下主页,又去找朋友打听——找的是何太太,再直接来给我们打电话的。”金曼曼想到也觉得很搞笑,“他要找个能和他合拍的心理咨询师,愿意付钱给我们,让我们在S市筛选,服务费很丰厚,这几天我们都转而在忙这件事,士气相当高涨。”   工作室两个新晋员工,自然免去被开掉的担忧,金曼曼说到这里也神采飞扬,对林阳挑挑眉,“看来即便不靠人情单,工作室也不是就经营不下去了,短期内我还不至于穷得去睡大街。”   林阳呵地笑了一声,“别太得意,面膜都龟裂了。”   金曼曼反射性捂住脸,很快发现他骗她,于是不免令林阳签订丧权辱国的赔偿条款——主要是回S市之后多抽点时间和她在一起,于金曼曼来说,她实在不需要男人送什么昂贵礼物,许什么名车豪宅,这些礼物背后的陷阱她早已一清二楚,她需要的只是时间与陪伴,以及两个算计精坠入爱河时可以一起冒傻气的愉悦。   这其中有许多肉麻的细节,不便向第三者分享,金曼曼相信俊男美女谈恋爱时的谈吐也不会特别高雅,人在智商低谷时的表现总是相似的,譬如现在,她很清楚她也不应该和林阳频繁见面,但金曼曼只是禁不住其中的诱惑,不愿去回避或许将永远存在的风险。   稳健不会带来好心情,和恋人的视频,对即将到来约会的期待却可以,挂掉视频之后,她哼着歌去洗了脸,闲散地刷着微信中的未读消息,她有太多未读消息了,各种各样的群,客户们的朋友圈……   金曼曼逐渐困了,有一条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但没来得及深思她就闭上了眼睛,这条消息在她愉悦的一天中留下了一点疑惑的阴影。她想:明天醒来以后……要记得问问……小单……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今天有点不舒服所以写得比较慢,过度一下,过度一下   。 第128章 荒谬世界   但是,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金曼曼不由得就把昨天的思绪给完全忘光了,她今天的行程很紧,要跑六到七家心理工作室, 用自己的体验来筛查工作室的资质, 之后给客户出报告——是的,有些客户的需求就是这样奇葩, 和五星级酒店的试睡官一样, 他们愿意出钱请人来为自己先体验一遍, 付很高的报酬,来确保自己的体验, 当然也是为了省时间。   “不过也对, 人家一天能赚的钱是劳务费的好几倍, 工时都是按秒算的, 要逐个去筛选工作室好像的确委屈了, 只能说看得开吧, 不是每个暴发户都向他一样敢花钱的。”   “听说本来家境就蛮不错的, 而且有严重的社恐。”金曼曼说, “不单单是现实中,就连在网络上, 联络新结识的机构负担感都很强,他本人参与咨询的意愿都不是很强, 是经纪人强烈要求要他看医生, 因为症状已经影响到工作了,因为不想和别人接触, 每年推掉的商单劳务费都是近亿元。”   “真的吗?”林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和她一起出外勤。她很吃惊, “一个网红一年的商单,光推掉的部分劳务费就有这么多?”   “当然是吹的了,反正对外保持这个口径也不犯法,最多是他们公司被查税查得勤快点。”金曼曼对于网红这一块是很熟悉的,工作室这一次接到的单子,说起来接洽的经纪人和她还是拐弯的熟人,因为这行的公会其实也就那么多——主播固然多,但流量分发入口是很有限的,所以这还算是个小圈子,大家都认识大家,只要做过直播,有过一些收入的,多少都能认识一两个经纪人,而这一两个经纪人又可以联系上大多数网红,粉丝或多或少,但收入的确也还算是丰厚。   自媒体这个圈子,从前是微博,后来转移到公众号,自从有了短视频平台,短视频网红又横扫了图文平台的博主,成为变现大王。一个段子可以在一夜间带火一个主播,一个UP主,让他们的收入上到一个从前无法想象的平台。而且,因为这些年轻人往往是暴发户,他们很舍得花钱,就算总身价无法和传统客户相比,但花费的体量是大致相当的。   金曼曼的代购包群就有小网红加入,至于大网红,他们已经看不上这点小钱的价差了,今年赚大几千万,工作又辛苦,我花个几百万砸一只包怎么了?甚至围绕这个包,围绕我买的豪车,我还能策划一系列炫富的视频,再恰一波流量。“最赚钱的是带货主播,其次是颜值类——拍变装视频的,拍魔性舞蹈的,一条点赞如果都在五十万以上的话,植入广告一条就是数十万,一年一百多条那算是少的了,如果是两百条X五十万的报价,一个头部颜值主播一年的产值的确是可以过亿的。”   至于带货主播,那没数了,都成社会现象了,连金曼曼都在里头浅浅试水过一阵子,赚个糊口钱的确不难,但之前也分析了,大红的话,只能找个创业期的公司老板,开夫妻店,才能得到资源投注。带货主播是最需要渠道资源的,货源便宜就有人来买,至于颜值主播,倒未必一定要老板娘才能上位,签到好公会的话,机会也是多的,但,需求的也不是自己的脸,更多是依托背后内容团队的能力,还有虚无缥缈的运气。   “我们今天这个客户是搞笑类博主,专门拍段子视频的,还有一人分饰多角的那种,基本都是他自己在生产视频,人气很高,主做广告植入来赚钱,不开直播带货。他经纪人要说是因为不带货,一年损失一个亿,那我倒也相信他,他之前是和某主播混的,厂家议价能力很强,带货的话,说不定真有这么高的利润。不过因为社恐,博主根本无法和带货团队合作沟通,这条路就被堵死了,有钱赚不了。”   林俏今天一早开车接她,这会儿她们已经快到第一间诊所了,金曼曼乘着红灯,给林俏看客户的资料,“喏,他的段子,点赞最高的都四百多万了,算是很出圈的,光是几大平台的账号一年的流量奖励都有几百万了。”   林俏很认真地对金曼曼说,“一提到网红经济,我都感觉钱不是钱了——不是说几百万就是什么大钱,但是,就是——”   “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因为选对了跑道,运气又好,忽然间现金流比一家小公司都充裕对不对?”金曼曼也是笑,“这和明星的道理差不多吧,流量时代,流量就是金钱,那些偶像是少男少女的流量,短视频博主收割的是全年龄层的流量,运气好,轮到他赚就是他赚了,但也不能说是侥幸,你可以看看他的视频,还是很有创意的,他的段子经常被别的博主洗稿照抄。”   说话间,她们已经到了第一家心理工作室,林俏停好车,边走边看,很快也被逗乐了,“是挺好玩的,可搞笑男也有心理障碍吗?”   “不都说喜剧的内核往往是悲剧吗。”   金曼曼昨天也一直在做这个客户的个案资料——这个网名叫X公子的博主,光看外形,完全和心理障碍、社恐没有半点关系,就属于社会上常见的精神小弟类型,感觉应该是个自来熟的社牛混子,他在视频里一人分饰N角,把街头小人物的喜怒哀乐拍得极其还原,尤其是反串扮女装的几个视频,点赞都有两三百万,在搞笑博主里算是数据相当过硬了。的确很难想象这样的网红,不是整天纸醉金迷的搞炫富,搞拜师收徒,和其余网红吵架,玩剧本吸引流量,反而是个社恐、抑郁严重到必须看心理医生的咨询者。   “但是,事实是,喜剧演员好像反而比较容易抑郁,我们知道的很多喜剧大师都有抑郁症的历史,卓别林、金凯瑞、憨豆先生。”金曼曼昨天还钻研了一下,发现哪怕是短视频平台的搞笑博主,宣布因抑郁症而停更的也有不少,这是真的和真金白银过不去,不属于剧本的一种了。“X公子之前在本地也找过心理咨询师,但是效果很不好,这就又要说到另一点了,就是咱们大陆对心理咨询这块的确很不重视。他老家是十八线小县城,没有心理咨询,去老家附近的地级市看精神科,医生说‘你瞅你这样,你心理咋可能不正常,我还不正常呢’——别笑,这是真的。”   所以,X公子这一次重新鼓起勇气,决心进行咨询,他唯独的要求,就是要找到一个不会对他说这种话的咨询师。只要这样,就足以满足X公子的期待,林俏因此显得很不可思议,“就为了这个?他愿意付十万块?其实他花个两三千块,多试几个咨询师不好吗?一次也就一小时,而且基本都不会说那么业余的话吧。”   金曼曼对她笑,“好问题,那你说当时你为什么找我给你做形象设计呢?其实你自己试错的话,成本也不会超过两万元呀。”   “那不一样……”林俏有点明白了,“也是,有时候消费体验恰恰就是最贵的,可能对有心理疾病的人来说,别人可以轻易处理的咨询效果不佳,对他就是情绪上很毁灭的打击了。所以他宁可付点钱来再三确认,反正无非也就是多拍一个植入广告的段子而已。”   她不免也是感慨,“钱也不是济世良药啊,感觉X公子虽然日进斗金,但难求真心一笑,钱治愈不了他的痛苦。”   “但能阻止他陷于痛苦中不可自拔,最终自我毁灭。”金曼曼倒是颇为司空见惯了,“好的咨询师一小时一千五,最普通的也要五百起,其实大部分有心理疾病的人根本没有求诊的经济实力,如果X公子能想到这一点的话,或许会宽慰很多——不过他现在可能是看不到这一点的。心理有问题的人,看问题的角度很难扭转,不太能从自己的生活里寻找快乐。”   “但是可以向另一群不怎么快乐的人贩卖快乐。”林俏摇了摇头,“荒谬的世界。”   但这就是世界运行的规律,譬如心理咨询,本质上就是一群自己的心理也有重重问题的人,试着去帮助另一群问题更严重的人如何接受自己,治愈自己。金曼曼之前也试着做过一次心理咨询,结论是她暂时还不需要心理咨询的帮助,主要是钱包承受不了,这一次,她欣然承接这次外勤,其实也有借机筛选一个靠谱的心理咨询师,为自己备着的意思,不过,前段时间她最需要心理咨询的时候,反而没有去找咨询的动力,这又是一个荒谬怪圈,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其实是没有能力求救的。   这一次的试咨询,她和林俏是各买了一节咨询课时的,工作室的环境——大差不差,她们亲自过来主要是实地看看,只要不太敷衍,透着立刻就要倒闭的感觉就行了,主要是工作室的王牌老师,体验一下他们的风格。是否太有攻击性,太武断,专业太水……   金曼曼还希望能了解一下,有没有给演员做过心理咨询,如果有的话会加分,还有一些判断就较为主观了:是不是太傲慢了,会不会看不起外地人,口音重不重,甚至是工作室的网络质量是否稳定,都会影响评分,因为X公子不会离开老家,他能接受的极限就是网络视频。出一次远门他得缓小半个月不出门,到现在金曼曼都没和他通过电话,连语音消息都不敢发,全文字交流,不管是对着手机说话,还是听别人的声音,都会让X公子的神经极度紧张。   不试不知道,一试之下,金曼曼发现,哪怕是S市的知名心理工作室,咨询师的业务水准也实在是良莠不齐,而且她很快发现自己的思路错了——之前她秉着年纪越大,头衔越多就越高级的普遍判断,约的都是五十岁左右的老咨询师,收费实在不便宜,都是第一档的,但这些咨询师的知识结构实在是老旧——金曼曼见的第二个咨询师和她谈了十几分钟的力比多,就她上次做的那个心理咨询,咨询师收费才五百块一小时,算是最便宜的那档了,小年轻也早就不用弗洛伊德了。   “今天这波可能全灭。”   知识结构的老旧是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是这些有年纪的咨询师,往往不能很自如地使用电脑,这就比较尴尬了,金曼曼对林俏说——她们跑了三个地方,林俏上了三堂咨询课,除了例行的询问情况之外,做了两个心理测试来挖掘童年阴影,这会晕晕乎乎的,有种不抑郁都被咨询得抑郁的感觉。“回去我们换着约一些三十岁左右,有留学经历的咨询师,干脆直接在线上做可能效果会好一些……等等!”   她突然扯了林俏一下,示意她和自己都退回厕所门口,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电梯口走向咨询室。林俏也看了一眼,“嗯,楚经理?”   她若有所思,“我记得她之前说她不信心理咨询的呀——港联最近这么不好混吗?”   对楚君来说,当然了,金曼曼还没想好要不要出去打招呼,但楚君大概也打算在咨询之前上个洗手间,半路又转方向往这里过来,三个人面面相觑,撞了个正着,“俏俏、曼曼,这么巧?”   楚君确然是憔悴了,金曼曼可以看得出来,这一阵子她的心理负担大概很重,黑眼圈连粉都遮不住了。“好难得——你们一会要去哪里?我的预约还有半小时,要到楼下去喝杯咖啡吗?”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本章真实案例哈,大家如果有留意就会发现很多搞笑博主都因为抑郁症断更,抑郁症是很多搞笑类内容输出者的职业病,很有意思的一个现象 第129章 世纪大和解   金曼曼对于楚君, 不说是了如指掌,也可以说是知己知彼了,她装在楚君车上的定位器可还没取下来那——也没法取,虎哥是管杀不管埋的, 金曼曼处于好奇, 三不五时会登上去看看,楚君和荀嘉俊之间是否还有后续。她知道楚君大概是屈服于这不测的变化了:她一周中有两三次会到荀嘉俊的安乐窝过夜, 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是成熟社会人当然能想象得到。   铁了心要跟二房混, 做二房的卧底了吗?这样看,二房不动声色间, 也已经将港联服务收入囊中了, 荀嘉明可能还不知道呢。金曼曼反正和荀嘉明是提过一嘴巴了, 但楚君眼下还是好好地当着她的经理, 只是因为, “最近实在太忙, 感觉要累出心病来了, 所以试着开始心理咨询, 你们呢?怎么都来做咨询了?”   “我们是工作室的业务,帮客户来看环境的。”   她们已经在大堂咖啡厅里坐了下来, 彼此隐秘地打量着对方:在楚君来看,金曼曼和林俏现在都是麻烦缠身, 一个嫁入豪门的梦想逐渐破灭, 还有一个,很可能很快就不再是‘林大小姐’了, 按理来说她们应该颇有些憔悴才对, 但金曼曼和林俏却偏偏都容光焕发, 虽然打扮简单,但气质却半点不落下风。   而楚君呢,她那股子心事重重、犹豫不决的劲儿,在金曼曼和林俏跟前就更加显眼了,几乎无法隐藏,连她自己都有所感觉。但这是一件很不合理的事情,大家都是社会人,工作再繁重也不至于在精神上如此内耗。尽管楚君的套装、手包都要比金曼曼和林俏的战备更加昂贵,但她的落魄却是如此昭彰,她勉强地一笑,喝了一大口咖啡。   “还是工作室好啊,像是我们打工人,谁都是老板,都能来挑剔你几下。现在老板越来越多,最近的日子实在有点不好过。”   她定了定神,笑容开始有点灵魂了,似乎是终于说服自己,拿定了主意,又看着金曼曼很亲切地说,“今天遇到你也是真的巧,曼曼,那天在别墅的时候,其实我真的不是故意栽赃你或是什么——我就是真的很慌,我感觉是看到有人从老爷子房间出来,然后又见到了你,我就感到那个人可能是你——”   金曼曼笑了一下,楚君是应该要解释一下的,不过也只需要解释几句就够了,因为一个人究竟看到了什么,在没有监控做证的时候是非常主观的事情,甚至就算有监控,证明荀嘉俊等人不可能看到谁从荀爵士的房门出来,但那又如何?人的记忆出现错乱再正常不过,说出自己看到什么,永远不需要付法律责任。   再说,金曼曼现在麻烦缠身,有这层阴影在,正儿八经成为被荀家承认的小老婆,难度陡然上升,楚君身为荀嘉明在港联内地的一员大将,其实也不必对金曼曼过于忌惮。荀嘉明又不是言情小说里的霸总,会因为手下和情人的一点小矛盾直接开人。金曼曼和楚君口角,难堪的是整个大房。所以,金曼曼也笑吟吟地回答,“没事,你真实心情我们都清楚,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林俏在两人中间来回看,合格地扮演一个带有些微恶意的吃瓜群众,楚君闷声咳嗽几下,表示自己收到了金曼曼话语里的明枪暗箭,她露出无奈的笑容,“曼曼,你真的想多了——唉,当时情况是那个样子,我如果出来帮你做证,情况可能会更复杂,到时候连嘉明总都会被牵扯进去,只好先行切割——总之,我已经和嘉明总解释过了,你要是不相信,那我也没什么办法,或者你可以问问嘉明总?”   “我问他?我和他都好久没见了啊,楚经理。”金曼曼今天的姿态似乎是摆得很高的,“和他朝夕相处的人是你,当然随你说喽。”   楚君眼神闪了一下,笑容更无奈了,“唉,这孩子说什么呢——你真别想歪了,曼曼,我是真没那个意思,嘉明总不是我能高攀得起的!”   她像是要取信于金曼曼,下了一番决心,才吐露自己的私人生活,“我都已经谈了个男朋友了,这件事嘉明总也知情,所以说你是真的多想了。”   楚君当日附和荀嘉俊,栽赃金曼曼的行为,被这么一番洗白,似乎反而成了楚君稳重的职场选择:金曼曼是荀嘉明的女友,但不是职场下属,事情并不能肯定是不是金曼曼做的之前,如果由楚君出面担保,事实又并非如此,那荀嘉明身上的嫌疑反而会跟着加重。所以,她跟随荀嘉俊,以及其余人的说法,似乎也算聪明,随大流嘛,不标新立异就不会错。   而金曼曼如果真的成熟的话,似乎也该对楚君表达理解,至少不要仇恨她——不得不说,楚君是有点茶艺在身上的,更不说她最后抛出的男友,一下就让金曼曼的猜测完全落空了:金曼曼和楚君之间唯一的利益冲突,就是楚君可能也想在荀嘉明身上捞点好处。但是,不论她如何想,楚君去港联后至少也没有表现出来,不像是在常阳时,捞林阳之心路人皆知,楚君在港联这么老实,现在又官宣了男友,那她有什么动机来害金曼曼?金曼曼似乎确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啊,这……”金曼曼便也似乎有些尴尬了,“这我的确——能看看你们的照片吗?”   疑心病是有点重的,林俏瞟了金曼曼一眼,而楚君反而露.出笑容,打开手机相册,递给金曼曼让她和林俏看清楚,这确实楚君和一个男子相拥的亲密合照,男子的手搂得相当亲密,林俏发出一阵啧啧声,“楚姐厉害哦,姐夫是本地人吗?几套房子呀,年收入多少?怎么不在朋友圈官宣啊?”   这户口查得,一方面是林俏好奇,一方面也是帮金曼曼问。金曼曼现在的气势弱下去了,楚君反而逐渐掌握了对话的上风,她的表情也舒展开了,忍俊不禁地说,“除了学生,谁还在朋友圈官宣啊?巴不得领证都不发合影,被太多同事知道没好处。”   男方的家境肯定是相当不错的,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是留洋归来的别墅住户,算是上层中产阶级,不过楚君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只是笑吟吟地说,“防火防盗防闺蜜,我这铁树难得开花,可不敢让他看到你们这两个小美女,把心思看花了算谁的?”   她有一种能把不好的话说得很坦然的能力,这话仔细一品,阴阳怪气中好像又有点在肯定林俏和金曼曼的女性魅力,叫人不是滋味又很难生气,林俏似乎就很吃这一套,金曼曼心想楚君准备得实在很充分——如果不是她见楚君去了医院,现在也要疑神疑鬼,怀疑她那天晚上真的只是去和男友共度良宵了。   “其实身家背景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人品要好——至少要能合得来吧。”   她说,似乎已经打消了对于楚君的怀疑,并因此有点儿愧疚,加倍地关切起楚君来,“君姐,对方怎么样,是个可信任的男人吗?”   楚君的眉头不自觉地跳了一下:荀嘉俊可信任吗?跟着他是不是与虎谋皮?   但是,她表情中的动摇很快又消解了,大约是重新想到了利弊——楚君也该看清现实了,她已经过了捞女的黄金年龄,二十八岁以上的捞女,在潜在的买家眼里,还不如破发的新发股,楚君距离这个年限已经逐渐接近,她没有天仙般的容貌,没有中几亿彩票的运气,捞林阳都勉强,她还想捞荀嘉明?现在,已经被人玩过的她?   做梦!就连她妈妈都不会支持她,楚君的机会窗口已经越来越窄,不与虎谋皮,她还有什么机会?她一丝机会都不会有,失去的还要比已付出的沉没成本更多,荀嘉俊或许奈何不了长房,但绝对有能力来找楚家的事情。   不需要多,政商关系只需要稍微有点人脉,多得是办法让楚家的公司疲于奔命,付出大把成本重新开路——花几百万或许都只能买到一句话,“是不是得罪人了?搞个局,赔个罪呗。”   兜兜转转,还是要回去找系铃人,楚君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她还想什么与虎谋皮?她只能往好处去想:能傍上嘉俊,有个结果也算是没白捞一场,如果能做大房,更是远超母亲期望,楚君对自己,对母亲多年来的努力,似乎也都有了交代。   在这一刻,荀嘉俊也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工具人,一个交代。她的眼睛里,一瞬间千帆过尽,片刻后又露出官方的笑容,“都多大了,曼曼,天下间哪个男人可信?”   但到底还是没回答金曼曼的问题,楚君只是说,“反正各取所需,优点大于缺点,就是不错的对象,想好自己要什么就行了。”   她的回答在虚伪中带着真诚,坐在对面的两个女郎都陷入片刻的沉默,金曼曼望着楚君,心中的感觉非常复杂,她其实很想安慰她几句,却又知道楚君并不需要,而且她也什么都不能说出口。   最终,她只是说,“楚姐,你这句话说得很好,其实人活一辈子,取舍之间,最关键的是想好自己要什么,有时候得到的再多,不管那些东西从前多么想要,但如果,挤占了你真正缺少不了的东西,也还是会感到很窒息。有时候人生不能一直做加法,还是要学着做一做减法,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对自己的一点心得。”   楚君怔然望着她,咖啡端起来也没有喝,金曼曼的话,似乎只是泛泛,但两个女人的眼神却又有不同交流,这一刻,她们似乎跨越了得失、防备,达成了某种直觉和性灵上的一致,肯定了彼此的真诚,也看到了对方的软弱与痛苦,金曼曼没有化浓妆,她面目清朗,眼神温和又坚定,这一刻,楚君在她面前反而显得有些局促与幼稚。   “我……”   这魔法的一瞬间,也结束得很快,楚君掩饰般喝了一大口咖啡,“我……我的预约时间到了!”   她似乎找到了一个借口,看看手机,惊呼着起身,“我得走了,曼曼——谢谢你。我们算是——和好了?”   “本来就没什么事,楚姐言重了。”   两个女孩子也站起来,楚君挨个儿和她们浅浅握了握手,对她们慌乱一笑,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了看她们,犹豫了一会,突然似乎下定决心,向她们疾步走来,低声说。“荀嘉俊也有意收购常阳。”   这警告低声而又紧迫,林俏几乎没听明白,倒是金曼曼,脸色猛然一变,楚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嘴角翘了起来,似乎在说:‘果然——’   但她并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只是对金曼曼和林俏又点头一笑,伸手抽了一张桌上的纸巾,仿佛只是回来取这东西的,转身翩然而去,步伐逐渐坚定,看来,楚君也做好准备,要走向自己的路。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今天下午有点事,一直忙者走来走去,刚才才有时间,不好意思,本章给大家发红包! 第130章 靠山山倒   金曼曼为了这一天的服务, 要收客户数万劳务费,保持专注应该是基本要求,拨出半个小时和楚君吃咖啡,已经算是开小差了, 她必须专心跑完今天的行程, 并且做个PPT汇报给客户,所以今天接下来的时间她都没有和林俏讨论楚君这件事, 毕竟, 她们能影响到的只有自己的工作室, 其余任何人事,两个小女孩都只有被连累的份。   “你说楚君怎么就忽然想开了呢?”   林俏还对停留在楚君的第一层, 也就是她的确找了个中产阶级男友的这一层上, 有照片为证, 她绝对想不到楚君为什么骗人的, 还和金曼曼嘀咕呢, “捞了这么多年, 终于及时止损开始变现了吗?不知道她爸妈有没有在外面偷生小孩。”   “她妈妈偷生的可能应该不大吧。”金曼曼觉得林俏的思路有一点是需要商榷的。   “不好说, 得看有没有出长差什么的。”林俏嘀嘀咕咕的, 满肚子都是八卦,“突然出大半年长差, 还不让老公去探望的说不定都是有事。”   至于男的,变个私生子女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别看楚君自述她父亲相当老实, S市男人就像是被管束得很好的家养宠物,看着安分, 谁知道天性本能有没有战胜后天被驯养出的绥靖主义, 冲出去撒完野, 回家又装没事人。“她现在这个情况,嫁得如果比较一般,那就只能指望老公去继承家里的公司了,她自己想接手可能是没那能力,她有弟弟吗?”   这个金曼曼就不知道了,楚君可能提过,但她记得不太清楚。别说楚君的弟弟,嘉明、嘉俊两人的弟弟都还没露脸呢,荀嘉明两个弟弟年纪都不大,十一二岁,之前小学时,他妈妈常年在海外陪读的,等到上了初中之后,是寄宿制,这才返回外岛来服侍爵士。   荀嘉俊的弟弟也没到出场的时候,可以想见,在这一轮宅斗中胜出,也只是确保财富遗传到某一房的长辈头上,等到长辈们老到爵士这个年纪,而荀嘉明长到如今父亲这个年纪时,可能还会来一次争产风波,到时候扮演大太、二太角色的就不知道会是谁,又是什么形象了。   即便奇迹发生,金曼曼成功嫁给嘉明,也不代表从此无忧无虑地做大太太,人总是得陇望蜀,的确,荀嘉明即使摆烂也会有花不完的钱,但谁不想要更多呢?到最后会发现,自己一辈子都在为继承而忙碌,继承就是最大的事业核心,一帮人可以说是‘职业后人’。   “一般来说,羡慕继承,主要是羡慕坐享其成,结果发现继承本身都有很大的代价,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声冷暖自知。”   “这得看躺平的保底收入是多少,还有,有没有被培养出搞钱的能力啊。”林俏承认,她现在摆烂最大的原因其实还是母亲,即便林总不顾她了,林俏妈妈的股息分红总是会给她的,再加上工作室这边的收入,以林俏现在一年几十万的开销,要维持下去难度不大,因此她还有闲心和单修谨恋爱,不去思考单修谨的家庭能提供的物质环境。   “就像是我,我会投资,我投了你,那我就有分红,我花的也不多,住的这套房子我哥说可以给我,这就几千万了。所以小单他家买不买得起房子,我根本不问的,反正婚前全款房咯,住我家就可以。基本吃理财也够我生活的了。”   她在精神世界的空洞,因为热恋而被填补,金曼曼看着她笑,“怎么不说说你的丰功伟业?干嘛,还防着我啊?”   “你就当我敝帚自珍吧。”林俏坦然承认,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海王女,我见得多了。舍不得备胎,眼看他要找新欢,又释放点暧昧信号,破坏新恋情,非得吊着他的,难道还少了?我没必要赌你这一铺不是?”   暧昧期的时候,也可以理解,总想要尽量减少变数,热恋中的两个人,就算对方都是猪也怕被抢走,更何况单修谨的确是个不错的男生,至少林俏是说出来了,金曼曼感叹说,“俏俏,你对我预期这么低,让我以后在你面前展露我的下限,都少了点心理障碍。”   林俏也不由大笑,又警告说,“也不要私下和他聊太多了哈,现在他是有主的了。”   对两人怎么走到一起,她也描述得不清楚,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两个互相没意思的人哪怕一起去看限制片,那都叫电影搭子饭搭子,彼此有意思就叫约会。林俏一直喜欢单修谨,单修谨经过初恋的失败,见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大概也有所成长,思想有了转变。林俏的硬件配他实际上绰绰有余,软件上又肯对他十分迁就,走在一起也算是自然而然吧。   即便单修谨可能有五六成是看林俏的家境,那又算得了什么呢?林阳说得其实不无道理,林俏要证明的正是自己能从钱中找到幸福,如果这个钱给她买到了一个真正喜爱的男朋友,那又有什么不可以?   “他手机应该对你开放的吧,你查他手机不就可以了。”金曼曼正因为问心无愧,所以也回答得随意,说到单修谨,她突然又想到昨天睡前看到的群消息,“对了,他和父母提过你没有?会和你说他家的事情吗?”   “才在一起几个月啊,应该没吧,至少等他研究生毕业,谈就业的时候再说。他家怎么了吗?”林俏展现出极强的八卦欲望,竖起耳朵,“有什么值得打听的事情?”   “他父亲我不熟悉,母亲人很好的,是个善良的人。”金曼曼无法不感谢单妈妈,当时她有很多种态度可以去对付一个学习一般,长相过分漂亮,明显勾引儿子早恋的‘小狐狸精’,金曼曼相对她处于绝对的弱势,但是,当时的单妈妈选择了帮她一把,还扶她上马,送了一程。“他没说的话,应该没被牵扯进去吧——是我在群里看到,我们老家有人卷款跑路了,被定性为民间集资,那个人的名字连我都知道,在当地可能牵连很广,不知道他们家有没有钱在里面。”   “哦——”林俏把声音拖长了,有点儿不以为然,“就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民间集资啊?”   “你也可以认为是企业信托兑付不了了,负责人跑路吧。”   的确,民间集资跑路,在大城市那都是三四年前的新闻了,可国内这么大,一阵风从大城市吹到穷乡僻壤,总有时间差,这家企业在金曼曼老家颇有名气,政商关系也一向良好,没想到负责人突然跑路,自然在本地群掀起轩然大波。   多少人一辈子的积蓄或许都在信托里了,一门亲戚,几万十几万地凑,凑到门槛买了理财,没想到,到期居然兑付不了,负责人卷款跑路,企业一摊烂账,这谁受得了?这几天本地群的态势似乎都要酝酿□□。但林俏不可能体会这种心情,只是不以为然地评价,“承担不起损失就别投资,借钱投资更是蠢。民间集资都说多少年了,真是活该。”   金曼曼笑笑而已,没有接话,林俏自己说,“小单家应该没事吧,他还挺开心的,今天一早给我发了好多搞笑段子什么的,我问问他。”   她们已经回工作室开始做文档了,不过等外卖期间闲聊而已,金曼曼顺手都还在编辑今天拍到的视频,写自己的评语,X公子这等于是付钱让她出心理工作室评测,“综合下来我会觉得无瑕心理工作室的得分最高,你觉得呢?虽然收费贵,而且我们没约到最有名的刘老师,但是整个工作室的氛围,包括老师的谈吐、履历,都让人感到很舒服。”   “装潢和地段也不错的,我都很怀疑收费虽然这么高了,但还能不能赚到钱。”林俏的着眼点很奇特,“这家的投资人我认识,是沈氏的公子——沈氏这几年赔得裤子都掉了,很奇怪他是正房孩子也没出面,具体做啥的都不知道,外面一点消息都没有。”   金曼曼觉得如果能借由X公子这单生意,再认识一个潜在的客户也不错,“那就优先推荐这家,还有哪家呢?”   林俏要回答时,手机响起来了,“喂,哥,你要来接我下班吗?平时怎么没见对我这么好呀,行,我就一个人在园区,你要来就来呗。”   金曼曼现在和林阳见面,只有隔着林俏才能安心,她白林俏一眼,林阳在电话里不知道说什么,林俏心花怒放地笑了起来,“好好,来接我下班吧,那我们外卖不吃了,送给小哥吃就行了……你带我们去吃大餐——”   她的脸突然挂下来,丧气地挂了电话,“他说给他多订一份,一起在这吃,他也开一天的会,懒得再开车出去了。”   “吃轻食没什么不好的,出去吃,又是高油盐,你得发胖了。”   金曼曼对吃轻食外卖更是一点意见没有,林俏爱吃的火锅、炒菜什么的,她去了还不如吃沙拉,林阳这是在配合她的喜好。她打开外卖软件加单,“你哥哥是不是喜欢喝萝卜汤呀,俏俏?”   林俏有点漫不经心,“是吗?我不知道哎,我不知道我哥爱吃什么。”   但是,别说林阳,就连金曼曼都知道林俏是爱吃卤鸭翅的,几天不啃点鸭货她浑身难受,金曼曼摇头无声地叹口气,“那你知道小单爱吃什么吗?”   “番茄炖牛腩,要用番茄罐头调过味。”林俏是绝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的,她专注在看微信,“啧,你给小单发个消息,看他回不回。”   “怎么了?”金曼曼看她一眼,“这会儿可能吃饭去了吧。”   “一般他都一边吃饭一边和我聊天的。”实验狗也就是吃饭时才有空了。林俏给金曼曼看聊天记录,先是单修谨发来问候,一大堆幼稚的表情包,林俏也回了些表情包,然后把金曼曼发来的新闻链接发了过去,问他知不知道老家的新闻。   单修谨最近实验又忙起来了,大概是真不知道,他不是加许多微信群的人,也不怎么看新闻。发了个表情包回来,【第一次知道,我去问问我爸妈】   这之后已经五六分钟了,他还没回复,金曼曼说,“可能是在讲电话拉家常吧。”   她的心也提了一下,因为微信通话其实是不妨碍聊天的,而且单修谨也不是不会操作的人,“或者在视频,没空回。”   但林俏就是没法安心,大概是出于某种直觉,她的脸挂了下来,不安地叩动着手机壳,冲金曼曼投来求助的眼神,金曼曼没办法,只好给单修谨发了一条消息,【你知道XX企业的事吗?你们家有没有钱在里面?】   不祥的预感应验了,这一次,单修谨回得很快,【。。。。。】   省略号一出来,两个女生面面相觑,金曼曼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她指尖都有点发麻了,【很多吗?不急,我这有,需要你就说】   【。。。】   【集资的】   【一千多万】   【很多是亲戚的钱】   【我妈还不打算告诉我】   【先不说了,我要去请假回家,我爸进医院了】   【先别告诉俏俏】   有时候坏消息就是这样,一条接着一条,出现得如此直白简易,让人猝不及防,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但它又的确就是这样随意地发生了,就像是医生随随便便地指着报告单告诉家属,“CA晚期”。金曼曼和林俏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出话,金曼曼扯了扯嘴角,对林俏干笑了几声。   “太晚了,你已经知道了。”她干干地说,像是一下回到了过去的回忆里,勉强地挤出一点笑声,想要调节气氛,“哈——哈——”   唉,笑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可是在这个时候,金曼曼只能抱紧自己唯独的坚信:对于任何情况,笑总比哭有用,积极总是比崩溃要有用得多。   只是,她不知道单修谨能不能做得到。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回给大家松上一章的红包!本章也给大家送红包!   和大家解释一下,我姨妈期的反应就是头晕,想睡,也不是很痛,吃药是不能缓解的,就是感觉思维特别的慢,不过还好,过一两天就会恢复一些的,昨天下午反应最大,感觉就是话都说不明白了……休息一天好多了,真的不好意思! 第131章 势利眼   132   突如其来的消息, 让今晚的晚餐变得异常沉默,金曼曼给单修谨发的只能是客气话,【你注意安全,注意情绪, 不要请假太久, 学业一定要继续,钱不够我这里有】。她不知道单家还能不能供他完成学业, 在外租房或许已经比较困难了, 金曼曼不太能帮单修谨再租一年房, 那有点太超过,但学费生活费, 如果单家支持不了, 她自然是责无旁贷的。   单修谨没有回, 林俏也没有说话, 外卖很快到了, 金曼曼拿过来分一分, 留出林阳的份。“要先吃吗, 还是等你哥一起?”   林俏一时没有说话, 表情有点糟心,金曼曼也明白她的感觉, 惦记了好几年的人,终于能在一起了, 没多久又出了这样的变故, 单家本来是跳起来能拍到林俏的阶层,这一千多万洒出去, 毫无疑问是家道中落, 两人的未来似乎因此又陷入晦暗中。   “不要多想了, 他不愿你知道,其实还是怕你为难,因为你家有钱,你家要没钱说不定就告诉你了。”没钱的话,是应该要说的,因为女方很可能是有些看中他的家境。   林俏反射性地说,“我可没钱帮他家还账。”她话里的防御味道很重。   这就是林俏的缺点所在,因为她只有钱,所以她把自己的钱是看得很紧的,而且,金曼曼也相信她不会有这么多现金帮单家还债,哪怕是荀嘉明都不可能任由千万级别的现金随便沉淀在资金池里,都是要配置起来的。有些中等公司的流动性,真的还不如大网红。但是,这不能让林俏的话变得讨喜一些。   “没有人要你给他家还账啊。”她耐着性子说——真不知道单修谨看上林俏什么!大抵多半是她的钱。“只是说,你家有钱,你又不靠他养你,他家如何对你们关系影响其实不大。”   言之有理,林俏的脸稍微放松了一点,但情绪没有完全平复,似乎很突然的,随着单修谨的家境变化,他的吸引力也随之下降了,林俏开始从各方面重新审视他的家庭。“为什么会有人借钱投资的啊?”   大概率这不是借的,而是亲朋好友凑钱托单家的人情去买企业理财,因为这种理财是有门槛的,而且在本地很畅销,需要单家父母这样有本事的人才能买得到,林俏听了金曼曼的解释,表情松快了不少,“那还好,风险自担的,企业跑路,又不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他们赔掉自己的本金也就是了,不需要再另外还账的话那也还行,总不可能把家里所有流动资金都买一份理财了,多大的人了,平时也有一定的成就,应该不至于这么没常识吧?”   她的语气是嫌弃乡下人的味道,金曼曼没说话,因为她也不懂单家的理财决策,就连单修谨自己恐怕都不明白,再一个,她也怕自己多说几句可能会和林俏吵起来。   林阳的到来,有效缓和了气氛,“怎么了?拌嘴了?两个人一脸的文章。”   不知道为什么,对这坏消息,最生气的还是林俏,她气冲冲地说,“这世上顺心的事可真少!”   但是,不管是金曼曼还是林阳,都不是合适的迁怒对象,林俏端着饭盒,左看看右看看,重重地哼了一声,起身去自己办公室了。林阳询问地看了金曼曼一眼,金曼曼对他耸耸肩,低声说,“小单……”   这种因企业债倾家荡产的事情,在任何时候都不少见,其实说实话也没什么好同情的,企业理财的点数要比银行能买到的高得多,选择高点数,那就要承受高风险。   林阳并不吃惊,“现在连银行信托都出事,只是说出事后,银行会去协调,至少归还部分本金,这种私人买的理财和城投债,已经不复几年前的火热了,凡是投资就有风险,他们的反应有些迟钝了。”   如果够明智,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损失的都只是自己的这部分余钱,那还算是好的,至少不会太伤筋动骨,只是或许不能给单修谨买S市的婚房而已,金曼曼嘀咕说,“俏俏可能想得太严重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小单家族可能比她想得要殷实,也不太会上门来要账的。 ”   林阳看了看她,“你还在担心什么?”他看出来了。   金曼曼不由对他浅笑了一下,林俏如果能像哥哥三分,不会被她母亲放弃得这么彻底的。   “是汤老师……”她有点不确定,“她和单修谨妈妈关系很好的,我怕,如果他们也凑了积蓄去投这个那就糟糕了——”   汤老师家的经济情况她是知道的,女儿在长大,老人在变老,花钱的地方很多,汤老师自己的积蓄或许很多都在做慈善中用去了,她丈夫的收入,应该她支配不了,否则那真是要离婚的。   如果这样从牙缝中省出来的钱也跟着血本无归了,还是走的汤老师的门路投进去的,那汤家肯定要比单家更艰难,家会不会就此散掉都不好说。金曼曼知道可能性其实不大,但她对这件事牵肠挂肚,哪怕只有一点可能也颇感焦虑。林阳伸手握住她的手捏了一下,“交给我。”   “刘豫都离职了,你差使谁啊?”林阳的压力已经很大了,金曼曼知道他想照顾她,但她其实也想至少让林阳别因为她多添事情,她也跟着回握了一下林阳,两人不免相视一笑,和她曾有过的另一段算是恋爱的关系相比,金曼曼的这段关系很落地,大概是拉扯的阶段已经过去了,既然选择了在一起,就没有更多的博弈,都在享受得来不易的相处机会。逆境中的恋爱,感受到的都是互相支持的温暖。“我会问小单的,如果汤老师他们也买了,到时候再托你出面,就说公司找人打了招呼,找到欠债的那个人,私人渠道把钱转回给他们家就行了——快吃饭吧,你不是都要饿死了吗。”   “你好有钱啊。”林阳也是真饿了,拆开饭盒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金曼曼不想在饭前和他说楚君的事情,至于她自己是没胃口了,成年人的生活大概就是如此,她一天赚了几万块,但是钱入账的快乐抵不过一个又一个坏消息带来的糟心。社畜所期待的幸福,大概不过是平稳过度,大富大贵都是根本不会去幻想的东西了。   金曼曼的收入依然很高,她也依然和很多有钱人打交道,但是她自己的欲望,似乎经历了无节制的膨胀之后,也在无节制的回落中,就连食欲也受了影响,吃了几口沙拉就把饭盒推到一边去。“你说,俏俏会和小单分手吗?”   林阳虽然知道妹妹谈恋爱了,但却没有干涉的意思,当然现在他也绝不会提出拉单家一把,林家女儿没愁嫁到这地步,金曼曼相信,如果单修谨找他借钱,那钱肯定是借不到的,女友也会跟着跑。“不好说,只能说俏俏其实比她自己想得要势利一些,她今晚怒气冲冲,可能不是对你对我,或者对小单,纯粹是无法接受真实的自己。”   大概林俏可以接受,单修谨没有荀嘉俊的身家和眼界,不能带她随意去游艇Party,将来住她的婚房,没金曼曼这样,虽然出身草根却也很会挣钱的素质,甚至或许她会更希望单修谨拿份死工资,做点清闲工作,这样有空陪她,倒是比事业上忙得要命要强。   但是,她心里其实也很清楚,这样的单修谨,还能在物质上偶尔制造一点小惊喜,靠的完全是家里的底气,单修谨没有啃老的可能,对她来说是很大的损失。林俏现在也陷入两难,养着单修谨,对她来说在经济上完全不成问题,但是她不能接受自己在经济上更多的付出,原来,比起惦念了好几年的男神,她还是更爱钱啊。   金曼曼不知道林俏算不算富家子女中的异类,林阳说应该不算,“她还算性格可以的了,有钱人的小孩,性格乖张的远比你想得要多,你想想荀家的那些子女,有几个不比她更爱钱?他们找对象,更是要精打细算,仗着自家的招牌,娶中产殷实人家的女孩子,要是敢娶捞金妹,立刻沦为本房笑柄,父母也不会给好脸色。”   “钱是毒药,让人上瘾啊。”金曼曼也叹了口气,林阳这会儿已经吃完了,去洗漱间打理了下自己,回来对金曼曼张开手,金曼曼也没有太多抵触,爬到他怀里蜷缩起来,林阳仿佛很珍爱一样地揽着她,在她额角亲了一下。“好了,不必太担心,都交给我,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是没有,林阳的办事能力还是很靠谱的,金曼曼不再像是一条凝固的美女蛇雕塑了,她猛地垮塌下来,倒在林阳膝盖上变成一滩烂泥,“那我要多谢你了哦?”   他们的眼神在空中寸步不让地厮杀了一会儿,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张力又回来了,精神上互相扶持,不代表处处都如此平和,一个简单的事实是,当男女陷入暧昧氛围时,有时,在肢体接触上,这就是一场较量和战争,双方都在沉默中探索着彼此的边界,如何在争斗中达到共识,达成片刻的和谐。   吻是已经攻陷的领地,接下来呢?过于轻率会否让女方感到不快?太保守似乎又显得没有魄力,女人灿烂的笑容在此时似乎是挑衅,似乎是挑逗,她也在再三确认自己的吸引力,这不是个合适的时机,她知道他也知道,但她能让他失态吗?能失态到哪一步,才能撩起他的情绪,却又狡猾地脱身而去,不至于被他抓住机会,一下就前进了太多?   每一秒都是千金不换,这一刻的博弈治愈着他们的神经元,往他们的本我中填塞着无穷无尽的动力和兴奋,林阳的手从金曼曼的长发上缓缓下滑,身子也跟着倾下来,眼眸逐渐变得深黑,这一刻他本身已经足够诱人,似乎反过来挑衅金曼曼,呼唤她完全征服这具颇具魅力的男体,让她因自己的青涩而心生动摇,丧失少许自信气势,反而要变本加厉地虚张声势,抱住他的脖子向下拉——   “你们吃完了吗?”   林俏的声音从门外就响起来了,她大概已经度过了自己的情绪崩溃,并且,作为一个成年人总算是独自体面地处理了它,此时语气稍微好些了,但看得出来,因为单修谨事件的刺激,她对家里的事情也比下午要关心多了。“曼曼,你和我哥说了没有?”   她推门进来,狐疑地看了沙发上并坐的两人一眼,林阳和金曼曼很无辜——并且暗中有些恼火地回看她,林俏没看出什么不妥,砸吧砸吧嘴,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就是楚君说二房的计划事情,你告诉我哥了吗?嘉俊那边,也是与虎谋皮——老哥,我也是继承人,这事我不能不管,说吧,对荀家的计划,你的具体对策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稍后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下午昏睡得比较晚…… 第132章 金钱的反作用力   或许她还没有下定决心要捞单修谨——林俏如果真为一个交往了两个月不到的男友花这么多钱, 那林总和林阳这辈子一定再也不会让她有接触到这么多钱的可能了。不过,单修谨身上的事故,无疑对林俏也是个不小的刺激。她已意识到这世上并不存在真正的安全区间,没有人真的有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   就连荀嘉明也要为家庭争产努力, 林俏总要关心自己也有份的公司——她妈妈有份, 大概就是她有份了,至少她是这样理直气壮地认为的。所以也很有股东意识地问, “你到底是想釜底抽薪, 用二房的计划来换取大房收手呢, 还是要继续煽风点火,把荀家争产的动静闹得越来越大, 给我们腾出足够的时间找钱, 甚至是等温家度过这波危机, 暂缓股份释出啊?”   到底是大小姐, 耳濡目染, 见识不短浅, 温家的股份不是一口气全部释出的, 按照公司章程和银证的规定, 只能分批转让,林总他们可以通过为温家担保, 调头寸的方法,让温家找到钱, 也可以自己找钱吃下股份, 当然更可以把公司掏空,从盈利做到亏损, 把公司变成一枚毒丸。   总之, 对一个大公司的收购和换手, 是需要一批有经验的狙击手,满负荷工作一年甚至是几年、十几年的大活,其中的机会窗口很多,林家不能说是毫无胜算——如果眼下的局面持续下去是这样的,不过,要是港联腾出手来全力封堵他们,以两边的资金量、人脉来说,常阳除了求饶其实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林俏并不知道,事发当天陈总、张总曾私下拜访过荀爵士,在她心里,这只是一件单纯的商务收购,她当然也不知道荀嘉俊已经软硬兼施,早有预谋地祸害了楚君,并借此要挟楚君和他站到了一块儿,在她看来,楚君其实还是和荀嘉明站在一起的,只是充当了双重间谍的角色,去荀嘉俊身边打探消息,林阳和嘉俊如果有合谋对付嘉明的话,楚君会一五一十地告诉荀嘉明——同时她对林阳后续余情未了,所以即便是当着金曼曼,也忍不住提醒旧主,荀嘉明不是好东西,荀嘉俊也不是,和两个人中任何一个人合作,都是与虎谋皮,得防着一手。   “这是商业收购,不是两军交战,我和嘉俊合作什么呢?他从没在港联总公司任职,我们和港联服务也没有合同。”   林阳撇得是很清,林俏将信将疑,但金曼曼可以理解林阳的选择,林俏的个性让人完全无法信任,你不能告诉她真正重要的秘密,会很害怕她在反复间随意地泄露。“那楚君为什么这么说呢?”   “宫心计啊,二房在大陆有基础,大概也怕我们和二房联手,帮他们在港联翻旧账吧,港联大陆的成绩一直不能算是非常亮眼,不像是在外岛和其余大洲一样,盈利一直是同行中的领头羊。如果二房铁了心要在港联大陆身上啃一块肉下来,董事会未必会支持嘉明到底。”   林阳骗人是不眨眼的,他淡淡地说,“毕竟,Bosco连一间别墅都搞不掂,更引入自己的女友来吃大合同,这些都是话柄,董事会看在利润的份上,说不定会要求嘉俊爸爸重返公司,港联大陆做的几笔成功的投资,都是他在位期间敲定的,现在都还在吃投资的红利,不论报表怎么做,这都是抹不掉的功劳。”   金曼曼指了一下自己,有点儿无语,没想到连她也成了话柄,更没想到林阳大张旗鼓把工作室介绍给荀嘉明,原来也没安好心——当然了,他是在帮荀嘉明一个忙,只是同时也握住了一个把柄,荀嘉明可以因为很多原因重装别墅,哪怕只是不喜欢原本的装修都好,但现在,作为工作室的股东亲戚,林阳可以很肯定地声称,他确实是被原本的装修坑到了,而别人是不会去细究原因的,只会看结果,看到嘉明孱弱青涩的处事实力。   这就是把柄,金曼曼有点抗议地说,“但Crystal——”最近Crystal的工作室可活跃了,到处接单,要不是荀爵士倒了,只怕现在还在到处和金迷抢生意呢。   “Crystal可以是嘉俊的女友,大家都知道,嘉俊不成器。”林阳很沉稳地说。“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其实很方便,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大房最大的问题,就是各有居心,都要体面,没有人肯出来做坏人大闹,都怕爵士万一醒来背锅。”   所以荀嘉俊就是专做坏人来的,他也很明白自己的定位,难怪对付楚君如此驾轻就熟,连掩护都打好了,金曼曼相信,即便荀嘉明找人去查楚君,也不会有什么破绽——她去医院,生病了去医院很正常啊,查性病更正常了,发烧了当然要问原因了,万一是感染呢?甚至那套房子的主人,很可能就是和楚君合照的男生,去男朋友家过夜有什么问题呢?   “看来,嘉俊的游艇派对没白开。”她对林阳说,“他还是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关键时候的办法要比嘉明更多。”   “那个男人是圈子里的边缘人物——有钱,确实没错,如楚君所说,家里有点小钱,但并没有钱到能进入嘉俊社交圈的地步。”林阳显然和虎哥一起,已经把楚君给起过底了,“他能参加派对,是各取所需,他有货源,能带来水妹,活跃派对气氛,从中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和贵公子交往的虚荣,货真价实的上层社会朋友圈照片,打造自己的人设,坑蒙拐骗……”   其实说穿了,就是Y媒药贩子,嫩模中介,这种人表面看光鲜亮丽,私下的生活藏污纳垢糜烂至极,游走在灰色地带,正是荀大姑所说的Drug guy,他可以说是金曼曼的同行,只是做得很脏的那种。金曼曼的眉头不由紧紧蹙起:楚君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或许不是第一次,之前在美国时出入酒吧,多少也有接触,但之前她来去自如,现在她是没有选择。如果不想被更粗暴的对待,楚君就只能巴紧荀嘉俊了。   “荀嘉俊对付女人是真有一套,”她忍不住皱眉评价,“一边是刀子,一边是蜜糖,楚君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相信荀嘉俊上位后会对她好,至少,现在他不会立刻翻脸收拾她。”   林俏已经先被送回家了,林阳最近不和她住在一起,送她回家后,正好带金曼曼去兜兜风,两人的话也因此可以说得直白些,金曼曼问林阳,“楚君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吗?希望将来有机会,你能捞她一把?”   “如果是那样,她会直接来找我,她有我的联系方式,而且,她也该知道自己得说的更多一些。”   林阳对楚君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客观,他一边开车一边说,“那一刻或许是有所动摇吧,但是,只要她还放不下自己的执念,也就离不开荀嘉俊身边,那是她现在仅剩的希望了,我想,楚经理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而其余人即便并不乐观,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惨烈撞车,金曼曼皱了皱眉头,但她不得不承认林阳说得没错,楚君确实头铁,就像是林俏确实各色一样,归根到底,一个人是什么性格,就会活成什么样子。   “那你们现在是在和荀嘉俊合作吗?我看你好像一点也不吃惊。”   “这种情况,肯定是这里合作一点,那里勾搭一下,不可能把希望全部放在一个人身上,所有潜在的合作对象,都有可能心怀鬼胎,不少嘉俊父子他们两个。常阳现在就是拖,拖到转机出现,或者我们找到钱了,或者温家成功过关,他们不再卖股份了,或者,股份都被荀家买走了,但持股的港联大陆没有易主的诉求。”   林阳也说得很坦白,“或者,我爸的心思发生转变了,想退休了,最近他常说自己老了,在物色海外别墅,准备做个钓佬,买条游艇归隐田园,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是那样,他可能会把手里的股份代理权都交给我,自己去养老,常阳最后会是什么样子,就看我能拼成什么结果了。”   金曼曼刚才还觉得林俏势利眼,但此时她也不得不站在林阳的视角看待这一切,“把烂摊子给你收拾?如果是这样,你能拿多少啊?好像常阳的林氏股份,主要还是在林总和俏俏母亲手里……”   “我就是个白打工的,是吗?”林阳看了她一眼,颇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其实这么说也没错,股份老头子攥得很紧,就和爵士一样,他要靠这个来激励儿女们孝敬他。我当然也有,不过,在我看来,绝没有我该拿的那么多。”   当然,在林总看来可能又是另一个故事了,林阳绝对是他最下血本去培养的孩子,只是没有人不喜欢把主动权尽握手中而已。金曼曼观察着林阳的表情,并没有继续说话,一个刚在一起没多久的女朋友,最不能做的就是去评判男友的家庭关系。   “有钱人家的故事,总是那么相似。”   最终,她也只是这么评价了一句,“反正,最坏的结果,一起被踢出局,我们可以换个房子,一起租住创业——你说你也加入工作室怎么样?反正这工作室基本也就靠你的人脉养着。”   “我不知道我的自尊心能不能受得了。”   她是在开玩笑,林阳也半开玩笑地回答,“从高高在上的甲方变乙方,所有客户都要假装关心你,小林,最近怎么样,就这样小打小闹下去了?还是要重新开始,做点大事,有想法随时来找我喝茶——”   他的语气模仿得很像,金曼曼也配合地笑了起来,她斜睨着林阳,有几分钻研的味道,心里则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是失落吗?说不清,林阳倒也算诚实的,如果真的到最坏的那一步,阶层剧烈跌落,他真能适应这样的生活吗?解脱之余,是否也会有些落寞?   金曼曼不愿再想下去了,她又提起了让她不安的主要来源。   “那小单呢?”   她的眉头蹙起来了,“小单从小可以说是娇生惯养,阶层忽然间跌落到地面,你觉得他能熬过来吗?”   林阳有些酸酸地哼了一声,并不回答,金曼曼可以品味到他的态度,和她一样,都不是很乐观,从天堂到地狱,单修谨怎么可能适应得了?就像是楚君,无法适应从结婚员的幻想中回到现实,这种想象空间的落差都无法承受,宁可一意孤行。林阳别看说得潇洒,但真去想象和金曼曼合股经营工作室,他也表现抵触。   他们的坠落,是顶层到中层,单修谨的坠落却是从中层直落底层,那种局促金曼曼曾经历过,所以她知道那又多么的折磨。她点开微信,在对话框里打字,【千万不要傻傻的和俏俏分手,不要想着不连累她,抓牢她,快点和她结婚——】   她盯着对话框,但又慢慢地把这句话删掉,金曼曼感觉自己有些无所适从,她身边的所有人似乎都在飞快的坠落,让她有了一种自己正在上升的幻觉。这就是金钱,他们曾被它捧到了云端,承受了它的滋养,也受到了它的伤害,但不论曾经拥有的是多是寡,现在,她周围的人,似乎全都在承受着这强劲的,来自金钱的反作用力。   她知道的,这很疼。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送红包吧,这几天都很晚,因为剧情进入一个收束的阶段,写得也比之前慢,然后我这几天真的睡魔附体一有空就想睡睡睡…… 第133章 单修谨的窘态   谢天谢地, 汤老师一家并没被卷入借贷纠纷,金曼曼和她通电话时,她也心有余悸,“闹得实在是厉害, 企业大楼门口全是债主, 市里都下来人了,县里很多有办法的人家, 全都卷进去。小单家的情况很常见。”   至于汤老师一家, 虽然有名望, 但确实没有钱,夫妇的工资加起来, 除了日常开销之外, 也就是几万的应急钱, 根本连做理财的想法都没有, 侥幸总是逃过这一劫, 不至于血本无归——听起来很惨, 但这是八成以上的普通人家现状。   小老百姓总是如此, 存不住钱, 存住了也留不住,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 莫名其妙钱就不见了,老人要去看病, 小孩要上学——金曼曼父母过世, 久得已经好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间, 国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 汤老师一家的生活还停留在十几年前,现在他们家也是病不起的,医保是比以前好了,可自付的部分,都是沉重的负担。   老人还没病没灾,孩子也还健康成长,两夫妻虽然有矛盾,但也没有离婚的打算,这样的日子,每一天其实都是一种幸运。小城里比他们不幸的人,比比皆是,汤老师的心情也很沉重,“本来他们企业一年助学都有捐赠的,不管怎么说,至少是结结实实地让很多孩子有学上,现在……”   现在,也有很多孩子的命运因为企业倒闭而发生改变,本来可以升学的,现在只能更改计划了。金曼曼想为汤老师排忧解难,但她现在的确没这个能力了,就连常阳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再请常阳加大捐赠力度,太强人所难了。   她有点难过,反而是汤老师回转过来安慰她,“很常见的,能帮的就帮,这种情况,几十年来见太多次了。”   那些帮不上的呢?汤老师倒也说得很明白,“帮不上的,那就尽量不去想了,其实,比你想得要好一点,那些尽力了却还是帮不上的人,反而会更感谢你,会积极回来看望——大多数时候,上不起学也没什么,都会度过的。只要聪明肯干,在哪里都有活路,种地、养猪、送外卖、开出租车……日子怎么就过不下去了呢?真的杳无音信的其实并不多。”   金曼曼心想,那些完全失联,从朋友圈子和微信中彻底的人里,除了网贷刷爆的那群人之外,恐怕是漂亮的女孩子最多,也难怪汤老师那么担心她——甚至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网贷刷爆的可能性都不高,会需要汤老师惦记的困难青少年,APP根本就不会批款,这种小额贷款就是吸血鬼,他们只会找家里有点小钱又无脑的年轻人下款。   “也是,什么时候都有需要帮助的人,您啊,永远都歇不下来。”只要汤老师没大碍,金曼曼最大的牵挂就放下了,她发现生活中总是这样,坏消息之后,事情有时也会慢慢地变好。总是坏事和好事掺着发生——像是她从前那样的事儿,到底是少数,来了一次,也不至于就倒霉得再来第二次了。   “你这话说的,难道还指望着我永远这样奔波啊?”汤老师也笑了,“老喽,老喽,再跑几年,也跑不动了。”   “只要还有人需要您的帮助,您就永远都不能老。”   汤老师被金曼曼逗得很开心,“小单说你谈恋爱了?对象很有钱?有这事儿吗?”   看来,单修谨并没说金曼曼卷入的风波,金曼曼也不愿汤老师为她担心,“没有的事,都是朋友,您也知道,做服设这一行认识的本来就都是有钱人——他咋这么多嘴呀,还有闲心说我的八卦,他自己家里没事了?”   “他们家还行吧,主要是他父亲调动去市里了,本来也少回来,消息不多,我看着他是没什么事。”汤老师也不太了解,只是泛泛一谈,她在电话那头有些欲言又止,“你们都大了,说得太多也惹你们烦——”   金曼曼知道,汤老师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如果是从前,老师的担心会让她心虚而又愧疚,她到底是活成了和老师背道而驰的模样,她总在怀疑,自己在追逐的东西是否值得。   “老师,您放心吧,我所处的环境是挺复杂,您想得其实也没错,有钱人的世界的确不怎么美好,甚至比普通人的世界更丑陋。”   她说,电话里,她的语调是真诚而又坦然的,“但是,我现在越来越清醒,也越来越冷静。”   “我逐渐明白,我真正想要什么,我能付出的是什么,不能割舍的又是什么。”   汤老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随后释然地笑了。   “曼曼,你长大了。”   她说,“我总是情不自禁担心你,尤其是你毕业后回来看我那次,看着那么光鲜亮丽,几乎换了个人——但是,当时我没法为你开心,我甚至更担心你。我觉得你太紧绷了,而且也有点迷茫——”   但是,现在金曼曼能让汤老师放心了。尽管她还不算非常快乐,但是她的心逐渐像是一颗沉稳的石头,不会再轻易为纷纷扰扰的现实动摇,过往的一切,在石头上飞快地流淌冲刷,将她逐渐琢磨得越发圆融,这个捞女曾经一度距离成功近在咫尺,现在她是落魄了,可她却要比从前更坦然得多。   金曼曼发觉,属于她的至暗时刻,似乎已经过去,现在她甚至能承受工作室的一切后果,至少,她不会因此再焦虑难眠,再惴惴不安,这样的考验降临到她身边每一个人头上,而他们的表现未必比金曼曼要好很多。   单修谨就是不太好的那个,他请假回乡一周,一周后回S市时,金曼曼特意去他学校附近见他——说实话,以前都是小单来找她的,金曼曼迁就,这还是破天荒第一回 。   单修谨留了胡茬,身上隐约也有种不新鲜的味道,他是洗过澡的,那就是外套在一周没通风的房子里有了霉味儿,而他似乎一无所觉,单修谨平时一直是很注意仪表的。   “我爸进去了。”他的目光也有点呆滞,见了面一言不发,金曼曼带他到烤鱼店坐下,点了菜,和服务员沟通时,突然迸出了一句,倒是让服务员很尴尬,金曼曼赶紧让服务员下去传菜。   “什么情况?”   “亲戚举报,”单修谨还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桌子,“三姨,他们家为了要钱,逼我们卖房子,我妈不肯,他们就去举报我爸受贿——结果大姨父和我爸一起进去了,一时半会估计出不来。”   金曼曼无言以对,她知道单修谨的父亲和大姨父都是有一定级别的,也很有办法,说实话,以单家父母的职业,单修谨不应该这样有钱,在他们本地,真正的普通人家是汤老师那样的收入和生活,支持单修谨来S市念书,都要拼尽全力。当然,他们家有投资,拆迁了,这都是理由,但是,有没有猫腻,单修谨不清楚,可同是一家人的亲戚那是最清楚的。   “钱是……”   “是他们儿子结婚的钱,当时有点不够,就和我爸妈打招呼,一起放到企业理财里去,打算滚一期出来的,结果赚的多,财迷心窍嘛,就说先放着,也不急着结婚,连滚三期……现在好了,血本无归,我表哥也和女朋友分手了,天天上我们家闹。”   单修谨闭上眼,用手搓着脸,现在,他身上那点讨喜的天真全不见了。“要我们家卖房来赔钱,我姥姥姥爷都气住院了,意思也让我妈卖房,我妈不肯卖,也没现钱了……我三姨夫太冲动了,现在我爸妈名下的银行卡都被冻结了。”   他苦笑,“我下学期学费都还没着落,卡里就剩一万多了。”   金曼曼立刻说,“钱转到你卡里会被跟着冻结吗?”几万块钱她还是有的。   她的意思很明显了,单修谨神色动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里亮起了一点光,但很快又熄灭了,他问金曼曼,“我怎么能向你要钱呀,曼曼?我怎么能花你的钱啊?”   现在其实不是讲自尊心的时候,金曼曼说,“就一年而已,就当我借你好不好?我借你五万,毕业后你慢慢还我,叫俏俏给你刷个实习机会,能内推留大厂的话,第一年就二十几万了,五万难道就还不上了吗?小单,我叫你帮我的时候从没不好意思,你的意思,只许你帮我,不许我帮你,看不起我呗?”   这话堵得单修谨无法拒绝了,他摇头不语,依旧不能答应,“这不是办法。”   一个学生,能有什么办法,暑假就要到了,单修谨最多就是做个暑期工,不让家里人为他操心就已经不错了。否则呢?金曼曼也经历过那种不顾一切想找钱的阶段,但其实,这种心思只能坏事,她说,“要不我们想想办法,给你介绍一些网上外包的码农单子——你编程能力如何?”   单修谨看不上编程赚的那点钱,就算是进大厂,一年二十几万,还清亲戚的欠债要多少年?几十年?他问金曼曼,“曼曼,你是怎么开工作室的——”   他眼底有种几乎不顾一切的,疯狂的光,把金曼曼吓了一跳,“教我可以吗?我想要挣钱,在很短很短时间内,挣很多很多的钱。”   金曼曼的确感到单修谨有点陌生了,那个懒散、羞怯而又快活的,会让金曼曼静下来看看小河的单修谨,已经被变故给骤然杀死了,眼下这个混乱、恐惧而又贪婪的年轻人,只是披了一张单修谨的皮而已,他的急切几乎让金曼曼有点儿恐惧和厌恶——这感觉当然是高高在上的,看着别人的挣扎,总感觉丑陋,只有在窘境中的人能明白这一刻自己的心情。   金曼曼体会过,所以她很快压下了自己的情绪,轻轻吐了一口气,“还好,你没先去见俏俏……”不然就连这个富婆都傍不上了,林俏多精多自私?单修谨流露一点贪婪,她一定一脚蹬了他。   “不着急。”她先安抚单修谨的情绪,随后开始为他想辙:确实棘手,其实单修谨本可以为她做装修监工的活,但这块现在确实没生意,工作室接的那点活刚够养活员工,付个租金水电的。金曼曼现在赚钱的奢包代购,单修谨又插不上手去做,这个活他赚不来的。   但是,也有一些是金曼曼做不了的中介,譬如倒卖名牌球鞋,这个行当也非常赚钱,但金曼曼确实对鞋不了解,之前因为忙不过来也在往外推单,所以小单想玩票做Buyer赚快钱,金曼曼也并不反对,这至少比做码农兼职来钱要多,只是码农对后期的职场会有加分,而这段经历没有——   话又说回来了,都这份上了,谁还有余地去做长线投资呢?金曼曼对单修谨说,“我这里有几条思路了,不过,还得需要一个引路人。”   单修谨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一点,他急切而又有些哀求地看着金曼曼,这模样让她感到很刺眼,她低下头去找手机,不再看单修谨。“我现在给他打电话——喂,刘哥,好久没联系了,你最近在哪里发财呀——”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 第134章 钱太好赚了!   刘豫一向是很给金曼曼面子的, 尤其是金曼曼道明来意之后,他很爽快地答应出来吃这顿饭——刚好他也正从新公司那里下班,他说,【给我半小时, 我和我女朋友说一声, 没问题的话就直接过来了,你们边吃边等吧】。   从常阳离职之后, 他休息没几天, 这就已经在新公司上班, 甚至连女友都交到了,金曼曼不免去查看了下刘豫的朋友圈, 一如以往的沉默, 上一条还是半年前转发的常阳新闻。看来, 要么是他分组官宣了, 要么刘豫的女友并不重视这些官宣的仪式感什么的。   金曼曼因此猜测, 刘豫的女友要么年纪小, 要么家庭条件应该相当优越, 并不是那种高敏感恋人, 要掌控男友一切的那种。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和刘豫当然是没有暧昧的,即便曾有一些好感, 但很难说清这份好感是来自于刘豫的靠谱和友善,还是他们相似处境带来的惺惺相惜。如果金曼曼愿意脚踏实地, 刘豫或许会是很不错的对象——当然, 前提是刘豫也愿意脚踏实地,选择一个没什么家底的女朋友。   当两个俊俏的攀登者相逢时, 互帮互助, 一道往上爬或许才是最优解, 刘豫这次出现时开了一辆大G,金曼曼透过玻璃窗,看到他从车上下来,不由挑了挑眉毛,这表情也被他接收了个正着:刘豫的家境,说起来应该也不低的,一套自住房就是一千多万了,但是,S市的千万富翁中,有能力买两百多万的大G的,还是极少数。   “刚把小珊送回去。”他解释说,“这车不是我的,开的她的车。”   看来关系进展得不错,车这样混着开,很可能是同居了。金曼曼举杯说,“刘哥也有好发展,应该喝一杯。”   “没有你发展好。”   “我现在麻烦缠身,需要刘哥的帮助。”   几个月没见,也不太联系,多少总有些陌生感,酒精在这样的场合是很好的润滑剂,金曼曼浅浅地喝了一点,单修谨则频频给刘豫敬酒,刘豫对单修谨相当客气,逢敬都喝,只是用眼神向金曼曼询问,金曼曼又去看单修谨,好在单修谨不至于完全扶不上墙,自己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一下,“往大了说,几百万的缺口等着我填,往小了说,我们家以后算是靠不住了,我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我想入曼曼这一行,做个Buyer,请刘哥指点下,男奢这一块有没有什么赚钱的好机会。”   这是让老捞男来指点小捞男了,不过,刘豫和单修谨的赛道是不同的,刘豫还是在公司任职,凭本事上位的路线,他娶不娶得到一个有钱的老婆,影响的是事业发展的速度,基本的收入肯定还是有。单修谨比较心急,没时间也没本钱去慢慢积累自己等机会了,想和金曼曼这样做完全的服务业。所以,他们不算是会互相抢饭吃的同行。   “小单,我记得你和俏俏不是……”   刘豫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而是有些沉吟地问着,并且隐晦地看了金曼曼一眼,金曼曼点了点头,示意刘豫没有猜错,他俩的确是恋爱了,他便继续往下说,“那你做这行的话,要考虑到俏俏的自尊心,她可能不太能接受自己的男友做二道贩子,矮了客户一个头。”   这就像是那些出手就买一两栋楼的房哥房姐,不太会去和卖房的中介小哥恋爱一样,不管中介赚多少钱,他们还是倾向于找一个收入稳定的对象,哪怕不算太高,职业体面也是很重要的加分。   单修谨不论是进厂还是继续做科研,和林俏在一起都不会因身份受到太多的阻力,但他去做Buyer的话,首先林俏或许就会受不了,能接受的千金有,但不会是林俏。   这一点,在座的三人都很明白,因为林俏并不是很难懂的一个人,单修谨苦笑了一下,“我现在哪还有闲心恋爱啊,刘哥?”   也就是说,他也并不想借由恋爱关系,从林俏手上搞钱,而是干净利落地放弃了这条线,刘豫点了点头,偷偷向金曼曼丢了个赞赏的眼色:糟心的事其实什么时候都有可能发生,单修谨的表现,目前来说还是相当不错的,或许他能力不算很强,不是天才,但至少还立得住,还有再爬起来的希望。   在绝境中,人剩下的也就只有这点最基本的骨气了,金曼曼高兴不起来,扯了扯唇角勉强应付,刘豫也能理解她的心情,专注给单修谨介绍,“想要做男Buyer,你可以试着从二手豪车行做起,一般获客渠道,没有比车行更有效率的了。这些豪车的玩家出手一般都很大方,也都有很多愿意花钱的诉求。”   这些诉求中许多是合法的,比如买一双限量的跑鞋,一双鞋能比一个奢侈包的价格,灰色地带的那就更多了,比如说捯饬车辆改装,这个点如果能切入进去,有一定的独到资源,一年搞上小两百个那都是小打小闹。“有些富二代专门玩这个的,他也不懂,一辆车今天加装个进排气什么的,明天换个灯,结果他开起来不爽了又返回来修——   我们都说,车买得起是第一步,修得起才是第二步,尤其是那些两百万起的超跑,小瑕疵太多了,再经过自己改装,出事根本不进4S,都返过来找你,一辆车一年搞个十几万的利润不成问题。”   都说女人钱好赚,那是没看到男人怎么花钱的,男人的钱除了车之外还花在哪里?这话有些敏感但并不假,那就是补品,补药——这个很多都是男人在买,也不仅仅是助兴壮羊的药物,任何名贵药物,加上固本培元、强身健体的噱头,都大把人买,什么虎骨酒、虎鞭酒之类的,都卖给谁?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总不会都是女人买吧?   “女人玩微商,买点燕窝吃吃,买点生活用品,再买点什么冬虫夏草顶天了,男人那不一样了,男人买茶叶啊,买补品啊,要是能混进这个圈子里,搞到一点真货的话,那你有福气了,一个高档补品团购群,一年能翻出多少利润?”   刘豫让两人猜,单修谨还有些小气,“几十个?”   金曼曼气魄比较大,“小两百个?”   刘豫摇头说,“再多两个群,五百个不在话下,据我所知,女人团购群是赚不出这个数的,不管有多少钱,女人一消费总是精打细算,生怕买贵了,但男人就不同,有钱人花钱,尤其是在这块花钱,便宜了他还不乐意呢,本身价格就是疗效的一部分!”   钱难不难赚?在大面上来说,钱是难赚的,单修谨的爸爸一辈子折腾的家底恐怕也就是一千多万,还说不清其中有什么猫腻,三姨为了一百多万,直接把家族都给搅散了,每一步都是损人不利己,这完全是情绪极度失控的表现。   钱好不好赚?从金曼曼的经历和刘豫的描述来说,钱实在是太好赚了!一个团购群,哪怕没有几百个,一年能有四五十个那也是不菲的收入了,更重要的是操作起来毫无难点,这种生意最值钱的其实就是两点,货源、渠道,找对人,跟着入了行,那真是躺着赚——当然,风险也不是没有,真要查到你头上了,那确实是有问题的,诈骗和倒卖禁售物品得选一个。   比如虎骨酒,这东西现在是明令禁止销售的,如果被举报了,你要拿出证据你卖得不是虎骨酒,只是普通的调味酒,OK,那是诈骗,要卖的真是虎骨酒呢,又有另外的罪名等着。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同样也有很多办法来回避这些风险,无非也就是在商品描述和群主的身份上做文章了。   “建议还是先做鞋,做车这一块也不错,风险小而且赚头一样不少。入口的东西,尽量少碰。”   林阳作为一个顶级富二代,他身边朋友圈少不了这样的资源,刘豫给单修谨推了好几个微信名片,“一会我会先给他们打个招呼,他们也缺小弟,毕竟有些杂事少人做,又不好直接去社会上招聘,一会说好了我来拉个群,这几个哥们出手都挺大方,好说不说的,平时群里帮着维护一下气氛,蹲点用插件拍鞋什么的,给他们跑跑腿,你学费生活费应该能挣出来。”   这和林阳给金曼曼介绍生意是一个道理,这活的确小学生都能做,但不代表老板会开出小学生的工资,像是这种渠道为王的活计,给员工的收入都是市场价的几倍,为什么?因为你能经由渠道推荐,来到他的身边,某种程度上就证明了你有他需要的实力。单修谨今晚做了一个选择,不说未来如何,起码这一年间顺利毕业的钱景是有了,这就是渠道的力量,选择的力量。   钱就是人的胆,他的表情一下宽和下来了,几乎有些如释重负,站起来谦卑地要给刘豫敬酒,小单已经失去了在林阳面前都能不卑不亢的底气,“谢谢哥的帮助。”   “都是互相帮助。”刘豫也很客气,并不因为单修谨要和林俏分手而看低他,既然选择做人情,那肯定要做到位。“将来我们指不定谁拉谁一把。”   人情就是这样,你帮我,我帮你,一步步运营起来的,单修谨自然要表态自己是个念恩的人,不会辜负了刘豫的风险投资,这顿饭吃得还算是愉快,金曼曼逐渐沦为配角,她坐在卡座角落冷眼旁观,并不像是单修谨这样喜悦。   “你怎么回家呢?”   吃过烤鱼出来,也没有续摊的必要,单修谨必须要回宿舍去了,他期末考很快要到了,这次请假之后必须争分夺秒的把学业进度赶一赶。金曼曼给他叫了个车,让他必须打车回去,不用为了省钱坐两小时地铁。   刘豫不多说,叫代驾就可以了,金曼曼可以蹭他的车回住处,所以他这样问,金曼曼站在树下,有些犹豫地看着刘豫,她头顶刚好有一挂彩灯,五彩灯光中,金曼曼的脸色被映照得格外丰润,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好像已经说出了主人的心声。   这问题是不好问的,因为刘豫是被她请来好心帮忙——但是,如果这钱这么好赚,为什么刘豫不去赚呢?   刘豫的态度,在她流光溢彩的眼神中飞快地软化了下来,他几乎是苦笑了一下,发出了另一个邀约。“要不,先不急着回家,去附近的咖啡馆坐坐,聊聊?”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之前有事出去了一下……本章给大家发红包吧! 第135章 刘豫的犹豫   刘豫是对所有美女都会心软吗?还是单对金曼曼?他们之间或许都是有些好感的, 但是又都太过现实,这份好感便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特别了。学校附近,别的不多,咖啡馆一定是多的, 他们很轻松地就找了个咖啡馆坐下, 聊着刘豫从常阳离去后的一些变化。   “还昏迷着……时间越长,醒来的机会就越渺茫, 但也不是没希望吧, 有短暂转醒过一两次, 但是意识非常模糊,年纪在这里, 医生也不敢下猛药, 怕老人家吃不住, 肌体衰竭走得更快。”   刘豫是在荀爵士出事前离职的, 算起来爵士昏迷也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 荀家和股市都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 到底是谁导致爵士昏迷, 这个问题似乎逐渐被人淡忘了, 而遗产分配的事也无人提起——人没有死,就谈不上分遗产, 维持老太爷的生命,对现在的优势方是有利的, 大房、二房都在确认自己对于公司的影响力。   大陆这边的争夺最激烈, 港联大陆的老臣很多都和二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全都踢走公司要停摆, 留下来业绩也未必好看, 荀嘉明和金曼曼提过一句, 他怀疑港联大陆有人吃里扒外,二房在大陆另有产业,只是由别人代持。   这才是虎哥这样的商业侦探真正发挥作用的地方了,为金曼曼查一下楚君,只是牛刀小试,赚点外快而已。但荀嘉明行事有些瞻前顾后,说要查二房的底,到现在也没查出来,给了金曼曼一百万找虎哥,最后的结果只是查出了一个地下一楼的指纹锁,结果锁头证据还被人破坏,这就没有下文了,包括四太,也仿佛神隐,金曼曼既不知道四太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到底最后谁来背气坏老爷子这个锅。   “四太和大房可能有秘密交易。”   这也是刘豫听了进展后的结论,“调查的停滞说明他们心虚。那现在应该是二房反过来挖大房和四太的底,你现在还和嘉明总住在一起吗?”   金曼曼摇头说,“分手了,而且我们也从没住一起过,那房子是我自己租的,现在他忙着家事,一天到晚在外岛和S市之间来回飞,记者盯得也很紧,我们多数是微信联系。”   刘豫有些吃惊,当然,金曼曼也不会把自己分手的消息广而告之,他消息滞后很正常,“恢复单身了怎么不和我说?高低得带你整两场酒,借酒浇愁。”   金曼曼心想,我现在可不算完全单身——但她也没说自己和林阳的关系,荀家的事是荀家的八卦,金曼曼几乎已经半脱身了,但她和林阳的事就不宜让刘豫知道太多了。   “没有太多愁,其实我挺轻松的。”她耸耸肩,喝了一口哄学生的劣质网红咖啡,一杯要六十多,说是手磨,但技术根本不配豆子的品质,完全是仗着背景板拍照好看,吸引人来打卡的。这年头,只要找对了方向,钱也的确真的好赚。“我现在多少是懂得自己想要什么了——当然少不得刘哥的指点。”   刘豫冲她苦笑一下,那意思是金曼曼太客气了,金曼曼很诚心地说,“真不是客气——我到现在还记得刘哥和我第一次谈天,你对我说的那些话,现在看来都是有道理的。”   “我自己都不记得我自己说什么了,感觉会是一堆世故的屁话。”   刘豫有些自嘲地说,他的情绪似乎也低落了下来,垂下头无意识地用纸巾叠着小动物,他的手很巧,小动物栩栩如生,金曼曼也跟着看过去,她不再表达自己的感谢了,“最近工作上不顺心吗?”   “还行吧,混着呗。”刘豫叹了口气,他的穿着已经时尚多了,合身的衬衫、西裤,都不是量贩货,合体的剪裁,光这一身就要上万元,这是林阳平时的穿着档次,刘豫不必再为了迁就林阳而降档了,跳槽总要有提升嘛,但担正的他,看起来却有点儿心事重重。“新公司一言难尽——不过常阳也差不多,没几间公司不一言难尽的,如果有,那就基本上做不大。”   还是刘豫特有的老成味儿,只是金曼曼现在更喜欢他的说教了,她不由抿起一个微笑,“想阳总了?”   刘豫算是在林阳这里没混出个结果来,遇到难关时,自寻生路去的,双方虽然是和平分手,不至于难堪,但要说有多少情分留着也难说。他做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不至于——其实阳总还可以,俏俏难办点,人不坏,就是难相处吧。”   “比现在的女朋友要难追吗?”   话还是问明白了,刘豫有些刺痛似的瑟缩一下,金曼曼想道歉,又被他止住了,她的话有些没必要的锋利,但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介意的失态,还更让刘豫高兴。   “现在这个,也不是我追她——介绍相亲认识的吧。”   但的确是老板的女儿,故事有点老土:老板生了一儿一女,开了个小公司,现在公司规模逐渐扩大,但儿女都扶不上台面,儿子学艺术的,花钱是行家,赚钱一窍不通,女儿呢,非常的平庸,一早就认清了不是经营公司的料,勉强考了个事业单位,一个月也就拿点死工资,图个说出去好听的名头,不至于学坏而已。   像这样的女孩子,肯定是受到家里深刻影响的,不具备自己择偶的资格——自己找个阿猫阿狗那也可以,那家里的钱一分钱不给,你们维持得了生活那就继续。成年人本该自立,连事业单位都是找关系塞进去的,就只能看家里人脸色过日子。   事实上,大小姐没有金钱帮衬,也的确没有自己吸引男人的能力,她看得上眼的,人家通通有更好选择,没能走到最后,只好心灰意冷服从家里安排,接受这种类似盲婚哑嫁的相亲。刘豫呢,之前在常阳和这家公司的老板就打过交道,伯父很欣赏小伙子的能力,正好常阳出事,乘势招揽——也不怪刘豫离职,这么好的机会,林家不给他,也不能绑着他不让他走吧。   “基本上就算是定下来了,可能明年这时候就结婚了吧。”   准岳父很开明,孩子第一个跟他姓即可,公司这边也会给刘豫一定的股权,现在刘豫还是跟着岳父在跑后勤,等到将来岳父退了以后,小舅子的分红权肯定也是要保证的。刘豫这边呢,做得也还算是到位,出入都会和女友报备,但她其实也不是很在乎。   “她有点浑浑噩噩的,怎么说呢,就是拨一拨,动一动吧。”像是现在,刘豫和金曼曼夜里喝咖啡,他同女友也说过了,但女友只是随便回了个表情包而已,这会儿她一般都在刷抖音,刘豫特别受不了这一点。“明明还很年轻,特别爱看那种罐头笑声尖锐的视频,还公放得很大声,真的——”   他按住太阳穴,不再说下去了,很奇怪的是,在这种梦寐以求的机会里,击溃刘豫的居然是生活上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   但金曼曼是能理解他的,掘金者或许总要亲身体会,才知道金笼子里的感觉。用婚姻来交换职场机会的感觉,就像是出卖了一部分的自己,不管说得多么的轻描淡写,总会在某一时刻,有一丝刺痛尖锐地提醒着你,这就是你为了金钱,为了上进,为了你曾梦寐以求的东西,出卖了一小片灵魂的感觉。   但刘豫也回不到林阳身边了,他的回头路或许要比金曼曼还少些,尽管他的身家或许要比金曼曼丰厚,但刘豫和楚君、单修谨都有一个问题,他们的起点太高了,以至于对于失败和窘迫的承担能力很差。   他有想过和金曼曼在一起吗?刘豫从来没表露过明确的好感,没给金曼曼回绝、考量的机会。成年男人的压抑尽在于此,当外人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时,这压抑便沦为了一种表演,只有刘豫这样,连金曼曼都抓不到马脚,才算是有几分真诚。   如果金曼曼当时是单身,或者已经和荀嘉明分手,放弃了捞女路线,刘豫还会从常阳离职吗?   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或许现在刘豫觉得他当时会,但那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没有得选了,难免对过去的心动有些留恋,但是,刘豫留在常阳,又怎么敢对金曼曼出手?如果要让他为了一个恋爱的机会,在事业上也跟着陷入未知——会这么选的话,刘豫也就不是刘豫了。   金曼曼没有反过来规劝刘豫,她相信他懂得一定比她多,只是轻声说,“或许这样的钱也不比男奢这一行来得舒心。”   “但要更安全很多。”   刘豫立刻说,他也不再提他的痛苦了,一个男人如果把痛苦对女人倾诉太多,其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要睡她。而刘豫在金曼曼面前一直是很有绅士风度的。   “男奢的钱,来得的确快,但是也太容易擦边了。”   这种不上档次的快钱,刘豫是看不上眼的,靠婚姻实现阶层跃迁,相对是更体面的一条路,“从车辆改装起,基本就都是灰色地带了,合法的改装有什么意思?大部分砸钱改装的都是为了跑黑赛、跑山,零件从哪里来?怎么改?改了会不会出事?”   倒卖限量球鞋只是个开始,单修谨现在有经济压力,赚点零花钱,供他念完学业,这问题不大,但在不出事的安全区,这一行能赚到的钱也就只有这么多了,成长性自然是不如刘豫的这条路线。   “要再往深了说,药酒什么的,是真货,那这是国家保护动物,对吧,是假货那就是卖假药卖假酒了?有些国外的小药片也是一个道理,底下的零售商,出事了问题倒是不大,可要做大了,做成渠道商,那就是十几年起了。”   刘豫在金曼曼面前还很收敛,金曼曼一语道破,“都开始卖药了,合法非法,也就只有一线之隔了吧,毒不敢碰,笑气都是可以搞的?”   “现在新型的兴奋品太多了,据我所知,有些倒爷手里的确有货源。”刘豫也不否认,“都在我微信的通信录里,曼曼,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你和世上大多数东西都没有明确的障壁,只要你想,不管是自己用,还是给人用,那些东西很快就会来到你的身边。”   和金曼曼猜测得差不多,越好赚的钱,往往也就意味着越深的水,不是每个人都有她一样的定力,只在浅水区游曳,赚点小钱。   单修谨会如何呢?他会游到哪一步呢?金曼曼不知道,她也不能挡了他的财路,她有种很迷茫的感觉,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是错,她是帮了小单吗,还是害了他?   无论如何,他起码可以度过眼前的难关,金曼曼拽了一下自己的外套,对刘豫心事重重地笑了笑,她说,“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很多富人有药瘾了——这世上最让人扼腕的事情,可能是金钱也无法直接买来快乐。”   刘豫脸上浮现了一个很复杂的微笑,他似乎是赞成的,又似乎想要再对金曼曼说教些什么,可现在,刘豫自己也正在内耗,他失去了从前那份笃定和安然,最后,他只是摸出一根烟,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   室外的小花园里,他们对坐在夜色之中,男人吸着烟,女人握着咖啡杯,彼此都浅浅地低着头,望着对方身边的一点空地,沉默中似乎蕴含了一切未尽的言语,对于没发生的那些故事的遗憾,在这一刻更加浓重,从刘豫身上辐射了出来,但,遗憾注定也只是遗憾。   “你觉得常阳能挺过这一关吗?”   刘豫突然问金曼曼,他似乎把所有的遗憾都注入了这句话里,金曼曼想,最让刘豫意难平的,或许还不是自己——金曼曼,不过是一个特别些的漂亮女孩,不过是可以斩断的一时心动,但常阳却是刘豫的青春,是刘豫心中那天平重重的一端,他为了自己的前途选择离开常阳,在新的生活中却不那样快乐,现在,他多少是有些后悔了。   “我不知道。”金曼曼如实说,“目前故事还没结局。”   “但是……”刘豫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他喃喃说,“但是——不论常阳好不好,阳总——”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给今晚划下了一个不祥的尾音。金曼曼心想,刘豫的话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不论常阳好不好,阳总这里的结局,总不会太好,至少,是不值得他的追随。   她想刘豫或许知道一些林阳都不知道的秘密,也正是这秘密促使了他的离职。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第136章 嘉明叙旧   “结果呢, 咨询效果如何?”   “挺好的,结果最后我们给他找了个美国的咨询师。”   “啊,为什么?”   “因为国内的咨询师时间都对不上,他经常晚上两点多才有时间, 一般也是那时候情绪最容易过载吧, 虽然S市这边跑了两三趟,也有一个聊得不错的咨询师, 但是还是因为时间问题没法维持。”   金曼曼对荀嘉明阐述最近工作室接到的案子, “然后, 他那边反馈给我,问我可不可以用五倍的价钱找一个能在深夜服务的咨询师, 我就突然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其实可以找在国外再度进修, 或者本身就在国外执业的咨询师嘛, 咨询师进修的学费都很贵, 能接一些个案的话, 经济上肯定会是一个补充。”   “思路倒是打得开, 那找到了吗?”   “找到了, 俏俏有个朋友在国外读心理学硕士的, 她纯粹是读个好玩,但有好些同学都有开业经验, 按照我们要求找了个很老练的咨询师,路子很野的, 第一堂课就把客户给收服了, 正常咨询完之后,送了他一次深度催眠, 说是感觉睡得非常好, 整个人都休息过来了。”   金曼曼也没想到, X公子还给她介绍了好几个网红客户,都是情绪问题严重到迫切需要咨询的那种,“还有个带货主播,上来就付了十万定金,她有严重的焦虑症,每天晚上十一点下播,第二天早上五六点就要起来选品,睡眠时间超过六个小时都很少,失眠,焦虑到睡不着。下播之后视频连线,做个放松型的咨询,睡眠质量也有提升。”   网红的精神状况,是个很值得研讨的课题,不过荀嘉明似乎不是那么感兴趣,金曼曼也知道他不感兴趣,但还是絮絮叨叨地说着,她想用这个话题来填塞两人的谈话,如果能把暧昧的气氛破坏,那就最好了。   现在从荀嘉明的角度来说,金曼曼好像是在脚踏两条船——她是和荀嘉明分手了,不错,但是分得不算太干净,没有断联,荀嘉明在感情上仍对她有所留恋,再加上新男友又是林阳,这使得几个人的关系相当错综复杂,在金曼曼来说,当然最好是慢慢淡化。   不再是男女关系,也有好处,对荀嘉明来说,他不必再分配精力维护和金曼曼的关系,忙碌时可以毫无顾忌地失联,这个月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荀嘉明和他约在一间很隐私的茶室,谢天谢地,他没去她家里,大概是因为也怕被媒体拍到,又挖出什么爵士昏迷有关的猛料。   “看来,你们这个月业务还算不错。”   金曼曼足足汇报了十几分钟的工作,只得到这句干巴巴的评价,她倒蛮开心的,毕竟这些网红是完全由工作室自己获客,没有太多人脉中介,荀家其实也影响不到他们的选择。荀嘉明的世界里,钱和势一向是很万能的,但是,他现在不得不承认,荀家不是大陆的地头蛇,金曼曼还是可以在大陆快乐又独立地赚着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钱,他用不了强,也就失去了那种一向成竹在胸的掌控感。   “都只是维持工作室运营而已——说起来,你还有钱在我这里,什么时候给你打回去呢?反正现在你都和那边直接联系了。”   荀嘉明分两次打了一百万过来,金曼曼还是做了台账的,只是把楚君的项目给藏了起来,虽然她怀疑荀嘉明从来不会看她做的台账。现在,他也愣了一下,“啊?噢!不急,先放在你这里,给你做零花钱好了。”   几十万而已,早就忘掉啦。但金曼曼含笑说,“这不好,你知道我一直很独立的,Bosco。”   她的确如此,荀嘉明的失落感渐浓,他并不傻,当然能感受到金曼曼想切割的心情,于情于理,这怪不了金曼曼,嘉明和她是不会有未来的,只要爵士一天不醒,荀嘉明就一天不能公然和金曼曼交往——只是他也的确付了不少定金,又难以彻底割舍,两人间的尴尬气氛,没有随着时间被自然冲淡,嘉明似乎还卡在原地,松手舍不得,要再抱紧又没那个勇气。   吞不下又舍不得吐就是了。金曼曼对于他是看得很透的,她赶忙提起爵士,“最近我都没去探望了,还是Julie守在那里吗?”   “姑姑要回去美国分部主持谈判,外岛那边,也有很多场合需要我父亲出面,快三个月了,Pa只醒来两次,每次都只有二三十分钟,情绪也比较烦躁,没办法对话,意识不算清醒,现在他一天多数时间还是在昏迷吧,定期去照MRI,医生说总之情况是好转,目前不建议手术,还是保守治疗好一些。”   金钱的魔力也有极限,这种情况昏迷到三个月以上,基本就算醒来,也很难恢复到从前的状态,能再掌权。甚至医生说要做好失忆、失能的准备,荀爵士现在连乘医疗专机飞回外岛的条件都没有,八成以上是个废人了。   他的病房也和从前不同,第一个月,那是车水马龙,里间一次只能进去两个人探望,外间恨不得塞几十个人去领牌,每个有机会进去的家属,都准备了亲情好戏,指望深情唤醒爵士,甚至还互相拍摄留证,到现在,几房子女没几个过去了,都是护工和保镖在忙碌,荀嘉明父母也各有各忙,之前陪老爷子住大宅的大房叔叔,还是会每天过去照看一下,但停留时间不超过半小时,余下的时间,都在他的江景顶层豪宅中享乐。荀嘉明向金曼曼抱怨,“来两个月,花掉几百万……这辈子最大的本事就是花钱。”   至于三太和她的龙套群演们,一肯定荀爵士即便醒来,也不太会是完全行为能力人,一个个都调转方向,有的团结嘉俊父子,要争权,要大房答应他们也进入商界,有些则直接来讨好大房,希望能靠出卖尊严得到大房的投资,不说进不进商界,我带来的项目,你们意思意思投一点呗?真的是很好的机会啦。   “四太呢?”   其实这是个不该问的点,因为四太很久没在人前露面了,就像是金曼曼也不会问荀嘉明去看老爷子几次一样,不过她还是问出来了,因为金曼曼又觉得她什么都不问,倒像是怀疑四太和大房有什么猫腻似的,按照道理她是应该好奇的,因为荀嘉明曾暗示金曼曼出面指证四太。“你们找到人来指证她了吗?”   她的态度很天真,好像这是一件很无所谓的事情,荀嘉明在金曼曼无邪的视线里反倒有些局促,闪躲着说,“她没有什么事,回外岛了,她的那套房子,老头子早就过给她了,也没办法收回来,就让她住在那里好了,老实点,别乱说话,如果Pa醒来需要她照顾,那她还是有机会回来。”   金曼曼没有继续问,但还是用无邪的眼神凝睇荀嘉明,荀嘉明被她看得有点儿不自在,举手投降,“好吧,就告诉你也好——她不老实,这件事我们早就知道了,念在她照顾得还算不错,没有揭穿。”   这没有解释荀嘉明为何拖时间,把门锁的证据湮灭,不过金曼曼按理不应该察觉这件事中的不对,所以她还是很无辜的听着。   “之前,二房攻势很盛,为了保住你,我想弃车保帅,但这件事要先斩后奏,毕竟她也算是我们家的人,我父亲也不乐见家里又多添个花边新闻。你没看明白其中的道理,不肯出面,我爸那边,出于大局考虑也和二房那边达成君子协定,这件事不论如何不要打舆论战,他可以让渡一部分利益。”   “协议签好之后,二房也讲信用,没有对外乱说,小报现在都只能到S市来蹲点花边,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动她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原来消息始终没有上报,是嘉明爸爸在背后发挥作用,金曼曼是要感谢他的,否则她也将被迫出名,“伯父有胸襟,是掌门人的气度。”   她不禁又想到荀爵士,对陈总、张总的背叛,荀爵士也表现出容忍和求全之态,的确值得学习。金曼曼甚至很怀疑,就算四太和荀嘉明偷情的事情被他知道了,爵士会不会气到脑溢血——说不定以他的胸襟,也只是付诸一笑而已。   如果脑溢血是被气出来的,什么事能把他气成这样子呢?   “会不会就只是巧合?”她把自己的想法和分析都说给荀嘉明听,“这样的雅量,很难想象会因为情绪发病,会不会始终就没有那样一个罪魁祸首?完全是运气不好,就赶在了那个时候?”   荀嘉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现在,这个问题其实已经没意义了,除非Pa醒过来,并且明确地回忆起那天的场景,否则所有在别墅里的人都没法完全洗脱嫌疑——也可能是帮佣去摆水果盘,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事后不敢承认,偷偷溜走。甚至就是嘉俊,他去过洗手间,你我都知道那间别墅的格局,从洗手间其实有一条路可以通往主人房,所以,他也有嫌疑,楚经理和那几个高层都有嫌疑。”   还有你们还没查到的陈总、张总……   金曼曼在心底补充,心想大概现在也没人追查真相了,只是抓着彼此的破绽疯狂的互相攻讦而已。“那现在和二房那边在争什么呢?”   “二房想要港联大陆。”荀嘉明给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在已有的财产分配之外,他们想多要一个港联大陆,这我们当然不能答应,但是——”   荀嘉明皱了皱眉,有点不情愿地说,“港联大陆这几年的业绩并不好看,尤其是今年,可以说是下降得比较厉害,受到股市波动影响,净值下跌,还有一批重要的合同没有签字……股东层面对这几年的表现不是特别满意。”   “那有可能会由股东层把嘉俊父子俩投进来吗?”   “可能性不太大——”   也就是说,还是有就是了,其实不论谁上位,常阳都一样岌岌可危,随时可能沦为新业绩来源。金曼曼心想,其实或许可以挑拨离间,争取缓一口气的机会,说不定后续还有转机。譬如让嘉明以为港联大陆可能易主,那就要赶快停止收购常阳的股份,甚至转为清仓,免得被嘉俊父子拿去做了自己的业绩——不过,这话不能由她来说就是了,还是让林阳自己想办法找传声筒而已。   由嘉俊父子入主港联大陆也好,至少荀嘉明势必要回外岛,或者滚去欧洲美国,从她眼前消失。金曼曼表面上当然要对荀嘉明的前景十分关心,礼貌性表演一下,内心却为荀嘉俊小打一下Call——不能大打,他对楚君做的事实在恶劣,但她也逐渐理解楚君为何会甘于和荀嘉俊周旋,嘉俊父子是有点子本事在身上的。   “不过,港联大陆只是我们事业版图的一小块而已,就算因为家庭考虑,把港联大陆给他,也不代表我们不能用别的名义进入大陆。”   荀嘉明话是这么说的,但他对前景似乎也不算太乐观,这公司由嘉俊爸一手组建,现在对大房来说已有些鸡肋的味道了,他不再讲港联大陆的事,而是天马行空般突然开启了另一个话题。“曼曼,你有没有考虑过出国读书?”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今天出门去了,然后在回家路上,想换条路回家……错误估计了路程长短,以及发现这条路需要翻山,只能走了两小时山路到家……浑身疼……手都抬不起来……休息了一会才写的,本章给大家送红包致歉! 第137章 老电影之夜   138   出国读书可以是一道很鲜明的分割线, 在学生中划分出阶层,当然,真正优秀的少数学生或许也可以突破自己的出身,就像是金曼曼, 如果她能考上清北, 相信出国读书的花费也不会是太大的问题,即便去不了太好的学校, 大学四年攒攒钱, 找个排名较低的学校, 试着申请全奖也不是那么艰难。   但是,金曼曼并没有那么优秀, 这是她从前很多痛苦的来源, 她所受的教育也并不真正优质, 汤老师虽然已经竭尽全力了, 但高中的教学质量依旧很有限, 他们高中最优秀的学生就是单修谨, 考上C9级别, 五六年能出一个清北, 是值得被报道的那种稀少程度。金曼曼在这样的高中,成绩都不算太好, 她的英语差到金曼曼完全没想过要出国读书,从钱财、学识再到自己的概念, 她都和出国这个概念非常远。   出国读书……更多是那些家境优裕的学生去选的一条跑道, 有些家庭从初中起就会为它做准备,直接出国去上本科——就像是楚君, 花那么多钱送出去上本科, 只是因为美本的鄙视链地位要远远高于美研, 只是为了更好地进入那个目标圈子。这是一条回报率很低的跑道,从小就不断地接受昂贵的培训,用一节课数百元的价格练习口语,还要找人代笔写申请信,花钱去各地参加花样繁多的夏令营……   金曼曼很清楚其中的猫腻,她怀着隐秘的妒忌,曾经仔细地了解过这些细节,不是因为她计划去留学,而是,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在死前看到的幻影一样,就算她去不了,研究一下似乎也能解一解心中的羡慕与向往,还有那酸溜溜的妒忌。总有一天,她会变得足够有钱,到时候……是的,出国留学也在那张愿望清单上,只是在排名相当靠后的位置,因为金钱买不来学识,金曼曼当时还无法想象金钱可以多么轻而易举地绕过考试分数的界限,让很多事都变得这样的简单。   “我知道,你的英语不太好,但可以先出去读语言班——大学不会是问题的。”   荀嘉明一如既往,只要是和钱有关,和花钱有关,他一下就成为大半个专家了,他实在不该抱怨自己的叔叔和堂弟,嘉明也是花钱的好手。在大陆算是偶然踩坑,大多数时候,他本人很清楚地知道钱到底多有用。“找人写一封推荐信,你的大学在专业领域也很有名,语言考得好一些,申请到我母校不会是问题的——”   他自己可能就是靠推荐信上的大学,荀嘉明把海外的生活描述得生动鲜明,“……你可以就住在我的Studio里,虽然不大,但是落地窗可以直接看到金门大桥的日落,风景很壮观——港联的北美分部就在附近,我可以经常来看你,在国外,别人根本不认识我们,我们就只是普普通通的有钱人,全世界的富人都在伦敦或纽约、旧金山,我们不会有多特别,在美国,生活不会像是这里,这样——混乱、拘束,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中。”   看来他并不喜欢大陆,或许是因为大房在大陆的处境日趋被动,而且嘉明初出茅庐,第一次行动也不算成功——这有很大部分原因是爵士的意外,否则大房还算是稳操胜券,但是,嘉明的迁怒可以理解,比起狭小的,已经属于大陆的外岛,美国给有钱人提供的便利和服务当然更多也更宽松。   “你已经确定要调去北美了吗?”   金曼曼没有流露自己的倾向,只是似乎很关心地问着嘉明的动向,荀嘉明犹豫了一下,点头说,“要看Pa的情况,现在大陆分部的情况已经很复杂了,我才接手刚一年多,按道理来说才熟悉完业务,是可以开始行动的时候——”   但是,爵士的意外打乱了这一切,很显然荀嘉明现在还不足以和二房父子激斗,或许荀嘉明经过多年的锻炼,会成长到能接班的程度,但现在他行事的手段、胸襟显然都还不足。让荀大姑来接手或许会更好点,荀嘉明去北美只是找个地方继续让他观摩锻炼而已——他爸今年都快六十岁了,这才有完全接手港联的机会,荀嘉明二十多岁,从学校毕业也不意味着他可以停止学习,在商界他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年纪相近的林阳没什么光鲜的第一学历,但看表现也知道,要比他老练得多了。   很明显,他舍不得她,想把她带走,金曼曼低估了荀嘉明对她的惦记,她认真地看着荀嘉明,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真正的意图,荀嘉明真的爱她吗?   金曼曼想,就连女人这门课,荀嘉明其实也还没毕业。她真不知道荀嘉明从前都在做什么,难道只是应付学校的课程吗?感觉他完全没有用心地去做,对很多事,他的心机都流于表面,二代的无能似乎总是被精致地包装起来,乍一看很能唬人,但熟悉了之后,真实是藏不住的。荀嘉明真的……很平庸,哪怕连女人都……   他这样叼着她不放,总是惦记金曼曼,是因为爱吗?是因为没有得到她的身体,感到不满吗?金曼曼认为荀嘉明并不爱她,但也没有那么低俗,他和荀嘉俊不同,荀嘉俊的喜好更没有档次,更直接,荀嘉明则醉心于他身份上的高贵,他追求的正是一种想象中完美的恋爱,他给金曼曼安排的是《风月俏佳人》、《窈窕淑女》类型的桥段。   如果有一天非要结束,也应该来一场《魂断蓝桥》式的结局,荀嘉明要占有的是一个绝世佳人在精神上完全的奉献和依赖,这一套体验包括了将来有一天或许很凄美的结局——如果金曼曼可以安稳的做他的外室,那当然是最好了,不过一场让女方心碎的分手也不错,倘若金曼曼因为他的离去而哀伤欲绝,沦为行尸走肉,嘉明的内心也会获得一种窃喜般的满足,当然,对外他必然会展览出一种宽厚的无奈,并且在经济上继续慷慨地照料她,时不时地藕断丝连一番。   为了这种体验,他愿意付出世俗意义上极巨额的金钱,就像是随手都愿意拿出钱来,资助金曼曼去留学一样,金曼曼不以为荀嘉明是傻得做个穷女孩的舔狗,他的供应如此丰沛,只是因为他有的实在太多,因为他直觉中从未感受到金曼曼对他真切的依恋,所以才一再加码,希望用钱把金曼曼宠坏,让她在富贵中浸泡出对供应者的依赖。   比她更漂亮的女孩不少,但不是个个都聪明,个个都能和荀嘉明有个特别的相识过程,个个都能把话说到他的心里,荀嘉明舍不得放手并不让金曼曼吃惊,他的需求从未被真正满足,也就难免感到焦渴,似乎对她魂牵梦萦。   金曼曼知道,她用家境作为推诿并不能让荀嘉明满意,想去而不能去,无非是因为没钱,荀嘉明有得是钱,她必须告诉荀嘉明她确实不想去,还得避免惹怒他,让他对她动起猜疑,误以为她从没喜欢过他,由始至终都在虚与委蛇。   得拿出点真东西了,不能再糊弄下去,金曼曼总算捕捉到了荀嘉明的心理,发觉就算和荀嘉明睡一次也不能让他满足,或许他还以为对他的惦念,是因为他动了真情,陷于一种虚无的自我感动中,这时候他会变脸般,选择性的遗忘之前还在诈金曼曼,想知道她到底是否掌握了四太偷情证据的事。在荀嘉明的精神世界里,说不定他们俩正上演罗密欧与朱丽叶呢,经过多次挣扎,罗密欧宁可冒着触怒父母的风险,也要把朱丽叶带在身边,这是多么伟大的人格?   “留学谁不想?我还没出过国呢。”金曼曼的确打算有空出国走走,就像是有空去学车一样,这种愿望似乎永远都难以实现,因为她总是本能地把工作排满,不断的赚钱。“只是,Bosco,现实点,我怎么能走得开呢?我在这里有我的事业——”   “Buyer?”荀嘉明的语调充分说明了他对这个职业的轻蔑,或许这也是有道理的,因为这似乎是个他的跟班Michael也可以轻易胜任的工作。   但金曼曼已经不像是从前听到这种语调时那样心虚了,她的心虚,自是因为她曾经隐隐认同大家的判断,这是一个浑水摸鱼的工作,并不真正创造价值,但现在,金曼曼可以平静地说,“这就像是房屋中介、留学中介……这也是服务业的一种,是一个正经行业,Bosco,至少我赚到的微薄报酬让我感到快乐。”   她的话是真诚的,荀嘉明可以感受得到,当然他也并不是愚笨到无可救药,荀嘉明有些受伤地问,“你是说,和我在一起的生活让你——让你不快乐?”   这简直就是滔天大罪了!竟然能有人不识抬举至此?!金曼曼看着他说,“是的——但是不要生气,Bosco,只是——这么说很老土,但是你真的太好了,你知道吗,就像是电影里一样,我不是因为不够喜欢你,而是……周围的一切太陌生了,让我很不安,让我感受到我对你的感情快速地变得更像是一种依赖,只是……”   她在脑海里编造着台词,“只是我又有我的自尊,所以我只能刻意地去压抑它们的表现,继续不冷不热地吊着你,我希望能维持你对我的兴趣,我甚至很逃避和你的亲密——因为我害怕你一旦得到就开始厌倦,发现原来我也没有这么好,那我就真的彻底失去你了。”   这完全是假话,金曼曼试着注入真诚的不安感,她一想到自己如果被荀嘉明彻底得到,生活该是多么的窒息,永远被困在海外陌生的公寓里,语言不通的环境……   “Bosco,和你恋爱就像是出国留学一样,想着似乎很美,可当它成真的第一天,巨大的不安甚至胜过了梦想成真的喜悦,我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就像是我根本不属于这种生活,我们也不会有结果,我就更不敢习惯它了,你总有一天要结婚的,Bosco,新娘也不会是我,我看到三太、四太,说实话她们让我感觉很……呆板,感觉她们内心有一部分死掉了。”   这里的恐惧有一部分是真的,金曼曼诚恳地注视着荀嘉明,带着被放大的感激,这感激不全是假的,至少荀嘉明让她赚了很多钱。“我希望能在你心里留下美好的回忆,成为一道疼痛的遗憾伤疤,而不是像三太那样,那么卑微的去讨好爵士,但爵士根本就不正眼看她,已经完全厌倦她了。”   “我还没有看过爵士初恋的照片,但是,我想做一个照片上完美的人像,也比做爵士的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甚至是那些没有名分的太太好,是不是?可能人就是没办法离开自己出身的阶级,高贵的会永远高贵,就像是你,贫穷如我……”   金曼曼含笑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就算这么好的机会放在我面前,我都把握不住,就让我永远停留在这里吧,Bosco,你去了北美以后,有什么生意照顾我一下,就算是你没有怪我了。”   这一刻,她是美丽的,但不因为长相,而是因为一个沉浸在情绪中的,坦然诚恳而破碎卑微的女人,所带有的打动人心的力量,荀嘉明有些震惊地看着她,就像是《小姐与流氓》中那漂亮的可卡犬,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环境有多么的优越,而世上还有这样多的人尽力挣扎地在如此有限的条件中存活,他们的卑微浸透了骨髓,甚至已经把他们绑缚到了这种程度!   再一次的,荀嘉明尽管做出了那种难堪而又否认的表情,似乎要告诉金曼曼他们并没有这么大的区别,但是,他还是本能地被金曼曼所取悦,他永远都会被这个套路击中,因为本质上,嘉明总是希望自己高高在上,与众不同,他又要倚靠自己的金钱,又希望自己是靠着被金钱滋养出的高贵与优秀,而不是金钱本身,让其余人自惭形秽。   金曼曼对他复杂地笑了笑,起身提起自己的包,荀嘉明当然挽留她,但是并不坚决,金曼曼很迅速地就走到楼下,她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对二楼的荀嘉明抬头笑一笑,低头快步走进地铁口,只是为了营造一种氛围——其实如果可以,她想打车,但在楼下徘徊着等网约车那就太尴尬了。   地铁不是很顺路,但其实也相当的好,这是荀嘉明永远不会涉足的可怕场所,荀嘉明把对纽约地铁的厌恶印象也带到了国内,金曼曼在等车时注视着自己的倒影,她有一种非常轻松且解放的感觉,终于,话说到这一步,她和荀嘉明算是结束了,短期内,他应该是不会再来烦她,登天梯终于被抽走,荀家的烂摊子,应该和她再也没关系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回给大家宋上一章的红包,这一章也给大家送   越来越晚主要是越来越难写了……也因为底线一突破就不断突破,所以这也告诉大家千万不能突破底线,突破一次就没完了……要再振作起来好难…… 第138章 恋爱小日常   “哦, 二房这么心急,已经想要拿走港联大陆了吗?这是多怕Julie阿婶查出大问题来。”   金曼曼虽然和嘉明已经算是有了个明确的结果,但她和林阳的关系,短期内还是不宜公之于众, 事实上, 她本人也没有多少朋友圈官宣的兴致,一个成熟的社会人, 甚至连结婚离婚都该低调处理, 朋友圈只呈现工作需要的点点滴滴。   金曼曼是不发朋友圈的, 她的现实生活就已经足够充实了,林阳也差不多, 他们这段关系因此得以维持低调, 就连林俏也拿不准金曼曼和林阳是否正在交往, 她也不曾旁敲侧击, 只是沉溺于自己的失恋中:单修谨倒是没直接甩了她, 但现在一边忙期末考试, 一边还要打工, 穷人哪有资格恋爱啊?   连时间都挪不出来, 更别说像从前那样,掏钱美滋滋的约会一整天了。现在的约会也不便宜, 哪怕什么都不买,看电影, 双人座这里是一百多元, 这还是最省的,以林俏平时的消费水平, 吃顿饭要一千多随随便便, 喝个咖啡吃个小蛋糕, 两百多没有了,算上停车费近百元,约会一次近两千元的硬性花销,单修谨就算和林俏AA好了,小情侣一个月见四次,不算过分吧?谈个恋爱就要四千元,穷人哪里谈得起恋爱呢?   哪怕林俏愿意出钱,单修谨现在也没有时间,她总不能还倒过来给他付小时费吧,恋爱不是这样谈的。人一生中总有一些时候是不适合谈恋爱的,林俏只是足够幸运,她还没经历过这段时间而已。   林阳现在其实就算是在‘不适合谈恋爱’的时间内吧,他还是在到处找钱,只能抽空和金曼曼多视频,还好,金曼曼不是那种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子,事实上她对这段感情的落点也并无要求,随缘而行,随心而行,这是一种难以达到的境界,金曼曼似乎失去了焦虑的能力,任何变化都不能激起她的情绪波动,这种冷漠或许并不健康,但在这样纷杂的世界中,她认为这样的状态,她还宁可维持得久一些,这是一种被祝福的钝感力。   林阳会不会在某一天歉疚地告知她,‘曼曼,我找到拯救常阳的办法,但是这需要我和外星女王结婚’呢?这是她梦里会出现的场景,金曼曼知道,潜意识里她还是担心林阳会为了常阳放弃这段感情,但倘若他这么做,或许金曼曼也可以理解,这世上比一段含含糊糊的心动更重要的事情还要很多很多。金曼曼对很多男人心动过,单修谨、刘豫、荀嘉明,都曾在某一个时段展现出自己讨喜的一面,随后逐渐面目全非。林阳或许会是其中的一员,也或许不会,如今她只想享受现在,而不被任何忧虑拖累。   “二房如果成功拿走公司,倒是很可能继续推进收购,但只要双方相持不下,你们的腾挪余地也就会越来越大,就算找不到太多钱,也可以考虑抛售非核心资产来回购股权。”   “你听起来很能唬人了,最近是不是开始看商业方面的书?自学能力很强啊。”   “我很想承认,但这其实是刘豫说的,他说常阳甚至可以考虑反过来收购港联大陆,如果操作得好的话也不是不行,不过那需要更大的气魄,成功的话,常阳的规模会更上一个台阶,港联大陆的核心优质资产还是有不少的,不过,这需要打好时间差,找准时机,一击而中。”   “这是他告诉你的?”   视频那边,林阳的笑容没变,金曼曼打量着他,猜测林阳是不是不会有吃醋这个情绪,此子在男女关系上的定力堪比十年钓佬,荀嘉明和他相比简直就是个初哥。   “我觉得刘豫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了。”金曼曼说,“他对你始终旧情未了,现在常阳有希望脱离难关,他又发现赘婿是一条很艰难的赛道,想要回流好像也很正常。”   “他是当不好赘婿的。”   林阳也赞成金曼曼的看法,“就像是俏俏也不能养好一个赘婿一样,她缺乏恰当的分寸感。和她交往的青年才俊,既不能感到被尊重,也不能对她产生发自内心的尊重,这会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这大概是解释了下,为何他始终没撮合刘豫和林俏。金曼曼不得不承认,林阳看人很老辣,他点评林俏的话一针见血,所以,林俏在他的评估中就是个没什么用的妹妹,而林阳却一直还稳定地对她输出情绪价值和金钱支援,金曼曼说,“要是我也能当你的妹妹就好了。”   不过,她也没有林俏妈妈手里的那些股权呀。林阳笑而不语,金曼曼说,“当然你现在待我也很好,但我觉得,要是我有股权,你会待我更好。”   “那你的股权是哪里来的呢?”林阳循循善诱地问,“是不是你和我结婚后我过给你的?”   “所以,我要让你待我更好,就要先对你好,好到你心甘情愿地和我结婚,然后把股权过给我,你是这个意思吗,阳总,让我放长线钓大鱼?用远期业绩期待来骗我的仓位?”   “你为什么不理解为,我被常阳踢出去以后,和你白手起家,按照婚内财产共有的原则,你理直气壮分到的股权?”   “你是在暗示我,要我做你的天使投资人吗?复制你爸爸的路?”   “我觉得我很难找到比你穷的天使投资人。”   林阳就算被踢出常阳,再创业个三五次的起步资金还是有的,金曼曼和他的差距只能说是缩短,而不是完全消弭,更谈不上贫富倒置,更何况,现在常阳还很有希望安然度过危机,林阳对反过来吃下港联大陆,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说,“难怪最近港联停止吸纳股份,并且在陆续清仓了。大房确实没必要为嘉俊他们做嫁衣裳。”   这么看,大房的确很可能暂时把港联大陆分给二房,堵住他们的嘴,顺利完成大权过渡,等于是实现分家,一前一后,三年时间能搞完算是快的。这期间常阳的财报内容如果有所变化,估值回升的话,那嘉俊要是再来吃下常阳,代价就更大了。   金曼曼认为,虽然荀嘉明妒忌林阳,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会捏着鼻子,甚至反过来帮他一把,绝不会让嘉俊的表现比他更抢眼的,因为分家之后,大房的财产被固定,嘉明就要更注意自己的表现了,他依然有竞争对手,就是现在还在海外读书的两个弟弟。   “其实刘豫的思路和你也是一致的,就是在大房决定放手而二房还没有完全掌权的时间点,可以再去谈长房的帮助和投资,当然,他们的钱不会直接进来,会通过多重空壳进行注资,毕竟,这是扯自己人的后腿嘛。”   “完成反向收购,最大的意义是对港联大陆进行更名和拆分转卖,把核心资产瓜分,一部分留在常阳,一部分可以通过常阳和大房合作设立的新公司转让过去,经过几手重新回到港联国际手中。其实商战的思路从来都不复杂,很难出现什么计中计中计,好点子谁都会想,难得的是执行力。”   林阳笑了笑,他好像没有因为金曼曼为刘豫说情而迁怒他。“刘豫就是满有执行力的一个人,他的心曾经乱过,现在想明白了,愿意跟我赌一把,那我也欢迎他回来——只要他不介意老板娘是他暗恋过的女人,我也无所谓的。”   金曼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般的表情,皱起脸懵懵地看着手机,林阳在对面则似是偷笑了下,他穿着条纹睡衣的身影晃了晃,再出现时,已经端着塑料盒开始吃拌粉了,筷子夹着粉条往嘴里送,因为动作大有点儿卡,看起来呆萌呆萌的,一如既往的接地气,他的睡衣不是运动白板T就是普通的棉质睡衣,当然,也不会刻意去买什么PDD九块九三件的货色,但牌子都是出人意料的接地气,什么某腾,某梦思之类的,质量不错,价格也的确不贵,就很居家的选择。   “不要一边吃粉一边说这种很劲爆的台词。”   “很劲爆吗?”林阳不以为然,“你们又不会有什么发展,他之所以离职,不就是无法面对心中的怯懦?刘豫喜欢你又永远不会追你,这才是他的症结所在。”   他又挑起一口粉吃下去,“当然,你也永远不会接受他。”   “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的是我这种人。”   这句话本该有点酷酷的,但是林阳真的太饿了,社畜小林刚从酒局上脱身,给企业又找到了一笔钱,席间山珍海味都顾不上吃,要不是这年头不喝酒的领导越来越多,这会儿他可能醉得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饶是如此,高规格的酒席也没吃几口,还是要回来吃碗粉,不然,席间以茶代酒喝多了,饿得胃疼,所以他只能一边嗦粉一边答,这倒是缓解了金曼曼的小尴尬,她说,“那你可真是个看人小能手——林阳,是不是没有什么事能让你破防啊?”   就连被踢出常阳的危机,都没让林阳失去镇定,金曼曼实在想不出林阳会在什么时候气急败坏,精神崩塌——她不觉得自己有这个影响力,就像是林阳对她也没这个影响力一样,狼狈、失态或许会有,但太深的打击难以想象,现代男女的感情,发生和消失都很迅速,需要时间的沉淀才能逐渐加深。她和林阳的关系,比较像是意难平型的,不太会有这么浓烈的情绪。   “目前来说,可能没有,但这其实挺可悲的,没什么事能让你破防,也就说明在情感上没有固定的联系和依托,它反衬的是人的孤独——当然,人总是孤独的,但是我们又总是致力于摆脱孤独。”   金曼曼不能说没被这番话触动到,因为这会儿似乎也没什么事能让她破防,她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林阳吃粉,“你还挺会作诗的。”而且还说到她的心坎里,搞得她有点想和林阳见面了。   “阳——总,你说刘豫会回流吗?”   “他现在不回来,等常阳过了这一关就回不来了。”   “那你说俏俏和小单会彻底分手吗?”   “这取决于小单。”   “那你说楚君会怎么样啊。”   “嗯哼哼。”林阳发出一连串怪声,金曼曼故意找茬,“干嘛提到她你就打马虎眼。”其实她也知道,这问题并不公平,林阳又不知道荀嘉俊打算怎么处置楚君。   “我很累,想休息了。”林阳面无表情,似乎动怒了,金曼曼有些诧异,但还是挥了挥手指,“那就先道晚安了?”   在林阳表情变化时,她已经按下挂断键,即便意识到他似乎没有真的生气,但也来不及了,只好发了个问号过去,“不是真的累吗?”   “……”   那边发来一串无语的省略号,“这会儿其实就有点小破防的,玩笑开一半比做到一半更难受。”   这都什么滥比喻!金曼曼心想居然这个条纹男还会开黄腔呢,她又觉得很突兀又忍不住有点想笑,连忙拿手机当镜子,确定双颊虽发烫,但脸红得也不是很明显,这才准备给林阳剥回去,但这会儿又有人给她拨电话了,金曼曼只好先给林阳发赔罪的亲亲表情包,“等会再给你打,客户找!”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本章也给大家送红包   希望明天能回复下午更新 第139章 总们都很惹人厌   会在这么阴间的时间上门联络的, 多数都是短视频界的自媒体网红,一般来说,晚上带货会分做两场,8点到10点的那场是大主播的轮次, 结束这一轮带货之后, 网红才算是正式下班,会有点闲心考虑自己的娱乐消费。   在此之前, 就算没有开播, 全身心也要为直播做准备, 背诵台词,查看SKU, 讨论产品上货的节奏, 直播的几小时只是工作的一小部分而已。很多大网红自立门户之后, 视频质量、直播热度都有断崖式的下降, 就是因为这里的门道并不完全像是他们做幕前输出者这样简单。   从X公子开始, 金曼曼在这个赛道挖到了一批新的客源, 工作室现在几乎转型成为心理咨询中介所了, 需要咨询的除了幕前的网红之外, 还有幕后的大老板,MCN公司现在最主要、最疯狂的变现手段就是直播带货, 当家花旦的一场重点直播,老板从几天前就开始焦虑到直播结束也不在少数。网红是直播完就可以拿着自己的劳务费Happy去了, 但老板还要分析今晚的销量, 和其余主播对比,衡量下次自己的坑位费该怎么开, 用什么话术和经销商讲价……   钱是赚到了, 但精神也快累垮了, 各方面的负面情绪全都集中在老板身上,这使得他们个个花起钱来都很疯狂,X公子虽然不做直播带货,但他是要做植入广告的,也认识一大堆这种有钱没命花的MCN老板,这批新贵论身家无法和实业老板相比,但要花钱的点太多了,手里的现金流也实在太充沛了。要买房——买豪宅,要买直播设备,要买名牌包包珠宝,要买一切能够告慰这种疯狂工作的奢侈品。   而且,人均都要在金迷这里找心理疗愈师:他们的需求并不是真正要咨询什么,就像是B站的AS.MR一样,主要目的是获取精神上的解压和平静,因此这种服务不是典型的心理咨询,没有常见的谈话、分析、自我练习这样的步骤,有时候就只是连麦朗读一些文字,偶尔和客户聊聊天,用白噪音和雨声不断的测试客户的反应,诱导进入深眠——做这一行的普遍有失眠习惯。   这种定制化的AS.MR服务,技术含量不是很高,只需要能在深夜工作,并且会来事,有丰富的心理学储备,能接得住客人的话头,想谈心时就谈心,想咨询时就咨询,想入睡时就入睡。固然,它可能不算正式的咨询小时,不能累计在咨询师的履历里,但客户一小时能给一千到一千五,而且有些咨询需求很旺盛,一天就要一小时。   这和大多数时候一周一次,一次六百到七百元,六到八次一个疗程的心理咨询相比,一个月能创造的收入差值实在是太明显,通俗地说……就是给得太多了,金曼曼这里能找到很多愿意承接,并且效果还不错的留学生做兼职,至于这些网红客户,一天不赚三五万,那这一天就等于是没有干活,一千元的诱导深度睡眠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便宜了。以至于工作室这段时间客似云来,服务费积少成多,从服务难度来说,产出比真不逊色于做别墅装修监理。   只能说,这世上赚钱的门道实在是太多了,只要在这个圈子里,有一定的机遇,想要赚到相对一般人来说体面的收入,的确并不难,但是否能把握住那条线,就要看个人了。如果越过去,发家会更迅速,但相应的也一定会损失什么。   “庄总,我们这里是只介绍有正规心理学背景的咨询师,据我所知,这个人群和某站专做类型直播的人选是不重合的,而且我们这里也不提供类型主播中介服务。”   像是金曼曼,她其实是有渠道接触到类型主播的,毕竟直播公会本身是个很小的圈子,而且都是跨平台布局,观众能看到的类型主播,背后或多或少都有公会的影子(早年机缘巧合做起来的科技主播、游戏主播除外),如果直接从公会渠道入手,她或许也可以找到庄总要求的主播提供特定的服务:庄总想要一个能比AS.MR更进一步的网络恋人,提供催眠、谈心、咨询和磕炮服务——当然以他的年纪,对最后一项服务的描述不会是这么简洁,但金曼曼总结下来其实就是磕炮两个字。   就这样一小时还只给一千五,真是吝啬。金曼曼并不挣扎,很快就回复,“那个都是另外的价钱,想要深夜直播的催眠主播,在工作时间和您长期私人连麦,给对方的事业影响很大,绝不可能是一千五一小时的便宜价格。”   她没写性别代词,因为和庄总连麦的也未必是女性,大把主播是用虚拟变声器变的声……但也不必让庄总知道这事就是了,本身自己是做短视频的,对这个应该不陌生,够聪明就自己去想呗。   “好的,小金看来你也爽快,要不大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我也不一定要主播,只要能做到这几项的就可以,花费那我肯定也知道不会是这个数,都可以商量。最好人在国内,聊得愉快也可以见面。”   金迷工作室有一个优点,应该已经在主播之间传播开来了,那就是他们的嘴巴很严,金曼曼是不允许员工对客户透露其余同行的咨询师的。甚至包括很多主播,都是X公子的朋友,但却没有找他直接介绍咨询师,而是宁可来工作室花顾问费,都是基于一个道理,那就是你绝不会希望你和自己的朋友共用一个咨询师,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不知道他的咨询师是谁,他也不知道你的咨询师是谁。   既然保密性让人满意,那么,类似庄总的要求也就纷至沓来了,庄总并不是第一个希望疗愈师能提供特殊服务的客户,金曼曼发现,很奇怪的一点是,一个男人有了钱之后,他就会想方设法地在所有的服务中添加性这个要素,哪怕他可能并不行使它。   “你们开个合适的价格,都可以商量,包括服务费,肯定也是会多给点,这个可以放心,翻倍都没问题。”   一般来说,工作室这边开价有几个档次,要求低一点的正规咨询师,服务费也低,如果想要深度催眠这种技能,还要再加AS.MR白噪音定制,那小时费水涨船高,服务费也会上涨到十万区间。庄总财大气粗,据金曼曼所知,他去年的分红就有一个小目标,一个人如果非常忙而又非常赚钱,出手就会变得豪爽,“如果女孩子够漂亮,和你差不多,声音也和你一样好听,又可以见面的话,那顾问费三十万都没有问题。”   抛开猥琐的骚扰,这真是疯狂的需求,就金曼曼知道的,一些层次比较低的小外围,一年也就是三十万再多一点的价钱。为了音频服务就肯出这个价的服务费,真是另一个层面的不把钱当钱看。   但是,经历过荀家的大起大落,这个价格显然无法让金曼曼动心了,她的意志没有受到丝毫动摇,就像是完全没听懂庄总的意思,还是坚如钢铁地拒绝,“庄总,这个确实是无法办到,我们是正规的中介机构,不但要对客户负责,也要对咨询师负责,我们不可能给他们介绍复杂的单子,这样以后没有优秀的从业者会和我们合作的,请您谅解。”   这一单大概是不能成了,金曼曼觉得很浪费时间,尤其今晚打断了她和男友的视频,只为了这俗套的戏码,林阳刚给她留言去洗漱了,并且对她在和庄总通话时抽空打去的吐槽回复,【叫总的男人都很讨厌】   【99.9%如此】   【那你刚还在叫我什么?】   “阳——总,你说刘豫会回流吗?”——片刻前她说过的话突然又在金曼曼脑海里重播,金曼曼这才意识到林阳没开完的玩笑,其实是针对她称呼而来的不满。又是叫阳总,又是狂问无关的人,这是林阳的抗议。   【那你希望我叫你什么?】   但金曼曼又无法想象自己称呼林阳为‘阳总’、‘林阳’之外的称呼,叫‘阳仔’会想起荀嘉明,绝对不行,而且,金曼曼一向认为叫恋人哥哥很土。   这个对话,比她和庄总正进行的推拉要有趣多了,金曼曼按部就班地承受着客户的情绪——大部分提出非分要求的客户,被回绝后都没法平静地挂断电话,要么试图讨价还价,把自己的行为合理化,指出金迷工作室不做这种生意是自缚手脚,要么就是恼羞成怒,把工作室斥为骗子,极端一点的还有放狠话的,比如‘你知道你得罪的是谁吗?信不信我让你工作室开不下去’云云。   对付这种人,金曼曼还算是有心得的,一般只需要任其表演,随后指出利害关系即可,譬如,‘某总,业务电话我们都有录音的,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至少要比我们工作室出名,您说要让我们工作室开不下去,那坏了呀,真的要是这段时间工作室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不管是否和您有关,您也都很尴尬了呀,如果怀疑是您的话,那我们可以采取很多公开手段来维护自己的权益,您也不希望自己的要求在网上被曝光吧?’   一般来说,口嗨到这也就戛然而止了,因为大多数总还都有基本的智商,知道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在网上出名,也明白自己不过是一只风口上的暴发户小猪,并不真的拥有天凉王破的本事,忽然间,他们会理性回流,开始说软话,甚至还有发大额红包的,金曼曼当然不会收。   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很多人反而会通过工作室找一个正经的咨询师,以此表示自己并不真的怀恨工作室——这其中还有不少真的去做咨询了,且感到很受益,真的反过来感谢金曼曼的。可见他们其实也并不真的需要特殊音频服务,仔细想想,忙成这样,会真的有兴致吗?金曼曼认为这只反映了一种常见的思维模式,在有钱人心中,性是用金钱进行的最终权力确认,他们并非真得需要发生什么,但拥有这种可能,好像会完成对于某个人完全的占有,回馈于本能一种深刻的满足。   今晚的庄总,倒没有直接放狠话那么膨胀,而是在抱怨工作室固步自封,“你知道吗,小金,我完全是给X公子面子才来找你们的,本来还有朋友介绍一个叫Crystal工作室的,什么咨询师都有,还有直接见面,肉.体疗愈催眠的,价格也便宜,我是觉得你们这里收费更贵,服务质量应该更好才对……”   金曼曼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Crystal的名号了,她这个工作室,似乎把金迷当作了自己的假想敌和模仿对象,金迷开始做心理咨询中介,她们立刻来抢生意,服务更周到,收费也更低。这感觉当然不太好,尤其是二房如果入主港联大陆,Crystal肯定客源不断,有可能后来居上,规模超过金迷。   但是,她也不会就此放低底线去和Crystal竞争,金曼曼笑着说,“庄总,那边的竞争优势就是低底线,当然,您有选择的自由,但我相信,金迷自有金迷的格调,您在我们这里能接触到的咨询师,至少不会给您带来负面影响。”   格调个屁,只是金曼曼底线的价钱更高而已,如果她不会为了做荀嘉明情妇的收入出卖底线,那显然也不会为了三十万顾问费出卖底线,这使得她很多时候的拒绝变得容易,只是不可能逢人就把自己的隐私当作谈资,庄总依旧迷惑不解,抱怨几句之后,并没说是否和金迷签合同,还是挂了电话。金曼曼知道今晚和林阳再通话的可能已不大,林阳该休息,她也该去洗澡睡觉了,她只是把自己的感想告诉林阳,【感谢嘉明总,又锻炼了我对‘总’们的容忍,又锻炼了我对底线的坚持。】   林阳回了一连串阴阳怪气的表情包,但没再继续打字,他太累了,应该已经睡着,金曼曼短暂地点开楚君的对话框,犹豫着是否要询问Crystal的近况,但仔细想想又算了,她的竞争者始终都有,保持底线也就意味着在很多时候居于竞争劣势,金曼曼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金曼曼已经很久没提到前男友了——虽然也不知道算不算吧,或许今天是嘉明日吧,睡前,她习惯性地去检查邮箱时,竟发现了一封新的来信,而且不是垃圾邮件,也不是供应商写来的到货通知——   “咦?”她的睡意一下飞走了,看着内容瞪大眼睛。   荀嘉明居然给她写了一封求婚情书!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时间还是在慢慢恢复的!   呜呜!去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第140章 求婚信   曼曼:   展信安, 我今日要动身去L.A了,大约半个月到一个月回来,如果在LA的Project进展顺利,或许等到这边的事务结束, 就要把重心转移到北美, 再回来S市的可能很小。在S市两年,我不能说很喜欢这座城市, So crowd, So noisy……但是离别的时候, 我发现心里又充满了不舍。   我交过好几个女朋友,也有我没追到的女孩, 但是你是所有女朋友里最特别的。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 你总是在误会我, 我想有时你觉得我的留恋是因为投资没有收到足够的汇报, 所以有些不甘心, 你把我想得太坏了, 曼曼, 我只是一个在爱里表现得很笨拙的男孩儿, 仅此而已,当我遇到你的时候, 我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但我真的不希望我的礼物反而在我们之间缔造了距离。   其实, 我知道你不太经常查看邮箱, 但是不知为什么,我没有勇气直接把这些话告诉你, 或许是因为我不能直视你的双眼, 发觉其中盛满了冷酷,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的开始是错误的,所以你的眼睛里永远都没有坦率和沉迷,你把一切当作是一种角力的游戏,原谅我,我的中文写作不那样好,我表达不出我的感受……   但是我不能责怪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的,我没法承诺你我会娶你,就算我这么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你看到太多女人了,她们中间很少有人能成为法律意义上的妻子,而大多数人也满意于自己的位置。   我曾经以为你也会满意的,因为我会慷慨地给予你一切,你和之后占据那个位置的女人相比,区别的只是一纸证书,其余的一切你都会有,甚至有得还会更好,更多。曼曼,我也认识很多这样的女孩子,他们会为了百分之一的开价疯狂。一开始我以为你……如果当着你的面,我是说不出口的,曼曼,一开始我以为你也有价钱,对不起,我错了,你把你的高傲隐藏得很好,我不能责怪你对这份感情的悲观。   其实我从来没觉得我真正得到了你,所以我越来越对你着迷,同时我又越来越害怕见你,我想不断的给你钱,给你珠宝,却又逃避着见你,我很难直视你,曼曼,我们的开始是错误的模式,所以我感到我难以面对你,但又离不开你,我没有纠正这份错误的勇气,我知道该怎么让你的眼睛柔软下来,你不是一个真正在意金钱的女人,你需要的是尊重,是我们之间一份确定的,可以在天主面前坦然展示的未来。   但是,这就是我的无能之处了,我没有办法给你这些,我把你送到外岛,希望祖父能给你撑腰,但是我心中也充满了忐忑,如果祖父不赞成我们的关系,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曼曼,还好我在写信,不然我无法在心仪的女人面前承认这一点:我其实很软弱,我的能力建立在家人的许可之上。如果,真的把Daddy Mommy逼到放弃我的地步,那我不可能赢。我还是个男孩,没有保护爱人的能力,我远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完美无缺。   我只能希望你喜欢外岛的生活,满足于你可以得到的那些,这是奇迹,或者我希望祖父喜欢你,让我能和你谈一场光明正大的恋爱,这也是奇迹,我不断的堆叠奇迹的概率,希望只要有一个奇迹成真,那我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但是,没有奇迹,只有冰冷的现实,我在逐渐的明白一个道理,我们要得到想要的东西总是需要付出代价。   你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是不是,曼曼?而且你已经给我判了死刑,你认为我不愿付出这个代价,也不愿为了我让步,所以这份感情注定没有未来,会在忙碌中逐渐疏远断联,我感受到了你对我的提防,你害怕我失去最后的风度对你死缠烂打,所以急于和港联服务解除合同。   其实你一点都不贫穷,曼曼,你对自己的估值相当的高,You are the most expensive girl I could hardly afford……你是我第一个负担不了的女孩,曼曼,而我又没办法让你成为过去式,我总是在想你的比喻,你不想成为《魂断蓝桥》里绅士一段婉转浪漫的伤感回忆,我明白,你想要避免其中的悲剧,如果我不能改变我们的未来,我没有资格再联系你……   但我也没有办法忘记你,我要老实对你说,曼曼,现在我去到北美,我怀抱了很大的决心,过去两年我在S市干得不怎么样,港联大陆是二叔的地盘,我被排挤得有些站不住脚,北美会是我的一个新机会,也是对我一个很大的考验,我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一个有能力的男人,我能不能负担得起我和我妻子想要的生活。   事实上,这是一个任何男人都无法逃避的问题,我必须去回答好它,才能明白我有没有能力向你承诺未来,有没有资格向Daddy Mommy去展开谈判。我想这主要是我的斗争,我也明白,如果他们反对到底,我的生活会因此发生多大的改变,我想这就是爱情的力量,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离开我的财富,但现在我明白了,You gain,you pain,没有任何东西是没有代价的,失去你就是我不愿付出的代价。我想到如果我因为钱而失去了与你的可能,那我的灵魂就真的死了一小片,永远也不会活过来了。   但我没法向你承诺什么,也不能向你索取你的承诺,曼曼,我不知道我要去北美多久,也不知道结局会如何,也许我根本就是个废物……我从来不会对任何人这么形容自己,但现在我很难受,我的思维很混乱,我喝了酒,谁知道呢,说不定我会和我叔叔,和嘉俊他们一样,宁可付出一切也不会离开Pa的钱。   我拥有无数限量版跑车,曼曼,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乘坐私人飞机横渡德雷克海峡,在天堂湾捞起南极的万年黑冰放进我的威士忌酒杯,马斯克的私人太空旅行公司也给我寄邀请函,我不是在炫耀我的财富,我只是想告诉你,曼曼,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爱情是如此昂贵的奢侈品,昂贵到在我的生活中它也只是憧憬,我真的很迷惑,这是为什么,我负担得起一切,但负担不了一个我真心喜欢难以忘怀的女孩。   但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曼曼,我想和你结婚,我不需要那么多的女朋友,你已经占据了我所有的私人思想,我总是想到那一天看着你离去的背影,我看你那样潇洒而又无情地消失在人潮里,我想要追上你,对你说‘不如我们重新来过’,但我又知道我没有办法说出口,你所有的担心都是真的。   我想过很多次,甚至有时我也想强迫你留下来,但是我办不到,我甚至知道时差十二小时,连保持联系都不容易,越是想要维持亲密,似乎就越将让那种感觉溜走。曼曼,我只能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接下来我会很忙碌,我也不知道何时能给你一个确切的结果,一个答复,所以我不能强求你的等待。   如果你对我有信心的话——如果有一天你也愿意再多一点勇气,再尝试一次的话,只要你一句话,到美国来,到我身边来,我想我就也有了无限的勇气和你一起去追寻你想要的生活。   因为你,原本的轨迹变得乏味,让我难以忍受,荀家的继承人,本来是我的全部,但现在看来非常的愚蠢,我不想活在一条条定好的路线里,穿固定牌子的衣服,戴选择有限的帽子,娶父母选择的妻子,我愿意为了自由付出代价……   我想和你结婚,如果我有这个能力的话,但你放心曼曼,我总会有维持生活的钱,Pa早就给我很多钱,我们不至于破产,只是会活得拮据,不会有拍卖会,不会有珠宝……但我想你也不在乎这些。曼曼,我很想你……我又盼着你收到信,又害怕你收到信却选择了沉默,你是怎么想我的呢?你也有这么一点情难自控的喜欢我吗?我像是回到十三岁,情窦初开,信还没有寄出就忐忑地等待起你的回信。给我写回信,好吗?   Yours,   Bosco.   #   嘉明:   展信安   你喝多了。男人的醉话我不会当真。   跨国旅行注意安全,好好工作,别想太多,不要分心在感情上,你现在最要紧的事依然是好好工作,向自己也向你父母证明你的确有自食其力的能力。不论证明这一点之后,你是否还喜欢我,这都是好事,如果你确实没有这方面的能力,那也是好事,你可以更明确的认识自己,以此规划合适的生存策略。   不要太患得患失,自立优于谈恋爱。   我反正不会在几年内结婚。   你是个真诚的人,谢谢你的信。   祝好,   曼曼。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今天又好晚因为有点卡文   惯例给大家送红包! 第141章 甜味搬运工   如果金曼曼想出书的话, 她应该会出一本《这就是拉扯》,虽然评分不会太高,但金曼曼相信这本书在恋爱关系上或许能发挥一定的指导作用,尤其是《如何不着痕迹地拒绝讨人厌的有钱追求者》这一章, 她可以写个十几万字, 举出太多案例。   像荀嘉明这封信,不算是她应付过最棘手的场面——倒不是说荀嘉明段位低, Bosco的信里有别的男人永远无法企及的点, 像是私人飞机、南极的私人游艇, 万年玄冰威士忌,金曼曼相信这也并不是大多数有钱人都可以去享用的东西, 但是, 不如说正因为他还算是个有底线的人, 她才可以轻易过关, 用一个含糊不清的钩子, 保住嘉明的颜面——   同时, 又拒绝得比较清楚, 而不是被一封信轻而易举地固定在单身区, 让自己陷入道义上的被动:金曼曼要是回信也诉了衷肠,那么, 她之后还能不能谈恋爱呢?荀嘉明是不是又可以用时不时的信件、礼物和会面,把她困在了一个暧昧的女友位置上, 让她的青春完全白白地等待着那个虚无缥缈的所谓‘追求自我, 无怨无悔’?   很多网络新谚语,金曼曼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不过, 男人三分醉, 演到你流泪,这话她认为很有道理,荀嘉明这封信充斥了别字、拼音和语法错误——而且,没有照顾她很基本的英语,他还写了不少英文,需要她去翻译网站,之前荀嘉明都能注意到这个细节的。说它的确是醉后写的,金曼曼也能相信,她也相信嘉明在写这封信时是绝对真诚的,但,金曼曼更相信,嘉明在写这封信时,会选择性把他和四太的风流韵事抛诸脑后,他会很自然地认为,‘那都是逢场作戏’,‘男人性与爱分的很开’、‘我真的不喜欢她,我喜欢的只有你’。最可怕的是,嘉明很可能的确是真心这么想的。   当然了,他和Cathy到底有没有什么,还没有定论,只能说,如果有,金曼曼也不会吃惊,即使没有,那又如何?谁知道Bosco在外岛,在北美有没有金屋藏娇,同一时刻,他能拥有多少个特别的金曼曼?   因为一封信,就认为自己是真正特殊的那个,那就实在是太蠢了。不过,这封信对金曼曼来说毕竟还是让人愉快的,它毕竟印证了金曼曼的权力,成为了她魅力的王冠,几分之一也好,这一刻,她确实拥有了荀公子一份很短暂也很悬浮的真心。   她会把它保存起来,时不时翻出来看一看,作为对自己的奖赏,金曼曼感觉自己这习惯有点儿蜘蛛精,不过,她现男友林阳对此似乎也接受得很良好。“荀家把注意力转向北美,Julie梳理之后,立刻派嘉明过去镇场子,这对我们是个不错的消息。”他说,“现在大陆这边换Julie主事,她是个很理智的女人,也更大气,和她谈,比和嘉明谈更好些。”   “这样你就可以发挥自己的男性魅力了是吗?”金曼曼想到刘豫被迫在林阳身边穿得土气。她想象着林阳奴颜婢膝去找荀嘉明的画面,感受到相当的不适,“至少没必要那么小心了。”   确实,随着嘉明远走,金曼曼和林阳的关系也不必再过于避讳,他敢于来工作室和她见面,不再需要搭载林俏这个挂件。   “事实上,Julie是长辈,这件事肯定是我父亲去谈,不用我出马。”他很从容地说,“不过,的确Julie对我们家没有特别的个人情感,理智看待,现在的确没有必要节外生枝,把股份低价回卖给我们,反而是更好选择。有常阳协助,长房要借壳回大陆布局,也会更方便一些。”   局势一变,常阳似乎又有点左右逢源的味道了,金曼曼很好奇荀嘉明和林阳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有种感觉,荀嘉明私底下有点妒忌林阳。“你们在夏令营里的时候,你的表现要比他出色吗?”   “我表现得非常循规蹈矩,绝没有出风头的意思,那种上层阶级小孩社交的夏令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找准你的定位——定位不是根据个人的性格来,而是根据你在遗嘱中的位置,你的信托基金规模来。”   林阳耸耸肩,“我不知道,Bosco妒忌我?我相信他不会想经历我前段时间的焦头烂额。”   “因为他肯定明白自己应付不下来。”金曼曼说,但她不想多讲自己的前男友,便开始讲从前的追求者,“今晚小单请吃饭,你来不来?”   “俏俏去不去?”   “不知道,我不好先问她。不过小单最近新兼职做得蛮不错的,你知道,他原来也有一帮比较殷实的兄弟,然后现在的男孩子,没几个不追鞋的。本来一些限量版的鞋子,他们也付不起APP上的黄牛溢价,感觉水很深嘛,又怕买到假的。现在自己兄弟做这个,可以放心入,购买力都挺爆炸的。还有人找小单买假货——现在买Fake在鞋圈好像也挺正大光明的,还有说Fake比正版要耐穿得多。”   正版、假货都有人买,每个档次明码标价,金曼曼发现男生在这块好像更爽快或者更好骗,像是她知道的,所有奢包代购几乎都是不售假的,就像是金曼曼,她唯一买的仿货就是家具,包包的仿货渠道,沾都不沾边,因为一旦你拥有一个售假经销商的联系方式,也就意味着客户如果发现蛛丝马迹很可能就会对整个代购渠道产生怀疑。   但是,男人这边似乎就没这个疑虑,选择就是相信,就像是男人借兄弟钱一样,自己饭都吃不上了,不考虑明天生活,也要把大笔钱财借给兄弟,金曼曼很难理解这种人的心理,她只能说男人的钱其实比女人好赚得多,他们的爱好其实也比女人更销金得多。   林阳对于这种心理不是特别了解,因为他无疑可以轻易地拥有任何一双正版限量鞋,但他根本没有收藏心理,林阳不迷信任何一种奢侈品,鞋、包、车、表、珠宝、家具、刀具……总之任何可以形成圈子的奢侈消费,他都不以为然。   “仿货比真货好穿耐用很正常。”阳总发表真知灼见,“奢侈品要付营销费,要付设计费,至于产品质量,他们的产品大多数都不是用来使用的,质量好不好都是一季扔,根本没有制造得耐用的必要。”   他的确有不少一洗就变形的大牌T,都是林俏拿回来当礼物的配货,金曼曼说,“那你挣了钱都做什么?阳——总——”   她慢吞吞地拉长声音,有点儿挑衅的意思,毕竟林阳已经表达过不喜欢她叫阳总——阳仔也不行,阳哥好肉麻,叫英文名又有一股外岛招魂味儿,让人不寒而栗,所以金曼曼竟没有合适的称呼叫他。“你看,你追女生也不花钱——我还倒贴你五万,你那么多钱都藏着做什么呢?”   “首先——”林阳在金曼曼侧臀上挥掌轻责两下,作为对‘阳总’的回应,“其次,你什么时候倒贴我五万了?第三,我省钱无非是因为我有一个最昂贵的爱好——”   他们一口气有很多问题纠缠不清,第一金曼曼对于被打很生气,她要打回来,第二金曼曼对于她大半年前,在除夕夜被林阳逗得退换了陪林俏的劳务费耿耿于怀,林阳对林俏比对她大方多了,第三林阳居然还吊她胃口,让她猜什么是最昂贵的爱好。   “老梗了,你居然猜不到,我对你很失望。”他咬着一根无糖棒棒糖(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反人类的东西)——糖棒一翘一翘的,眯着眼睛笑,“当然是创业了,什么爱好能比这个更费钱啊?”   创业?林阳在私下积攒资本准备自立门户?   这消息让金曼曼很诧异,她还以为林阳和父亲的关系很好,毕竟,林总虽然有不少私生子女,以及一大堆的小舅子小姨子党,但迄今还没人能成功进入常阳,常阳真正的裙带关系,有且只有林阳一人,林阳在公司是绝对的实权派,她从没想象过林阳在常阳还健康运转的时候离开这家公司。   “那你还给俏俏那么多零用钱?这样你什么时候才能攒够呀?”   当然,用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盘问男人是一件最愚蠢的事,尤其是刚开始交往的男友,金曼曼的好奇也只会藏在玩笑般的埋怨里,但她很快又被分心了,因为林阳让她也尝尝这种口味的棒棒糖——0糖0脂肪,口味还不错,富含大量膳食纤维,很适合金曼曼这样已经养成习惯控制身材的女孩子偶然当零嘴。   林阳搜罗了很多这种低卡小零食送给她,当然并不昂贵,荀嘉明一个钻石项链都够买几十车了,但是,这些小零食比钻石更能改善金曼曼的心情。林阳是第一个懂得送这种礼物的男人,大多数她的追求者都自以为是地用礼物炫耀自己的财力,至于小单那种大学男生醒,他们送的礼物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为了感动自己,能再走一步,送女孩子一些她念叨过想要的,已经凤毛麟角,想要走到林阳这种培养VIP需求的根本就不可能。   当然,他推销礼物的办法也不是人人都能效仿,金曼曼承认,这种棒棒糖的口味在诸多代糖零食里算好的,湿湿滑滑带了清甜,在唇齿间缠绵传递,林阳不抽烟,这挺好的,这一代的男生还抽烟的人已经不多了,金曼曼的熟人里,似乎只有刘豫残存了这习惯,她舍不得叫这股味道散去,“嗯……我还没吃够呢。”   她去拿林阳手上的棒棒糖,林阳轻而易举地挪开了。   “那就再尝尝。”他说,把棒棒糖送进嘴里,缓缓收紧双手,让她逐渐靠近,再度搬运甜味。金曼曼的眼睫毛扇啊扇啊,像是一只蝴蝶,最后毫无力气地栖息在脸颊上,和另一人的睫毛交错,她的手指交错着想要握紧他的头发——唉,这里是办公室,真讨厌,为什么不让他上家里来?哦,对,是她想着应该先去吃饭,再叫他送她回家……   但现在,金曼曼很不想去赴单修谨的饭局了,很久以来第一次,她的生活中出现了明确的,非目的性的娱乐活动,这让她很难不沉迷其中。从这一点来说,不让林阳去她家又是明智的,这里是办公室,他们没法再继续往下发展,所以最终林阳还是在两人的嘴唇吻得水肿之前把棒棒糖吃完了,还有一点糖碎逐渐在他们的舌尖融化,留下长久的回甘。   “噢,今晚你可能还真不方便去。”   金曼曼刚才至少错过了五十条微信,林阳也差不多,他们靠在一起懒懒地各自查看手机,她倒在林阳的肩头,“小单说今晚刘豫也来,毕竟是他的谢恩饭嘛——你现在和刘豫见面会尴尬吗?还有,说起来——”   她知道刘豫有意回林阳身边工作,所以,林阳身边或许并没有什么潜藏的危机,但刘豫的话还是让金曼曼在意,她问林阳,“你身边是有什么危险,让刘豫之前都得先逃为上,直到这会儿又想回来?”   林阳默然看着她,表情一片空白,金曼曼看得出来,这是他罕见陷入迷茫的一刻。   “我不知道。”最后,他饶有兴致地说,“那看来,今晚这顿饭我还真得参一脚了。”   作者有话说:   实话说,阳总占了长得好的便宜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我现在发现晚上写感觉文章质量似乎更好一些,那就不强求了,啥时候写着有感觉啥时候写吧~   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第142章 五个人二十条关系线   这很有可能是金曼曼吃过最尴尬的饭, 三男二女,两两的关系都相当复杂,就没有谁和谁是单纯的贴心相爱的——金曼曼可不会这么形容她和林阳的关系,至于单修谨和林俏, 他们还没有正式分手, 但是很明显也不在热恋期。   盘点一下,单修谨和金曼曼, 老同学, 追求未遂, 现在彼此是重要的朋友,互相照应帮助, 那根羁绊线粗得要命, 也就是说, 换个小心眼的恋人, 基本这时候就得用分手来威胁断联了。   林氏兄妹, 接手了这对老同学, 但也不是说就彻底安稳下来了, 由于金曼曼和单修谨现在算是同行, 如果刻薄些说的话,他们就像是《寄生虫》里被盯上的一家人似的, 都交往着阶级显著低于自己的恋人。   至于他们彼此的关系也说不上肝胆相照,只能说兄妹关系尚可, 金曼曼一直觉得林俏对林阳的感情是有些畸形的, 参杂了妒忌、依赖和埋怨,林阳比起林总更像是林俏的父亲, 却又因为太出色, 使林俏长期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林俏对嫂子小嫂子,总有点说不出的挑剔和恶意,她总觉得哥哥给自己的支持和爱不足够,但限制却又太多了点。至于她能给予什么回馈,林俏是不会去想的。   至于刘豫,他和林阳的关系就更复杂了,曾经的心腹重臣,跳车后又想回来,打过林俏的主意,想做最强赘婿,却被林阳阻止,林俏也未必看得上他,但更看不上他没能尝试的野心。   但他真正喜欢的,是前老板的女友金曼曼,看在金曼曼的面子上,他做了单修谨的引路人,现在两个人单独发展了一条事业线,单修谨应该感谢刘豫,是刘豫让他在极度的困顿中,依旧拥有临时扩大聚餐规模的尊严——他可以轻易地接纳这变化,主要是因为他兜里有钱,可以临时增加预算,否则,那份困窘甚至比直接打人一巴掌还难受——连一顿便饭都请不起的感觉,金曼曼希望单修谨一辈子都不要体会。   金曼曼和林俏之间的闺蜜线,也一样是跌宕起伏,塑料得可以,她们是一起开工作室的好伙伴,林俏也确实帮过她,但两人间一样混合了妒忌和猜疑,金曼曼想,荀嘉明林俏是够不上的,林阳是亲哥也不必说,但如果她谈了一个没什么钱的男友,说不定林俏也会去试着抢一抢,美其名曰‘帮你考验考验他’。   至于她自己,在女性魅力上,有没有对林俏的傲慢呢?金曼曼承认,或许她也不是什么完人,总有些这样那样的缺点。她对林俏的轻视,就像是一种抗衡对策,用来平衡林俏对她的负面情感。所以,五个人之间十几条关系线,每一条都复杂得一批,就连金曼曼都不能想象今晚的饭局中最尴尬的人是谁——但是,她一定可以肯定的是,最不高兴的人肯定是林俏。   不错,林俏最近十分的不开心,她对单修谨的冷淡,使她失掉了和恋人相处的乐趣——当时她自以为很有先见之明,明白单修谨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会又穷又忙又崩溃,不再具备和她出双入对的可能,便先下手为强,有意无意地表明了她的态度:帮你,别想,配不上老娘了那就识趣点走开。   或许这并没有太大的错误,但事后的发展,显得林俏有点小丑了,主要是单修谨摆脱窘境的速度太快,两个月功夫,他就已经上了轨道,兼职赚的钱足够维持他自己的生活,还可以支援老家的母亲,为她支付生活费,至于他父亲的债务和麻烦,金曼曼也没太过问,事态毕竟是在发展,上回听说,单母做主:钱不赔,至少单家已经无力垫付了,投资风险自负,如果要翻脸去继续举报,悉听尊便,反正判几年他们都认,现在单修谨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不再倚靠家里,他们夫妻还有什么好怕的?   还听说,这是S市过去的律师给出的建议,这律师是谁找的,不问可知,付钱的也是常阳——薅公司的羊毛,大股东的必修课。对林阳来说,举手之劳,反正不必他自己付工时费。   对林俏来讲,最让她难堪的一点,就是这律师还是林阳看在金曼曼的面子上派去的,她也应该想到有这么一条轻松的路‘卖人情’,至少,让她这个女友显得没这么冷漠,如果她没有这么坚强,今晚的饭她很可能都不好意思来吃,但是,林俏有时候又很有承压性,你说她厚脸皮也可以,她坚持要来吃这个饭,并且问金曼曼,“曼曼,张律师是经你介绍给小单的吗?”   金曼曼很明白她的意思,虽然匪夷所思,但林俏确实在做这件事——她要把介绍律师的人情偷走,安在自己身上,这样她才有脸面去见单修谨。毕竟,今晚的饭局邀约很突然,单修谨邀请林俏,完全是因为林阳要去,那他就不好不叫林俏了,林俏还没做好见单修谨的准备。   “没有,你哥和他单独加了微信,他推过去的。”   金曼曼觉得林阳也想给林俏找个打发时间的事情做,免得她显得生毛长刺,到处惹是生非,散发负能量。林俏也没想明白一点,如果林阳反对她和单修谨继续交往,只要打个招呼,单修谨就不会叫她了。   “我也没和他说什么。”她补充了一句,林俏放松多了,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发型,似乎要确定自己看起来足够得体——也足够低调,今晚她可不能打扮得太有侵略性,最好是小可怜点,能引发单修谨的怜惜,那么关系还有转暖的可能。   “那我就……”   也不好意思把话说完,先在金曼曼身上小试牛刀,金曼曼假笑一下,“唉,随便你啦。”她和单修谨又不差这个人情,就算单修谨不愿意再继续和林俏纠缠,金曼曼也会力劝他不要和林俏分手:她和林俏,她们现在都是一种悦己为主的交往原则,她们挑选男人的标准,并非是谁的物质条件最好,对她们最为大方,最舍得撒钱,金曼曼已经度过了这种将自身待价而沽的阶段,林俏也在短暂尝试后立刻放弃,如今,她们找的都是能让自己开心的男人,是情绪化的挑选标准,谁最具备情绪价值,谁就能够胜出。   但单修谨已经失去了情绪化择偶的资格,因为,他打从心底认为自己缺钱,而金曼曼和林俏现在并不这样想,尤其是金曼曼,她不这样想已经很久了,现在,她还做这一行只是因为她认为做这一行很有意思,这是一个很好的窥镜,就像是反装在富人门上的猫眼,从中可以窥探有钱人生活中最隐私的空虚、缺憾,窥视着他们的人性上,被金钱啃噬出的巨大伤口。Buyer恰恰是对金钱最好的怯魅,越出色越老练的Buyer,越能看到金钱的局限和软弱。   小单呢,他做这一行只是因为他缺钱,他有他需要维护的尊严,而林俏恰恰就是一个很好的,装点尊严的女友,她对小单是很有益的,她结识的那些朋友——不是那些同样富豪家庭的,和林俏同一阶级的朋友,林俏不会把他们介绍给单修谨的,那就太丢脸了,但她在读书时结识的,比她次一个档次,家境殷实的老同学,其中的男生都会是单修谨最好的客户源。   “我都不知道球鞋是怎么流行起来的。”   他们三个是在工作室汇合的,聚餐也选在附近的音乐餐厅,这间餐厅的价位不低,因为它提供的卡座很宽敞,不是一般S市餐厅特有的逼仄——按林阳说,在这方面只有日本的餐厅能和S市比较,恨不得连楼梯间都给安排几桌。   单修谨到得很准时,会餐的气氛并不尴尬,三个男人见面之后,很自然地就聊起单修谨的新事业,“感觉是这七八年内炒作起来的新噱头,用来填充五千元到万元级别的男奢市场。千元级别有打火机,再往上有表,有车,就是这个轻奢的阶段,很难找到商品,球鞋也可以说是应运而生吧。”   “主要是新一代年轻人抽烟的比以前少,也不喝茶了。”单修谨侃侃而谈,让金曼曼不由得和林俏对视了一眼——两个月不见,小单变化不小,在刘豫和林阳面前,气场居然也没被完全压制,不像是从前那青涩的学生小弟模样,谈吐间已经有点东西了。“对高度白酒的消费也不如中老年人那么狂热——大部分三十岁以下的消费者甚至不怎么喝红酒,啤酒也是浅尝辄止。”   “主要是健身概念正在普及,向西方看齐。”刘豫也说,他执壶很自然地为几个人倒茶,单修谨要接过,他没让,金曼曼注意到,今天刘豫穿着卫衣和牛仔裤,又是那种老土不起眼的搭配了。最强赘婿的战衣似乎已被束之高阁,或许,刘豫不像是他想的那样渴望上流。“但是,健身恰恰是很难营销奢侈商品的行业,这行业的顶端服装也就是始祖鸟了,万把元,还只有极端环境适用,大部分人城市里跑跑步,城郊爬爬山,普通数百元的装备都够用。”   “现在炒的比较火的就是篮球了,之后可能会炒作露营装备,越野房车,都是从健身这个领域往外延伸的,价格区间都有,现在还有炒电子烟的,好的烟弹也不便宜。”   单修谨也说,金曼曼神色一动,他立刻笑着摇头,“不过我不做这个,烟弹这种入口的东西,太容易出事,也容易结交劣质客户,目前我只做鞋。”   比以前更会看人眼色了,小单的变化真的很大……金曼曼看了林俏一眼,“我要去洗手间,你去不去?”   结伴上厕所,大概是女孩子的特色,林俏说去,于是她们一起走向餐厅角落,金曼曼偶尔回看一眼,三个男人还在自如且和谐的谈笑,她担心的尴尬场面一个也没出现。   这本该让人松一口气,但金曼曼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不知道该这么和林俏描述,只能笼统的问,“你觉得怎么样?”   “和你想得一样。”林俏和金曼曼对视一眼,两人的隔阂似乎不知不觉又消失了,林俏主动挽起金曼曼的胳膊,似乎这样能消减她心中的不安。“小单变化真的太大了……我感觉他现在都有点陌生。”   她和单修谨和好的想法似乎没那么强烈了,林俏喃喃说,“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是见不得他好,但是,我有点担心他……”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果然晚上写效率高心情好!赞! 第143章 又一条财路   按单修谨现在的发展势头, 还有他和林俏逐渐疏远的关系,林俏这话很容易给人以吃柠檬的印象——越是澄清,这种感觉好像也就越明显。但是,金曼曼能够理解林俏的直觉, 明白她心底恳切的担心:确实没有具体的事迹, 但是,单修谨对金钱的狂热, 不免给人以熟悉的感觉。   太阳底下无新事, 像是这种皈依般的狂热, 在Buyer这一行做久了的确并不陌生,金曼曼也在很多人身上都看到过这种感觉, 而拥有这份狂热的人, 他们往往先后都愿意付出很大的代价, 来交易更多的金钱。   Crystal, 寥寥几面而已, 和金曼曼一样漂亮的女孩, 先做伴游, 现在又仗着荀嘉俊父子的关系来开工作室, 她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代表,Crystal对于金钱、奢侈有一种令人触目惊心的狂热, 她早就心甘情愿地交易了自己所能出卖的全部,为的只是在荀嘉明等人来看微不足道的金钱。道德底线较低, 你可以这么说她, 也可以说她的确就是非常非常的爱钱。   三太、四太,林总的现任林太, Ceci——现在正在做移民监的Ceci, 金曼曼接触到的许多客户, 身上都有这种特征,当然,并不局限于女人,外岛的Michael,朱总、刘豫,他们都是可标签化的,就像是一个积木小人,每一块上都有价钱,买家付了钱就可以抽走一块。一般的社会人,他们只在时间、精力,和一小部分尊严上做了标价,但这些人标得更多,身体、情绪、感情、尊严、健康……他们几乎什么都可以交易,为的只是更多更多的钱。   林俏呢,她是另一个极端,林俏是个‘不可交易者’,金曼曼想,她喜欢单修谨也是喜欢他身上那股不可交易的劲儿,单修谨曾经和林俏一样,不是金钱驱动型的人,驱动他的是理想,生活中的趣味,对金曼曼的爱意和追求,小单的金钱欲很淡,其实他的家底比刘豫还差,但他没有刘豫那股饥饿劲儿,金曼曼现在知道了,吸引林俏的除了他的外表以外,正是这一点。   但,对于没有自立能力的学生来说,这种恬淡其实也非常脆弱,小单因为自身境遇的变化,当然也毫无疑问地失去了这份特质,林俏也难免感到强烈的失落和痛苦,她不是那种分手了就希望对方过得差的人,恰恰相反,或许她宁愿看到小单过着拮据的日子,也不愿见到他丢弃了原有的‘不可交易’。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买下另一个人的全部人生,即便可以占有他的全部时间,也阻挡不了他的变化。小单的确是变了,或许他依旧还在用自己的时间和学识换钱,但林俏和金曼曼都看到了那种危险的趋势。   “你要多提醒他,曼曼。”林俏反复低声叮嘱金曼曼,“就像是刚才说到烟弹那样,你要多问他,多关心他,让他绷紧那根弦,不然我真的很担心。”   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金曼曼和单修谨‘旧情复燃’,林俏有时是颇有一种野兽般的洞察力的——其实,金曼曼也这么认为,对于现在的单修谨,她太熟悉了,金曼曼明白这种感觉,小单现在根本没有谈恋爱的心思,就算她倒追,他也不会和她在一起,他现在是个纯粹的钱性恋,已有的,相对他的处境来说已很好,但还不够,不够,小单内心一定感到一种极致的焦渴和不安,缺口还在,永远不够。   “……真的很离奇。”   两个女孩回到桌前的时候,他正在评价自己的客户,单修谨的生意单价比金曼曼更小,客户层次相对经济实力也平凡一些,有很多是大厂程序员——说他们是富豪,有些过分了,金曼曼服务的客户,有年收入一个小目标的,也有总身家在几个小目标的,总之,小目标是个比较基本的门槛。   而这些程序员、大厂高管,年收入也有数百万,住房条件在学区老破小和郊区平层之间摆荡,他们是不会追逐名表、珠宝和动辄十几万的H包的,万元左右的球鞋很适合男主人,女主人一年买两三个两三万的包差不多了,一般这样的女主人都是家庭主妇,还要带两娃,收入虽高但支出也多,再高的消费会感觉花不下手。   但这些客户也有舍得花钱的地方,单修谨说,“比买鞋还舍得,他们是真的愿意去上那种讲座,一个教程要□□千,这还是便宜的,就两天的住宿,跟着‘师父’做一些什么灵感锻炼,要么是心灵禅修,要么是成功学的胡说八道,收费两三万的大有人在,随便找个大学老师当大旗,一期班五十个学生还都能报满,入群还要额外再交三千多的年费,简直就是抢钱——”   算下来,一期两天就是一百万收入,老师一年开五十期班(这种班一般都在周末,方便收割上班族),一千万稳稳到手,扣除分成、营销费用,几百万落袋为安,都够填上单修谨家族的窟窿了。这不能不让人摇头发出啧啧的感叹,“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成功人士愿意去上他们的班,我感觉这才是他们挣钱的点,也是他们的本事,如果换作我,我在台上可能根本都上不了课,实在太紧张了。”   “你太年轻,吃不了这碗饭,也没有那层大学教授的皮,虽然有没有这层皮不妨碍他们在合法骗钱,但这层皮真不真还是很重要。”   林阳对这行的火爆也有了解,“这种班主要是给一些有空闲的有钱人提供社交的平台,再做点心理按摩,你可以当作是一次集中的心理强化治疗,从小时费来说,并没有特别贵,两天四十八小时,按心理咨询的小时费来说也要四万多了,就算班费两万,也是五折,更何况还要提供住宿、饮食,又有很多处境相似的朋友社交,有很多事业有成,现在退居二线提早退休的人,他们很空虚的。”   “对,没有朋友,大家都要上班,以前的老同学也跟不上现在的消费层次。”刘豫很自然地接话,“在这种班上如果有聊得来的朋友,以后至少多了玩伴,后续有没有生意合作的可能再说。对于目标客户群体来说,这个价格并不贵,反而是一个筛选的门槛。坑的是那些自以为成功学能让人走向成功的人,如果有小白领省吃俭用来上这种课,那他们肯定会觉得上当受骗——不过也未必了,会相信这些的人,可能也不觉得受骗,反而会觉得这个班上得很值得。”   他和林阳相视一笑,金曼曼心想,不愧是老搭档,的确有默契,半点也不矫情。说不定刘豫上次对她说的那几句话,就是刻意留个钩子,他打算用这个消息来做回归林阳身边的一个台阶。   林俏对于这种赚钱经显然感到厌倦,单修谨也有所察觉,他左右为难——主要是林俏的生活乏善可陈,而单修谨的生活目前主旋律也的确是赚钱,他不说这个说什么呢?难道品鉴他们随便乱点的鸡尾酒?很明显,除了林阳和刘豫以外,余下三个人对这些东西毫无品味。   “你最近还打游戏看直播吗?”   他只能问林俏这个了,因为林俏确实不干什么正事。她还在看风仔直播,“你们知道吗,风仔和Momo复合了。”   “哈?”   算是狗血连续剧的续篇了,虽然让人摆出‘地铁老头看手机’般的表情,但这的确是真事,他们俩复合了,而且现在主要是Momo养着风仔。因为张总现在显然没有闲心再玩游戏冲榜,金主的这波风头一过,风仔又没有乘势在巅峰期积累到足够多的死忠观众,换句话说,他造梗能力不足,因此,风仔的人气回落到了三线主播的程度,收入也随之锐减。   不过,这段走红的经历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他待人接物的能力比之前要强,也走出自己的小城去参加过几次活动,现在Momo和他复合之后,风仔搬到Momo家里,和自己的家人已经切断联系了,原本在老家买房的计划也随之中断,如今他住在别墅里,有自己专门的直播间,Momo和他每晚固定CP双排,也成为一个小梗,热度逐渐稳定下来。“等Momo怀孕他们可能就办婚礼了。”   之所以是办婚礼,而不是领证,是因为两个当事人虽然主演了一出青春疼痛大戏,但都还没到领证的年纪,金曼曼又是一张痛苦面具戴上,“哈?这也太早了吧,不是,Momo精神状态那么不稳,根本也不适合生小孩啊。”   “但谁能拦住她制造小孩呢?平台也不是没粉丝劝,但是都被堵回来了——又不是养不起,多关心关心自己下个月的房租吧。”   林俏耸耸肩,摇头说,“又一个不幸的小孩要在金钱中出生了。”   话题因此从成功学课程上转移开来,开始讨论他们共同接触过的客户近况,譬如朱总,常阳最后拿到了他的单子,林阳上回去美国,Irina还托他向金曼曼问好。   “他们没什么变化,Irina比以前更爱喝酒了,或许几年内有染上酒瘾的可能,朱总还在找他的前妻和儿子,上回说他们好像出国了,在找蛇头——他们也还是没有自己的孩子。”   林阳贡献的情报当然是最多的,不过有些小虾米的消息就金曼曼知道得清楚,“Ceci在国外当保姆喽,她人是出去了,也住豪宅区,但是一句英语都不会……”   保姆又只听钟姐的话,这也是理所当然,因为这是钟姐的房子,钟姐的保姆——钟姐自己的孩子也送来这里带,Ceci等于是第二个保姆,要张罗两个孩子的衣食起居,钟姐通过摄像头随时监控,把两个雇员差来使去的。   “好消息是,第三个保姆很快要来了——钟姐的前夫也要出国来带小孩了,可能会和Ceci住一起,Ceci对此非常抓狂,但没什么好办法,小温总好像短期内出不来。”   “他至少五年吧。”林阳是知道温家近况的,“他们现在饮鸩止渴,换了Jolly做法人,疯狂融资,透支未来度过现在的难关,我感觉是有些过度透支了,到时候如果爆出来,证券市场又是一番动荡,Jolly可能……”   他摇摇头,做了个手势,意思已很明显:Jolly可能会是下一个小温总,当然,也可能不是,不论如何,她获得了一个机会,和所有事业上的机遇一样,相伴而来的当然也有极大的危险。   气氛似乎又有些沉闷下来了,林俏低声问金曼曼,“你说,钟姐是不是想让Ceci和前夫日久生情,两个人搞在一起,然后Ceci没脸继续赖在美国,只能丢脸的离婚回国,把孩子留美国给她照顾?这样她就又白得一个小孩了。”   好狗血的猜测,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金曼曼还真思考了一下,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分散了——林阳和刘豫很有默契地走向餐厅门口,似乎是要去抽烟的,但金曼曼知道林阳不喜欢抽烟,很明显,这只是个借口,林阳要去和刘豫私聊了。   可恶,比起陪聊这么没营养的话题,她还真有点想去偷听……   作者有话说:   一些老朋友的后续故事~ 第144章 两对对话   实际上, 在所有老客户的八卦中,最具戏剧性也最牵动人心的,理所当然还是温家的变故,正是因为温家陷入危机, 常阳林氏父子才会跟着倒霉, 包括张总、陈总等人现在缩头乌龟般的尴尬处境,都是受到蝴蝶效应影响, 甚至往大了说, 搞不好荀爵士现在不死不活的状态, 也是因为温家的债务危机爆发,小温总入狱。   因此, Jolly的现状是颇为耐人寻味的, 反倒是其余人的生活, 没被波及的还按照老步骤在走, 何先生和何太太在继续鸡娃, 何小弟的成绩突飞猛进, 金曼曼可以在朋友圈看到何太太炫娃, 生活老师和家教老师已经磨合到位, 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何小弟如果不拿下第一, 恐怕很难收场。而金曼曼则已经不去想她可以分红到的激励金了——有钱人不会因为自己有钱就不拖尾款的,甚至反而会比普通的客户更爱欠钱。   激励金虽然写在合同里, 而且很可能会爽快付给两个贴身老师, 但好几个月没有提供服务的中介,话都不说一声还想拿钱?除非金曼曼是荀嘉明的正牌女友, 会牵进挽出跟着出席各种场合的那种, 那他们不需要催促, 估计都会主动付款,并且还邀约金曼曼上门做课,参加派对之类的。有钱人就是如此,只有对比自己更有钱的人,才会主动结账,从不欠钱。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金曼曼如果真的有望担正荀嘉明的大太太,按照社交圈默认的规矩,她也不太可能继续开这样的Buyer工作室了,她要工作,去从事慈善、金融、投资都好,亲自从事服务业,无疑会拉低荀嘉明的格调。   谢天谢地,金曼曼没有嫁得金龟婿,因此可以获得工作自由,虽然随之而来的就是结款的烦恼。“到时候可能得你出面结款了,俏俏。”   林俏出面联系的话,何家应该是会给面子,这也就是林俏这个股东存在的意义,她的分红拿得是不算太亏心的,而林俏在工作室的自我感觉也相当良好,至少,金曼曼时不时能找出一些只有她能胜任的任务,让林俏产生一定的价值感。   “行,到时候我会去关心小弟的成绩,顺势接到结款话题。”林俏说。她看了单修谨一眼——现在,单修谨对于这些话题要比以前感兴趣得多了,他听得很入神,双眼闪闪发光,不再是从前无聊玩手机的情态。“曼曼,你说,Momo为什么要和风仔生小孩啊?”   金曼曼对于精神不稳定的女人,一向尊重她们发疯的权力,她其实是有一番刻薄的见解,但林俏是想听这个吗?她重拾这个话题,其实还是想要谈感情,标准答案其实是老生常谈,“感情的事哪有那么多道理,除了合适以外,最重要的是想要。”   也有些感情是互相伤害却离不开的,有毒的爱,也有些感情是明知不合适却依旧难以放手的,就像是林俏对单修谨一样,金曼曼瞟了单修谨一眼,见他的表情也有丝不自然,就知道单修谨听懂了林俏的弦外之音:Momo和风仔闹得有多难堪,他们都是听说过的,这样的两个人都还可以复合的话,那么,林俏和单修谨,是不是也可以别太在意彼此的一点小心思,坐下来好好地聊聊以后呢?   “我去洗手间哈。”   金曼曼起身出了卡座,顺便把自己的酒杯端走了,虽然这让她的理由变得非常蹩脚——哪有人去洗手间还端酒杯的。但是,酒杯也的确是她需要的道具,那两个出去抽烟的男人,手里都拿着酒杯来着,在小花园里边抽边聊,一排长桌边站的都是这些抽烟客,花园的气氛比卡座那边还要更放松得多。   林阳和刘豫已经聊了好一会儿了,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端倪,这两个社会人,不会把线索摆在脸上,金曼曼过去的时候,林阳表情没有丝毫破绽,甚至反而显得很放松,很从容,金曼曼眯眼打量了一会,他似乎完全掌握了对话的主动权。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这主动权是不是刘豫让渡出去的也不好说,他想回来常阳,是跟着林阳上班的,而不是做林阳的领导,这么短的时间就来吃回头草,姿态本就不好看,当然是要摆出诚心认错挨打的样子,林阳教育什么是什么了。   “怎么来了?”   她一过来,林阳就掐了手里的烟,其实他根本没怎么抽,只是把烟随意拿在手里,烟灰都积了一节,见到金曼曼来了,随意在烟灰缸里按灭,让她站到自己身前的上风处,簇拥着她,带着刘豫,往花园尽头挪动了几步,这里没什么人,烟味也没那么重。这样一来,刘豫也就顺手掐了烟。   “留点空间给俏俏和小单私聊。”金曼曼说,林阳揽着她的腰,把下巴搁在她头顶心上,这样的亲密如果换一种态度,或许不无示威的意思,但他倒做得很自然,是金曼曼有轻微的不自在。   “嗯,他们俩,随他们闹去吧。”林阳模棱两可地说,刘豫也笑了笑,金曼曼说,“你们继续,刚说到哪了?”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说些做事的心得,队伍不好带,吐苦水呢。”   刘豫只能用笑容来消解他的挫败和尴尬了,耸耸肩,在金曼曼的注视下承认,“和领导承认错误,是我想得浅薄了,做副手,做小经理,和带领一间公司,压力和视角还是不一样,需要的素质也不一样,完全不同的两种生活。”   “做副手需要甩锅技能,做老板要主动背锅?”金曼曼猜测,据她观察,大多数大公司的高层,主要是靠混,靠甩锅,靠办公室政治,他们的业绩压力还是和小公司老板不好比的,因为这些高层率领的员工不是他们所能决定的,他们要做的也就是把压力传达给下属,去分担,去压榨,去催促,稍微关心点手下的都算是好主管了。   但是,小公司的老板,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固然可以随意甩锅,但那除了自己心理上的快意之外,有什么用呢?甚至为了预防员工离职率大增,还要主动接锅分锅,减轻员工的压力,业绩完不成,底下的小主管互相甩锅,老板呢?   老板必须得想办法去提高业务,因为他没有第二个人去汇报,去负责了,亏的这都是自己的钱。一个人能带领好一个部门,在办公室斗争中如鱼得水,掌控那份微妙至极的人际关系,是个很出色的主管……但他未必能适应一个老板的生活。   刘豫承认,他迎来自己的机会,也赌了一把,大胆尝试,可尝试下来,发现自己并不是特殊的那个人——100个尝试着自己去做老板的人,99个都失败了,刘豫也明白自己其实并不特殊,这几个月下来,他对未来越来越感到悲观,光是预期中的想象就让他沉重起来。   “每一天,每一秒,心思都要在生意上打转,是有说高层都是007待命,但那也只是待命而已,大家都是打工仔,下班以后至少有个喘息的机会,大不了不干了,但是当老板完全不同,你想到过几年公司几十个人就完全靠你吃饭了,那种压力——”   他多少有点卖惨的意思,但也的确是真诚的,刘豫苦笑说,“几个月功夫我就有点轻度胃酸反流了,其实就是压力过大,只能说,心比天高吧,但最终得接受现实,心比天高的人有很多,真有本事登天的就那几个,当老板需要的心理素质太宝贵,我尽力去锻炼了,做不到也确实没办法。”   金曼曼能理解刘豫的感觉,刘豫的脆性和他神经质般的爱慕虚荣有关,越是爱钱,越是患得患失,就越难以承压,大概一个副手已经是他的极限,在副手时,他可以做到心理平衡,但一旦来到正面,第一波压力浪潮就已经完全把他给击垮了。   “只能说,越是想晋升的人越没法当老板的。”她安慰刘豫说,“我估计那些还有理想的人会好些。”   刘豫顿时苦笑,“那小老板娘的意思是我没有理想咯?”   “你不但没理想而且还有点油腻。”金曼曼不客气地吐槽,这自然是针对刘豫没骨气的称呼,小老板娘——八字还没一撇呢,而且,怎么说他也对金曼曼有过好感,会这么称呼,只能说刘豫的姿态是真的很柔软,尽管他的第一次尝试失败了,但往上爬的本能却依旧炽烈。   刘豫把金曼曼给他打的Tag全都认下来,又厚着脸皮说,“但我至少还很有良心。”   那倒是,至少和刘豫做生意是可以放心的,给了机会他就去努力,尝试过确实各方面不合适,也就不耽误彼此,好聚好散,至少还留些情分在。不至于死皮赖脸往自己兜里划拉好处再溜,金曼曼说,“那,这个虽然是优点,但也是应该做的好吧,你实在不该把这个拿来吹嘘。”   刘豫哈哈大笑,气氛还算放松,林阳只是搭着金曼曼的肩膀,含笑看他们瞎聊,金曼曼觉得他有点太沉默了,但不知道是不好意思拒绝刘豫呢,还是不愿见自己和刘豫耍嘴皮子,话又说回来,林阳好像从不介意小单,对荀嘉明更嗤之以鼻,所以她觉得他也可能不是那种爱吃醋的性格。   “你们觉得俏俏和小单谈完了没有?”   她转移话题问,也燃起好奇,踮起脚尖,压着林阳的肩膀借力,从玻璃窗外看了几眼——单修谨和林俏已经并肩坐在一起在说话了,他们的肩膀靠得很近,几乎完全粘在了一起,两个人的表情都很投入在谈话中,金曼曼看不出这是要分手还是要怎么着。但是,现在就有点尴尬了,回去吗似乎会打破他们难得的气氛,说不定就拆散了一对情侣,等他们谈完吧,又很无聊,难道要一直尬聊下去吗?   刘豫已经在看表了,他明天还要上班,至少在提离职之前,压力将会如影随形地伴随着他,金曼曼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们在这里再等一会儿——”   林阳终于也松开她,只是在金曼曼的肩膀上留下凌乱折痕,起身和刘豫握手道别,“等你那里处理好了给我电话。”   看来,他是接纳刘豫了,金曼曼也松了一口气,不禁对刘豫送出鼓励的点头,‘加油,回头草不好吃,但小老板娘支持你’。   刘豫神色仍复杂,但还是双手握住林阳的手,几乎是刹那间,他又回到了那个早已习惯的,低人一等的位置——他的笑里有一点自嘲,大概是终于接受了自己能力的局限。   “那我就不和他们招呼了。”   “我们会说的,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不还要开车去外地见客户吗?”   金曼曼送了刘豫几步,林阳满不在意低头看手机,刘豫张望老板一眼,又看了看金曼曼,突然苦涩地一笑,欲言又止,几经吞吐,还是问出口,“会看不起我吗?”   其实作为朋友,有什么好看不起的?刘豫问的并不是作为朋友的金曼曼,而是作为女人的金曼曼,这一刻他似乎终于在最低谷气急败坏地小小袒露了内心深处的好感,一个男人最怕是在喜欢的女人面前显得低贱,展现为生活奴颜婢膝的嘴脸。   今晚对刘豫来说是很残酷的,金曼曼的好奇心似乎无意间摧毁了他的最后一丝体面,也摧毁了他一向强撑着的坚持:刘豫一向是停留在一个靠谱的,能给出建议,能帮忙的前辈这个身份里,从未往前走出一步。   但是,这一问似乎在告诉金曼曼,他知道她知道,而最难堪的是,他也知道她知道自己之前的选择,刘豫为了向上爬果断地抛弃了对金曼曼的那一丝好感,他认为金曼曼配不上他,但现在,他又重新跌落下来,反而是金曼曼成为了他够不到的‘小老板娘’。   金曼曼明白一切,但她只是笑着说,“我看不起什么?莫名其妙。”好像什么都不懂一样,但是,她的语气是真诚的,她的确没有看不起刘豫,金曼曼基本上不会看不起任何人,因为她也曾经承受了太多的看不起,她明白这些二流货色心中的委屈,曾经,她连二流货色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勉强够到三流货色的边。   刘豫似乎有些释然了,他向前一步,但又很快退了回去,只是对金曼曼深深地一笑,转身匆匆而去,金曼曼看着他的背影,倒叹了口气,有一点惆怅,一点为刘豫的惋惜——倘若他真的豁出去做最强赘婿去了,她反而会为刘豫开心的。   她转身去找林阳时又吃了一惊——林阳不知什么时候也放下手机,正和她一起凝视着刘豫的背影。他的脸色是金曼曼从未见过的难看。   这……蛤?吃醋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今晚特别晚因为今天我没睡好,还出门办事,并且严重堵车,晕车了……好不舒服啊……特别想吐   明天我考虑休息一天,到时候大家看请假条哈……有更新就是挺过来了,没更新就是真得休息一下了…… 第145章 人面兽心   吃醋这情绪会存在林阳的世界里吗?金曼曼想大概是会的, 不过,他绝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最多就是再开个‘你为什么一直叫我阳总’的玩笑。一般说来,林阳很少会失态, 而且对男女之事出人意表的洒脱, 他更倾向于随缘而不是强求——否则也不会无视金曼曼的美女属性,把她介绍给荀嘉明了。   金曼曼相信, 那时候林阳对她已经有一定好感, 很多男人此时会选择占坑位, 永远让自己保留最强的主动,让金曼曼能找到物质条件最好的男人只停留在他这个档次上——不要说不可能, S市能和林阳比较的富二代已经不多了, 荀嘉明更是一个国家都只有几个人选的级别。林阳想要限制金曼曼的选择是很容易的,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当然他也没有阻止金曼曼去外岛, 选择用荀嘉明做自己的挡箭牌……   在人际关系上, 林阳像是一棵树, 永远都在冷眼旁观, 难得主动,总是任由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 他的情绪时常是被掩藏起来的,哪怕林家陷入危机, 金曼曼都没有见他有此刻这样的情绪起伏, 她想这一定不是因为吃醋——那就是刘豫的确带来了一个很坏的消息,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消息会有多大的破坏力。   “怎么了?”   她也不由得跟着凝重起来, 接近他关心地问, “我们也先回去吗?”   “没事, 再等他们一会,这种情况最好不要先走,不然,小单还以为得到我的许可。”   林阳的脸色仍不好看,但理智显然还在,这会儿还能想到这个细节,金曼曼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踮起脚又看看里头,林俏和单修谨还在说话,两个人的手已经握在一起——好奇怪,彼此已经如此不合适了,关系却反而比之前更好?   但是,她现在无心八卦了,坐到林阳身边也握住他的手,“是很坏的消息吗?”   “没什么时效性了,至少在小刘看来如此。”   林阳反手扣住她的手指,紧紧地钳着,他看起来神色非常肃穆,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过了一会,抽出一根烟来想要点燃,又止住了,只是紧紧地又握住了金曼曼。   “没关系,你抽吧。”金曼曼虽然不喜欢身边人抽烟,但此刻可以例外。   林阳摇头说,“没事——”   他显然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感情,垂眸望着和金曼曼相握的手,金曼曼察觉到他的手指有轻微的颤抖,过了一会儿,林阳牵着她的手放到自己额前,金曼曼立刻站起来揽住了他。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对俊美而且相配的情侣,也十分相爱,在花园一角深深地拥抱着,实际上林阳抱得也的确很紧,他似乎不愿任何人看到他丝毫的动摇,有些掩耳盗铃一般把脸埋在金曼曼的肩膀上。还好,没有哭,林阳毕竟没那么软弱——但是他的心情明显极度不佳。   金曼曼现在已经不想知道原因了,她反正是帮不上忙的,她轻声细语地拍着林阳的肩头,“要不要回去呀?”   “过会就没事了。”   林阳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时已经又恢复了正常,交往一个商界精英男友就是这点不好,城府太深,大多数时候他都表现得体,这是常态——毕竟,如果连九位数的交易都不能让他动容,那么在私生活中,过于失态,就总有些夸张的表演味儿。这样的男人你很难去琢磨他的真心和软肋到底在哪,似乎永远也无法掌控全部的他,一个女人要是对这样的男朋友过于强求,自己反而会很累。   “其实也没什么好吃惊的。”   林阳说,他甚至不需要佐酒来配这个消息,“你知道我父亲有多少私生子吗?”   金曼曼知道这数目肯定是很多的,林总的婚生成年子女应该是就林阳、林俏两个,之后他又结了好几次婚,也不乏母凭子贵,挟肚上位的,但那些孩子都很小,而且一般跟着母亲,与兄姐的关系较疏远,现在最大的也就十岁左右,还不到对继承权有威胁的年纪。基本上这个年龄差也保证了他们毕业进公司做事的时候,林阳早就羽翼丰满,不是他们能比较的对象了。   “婚生的还有两个,至于私生子,两位数以上,我和我父亲一起出差,从来不住在一间酒店里,因为大多数我们有设厂的地方,都有他金屋藏娇的爱巢,他会住在那里。你经常可以看到一些高档小区里,常年独居,全职带孩子的女人,对外说老公在外地出差,偶尔回来,一般还能有名车开,名牌包包随身——基本就都是被包养的情妇,光是我父亲在世界各地就拥有十几个这样的产业,甚至在东京、新加坡,都有我和俏俏的兄弟姐妹。”   以林总的财力,这也的确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开销,房子都是公司的财产,投资得早,都翻了很多倍,有钱人想要破产有时候都难。林阳有些刻薄地说,“只要真正掌握钱和权,很少有男人可以控制得住自己低级的繁殖欲,尤其是那些早年落魄的男人,他们证明自己成功的办法,或许就是拼命的繁殖——”   作为一个受到繁殖行为影响的小孩,他的表情是冷峻的,“很好笑的是,有时候深受这种行为伤害的儿子,长大后会在不可遏制地重复这种行为之后,和父亲和解——他们发现自己也有一样的人性弱点,也有一样旺盛的繁殖欲,原来也更像野兽而不像是人,人面兽心就是为了他们这种人准备的——”   他突然收住了没有再往下说,金曼曼瞪大眼看着他,她此前从不知道原来林阳对父亲有这样大的恨意,简直是毫无线索,原来林阳对林总的评价如此之低,甚至到了人面兽心的程度。   “但是,我永远不会和他一样。”   林阳说,他咬着牙对金曼曼亮出凛冽的微笑,这笑与其是为了安抚她,倒不如说是笑给他幻想中的那个形象看,用笑来攻击那个心中的宿敌,表明自己的不屑。但是,这份敌意就像是冰一样,锋锐却又易碎,“我也用不着同他和解——你知道为什么吗,曼曼?”   金曼曼茫然地摇了摇头,林阳没有吊胃口,他痛快地压低了声音,“因为我不但持有他分配给我的股权,而且还是阿姨的股权代理人,我爸只有联合我和阿姨两个人,才能在集团拥有绝对话语权。阿姨离婚时,没有把股权给俏俏,她知道她守不住,这反而会给她招祸。她把代理权从我爸变更成我了——她一直不管公司的事,但是她名下的股权是一点也不少的。”   这是金曼曼从未听过的秘闻——或许连林俏都不知情,这样的家庭中,原来大家或多或少都留了些底牌。金曼曼这才明白林阳对林俏为何这么放纵——倒不是说没有股份代理权,林阳就对林俏不闻不问了,如果这样,林俏妈妈也不会变更代理人,只是有了这么一份厚礼在,道义上来说,林阳也总得对妹妹多上点心。   但她不懂,这和刘豫的坏消息有什么关系。   “但是,代理权也只是代理权而已,她随时都可以收回去,港联对常阳的收购中,如果我父亲在自以为胜券在握时,失去阿姨的支持——”   他不必多形容,金曼曼也能想到这有多恐怖,这就等于是改变战局的一招了。“之前港联没去游说她吗?”   “是有,但阿姨还是很坚定站在我们这边,毕竟常阳易主,她虽然短期内或许能得到高额股价回报,但以她持股的份量,等到减持完成那是猴年马月,港联届时可能早就把常阳掏空了。从利益和情感上,她没有理由不和我们保持一致。”   林阳顿了一下,“但是,阿姨是个很感性的人,如果她的感情受到伤害,那就不一定了。”   金曼曼多少已经猜到一点了,实际上,林阳给的线索也相当的多,“现在还能伤害到感情的,应该是婚姻持续期间你父亲的背叛——”   “刘豫去年就在公司账单里发现了一笔汇往英国的款项,他出于本能,有做一点那边的工作,因为我们和英国的业务往来并不多,似乎没必要在英国置产——你猜怎么着,今年就在港联发动对常阳的收购之后不久,他订阅的高中官网做了更新,放上了新一期毕业生的Yearbook……”   金曼曼全明白了——今年高中毕业,那就只比林俏小了五岁。“姓林吗?”   “嗯,儿子,和我爸长的很像。”   林阳喝了一口已经不再分层的鸡尾酒,对金曼曼露出灿烂的笑容,“你看,这就是男人,阿姨对他唯一的约定,就是不要找长期情妇,不要在婚姻存续期间弄出私生子,就这两点而已,逢场作戏她都不计较了,结果怎么样,他还是没有做到。”   至于私生子对他的威胁,在遗嘱上份额的缩减,林阳提都没提,他已经不必再在意这些了,更不愁多一个人来分,令他多少有些崩溃的,是父亲赤.裸.裸的丑陋,林阳不得不面对人性之恶,在金钱的作用下被无限放大,又化为利口反噬,成为了此刻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全都报复回来。   “如果阿姨知道的话……”   “会不会倒向港联?我不知道,或者说我们应该很庆幸,这件事没在前段时间被爆出来,现在这个消息又已经过期了,至少刘豫是这样认为的。嘉明远走北美,港联大陆有可能会划分给二房,等到港联这里分出胜负尘埃落定,温家缓过一口气,也就没有收购这一说了。股权结构只是一点调整,我爸的位置也还是固如金汤。”   林阳面无表情地说,但金曼曼不禁抽了一口冷气,因为刘豫看到的显然也并非是全景,至少他就不知道楚君透露的消息:荀嘉俊并没有放弃对常阳的追逐。   “但是……这件事应该没几个人知道吧?”   她有些慌乱地说,“不但要知道有这个小孩在英国,还要很熟悉阿姨的性格——”   说到钱,这就是很现实的事情了,多的是原配为了三瓜两枣强忍着不离婚的,更不说这都已经离婚多年,早就分别再婚了,如果对林俏妈妈的性格不了解的话,不会把这个筹码看得很重的。也就是刘豫这样跟随林阳多年的近人,或许会从他们口中了解一些林俏妈妈的性格,荀嘉俊就算知道这个消息,他能利用得好吗?就算是嘉明——   “嘉明知道吗?”她忍不住问,“但是他什么都没和我说过,提都没提这件事……”看来,嘉明或许也还保留了一点收购时的底牌,对她和林阳那看似清白的关系,也还留了那么一点戒备。   “他如果请人调查的话,这不会是什么秘密的,老头子每次去英国都会去探望他们。我不知道只是因为我没事不会去调查我爸。”   林阳低声说,他的心情是真的很坏,情绪就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般,波动而又阴沉,金曼曼逐渐明白了他藏在锋利背后的脆弱,明白了他的心情究竟是为何恶劣——不是被这个突然的私生子而伤害,林阳根本就不在乎这个,甚至也不是因为林总到底还是食言了,那是林总自己的事,影响不了林阳这么久。   而是,随着刘豫的坦白,林阳现在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他将不得不面对自己最真实的人性——   这件事,现在他终于也已经知道了,那么,他到底要不要告诉林俏妈妈呢?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送红包!   休息一天后,明显能感觉写得比较有fu,状态会比较好! 第146章 真正的故事   今天来吃这顿饭的五个人, 离去时或多或少都有些五味杂陈,刘豫带走的是无限的惆怅,他回到了原本熟悉的生活节奏,却好像也失去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 未来让他安心的同时, 比之前要更为乏味,因为这一次他已经明了, 他的能力和性格承载不起更多的可能。   单修谨和林俏离开时, 怀抱的是对未来极大的不确定, 今晚本应该是一个说开了大家一笑泯恩仇,从此大道朝天, 各自安好的时刻, 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居然谁都没有说分手, 反而似乎还比从前更亲近了一些, 现在, 他们的感情生活比之前要更复杂了, 他们不合适, 谁都知道这一点,但林俏就是放不下小单, 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他不和我分手,是为什么呢?”她反复问金曼曼, 问到前座的林阳都有些不耐烦了, 他啧了一声,黑着脸回头看了一眼, 但林俏一无所觉, 还在追问金曼曼, “他是不是图谋我们家的钱呢?”   “问题是你为什么不和他分手。”金曼曼说,这也是她意料之外的进展。林俏怎么还看得上单修谨呢?如果想要一个做小伏低,看中她钱的男人,她的选择余地要大得多,捞男的数量不比捞女少多少,大多数潜在的捞男,只是没有遇到值得一捞的富婆,这社会上掌握财富的男性到底还是要比女性多得多。在林俏的身家面前,就算是娱乐圈的小明星,又或者是TOP3高校的顶级男神,都有化身男神的可能,区别只是这软饭他们是否打算吃得稍微硬一点罢了。   如果肯供应软饭,单修谨还有什么不可取代的优势呢?林俏也说不明白,这种明知不合适,可就是放不下的执念,不知何起,不知何终,但至少,不是今日告终。她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算了,反正之后他要出差,我们也不怎么能见面……之后再说吧。”   单修谨这个暑假看来是不回家去帮着母亲处理那边的糟烂,而是要在S市集中精力赚钱了,暑假到来之后,他不必留在本市,可以南下去实地查看高仿鞋的货源,P田和东G两大城市,活跃着太多渠道,刘豫介绍的经销商和小单处得还不错,他亲自过去再打一圈关系,货源也会更广,这门生意不再只系于一个经销商身上,单修谨的主动权也会大得多。   这段恋情的未来,因为单修谨的忙碌,始终处于晦暗阴影之中,但是,第一次没有分手,至少就还留有了‘以后’,可以留在彼此的朋友圈里,可以互相问候……对林俏来说,哪怕是这点接触,也比彻底断联了好。她下车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根本没留意哥哥的行踪,只是随意地问了句,“你今晚也住公司边吗?”   其实,按照顺路的程度来说,应该是先送金曼曼回家,再去林俏的房子里,林阳最后要不要返回公司都可以。但林俏并没追问就上楼去了,林阳下车坐到后排,对金曼曼做了个鬼脸,“有时候我也很受不了她,不知像谁。”   “可能是林总。”   “不一定,我爸面子功夫做得很好的,这点我像他。可能俏俏更像阿姨吧,性情中人,人情世故并不圆融。”   这已经不是性情中人能形容的了,不过,金曼曼不知道林阳居然也对林俏的性格有意见,她还以为林阳对她有家人滤镜,就像是很多男友,永远不觉得自己家人有错,原来他还挺客观的,并不护短,只是忍得好。金曼曼笑着说,“你今晚真的醉了,不然绝不会这么评价自己。”   “我其实没喝多少。”林阳不置可否,“没有那晚接待朱总喝得那么多。”   代驾启动车子,很上道地打开车载音乐,让他们对话得以保持一定的隐私,流畅的小提琴曲顿时充塞在车厢之中,林阳揽过金曼曼,搂得比平时更紧,在她耳边低声又透露了一个秘密,“其实,我知道朱总的前妻去哪里了。”   “啊?”金曼曼很吃惊,看来今晚林阳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之前她不是没和林俏感慨过朱总的故事,当时林阳就坐在一旁,却完全不动声色。这男人,是真的藏得住秘密!   “他们为了躲债,换身份去缅甸做玉石了,现在瓦城生活,生意也做得很大。”   林阳窃窃地和金曼曼咬耳朵,他搂得紧却并不让人感到猥琐,没有上下其手,恰恰相反,这拥抱让金曼曼感到自己身似浮木,被溺水人抱在怀中,不愿有片刻的分离。   这一刻她似乎是林阳所能够得到的最可靠的救赎,他的全身心,甚至所有人性都依托在这双手中,他像是在对金曼曼说话,又像是在对另一个自己说。“我见过朱总的儿子,长得和爸爸很像,他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我看他的眼神不对,他猜到了。”   “这么说,他知道朱总在找他了?”金曼曼完全没想到,“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那你何必还聘我们去找什么羊肉面,这消息一出来——”   这消息一出来,朱总还不得把身家都分一大半给他啊?这生意根本就不用争取的。但林阳却宁可舍近求远,这是为什么?   金曼曼问出口之后,忽然间似乎也有些明白了:如果朱总前妻一家现在日子过得凄惨落魄,那当然在两方之间牵线,是皆大欢喜的好事。但现在他们自己的日子也很富足,那么,这就完全是朱总单方面的赎罪了,只要朱总还没找到妻儿,他心中总有一块地方是不能安宁。   他可以和Irina再生很多孩子,或许,但那些孩子永远也无法取代长子和他的情感联系,永远不会像是长子那样,承载了他极大的厚望,他和这些后来的孩子之间的联系,注定充满了美式的疏远,而朱总虽然在美国功成名就,但他骨子里却永远是N市那个爱吃牛肉面的小商人,他心中那个真正算得上他孩子的人,是他和一个黄皮肤的女人,生下的胖乎乎、臭烘烘、汗津津到处乱跑的皮小子——这正是他那天餐叙中描述的形象。   那孩子失踪了,也把他一并放逐到N市之外,朱总全身心都属于故乡,但他再也不能踏上故土,不管他的身家多么丰厚,他依然是个被放逐的,孤单而落魄的失败者。   但是,只要找到了他,不论能不能获得原谅,朱总毕竟是得到了解脱,他可以慢慢祈求儿子的原谅,也可以放弃修好,总之,猜测和折磨都会结束,他也将有勇气回到故土——而林阳偏偏就不想让他从折磨中解脱,他隐瞒了这个消息,只是为了见到朱总在过去的罪恶感中煎熬。   他恨的是朱总吗?还是,这只是一种代偿,林阳看向朱总时,真正看到的是自己的父亲?   在他们相对的目光中,疑问似乎已得到了解答,林阳勾起唇轻轻地笑了,“这也是小朱的意见——他现在不姓朱了,改和他妈妈姓,他并没有认祖归宗的意愿,我们偶尔会通一封邮件,虽然联系不多,但却有一种很特别的交情。”   “你们是懂得彼此的。”金曼曼低声说。林阳轻哼了一声,坦然承认,“同病相怜。”   但是,林总不像是朱总,他的事业比朱总做得大,后手也比朱总留得多,他永远不像是朱总这样,有一个天大的破绽——朱总只有一个孩子,所以,这份痛苦是痛彻心扉的,但林总呢?狡兔三窟,他有很多很多孩子,固然,他在林阳身上投注了最多资源,但这也绝不是说林阳会是什么他承受不起的损失。   林阳该如何完成对父亲的报复?这是个注定无解的问题,孩子的成长伴随着的必定是长辈的衰弱,等到林阳有能力的那天,林总将会衰老到报复本身已经失去意义,到了那时,林阳的报复只会造成遗产份额的流失,那么这报复除了让别人得意,还有任何意义吗?   “孱弱。我在他面前经常有这样的感觉,完全的无能为力。”林阳低声说,他的声音从金曼曼的发丝间透出,就像是小提琴曲中夹杂的叹息,“但这无所谓,我可以习惯,可以克服,我受不了的是我像他的那部分……曼曼,今天我听到刘豫说的那些事,我的第一反应是,不能让阿姨知道,我想的是要降低风险,要度过难关……”   “很快,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应该告诉阿姨,她对我很好,有时候我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俏俏是这个样子,你看,我的父亲是这个样子,母亲呢,比他更糟,离婚后她再也没回来看过我。”   “我知道的,我都记得的,我爸有一段时间穷得没饭吃,想把我送去她家住一段日子,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她没有我这个穷要饭的儿子,那时候她已经再婚了,她很怕我搅黄了她得来不易的生活……”   林阳笑了起来,像是真觉得滑稽,又很不解,“你说,我生母是这样的,而俏俏的生母是那样的,为什么俏俏最后会——”   他像是真的醉了,词汇库要贫乏得多,对于林俏最终呈现的结果,只是用一个挥手带过,金曼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就遗传了他们好的方面。”   她亲了一下林阳的额头,亲昵地说,“就像是我比我爸妈长得都好看——你比他们都好,这也很正常。”大概也比他们更聪明些,更拜金一些,她的父母都是朴实的小市民,金曼曼却生成了另一种腔调一样。   而林阳质疑的正是这一点,他真的比父母都好吗?如果真是如此,他不会犹疑,报复的机会就在面前,他可以联合林俏妈妈,暗地里对嘉俊的收购案推波助澜,最后让林总栽个大跟头,但这完全是损人不利己,最后他的损失也将极为惨痛,林总被触怒之后,林阳还能拥有给他托底的基金吗?基金能设也能撤,没有了林总,没有了常阳,林阳还有什么?   “一个人的个性值多少钱?几千万?几亿?十几亿?几十亿?如果是几百亿呢?”   林阳说,他抬起头望着金曼曼,眼神已很冷静,金曼曼意识到其实林阳根本就没喝醉,酒精只是让他把心底的情绪都释放了出来,事实上,他一直在考虑,一直在衡量可能的后果,他心底大概已经做完了几千个复杂如线性代数的计算题。“其实我不怕面对这么做的后果,我已经想过很多次了,但我无法面对的是那之后的自己,如果我后悔了——就像是今晚的刘豫,曼曼,那我就真的是丑态毕露了,我连一点尊严都没有了,那真的会很难看的。”   金曼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就算是她也未必能面对这样的拷问,扪心自问,她会希望男友是个穷光蛋吗?林阳离开常阳,没问题,创业,没问题,为什么?因为他始终有托底的东西,永远都是金曼曼身家的成千上万倍,他永远支付得起一线城市的体面生活——金曼曼要得也不多,她现在没那么喜爱奢侈了,但体面或许是每个女人的底线。   如果告诉林俏妈妈会失去这一切,她真的想让林阳说出去吗?除了能满足林阳自己之外,还有什么意义呢?婚都离了,林俏妈妈都再婚了,一切早就时过境迁了,再告诉她也只会搞坏她的心情,让林俏妈妈陷入吞苍蝇或是闹翻天,连累自己女儿的两难选择中。   瞒下这件事,似乎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好吧,说实话,金曼曼摊牌了,她和林俏妈妈又不熟,她当然不希望男友因为一个陌生人的个性而损失这么这么多的金钱,这就是违背了她的本性,尽管这钱未必是她的,他们很可能不会结婚,不知道未来在哪,但她也不愿看到自己亲近的人亏钱,这就是本能,就是人性,人性就是自私自利,就是喜欢钱。   “你知道吗,如果你告诉俏俏这件事,俏俏会发疯的。”她说。“她根本就不会犹豫,绝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她妈妈,如果你说了,她肯定会和你翻脸,这仇一辈子都过不去。”   林俏是有点喜剧人天赋在身上的,提到她,林阳的唇角也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是啊,你看,那些股份……它成功地离间了我们三个人。俏俏当然绝不会希望我说出去,她并不真的在乎她妈妈。”   但是她很在乎她妈妈给她留的股权就是了,金曼曼没有再往下说了,她不愿把自己的倾向说出来,只是委婉地表达了林俏的立场,因为——因为她的行事策略就并非完全从金钱利益出发,她选择了牺牲金钱收益,获得内心的平静,那她就不能劝服别人为了金钱放弃自己的心,这是双重标准。   “我想不管你选什么,你都会后悔的。”   车已经停在车库里,代驾结单离去了,但他们暂且还没下车,音乐依然响着,金曼曼搂着他的脖子,仔细地审视着林阳,今晚真是他心烦意乱的最高点,他俊逸的面孔显得有几分狼狈,甚至连头发都没精打采的垂着,像是夹起来的狼尾巴。   最终,她只是轻声说,“林阳,不管你选什么,都会有很难堪的时候,很难熬的时候,但是,我只能告诉你,从我自身的经历出发——我只能告诉你,这一切也都会过去。”   “最终,再难熬的时候,再崩溃的时候,再落魄的时候,都会过去的,只要你足够坚韧,就一定会有日照金山,风平浪静的那一刻。”   她站在自己那艰难坎坷的人生路上,对他这样说着,她的双眸平静而又坚定,就像是太阳映在雪山上反射而出的金光,她的眸光这一刻是如此耀眼,而林阳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一幕,凝视着金曼曼,他的表情剧烈的变化着,他似乎想要礼貌地笑一笑,但却又撑不起这几乎永不坠落的面具,世俗的堤防在阳光面前片片碎裂,林阳在面具化为乌有的那一刻,猛然把她拥入怀中,像是不愿让任何人见到自己最真实而脆弱的神色。   “完了。”他在金曼曼耳边轻声说,“我不想放开了。”   金曼曼笑了,“我觉得你本来就没想着放开。”车才到她家,就让代驾结单走人,他该怎么回自己家呢?当然也可以再叫个代驾,又或者只是希望能和她单独谈话,但不论如何,林阳的意图其实已有些明显。   她的话里也没有拒绝,林阳已经开始亲她了,“我只是想——我只是想——我什么也不想做——”   其实,金曼曼倒是希望他做些什么,不过,林阳当晚的确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套子,而且他的情绪也不佳,或许这晚他确实如自己所说,只是想要抱着金曼曼和他一起入眠,他说这话时居然没有撒谎。   ——技术上说,这一晚没有。因为真正的故事,发生在第二天清晨。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我居然都开始爆字数了!欢呼!真是休息过来了! 第147章 贬值升值   她贬值了。   这不该是事后清晨——或者说事后中午, 毕竟这一切发生在今早,女主角心中的想法,金曼曼也并不认为自己会因为过去的一夜而改变什么,但, 或许是曾经那一段浅浅涉足的捞女生涯, 还是给她打上了思想钢印,金曼曼洗澡时望着镜中的自己, 仿佛有一部分的她清醒无比地正对这份漂亮的资产做出评估:美丽, 但不再纯洁, 或许在某些顾客眼里这反而是个优点,但在主体受众中, 估值下跌。她的婚配价值因此跌落了好几个层次, 在捞女而言, 什么都没有得到便交付自己的身体, 似乎可以说是一种损失。   但如果是个自由的个体呢?如果她不物化自己呢?那么, 金曼曼的人生经历又往外拓展了一块, 很愉悦的一块, 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体还有许多生理反应, 是此前她从没有摸索过的。金曼曼是个很晚熟的女孩子,在大多数女孩性别意识觉醒的青春期, 她恰好非常焦虑而贫穷,所以她的性.欲大概全转化为对金钱的贪婪了, 在昨晚之前, 她从未感到自己在身体上需要另一个人的陪伴。   甚至于,最近这段时间, 金曼曼觉得自己对这种事情是有些反感的, 荀嘉明没有口气, 吻技大概也不错,可和她的亲昵,让金曼曼感到这种行为很滑稽,她不知道除了屈辱和粘腻之外,这种事有什么乐趣。   但林阳……林阳当然是不同的,这种事并不是关了灯,是谁都一样,在金曼曼看来恰恰相反,没有比这种事更体现个性的事情了,很少有人会在床笫间还装模作样,人们总是展露最真实的自我,甚至和外在表现截然相反,金曼曼听了太多秘密,全都是开了包包拼单群,女人们用季抛的微信,在午夜时分吐槽老板的癖好,强势的公司老板喜欢当狗,而外围女只能强行充任皮鞭女王,不止一个秃头大叔要靠西地那非才能坚持可怜的五分钟,他们中又有许多人喜欢攀比,于是每一次上班都是对女方演技的锻练和考验。   那些不攀比,自知自己已经衰弱的人呢?他们的玩伴并没有因此轻松一些,恰恰相反,负担还要更大,这份钱是更不好挣的,因为雇主会从别的地方进行找补,这些行为往往过分到在代购群私下拉出去的匿名群都难以启齿,金曼曼只是在午夜时分偶尔见到隐晦的暗语。   这是个连多人运动都可以公开提到的群,她其实完全看不懂那些拼音,也不想知道都代表了什么。群聊内容如果截图出去,很可能又会被冠以‘媛’的名义,让人见识到爱慕虚荣的女人到底能习以为常的出卖多少自己,而身处其中的金曼曼,她见到的是这些女人的无奈,她们确实得到了许多,但同时也不得不接受这一点:性对于她们,是又渴求又畏惧的双刃剑,活跃的性能为她们换到更多的好处,但其本身却是一种无奈的、带有强烈被剥夺感的丧失。   这些外围女恐怕没有足够的文化来对此做出精准形容,但你会看到她们在后半夜更新朋友圈,发着哀愁的网络小诗,往往配上一张风景图,图上有一个女孩忧伤的剪影,悼念着、缅怀着不可避免的失去。   这是陌生的、交易的、剥削的性从人性中拿走的力量,金曼曼发觉这是一种很有趣的东西,它天生就不能成为单纯的交易,负面的性具有如此大的摧毁性,而亲昵的,和一个互相喜欢的人共享的体温,亲吻,互相合作取悦对方的身体,这本身便是一种极大的疗愈,甚至于已经超越了身体获得的生理性的快感。难怪有人说,钱、性、爱,三者只要有一,便可以维系一段婚姻。   林阳和金曼曼,似乎在短暂的时间内同时拥有了三者,林阳有钱,而且是个很好的伴侣,他的存在让金曼曼一度的噩梦彻底淡忘,她有一度常做噩梦,在梦中,她是被绑缚起的祭品,心惊胆战地面对着逐步靠近的流涎怪物,用尽全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金曼曼一般都能在怪物的手伸向她之前醒来,因为她没有后续的经验,在梦中也无从想象,荀嘉明亲吻她之后,怪物的猪嘴也偶尔能封住她的呼吸——其实清醒是她并不至于如此反感嘉明,至少他真的没那么恐怖,或许嘉明也只是倒霉地被梦境采样,但是,梦中步步靠近的怪物只能说明,潜意识是真的不会欺骗你,只有你那可鄙的理智、无法克制的贪婪,会蛊惑着你欺骗你自己。   今天上午,金曼曼洗掉了她的噩梦,给美梦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她可以写一篇两千字的小作文来感谢林阳的仔细照顾,说实话她甚至很怀疑林阳到底能得到多少快乐,女孩的第一次,总是十分生涩,金曼曼可以想象那些大人物如何掠夺走这份纯洁,漠视对方的痛苦,将其作为自己能力的证明,听说男人最快乐的时间不过三秒,而这份掠夺来的痛苦大约能为这短暂的记忆增色。   而一个尽力照顾她,缓解她的男人能得到多少乐趣则是个未知的命题,她问林阳,“如果我和嘉明已经发生过关系了,你会失落吗?”   “理智当然不会,感情上,或许,就像是你也会因为我的经验而妒忌,这是本能的反应。”林阳已经在解开打包盒了,他是个外卖行家,总能叫到好吃又干净,口味也家常的外卖,金曼曼都不知道她家附近还有五星级酒店的粤菜外卖。   她咬着筷子坐下等吃,“所以你交往过几个前女友?”   “三个——最后发生关系的是两个,其实没你想得那么多。”   林阳拖了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来,“在国外夏令营期间交了个女朋友,她是拉拉队长,情史很丰富,算是她带着我吧。不过很早就失去联系了,之后读大学期间交往了一个,没发生关系——当时太忙了,她倒是挺主动的。”   “可能你的每任女友都很主动。”因为林阳实在是个拉扯大师,他总能让女方主动出击还乐在其中。   “那你大概是最不主动的一个。”林阳开始分菜,用手试探温度,把一个饭盒拿去加热。   “相信我,以我难追的程度而言,我对你已经算是非常倒贴了。”金曼曼说。   林阳在开放式厨房挑起眉头看过来,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一下,眼神有点儿刻意的轻佻,但很快破功地一笑,“相信我,以别人倒追的程度,我对你算是追得特别狠的了。”   “这话好凡尔赛啊。”金曼曼把手交叠在一起,仿佛乖巧地凝视着林阳,她想林阳应该没有说假话,他的伴侣人数的确不多,这也是他对抗父母的手段之一,用审慎的行动形成无言的反差,他要证明的正是理智和克制的不可侵犯。这样的人,底线总要比一般人更高。   就像是床笫间他的表现,林阳的性格,和霸总格格不入甚至截然相反的温柔,如此温柔,他几乎是这样害怕伤害到她,给她带来一点不快,以至于频繁至极的询问,甚至反而显得有些笨拙,是啊,他的经验本来也不多。林阳自然是受到本能的驱使才想留宿,可真到了一切发生的时候,却又因为太怕她不舒服,反而把自己急切的需要完全压抑。   他对于拥抱的渴求,甚至于近乎过分的粘人,在这件事上他将剥夺感削弱到了极致,甚至变成了过分慷慨的给予,单纯的恋爱尚不能将男人的本能克制至此,总是要加上自小而来的情结。他的脆弱全写在了他松不开的拥抱里。   而金曼曼也有很久很久没有被人这样赤.裸而又坦诚地拥抱过了,记忆磨灭了童年属于母亲的拥抱,她的亲情结束在一片焦虑和绝望中,所面对的只有连续不断的失去,她在寒风中艰难迁徙,拒绝着一根又一根火柴,熬过了寒冬也没有和谁抱团取暖,她几乎以为自己真的并不需要这样肌肤和肌肤单纯的热度相贴——   她想,如果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女,从小到大都被爱意包围,从未体会过匮乏,或许她也无法理解林阳对拥抱的无限渴求,她会觉得林阳太过需索,不够独立,‘爱是两个独立的人Blahblah……’,但,金曼曼是金曼曼,金曼曼被这样连续不断地拥抱着,她感到很愉快,很温暖,有时又有一点点悲伤,就像是陈年的委屈,现在终于迟滞地泛了出来,现在她终于可以委屈地哭诉了,因为有了这么一个人,向她索取时也给予着他,被她宠爱时,也宠爱着她。   是否高超,床上功夫如何,似乎已无关紧要,金曼曼昨夜在陌生的不适后只感受到了轻微的,虚无缥缈的快感,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体还没有适应这崭新的欲.望,如同一个吸管,只滴出了一点,尚未汹涌,但林阳和她从拥抱中得到和给予的都一样多,他们都充分地感受到了彼此提供的情绪价值。   “谈恋爱是很误事的。”   金曼曼总结说,她站起来走进厨房,抱住林阳的腰,把脸埋了进去,只是因为她突然想要抱抱她,“你看,这会儿我只想抱着你,什么别的事都不想做了——我觉得它会让老练的人也变得幼稚,这简直就有点儿肉麻难堪了。”   林阳尴尬地举着双手,他指尖还有饭盒的油汁,只能步履蹒跚地带着怀里的女人跋涉到洗手盆边,“所以恋爱只宜私下谈,我们可以保留彼此的幼稚姿态,作为把柄。”   金曼曼忍不住笑起来了,她要松开手让他洗手,但林阳制止了她,“我觉得我能行。”   为了打开水龙头,他不得不重重地挤压她,或许还有点儿叛逆的顶撞,金曼曼的笑声塞满了整个厨房,她度过了一个丰富的早上,获得了对林阳更深的认识,有另一个让她喜欢的存在一样对她爱不释手,他们停不下来地互相接吻,说真的,这和窗外铁灰色的天空调性不符,甜得让她尴尬。她任性地把宝贵的筹码就这样化作了取悦自己的一段经历,她已不再纯洁。   多好,金曼曼想,她充分地感到她的自我沉甸甸地,不断吸水膨胀,她在一个最好的年纪,和一个最好的人发生了最好的事情,她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去丰富,去探索,他们还可以做很多很多次,这让她不可遏制地,发自内心地感到愉快。   “我升值了。”她想。她自然而然地坚定地认为。   她升值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无车胜有车,其实我一直是觉得男人不如工具的说法完全没考虑到这件事本身蕴含的感情交流,有时候关键并不是在生理的快乐,而是在这件事的过程中感受到的亲密和情感的支持,关键在于,这件事是否让你发自内心地感到被珍视,感到愉快,感到‘升值’ 第148章 真正的霸总   “小单现在在T市那边, 一天都只能睡三四个小时,他说从来没见到这样的小区,白天几乎没有人的,晚上九点钟以后, 有些食铺才开门, 你知道吧,开始卖那些肠粉啦, 砂锅粥什么的, 也不知道是早餐还是夜宵。十点多, 档口陆续开摊,一条街全是各种各样的仿货……”   林俏絮絮叨叨地和金曼曼聊天, 播报单修谨的近况, 她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股份估值正处于微妙的危机中。“什么价位的都有, 一比一绝对仿真, 做工比正牌还好的仿货, 敢放一个正牌包在那里给你对比工艺的, 他一个档口可能一季度就做一个爆款, 整个店全是不同料子不同颜色不同档次的F货——”   还有鞋也是如此, 最近恰逢某品牌的限量版上架,当然开放售卖的首日, 专柜货便完全售空了,接着是一些购物APP上铺天盖地的黄牛货, 一般价钱都能炒到一万五左右一双, 这也是小单去T市的原因之一,经他手流出的高仿F货, 甚至脚感比正货还好, 价格只要八百多。   这十多倍的价差, 促使了T市那条街极其繁荣的F货经济,小单每天至少都走个一百多单,哪怕一单赚十元日收入都是一千元,更何况他一单的利润率在百元是至少的——一天就赚一万元,这就是找对人领他入行,自己又有相应资源的速度。小单现在微信群都开到三十几个了,他从帮大哥打理微信群开始,到拥有自己的微信群,不过是三个月的功夫。   “到晚上两点多的时候,街上堵车是最厉害的,遍地都是来收货的快递仔,小单拍给我看,光是SF一个公司,在这条街都养了几十个快递员,每个快递员月入可以稳定过万,而且工作很省心的,就是每天来收货,派货都很少很少。那个站点的负责人真是都要赚翻了,他们全都是昼伏夜出,晚上来收件,白天绝对关掉,一条街和没人住一样,死气沉沉,什么检查团过来都看不出端倪的。”   这样的夜市经济,没有亲眼见识实在很难想象,就如同很难想到这一行到底有多少赚头一样,金曼曼的正品包代购,比起来宛如笑话,一个月三十多万的利润,在她也要到处安排到处跑店,工作室的几个员工都被拉来养账户,还要分点奖金出去,小单这里,单枪匹马,赶上一个爆款,一个月就是几十万的利润,比贪污来钱快得多了!   “他说争取能把一些亲戚救急的钱先垫付出去吧。”   除了三姨一家的结婚钱,属于贪得无厌卷在里头之外,还有一些单家亲戚,他们的经济并不那么宽裕,有些人家里还有沉重的养老或医疗负担,挤巴出十万二十万的,托单修谨爸爸一起投进去,其实就是图它比银行理财多个2、3点年化的利息。这钱是救命的钱,单修谨不愿给三姨赔付,但是认为这些钱是该先垫出去的,这是他的选择,林俏也不能说什么,“也理解吧,小单嘛,你懂的,他就是那样的人。”   也正因为单修谨是这种人,林俏和他才是这样欲断而不能断的关系,金曼曼说,“他这样也好,如果暑假能解决掉钱的问题,至少未来一年可以安心读书。”   卖F货是有风险,但小单现在的情况肯定顾不上这些了。林俏神秘兮兮地叮嘱金曼曼,“你可不要和我哥说小单现在的工作性质哦,做代购和卖F货那还是不同的。”   她说不说还有什么关系啊……刘豫难道不会说吗?金曼曼说,“不会的,你哥哥现在很忙,他没心情干涉你的恋爱。”   林阳到底会不会把那个私生子告诉林俏妈妈,金曼曼后续便不再追问了,事情进展到现在,温家、荀家两房、林家、张总、陈总,牵扯在其中的人物林林总总十几个是有的,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就算林俏妈妈跳反,收购也未必会成功,因为嘉明在北美似乎开局不错,短期内没有返回的意图,而荀嘉俊和他父亲,已经得意洋洋地迁居S市,似乎大有立刻要入主港联大陆本部的意思了。   “我父亲最近在和Julie倾谈,想说服X女士再投我们一次,把港联持有的股份交易回我们手中,资金面上,由我们和她新成立的信托基金投资一间公司,出面担保融资。”   这其实就等于是用荀家大房的钱,来薅港联大陆的羊毛,这部分股份被林家回购之后,又可以出手给信托基金来平账,这样持股人就换成了Julie X,而且大房后续可以通过这间公司在大陆继续布局,林阳父子就是他们站在台面的白手套。如果真能谈成,林俏妈妈是否还和林总站在一边,都不影响林家在常阳的统治地位。那么当然林阳也就可以毫无挂碍地把消息直接告知林俏妈妈了。   当然了,这笔交易是否能够谈成,主要还看荀大姑的判断,金曼曼应邀去和荀大姑喝茶时,也不禁感叹,荀大姑实在是个铁人,据她所知,Julie抵达S市之后,马不停蹄,一边和二房周旋,一边亲自保证老父的安全,以及大房的绝对监护权,一边还要梳理港联大陆的脉络,又抽空去了一趟北美,现在还要抽出时间来斟酌新伏笔——她居然还有闲心约金曼曼餐叙!   “是不是谈新男朋友了?”   而且,荀大姑还是那样锐利而又直接,一见面便指出金曼曼容光焕发,似乎有另寻金主的嫌疑,并且她对金曼曼的手腕也表示赞赏,“能让嘉明级数的富家公子念念不忘,甘心做备胎的女人不多。曼曼,我对你评价一直不低,没想到还是有几分小看了。”   金曼曼来赴约时其实是有些心虚的,她和林阳的关系处理得极低调,因为现在的确不是时机,常阳的危机还没完全过去,而且荀爵士的病情也完全处于未知,到底是谁气得他发病,这问题还没有定论,便说明她其实也还没有完全从麻烦中撇清。   当然,在荀大姑面前,还要加上她受赠的那些贵重礼物,它们一直被金曼曼封存在自己的公寓里,只有今天她选了一枚胸针带上,作为对荀大姑的尊重——分手了,礼物没退,似乎就更没底气了。她已做好准备承受荀大姑的冷言冷语,没想到她是一点都不在乎,就如同随手买一朵花一样,绝没有分手了还要索回赠礼的思想,反而叮嘱金曼曼,“好的珠宝,你要经常佩戴它,用你的人气去养它,不要束之高阁,那就完全失去意义了。”   至于她跟嘉明几个月就拿这么多好处,荀大姑认为这是金曼曼的本事,她对金曼曼的新男友很好奇,“似你这样有本事,有眼光的女孩,找的男友也不会差的,都可以多结交一下,需要帮助随时开口,说不定我都可投资他几分。”   态度如此大方,金曼曼再遮掩就有些小家子气了,更何况这并不是能瞒一辈子的事情,除非她和林阳永远不约会,现在不说,到那时候再爆出来,未免减分,她说,“并没有交往很久,身家当然也不如Bosco——灰姑娘的美梦要成真太难了,还是攀个能把握住的好些……不过现在还没完全确认关系,以后能差使他了,我们再请Auntie吃饭,到时候请你务必要赏脸。”   荀大姑看来对于Bosco心血来潮的新念头也略知一二,笑着说,“你是个务实的女孩子,这样想就对了,要是一门心思苦等Bosco,只能说有点执迷不悟。他刚刚和我大嫂露了口风,我大嫂即刻断他三张黑卡,要结婚可以,Mommy Daddy都祝福,你能自力更生那是你的本事。”   意料之中的事情,荀嘉明酒后情绪会上头,他爸妈当然绝对不会,一个捞女,和荀爵士的关系还有点不清不楚的,做外室无所谓,想要上位做孙媳妇,做梦。金曼曼有些明了,为何荀大姑要和她吃饭了,她含笑说,“我明白的,嘉明从小养尊处优,偶然心血来潮,当然不能当真。Auntie放心,我们现在已经没联系了。”   “我相信你——我打听了一下,分手是你提的,这很难得,大多捞女如水蛭,咬上了绝不会轻易松口,除非看到更好捞的猎物,否则,至少都要吸饱血再说。”   荀大姑精明地打量金曼曼几下,含笑说,似乎仍在好奇金曼曼是不是攀上了更肥硕的男友,才会轻易放弃,但她没看出什么来,便只是继续夸奖金曼曼,“如你这样会看风头火势的,相当少见。又懂得见好就收,你知道我最欣赏你是什么?是你们及时走解约流程,这样赶在嘉俊那个衰仔进门前,可从合同里脱身——Bosco已拜托过我了,解约条款已出来,定金不必退,双方权利义务全部告终,也算是一点压惊费,你不用推辞。”   小几百万的定金,说不要就不要了,还有荀嘉明放在她那里雇虎哥的钱,还有余款也不要她退,荀家这狗大户,有钱是真有钱……举手投足藏不住的有钱。金曼曼笑着说,“我倒想推辞,但工作室还有别的股东在,那就谢谢Auntie照顾我们了。”   不得不说,这份合同结束,对金曼曼来说意义非凡,她一下就放松多了,港联服务是可以继续用这个合同来折磨他们的,如果长房没在撤退之前解约,那金曼曼就只能祈求荀嘉俊,或者那个Crystal想不起她来,又或者楚君能看在香火情分上帮她说几句话了。   “笑容都甜了点,聪明姑娘,法律意识很强,大多捞女完全走魅力线,对这些事一点都没了解。”   荀大姑见她脸上骤然绽放的微笑,也是忍俊不禁,金曼曼不得不稍稍诉苦,“Auntie,你不知道,嘉俊真不是个做事的好材料,他有个女友叫Crystal,也不知道是他还是他爸爸的情妇,之前在德国的老关系,一回S市就进港联服务吃顾问费,处处和我对着干,现在嘉明走了,抢生意更明目张胆……”   对于Crystal这样的小角色,荀大姑之前怎会留意?听金曼曼这样讲,她神色稍微严肃起来,而且,并不像是金曼曼那样,对Crystal以及二房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认为是斗气之举,她似乎很明白二房的意图,只是没有意愿向金曼曼解释。   “扑街仔,玷污门风。”   只是这样爆了几句粗口,这位真正的女霸总便把事情豪气地揽下来了,“知道了,包在我头上,敢欺负我中意的小Kitten,一定叫她付出代价。”   小Kitten金曼曼不由得地铁老头看手机了,她觉得荀大姑这话说得太过火了,从她的表现来看,假如Julie收拾Crystal,那也不是因为这么霸总的理由,不过是顺水人情而已,真正的原因,她现在还猜不出来,但金曼曼很在乎‘玷污门风’这四个字,她的粤语和上次见荀大姑时比,进步很大,可能荀大姑都不觉得她能听懂。   当然,对话的节奏还掌握在Julie这里,几句话把这一篇翻了过去,她又很跳Tone地聊起另一个话题,“说到你们工作室另一个大股东,俏俏我见得少,了解得不多,你觉得她性格点样?”   这是要做什么?给林俏做媒吗?金曼曼有些愣神,礼貌性地说,“是很独立的性格,我们是老友,我肯定说不出她的不好来。”   “OK,那阳仔呢?”   接下来的展开让金曼曼更迷惑了,荀大姑的查户口行为不止于林俏,还在继续。   “你和他们家一定是很熟的,能不能告诉Auntie,他们家庭氛围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林家的家产如何分配,遗嘱上又是怎么给他们兄弟姐妹分的家产?”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发留言红包! 第149章 Julie的野心   在金曼曼看来, 荀大姑当然要比荀嘉明等人好一点,至少她手头大方,很懂得慷他人之慨——经她手送出的礼物,最后都是大房报销, 花的是嘉明的钱, 而荀大姑对嘉明似乎并没有姑姑对侄子那种自家人的体恤,想方设法为他省钱杀价, 恰恰相反, 荀大姑觉得嘉明既然不缺钱, 那就不妨多花一些,借以培养她和金曼曼的感情也好, 说不准什么时候她也能用得上这个小捞女呢。   就譬如此刻, 这种人脉意识就派上用场了, 哪怕金曼曼并不知道林家的遗嘱情况, 她也必须要说一些自己观察到的真料出来, 否则岂不是不识抬举?更有一层隐忧她没明说:荀大姑是想撮合林阳和哪个荀家千金吗?不过, 荀家长房似乎没有适龄的小孩, 而嘉明即便有私生妹妹, 在这种时候也是不够看的,那会不会是想要撮合林俏和嘉明, 借此为可能开展合作的公司加一层保障?   用联姻来获得投资,这不现实, 但用联姻来担保投资, 这是常见的手段。金曼曼想要刺探荀大姑做信息交换,自己就得说点真东西, 她如实说了些自己知道的事情, “林总的孩子还是比较多的, 想要个个都上遗嘱,估计不太可能,能不能及时更新都是问题。如果出什么意外的话,相信常阳的实控权肯定还是落到阳总手里。”   “俏俏呢,据我所知,她母亲也持有一部分股份,现在是由她父亲代理,将来如果出什么意外的话,股份会回到她手中吗?”   “这是她妈妈的股份,她妈妈还活着呀……”金曼曼不知道荀大姑到底是看中林俏还是林阳,也只得这样委婉地说,“阳总和俏俏兄妹关系不错,可能到时候,俏俏和妈妈也会选择把股份给阳总打理吧,或者她们自己进董事会挂职亦不无可能,这个我就不好说,毕竟是不吉利的事情,谁也不会讨论这个。”   “当然了,闲聊来的嘛。”荀大姑立刻说,她换了个姿势,“这么说,他们家庭成员关系都挺亲的啰?不似我们家,处处可见行政父子。”   这个比喻令金曼曼发噱:行政父子,说得好,林阳、林俏和父亲何尝不是行政父子?   “要说和市民家庭一样关系亲密,恐怕也很难吧。不过林总给孩子还是很舍得花钱的,至少阳总和俏俏手头都颇宽松,不过他们也没有太多奢侈爱好。”   她已尽可能打擦边球,给予一些不咸不淡的模糊信息,但这样做很难让荀大姑满意,她敲了敲桌子,“曼曼,没诚意哦,给我点真东西——我都要替你搞掂Crystal了,你给我讲这些有的没的,拿我当傻子玩啊?”   女强人就是这样,之前还言笑晏晏,脸一翻又黑得吓人,金曼曼不由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Julie并非嘉明这样的菜鸟,她又不是男人,自己的美貌对她完全无效,想要打马虎眼,不像是从前那么简单。   不单单只有Crystal,其实人情远不止Crystal,还有和港联服务的合同,荀大姑拿比较不那么要紧的Crystal来说事,只是不想把场面搞得太难堪,金曼曼立刻说,“Auntie,我不知道你的用意嘛,俏俏和阳总都有恋人的,而且他们不似外岛的豪门,对婚姻很有运营心态,尤其是俏俏,用我们大陆的流行语——恋爱脑来的嘛,所以有些事我可能想先问过他们的意思。”   “不过,既然Auntie是有要紧事,那我也信任你,不会让我难做人——”   她本意是让荀大姑也稍微吐露自己的意图,没想到,荀大姑神色一动,“有恋人了?那她这几年要结婚?结婚后股份跟着带出常阳?”   这么关注股份是为什么……金曼曼有点糊涂了,看着Julie又不像是介意林俏另有恋人的事情,她只能选择说实话。“Auntie,你也认识俏俏的,你看她像是有能力做股东的样子吗?投票权最后肯定都是跟着爸爸走的。”   “这个不好,嫁出去的时候可以给一笔嫁妆买断回来,不过代理权能固定给家庭内部也是好事。”荀大姑露出满意微笑,“依你看,他们感情如何,最早何时会结婚?到时我一定送她一个梦幻婚礼,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金曼曼已经满脸问号了,“他们都还小……男孩子现在拼事业也很忙,真不好说什么时候结婚——”   但是,荀大姑已经没在听了,她很满意地呷了几口咖啡,“没关系,只要她够喜欢就可以了,要我说,她应该看开点,反正她男朋友怎么经营也不会比娘家有钱的啦,还不如买个玩伴,集中精力享受生活是真的,就像是我二弟,玩了一辈子,潇洒了一辈子,哥哥姐姐奔波赚钱给他分红,连我们都羡慕不来这样的福气!”   她就不再提林家的事情了,转而和金曼曼吐槽荀爵士的病情,“现在偶尔能清醒,但是脑子非常糊涂,和三岁小孩一样没有记性,医生说他的血管爆了好几根,大脑有一块区域和浆糊一样,只能看后续自行恢复了,如果没有奇迹很可能一辈子就这样糊涂下去了。”   也难怪荀家根本没兴趣追究是谁气到他,甚至大家去照顾病人的热情都是骤减,人走茶凉,就是这个道理,金曼曼想到爵士的音容笑貌,也不无唏嘘,“最难过的可能是四太了。”   “她偷笑都来不及,老头子极有可能是被她偷情的事情刺激才爆的血管。”荀大姑倒是直言不讳,“现在什么都记不清了,她岂不是逃过一劫?有两个小孩在,生活费就不会少了她的,那些珠宝、名表随便换些钱也足够过得体面了,一个护士能过这样的日子,还奢求什么?”   她那自然的语气,更让金曼曼肯定,四太偷情有大房的手笔在,不过到底是和谁偷情,她无意去了解更多,说话间荀大姑又给金曼曼随便带了好几样生意。   现在,荀爵士要择期转回外岛去,S市的物业中,金曼曼重装的别墅,被二房指名要走。长房也不屑于一栋别墅的归属,在分家势在必行,已成定局的当下,长房肯定要在别的物业中物色几套做落脚点。荀大姑挑的就是一套江景豪宅,三个单位打通的空中花园别墅,装修倒是都弄好了,这种成栋的豪宅,装修质量要比别墅好很多,只是软装还有所欠缺。   荀大姑叫工作室给她操心软装,“家具进出口好像是你们工作室的强项,最重要是有职业操守,我听到风声的,港联服务那几只老鼠想买通你做高仿,都被你通通回绝了。”   所以说,这些顶级富豪,她真不在乎你赚多少中介费,在乎的是你是不是有底线,如小单那样真货、F货都做的,注定只能做下沉市场走量,服务顶奢的Buyer,总有些行规是不可逾越的。金曼曼很自豪地说,“这个Auntie你放心,我虽然爱钱,但做人做事都还算靠谱。”   “只看你和Bosco的交往就明白咯,你这个女孩子是有分寸的。”   只要不谈核心问题,荀大姑就是个很好的顾客和玩伴,这天的约会给工作室带了一笔订单,她们距离倒闭又远了数日,不过,也让金曼曼相当迷惑。   “我觉得这一单其实Julie也是给我们送个人情,她又不是嘉明,手底下无人可用,随便找个能干的生活助理,大不了让她在S市住一段时日,便足可以省下一大笔中介费——这中介费她是要自掏腰包的。”   今晚她和林阳用餐时,便忍不住和他讨论,他们现在抓紧一切时间多待在一起。因为林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电话就又要去外地找钱了。   “海运家具的船期有时候长达半年,还要报关、安装,等到合同结束,大房可能都撤离公司了,所以她也说了,会用个人合同的名义来签,不知道为什么她愿意多花个一两百万。”   金曼曼已把今天的对话中惹人疑窦的部分都告诉给林阳听了,她觉得自己可以略微相信林阳的智慧,“她是要给你们介绍对象吗?撮合联姻?但是我也说了你们现在都有恋人,她看着不但不介意反而还很高兴的样子。”   林阳默默地喝着苏打水,金曼曼在他对面坐下来,“喂,你怎么一言不发啊?是猜到什么了?”   “其实答案很简单。”   林阳的神色倒没比之前知道私生子那一次更阴霾,他只是陷入了深思,反应有些慢,金曼曼叫了两声他就清醒了过来,也并不吊胃口。   “她都没有特别遮掩,只是你之前没往那方面想,陷入思维盲区——真是太有趣了,看来大房真有打算和常阳合作,反过来逼死港联,逼得二房无处容身……但这不应该啊,为何要做得这么绝呢?他们有这么大的仇恨吗?”   金曼曼一句话都没听懂,“说人话!”   林阳很快回过神来,直接揭盅,“是联姻——但不是安排我和俏俏的婚事,都问遗嘱了,你还没明白吗?Julie已经单身很多年了,她还没自己的孩子,我听说她有冷冻一批卵子,不过,冷冻卵子能否做试管婴儿现在还不好说,如果用新鲜卵子的话,那她的年龄已快逼近上限了。”   金曼曼的眼睛慢慢瞪大了,她几乎不可置信地望着林阳——“不是吧,难道——”   “对啊,这很正常,我们想要荀家的投资,荀家想要的是我们的全部。”   林阳淡淡地说,“Julie就是想和我父亲结婚,生一个小孩来继承常阳,或者说,继承常阳和荀家合作设立的新公司,这不就是确保双方利益最合适的做法吗?”   在金曼曼粉碎的三观中,她的手机又响起来了,在工作室的群了,好几个人艾特她和林俏。   “老板,老板。”员工们语气兴奋,“你们有没有收到消息——”   “Crystal进局子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50章 黑Buyer   Crystal是不是一直只活在传说中呢?当然并非完全如此, 金曼曼和林俏都曾现场领教过她的嘴脸,那时候她还在港联服务做顾问拿高薪,不过,其实那时候她对工作室尚且还不算是太有害。   等到她被楚君弄走之后, 面是见不到了, 但存在感比之前更强,只是, 电子科技改变了一切, 从前那种拳拳到肉, 大家聚在一个狭小空间撕逼的场面是越来越难得了,大多数时候, 工作室的生意被抢, 并不会有很戏剧化的场面, 不会有一个面目可憎的阔太过来, 告诉工作室, ‘以后我就选Crystal来服务了’——没有人是傻子, 工作室形成竞争, 对顾客是好事, 再说现在绝大多数服务都可通过微信敲定,难道要客户拉个三人群来, 看两个工作室的人在群里对掐吗?   对于Crystal抢生意之举,雇员的感受是很清楚的, 经常是一个客户跟了很久, 本来也聊得不错,付出了大量的时间, 最后却还是不了了之, 过了大概一两个星期, 在私聊中被人讲八卦:“你知道吗?上次那个莉莉,她最后是去找Crystal买包了,不收代购费不说,还不用自留部分配货,Crystal全部按原价把配货回收走,但是在她那里买配货和以前一样依然是打折的。”   这样一来,Crystal是真金白银纯亏出去的,他们的服务和金迷比当然也就有了极大的优势,这就是顾客们最喜爱的环节了——价格战,很方便顾客在其中薅羊毛,一般双方会烧钱烧到一方支持不下去为止,通常,价格战的结局都是输家被赢家并购,而其中亏损出去的金钱则化作顾客们的好处。   Crystal大概是有嘉俊父子支持,她开这个工作室,并非是为了盈利,主要是为了挤压金曼曼和长房——又或者说,工作室盈利的点不在奢包代购上,因此她大可以一直烧钱下去,金曼曼怎么会蠢到去和她比价格?   既然价格上确实没有优势,那屡屡被抢客也就是题中应有之义了,这也使得工作室几个员工的工作开展得很郁闷:老被抢单,绩效连着几个月泡汤,光做奢包的话,估计员工的士气早该丧失得差不多了,提前进入养老摸鱼,等工作室倒闭的节奏。   不过,金曼曼和林俏都觉得Crystal这么做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花的要是她自己的钱,她肯定不会这么做,因为Buyer的业务范围实在是非常广泛,尤其是在大陆,这样刚起步,还没有深耕特有领域的情况,大部分时候Buyer提供的服务是非常零散且随机的,组织奢包购买流通,在现金流上也就是赚赚水电费,赚赚员工的工资而已,更重要的是经营人脉,网罗潜在客户。   不像是国外,可能某个城市的顶级鱼子酱经销商就这么一个,来了一个同行的话,他们必然会发生交锋,比拼各自的人脉和能力。可在大陆这里,这市场是一片蓝海,光是奢包就有不少机构,也都能存活下来。   更不必说,奢包流通机构多,这是因为这些机构的门槛是最低的,其余不论是奢侈品家具订购,还是人力中介、家装、贵珠宝交易等等,都有一定的门槛,用户黏性也强,不是说一个价格战就能抢走客户的。   这段时间奢包这块被抢生意了,别墅家装也暂时进入低谷,那又如何?时不时还有荀大姑、X公子这些散单进来,而且随着何小弟脱胎换骨,金曼曼的家教中介也得到何总朋友圈的认可,就算别人出手没有何总这么豪,中介费总是不无小补,只是奢包的钱实在太好赚,几个员工实在放不下,也对Crystal工作室野蛮霸道的抢客行为感到愤愤不平而已。   在金曼曼这里,她已经很久没有亲自组织买包了,对于这种抢生意的行为还没有特殊感觉,那几个员工是记恨上Crystal了,虽然面都没有见过,但那几个小员工最热衷研究Crystal,甚至还自发用小号去那边工作室的微信群卧底,关注朋友圈的一举一动,社交媒体的账号也是一个不放,对她的公私生活甚至比客户都还了解得更多,有八卦他们第一时间就收到了风声。   【她以后别想做这一行了——警察是在商场把她带走的,当时身边好几个都是客户,全部都带回所里去了。】   群里非常的热闹,不断有人发撒花的表情包,转发聊天记录,多是Crystal那边的客户在互相询问情况,当然,也是传播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金曼曼是太佩服荀大姑了,她给林阳看,“才半天不到就出成果了,她的能量这么大的吗?如臂使指?”   “那肯定是提供了很有价值的线索,我估计和毒药有关。”   林阳随便扫了几眼,便兴趣缺缺地把手机还给金曼曼了,他虽然没在群里,但却好像比群里慌乱的客户还更明白问题的症结。“Buyer出事一般不是在药上,就是在洗涤业上——所以你们不做艺术品中介贸易也是对的,和基金会打太多交道,白天在路上走都心虚,晚上肯定更风声鹤唳了。”   “不过,洗涤业这东西,调查难度高,出事一般都是一条线提起来,抓捕速度也很慢。抓得这么快那应该是沾药了——你说,Crystal为什么放心和你打价格战,摆出一副底气十足,用奢包来长期亏本获客的架势?”   “因为她有别的更稳定更暴利的利润来源……”金曼曼抽了一口气,捂住嘴,“难道——我懂了,为什么嘉俊一来内地就立刻捧起她来,一副要和我别苗头的样子——所以,提到Crystal抢生意,Julie忽然那么热心要帮我出气,又说玷污家风,难道,难道嘉俊在外岛也惯如此操作?他——他卖药?”   她用气声神秘兮兮地问,好像很害怕说得大声点,就有人冲过来抓她一样。林阳倒被她逗笑了,他先告诫金曼曼,“所以如果你和她见面,最好不要让饮品离身,只喝瓶装水是最保险的。”   金曼曼顷刻间想到太多套路——这种药媒子行为,以往好似只存在于报道中,但现在仔细一想,金曼曼正是生活在报道里,她的男朋友不就是这些饭媒子的目标吗?   “会这么猖狂吗?”   “倒不是故意害人吧,就是有时候如果去了错误的派对,他们为了嗨是什么都不管的,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抱有一种不以为然的态度。”   林阳很习惯地说,他又摸了摸下巴,沉吟着说,“嘉俊我不是太熟悉,他的私人派对我很少去的,我们就不是一路人,现在看来,嘉俊本人可能一直有药瘾,而且也有货源,他来到大陆之后,立刻按习惯找来了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合作伙伴,并且设法让她发挥最大的作用——这也难怪他们要搬掉你,即便你和Bosco分开也还是没有停止针对了。”   “我明白了——目前,我是她的主要竞争对手……或者不如说,Crystal观察我之后,意识到这门生意的前景,以及它极好的掩护作用,所以她想把我赶出去,让她的工作室生意更加形容,拥有一个极度复杂的账本,如此可以更方便地掩盖私下进行的药物生意——”   “看起来,嘉俊不但自己磕,而且也没选择和钱过不去,实在是有点儿胆大包天,”林阳皱了皱眉,“你或许不知道,有一部分外围女是有药物问题的嗯,因为她们在工作中接触到了一些药物,现在这些新东西的成瘾性都很强,所以,借由一起去商场买包,也可以顺便完成交易,药费可以直接算在买包的服务费里——”   天衣无缝,这么隐蔽,实在难以抓到破绽,除非……有线人直接告密,这个珍贵的KPI才会引来如此迅速的反应。金曼曼皱眉说,“但Julie是如何肯定Crystal包里会有证据的?哦,我明白了,她只需要找人加那个代购群就行了,或者她本来就有耳目在Crystal群里,每次去拿包时,她们都要预告本日的行程和人数的,人数多的话,很大可能会有‘客人’藏在其中,那就很好搜了。”   “就算身上没有,家里也肯定会有的,这又不是什么情报战,不要高估大多数人的智商,只要有线索,查找证据倒是很简单了。”林阳说,“一开始我不赞成俏俏开工作室,也有这方面的原因,Buyer赚得是很容易的快钱,但是,很多Buyer会被养大胃口,控制不住自己的贪欲,去赚他们能接触到的,发现门槛也很低的,更快,更容易的钱。 ”   做捞女比起来都算是肯奋斗的了,卖药是真的又简单又暴利,付出的只是一辈子的安全感‘而已’——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一个很低廉的价格,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多少安全感,要守护的东西也并不多。金曼曼想象着她记忆中那个盛气凌人的Crystal,她不同寻常的美貌,和不同寻常的野心,仿佛天生就不存在的底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太可怕了。”   她喃喃地说,“我想知道她最后会是什么下场。”   “如果查不出来,那肯定会放人,过几天她还在里面,工作室又被封起来,账户冻结的话……”   林阳没说完,但意思已很明显了,金曼曼浑身的毛孔都竖起来了,她颤抖着说,“但不对啊——她直接连着嘉俊,Julie出手把她叉到警方面前,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她忽然间又不想把港联大陆留给二房了?”   她瞅了瞅林阳,“还是,她的胃口连常阳的股份都填不满?”   林阳似笑非笑,并不回答她第一个问题,而是闲闲地感慨起了第二个话题,“常阳的股份能不能填满她的贪欲,我不知道,我现在想知道的是,Auntie Julie有没有想过,她活吞我父亲的时候,会不会卡住嗓子,反而把自己憋死……”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送红包! 第151章 扩张计划?   “曼曼, 我和你说哦,你知不知道那个Crystal……”   奇怪的是,Crystal倒台之后,金曼曼反而比之前更频繁地听到她的八卦, 甚至连远在北美的Ceci都神神秘秘地和她讲那个无所不能的水晶工作室, “她进去之后,连累了好多原来的客户, 现在很多人都把她骂死了, 估计就算出来, 也不可能继续在这个圈子混下去,至少要换个城市了。”   “怎么说?”   “在她住所搜出了药品啊, 现在是要往上去查货源, 还要查和她有转账往来的人, 都要去验尿验血。”Ceci自己是干净的, 但外围女这个群体, 药品问题其实很严重, 外围女除了因职务关系被迫陪着服药之外, 控制体重也是染上药瘾的常见原因。“尤其是那些兼职的小模特, 模特需要瘦呀,但是和金主在一起难道不吃不喝?太扫兴了, 都是靠服药维持,只有服药才能达到上镜程度的瘦, 所以你没看吗, 最近小宝儿她们几个都不找你买包了,都是去Crystal那个群混了。现在被抓去验血, 那他们的男朋友本来不知道她们有药瘾, 现在知道了, 肯定发火啊,顺便分手的都有。”   不止如此,服用精神类管制药物的还好,只是批评教育而已,如果是服食上了名单的药物,是要强行送去勒戒所的,不但耽误工作,还很社死。金曼曼咋舌,“这样也好,总免得越陷越深。不过Crystal真是一点看不出来,她真人非常漂亮,完全看不出有药瘾的感觉。”   “那是,她本人不吃的。”Ceci自有一帮外围老友,她们这些女孩在说八卦时是最团结的,平时虽然也是斗心眼,彼此防得厉害,但这个圈子也有一些隐形的规矩,譬如,吃药的,也倾向和吃药的一起玩。   Ceci的朋友中,有为渣男小白脸花钱,完成财富从金主到小白脸转移的(从前的Ceci也是如此),有做樊胜美的,也有爱慕虚荣走火入魔,买包成狂的,还有整容爱好者,但的确无人吃药,在本次的恐怖片中成功生还,幸灾乐祸地收获了一大堆八卦。“之前听小宝说,她有个朋友就是问Crystal拿药,那个朋友说,Crystal自己虽然做,但并不吃,而且,她的货很正,绝对不是小作坊里出来的,但是看药片也不像是本地货,感觉Crystal有个很独家的货源。甚至怀疑,这次她们倒台,就是因为惹到了本地的地头蛇,给她一点颜色看呢。”   “你是知道Crystal的后台的吧?”金曼曼问,Ceci感觉是在暗示——或者可以说是明示了。Crystal估计是做了二房的代理人,“但是,我看嘉俊还在如常上班啊,并没有回外岛去避风头。”   “那就不知道了,说不定确实查不到他呢。”Ceci颇有些在行地说,“就像是我老公,那谁都知道他做那些事,背后是谁在授意,但是他就算供出来了,有什么用吗?有时候查到哪里就是哪里,不会轻易去再上升的,现在都讲实物证据了,取到的证据在哪一层,就只能追溯到哪一层,荀家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谁会直接和Crystal有银钱往来啊,难道钱会直接从Crystal的账户里去到他的账户?”   他自然是肯定自己没事,这才安心留在S市,甚至大房也不会再继续用力给嘉俊定罪,因为大房要维护荀家的名声,也就是他们的‘门风’,这一点金曼曼从荀家大房的一贯做事风格上可以很容易地总结出来,大房把港联大陆割让给二房,换来的就是他们的‘安静’,务求低调过渡,现在搞掉Crystal,也是警告荀嘉俊不要捞偏门。所以金曼曼想,尽管Crystal的人生已经毁于一旦了,但这次事件,嘉俊也不过是虚惊一场,最后应该还是能平稳下车的。   这让人感到很不公平,而且这种不公平比‘别人喝酒吃肉,我只能吃糠咽菜’带来的妒忌还要更深刻,金曼曼很少感到这种超越法律的特权,但是这一次她有了强烈的感觉:有钱人所享有最深的特权,就是他的犯罪在法律上根本就不算是犯罪。他可以通过种种合法的手段,让违法事实永远集中在马仔身上,技术上来说,他从未违法,尽管任何人都知道,他将啜饮这些犯罪中最精华的那部分血肉。   “还是因为他的货源在外岛。”   她和林俏八卦的结论是如此,“别的不说,说到禁毒的决心和热情,你永远可以相信我们大陆的警方。”   “那是,还有铁拳的力量呢。”林俏吐槽说,“所以才有那么多有钱人要移民啊,去呼吸自由的空气,享受有钱就能为所欲为的感觉,虽然要付出的代价是阶层跌落,但至少制造命案还能逍遥法外的可能性增加了呀,有钱的话,再信个□□,一夫多妻都是正常的,而且美国人最恋.童了,什么年纪的男女孩都有,随便选,拿新加坡国籍去美国长住,这是鄙视链最高层的身份,只要住的时间没有太久,IRS发不了征税令,那在美国消费当然是最爽的,那些有钱人玩得脏极了。”   她脸上有一种和林阳很相似的,司空见惯的漠然,对比得金曼曼的啧啧称奇有些老土,金曼曼说,“原谅我,穷姑娘没有见识,原来Crystal的行为在贵圈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要是在美国,请个律师大概率无事的。”林俏摆手说,“所以我爹一直腰杆很硬,他虽然情人满地跑,但还是有底线的,别的一些老朋友,比如——你见过面的,张总。”   林俏说了张总在美国的一桩轶事,金曼曼听得想吐,在此之前,张总对她来说就是个大方和气的大客户,喜欢薅常阳的羊毛,和林总是一条战线上的,对她也比较欣赏,为人处世有富豪特有的落落大方,同时还挖了港联大陆的墙角。但现在,光听林俏的转述,金曼曼就想去洗耳朵。   “……后来模特的家人就报案了,指控他要对那个小男孩因污物窒息,患上肺炎的医药费负责。那个小男孩没医保,医疗费是天文数字,而且后续他还需要长期治疗,张总直接找人出面打官司,就是不肯付……”   林俏耸耸肩,“这件事北美华人圈很多人都知道,后来那段时间,所有经纪人给华人客户的报价都上浮三成,就是受到这件事影响,有些人还很愤慨,认为这是种族歧视,黑人群体就不需要因为个体的过分行为负责。”   像是金迷这样,只做合法生意的工作室,在海外的生存空间其实很小,赚头更是远不及什么都做的那种,有些时候,一个电话就能让你坐收丰厚服务费,还有下游服务商的返点提成,比如说,给张总介绍一个能力过硬能平事儿的银媒,又或者像是Crystal一样,间接能撮合自己的客户和荀嘉俊那个圈的‘青年才俊’交往。   这也是宝儿等客户转投Crystal工作室的原因之一,金曼曼今天算是开眼了,咋舌说,“这么说,嘉俊投资搞这样一个工作室,自己真是一点不亏,首先他掌握了上级货源,自己吃的药不用高价去买更安全了,还有丰厚盈利,其次还方便他猎艳,这完全是在整合圈内资源,后续还有很大的盈利想象空间。”   比起来,金迷这种只做正规的工作室,始终是拼不过Crystal的,虽然不至于亏损,收入也还算可观,但和一把抓的服务相比,只能说是小打小闹。林俏说,“指着金迷养家糊口,问题不大,但是要说飞黄腾达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你还是多在我哥身上下功夫吧,我哥对自己人很大方的,不像是我爹,最新这个林太太,又要被踢出去了,听说只能拿几十万的分手费,所有不动产都没她的份,好可怜。”   看她的样子,应该不知道林家很有可能迎来一个重量级的新任林太太,还没入门就已经觊觎起了将来给林俏继承的那部分股份。金曼曼嘴唇翕动两下,还是没有说出来,这毕竟是林家的家事,再说,林俏就算知道了,也无法影响林总的决定。荀大姑要结婚,林总只有大喜过望的份,至少他现在的难关可以直接渡过,有荀大姑的人脉在,新公司如果能做起来,最坏的结果,将来继承一切的也会是他的孩子,稍好一些,荀大姑白白给林阳打工都不是没可能。   动作还挺快的,这就已经开始给新人挪位置了,不过,这样一来,林家危机缓解,且林俏、林阳的择偶也将更为自由,荀大姑会很乐见他们都找平民对象的,也免得有亲家的支持,遗嘱争夺战演变成长篇电视剧。金曼曼问林俏,“最近小单忙完了吗?你想不想去T市找他玩?”   “他每天就睡六个多小时,空闲时间基本都在回微信,我去找他就是沦为打工小妹,帮他回微信,那我不如在我们工作室帮忙。”   最近这半个月,金迷的确也忙得起飞,大量客户回流,而且个个都想买个包包压惊,也有刚买新包的客户,因金主跑路要把包包变现,现有的两三个员工完全忙不过来,林俏也不得不分担一些和心理咨询师对接的业务,金曼曼主做奢侈家具采购和教育中介,工作室竟然首次忙到要加班的程度,但要说再请人,又怕犯了盲目扩张的错误,毕竟工作室的业务随机性太强,一个波动都能惹来生意的极大动荡。   “我觉得还是要请人啊,至少比如说,一个人负责两到三个方向,可以有重叠,这样也比较机动,调配起来方便点。工作室现在至少还可以再请五个人,两个人做包,一个做包,再兼管心理咨询师的筛选和反馈,第四个还是做包,兼管奢侈家具采购,第五个可以做教育、留学、奢侈旅游中介,第六个做奢侈家具采购和装修监理,这样再来一个财务兼出纳,前台兼行政,装个考勤机,你和我就能闲下来了。”   林俏对于工作室的发展,就和金曼曼不同了,充满了富二代常见的气魄,“忙的时候我们可以帮忙,闲的时候就过来监监工,看看简报,就不用到处奔波,亲自出面了。既然我们什么领域都做,那就什么领域都至少要准备一个专家,对吧。只要我们能把握住核心资源——我们的品牌和售后,就算员工跳槽,客户也没那么容易流失的。”   当然,这样一来,成本将会陡增,七个雇工,每个月的社保成本都不低,而且现在工作室的场所也将不敷使用,可能要在隔壁再租一栋,算上工资的话,一年的成本近百万是不夸张的,每个月五千底薪的话,七个员工就是三万五了,一年近40万,场地的租金、五险一金算下来,百万怎么都要的。   金曼曼对林俏指出,“现在工作室一个月虽然大笔收钱,但也有连续几个月都只有三五万进账的时候,那基本就是纯亏,聘人容易开人难,到时候很容易连本都折在里面。”   “但是想要做大的话,肯定是要扩张的。”林俏对什么事都缺乏一种坚持己见的毅力,争辩几回合就不耐烦了。“如果你看好这个市场,认为这个市场是蓝海,那适当扩张绝对能形成规模优势,一味压榨自己的劳力也是有极限的,就像现在,Crystal跌倒,客户全都流到我们这里,再多一些我们就忙不过来了,只能把客户往外推——你在犹豫什么呢,曼曼,难道你还是不看好这一行的前景?”   “还不是你说了一大堆Crystal那种黑Buyer的优势……”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金曼曼似乎还是更中意跑单帮式的经营,她从来没领导过一个团队,而且她深信林俏也没有领导团队的能力。这种时候引入太多员工,感觉最后会变得一团糟,反而拖她的后腿。   但是,她不能把这个顾虑告诉林俏,因为这样林俏就会撸袖子自告奋勇,然后把一切搞砸之后拍拍屁股,说声‘最近想休息’就回家摆烂,让她把烂摊子收拾完之后再若无其事地去上班,她在常阳就搞出过好几次这种乌龙,总是‘不舒服’得恰到好处,刘豫和楚君都有暗示过金曼曼,要小心林俏这个习惯。   “如果在海外,你肯定做不过黑Buyer,但在国内,不管是黑是白,Buyer都太少见,所以咱们还可以占一个起步早的便宜。”   林俏一无所觉,还在兴致勃勃地推销自己的扩张大计,“那,你看,又来新客户了,我们现在的接待能力已经完全饱和了——这个客户——”   她瞥了手机一眼,似乎要用这客户的单子来诱惑金曼曼,但一眼过去,整个呆滞了数秒,才勉强说,“呃,这客户……不……嘉俊……他就带了不少需求过来——我靠!”   “曼曼,荀嘉俊说他在Crystal那里有不少单子都没做完,其中就有他的装修单子,他想找我们继续接手——这个人怎么有脸的,他之前那么陷害你,你都把他拉黑了——他让我转达,想要和你面谈!”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松上一章的红包! 第152章 嘉俊的邀约   荀嘉俊当然有脸了, 他不但有脸,金曼曼还必须答应他的邀约,因为港联服务正是工作室签订合同的对象,虽然解约已经在流程内, 但并不意味着解约后不能发起诉讼, 而且,金迷工作室和港联服务解除的, 只是并未履行完毕的合同。   荀嘉明掌权时期, 还和工作室签订了一份标的不小的服务合同, 也就是那栋别墅的装修服务合同,如果荀嘉俊得到了别墅, 他随时可以示意公司发起诉讼, 或者要求工作室提供售后服务, 于情于理, 金曼曼都不可能把他得罪得太死, 甚至合理推测, 如果没有荀大姑的庇护, 金曼曼或许随时都会遭遇到发生在楚君身上的事情。   赚有钱人的钱, 有时候就像是与虎谋皮,你能赚到钱, 完全只是因为他想让你赚到钱,一个没有靠山的穷Buyer, 他积累的财富, 随时都可能被人通过完全合法的方式取走,或许这也是Buyer频频步入歧途的原因之一, 反正都是来得快去得快, 都有可能被一波带走, 那为什么不一次性挣够一大笔,然后彻底退出江湖,回老家重新开始?这就不是个白手起家的穷小子穷姑娘能长期从事的职业,除非,你能为自己找到一个很稳定的靠山。   从这个角度来说,金曼曼的运气不错,工作室不但有林俏的股份,现在林总更是用常阳做饵,钓到了荀大姑,真要闹到难堪的地步,荀大姑或许未必会搭理嘉明的前女友,但相信还是愿意庇护林阳的女友。   这给了她和荀嘉俊会面的勇气——不过她还是带上了林俏,金曼曼相信,给荀嘉俊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林俏,如果他真的做了,林阳就有能力把他送到监狱,出来时还一个菊花残满地伤,精神破碎的二世祖。   “好久不见,俊少。”   她浅浅地和荀嘉俊握了握手,抑制住洗手的冲动,又和楚君握了握手,“君姐。”   “是有几个月没见了。”   楚君看来气色不错,并无磕药女常见的消瘦,荀嘉俊对她也较客气,荀家的第三代,似乎都没有继承荀爵士对于女人那种漫不经心的轻视,或许是因为他们毕竟是从这样的态度中感受到过痛苦。楚君看来就是很常见的富三代正宫女友模样,昂贵合身的大牌套裙,精致的妆容。   金曼曼留意到,她身上换了成套的首饰——行头和从前比,有升级,这种成套有设计的胸针、耳环,用的是比较不错的宝石,大牌设计,是属于荀嘉明会送给她的礼物了,一套百万是要的,楚君以前从来没用过这等级的首饰,她家虽然有钱,但还没有钱到能消费得起这样的首饰。   对很多人来说,佩戴珠宝所带来的幸福感,足以消除一切精神损伤,越虚荣的女人,越容易接受物质的治愈。所以楚君看起来,比她们在心理咨询工作室相遇那天要容光焕发多了,她坐在嘉俊身边,以女主人的姿态点菜,并不事先过问荀嘉俊的意见。林俏假装之前没见过楚君似的,在她和荀嘉俊之间比了一下,“你们两个——怎么,俊少,你玩够了,总算收心要定下来了?看来,你还是吃硬不吃软,就喜欢能管着你的。”   荀嘉俊笑了笑,伸手环住楚君的肩膀,伸了个玩世不恭的懒腰,“这你就不懂了,这就叫欢喜冤家,那句谚语怎么说来着?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好吧。”   他伸手逗了逗楚君的脸颊,侧脸凑近了,亲昵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楚君垂头说,“唉哟——”   她的声音里带了笑意,这一幕是可以拍短视频发社交媒体的程度,因为,虽然楚君不算是超级无敌大美女,但奈何嘉俊的卖相好,而如今的世道,美女易得,长相、身材、气质都在平均线上的帅哥堪比国家级一级保护动物那样珍稀。   再加上荀嘉俊的家世背书,他们的相识过程又有话题度:在职场上互相作对,彼此拿捏,最后开展一段恋情……金曼曼发现,换个角度这几乎是一本言情小说,男帅女美,男有钱女也不穷,大少爷和大小姐相爱,把别人都衬成了妖魔鬼怪。这世上只有廖廖几个人,能够品出这故事中的血腥味,甚至连女主角本人,都正在努力催眠自己忘记。   如果是表演,那楚君的演技也的确是太好了,金曼曼和林俏对视一眼,林俏这时展现出演技,对荀嘉俊说,“你这是要让我们吃狗粮吃饱?收着神通吧,俊少,噫——好肉麻!”   “什么狗粮?我们不是点菜了吗?”   荀嘉俊对大陆的网络梗也不是很精通,楚君为他低声解释典故,他的笑容这才逐渐绽开,金曼曼发现他现在完全没有跟在荀嘉明身边的胡闹劲儿了,展现出的是虽纨绔但也靠谱有礼貌的形象,而且相当友善,嘴边的笑容都没有消失过,摆出了一副礼贤下士,极力结交的样子,甚至还主动向金曼曼敬酒。   “今天这顿饭,主要呢,就是为了向曼曼赔罪,从前的恩怨,一杯酒一笔勾销。最近也是很忙,一直没找你出来,有些事呢,你懂我也懂,不是针对你个人,只是当时你还是Bosco的女友,我们都没有办法。”   这话说得算是很诚恳坦白了,荀嘉俊坦言,“当时房子里唯一的小辈就是我,你也知道啦,Bosco一家都看我很不顺眼的,如果我不先下手为强,把水搅混,让他们没余力动坏心,那一顶‘不孝’的帽子,咻的一下盖我头上,我和我老爹还能分到什么?不要说港联大陆,他们就连一分钱都不会给我们!”   从这个角度来说,嘉俊的决策居然极为合理,而且也并非针对金曼曼个人,只是针对荀嘉明女友这个职位,现在金曼曼既然卸任了,那嘉俊和她修好似乎也很正常,金曼曼说自己酒精过敏,要了一罐无糖可乐,荀嘉俊也并不介意,他似乎确实是来修好的,并没有‘你不喝酒是不是不给我面子’的傻x强盗逻辑——不得不说,门第有时候的确很重要,荀嘉俊酒色财气、五毒俱全,但在餐桌上表现出的风度确实要胜过不少草根出身的暴发户。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当时大家也都很慌乱。”金曼曼也表示自己并没有往心里去,于是这件事就这样翻篇了,餐桌上的气氛更加和乐融融,他们还是有很多话题可以聊的,毕竟不论楚君还是嘉俊,和两个女孩子都有很多共同的熟人。   “Bosco在北美也做得很不错,一过去就如鱼得水,大展拳脚,所以说,这不是很好吗?为什么非得要来啃大陆这块硬骨头?大家都姓荀,有些人唾沫都有金,有些人穷得恨不得要饭,我们要的也不多,港联大陆是我们一刀一枪拼下来的,从前老头子创业的时候,我舅祖父也是跟着出生入死,命都为他丢掉了,不可能到现在连一间公司都不分给我们,只让我们吃基金那点死生活费吧?”   很多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从荀嘉俊这里听起来,又完全是另一个故事了。和荀嘉明对祖辈事情绝口不提不一样,他是很清楚荀家发家的过程的,也并不忌讳说给两个女孩子听,大概这是因为二房值得炫耀的点并不多。   “别看老头子现在半死不活躺在床上,完全就是个废人,除了护工根本没人耐烦去看护,从前他起家的时候,很凶的,大家都知道我们荀家是靠走水发家的,只不过,我们和另外几家不一样,不是往大陆走他们急需的医药,而是从缅甸往外走——那条线非常暴利,老头子最初几年,做什么赔什么,两次在破产边缘,你猜他哪里变出来的大笔现钱让他东山再起?绝不是明面上的生意啦!现在外岛的几个大富豪,哪个是清清白白起家的?都是黑白通吃,喝人血吃人肉,从死尸堆里站起来的。”   “这口饭也不好吃,必须要道上的兄弟罩着,我舅祖公当时就是新O安的堂主,那时候去接货,都是要带刀带枪的,防条子,也防黑吃黑,”荀嘉俊酒量很好,虽然林俏也是滴酒不沾,他自己还是开了一瓶啤酒当饮料喝,一点酒兴让他眼睛发亮,谈吐有神。“都是刀头舔血赚来的钱啦,一直做到我舅祖公中枪挂掉才逐渐收手。不过没有我舅祖公那条线,老头子根本就熬不过最开始那段最艰难的时间,听我爸说,那时候最难的时候,公司连物业租金都缴不出来,随时有可能被债主派打手来要账的。”   也难怪荀家迟迟不进入大陆投资,底子不那么干净,顾虑肯定比别的商家更多。虽然外岛别的家族也走私,但往大陆运药品、化工品,这能和别人一样吗?金曼曼之前从未听说过荀家发家的秘密,今天可以说是大开眼界,但她也逐渐泛起忧虑:这些事情,荀嘉明不说,或许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还有,归根结底,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没必要到处乱讲,除非……   “那,有这样的功劳,说是荀家的现在有我们一份,很公平吧?”   荀嘉俊的演说也已经逐渐进入高.潮,“老头子在我舅祖公去世之后,一开始也很照顾他唯一的妹妹——就是我奶奶咯,当时成班兄弟都认我奶奶的话,他和我奶奶结婚,不讲门当户对,各取所需对吧,当时说好的两头大——呵呵呵,最后怎么样?人走茶凉啊,逐渐收手不做了,又开始讲规矩了,什么产业要集中继承,不能分散,什么和大房早就有君子之约……”   总的说来,这就是个很典型的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故事,荀嘉俊讲这个故事的用意也很简单,就是告诫金曼曼,“Bosco这个人,学足了老头子,佛口蛇心,表面上多情公子,实际上唯利是图,翻脸不认人,你跟他,不管是谈恋爱还是做生意,都没好下场的。倒是我们二房,虽然暂时低调,但有情有义,有财大家发,只要你有诚意,最后都不会亏待你。”   “就说Crystal好了,本来只是让她打理下有些社交场所而已,也是照顾她的生意,没想到她从德国带回自己的货源,还想借鸡生蛋,现在搞出事情来了,连累我们一身骚不说,还要帮她请律师——她不仁我们不能不义啊。”   三下五除二,就把Crystal翻车的原因推给她自己贪得无厌,荀嘉俊开心地笑了起来,看他笑容里隐隐约约的天真,你很难相信他很可能其实是Crystal的后台,这一切全是他寡廉鲜耻的借口。“怎么样,曼曼,现在城中值得坐下来吃饭的Buyer,少之又少,有些低级货色,连正宗鱼子酱都不知道怎么弄,找来的全是千岛湖货色,这让人怎么放心找他们进货?”   “有没有兴趣接过Crystal的棒子,和我们合作?你放心好了,绝对合法。”荀嘉俊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手里拿着打火机要点不点,有些口齿不清地亮出微笑,“报酬优厚,非常安全——我去抽根烟,Juno,你和她们再细聊聊。”   他按下打火机,深吸一口,摇摇摆摆地走出包间,只留下三个女人面面相觑,金曼曼真不敢相信,荀嘉俊刚才居然这么随意地就邀请她来做下一个毒药分销商——他刚才那段话,除了报酬优厚之外,恐怕全都要反着听!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留言给大家送红包!   希望今晚能睡好……我连续三天没睡好了! 第153章 林俏冷面笑匠   如果要赚钱, 金曼曼有很多办法,如果她真的喜欢钱到宁可犯法也要赚钱的程度,她就不会和荀嘉明分手,做外室不犯法, 只受一个人的气, 拿的钱还比开工作室多多了。如果想赚钱,林俏也有很多办法, 反正这种办法里绝不包括了给荀嘉俊做分销商——哪怕不做毒药分销商, 只是做美食中介, 在Ceci和客户之间穿针引线,这都不是她们两个人愿意赚的钱, 真不知道荀嘉俊是哪来的脑子, 如此轻佻地提出这样的邀约, 他是凭什么认为她们会答应他?   球现在给到楚君这边了, 两个女孩动作一致地看过去, 楚君笑了下, 比了比太阳穴, “他最近太顺, 有点太自信了,总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来看人。”   以荀嘉俊的想法来说, 金曼曼为什么不答应呢?她和荀嘉明分手,毫无疑问是被Bosco给甩了, 金曼曼因为和荀爵士晕倒扯上关系, 在荀家内部成了丧门星一般的存在,Bosco不要她了, 她又没找到新金主, 正处在落魄的空窗期, 和港联服务合作,不但收入丰厚,而且还能认识不少潜在的新金主,尽管嘉俊不会碰她——他们都在那天的别墅里,嘉俊还指证过她,如果后期两人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很容易让别人联想到唱双簧。但是,这一次合作,荀嘉俊倒真觉得是他给金曼曼牵出的机会,金曼曼似乎应该为此欠他一个人情才好。   而林俏呢,如果她是有雄心的人,嘉俊不也是在提供一条来钱很快的路子吗?这天下,什么生意是永远不赔钱的?每次严打都要打到的行业就永远不赔钱。林俏有胆量就做分销商,没胆量,工作室参办派对,赚头都不知道多丰厚,“就供应酒水,带些妹妹过来,服务费,抽头的钱,全部都算在派对费用里,有社会关系在,这份钱就合该你们赚,不赚那才是傻的。”   楚君耸耸肩,“俊少原话——他的赚钱思路和我们是不同的,他……整个人的思路都不同的,但其实本性又不算太坏。”   那的确是太不同了,金曼曼还从未见过如此坦然地把捞偏门摆在台面上当生意说的二代,大陆这边,不管到底是做什么发家的,二代到底都和林阳一样,端着个人模狗样的架子,就算私底下有经营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当然也绝不会和萍水相逢的漂亮女孩炫耀。   但是,外岛毕竟是个连道门会堂都几乎算是正经职业,把和警察火并当作丰功伟业来记载的地方,嘉俊又有这样的身世,说起来算是家学渊源了,他法治概念的淡薄,倒也在情理之中了。金曼曼说,“本性不算太坏?”   她几乎要揭穿荀嘉俊对楚君的所作所为,但又强行忍住了,只是仔细地审视着楚君,“君姐,我以前不知道,原来你还是斯德哥尔摩恋的爱好者。”   这句话其实问得很不好,有点儿露馅的嫌疑,因为林俏很吃惊地看了金曼曼一眼——她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感到这句话很没来由,而楚君神色则骤然一紧,刹那间她的眼神就像是利箭,似乎想要看穿金曼曼的大脑,金曼曼心想这正是最让人害怕的情况:很多时候,受害者比加害者更怕这件事被别人知道,甚至会很强烈的仇恨知情者。看来楚君也有点儿这个倾向,多一个人知道她和荀嘉俊的真相,她如今这二代女友的画皮就更虚假一分,她的自我欺骗也就更加困难——那她该如何去面对眼下这惨淡的人生现实呢?   有时候,选择并不是在那一刻狠狠心就能结束的事情,你以为你能豁得出去,忍得下来,但痛苦不是一瞬间,痛苦也不会逐渐减轻,痛苦会一直持续,会不断加重,就像是癌肿不断发育,把生活中赖以运转的其他支柱逐一吞噬,在这一刻,楚君的锐利下,流露的是暗淡的痛苦,她很快又垂头遮掩地一笑,“真的,你们不了解他。”   她似乎更想要说服自己,“嘉俊他从小是在那个环境长大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正常,你想,他成长的环境,他的舅公为祖父的事业而死,父亲为港联立下汗马功劳,论能力不比大房逊色,甚至有一段时间主掌了一些灰色的生意,为港联提供非常稳定的现金流。但是,二房在荀家始终低人一等,他们不像是别的庶出,没尽力,光拿钱,虽然少,但那也是白得的,不好抱怨什么。”   “二房是真正流血卖力,却始终被不断打压,嘉俊的父母,又是很典型的江湖夫妻,各玩各的,关系都很混乱……嘉俊从小就目睹这些,两三岁就被奶奶抱着和叔伯一起敬香,他的三观不会和我们一样的。他受到的压力也不是我们能想象的,所有人都在和他说,‘你是你爸爸的儿子,你是唯一一个能进企业做事的二房第三代,你要证明你比Bosco和他的兄弟都优秀,你要去挣脱爷爷设给我们二房的限制’……”   在外人看来,这份执念当然是很荒谬的,为何一定要停留在港联内呢?为什么不是独立创业?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钻牛角尖?为什么荀家似乎没有一个人真正快乐,去享受金钱能买到的东西?   但是,身在局中的人是无法解脱的,在楚君低低的叙述中,金曼曼逼真地看到了年幼的小嘉俊在大龙凤般壮丽的争吵中,孤立无援的模样,她似乎看到了何小弟,看到了太多处境类似的豪门幼童:事实如此,就像是财阀家的儿媳妇可以雇得起一百个保姆,却还要凌晨五点起来给全家人做早饭一样,有钱人的亲人并不是生下来享福的,恰恰相反,因为有钱人自己总是过得拧巴,他们也很本能地要把这份拧巴传递给身边所有人,让这种低烈度的痛苦,在家庭内部循环往复,成为氤氲的浓雾。   享受人生?想得美!你有你的使命,不管那多荒谬,办不到,你就是让人失望的废物。我们的家庭的确不像别的家庭一样,提供爱和支持,傻瓜,我们提供了这么多的钱,当然也会提供同等的痛苦,能适应你就能活下来,适应不了,那你就是活该淘汰的废物。   荀嘉俊似乎别无选择,只能成长为这样偏执、浮夸而又痛苦的冒险主义者,对于违法行为怀有一种司空见惯的轻忽,仔细想来他似乎也不得不如此,如果他承认犯罪是很了不得的事情,那么也就等于承认了二房低人一等的身份,为什么二房要保持低调,为什么二房永远不能和大房自由竞争?因为二房……就是见不得人!   既然他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观点,那么就只能反其道而行之,欣然拥抱生活中的一切灰色,楚君强调说,“但是,他不是残忍的人——比他残忍的人还有很多,他只是……他只是习惯了这样去思考。”   林俏的脸有点皱起来,嘀咕说,“楚经理你怎么搞得被渣男Pua了一样,他不会还是酒后躺在你怀里哭着倾诉心声吧?”   太败坏气氛了,金曼曼打了她一下,“说什么那——人家早不是楚经理,现在是楚总监了。”   “哦,对不起,对不起,楚总监——楚姐,你知道PUA是什么意思吗?”   林俏的毒舌、直接和不会读氛围,在很多时候非常惹人烦,但用到对的地方,又让你忍不住想为她鼓掌加油,她直接地说道,“这不就是在给渣男找借口吗?还有什么斯德哥尔摩……别告诉我,你去看心理医生是因为他家暴你。噫!渣男恶心!”   金曼曼好悬没笑出声,她转过头闷声咳嗽,心头郁气都被这小可爱一扫而空,“俏俏,人家俊少可能就在外头啊——”   “没家暴,没家暴。”楚君也被逗笑了,“只是想说,他虽然思维和我们不在一条线上,但真的没什么恶意,包括这次,也不是说想胁迫什么,就是想要弥补下,毕竟害你去局子里待了一段时间,还因为这件事和Bosco分手——”   金曼曼只能认领嘉俊心里的落魄弃妇形象,“其实都是各为其主吧,我知道俊少不是针对我个人。”   “这些生意,想做就接,不想做就不接,没什么关系的,完全是你们主动,Crystal那件事,也的确是让人很意外,嘉俊很清楚,大陆不是可以胡作非为的地方,他最多买吧,绝不可能卖,所以你们真的可以放心。”   楚君的言辞很恳切,望着两人的表情也很真诚,林俏都被看得有些动摇了,她询问地看了看金曼曼,金曼曼摇了摇头,“我们也不是对俊少不放心,的确是真的忙不过来,刚才还在说扩张的事情,现在的单子已经完全爆掉了,加班加通宵都做不完的那种。撮合聚会,是全新领域,而且搞酒会、派对需要注意的细节也多,可能真的是吃不下这份单子。”   这倒也是实话,而且,光做派对根本赚不了多少,比不上工作室现在的其他业务,要真正赚钱,就得从姑娘们的营业额里抽头,这件事明确是违法的,虽然很少被抓,但金曼曼认为人还是要对法律心存敬畏。   有时候有过第一次,下一次破戒会比之前更快更容易也更狠,不知不觉就跟着泥足深陷,像她这样没有背景的女孩儿,最好还是赚能赚到的一点小钱——她大概是永远也做不成庄太那样的贵妇了,金曼曼开不了艺廊,但是,她总还是可以大大方方地回去探望汤老师。   “这是真的,而且曼曼真的保守,今年业务这么好,她对扩张都是心存疑虑。”   “不是我胆小,大小姐,人多了还要安排办公楼,真的好多琐事的,现在我们哪有时间啊?”   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工作室经营,荀嘉俊也抽完烟回来坐下,他对林俏有点儿啼笑皆非的样子,一坐下来就说,“俏俏,你真是——”   林俏半点没有背后说人坏话的自觉,理直气壮地抢白反问,“我真是什么?啊?怎么了?你说清楚?”   荀嘉俊拿她也没有办法,又举杯让她们多喝饮料,两个女孩子因此被迫喝了一肚子水,荀嘉俊也没有再强行推销自家的业务,似乎此行的确只是修好二来,既然双方的善意不能同频,那就求同存异,多讲些大家共同感兴趣的话题。   共同感兴趣,那就是花钱咯,但嘉俊花钱,都是在玩女人,玩车——林俏和金曼曼哪个都不玩车,当然更不玩女人,所以这顿饭结束时,气氛虽然友好,但说不上多么亲近热烈。嘉俊死皮赖脸,要约她们去打高尔夫,“给点面子咯,以后我要常驻这里,而且是要正经做事,要跟着你们多认识一些正经的朋友,原来的习惯,慢慢都要改掉。”   这么说,似乎还真需要她们的帮助,这改过向善的说法也很讨喜,林俏一听有点来劲了,“真的呀?那到时候约,有时间的话,一定参加,不过现在高尔夫不走红了,好像都流行玩飞盘的。”   实际上,玩什么根本无关紧要,荀嘉俊一口答应,“玩狗盘都得,关键是两个美女带我玩!”   看他笑嘻嘻的无赖样子,不能不让人想起烈女怕缠郎这句俗话,林俏上车后也不禁感慨,“楚君就那样看着他勾搭我们俩!笑吟吟的,一点不酸,捞女的修养真的不凡!她比以前更能忍了——而且她怎么回事啊,荀嘉俊怎么她了,斯德哥尔摩?如果是斯德哥尔摩,那精神操控很见效啊,你听她说的那感觉,仿佛对荀嘉俊情根深种,完全怜惜起他的执念来了。”   金曼曼没有附和着嘲笑楚君的恋爱脑,而是若有所思。   “是吗,见效吗?”   她慢慢地说,“可你有没有注意到一点——楚君在我们聊天的时候,并没有用手机。”   “但是,嘉俊回来的时候,对你的那个表情,百分百却是听到了你对他的刻薄猜测。”   “你是说……”林俏也是一惊,“嘉俊有办法收听楚君的一言一行——那她上厕所怎么办,他也听着吗?好尴尬。”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金曼曼忍不住瞪了林俏一眼,才慎重地交代,“嘉俊请我们吃饭,应该不只是为了发展我们做新的药品下线,刚才他们说的话,你一个字也不信,我想他的确是为了重新和工作室搭上线,但瞄准的不是我,而是你——”   “俏俏,嘉俊真正想要结交的人,是你。”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站着写效率是真高啊!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第154章 小单的邀约   林俏对荀嘉俊的目的丝毫不感兴趣, 对他的攻势更是极为轻蔑,金曼曼的叮嘱只收到了她极为不屑的表态,“他想得美?我是他想舔就能舔得到的吗?”   按常阳和港联大陆的规模来说,嘉俊和林俏的地位应该相对还是比较平等的, 实在说不上谁舔谁, 但林俏自有自己的生存哲学,她知道自己玩不过这帮纨绔子弟, 所以绝不追求合群感。   荀嘉俊在外岛时就带她去派对, 林俏在派对上格格不入, 之后再叫,她就有了充分的拒绝理由, “如果他真想做朋友, OK啊, 运动局约起来, 我都怕他出师未捷身先死, 没和我混熟, 先过量运动搞到横纹肌溶解。”   “那你得自己先练起来。”   金曼曼本来还在犹豫, 要不要进一步分析嘉俊和林俏结交潜在的目的, 没想到林俏直接来了个以不变应万变,她根本不需要被说服‘嘉俊为什么要来和我交朋友’, 只需要肯定荀嘉俊另有目的即可——这说明,林俏之所以在这样的家庭长大, 家教也不算多严格, 还过着总体来说健康向上的生活,也不是没道理的。她决定以后要多学习林俏, 不想赚的钱不赚即可, 根本不必在心中拉扯太多。   “我有练的啊, 本来还和小单约了去玩飞盘的。”   对林俏来说,她的烦恼还是集中在自我情绪这块,有很多情侣间的活动,她从来没有体验过——飞盘、腰旗橄榄球、登山、徒步、露营,都是些单身也可以参与,但对她来说单身还不如不去的运动。   毕竟,群体中大家都成双成对,林俏的朋友这么少,又喜欢受到特别的照顾,她肯定不会约金曼曼,金曼曼会不会特别照顾林俏不好说,她一现身,团队必定众星捧月,林俏只能平白饮醋,游玩体验趋近于负。   “哎,有点想小单了,没他带我都不敢去玩密室。”偶然一句话,倒让她惦记起单修谨来,林俏一边开车一边长吁短叹,“哎,你说我要不要去找小单啊?”   “你之前不是说去了也没时间陪你吗?而且你住哪里?”   “他也住酒店啊,我在他旁边开个房间不就好了。”林俏是这样反复无常,说什么是什么的性子,这会儿工作室忙得不可开交,她就因为心血来潮,想要丢开工作去找男朋友,“而且不是说嘉俊想结交我吗?干脆我就去外地找小单,躲一个月的风头,等小单开学了再和他一起回来,到时候估计嘉俊也就把我给忘了吧。”   如果只是追女仔,荀嘉俊估计一个星期就丢开手了,但这个可能关乎到二房吃下常阳的计划,金曼曼大致能猜到荀嘉俊的思路:常阳的股份构成并不是秘密,林氏家族持有的全部股权,对外似乎都是一块铁板,但任谁都能看出,林俏母亲是可攻克的薄弱一环,她的份额在整个集团来说并不算多,但在林家至关重要——在决定最大股东时,1%的占股都非常重要。   但是,俏母移居海外,已经彻底远离了国内的交际圈,荀嘉俊这边突然登门,很大概率买不来股份,反而会引起林氏家族的警觉,他需要林俏把他引荐给自己的母亲,让双方处于一个能坐下来交谈的情境之中。所以才一反常态,热情招待,并且示意楚君和二女重新来往,考虑到上回他们同在一个场所出席时,嘉俊给俏母留下的印象分大概很差,嘉俊就更需要林俏来说好话了——上回见面,是在常阳的半年会议上,嘉俊作为搅局者,虽然和俏母似乎没有正面冲突,但倘若他的行状被留意到了,会有什么评价可想而知。   金曼曼觉得林俏其实就是老毛病发作,又想偷懒了而已,不过她也看开了,林俏主要的价值并不在于她给工作室提供的行政帮助,她说,“想去就去吧,工作做不完就往后排,被迫饥饿营销下也好。我晚上和他们打个招呼,继续开始收简历加内推了,本来这些员工都是冲着清闲不加班来的,这波业绩虽然也会带来提成,但继续忙下去,迟早有人要掉链子吃不消的。”   “啊,你想通了?”林俏很惊喜,“怎么突然就同意再招人了?那办公室怎么办?”   “看下和园区谈谈,再租一栋了,但之前你提过之后,我其实就有问过管委会,主任说现在园区里剩的只有那栋三层楼了,办公室有二十多间,租金也很贵,而且不单租,所以也不好搞。”   “我们这边装修当时还投入了一些的,的确不划算,那明天去问一下主任,园区里最近租约到期又无意续签的楼有没有了。”   林俏乘着红灯虚空合十,念念有词,“自古创业多倒闭,赶快赶快,园区里倒闭几家,给我们多点选择。”   金曼曼又被逗笑了,回家之后,她先忙了一会儿,又向林阳报平安,并且报备了下楚君的现状,林阳并没立刻回复,说实话,和他恋爱如果没有基本的信任,是很难谈下去的,最近林总没那么疯狂找钱了,林阳的行程相对没那么极限,但作为常阳的高管,阳总有太多饭局,太多应酬的场所,别说微信秒回,有时候一晚上没消息都是常态。   但金曼曼也很忙,心思不会全放在恋爱上,洗澡时她还在思忖招人的事情:打听办公楼租市,在这之前只是闲笔,不过今晚之后,金曼曼意识到工作室的工作量,的确已经远远超过了现有体量能承载的极限。   荀嘉俊这种高端派对需求,固然其中不合法的那些,金曼曼不会去沾边,但如果能做合法,利润却相对微薄的部分呢?也是一个很好很稳定的商机,更关键的是,因为忙不过来而婉拒,一次两次,大家会觉得你很受欢迎很靠谱,但次数多了,客户总会流失,金曼曼发觉,有时候公司的扩张并非完全出于拓展业务、增加利润的需求,反而是为了维持住现有的业务,不使他们在将来萎缩。   还得让阳总抽时间给她开几本书单什么的,现在还好,但团队如果再扩大,金曼曼就觉得光靠她现在的这点本事,来带队有点吃力了。现在的工作室,说白了还是个小作坊,尚且还不存在瞒业绩、吃回扣的事情,如果人再多一点就不好说了,而且金曼曼其实有一点没和林俏说透——她怕员工里出Crystal。现在几个混日子的还好,如果将来公司越做越大,出几个害群之马,可能到最后会发现,扩张的结果反而得不偿失。   不过,经营公司的确就是如此,只能去接受接连不断的风险,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从来都没有万全的选择。金曼曼现在越来越理解,为何很多有钱人喜欢追寻身体刺激,甚至沉溺酒精、药物,她的这点小生意,在有钱人这里不值一提,但金曼曼在做决定时一样感到了强烈的压力,长期的高压,促使生理本能需要刺激进行调节和纾解,不是男人有钱就变坏,有时或许是压力让人变坏。   就像现在,她就很想做点什么,金曼曼从浴室出来见到手机有未读消息,还以为是林阳发来的,不由一喜——正好用一下阳总。   不过很可惜,阳总今晚估计是醉麻了,又或者到现在还没散场,仍在泡茶聊天,陪客最忌讳的就是玩手机发消息,这是主宾的特权。林阳和她说过一个定理:任何一个局,只要主宾陪客同时看一次手机,气氛就会不可挽回的变冷一半,如果双方同时看三次手机,那这个局就差不多可以结束了,说明今天什么都谈不成。   发消息来的人,是最近正忙着赚米的小单,【在?】   【洗澡去了?出来给我消息】   不愧是谈了女朋友的男人,和女神说话就是这么硬气,金曼曼回了个【1】,很快,小单就发了个狗头过来,【可以啊,还以为你和阳总煲电话粥去了。】   【我们是成年情侣了,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的。】   【讽刺我?】单修谨发了个受伤的表情包过来,金曼曼看了不由笑一笑:自从开始赚钱以后,小单的反应要比以前敏捷得多了,相应的,他的攻击性也比之前强,语气词比从前少,问句变多了,这都是他逐渐自信且强势的表现。   【没有哦,你是不是刚和俏俏煲完电话粥?】   她还以为单修谨是来沟通荀嘉俊的事,又或是关心林俏的离去,是否会对工作室的运转造成不良影响,毕竟,从前他的确如此周到,但小单似乎对于林俏面对的诱惑并不太担心,往好了想,或许是因为他对林俏比较有信心。   【是啊,她和我说,你们准备多招人,但是办公室不够了,又没有合适的场所可以租赁。】   单修谨是来谈合作的,【有没有考虑过和我合租,或者说,更进一步,有没有考虑过和我合资开间工作室,专门做Buyer的差异化市场服务,金迷做高端,再开一个工作室,把表和鞋的中端市场,再一起吃掉一块?】   【……】   【先别急着拒绝,我的想法是,男表和男鞋这块,我也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高仿,一部分则是正品二手交易,F货这边,可以单独签一个租赁合同,我只是租用一部分办公室做存货,正品这边,招来的员工由这边工作室一起管理。】   单修谨还在一长段一长段的发小作文,很显然,这绝不是一时兴起,金曼曼望着对话界面,一时有些失语——她最多只是以为,小单开学后也不会放弃F货经销生意,但没想到他连工作室的模式都想好了。   看来,小单根本就没想见好就收,恰恰相反,他的事业心还正在极速膨胀。金曼曼忽然在想:现在,他还会主动和林俏分手吗?   或许,在真正自己赚过钱,明白过赚钱之难,赚钱之易以后,他再也不需要她那未发出的劝告了吧……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55章 buyer的局限性   该不该答应小单呢?   “如果是你, 你会答应吗?”   她一边吃餐前面包一边问林阳,顺便把一只脚横过桌下的空间,蹬在他大腿上,有桌布的遮掩, 服务生不会注意到她的举动, 而林阳只是挑眉看了看金曼曼,金曼曼也对他挑挑眉毛, 舔了舔唇, 故意摆出一副急色的样子。   “其实我们也可以吃外卖的。”林阳说, 似乎是对她的回应,“我是不是会答应, 这要看我现在最想要什么。”   “吃外卖并不需要盛装打扮, 穿一双一千元的丝袜, 再穿一双很昂贵的高跟鞋, ”金曼曼说, 她其实只是开玩笑, 现在想把脚放下去, 但是, 林阳的膝盖夹住她,不让她走, 他们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比如说, 你想要什么会让他加入?”   “如果我想要一个有能力的创业伙伴, 和新的业务领域的话,或许引入小单也是个很不错的主意。”林阳清了清嗓子, 这才似乎很客观地往下说。“他有一定的能力, 可以很好的和人合作, 至少,他可以当一个很称职的下属,对吧,否则也不会在几个月之内就拿到了货源,现在更是甩开膀子单干,但和之前的上线还保持很良好的关系,实现了从助理到下游经销商的转变。”   对小单的引路人来说,好用的助理什么时候都可以招,能走量从他这里拿货的经销商,对他的重要性肯定更大,因此单修谨在这一行还没有和谁结仇,就算他现在自己出来做了,和原本工作室的关系也还算是很和睦。   这确实也说明了小单能处理好人际关系——道理虽然是这样,但一些新入行的小弟,表现得过于嚣张,言语间惹怒大哥,让合作破裂甚至反目成仇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就像金曼曼,她做的生意似乎并不需要特别的才能,钱太好赚了,但是,如果让林俏来做的话,至少六成以上的单子会被搞砸。情商不体现在大学绩点上,但在职场上它实在比智商更能提高一个人的上限。   这么看,单修谨有情商,有货源,而且他的加入,可以弥补工作室在男奢方面的欠缺,又能解工作室在办公场所上的燃眉之急。再加上他和林俏的亲密关系,林俏自然乐见男友加入,金曼曼似乎也没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去拒绝他,这就不免让她的沙拉有点失去滋味了。   她的脚没精打采地从膝盖间滑下来,仿佛没了生机,林阳察言观色,又说,“但是,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他。如果这不符合我对工作室的规划。”   “比如说呢?有什么理由?”   “理由太简单了,比如说你希望工作室继续保持小而美的模式,没有信心承担小单的加入必然带来的行政成本。”   不愧是阳总,简直是出口成章,随口就是一个似乎非常客观的理由,“小单想要加入金迷而不是单干,主要是因为他还有一年学业要完成,即便再怎么划,他的时间依然是不自由的,最多也就是做到继续维护渠道,但是,他没有空闲的时间去管理他的下线和员工。”   当然,单修谨也可以选择和林俏合作,开设一个双人工作室,用分红的方式,请林俏来管他的员工。但很显然,单总对林俏的性格深深有数,认为金曼曼是个更靠谱的管理者。   “但是,这和你对自己的规划是不是相符呢?之后,你想从业务一线脱离,让员工们去和客户接触,你只负责管人吗?”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金曼曼不否认,林阳在事业上,战斗力要比她和林俏都强太多了——在同龄人里,他也是金曼曼所能接触到最有实权的高管了。大家一样都是人,林阳或许有个好爹,但有好爹的N代多了去了,有多少人能在实务岗坐稳的?林阳的视角有时对她的确有启发性。   “我现在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我一直很犹豫要不要再招人——其实也不完全是对盈利的顾虑和对风险的恐惧。”   金曼曼承认,自己对于进一步的变化,的确有种本能的排斥,但她现在才逐渐明白自己到底在排斥什么。   “其实,是不是做大,除了自己的职业规划之外,多少也有对Buyer这行的理解,想要做成什么样——做成标准化流程的规模公司,还是始终保持高度个性化的私人定制。现在,客户还是我去接触,去交谈,只有零星的外单是员工自己谈的,其余一些长线客户,她们的对接也会找员工——但是,她们也都还在群里活跃,我能看得到她们,阅读得到她们的近况和需要。员工只是帮我做一些简单的体力劳动,如此而已。”   “如果要按小单和俏俏的想法,不断扩张的话,这一切就更像是一门很标准的生意了,有需要的人过来这里,得到制式化的服务,我们主要是发掘需求,提供渠道,没有太多私人化的东西。”   “这就牵扯到你对行业未来的判断了,你觉得这会是Buyer这行的未来吗?越早规模化越有优势?”   他们边吃边谈,林阳的态度是很客观的,并没有透露太多他自己的期望和见解,在他身上可以看到,‘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是被他无言贯彻的一种态度。   “问题就是我并不觉得这是Buyer这行的未来,而且也不是我想要做的模式。”   金曼曼托腮想了想,“我更喜欢,最早期被你拉去给客户跑腿的那段时间,虽然需求非常的碎片化,有些还很荒谬,赚头也不多,但在我看来,要比批量化的买包卖包有趣得多。当然了,也比做毒药经销要更让我觉得……有意义得多。”   “虽然收费非常的昂贵,但Buyer很多时候的确对客户的生活也起到积极作用,我也不是说我就一定要做什么疗愈业务,对客户没帮助的单子我不接,那有点太鸡汤了,但是,我感觉我也不想完全丢失灵魂,变成商业化的流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阳赏她吃了一块自己切的牛排,“并不难懂,你毕竟是学艺术的,你的工作内容对于客户是否有情绪价值,这很重要。如果你转型做行政管理,主要去管员工的话,工作的反馈感或许会丢失很多。”   金曼曼感觉自己心底的话被说出来了,“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我希望我的工作是对我的情绪有反馈的,而且我也不想专做行政业务,去制定什么KPI,什么考勤……我觉得那反而是舍本逐末了。   工作室的优势其实就是船小好调头,人越来越多,人际关系也越来越复杂,如果没有严格的规矩,公司会很混乱,但如果规矩非常的周到那办事效率绝对会降低,我感觉客户体验也未必会好,归根到底,奢侈消费提供的本来就不是标准化的服务,他们追求的恰恰是一种很私人化的感受,享受的就是定制的特权感。如果客户的体验业务员无法做主,还要往上请示的话,我觉得他们的感觉也不会太好的,既然都要等,那为什么不去找更大众的标准化服务,等待时间或许稍微长一点点,但价格能便宜百倍之多。”   “标准化往往也的确就是廉价化的开端。我个人认为,Buyer工作室的最佳结构就是扁平化管理,如律师事务所这样的合伙人制度,一个合伙人对接若干助理,这是所能达到最复杂的结构了。一般来说,管理层多一层,决策就要指数级的延缓,你们工作室现在基本上任何问题三小时五小时内可以得到解决,但是如果你现在的雇员都成了管理层,下面各自带了小组呢?”   很显然,决策时间至少要延缓到一天,因为组长要汇总组员的反应的客户需求,有些比较特别的需求还得请示金曼曼,金曼曼收到消息时可能都是几小时过去了,她决策也需要时间。但几小时的等待,其实已经会让挑剔的客户不悦了,他们付这么多钱来到这里,对于体验感必定是非常挑剔的。   “如果再多一层呢?有经理、组长、职员呢?那你就要考虑吃回扣和越界服务的问题了,尤其是底部职员,收入最少,接触的全是有钱人,可以想见会有很多外围来找雇主,而这在长期来说会影响工作室的名声。”   这就像是天王嫂培训班,这一行并不违法,但很少有没这方面需求的人,会和培训班合作,一种有话题度的,特异的标签,一旦固定下来,就很难摆脱了。金曼曼若有所思地说,“看来,贸然扩大的话,还可能会翻车啊?”   “那也是要三层结构之后了,如果仅仅是纳入小单的话,还不至于,最多你多对接一些员工而已。”   他们开始吃甜点了,林阳又说,“不过,我还以为你不愿接纳小单,最主要的原因是担心自己的话语权被削弱呢——”   “哦,你说小单和俏俏——”   确实,三人合伙,两人是情侣,这种关系其实是很忌讳的,不过,金曼曼刚倒真没想到这里,她笑了下,“主要是你妹妹,你也知道——而且小单也不是那种人。”如果是别人,她早提防起来了,但这两个人还不至于。   “的确,现在不是。”林阳也承认林俏和单修谨不是宫斗能手,不过,他还是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话,“但如果是我,我不会这样考验人性。”   金曼曼也不由得沉默了下来,她似乎无法忘怀小单那细微的变化——金钱所能改变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金曼曼或许有信心自己不会变化,但她确实不该对他人报以过分的信任,这样不必要的期待,别人压根也就承受不起。   就像是林阳,他们知道林总的秘密已有一段时间了,他不也始终保持着沉默吗?   “我会和他说清楚的。”她下了决定。“应该不会伤害到他的感情——我是很懂得拒绝的。”   “毕竟你的练习次数太多太熟练了。”   林阳有点子阴阳怪气的味道,金曼曼看了他一会,两个人互相做眼色,你阴阳我追求者多,我阴阳你看惯捞女,钓系拉扯大师——   没有太多的对白,但本来略有沉重的气氛,因此轻松了不少,林阳今天少见地喝了一杯餐后酒——份量不多,只是小酌,但他平时私下吃饭其实并不爱喝酒。   回家时,他们叫了代驾,林阳在后座上倚靠着金曼曼的肩膀,他在酒后总比平时脆弱一丁点儿。金曼曼捋着他的脸颊,撸猫似的摸摩挲着。“怎么了,有心事?”   “下周的时间,能空出来吗?”   林阳大狗一样,在她怀里穷钻,寻找合适的姿势,他今晚似乎是有点儿Emo,“我想让你陪我去一趟美国。”   金曼曼的饭劲儿一下全醒了,“你去找阿姨吗?”林阳已经下定决心了?   “嗯。”   林阳沉沉地说,他突然自失自嘲地一笑,“如果我成了穷光蛋,你还爱我吗?”   这问题实在是太土俗了,所以,没等金曼曼回答,他便很快恢复了平日的淡然,继续说,“必须去了,时间窗口快过去了,嘉俊已经开始结交俏俏——其实这件事上,我已经没有太多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给大家送红包! 第156章 四季酒店蜜月套房   以金迷工作室现在的忙碌程度, 金曼曼要出国,就意味着林俏无法去找小单了,不过,单修谨本来也快回S市准备开学, 林俏需要的只是一个回绝荀嘉俊的借口而已, 把她留在工作室看家,除了得罪客户、搞乱员工心态之外, 毕竟还是能起到一定的正面作用。当然, 其实最理想的分配, 还是林俏和林阳一起,去美国探望母亲, 而金曼曼留在国内继续拼事业就是了。   但是, 人并非完全的理性生物, 金曼曼知道林阳请她陪伴, 其实是内心软弱的体现, 他已经下了决定, 不能说是非常纯粹:这件事已经被刘豫知道, 那就有可能被更多人知道, 荀嘉俊接近林俏,也就意味着这个秘密随时可能转化为对付林家的武器。林阳决心在更坏的情况出现以前, 由他自己来结束这一切,他也因此必须面对自己可能失去一切的风险。   但, 人生并没有太多时候真的能略施小计, 死里逃生,如果说金曼曼从自己的人生和客户的人生中学到什么的话, 那就是金钱也无法解决人的一生面对的种种问题, 太多的惨淡现实终究只能耐着性子去面对, 去接受。   何太太可以生产很多后代,但如果不去养育,她收获的并不是她的继承人,总有一天,如何小弟一样,她会收获一个又一个潜在的敌人和问题。朱总略施小计,逃脱掉了负债的当下,再度重新开始,但他逃不掉的是自己的心魔,他被关在了上东区的高档公寓,通过玻璃窗折射进的暗淡光线映照着自己强颜欢笑的人生。有些话似乎非常老套,但确实也揭穿了人世间的真理,有些东西,该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没有用。   这句话的关键,并不在于强求,而在于‘你’,人没有办法做自己想做的人,同时还拥有一切好处,当‘你’成为‘你’时,有些东西便注定要被放弃。就如同此刻的林阳,他只是尚且还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失去多少。   他是不安的,金曼曼能感觉得到,林阳也会害怕,也会感到焦虑。他对于贫穷有过充分的体会,这在此时反而是个弱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嘉明,可以轻率地做出自食其力的承诺,那是因为他根本对这句话没有丝毫的认知。林阳是有认知的,而且毫不稀奇的,他一点也不享受贫穷,他也不知道自己如果彻底跌落,是否会追悔莫及,即便是早已做出选择,但在付出代价的这一刻,他依旧在竭力遮掩着自己的软弱和胆怯。   他在金曼曼这里过夜的次数多了很多,买下机票时有久到没必要的沉默,金曼曼很早就办了美签——这还是楚君教她的,做Buyer这一行的,最好持有美签和申根签证,这样能省去很多手脚,随时因客户需要出国出差。   尤其是美签,在很多国家那里,有美签可以免签进入,或者走快速申请通道。所以,虽然金曼曼还没有出过国,但她有一本很不错的护照。上头的签证不少都是托常阳的关系办下来的商务签证,她本可以为两人定旅馆,安排行程,作为将来涉足奢侈旅游的一次体验,但是,林阳还是在忙碌的工作中抽时间亲自买票,他定了一周的行程,“我们先去纽约玩几天,再去找阿姨。”   金曼曼已经把时间安排好了,一周或是半个月都无所谓,反正到时候大不了远程遥控林俏,林阳才是那个比较忙碌的人。她靠在林阳怀里,看他浏览着城中旅馆的介绍网页,林阳的眼神在各式各样闻名遐迩的酒店名称上游移,华尔道夫、瑰丽、四季、柏悦……   这些酒店一晚上的价格普遍在七百美元以上,现在定下周的房间,行政套房要上千美元,而冠名套房至少在三千美元以上——冠名套房就是真的有历史名人入住的房间,理所当然特别昂贵。但是,设施上不会有丝毫特别之处,金曼曼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溢价的,她自己去过荀家大宅的公主套间——拜托,那真的就只是个套间而已。   “不要定这个。”她生怕林阳定下此刻正在注视的名人套房,五千美元一晚,还是算了!不如把钱给她。“我不喜欢住百年酒店,我们住个新点的吧,拜托拜托。”   “老酒店的确往往更昂贵,故事太多了。”林阳的眼神还注视着网页,他的眼神显得很深邃,“但是,的确,这没什么必要。老酒店的房间总是逼仄,布局也很落伍,这不是重新装潢能解决的问题。”   “这种故事性,就像是老钱毫无必要的傲慢感。”金曼曼很快活地和他去浏览相对新一些的四季——至少是九十年代开业,住在里头的名人还不至于全都挂了。“别看了,我不会一晚上花几万元去住顶层套房的。”   “住一晚也不行吗?谁知道以后我还能不能付得起?”林阳半真半假,还在浏览三万五千美元一晚的顶层套房,很好的一点是,这个套房现在定不了,已经客满了。“让我们把握最后一次薅公司羊毛的机会。”   “现在楚经理离职了,刘豫也还没回来,如果你真的倒台,谁来帮你搞定报销啊?”金曼曼却觉得,将来若有一天要被林总清算,至少不要清算这种明显过于昂贵的酒店房间。因为几千块美金骂人是林总的问题,花二十多万住一晚上酒店,在清算的时候的确属于奢侈了。林总自己好像有时候出差也就只是住三百美金一晚的协议房。   “你请我住蜜月套房吧。”她说,“住一晚,最后缅怀一下你的有钱人岁月,然后,我们可以去住一些经济适用型的酒店,我能负担得起的那种。这样你还有时间来适应之后被我养的生活,如果不是那么痛苦,你就会有更多去见阿姨的勇气。”   林阳笑出声了,他把脸埋在金曼曼颈窝里,“你还真打算养我啊?”   “我觉得你的挣钱能力,怎么也不会比小单更差吧。”金曼曼指出,“要说养你一辈子我可能没这本事,但要说养你一段时间,渡过难关,让你从创伤中走出来,我可以的。”   她把胸脯拍得邦邦响,“我还从没养过宠物呢,你可以做我养的第一只看家小猫。”   “为什么不是看家小狗?”   “因为小狗没什么尊严,必须要对主人摇尾巴呀。”金曼曼忽然很孩子气地说,“但是小猫就有高冷的权力,虽然我管你的吃喝,但你不想理我的时候还是可以不理我。”   林阳拿着iPad,偏头看了她一会,把平板丢到一边,翻身就亲了过来,金曼曼一边叫一边笑,“不要——不是说好了不来了吗?”   “说这么可爱的话,你这不是自找的吗?”   总之,他们的交往并不纯情,反而相当的成人化,金曼曼和林阳最后也的确定了四季酒店的蜜月套房,林阳很可惜地告诉她,“可惜我们并不是真的在度蜜月,新婚夫妇可以免去15%的服务费。”   “所以我们应该为了省掉三百多美金去登记结婚吗?”   “我查过了,”林阳一本正经地回答,“到我们出发之前婚姻登记处都约满了。”   金曼曼不禁大笑,“你爸知道了会疯掉的,又多一层罪状,没有律师团见证居然就敢结婚。”   他们当然不会去结婚,对林阳和金曼曼来说,他们最大的疯狂便是肆意决定自己的人生——顺着自己的性格,和金钱渐行渐远,他们似乎被固定在了自己的阶层里,泼天的富贵距离他们曾经是这样的接近,甚至,林阳已经完全融入,但世事无常,继承人都有主动把自己踢出局的时候。   一个人即便是为了爱,也很难做出比这更疯狂的事了,所以他们在恋爱关系上总还是维持理性。林阳想带上金曼曼,只是因为金曼曼能够坚定他的决心,而金曼曼所展现出最大的包容,就是尽量扮演好这个角色,她当然想要交往一个富裕的男朋友,谁喜欢住下城区的小旅馆,而不是四季酒店?不过,四季她自己也能支付得起,所以她还是尊重林阳自己的选择。并不表现出真实的倾向,其实这又是一个很大的矛盾:如果林阳真的为了钱,昧着良心欺瞒了曾经的继母,那他还是让金曼曼喜欢的人吗?金曼曼正在做自己,她只是很贪婪地希望她的男友又英俊又活得真诚同时还非常有钱。   她只用一秒时间唾弃自己的贪得无厌,便立刻接受了自己性格中的自私缺陷,金曼曼现在学会了与自己和解,她可以充满了缺点,不必为此自责,重点是永远不要被缺点支配。   他们去了纽约,坐的是十万元的头等舱,比商务舱贵了七万元,但体验并不是商务舱的三倍,金曼曼出入过许多非常豪华的场所,但那时她非常不开心,根本无法欣赏空间的艺术性。   这一次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为追寻自我而来,她以为她会更享受金钱带来的附加价值,但金曼曼发现她依旧注意不了周围环境,她和林阳在一起,基本上只要能有个舒服坐着的地方就行了,其余的环境她根本注意不到,大部分精力都花在和林阳聊天上。   “我现在相信农夫的衬衫这寓言了,在强烈的自我面前,钱真的显得很虚无。”   在第五大道的夜景上空,她对林阳说,“是站在我房间里这个裸.男点燃了纽约的夜,而不是这瓶很贵的香槟。”   “你已经极出色地完成了本职工作。”林阳告诉她,“而且我穿着浴袍。”   金曼曼接过他手里的长酒杯,和他轻轻碰了碰,“那你就有点没明白我的意思了。”   林阳请她陪他来的意图是什么,他从未明说,但金曼曼是很明白的。他们之间的玩笑太过隐秘,似乎不必费太多力气便可抵达对方心底深处,林阳发出轻轻的笑声,浅浅啜了一口香槟。突然说,“曼曼,谢谢你。”   金曼曼和他一起坐在飘窗上,俯瞰着不夜城的车水马龙,写字楼早已空无一人,但却依然灯火通明,马路上的车灯霓虹倒是川流不息,纽约是个更加物质也更加奢靡的城市,在这里你不免会感到钱是在此处立足唯一的支点,会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饥饿,对已有的感到不足,还想要拥有更多。在这里,钱能买到一切,也使得放弃它的行为变得更加的愚蠢,几乎成了一种犯罪。   林阳不再用拥抱隐藏自己的软弱,他直直地望着金曼曼,几乎有一丝颤抖地说,“我很害怕,曼曼。”   他动摇了,谁都能看得出来,林阳身上的光晕似乎在层层剥落,就像是天人五衰时的仙人一样,他不再完美,不过是个长相不错的男人,快三十岁了,却还不能离开原生家庭,脱离家庭让他感受到了极致的虚弱和恐惧,他在害怕,害怕变得贫穷,害怕因贫穷而变得丑陋。   金钱最大的问题在于,它填充了太多情绪,一个人的自信、尊严,如果都是在富裕的环境中被培养起来,那么他难免感到恐惧,没有钱并不是最可怕的事,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自己一切美好的品质是否会因为金钱的消失而离去。   金曼曼也并不想用吻和性去安慰他,过去两周内他们太滥用这一招了,她有些难过地看着林阳,她的男朋友并不完美——但是,这又让她松了口气,因为,金曼曼自己毫无疑问也是完美的反面,如果林阳真的光风霁月朗然照人,或许她还会感受到更沉重的道德压力。   “我不会说你害怕的都是假的,”她说,反复地说,“也不能说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这并不现实。   “我只能说我已经告诉过你的话——林阳,会很艰难,但是,最终会过去的,会有一些新的东西从时间里浮现出来。和这东西比,钱和爱情并没有那么重要。那东西确实值得你这样争取。”   她确实也这样想,金曼曼已经接纳了充满缺点的自己,同时她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和坚定清晰的自我相比,金钱与爱人,都并非那样的不可或缺。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去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第157章 一笔勾销   金曼曼在十五岁以后, 从来没有旅游过,这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当然,之前她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缺憾, 她的生活总是心事重重, 被贫穷和匮乏追赶,忧虑如影随形, 在这样的压力下, 金曼曼理所当然没有任何旅游的兴致。   就算这一次, 她和林阳在纽约街头徜徉时,她也总时不时地想起几天后的会面, 金曼曼想要一个有点钱的男朋友, 至少不是只会花她的钱, 不思上进, 被挫折击垮, 之后还注定分手分得难看的那种。和股东的哥哥谈恋爱, 还有个很大的问题是, 在这么难堪的分手之后, 工作室的经营或许也会遇到很大的问题。   不过,她已经学会了和这无所不在的忧虑共存, 并且在某些时刻可以淡化它们的影响,那天晚上在四季酒店的对话, 反而给了她不小的力量, 接下来几天金曼曼玩得很愉快,林阳尽力做个很好的导游, 带她去了金曼曼会感兴趣的景点:中央公园实在是乏善可陈, 他们去了Moma, 金曼曼是很喜欢看画的,奇怪的是,这个爱好她也没有特别遮掩过,但她的几任追求者都没有捕捉到这一点。   “如果嘉明送我几幅名画的话,说不定现在我已经和他一起生活在西海岸了。”   Moma的文创产品,又贵质量又差,金曼曼挑挑拣拣,没看到什么合意的,他们已经走了大半天了,明天还计划去大都会看画,林阳说,“名画他估计是送不起,那个实在太贵了,对他来说也超出了送女友的心理价位。”   至于他,林阳送给金曼曼一份中文导游服务,他专门联络从前的同学,请到在本地进修艺术史博士的ABC,小伙子中文不是太标准,但艺术造诣很好,和所有来纽约追梦的年轻人一样,他穷得叮当响,金曼曼和林阳一天给他五百美元报酬,这笔钱能让他今晚吃顿好的了。所以他分外卖力表现,对金曼曼殷勤得有点超出必要,金曼曼其实比他小,但在他面前感觉自己要成熟得多。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读艺术史博士,读艺术真的是很花钱,投入产出比太低了,他毕业后能挣回学费的可能性很小。”   他们吃晚饭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今天的导游,林阳说,“所以只有很本地话的ABC会做这样的选择,他和家里人的关系一定不佳,亚洲家庭除非特别有钱,不然绝不会支持小孩读这种0产出的博士。但是,本地的居民很习惯为了爱好读书,尤其是中下层阶级,他们没有太多的所谓生涯规划,一切以开心为主,躺得很平。”   因此,纽约虽然也充斥了形形色.色表情凝重的都市男女,在这里没有钱也一样寸步难行,但城市氛围始终还要比外岛宽松一些,因为穷人在这里活得至少比外岛好些,住处会比劏房宽敞点,时不时可以去慈善厨房领个饭,说得难听点,这里的毒药也比外岛的要好买,而且便宜得多。   金曼曼不能理解外岛,也不能理解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要学艺术的心理,毕竟她自己学艺术的目的就并不纯粹,只是因为学习成绩不够出色,寻找另一条出人头地,至少能考上大学的道路。   她说,“感觉我们国家的人总有点尴尬,同等阶级的生存条件比外岛稍微好点,但又完全没有满足感,眼睛总向着上层看,永远没法躺平,也学不来这种节衣缩食的同时还在乱花钱,没有明天的快乐。就像是街边的流浪汉,胰岛素都打不起了,糖尿病足吓死人,还要讨钱去买冰淇淋吃。”   “自由嘛——至少他很快乐。”林阳说,“如果我们能学会这种思维方式,倒能从现在的尴尬中解脱出来,做想做的事,根本不去考虑后果。可惜,我们都是东亚的孩子,所以我们永远在忧虑未来,永远没有安全感,打从基因里,我们就接受不了透支消费,没有储蓄,没有担保。”   所以这会儿,他们的快乐中也透着一丝对明天的忧虑,有那么一点儿矛盾,在强颜欢笑的同时又非常的珍惜此刻,金曼曼和林阳,如果把他们视为一个整体,那么这对情侣的财产规模最高峰或许就在今夜了,明天的餐叙过后,他们或许就会迎来人生的下坡路,并且再也无法达到此刻的高峰。   一切都会过去的,的确,但一切也会很难熬。第二天,他们从博物馆出来,直接驱车去Susan阿妈家里吃饭,林阳以前都叫林俏阿妈‘妈妈’,离婚后他还叫她‘阿妈’,后来林俏妈妈出国再婚,林阳便在前面加了一个名字,“Susan阿妈”,他是这样叫她的。   Susan阿妈住在长岛,当然是独栋泳池别墅,这套房子来自林总的离婚馈赠,但金曼曼拜访时发现,房子维护得不算是太好,草坪不算平整光鲜,后院的室外家具也有点陈旧,室内有灰尘,金曼曼还看到很多房间内被白布遮蔽的家具,林俏妈妈对于这些细节也并不遮掩,她和林阳有种随便的亲密。   “我工作太忙了,经常加班,家里的事都是Steve打理的,现在他已经不住在这里了,没办法,房子肯定也就乱七八糟——每年还要交房产税,完全是入不敷出,如果我们正式离婚他还要给我赡养费,他特别不愿意,所以我们两边的律师还在纠缠。”   她的房子,按照婚前协议对方倒是分不走,Susan阿妈考虑把这套房子卖掉,“不如住回我们在上东区的房子,你还记得吗?我带你来美东参加夏令营时就住在那里,我之前把它租出去了,扣掉管理费,一个月的租金也并不多,还带来税务问题,正好租约结束,租客搬走了,财务上来说,我住过去是最好的办法,在那里通勤还更方便点,直接坐地铁就不必堵车了。”   “为什么不在大学附近买房?”Susan阿妈摇头,“治安太差了,不想住在那个街区,其实我也不想住曼哈顿的房子,总有一百多年了,有一种说不出的历史味,感觉住久了人会发霉。”   她的生活和金曼曼想象得大相径庭,金曼曼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进阶版的科研贵妇,又有钱又有事业,就像是她们在S市见面时一样,雍容华贵,风采四射,把当时的林夫人比到泥地里去了。但Susan妈妈过的只是较富裕的中产生活,她的确不必为贫穷担忧,但也还是要为了钱烦恼,她和林阳在不断的谈到钱相关的话题。   “整个纽约的公立大学财政系统基本都完全冻结了,没有加薪,除了明星科学家,一般的理科教授要申新基金,不比发动一场谋杀更简单,财政没有钱了,一个子儿都没有,大部分时间都在拉赞助,在扯皮,企业比以前吝啬多了,恨不得今天赞助,明天就看到成果。”   “终身教授,一年只有十一万美元,我的同事很多只能转为兼职教授,尤其是那些人文科目,一塌糊涂,甚至要去端盘子养活自己,没有钱千万、千万不要读人文,更不要来做教授,一年两万块,在纽约!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养活自己!”   林阳对此倒并不惊奇,看得出来,他和Susan是经常聊天的,对她的近况也很了解。   “你其实完全可以聘一个保姆打理别墅,你又不缺钱——”   “但这是毫无性价比的行为,你知道我现在发现什么,我是个大学教授,我最终还是要过大学教授类型的生活,住在Downtown,加班加到后半夜,累得脑子转不动,在沙发上凑合一宿,这时候我绝对不希望有个人拿着我的钱,替我住在大别墅里享受生活,那比杀了我还难受。”   林俏妈妈说,母女间一脉相承,有点儿幽默感的直率又回来了,“再说,我也没你们想得那么有钱,我的经济紧张着呢。”   林阳啧了一声,“俏俏又向你要礼物了?”   “看上了一个包,要我买给她,我说我自己都在用婚姻存续期间买的那些包。”林俏妈妈的形象逐渐丰满起来,不再是那个高冷而又古怪,对女儿缺少关心的高智商科学家。   金曼曼忽然意识到她的年纪其实也不算太大,其实她的生活在过去那些年也是屡经变故,不是每个有钱的中年女人都可以简单地套个‘贵妇’模板。“主要是我的学生,基本上都在放弃学业的边缘,去年大学自杀人数是前年的两倍,你们知道吗,经济不景气,他们想毕业就要发论文,但是,没有资金,实验不好做,论文越来越难发,这是个很大的矛盾,为了读书去打工,没有毕业就不能正式工作,但要一直打工下去就永远发不了论文。”   经济不景气,对金曼曼来说是个太新鲜的词了,金曼曼生活在一个永远景气,永远豪奢的世界,似乎经济越不景气,有钱人就越有钱。虽然她的绝对财产完全比不上林俏妈妈的身家,但,她们两人花钱的手笔也不一样,金曼曼的奢侈消费不过是买一套自己的房子,但林俏妈妈的奢侈消费,是能支持得了她做研究的拨款,能让她给手底下学生多开点津贴的赞助。   “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她图穷匕见,“能不能从你父亲那里搞点钱来?数目不需要太多,能让我多给助教发点补贴也行。”   金曼曼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想到林俏有时候使坏的表情,这要求挺过分的,她也知道,但是她总还是要问一问。反正,要为此付出代价的人又不是她。   林阳没吃这一套,他的表情有点严肃起来了,轻松的笑意逐渐收敛。   “我父亲现在又恋爱了,或许很快要再次结婚,常阳说不定会迎来新高管,财务上会比之前更严格,这事儿你可能得和他谈,我签的OA有被退回来的风险。”   Susan妈妈表情微变,“又要结婚了?还是带到公司里来的那种?又被爱情冲昏头脑了?他应该知道,他的爱情两三年发作一次,和感冒似的,感冒好了就过期,没必要把人带进公司里。”   “这次情况特殊,是Julie荀,可能是商业联姻,他们还没有公之于众,也没有告诉我,是我从别的渠道探听到的。”   林阳和前任继母谈论父亲的语气是很冷静的,坏消息似乎也被处理得轻描淡写,但Susan相当的敏锐,她立刻问,“所以,你来找我,并不是带女朋友来旅游,顺便一起吃顿饭,是来商量正事的?你认为这是在高位套现的最后一个窗口吗?你攒到钱来买下我的股份了?”   “没有。”林阳很诚实地说,“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这件事,Julie想吞掉常阳,作为她孩子的老巢,她已经对曼曼吐露了她的思路,适当的时候出一笔钱来买断俏俏的股份,这笔钱恰好可以做她的嫁妆,让她风光出嫁。”   林俏的股份,也就是默认由她继承的Susan持股,毫无疑问这笔钱会远低于此刻的估值。Susan的脸沉下来了,她不高兴地说,“林常呢,他怎么说?”   “他肯定不会表态的,要么还是老一套,请你相信他,他不会放着俏俏不管。现在他需要Julie帮他过桥,甚至是提供金援,买下港联释出的股份,保住最大股东的地位。”   这是很典型的林总做法,至于将来Julie会怎么炮制林俏,那都是将来的事,林俏如果不想央求母亲,把股份低价卖给Julie,那也可以,在有经营权的大股东面前,小股东的利益根本无足轻重,公司的股东层也是大鱼吃小鱼的游戏,上市公司被掏空,大股东套现离去,小股东只能坐视自己的股票变得一文不值。   这样的事情一点都不少见,甚至林阳父子也曾经打算怎么操作常阳,让荀家只能得到一个空壳子和一些隐患重重的不良资产。有些人总觉得股权是什么聚宝盆,永远抱着就可以永远富裕,但股权是对公司未来前景的期望,在很多时候,于公司前景最好的时候,期望值最高,股权溢价也最夸张,在这时候出脱,其实是更好的选择。   金曼曼逐渐明白过来了:Susan每年得到的分红,不会有把股权卖掉在财政上来得划算,就像是在上升市场,房子租金带来的收入不会比卖房时那一笔更多一样,她始终持有股权,一方面是因为看好常阳的未来,等待升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林俏打算,只要有股权在,她在林总那里就总是还有点儿特别,需要他付出一点心力去经营感情,而不是到处下蛋一般孵出来的私生子一样,心情好了给个好脸,心情不好,他认得你是谁?   林总在离婚时,肯定也有过承诺,会待林俏好,也不能说他没有做到,他至少待林俏比别的子女要好,仅仅是次于林阳。Susan有些举棋不定了,她说,“对,他肯定是这么说的,你的意思呢?你觉得林常还值得信任吗?他变了吗?”   没等林阳回话,她又问,“如果现在我卖掉股份,他没有现金,你没有现金,我可以卖给谁?这……会不会打乱股权结构?”   从她的话里的顾虑,可以很清楚地知道,Susan对林总还是有一点基本的信任在。毕竟她也从婚姻中得到了不少的好处,金曼曼想林总待她也还算是不错吧,总算没有一渣到底。   曼哈顿、长岛的房子加在一起,估值都可能都快有个大几千万了,从Susan的谈吐来看,她也不靠薪水生活,还有一份基金,虽然‘没你们想得那么有钱’,但她还是很有钱的。这些钱不太可能是个为拨款烦恼的大学教授自己挣的,应该都是从林总那里分到的财产。女人对给自己这么多钱的男人,一向有一份最基本的信任,也在情理之中。   Susan会在这个最危险最暧昧的时候兑现股份吗?金曼曼实在是想不出来,兑现股份得到的现金流,足以让她贴补一代又一代的学生了,甚至,如果她舍得的话,还可以自己赞助自己,继续从事她中意的科学研究。   当然,这也意味着林俏可以继承的庞大财富在账面上极大的缩水了,林俏绝不会理解,按照Julie的计划,她得到的也一定没有想得多,金曼曼可以百分之千的肯定,虽然股份还没到手,但已被林俏视为囊中之物,如果被母亲自己兑现花掉,母女之情必定大受影响,她完全可以想得到林俏会说出多少伤人的话。   不说的理由有太多了,维持现状对所有人似乎都是好事。但林阳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金曼曼可以感受到他的决心在她身侧熊熊燃烧,林阳随之烧掉的,还有自己镀着金边的未来。这火焰怎么能不灼人呢?   但他还是很稳当,很冷静,几乎是有点无聊地开口说,“这问题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成立,他‘还值得信任’——预设的前提是他曾经值得信任。”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资料递了过去,Susan低头审视片刻,她的表情片片破碎,流露极度惊讶。   “他骗我。”   她仔细地审读着年鉴照片下方的基本资料,抬起头有些茫然地对林阳,对金曼曼,又或许是对记忆中那个有毒的丈夫,指出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他婚内的私生子不是一个,是两个——”   “在我们已经严肃约定甚至签了婚内财产协议之后,他已经完全知道我的底线,我的态度,那么多争吵和眼泪,让人窒息——但是,他还是又生了一个。”   而且,还是一个会重视到送出国读书,去参加毕业典礼的私生子。   金曼曼握住林阳的手,汗津津的,带着轻微的颤抖,林阳绝不如表现出来这样冷静,但他的声音一点听不出来。“我也是最近才收到消息,大概是因为你们已经离婚,他做得就没有那样小心了。”   这已经是陈年旧事了,他们离婚已许多年了,似乎再去计较感情上的伤害,有些过于矫情。金曼曼心想,如果Susan大怒,或许还说明她对林总余情未了,只有还残存着爱,才会滋生对他的失望和恨意。她从Susan的表情上,似乎可以看出对方的心理活动——恨,或许有但已不多,更多的是震惊、愤怒,以及快速淡化的情绪后,进行的理性深思。   有一点残存的东西破碎了,但那不是什么未了的余情,而是对前夫的最后一点信任。Susan沉默了许久,皱起眉,有点嫌恶地说,“原来他是真的完全不值得相信。”   当然,也就更不必关心了。现在,Susan套现的决心已经熊熊燃起,唯一能决定的,只是出给谁。她很快就从这个话题上跳开了,敏锐地望向林阳。   “你还有事没说。”她说,“我想还有另一个人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并且想利用它来拉拢我——否则,你没有理由在这时候说出来,这对你来说,太不利了。”   她是了解自己这个继子的,林阳口唇微动,似乎正要对自己做一番表白和剖析,但让金曼曼没有想到的是,Susan根本就不关心。   “潜在的第三方是谁?”   她其实的确和女儿很像,在这一刻,她完全没有表彰林阳的自我牺牲精神——林阳是考虑到了他们的情谊,他不愿为了利益算计一个曾对他不错的亲人,宁愿折损自己的将来,但Susan对此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在乎,她立刻又心急地问,“他们能给我出多少价钱?我想绕过优先购买权直接卖给他们,可以实现吗?”   金曼曼忍不住收紧了握住林阳的手指,但林阳却只是在短暂的惊愕后,轻轻地笑了一下。   这似乎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他的手不再颤抖了,只是紧紧地扣着金曼曼的十指,冷静地说。   “是Julie的隔房兄弟,现在要接收港联大陆的二房……他们的出价意愿应该的确最高,只要找准时机,也的确可以履行股东的优先购买权……”   他的话里不再有更多的情绪:养恩已报,仁至义尽,一笔勾销。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今天字数挺多的! 第158章 Hurrican   Susan的选择不能说有错, 对于她个人来说,这是一个完美的答案,她既在感情上狠狠地报复了背叛她多年信任的前夫,又能完美地在估值高点套现股份, 很难说这两者哪一个对她意义更大:她缺钱, 但不缺生活费,股份估值套现之后, 这笔巨款是否足矣覆盖研究资金?烧别人的钱研究和烧自己的财产研究, 终究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Susan会不会把财富注入到自己的研究, 这还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她拥有绝对的主动权, 对她来说, 更重要的是林总破坏了她的秩序感。而Susan恰好是秩序生物。   “我已经划下底线了。”她一再对金曼曼说, 林阳这时已经离席去接电话, Susan说, “这就是找一个商人当丈夫的后果, 永远那么混乱, 他们完全是秩序的反面。”   这是个相当老套的爱情故事, 而且不那么主流,金曼曼听了个大概, 觉得这很林总,这也很Susan,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没什么钱, 但也都不缺钱,Susan还在读博士, 而林总当时正开第一间公司, 还在上升期, 手里宽裕时他对Susan是很大方的。   “关键在于,他无法维持身体的忠贞,那是他们那个圈子司空见惯的事情。”   而奇葩的是,婚前Susan其实就有所察觉,但她认为这并不是太大的问题,“我只需要他健康就可以了,对于□□的忠诚我并不是非常在意,我自己有时也一样心猿意马,只是他面临的诱惑比我更多。”   Susan心猿意马的对象是谁,她并没有说,或许世界上许多婚姻都是这样,不过是利益结合的产物。Susan想要一个杰出而坚韧的,有财力的丈夫,她的情人能够在学术上给予帮助,但物质上不如林总丰足,于是她嫁给林总,同时默认两人在婚内都能保持精神上的忠贞——精神上的忠贞如何体现,无非是金钱上的忠贞。   “她是做得很努力的,也扮演好继母这个角色,当时我父亲总是不在家,她没那么忙一点……他们几乎不太吵架,唯一的一次是父亲带回来一个很坏的消息——生意赔了,公司要倒了,还有个夜总会的小姐,被搞大了肚子,说是避孕药失效了,上门来希望他能负责。”   那一次就几乎要闹到离婚的地步,但最终还是没有离,Susan最后划下的底线,是婚内金钱的绝对忠贞,她可以容忍一次意外,但绝不会容忍接二连三的私生子来分薄林俏的继承权,林总的第三个孩子她连一面都不愿意见,也不许林总出钱——那时候林总的确也没有什么钱,这是Susan不离婚的条件,如果林总不肯答应,她就不准备支付林阳昂贵的异国暑期班学费。   “但最后,她还是帮我付了,并且带我来纽约上课,那时候我们就住在上东区的那套小房子里,是暂时租下来的。她牵着我的手,带我去大都会博物馆,我们一起坐在中央公园的湖边吃冰淇淋,我记得阿妈对我说,‘你几乎是我带大的,你就是我的亲儿子,所以我是给你出学费,不是为你父亲出,你要记住’。”   他们现在就正坐在中央公园湖边,吃着Gelato,又是一个夏天,林阳对金曼曼说,“我相信她当时是认真的,只是那时候俏俏还小,所以我们都不知道,她对亲生孩子也就是这个德性。”   但是,无论如何,林阳依旧欠了继母的情分,他或许已预料到了Susan的反应,只是以他做人的准则来说,这是他自我升华必须的一步,是他当行之事,林阳并不在乎她是否回馈,他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一切后果。   “后来呢,他们为什么没有离婚?我很难想象Susan会继续忍耐下去。”   “因为还有感情,就像是俏俏对小单一样,阿妈对我爸也有一种异样的感情,她对他有理性的认识,但也有感性的眷恋,同时还有对利益的预期,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对利益的预期——她认为我父亲是会成功的,如果在他的低潮期离开,一无所得,那就会像是我亲妈一样傻。”   她是对的,Susan坚持到了林俏成为少女,虽然家庭情况并不主流,但她也从婚姻里汲取了最大的利益,她在林总中年之前,占有了他最可口的一部分青春,带走了他累积出的一部分财富,在他们离婚时,她拿走的钱一点不少,在所有的林太太里,林总至少是给了她的。   于年轻时的优秀品质逐渐消失,爱意褪色后潇洒离去,这是理性人的一大优势。金曼曼说,“她叠加了理性和恋爱脑,很罕见的理性恋爱脑——如果选别人,哪有这么多Drama。”   “选别人又哪来这么多钱呢?对她来说,她在意的根本就不是Drama,而是她认定的重点——金钱上的成长性,还有她的底线。你可以想象,如果阿妈一直没有离婚,而我爸又谨守诺言的话,她的后代会拥有多大的继承优势。俏俏只需要和我分,而我多少也算是她的半个亲儿子了,至于老三,他非常不受重视,在外面被他妈养到七八岁才甩过来,也就是随便找个老家亲戚带着,继承根本就没他的份。”   但最后,Susan还是放弃了这条金钱收益最大的道路,理由或许是复杂的,甚至可能是林总主动好聚好散,因为他还想要孩子,而Susan再也不愿意生,也不能生了。他们离婚之后,林总的放纵像是报复性的享受,而这其实多少证明了他在婚姻存续期间,始终还尊重Susan的意志,他们的关系在离婚后反而维持得很不错,就像是小温总和前妻,共通的利益还在而分歧变少。   直到林阳带来了这个消息,彻底击溃了婚姻的假象,Susan自以为的尊重只是更隐蔽的愚弄。   “而她最讨厌被愚弄,她那么聪明,聪明人都最讨厌被人耍,既然我父亲耍了她,那她也肯定会还以颜色,在最恰当的时机最狠地报复回来。”   林阳吃了一口柠檬雪贝,酸得皱了皱眉头:“她一定会在最巧妙的时机,把股份卖给嘉俊——在我爸吸纳了Julie操纵港联大陆释出的股份之后,他的现金流一定是紧张的,这时候Susan阿妈突然宣布要售出股份,在公告期内,不会有别的股东能筹措出这笔现金。   如果嘉俊也不买,股份就会流入二级市场,阿妈一样能拿到钱,但如果荀家二房早做准备,他们就可以接盘股份,这未必会动摇我父亲的最大股东身份,但是,对他的权威会是极大的损害,他连自己人都Hold不住了,Susan阿妈宁可把股份出给二房,其他股东会怎么想?   这两年,是常阳的多事之秋,但同时我们又有一个盈利前景不错,只是还在投入期的产业园计划,群狼环伺一块逐渐长大的肥肉,前一波风浪刚要平息的时候,突然又戳来一刀,他一定会困惑也很愤怒——”   质问Susan,这是必然的,争吵后他肯定会来训斥儿子,再加上Julie推波助澜,林阳能不能保住在常阳的职位这很难说,当然,同时爆炸的还有损失惨重的林俏,Susan都没有股权,林总还会宠爱林俏吗?如果他把林俏赶出大宅,让她自力更生该怎么办?   中央公园风和日丽,在树荫下,感受不到太多阳光的热浪,但金曼曼却仿佛看到了远方正要开始的暴风雨,最坏的结果已经发生,她反而感到一阵释然:起码不用再提心吊胆了,现在要做的只有等待。   “你还害怕吗?”她问林阳。   林阳摇头说,“我现在就像在暴风眼里,突然间我没有任何情绪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他轻轻地捏了一下金曼曼的手,林阳的手稳定而干燥,不像是昨晚那么潮湿了。“昨天我去接电话的时候,你们都说了什么?”   “她还是说那些感情上的事情,同时警告我,要我不能太相信你,说做生意的男人都不可信,诱惑太多而自制力薄弱的时候也太多。说林总的第一个私生子就是应酬酒后搞出来的。”   “你怎么回答她的?”   “我们都各说各的,我请她在你回来之后对你说几句感谢勉励的话。”   林阳笑了,他的肩膀亲密地贴着金曼曼,“她怎么回答呢?”   “没有回答,我说了,我们各说各的。”金曼曼蹭了蹭他的手,“你生活在一个很没感情的环境里,身边全是极品,好惨啊,小阳。”   “小阳?”林阳怪怪的重复她的话,“这就是你想出的昵称——小阳。”   不好吗?金曼曼叉着腰瞪了他一眼,林阳妥协地亲了亲她——没有不好,很好,很棒,他很喜欢。   “也说不上惨,都习惯了。富豪家庭,亲人关系密切的并不多,感情疏远也很常见,我们的阶层里充斥着外人眼中的极品。”   大概是想到了他的那些同学朋友,林阳笑了起来,“有些家庭上演《溏心风暴》,有些家庭上演《珠光宝气》,更多家庭的孩子,就像是我和俏俏一样,孤独的活着,充满了被遗弃的自觉,性格有明显缺陷,能力也不足,因为供给充足,连努力的必需都丧失,可以活得极度行尸走肉,甚至连坏事都办不成。”   “你都想不出来,我在美国的暑期班里有多少事实孤儿,父母离异,唯一能联系到的是管家,他们的生活就是从寄宿学校到假期班,等到我十三四岁再来参加夏令营的时候,一半以上的同学都有用药史——我和俏俏在他们之中也并不特别。”   “对外人来说,我们应有尽有,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只能虚张声势,勉强地去面对生活中剧烈的变化。”   这大概也不过是又一次变化,林阳曾用尽全力摆脱那种颠沛流离、身不由己的感觉,但这一次,他居然主动重新又跳进了这样的漩涡里。   金曼曼说,“但有时这也是必要的——至少这一刻你是快乐的,对不对?”   林阳注视着她,唇角逐渐扬了起来。   “嗯。”他说,“至少在这一刻,我第一次有一种在赢的感觉。”   他赢过了自己的命运,胜过了自己的遗传和教育,这一刻林阳比他所有的家人都活得更有秩序,他生活中所有人所有的选择都有金钱的味道,这一刻,他至少是摒除了金钱给他带来的影响,他去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你看,这一刻,我终于有一点稍稍能配得上你了。”林阳对金曼曼说,而金曼曼看着他,笑忍不住从她的嘴角迸发,她只是摇了摇头,“什么话。”   金曼曼或许还是很爱钱的,但林阳愿意索取一个爱钱的女孩儿的亲吻,他们在林荫下接吻,不顾林阳的手机震动得快掉下湖面,暴风雨就要来了,他们都已感受到了远处的震动,但这一刻,这对恋人更愿意享受在暴风眼中,在混乱中心的一个吻。   雨落下来了,他失去了一切,但那又如何呢?至少现在,他拥有如此愉悦的一吻。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59章 暴风雨   “是的, 您看到的这个PPT里,都是我们一些比较成功的案例,比如您朋友何先生,他家的公子现在也还在用我们经手找到的家教, 事实上, 我们还打算定期组织这些家教回来做一些短期的培训。”   “我有听说,何太太对你赞不绝口, 金小姐, 她认为你是个真正聪明的女孩子, 虽然学历不算太显赫,但是你很懂得激发孩子心里的主观能动性。事实上, 我们家孩子的情况是这样, 她呢, 对于普通的学科没有太特殊的天分——   但在艺术上兴趣很强, 可是我们夫妻, 不瞒你说都是粗人, 生意也非常忙, 和何太太他们根本没法比, 这几年经济不好,我们基本都在全国各地的厂子里跑。我呢, 学历低点,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想给她拜名师学习吧, 也是找不到门路——”   第一滴雨落下的那一天,金曼曼正在和登门客户商谈, 工作室虽然布置了会客室, 但其实登门的客人并不多, 这算是难得的一个。   也确实是有年纪了,一看就还没完全进入信息时代,这样的客户比较传统,总是希望先要看看合作伙伴的实力,用自己的双眼判断过,再决定是否交钱。“不是说我们不愿意出学费,而是现在的大师都不缺钱,人家不愿意招水平太一般的学生,但是要说找个好的启蒙老师呢,众说纷纭又实在是挑花眼了。   孩子喜欢画画,我们从小给报的都是学校附近的绘画班,在班里算是画得好的,但是送到美院老师那里去看过,老师说还是先打基础,也不说到那里打基础好——”   金曼曼从小也学画画,这是她懂行的事情,她正要开口时,林俏在外急促地敲门,透过对她指着自己的手机,让她去看消息,同时也成功地破坏了客户对工作室的印象。但她的表情非常凝重,这又稍微补救了一点。   金曼曼和客户对视了一眼,客户很通情达理,“金小姐,要是有什么急事的话——”   “实在不好意思,请您先给我五分钟。”   金曼曼已经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事了,她有种硬币终于落地的感觉——这件事,不会发作在他们从纽约回来的第一天,因为Susan需要时间去起草文书,收回代理权,委任新的代理人,做好股权交割申告,提交OA……   但,她也不会永远沉默,事实上,港联大陆的董事更易公告上周已经出来了,嘉俊父子正式入主港联大陆。Julie X、Bosco X卸任,现在,港联大陆理论上和外岛的荀家大房,已经没有任何联系,新闻出来的当天,林阳就做了预测,最多只需要一周的文书工作,Susan就会完成释出股份的全部文书工作。   从林俏的急切来看,她今早应该的确也提交了文件,现在,集团内部已经引爆了新闻,而林俏,理所当然了,不找哥哥,不找妈妈,却来找她这个配角发火质问,只因为在所有人中,她最能拿捏的也就只有金曼曼了。   “怎么回事?”金曼曼一合拢办公室的门,她就低沉而急迫地问,“你知不知道我妈突然间更改了股权代理人——你知道。为什么我妈忽然要卖股份了?”   “你怎么没问你妈妈呢?”   “她不肯接电话!”   金曼曼从来没见到这么慌张的林俏,比起来,小单出事那天,她的表现可以说是完完全全无关痛痒了,林俏的脸是煞白的,她说话都抖,好像突然有人抽掉了她的脊梁骨,她站不直。“曼曼,她不接电话——说不定是还没起来,可能是还没听到,可能,可能一切都是误会,你们去纽约的时候见了她是不是,我有点晕,我站不住,她那时候有没有告诉你们什么——”   她的话抽在喉咙里,林俏不可置信地看着金曼曼——她在此刻终于展现了,极其出色的察言观色天赋,只看金曼曼的表情便猜到了关键点。“你们知道——你们早就知道了——但是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俏俏,这个——”   金曼曼想说,这个其实是她们母女的问题,她和林阳该怎么事先和林俏说?股票是林俏妈妈的,代理人是林阳,林俏只是将来可能的继承人——而且她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一定是向林总出卖母亲的计划——   理由是很充分的,但是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林俏望着她的表情,金曼曼无法形容,她觉得,如果不是现在已经双腿打颤到走不了路,林俏很可能会冲过来掐死她。她是说真的,她第一次从林俏身上看到了这么扭曲的、浓郁的恶意和憎恨,即便,林俏自己也很清楚,金曼曼在这件事里根本就发挥不了多少作用。   但是,就她扮演的角色,已足够被这样对待,只是因为她见证了林俏失掉了股份的继承权,被排挤在母亲的决策和考量之外,在父亲身边的地位也会不可避免地跟着下降——只是因为她见证了林俏坠落的一面,林俏对她的憎恨就理所当然是如此的——刻骨——   金曼曼叹了口气,她说不上伤心,只是很疲倦,“俏俏,我要回去接待客户了,我建议你立刻回家,不用冲我发脾气——我在谈单子,你好好想想,如果你没有股份了,工作室的收入对你来说,是不是还是那么不值一提。”   她回去会客室,继续和于女士探讨孩子的艺术学业筹划问题,谈话其实还是很愉快的,但这个客户当场没签下来,金曼曼觉得林俏的打扰还是让于女士丧失了不少体验感,让她质疑是否值得花这么多钱。   而林俏不知是否把她的话听了进去,她回家了,之后一周都没有来上班,同样失联的还有林阳——他足足两周后才联系金曼曼,这期间要不是林俏偶尔会不耐烦地搭理金曼曼几句,金曼曼都怀疑林阳是不是被他爸栽到江里种荷花了。   【挨打了呗,哪有脸见你。】   林俏的心情当然也不稳定,她和哥哥基本上是反目成仇了,或许没有种荷花,还让林俏有几分遗憾。【怎么,你想来家里看现场吗?】   不,她不想,金曼曼一直不算是个喜欢Drama的人,她不但不喜欢参与到戏剧性的场面中,甚至电视剧里的修罗场看到都会转台,原因或许是显然的——金曼曼自己早已是太多Drama的参与者了,她有理由感到厌倦:甚至在家庭还没有变故的时候,金曼曼就被同龄的男同学邀请加入他们的争风吃醋里,同样的还有女同学的指指点点,更不必说她父母去世之后,金曼曼的生活中就永远充斥着浓烈的情绪。   是的,浓烈的情绪,这似乎是美貌和金钱很容易从生活中萃取出、吸引来的元素,金曼曼永远离不开Drama,她和她的客户总是被人生的起起落落包围,感情的、事业的,生活中的得失无处不在,小概率事件,总是高浓度地发生在他们四周。她和财团继承人恋爱了,Drama,他们分手了,Drama,她和一个美强惨的男生在一起,Drama,眼看着他失去一切,Drama中的Drama。   唯一让她较为宽慰的是,这一次,Drama的中心是林阳,金曼曼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旁观者,也不必时时刻刻都去当见证人,最多承受一些余波,她万幸不必在场见证自己的男友被父亲羞辱。   金曼曼知道,她的现身会让伤害加倍,没有男人喜欢自己的女友见识到自己脆弱而无能的一面,更重要的是,也没有男人愿意自己的女友见识到家人丑陋的真面目,见识到他们为了金钱而彼此仇恨,互相攻讦,将曾经的一切情分,都化成利箭向对方攻打,将这种丑态展露人前,让金曼曼见证他的亲人,是如何因为金钱而威逼利诱、口蜜腹剑、翻脸如翻书般互相算计……才会让林阳感到最深最深的难堪。   “废物、吃里扒外、白眼狼!”这是在无数污言秽语之中,唯一有意义的评语,林总软硬兼施,得知消息后,先是勃然大怒,用脏话把林阳淹没,随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试图让林阳明白,他的过去和未来,都少不了父亲的投资。   “常阳为什么叫常阳?你难道不明白吗?你为什么会背叛爸爸,我真的不能理解,你现在马上去找Susan,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要把事情解释清楚,就说……就说那个孩子不是我的,是你X叔叔的,我只是帮他背个锅而已。”   这个X叔叔,自然是某个重量级的人物,也是林氏父子每年必须去慎重拜年应酬的人物,他要给私生子找爹,找到林总头上这是林总的荣幸,金曼曼没想到林总的脑子居然转得这么快,一眨眼就想到了一个还真有几分可信的理由,“就说愿意去做DNA——她指定哪家机构做都可以,那个孩子绝对不是我的,我根本就没有毁约——完全是一场误会!误会!”   “……你答应了吗?”   “没有。”   林阳和她正在给纸箱打包,林阳把床褥子装进真空袋,示意金曼曼上前和他一起塞。他要搬出常住的房子了,而且竟很务实地决定把所有生活用品都带走。“垂死挣扎,他们从长相上就有无法排除的血缘关系,而且,Susan阿妈不像是他别的女朋友们,她有脑子。哪个私生子需要他定期去探望,还给买房,赞助上一等名校?更何况,如果真是这回事,这孩子反而会被抱回来,作为他的婚生子出现。”   刚还觉得天衣无缝的谎言,现在一想果然又破绽满满,金曼曼说,“林总也是乱了方寸了。”   “不论Susan那里什么时候把股份交割出去,只要她把投票权拿回来,不再交给林家人代理,对他来说就等于是失去了这部分投票,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再去找钱来买股票,但这很难了,之前为了买下温家的股份,我们已经找过一圈钱了,除非是Julie追加本金,否则很难和挣得过嘉俊;第二,去请Susan阿妈原谅他,把代理权重新交回来。”   但,第二点也一样难,至少对林总来说,要他低头认错,或许还不如再去找钱。无论如何,林阳吃里扒外,不但没帮着老豆遮掩,反而还向前继母告密,林总的感情自然受到了严重伤害——在他来说,他怎么能理解林阳的选择?林阳从小长大花的每一分钱都是他赚的,集团将来也是他的,就算有再多弟妹,在林总看来,都越不过第一继承人林阳的位置。   “他就一直问为什么。其实对他来说,难受的不是没有了股份,而是不能接受自己在我心里,原来并不是第一,原来连一个离婚多年的继母都不能比较。他一直以为我会是他最忠的一条狗,没想到居然失去了对我的控制。”   林阳对于父亲的剖析,准确得凉薄,也很好的概括了这十几天拉扯的全过程,林总的心态从震惊-愤怒-迷惑-悲哀,到最后的接受现实与猛烈报复,“所以,就是这样了,好在我已经过了拿副卡的年纪,只是失去了所有信托,职务全没了,当然,他还连夜修改了遗嘱。   并且勒令我限期出售我手里那点微不足道的股份,这套房子,虽然是我的名字,但林常总认为,如果我还要脸的话,最好是不要继续住下去——他认为我如果要脸的话,就应该把我卡里的积蓄都退给他,一文不名地从他的家里滚出去。”   “那你准备照办吗?”金曼曼有点紧张地问。   “当然不了,”林阳打开一个新的纸箱,“这些四件套全部带走,都很贵——我在常阳上班也要拿工资的吧,他更改信托受益人是他的权力,但是我卡里的钱,他还没那么大本事冻结,想叫我给他,凭什么?这不是敲诈勒索?”   他脸上的青肿还没消——林总赏他耳光时是真的用力,这小半个月了都,脸颊伤口才刚从青变黄,还没有完全消肿。金曼曼还闻得到雷暴后那股刺鼻的臭氧味——是林阳抹的药水,她可以感觉到林阳的创伤,过去两周暴风雨,对他来说一定也不容易。林阳固然已经有所预料,但金曼曼不知道他有没有受到预期之外,不能承受的伤害。   问是问不出来的,男人都爱逞强,别看林阳从前喜欢示弱,但他现在真的倒霉了,反而又会装模作样起来。金曼曼苦中作乐地说,“至少他没把你送到监狱里去。”想要搞林阳的话,职务犯罪可不是白说的,多的是办法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林阳没说话,金曼曼看着他,有几分不可思议,不会吧,难道林总还真的——   “他倒是说了,看着也挺认真的,后来我说,我进去我是不怕的,只要他不怕跟我进去就行了。”   林阳说,他对金曼曼笑了笑,“没想到吧?”   金曼曼是真没想到,她有些无力地说,“应该是气话——”   但,重点是,即便是气话,有些话也是不能说的,林总的气话是这样,林阳的回话也是这样——林阳的回话证明了他已经预料到了父亲的反应,甚至也做好了反制的决心。在林总放弃他之前,他就已经放弃了林总。   曾经相濡以沫的父子,却落得这样的结局,人生至此,岂能没有一点感慨?   林阳没有回答金曼曼,只是回身去收拾他的最后一点衣物,身后传来工人的说话声,是物业的人来了,正和搬家工人交涉,经理脸上满是拘谨,点头哈腰地和林阳打招呼,他说,“阳总,是这样的,林总办公室刚才打电话来说,这间房子里有一些是公司财物,让我们物业不要签放行条……”   林阳住的当然是常阳的楼盘,这也是他搬出去的原因吧,大概他也怕半夜被物业的人带走栽荷花。金曼曼没想到林总居然气成这样,不免看向男友。其实,林总的意思很简单——真有骨气,那就什么都别要了,就这样一无所有的走出去。   林阳的表情却很自然,他甚至没有遮掩脸上的伤痕,他似乎已根本不在乎别人的议论。   “其实这些东西,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发现我是个没有私人物品的人,这些都是生活用品,不是私人物品。”   他说,在金曼曼以为他要把东西都留下的时候,林阳又说,“但是,这也都是我的东西,我想,我有充足的理由把我的私人财产带走,理论上,这毕竟是我的房子,我可以出示房产证,你说呢,王经理?”   王经理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表明他没有偷懒怠工,当然不可能和林阳有丝毫冲突。他让开了,金曼曼和林阳看着工人把纸箱搬上货车,先行开走。   “我们打车过去吧。”林阳对金曼曼说,他今天也是打车来的,车全留在原地了——林阳的车多数都是公司财产,这是财务方面的考虑,所以现在他没车了。   “明天先去买辆车,不要太贵,二手的也不错——你考了驾照后可以拿来练手,二手的剐蹭也不心疼……”   贵重的东西在随身的小行李箱里,林阳和金曼曼一边说一边走出房子,金曼曼一再打量林阳的脸色,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驾照上。   “有丑到你看个不停的地步吗?”林阳问她,有点儿无奈。   “我不是……我只是想。”金曼曼说,她也摇了摇头,“我想,你的反应一定超出了林总的预料。”   “嗯?”   金曼曼想,如果林阳顺着林总的话,真的孑然一身离开林家,其实那还说明,他心中并未完全放下,但正因为他带走了自认为可以带走,也应当带走的全部,才说明他已经完全做好了和原生家庭切割的准备,他并不会负气地放弃所有,那样,他心中始终会认为林总对他还有亏欠,而现在,林阳已经无牵无挂,他终于完成了自己心中完美的复仇。   “我想,你爸爸会后悔的。”   但,金曼曼并没有把心里想的这些说出口,她只是轻声说,“将来他一定会后悔的。”   “是吗?”林阳有些不以为然地说,“我倒觉得他可能会力证他有多么充实、成功和幸福——但是,这也已经不重要了。”   电梯来了,他和金曼曼一起拉着箱子走进去,林阳注视着镜面上自己的倒影,他看上去的确毫无为家庭伤心的意思,只是一径陷入沉思,“其实过去两周,我并不觉得多沮丧,而是非常的爽快,就像是终于把内心的脓包给挤干净了,我做了很久以来一直想做的事,我让他知道他做过的一切事情其实都会有后果,他不可能永远靠着一点小聪明,靠着他的厚颜无耻赢家通吃……”   “如果这是一出电影,那么,现在会是一个很好的结局,情绪得到了释放,弧光也得到了升华。虽然我的脸肿得厉害,但我的心是平静的。但是……”   但是,生活并不是电影,他们的生活不会也就此结局,林阳失去了太多太多,留下的似乎也只有这么一星半点,现在,他必须自问,似乎也是在询问金曼曼的,是另一个问题。   “然后呢?”   然后,会发生什么?   没有钱以后,林阳会变成什么,他和金曼曼的关系,又会走向什么?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章留言给大家送红包   越是姨妈期,事情就越多,需要卖力气的活也就越多,今天家里组装新桌子,我跑前跑后的,真的腰酸背痛…… 第160章 阳仔的钱景   常阳林家的内乱瞒不过人, 老林总好不容易渡过股权危机,常阳之主的争斗又出现悬念,或许是受到Julie X和老林总的恋情刺激,林总前妻释放出手中持股套现, 并且很快在股东中找到了接盘下家——   港联大陆的新当家, 二房父子,刚一入主便豪气买下这部分股票, 重新扩大了在常阳的话语权。而同时, 手中仍持有少部分常阳股票的小林总, 突然宣告辞职,这是公司发了公告的, 有心人从上市公司接二连三的公告中, 已经可以自行脑补出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 所有人无非都在好奇两件事:1 到底发生了什么冲突;2 小林总还回去吗?如果不回去了, 更现实的问题, 他手里还剩下多少钱?   在没有弄明白这点, 没有确认林总和林阳的关系到底恶化到哪一步之前, 还没到上演‘人情冷暖’这个环节, 事实上林阳这几天接受到的关怀比这辈子都多,八竿子打不着的叔叔伯伯也打来关心常阳的变动, 不少老客户更是直呼让他尽快开设自己的公司,“我们都一定来帮衬的, 需要钱那就更好了, 就直说,玩了一辈子天使投资, 第一次遇到这么有信心的投资对象”。   这都是世伯世叔, 不缺钱开口也豪气, 年轻人玩伴的语气更直白,“手里闲钱几百万都有的,放着做理财也是那点小钱,不如兄弟几个合伙搞点小生意玩玩,要是能弄上市,割一波韭菜,咱们也算是财富更自由了,到时候想玩就玩,想投就投,倒比你成天在集团卖命,美其名曰锻练要强。”   “对啊,阳哥,就算弄不好,不亏就行了呗,有个公司放着,说不定什么时候风口就起飞了呢?阳哥你先休息,啥时候想发财了,要漏了弟弟们,那这事可没完。”   “就是,不和老头子混,其实挺好的,大公司都有大公司病,阳哥,哥几个就你最会落地实操,咱们自个儿挣的那就都是自己的,可不像是遗嘱、信托什么的,说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了。”   林阳的微信是热闹的,他必须插着电回消息,和他通话的人要排队,微信上的文字消息也是一阵轰炸,金曼曼来找他吃饭,眼睁睁看着林阳从中午十二点,‘你先吃,我接完这个电话’——然后一路接电话接到两点钟,饭都凉了,刚歇口气要吃饭,金曼曼去给他热一热,就按微波炉的功夫,他又开始回消息了。   “你回吧,我喂你吃。”还好是文字消息,不必讲话,林阳接上电脑,开始奋笔疾书,多线程聊天,金曼曼在一边给他拿叉子卷意大利面,“你比海王还海王,你同时和二十多个人聊天。”   “你猜他们有多少人是真心想投我?”林阳还有闲心多搭理一条已经上钩的大鱼。   “不会是0吧?”   “那也过了点,不会超过五个,五个里还有两三个是准备等公司做大了,把我踢出去自己摘果子的。”林阳说,他亲了金曼曼一下,“其余人八成以上是来凑热闹套消息,两成想给我做媒,让我做他家女婿——反正女儿多嘛,多一个能干的女婿也挺好,将来我要能回去,现成的人脉,我不回去也多一个有经验的高级打工仔,稳赚不赔。”   金曼曼差点没笑喷,“好吧,看来大少爷沦落地铁卖唱的戏码是很难上演了,最惨最惨也就是落个赘婿的下场。到时候你还能请刘豫给你传授点经验。”   “也就热闹这么几天了,最多半个月,新一波财经新闻出来,谁还想得起我啊。”林阳还不至于被眼前的虚热闹迷住了眼,“到那时候,如果我还没新动作,门前冷落鞍马稀,逐渐才会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到时候,估计就得找点慰藉了。”   “比如说,肉.体慰藉?”金曼曼一边喂他一边冲他抛媚眼,林阳很痛苦,不得不中断打字制止她,“人不能一边进食一边□□中烧,两种欲望会互相干扰,所以你要么喂我吃这个,要么就喂我吃那个,不能同时。”   “……”金曼曼败了,一个媚眼而已,这就直接升级到‘这个那个’了,“从不知道你说荤段子这么自如,喂你吃哪个啊,无聊,快吃饭吧你。”   林阳于是得以安静地把饭吃完,这边的聊天也逐渐告一段落,“慰藉的话,其实也就是旅旅游,把那些耽搁了的事做一做。创业什么的不可能这么快,现在已经不是三十年前二十年前了,新一波风口没起来,除非我做个新的虚拟币,炒一波跑路,否则,现在创业基本等于找死,尤其是高投入烧钱扩张的移动互联网,拿自己的钱玩这属于慈善行为。”   他对局势有清楚认识,金曼曼就放心了,毕竟林阳不是一腔热血,毫无社会经验的富二代,他现在也没家里支持,没有那么多钱烧了。林阳带出来的现金流,金曼曼心里有数,就他现在的消费水平——百八十万的车,一百多平的房子,普普通通的日子,够活十辈子的了。   靠被动收入,一年出国玩个两三次,全程头等舱、五星级酒店也都不在话下,林阳并不傻,他蒸发的是游艇,是四季酒店顶层套房包月常住,是马代的私人岛屿,是这些他曾见识过,如梦幻般疯狂的,‘我居然想要,你猜怎么着,我还真可以得到’的体验。   金曼曼也正是这部分体验的提供者,她靠有钱人这种任性妄为的欲.望赚了许多容易的钱,她知道这样的体验有多让人上瘾,曾经她也几乎沉溺其中,林阳用了极大的决心将它割舍,现在还不能说他日后会不会后悔,但是,面对现实吧,他曾是常阳的太子爷,只要自己不作死,他的低点就已经是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无法攀爬的高点了。   “先休息一段时间总是好的。”只要林阳现在不扑进一个又一个创业项目,把钱败光的同时变成那种让人害怕,被失败催化得更加狂热的赌徒式创业者,金曼曼就可以接受。“你也可以试着发展一些爱好,比如做饭。”   “你想吃爱心便当吗?”林阳问她,“或者你觉得你没时间和我一起旅游?”   当一对恋人两人都忙的时候,关系还不是很大,最怕的就是一个人忙而另一个人很闲,比如林阳,他假设拿出半年时间去旅游,金曼曼不可能和他一起去,搁下事务去纽约待一周,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金曼曼承认,她确实不想收掉工作室,和林阳过神仙日子,Buyer这一行,一度曾是她心中的登天梯,但现在对金曼曼来说,它成了一个观察人性的窗口,有时候她想要把它做大,但有时候她又偶尔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她也可以把价格降低,低到普通人都能负担得起的程度,偶尔接上一两个慈善单,只是为幸运客户解决他们生活中的问题。   总之,她对这一行,也可谓是乐在其中,金曼曼现在不指望靠它飞黄腾达,但逐渐有点儿上瘾了,她见到了许多残缺的内心,有时也想为他们带去一点美好。“你是不是想和我谈谈工作室的业务问题,建议我收掉一部分摊子,甚至干脆直接收掉,过段时间再另起炉灶?”   如果收歇工作室,那就是因为林俏了,毕竟林俏现在还是股东,她要不能提供助力反而有心捣乱的话,再给她分红也没有意思。如果工作室收掉,金曼曼和林阳旅游一段时间回来,再开一间也不是不行,恰好还能留出一段缓冲的时间。金曼曼也是有想过这个可能的,主要是林俏和她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合作伙伴了,做私人化生意最坏的一点,就是你的事业也会变得很私人化。   “我确实是想建议你不要再做别墅家装这一块了。”林阳说,“现在我从常阳出来了,俏俏她你也懂,这件事之后,她的地位肯定比以前要尴尬。家装这块水很深,结款周期不会那么快,而且要是出事,几方会扯皮,牵扯精力太多,退出来专心做教育资源、医疗资源中介,奢物撮合代购,二手交易,赚头足够丰厚,而且纠纷小,会好很多。”   这也是工作室受到的影响,毕竟是林阳系,不可能不被风尾扫到,没有后台庇护的话,有些生意的确是不能做的,比如说派对筹划,之前还能考虑试水,现在边都不敢沾,金曼曼不反对林阳的意见,“那俏俏呢?你和她现在?”   “形同陌路吧,具体要看她什么时候消气。”林阳淡淡地说,他提到亲人时语气经常是很淡薄的,“她也不好对我说什么——她去责问她妈妈,为什么事先不告诉她,让她显得像个傻子。”   “Susan怎么说?”金曼曼来劲了,这就是她想听的八卦。   “Susan和她说,‘我准备告诉你的,如果你给我打电话,我会叫你来纽约’。”   “她打了吗?中间隔了两三周时间呢。”   “没有,她们两三个月也不通一次电话,Susan阿妈又不喜欢给她买奢侈品,俏俏找她干嘛?”   既然如此,‘你忘记给我打电话了,我也就忘记告诉你了’,林俏在Susan面前根本占不到一点上风,只能铩羽而归。她既然没脸去清算母亲,父亲那边更是从没指望,要再和林阳掰了,逼金曼曼选边站,恐怕林俏自己都没信心金曼曼会选她,那少了金迷,林俏岂不是成了最大输家?Susan和林阳的行动,最后一无所有的是林俏?她不可能接受这个结局。   审时度势,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会和好的,只是要时间冲淡情绪,给她一个下台阶,这一点,金曼曼和林阳心里都明白,问题的关键其实在于林阳是否还愿意带着妹妹玩,现在看,他的确还愿意。金曼曼说,“站在俏俏的朋友立场,我应该感谢你,对你说她不容易——她也的确不容易。她的家庭不好。”   全天下能把林家叫做‘家庭不好’的人恐怕非常少,但金曼曼是认真的,而林阳也认可,“但是,站在我的女朋友立场呢——”   金曼曼咬了他的耳朵一口,“那我要和你吹耳边风了——你妹妹是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你要小心她。”   林阳不禁大笑,“放心,我可不是对妹妹掏心掏肺掏钱,让小家庭跟着受影响的人,你不会有去小x书发帖的机会的。”   金曼曼哪担心这个,她是怕……其实她也是怕林阳把自己的钱分给林俏,如果是以前她其实根本无所谓,现在不一样了,现在钱有数了,而且是林阳自己应得的钱,金曼曼舍不得的不是钱……好吧,她也有点舍不得钱,但她更舍不得的,是林俏可能根本不会明白,不会珍惜哥哥现在还给她金援其中蕴含的心意。   “如果不做装修咨询的话,其实现有的人手也够用了。”   本来的扩张计划,因为林俏的变故而暂时搁置,金曼曼筹划着接下来的工作安排,现在林阳有时间了,她想带他回老家一趟,也不是见家长,就是作为旅游的一部分,去看望一下汤老师——常阳对汤老师基金会的援助一直没有中断,金曼曼对此是很感恩的,她相信汤老师也很想当面感谢林阳。去完老家回来,林俏应该也消气了,嗯,说起来不知道小单最近和她联系得频繁不频繁,说不定可以请小单去打探一下她的动向。   说曹操,曹操到,单修谨迟到地发了消息过来,起手就是两个自媒体新闻:惊!常阳太子净身出户,背后的秘密令人暖心。——点击量倒不是太高,毕竟林阳知名度有限。   “都是半个月以前的新闻了,你怎么现在才看到?”金曼曼很快回了个表情包吐槽。   “我去庙里了,刚出来!在庙里摸不到手机!”   单修谨给了一个让人非常吃惊的答案,金曼曼几乎以为‘庙’是什么暗号,代称派出所什么的。但单修谨很快发来了几张照片,的确是他在庙里和一帮做在家居士状的中年人合影,照片上所有人都一副宝相庄严的样子,努力佯装自己已经获得了智慧的开示。小单的笑脸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   她发了一连串的问号,单修谨的情绪却很亢奋。   “这事儿是真的了?俏俏极受打击,和我说她众叛亲离,以后要流落街头了。”   出人意料的,他似乎并不打算和林俏分手,而是积极地为女友运营人际关系,“今晚有空吗?不如大家一起吃顿饭,叫上阳仔,大家一起把话说开,让阳仔不要沮丧啦,赚钱的路子实在太多了,和我干,半年内我保证他净利润上五千万!”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今天真的特别晚,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这一章留言也有红包,主要是晚上有事儿耽搁了 第161章 天要下雨   单修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金曼曼承认, 最近事情太多,她和小单疏于联络,小单忙着赚钱,她先是去纽约, 回来以后又疯狂加班, 应付之前积欠下来的工作,再加上帮林阳搬家, 基本处于各忙各的状态, 虽然也疑惑林家出事之后, 单修谨怎么没来问候,但有想到或许是因为他有意和林俏分手, 但这决定难以向她交代而已。没想到单修谨在学期中突然跑去禅修了一段时间——这禅修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他不上课了吗?   这顿饭看来是必须要去吃的了, 但破产小林不肯陪同, 他倒不是还生妹妹的气, 而是心态失衡, 不愿接触成功人士单修谨。“我现在恐怕难以承受单总光环的照耀, 你去吃吧, 有什么进展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很难说单修谨之前的话是在开玩笑,因为林阳和他从来没熟到可以开玩笑的地步, 而且,俏皮话不是这么说的, 就像是金曼曼, 林阳有钱的时候她很喜欢打趣他的吝啬,但现在, 她绝不会去评价林阳的消费观——哪壶不开就别提哪壶, 这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单修谨绝不是开了个失败的玩笑, 他这就是,金曼曼只能这么认为,他就是穷人乍富,他飘了。   半年五千万的利润,这是怎么说的出口的,就算是卖毒药恐怕都得做成地方一霸才能有这个收入吧,金曼曼怀着对单修谨的担心走进饭店——就餐地点的选择都很有暴发户的风范,是那种一顿饭可以吃几十万元的高端私房菜,到这里来,我一坐下人均没有个两三千是走不出去的。   说味道,其实完全平平而已,这种地方都是给大老板谈生意招待客人用的,金曼曼来吃过几次,没感觉到多好,再加上地段偏远,林阳和荀嘉明平时日常用餐都很少特意驱车过来。   但是,对刚发家的人来说,人均消费就代表了这顿饭的诚意,金曼曼到店得早,在窗边俯瞰外头,今晚私房菜五点半这个时段就一桌客人,所以她可以看看林俏和单修谨都开的是什么车。   林俏开的是林阳之前的奔驰,金曼曼还认得车牌,她甚至还带了个司机来,似乎是要向未出场的林阳证明,她现在过得也不差,林总照样重视她。而小单和她前后脚进来,他开了一辆卡宴,也就是百万左右,车子半新不旧,金曼曼想,这车子要不是借的,要不就是买的二手车,新车要等,没那么快的——很奇怪,暴发户为什么都喜欢卡宴。   这辆卡宴,显然也超出了林俏的意料,他们两人在门口相会,短暂交谈了片刻,金曼曼可以看到林俏的眼神,一个劲地瞟着单修谨的车牌,她有一点疑虑,和单修谨交谈了几句,两人结伴进楼,单修谨的车钥匙交给了服务员。   至于司机,他自然有地方吃饭,而且菜色和主楼其实是差不多的,但价格就要便宜不少,比如说这间酒楼有名的烧菜心,用的都是自家菜园种的青菜,真的只取中间最嫩的部分,一碟烧菜心要三百元,司机吃的烧菜心就只要59元,用的是主楼舍下的部分,按照金曼曼的味蕾来说,她觉得这间酒楼的菜色味道实在是很一般,即便是好厨子来做,只要青菜本身足够嫩,根本没有区别。   但单修谨很喜欢这家店的仪式感,而且,他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吃饭了,点菜时驾轻就熟,透着一股自信,金曼曼和林俏一进门就在不断交换眼神:她们也有半个多月没见了,主要是林俏一直没来工作室,现在,小单的变化反而似乎成了两人破冰的节点,对单修谨的关心,让两个女人又达成了一致:怎么突然就开始出入这样的场所了?小单有鬼。?“小单,你去禅修,学校那边怎么办?”   来这样只提供包厢的饭店,可以选择的余地是有限的,只是在套餐里选,自己再另外加几道菜而已,服务员一走,金曼曼便单刀直入,单修谨没有回答,反问她,“阳哥呢,怎么没来?”   “他脸上的伤还没全好,最近都不想出门,你要是想见他商量正事的话,一会可以和俏俏去他家里找他。”   林俏‘啊’了一声,这会儿她有点像个妹妹了,“还没好吗?有没有每天用鸡蛋揉一下。”   金曼曼冲她假假的笑了下,“回去和他说,让他煮鸡蛋——小单,先说你的事啊,你去寺庙,不上学了吗?”   她打破了单修谨想继续借林家变故转移话题的趋势,他有些紧张地笑了下,“我——休学了一年。”   “休学?!”   不算意外,但金曼曼还是把声音提高了,“你——没有理由的话,学校能同意吗?”   “找人开个抑郁症的证明就行了。”小单不太当回事,“我认识的朋友可以搞这个,都是有办法的人——你也不和我合伙,我这里实在是分不开身,又想乘着今年现在势头好,抓紧大干一年,把我爸那边的债还掉。”   他有些祈求地看着两个女孩儿,又有点儿天真小狗的味道了,对着这样的表情,明知道他办的事儿未必对,似乎你也很难狠心去指摘,“那边说了,只要积极退赔的话,可以酌情轻判。”   这是无可指摘的理由,至少外人决不能指指点点。金曼曼也没有办法,虽然她是不赞成的,但这轮不到她来说话。“你这说得,你退学反而是我们没帮你开工作室的错了?而且你卖鞋什么的,去寺庙干嘛呀?在寺庙碰不到手机,你怎么做生意、搞售后呢?”   “我已经招了两个小朋友了,让他们接手做我的群管理,帮我开单发货,货源反正都在微信上,每天给我个表格,我发给货源那边就行了,售后也是积累到晚上再来处理,搞这个的其实需要售后的时候也不多。”   单修谨说,他好像发现新大陆,“这样我的工作量一下减少80%,就算两个小朋友后来自己做,也是从我这里拿货,我不断招新人就行了,逐渐我也成了大渠道商——这样的模式真的很好赚,曼曼,你都想不到,这半个月我每天只是在这门生意上每天花一小时,还给我赚多少钱——十几万啊,一天一万的节奏!”   按照这个赚法,学是不用上了,再干几年都可以全款在S市买房了,单修谨的同学毕业了得干多少年啊?就算是金曼曼,年利润也不会比单修谨多的,而且,他的前景要更好,除非运气太差,否则几乎没有落网的可能——制假售假罪名更重,单单售假,这是民不举官不究的事情。   单修谨的微信用的都是别人的,发货地在厂家,他的风险的确很低,这笔钱几乎就是无风险白赚的,连压货的成本都少。难怪他不但开了豪车,在这样的饭店请人吃饭,穿着上也是鸟枪换炮,金曼曼注意到单修谨今天穿的是B家的卫衣,戴的是G家的联名帽子,而且,很有趣的是,虽然单修谨的钱主要是从F货上赚来的,但她觉得他自己穿的反而是真货。   “一天一万我不觉得算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而且你一直在逃避,小单。”   林俏按捺不住,在一旁打助攻了,她的语气居然很尖锐,而且隐隐有些不安,“你已经绕开三次了,都没有正面回答,你去寺庙干嘛?”   “去……去禅修啊,现在不是很流行吗?”单修谨又有点吞吐了,但同时又很亢奋,他的情绪还在刚才的盘点里,金曼曼从来没见过单修谨如此激动过,单修谨是个没有特殊爱好的人,当然,他也做男孩儿们都做的事,打球、打游戏,但是,从来没有一项娱乐让他如此——可以说是如此上瘾。   是的,单修谨正为赚钱狂热,他简直停不下话头,迫切地想和人分享,就像是恋爱脑上头的男女一样,和他们谈什么,三句话内都要绕到他们的恋人身上。单修谨现在没有办法不提到赚钱,哪怕他或许明知道两个女孩不会赞同,还是不能糊弄到底——如果真的不想说,他也就不会组织这个饭局了。   “其实是去学习的。”他承认,“看看禅修到底都做什么——凭什么啊,一个周末体验课就要四万多,一百个学员就是四百万,住禅房,吃素菜,我看我一百个人成本不会超过三万,算五万好了,师父出场费给个十万,剩下四百多万全都是利润!一年只要开十堂课,利润五千万,是不是轻轻松松?你要说卖F货和卖毒药一样赚钱,还少点风险的话,那禅修课是不是比卖毒药还赚,比印钞厂印钱都快?”   果然……   难怪他特别邀林阳来参局,林阳现在身上值得人谋算的就三点:能力、积蓄和人脉。单修谨没看上林阳的钱,也不图他的人,是瞄准了他的微信通讯录啊。   “这一行……”这一行他们之前谈过,并不违法,但起步太难了,首先要找到一个能搭台子的人,这个人什么都不做也一定是要拿走大多数钱的,因为这个平台就是他人脉变现的结果。林阳一个商人其实并不够格,一般来说都是知名社科学者或者宗教人士来搭台,而且他肯定也不会这么做。一年五千多万利润很了不起吗?就算林阳通吃那又如何?对林阳来说,这根本不是个值得放下底线的数字。   单修谨从来没见识过真正有钱人的财产规模,他有些不以为然,“五千万纯利润,很了不起了好不好?就算是常阳,有些年份的利润也不过就是一两亿——”   又是一个分不清年报利润和公司盈利能力,以及有钱人实际身家的人,金曼曼想要向单修谨解释,但是最后还是废然而止——小单听不进去的。   “你想搞就去搞吧,反正也是无本生意,不花钱的,而且说实话这也不赚穷人的钱。”   要说这缺德不缺德,还真不好说,禅修似乎跨过了一条很难言说的界限,但又很难定义到底是什么界限——禅修提供的是精神方面的疗愈,但金曼曼也为客户中介找心理咨询师,禅修似乎在制造需求,但Buyer服务的就是那些被制造出来的需求。Buyer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浪费的表现:这世上为什么有人需要另一个人来为他购买一些他其实并不真的需要的东西?   如果一个有钱人需要buyer,那么似乎他也同样可以享受禅修带来的心灵能量,即使在外人来看,这种行为非常傻,但话又说回来了,这一刀反正割不到穷人,就算是骗子,也比一般骗子厚道得多。金曼曼只是说,“反正,林阳是绝不会掺和进来的,你只需要知道他看不上这份钱,也赚不了这份钱就行了,你们还得再找个人来搭台。”   “搭台的人其实是已经找到了,现在少的是客源。”   林阳人不出面,其实已经说明了态度,单修谨虽然遇挫但并没有完全冷却,期冀的眼神转向林俏,“你们工作室……”   “我们工作室的客户也绝不会经由我们看到这种广告推荐的。”   金曼曼在林俏开口之前严厉地说,她冷冷地注视着单修谨,“不要让俏俏为难了,她是你女朋友,不是你获客的工具,不要利用她,小单。”   林俏显得左右为难的样子,单修谨则嗤之以鼻,他在金曼曼面前已经非常自如了,似乎完全看不到她的性别,她的美貌,他看到的只有拦在他和机会之间那烦人的道德标兵。“不要利用她?你利用她可以,我利用她就不行?”   这句话说得就太难听了,完全揭开了彼此间心照不宣的那层遮羞布,直指工作室开办的契机,单修谨话说出口了自己都有点吃惊,金曼曼脸色刷地煞白,林俏也一下站起来了,“不要再说了!”这里最难堪的就是她。   “俏俏——”   一场拉拉扯扯的戏码不可避免地上演,金曼曼感到很辣眼睛,她几乎是木然地看着这对年轻男女的爱情戏,说实话,单修谨和林俏并不能说是有碍观瞻,他们卖相体面,但不知为何,这一幕只让金曼曼感到反胃,她觉得自己抽离出来了,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出滑稽的木偶戏,演员并不是一对外貌相配的年轻男女,而是人性永恒的缺憾:在金钱面前的丑陋,在爱情面前的软弱。   “但,我也没有想利用你——我怎么算是利用你?我是想我们一起赚钱啊。”单修谨急急忙忙地说,他也的确是真心的,听得出来,他考虑过林俏现在的尴尬。“你现在没遗产了,那你得赚钱啊,不然还有谁管你?现在这个工作室能给你赚多少钱?一年一百多万?都够不上你的零花钱!”   “明明有更好的办法,而且又是正当的——收入还这么高,难道你不想靠自己赚到的钱买别墅吗?你和我,我们一起赚的钱至少有一半是你的啊!不是别人给的,就是你自己赚的——从工作室提利润的感觉,难道不好吗?你难道不想提更多吗?”   这不是用爱情做借口在骗人,这些全是实话,也因此更富有诱惑力,这世上最诱人的真不是谎话而是实话,金曼曼注视着林俏,叫了声,“俏俏!”   林俏在单修谨的怀抱里,显得那样的娇小,她茫然地看着金曼曼,又看着单修谨捆绑她的双手,脸上浮现出逼真的,爱莫能助的歉意,好像在说——我没有办法,你看,他抱住我,他不让我走。这钱我也不想挣,但是——   但是,为什么不能挣,似乎金曼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有的劝阻都卡在了喉咙里,林俏的态度其实已经很清楚了,她只是摇了摇头,清晰地说,“你的私人关系我没法管,但是工作室后来新发展的客户,我不允许你去打扰,这是我的底线,如果你反对,我们立刻结业。你要想清楚——那你最后这条躺着拿钱的退路,也就没有了。”   她的话是有道理的,工作室的收入固然不够林俏花销的,但少了这个工作室,她自己在社会上能赚到一年百万吗?   林俏没有再挣扎,但也没有和金曼曼争吵,她搭在单修谨臂膀上的手无力地垂落着,像是小鸟受伤的翅膀,纤细而惹人怜惜,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说话声小得听不见。“好。”   金曼曼拿起自己的包,漠然扫了单修谨一眼,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第162章 中二是病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觉得空虚、抑郁,曼曼姐,你有没有过类似的感觉,就感觉, 钱已经有了, 也还挺多的,至少这辈子是不愁吃穿, 身边的姑娘也都觉得你还不错——曼曼姐, 你觉得我怎么样?就算家里没钱, 应该也还行吧?”   “还可以。”   “是的呀,所以说, 我钱也有, 人也有, 就是学习成绩差了点嘛, 这个也不是我的问题, 反正我将来是要出国去读书的, 在校成绩过得去就行了, 我们国际部也不拼这个。但是,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开心不起来——我觉得, 怎么说呢,我觉得我家里人不理解我。”   “你希望他们理解你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但我就是觉得很孤独, 这好像和我有多少钱和多少朋友无关,就是一种……一种很独立的感受。我感觉他们帮不到我。”   “就算现在他们付很贵的服务费来帮你找艺术老师, 做学业规划, 还愿意为你付心理咨询的钱?”   坐在她对面的小女生——或者说中二女生, 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知道这样听起来好像有点不知好歹——”何止一点。“但我真的是这么觉得的,我就觉得我很不快乐,我觉得我家里人不能理解我,不能欣赏我,他们只是一味的支持我,但是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这是你心理主要的问题吗?”   金曼曼冷冰冰地问,她低下头开始做笔记,“突如其来的孤独感,觉得和这社会失去连接。”   “哇,曼曼姐,你形容得好精准啊——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画,我觉得你的画一定会很特别,很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这已经不是小中二第一次转开话题了,她的对话重点非常的分散,明明是为了找心理咨询师而来做面谈,顺便也讨论一下美术生的学业部署,但坐下来半个多小时,小于已经把自己的家庭情况都倒了个底朝天了,却还没有和金曼曼形成共识。   她好像以为今天来找金曼曼就是在做心理咨询一样,话题不断的从这里跳到那里,而且和金曼曼私人高度相关,“我刚才搜了一下你,曼曼姐,原来你还是很厉害的设计师啊。你为什么不做自己的品牌,而是来做工作室呢?”   因为我喜欢服务你们这些极品客户啊。   金曼曼在心底吐槽,笑容没有变色,“这也算是我为设计做的积累吧,就像是你的画反映的是你的人生感受一样,对艺术从业者来说,多方位的沉浸在人性中总是好的。”   “对,所以我喜欢画画,我觉得……画画能宣泄我心中的一些情绪,我从小就喜欢上艺术课,但是你说要不要上相关的专业,我还没想好,我喜欢画画,但我又不是真的喜欢画画。”   小于烦恼地叹了口气,“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曼曼姐,我觉得你一定能了解我的——我能加你的私人微信吗?”   金曼曼心想,小于的确还算有自知之明,她确实没有太多绘画的天赋,主要体现在基本功的孱弱上,从小她上的基础班应当并不用心,小于的线条、素描、光影都较弱,只是在色彩运用上有一定的天赋,她的水彩风景画的确更多的是情绪的反应。   如果想要考国内的美院,恐怕需要在接下来五六年内死命补足基础,她倒是可以列出一连串的培训班,并透过从前艺培同学的人脉,为她联系到愿意赚这份钱的老师,但金曼曼觉得小于恐怕未必能吃这个苦,以及,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打扮中性的小姑娘其实正在追她。   “不好意思啊,于小姐,工作室有相关规定,公私要分明。我们都是只能用工作微信和客户接触的。”   “但你不是工作室的老板吗?”于小姐拒绝被糊弄。   “我只是股东之一,我上面还有股东的。”金曼曼睁眼说瞎话,反正林俏也不在,抓来做挡箭牌正好。   于小姐端详金曼曼一会,似乎是要判断她是不是在糊弄自己,片刻后将信将疑地说,“是常阳的林小姐,是不是?林小姐是你们的另一个股东,我妈妈上回来还看到她了。”   没想到她居然还认识林俏,看来有钱人的圈子果然很小,于女士是从何太太的圈子里被介绍过来的,她有三个孩子,大女儿现在已经出国读书了,二女儿小于读初二,小儿子和丈夫姓,是何小弟的同学。想学艺术的这个是随母姓的次女,本以为暴发户而已,做的又不是纺织业,不会知道林俏的出身,没想到连于小姐居然心里都有数。   “是呀,就是林小姐,她是工作室的大股东——你妈妈和林小姐是朋友吗?”   于小姐说,“本来是不认识的——那个林小姐好像是个女强人,她投资很多的样子,除了工作室之外,还开了禅修班,很火,我妈她们最近有去上,挺贵的,一套课程要八万多,都够我学半年画的了。”   差不多,半年八万的话,可以把所有的耗材全包圆了。没想到小单第一期禅修班就开这个数,胆子也真够大的,金曼曼说,“是吗?我不知道呢,看来我们工作室并不是林小姐的重心了。”   她还想问问,于女士上课完回来感觉如何,但还是没开口,不过,于小姐的好奇心已被勾起了,“禅修和心理咨询哪个更有效啊?”   金曼曼立刻说,“心理咨询。”   “为什么?心理咨询比禅修好像便宜些,我妈那个课程,八万元也就是上两个月的。”   心理咨询哪怕是两千一小时,这也够四十次了,一周一次的话,都快一年的份。金曼曼说,“心理咨询比较适合孩子,禅修是给有生活阅历,对佛教感兴趣的大人的。”   “我妈还想把我送去上国学班呢。禅修和国学差不多是一个意思吗?”   都是把客户当猪宰的意思就对了,金曼曼耐着性子和于小姐周旋,劝导她好好上课,一个小客户接待了两个多小时,直到于女士过来接她,于小姐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于女士反而相当满意,“小金,看来你们工作室果然好,我女儿真的是很叛逆,和家里人一句话都没有得说,我们是什么都不敢管,和她在一起就小心翼翼的。这次让她来面谈,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她抵触得很!没想到见面以后,还多聊了这么久,这下我放心把她交给你们了。”   那是因为她想泡妞啊……   金曼曼当然不会问于女士,是否知道她女儿有蕾丝边的倾向,在她看来,于小姐其实也未必就一定是同性恋,只是中二少女,大家都懂的,标新立异,为了追求少数派的感觉,可能有意而为之,把自己往这方面去塑造。   她疲倦地和于女士敲定了于小姐的学业问题:想考国内顶尖美院的话,一定是要恶补基础的,但是,要考虑到投入产出比的话,心里也要有个数,于小姐将来在艺术这行出人头地的可能性不太高。   “这没太大问题,其实我们只希望她健康、快乐就行了。”   于女士虽然没读多少书,但思想却意外开明,或者说,暴发户在子女教育上的投资,有时反而会反向功利——吃够了没文化的亏,所以很热衷于在家族中培养文化人。   同时,又不能分辨文化和艺术的区别,也把艺术当作是能够提升文化素养的一个门类,比老钱家族更热衷于培养孩子的艺术才能。“至于说要靠画画赚钱,这个没有想过。我们家无论如何也不会缺孩子的一点钱花对不对。”   她都这么说了,金曼曼还能说什么?只好含泪收下天价服务费,于女士在刷卡时还是有些舍不得的,坦然对金曼曼说,“我们家和何家是不能比,孩子又多,其实,要是我自己能安排我就自己安排了,以前该读书的时候没有好好读书,一心想着挣钱,学费现在全都要还回来。”   学费都交了,心理咨询的费用还用说吗?于女士在心理咨询上的态度比教育中介更踊跃,几乎是恨不得现在就把钱花掉,让于小姐‘能懂事一些那就太值得了’。金曼曼这个下午又为工作室创造了不菲的收入,至少够工作室再运转个三四个月的了,这期间余下的收入都是纯利润,再和林俏分即可。不过,她的心情说不上多喜悦。倒不是因为职场骚扰,虽然这也很值得吐槽。   “能想象吗,十四五岁的小女生,已经留寸头,并且用纹身贴纸——如果是贴纸的话,我看到了,在胸口那边,稍微露了一点点,我估计她上学的时候是把衬衫扣起来的。”   回林阳家时,他刚健身回来,金曼曼陪着他在厨房里转来转去,林阳找晚饭的材料,她则忙着吐槽。“你敢信啊?十四五岁就涂黑色的指甲油,我觉得她要是出国再回来,不穿个舌钉鼻环什么的都怪了——这个年纪就敢泡大姐姐了!她缠我撩我欸,林阳,你敢信?”   “我为什么不敢信?她不会是第一个撩你的客户,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过,出国读书的话,其实百合挺好的,至少相对安全点。要是男女关系混乱,那才容易染病。”   林阳的角度永远是有点怪怪的,但仔细想又很有道理。金曼曼只是觉得小于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于女士说,小于的姐姐和弟弟都不是这个性格,都挺开朗活泼的,姐姐学习成绩也很好。她这个家庭,在富人圈里应该算是首屈一指的幸福了,父母开明,妈妈居家陪伴,老爸赚钱,家人感情不错,至少没有出名的小三什么的,想学艺术就帮着找老师,其实也不求学出个什么,就这,她来个‘我觉得我的家人不够理解我’,那请问你还想要什么啊,要家里人每天三跪九叩,为生下你谢罪吗?”   话糙理不糙,林阳被逗乐了,“这世上就是什么性格的人都有,天生的,没办法。只能说,什么性格的人几乎就注定了过什么样的生活,教育和后天的家庭环境,有时影响并不大。”   “就像是你和俏俏吗——哦,对了,于女士最近还去上了俏俏和小单开的禅修班,八万块两个月的课程,她说感觉很好,上完了心里很舒服,请来的师父说的也都是引人入胜的道理,只是她文化水平不高,没法转述。”   金曼曼拧开气泡水瓶子喝了一口,“她说去的人几乎都是她这样,家里有点小钱的家庭主妇,学员里倒没什么大人物——所以,这个禅修班还是和小单的思路一样了,下沉市场,还是走量的。”   “这也不意外,他们码不起那种学费三五十万的盘子的。”   这倒是,林俏也没这么大的面子,一般来说,小单描述中那种一个周末数百万的禅修班,去的人都很清楚地知道他们不是为了禅修去的,而是为了开拓人脉,主事者要有面子撮合安排好一个班学员里各界人士的比例,还要维持他们对自己基本的敬重,这其实很不容易。   小单现在开的这种班,去的人似乎就的确是为了精神上的疗愈效果了,交友的目的退居第二,比如于女士,她对社交圈是没有太多价值期许的,只是单纯的相信八万块两个月,能够消弭心中的痛苦,获取佛禅的真理……   这种课程的学员,就是于女士这样‘有点小钱’的人家——有点小钱指八万元花出去不眨眼,可以轻而易举地筹划一条数百万元的教育道路,送儿女出国而不求任何回报。由于儿女继承的家产不是九位数,所以只算是有点小钱,毕竟,九位数也只是一个小目标嘛,就像是平民把富人都想象得很有钱,区分不了他们的阶层一样,富人圈内有仔细的三六九等,但对穷人反而缺乏细分意识,反正都很穷。双方的落魄与得意,情绪上虽然能够共通,但在生活和财富规模上,依然有极其明确的区隔。   比如说,现在很落魄的林阳,他的身家规模就依旧远超小单,他评价小单的禅修班,和评价金曼曼的工作室是一样的,“都是无法规模化的东西,你还好,你可以不断在各个领域之间腾挪,去追寻热点。他,既然要走下沉市场,那就是在黑白之间走钢丝了。   这笔钱他不能赚得太有动静,最好也不能赚太久,想要到处铺开,退一步说,传销,进一步说那就是个人崇拜,邪恶教派了——搞宗教的倒是随随便便就盆满钵满,但最后十成里有九成都守不住钱,栽进去了。”   这判断比金曼曼更激进一些,但金曼曼也有类似的忧虑,她主要并不相信有什么课程能让人上完之后,获得心灵上的大平静并不断续费的,如果不续费,那这就是没有回头客的生意,注定不可能长久,想要不断续费,就要让客户对老师形成精神依赖,养成用户黏性——这再往前走一步就是精神控制,如果是单修谨自己来做老师的话,真和林阳说的一样,那就是在走钢丝了。   还好,现在单修谨还是从他结识的那帮朋友的关系里找老师,所以事态还没那么严重,其实现在金曼曼说什么,单修谨也听不进去了,至于林俏更别指望,她做出那样的姿态,其实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是被单修谨强迫着留下,如此免除自己的道德责任,毫无疑问她不会阻止单修谨敛财啊,她还指望单修谨养她呢。   其实,林俏自己的现金流也够她花很久的了,但她必须用期望中的大笔遗产来维系自己的安全感,这就是她内心的问题了,别人影响不了她的金钱欲——   金曼曼和林阳现在对于这对妙鸳鸯,已经完全失去影响力,因为他们已经没有钱也没有意愿供养林俏,让她从单修谨那里退出。即便明知道这是一门危险的生意,也只能冷眼旁观,并且明确知道,倘若他们出事,烂摊子的泥点一样会溅他们满脸——他们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承受这个风险。   金曼曼不由得有些埋怨刘豫,“他介绍的都是什么大佬啊,搞鞋黄牛的,怎么会突然间做起禅修班来?都不知道小单怎么混进去的——我算是知道刘豫为什么不赚这个钱了,估计他也怕自己的野心,对金钱的胃口被养大了,一步步走上不归路,没有自制力回头。”   林阳认为金曼曼对刘豫的判断是准确的,“是该问问他,盘一下小单那帮朋友的底子,我有点担心……”   他担心的是什么,金曼曼一时倒想不出来,“他最近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失落?我猜他不会赌上一切来陪你创业。”   “这是自然。”林阳给金曼曼看了下他的对话界面,“刘豫最近特别忙,他可能很快就要结婚了——这件事,他告诉你了吗?”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今天也有点晚,给大家送个红包吧! 第163章 福星曼曼   两个本就受欢迎的男女, 在交往中要学会看开,如果旧账翻起来没完没了,那就没法继续发展了,金曼曼并不会问林阳和前几个女友都是如何相处的, 虽然有时候她也很好奇, 并且不可避免地有点儿醋意,就像是林阳也从来不会对荀嘉明和她的过去详加打听一样, 不过, 比起荀嘉明, 他似乎更介意刘豫,这点是金曼曼没有想到的。只能说, 阳总毕竟是够敏锐, 比起刘豫对金曼曼的好感, 他更感觉得出来的, 是金曼曼对刘豫心里的那么一点点儿特别。   不过, 金曼曼不是个拖泥带水的女人, 更不会无聊到四处撒网当海后, 她既看不上鱼儿们的小恩小惠, 也不需要搞暧昧来证明自己的魅力。再说,她愿意搞暧昧恐怕刘豫还不愿意呢, 这是个狠人,绝对不会受感性驱使的那种, 一门心思只是要找更有效率的办法往上攀登。“我不知道, 很久没联系了,他还是和原来那个女友吗?下狠心去做赘婿了?”   “嗯, 我让他先别急着提离职, 等我们这边股权的事情出结果再说。”   林阳笑了笑, “其实我不说,他也会多观望一阵子的,刘豫是聪明人,和Susan接触过一段时间,多少知道她的性格。所以他一知道那个小孩的存在,立刻下决心跑路。股份的事情没有结果,他是不会完全放心回来的。”   “那他应该很后悔告诉你这件事。”金曼曼想到刘豫不得不捏着鼻子去做赘婿的样子,也不由得升起一丝同情,当然了,刘豫不需要她的同情,只是金曼曼能够体会他的心情,那种发自内心抵触,却又被内心狂热的冲动驱使着,只能选择往该方向前进的心情。快乐与否,根本不是现在的刘豫会考虑的问题,但这并不代表他并不会遗憾于快乐的缺失,金曼曼能理解他,因为她曾经也如同现在的刘豫,明知前路底定,也还是忍不住垂死挣扎。   “他是有点倒霉的。”金曼曼忍不住评价,“其实,如果没有另一件事,我想刘豫找你吃饭的时候,已经都做好了你出来独立,跟着你创业,吃几年苦的准备。但是,谁让这时候,林总和Julie的恋情又半公开化,你身上的长线投资价值都破灭了,刘豫能接受短线亏损,但接受不了中长期看淡,他只能回头去选第二条路。”   这差不多是说穿了刘豫的心事了——林总毕竟是需要帮手的,他的那些儿女能否成材,依旧是未知数,即便在英国读书的那个私生子是紫微星吧,他今年毕竟也才去念大学而已,久在国外,四年后能干得有声有色,可能性并不高。林阳即便因为Susan股权问题,一时和父亲离心,时间久了林总总会拉下脸叫他回去的,父子间哪有隔夜仇呢?就算是彼此再憎恨,难道会比陌生人,比其余股东的关系更加疏远吗?   不至于,就连金曼曼都觉得,林阳不太可能会继续报复下去了,说穿了,父子间并没有深仇大恨,否则林阳大可直接释出手中的一些证据,大家一起玩完。如果没有Julie,风头过去,他还是常阳的太子爷——至少还能得意到下一个听话而又有能力的继承人出现为止。   但是,Julie的入局,改变了一切,Julie有钱——很有钱,能给林总找到钱来买下散碎股份,为他提供支援,而且也很有能力,之前管理的都是港联的海外分部,是一方重臣,就连港联大陆这样仙人掌一样的地盘,她坐镇时也没出大篓子。   林总可以依靠的人一下就多了一个,再不是非林阳不可,而且,Julie还有意愿和他生一个或者多个子女,为了确保他们的继承权,天知道这个继母对林阳回归持什么态度?就这样走了岂不是更好,将来林总要是心软,最多打发一点现金,不疼不痒,要不要再把他召回常阳担任要职,成为公认的继承人,这就要看到时候Julie的脸色了。   这就看出行事低调的好处了,在刘豫对林阳吐露秘闻的时候,他并不知道Julie和林总的关系,无意间倒是把局势推动得向Julie有利的方向发展,而刘豫自己却被断了后路。Julie无意间竟又赢了一次,像她这样有钱有能力的人上人,似乎总是能让运气向她汇聚,让她做什么都会很顺利。   这不是,才刚布局常阳,原本有持股的一对子女就突然闹出事情来,先后出局,林俏没股份了,林阳的股份虽然有,但很少,无足轻重,又失去父亲欢心。Julie约金曼曼去看房子的时候,春风得意、满面红光,看得出来人逢喜事精神爽,对金曼曼给她家挑的软装艺术品,也是赞不绝口,“不愧是学艺术的,有眼光的。你挑的这幅国画,我就很喜欢,感觉一下点亮了书房一角,风格怪异得很搭,这个画家叫什么名字,我想多收藏几张他的画。”   她心情好的时候,撒钱是爽快的,金曼曼画二十多万买了一个装置艺术,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亚克力板,上头浮雕出挣扎的人形,原材料做工不会超过数千元,意象还不算太正面,如果是陈总、张总,估计就要嫌弃‘意头’不好了,但Julie半点不觉得不妥,点着这个装置说,“这个造型是蒙纱的耶稣吧,做了现代化的转换,放在这个角落,配合窗外的夜景,感觉很静谧的。”   金曼曼怎么能不喜欢Julie这样懂行的客户呢?她也很直接地表现出来了,“能接到Julie你的单子,对我都是个提升,不是每个客户都像你这样,在审美上能和设计师有共鸣的。”   “那是咯,附庸风雅的恶俗暴发户,始终都是主流,有些有钱人家,不要看他们收藏名画,赞助画展,出席各式各样的后现代艺术展,还开画廊,实际上,内核没有丝毫变化,还是蠢猪般的暴发户,这些行动不过是随大流而已,他们真实的审美水平全在《花花公子》里。”   Julie对她的马屁也十分受用,笑吟吟地叫金曼曼坐下来喝茶,“有了你的妙手装点,我这间屋子才有住进来的价值,否则不如住酒店,下个月我乔迁进来,你和俏俏都来我的Party,到时候多少都有些新老朋友,给你们也带带生意。”   这示好很直白了,Julie始终不知道金曼曼和林阳的关系,也算是金曼曼从她的行为中学到的道理——保持低调,只有好处。所以她还是透过金曼曼去拉拢林俏,好让林俏安心,知道继母即使进门也亏待不了她。“唉哟,陪点嫁妆,让我们家女儿风风光光嫁出去,这能花多少钱啊?现金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她也的确有这个气魄和手笔,金曼曼相信Julie哪怕是做给别人看,都会对林俏出手大方,没准林俏要买包买珠宝,冲她开口还更好些。Julie早习惯了无限支援那些隔房的兄弟姐妹,林俏花销掉的钱财,和他们比那是九牛一毛。   对林阳,她的话也说得很好听,Julie向金曼曼打探林阳的动向,“现在还在本市吗?你和俏俏关系那么好,她有没有说起过她哥哥?”   装得太不熟也不好,将来拆穿了不好说话,金曼曼说,“他最近好像都还住在本市吧,就是很难约,大家都想约他吃饭,但是阳总似乎一个人都没答应。”   Julie啧啧地摇摇头,“别怪我多事,一家人最重要是齐齐整整,得空了我都会劝下他老豆,你也叫俏俏说说好话啦,难道还真把他开除了?气消了还是回公司上班,他要创业,那肯定也是老豆出钱去让他玩,搞什么父子决裂、白手起家的架势,谁会当真?只会在背地里笑话!”   看来,她对继子也很关心,不愧是外岛名媛,不管表面看来多飒,考虑到入主豪门时,那种主母的姿态几乎是本能。金曼曼想,这也的确是Julie的最佳策略了,总不成一进门就排挤继子继女,毕竟,财产在林总名下,遗嘱也是他写,吃相太难看,反而还会激起他的戒心。   “我会和俏俏说的。”但保证林阳不会听就对了,出走了又回去,不是山穷水尽只怕阳总不会拉下这个脸。   Julie对金曼曼的配合相当满意,手一挥宣布验收通过,“今晚我请你吃饭吧,我喜欢同你这样的小美女吃饭,胜过那些表面姐妹许多,还有点时间,陪我先去医院走一趟,我叫助理定位置,想吃什么,牛排可以吗?”   金曼曼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任由Julie安排,毕竟她今天结算的服务费又是数十万,这样的大客户,她说什么可不就是什么。   “选择搬到这里住,是因为这里距离医院更近吗?”   确实是够近的,几乎就是步行二十分钟的距离,车程三分钟而已,Julie和金曼曼在医院门口下车之后,司机甚至可以把车开回小区车库去,毕竟大型医院的停车场,大家都懂。金曼曼和荀大姑边说边走,荀大姑说,“是啊,搬到这里我还能每天过来看看——”   金曼曼还以为荀爵士会被运回外岛,毕竟哪怕飞机不能运,也可以专车运送,但荀爵士就是在S市住到了现在,也没人提回去的事。“之前是我说搬回去,回去外岛我来照顾,现在我都来这边定居了,那也就不说回去的事情。回去以后,还有谁来照顾?”   照顾的人手当然是不会少的了,医疗团队都有数十人,Julie指的是会来定期探望的家人。金曼曼可还记得爵士最开始住院时,荀家几房的盛况,没想到还不到半年,居然已经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病房门口的保安满脸百无聊赖的样子,看到他们来了,连忙站起身抖擞精神。“荀小姐!”   “喏,你看,都这样了,每天除了医生、护士以外,也就是我几天过来看看,陪他说说话。”荀大姑做个鬼脸,“嘉俊和他爹,好像死人一般,根本不知道有个老豆躺在病床上,偶尔也会恢复意识的。”   “能认人吗?”   金曼曼大概知道荀爵士现在的状态,手术是已经没意义了,但也不能说完全恢复或者完全植物人,现在多数时候都在药物诱导的昏睡中,因为醒来后意识也是模糊,很难认人、说话,而且会因为头痛而脾气暴躁,甚至有自残倾向,还不如让他昏睡着好好休息——也正是因为给足了时间,最后还是这个样子,荀家人幻想空间都失去,再也没耐心扮演孝子贤孙,而是日日在外岛闹腾,要钱,要职位,要不然,就向小报爆料,给大房找麻烦。   “偶尔会认得出我。”Julie带金曼曼走进宽敞的病房,叫了声‘阿爹’,用的是S市的腔调,“记忆是错乱的,管我叫妈咪的名字,而且对这边的土话比较有反应,医生说他可能现在是早期记忆最清楚。”   荀爵士是半靠着床头的,他用的当然是最好的电动病床,病房内也不会有任何让人不愉快的味道——像是褥疮这样的东西,不可能存在于有钱人身上的,荀爵士一个人有六个护工,两个一组三班倒,这要还能生褥疮那就有鬼了。   但是,他依然瘦得让金曼曼有些迟疑,甚至不敢靠近——长期卧床导致的肌肉流失是不可避免的,如果金曼曼够诚实的话,她会说——她简直就是看到了一个活骷髅,昏昏沉沉地靠在病床上,荀爵士的眼睛因此显得格外的大而且黑,看起来有几分病态的可怖。   Julie又很响亮地叫了一声,“阿爹啊!”   她注视着父亲,神色是复杂的,惋惜、不忍之中又有一点点说不出的快意,但她的举动却又极其温柔小心,她坐到病床边上,招手叫金曼曼过去,“阿爹,我带金小姐来看你,你还记得她吗,金小姐?”   “秀英。”   荀爵士枯干的嘴唇翕动着,声音极其细小,他似乎现在才对Julie的第一句话做出反应,“秀英——我——我——”   “秀英是我阿妈的名字。”Julie有些骄傲地说,看来,荀爵士在生命的尽头也还记得母亲,对她是很大的宽慰,她俯身说,“哎,哎,你讲,你慢慢讲。”   但荀爵士什么都讲不出来了,语言能力恢复得不好,金曼曼站在病床不远处,望着这个枯瘦的老人,他的颧骨在皮肤下醒目地移动着,他的手慢慢的,以谵狂的姿态挥舞了起来,金曼曼注视着他,就像是注视着黄金棺材中的尸骨——在这个金钱最富集之地,她反而见到了金钱力所不能及,最虚弱最虚妄的一面。   “曼曼,你也叫叫他。”Julie也有些着急,利用一切够得到的帮助。金曼曼上前叫,“阿爷?”   爵士没什么反应,金曼曼又叫了声,“爵士”,老人家还是木然地望着她们,他的视力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金曼曼其实觉得爵士这时候是清醒的,至少是比表现出的清醒,只是他失去了语言能力,看来也无法写字,心里的意思表达不出来,这才逐渐暴躁,情绪一上来又容易头疼。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猜测,此时说出来等于得罪了护工,因此金曼曼并没有直接表达,只是委婉地对Julie说,“我听说有一种机器,能让得渐冻症的人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不知道对老人家有没有用呢。”   “这个倒是没想到。”Julie怔了下,很快说,“倒是可以想办法先借一台来试试看。不过医生说,这个是语言中枢受损,可能他也已经失去拼写能力了。”   她叹了口气,转身很娴熟地安抚父亲,用很不熟悉的普通话说,“好啦,不要说了,我叫人进来给你擦身子好不好?是不是想躺平?是的话就点点头——”   爵士侧耳细听,但依旧茫然,Julie倒也习以为常,转身去叫护工。金曼曼看着老人家,心里倒是浮现一点猜测,她走到床前,低声用S市的方言说,“荀少爷——子谦,听得到我吗?”   荀爵士——半个多世纪一甲子以前的荀少爷、荀子谦,双肩猛然一震,他本能地回了一句极清晰的方言。“月娟?是你?月娟?”   这句话,和他自己比较,可算是前所未有的中气十足,不止Julie,连走过来的医护都愕然望来,Julie大喜过望,回身扑到床前,“老豆,老豆你恢复了?”   她此时的神态,好似少女一样带了稚气,就连Julie似乎都返老还童,又成为了那个依赖着父亲的小姑娘,金曼曼冷眼旁观,心中不无叹息:到最后,荀爵士到底也还有一个儿孙,真心念着他的好,和他有一丝真情在。   “是吴语。”她低声对Julie说,同时又对着医生解释,“我想老人好像对吴语有反应,便冒昧叫了他的名字。”   “没想到反应这样大!”   医生也有些诧异,他是本地人,很快上前用吴语大声问,“老人家,侬还好伐?饿不饿啊?”   “饿的,饿的,吾——吾想吃蝴蝶酥啊。”   原来之前说不出的那句话却是这句,众人无不哑然失笑,Julie笑中带泪,“好,好,这就去给你买,但只能听一点点。”   荀爵士动弹了一下,挥了挥手,“听勿懂……听勿懂!”——普通话和白话都是听不懂的。   不会说吴语的Julie,只好暂退到一旁,泪如连珠,笑却依然欢喜,见到站在门边的金曼曼,不由分说把她搂在怀里接连亲了几口。   “我要谢你,我要重重谢你,曼曼。”她啜泣着讲,“谁说你运气不好,我看,你才是老豆的福星,你这个运太旺——你等着,以后谁为难你,我帮你出头,曼曼,你一定每日和我一起来看他,我给你钱——我给你很多很多钱——”   突然间,她像是绷不住了,这个让金曼曼忌惮不已的女强人,居然伏在她肩膀上,自顾自如孩童般大哭起来,“曼曼,我已经没有妈妈了,我爸爸原来又这个样子——我差点成孤儿了呀,曼曼,要不是你,我就是孤儿一样了呀——”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今天早! 第164章 因果报应   金曼曼猝不及防, 突然间又接到一个大活——兼职伴护,这说明有钱人的需求有多么的稀奇古怪,而一个Buyer为了自己的大客户又可以做到哪一步。   “每天下午四点到六点,老爷子精神最好的时间去, 我没说收费标准, 就让Julie阿姨看着给,她不给也没关系, 这样的事情反而不好去谈价钱。”   确实, 这个人情很宝贵, 所以更不应该用一点小钱去兑换掉Julie的人情,当然, 如果Julie够上道的话, 她会把这人情分两部分看待:1 金曼曼机灵地为医生找到老爷子的突破口的人情;2 金曼曼每日去伴护, 因为她和荀爵士相似的长相, 刺激荀爵士记忆的人情。   如果说第二份工作还有人能胜任的话, 第一点那就完全是金曼曼的功劳了, 如果她不去, 说不定老爷子也就这样很快走到生命的尽头, 他实在是太糊涂了,几乎已经没有清晰的意识, 无法和人沟通,越是着急, 就越容易头疼暴躁——现在他的脾气变得很不好, 为了不让他伤到自己,只能给安眠药, 但是, 安眠药对老迈身躯的影响也是有的, 很难说老爷子会不会在某一刻药石罔效就此过身。   “在这之前,他身边的医护都没有说吴语的吗?”林阳也不免有点好奇,富豪圈Drama多,但戏剧化成这样的唤醒场面也是少见的。   “没有,因为荀家人大多都喜欢说白话,所以还是特意找的能说白话的医护,觉得这样可以勾起爵士的语言回忆,大家都觉得,他人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说白话嘛。而且这些护工也比较好和荀家的亲戚沟通,因为他们都不会说吴语,所以就算有本地的医生,进病房后肯定也就自然说起普通话了。”   还真就是这么巧,金曼曼阴差阳错之下,居然卖给荀大姑一个大人情,林阳也认为她说的是对的,“和Julie这时候不要谈钱了,以后有她罩着你,等她和我爸结婚后,装修生意说不定又可以捡起来再做。”   “再说吧,如果俏俏不回归,我不会再扩展工作室的规模了,最多我和你另外合伙再开个工作室,你来接单弄,我出面做你的白手套分钱。”   金曼曼一边吐槽一边擦护手霜,林阳摇头说,“我是不会做装修的,下游产业。”   也就等于是虽然脱离了常阳,但还在吃常阳的红利,林阳是有点傲气在的,肯定不屑为之。金曼曼对此也很无所谓,林阳扮演居家小娇夫的角色颇为得心应手,每天早睡早起,规律健身,还很会规划菜单。   他的厨艺原本是不佳的,经过两周的练习便突飞猛进,金曼曼现在每天都回家吃饭,她巴不得林阳就这样清闲下去,他们每周还能在东亚圈度个短假——金曼曼周五去工作室露个面就溜,两人周一下午回来,算起来也有三天时间,在S市周围有些还不错的民宿酒店,够他们消磨的了。   “呀!”她想起来这周末本来还准备去看竹海的,“估计现在出市的行程要取消了,至少头一个月不能一下走开太久,别触了Julie的霉头。”   林阳对此肯定没什么异议,“那也回不了你老家了——今年过年吧,过年我陪你回去。”   也就是说,今年过年,珊瑚绒男子是不会重出江湖了,也不知道林总会如何解释长子的缺席,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老家人根本就不会问。金曼曼不说这些,把高兴显露出来,爬到林阳身边,“那今年我不用一个人过年了。”   “去年你不也不是一个人过年?”林阳是还记得的,“我让俏俏找你——啊。”   他在金曼曼的眼神里明白了一切,拍了拍额头,“对不起,我的错,叫你除夕夜都加班。”   “你准备怎么赔偿我?”金曼曼严肃地翻旧账。   这有何难?眼看林阳嘴里一个荤段子就要发射,她立刻叫停,“对了,我准备和Julie说明我们的关系,你觉得如何?”   金曼曼今天穿的是长袖睡衣,而且还揣了个暖宝宝,林阳也是明白的,他把手放到金曼曼肚子上帮她轻轻揉揉,“Bosco?”   自然了,老爷子病情有好转,说不得那些孝子贤孙又要来刷存在感。金曼曼说,“不知道他回不回来,就是,你知道,不想闹出什么Julie自作主张的大乌龙。”   林阳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荀大姑稍微炒作下福星的概念,嘉明没准又觉得两人能行了,会来争取姑姑的支持什么的。“也好,你提前说明白,嘉明反而不敢造次了,现在Julie有拉拢我的理由,又视你为自己人,只要你稍微粉饰一下说辞,她乐见其成,会很支持你的。”   和林阳说话,大家不必说得太透——粉饰说辞该怎么粉饰,肯定是要说他们两人的关系之前都还在暧昧拉扯,不适合公开,否则Julie想到之前和她谈论林家的场面,怎么能不恼羞成怒?但又不能说两人之前没有发展,因为他们的确有联系,而且林俏是半知情的,如果她说漏了,或者有意戳穿,那也会造成尴尬。   金曼曼感到一种情商上的舒适,这是她和林俏在一起时很难得的感受,她舒舒服服地叹口气,靠在林阳怀里,让他给自己揉着肚子,“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林阳的手很暖热,但是他的话没什么温度,只有一种冷冰冰的衡量。“到底有谁会来露面刷脸,老大会不会出面。”   “这……老爷子都恢复神智了,难道不是轮流过来刷脸吗?”   金曼曼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预测中,明天起病房将会门庭若市,甚至可能得限额见面,到时候金曼曼的名额少不得又要有人来走关系,来取代她的伴护时间,又或者突然间,荀家三房的老小人手一个吴语老师什么的。   “来做什么?他已经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了,法律流程都走完了。”林阳冷冷说,“权力一旦移交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要回来了,现在他的代理权在老大手里,想要拿回来得先证明自己的神智已经完全恢复,先不说他在医学意义上是否拥有清晰神智,你觉得,法律意义上,老大会让这件事发生吗?”   “如果拿不回自己的完全民事能力,其余人就算来讨好他,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又为什么要自己倒贴钱过来?”   金曼曼真没想到这一茬,她还以为老爷子开始恢复,便意味着重新掌权,别的不说,荀嘉明是一定要回来尽孝的,而且说不定,大房还会立刻安排他回外岛养病,霸住他不让别房儿女接近什么的——到时候如果Julie邀请她去外岛,那她就真不想去了。   “不可能吧……”   怀着这样的猜疑,金曼曼连去医院三天,不可置信的感觉越堆越高,最后不得不承认林阳比她更看透了这帮狼心狗肺的有钱人:第一天去,保安都还如临大敌的,但根本没有人来,第二天去,保安已经放松下来,到了第三天、第四天……等到第二十天,金曼曼过去时,她甚至忍不住直接问Julie了,“难道Julie你没通知他们吗,怎么没一个人过来?”   Julie最近拨出大量时间来陪伴父亲,暖房Party当然因此延后,而且她的确找了一个吴语教师来,现在已经能和父亲交谈几句了。她现在对金曼曼,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热,挽着金曼曼的胳膊在窗边坐下,“他们?哼,当天就通知了,这个说忙,那个说不会讲吴语,来了也没意义,老头子根本不认人,在外地的说会尽快安排时间过来,就在黄浦江对面的那两个,干脆一句话都没有,直接装死。人情冷暖,如饮水自知,他们根本不觉得老豆会康复到拿回大权、更改遗嘱的地步,那还来干嘛呢?”   真和林阳的分析如出一辙,就没想到,连嘉明都不来……亏得她还先找Julie交代了她和林阳的关系。   Julie的反应倒是也被林阳猜得八九不离十就是了,她觉得两个人是‘亲上加亲’,倘若林阳有一个这么懂事的女友,对她也有利。此外,Julie对金曼曼的选择也非常理解——林阳虽然离开常阳了,但不意味着没钱了啊,相反,对金曼曼来说,这是比嘉明更容易Hold住的对象,金曼曼去攻略他,虽然好像显示出自己野心不足的缺点,但不失为一个很务实的选择。   总之,她喜欢金曼曼,那看她自然是花好稻好,Julie给金曼曼的陪护发的是周薪,一周十万,多到金曼曼以为是她预支的月薪,直到下周薪水汇来,这才惊慌失措地去找Julie,说她给得实在太多了,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因为金曼曼能做的事情实在是不多的。   Julie哪里会把这点小钱看在眼里,一年五百多万还不够她随手买一枚戒指,更何况这花的也不是她的钱,金曼曼的账是挂靠在爵士的医疗账单里的,都由长房负责支付。Julie还张罗着要在S市的法租界买一套老洋房,要带院子的那种,她计划做好复古装修,如果爵士能够出院,就安排他过去住。   ——理所当然,这单生意又交给金曼曼了,Julie认为,爵士肯定会更喜欢那里的环境,不像是在病房,时常感到迷茫,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因恐慌又头痛起来,因头痛而加倍暴躁——他清醒时间逐渐增多后,已经打过两次护工了。   在现今的S市,要在法租界买到一个独家带院子的老洋房,先不说钱,首先可选余地就很小,工作室收了定金之后,立刻就忙碌起来了——除非荀爵士立刻过身,否则哪怕不能立刻出院,房子还是要买要装的,只要有出院的可能,哪怕是住进去过个年再回医院,对Julie来说,这笔钱都花得有意义。金曼曼想,金钱虽然在生死面前是这样孱弱,但如果没有钱,几个老人能把命续到现在,又有几个子女,愿意豪掷亿万,只为了换得老父在熟悉感中渡过的一二晚时光呢?   钱——还是挺好的东西,不过这一二晚,宽慰的到底是老人本身,还是子女挽留的心,这是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在金曼曼看来,荀爵士如今的清醒,不能说是真的清醒,就像是有一大部分的他已经死了,剩下的,是一些生命的本能,还有乱七八糟的早期回忆,只是曾经荀爵士的一点残余——   是的,他现在能和金曼曼聊好几分钟的天了,手足活动也有了很大的改善,左侧手脚不灵活的表现不那么明显了……但是,现在的金曼曼绝不会担心荀爵士对自己有什么异心,她清楚的知道,现在的荀爵士在智力上已经没这个能力去思考这些了。   “月娟,今朝的蝴蝶酥啊好吃。”   现在,活在身躯里的是数十年前的少年幻影,他在枯瘦的老人身躯中,把蝴蝶酥掰开一半,塞给早已湮灭在时光中的少女。金曼曼在Julie口中得知,荀爵士一辈子没有再见到月娟,她随家人去外岛躲避刀兵,但等到爵士也过去时,一家人早已杳无踪迹,或许他们从来就没有到达过外岛。   过去数十年间,所有叱咤过的风云都已消散,他的荀家祖宅远在千山之外,还有那庞大的家族也是如此,家产格局底定之后,他们甚至吝惜于一张机票,一两日的时间。只有长女还赤诚地爱着他,陪伴着他,和他在这陌生的房间里相依为命。   金曼曼认为,爵士如果就这样糊涂地去世,那么还算是有些晚福的,倘若他之后又真正清醒恢复过来,恐怕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难堪。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难得的访客。   “林总。”   ——是的,居然第一个登门探望的,还是爵士未来的大女婿,林总人就在S市,又和Julie正在交往,当然要登门探病。他大概已经知道金曼曼和林阳的关系,见到金曼曼,表情不算太好看,只是疏远地点了点头,问道,“老人家今天怎么样?比昨天有进步了吗?”   Julie大概是去厕所了,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人,护工在门口遥遥地看着,金曼曼点头说,“每天清醒的时间都比之前长点,新来的护工都尽量多陪他说话。”   有句话说疏不间亲,意思是,伴侣抱怨自己的家人时,你最好不要掺和。金曼曼其实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她并没有认真地去考虑过和林阳结婚的事情,所以也不太担忧得罪他的父亲,而是顺着心底的情绪,很自然地就把话说出来了。“好在还有Julie阿姨在,有她细心照顾,爵士越来越好了。我想,这世上能做得比她好的女儿真的不多。”   这是大实话,而且是林总不得不符合的大实话,他勉强点头说,“Julie内心其实还是很传统,很讲究孝道。”   林总毕竟是生出了林阳这个儿子,在同龄人中,有成就加持,他还算是很有风度的,也深谙说话的艺术,金曼曼含笑生受了林总的明枪暗箭——Julie孝顺,那就是说林阳不孝顺喽。   “是的,现在,大多数人都很难像她一样了,我有时候也会想,现在的富豪,儿女比爵士还多的都有,这一点来说,爵士其实是不罕见。”她也笑盈盈地说,表面还是在夸Julie。“但是,Julie就很罕见了,一百个继承人里,也出不了一个Julie——”   她戏剧性地叹了口气,仿佛很有感触的样子,“我想,别的爵士们躺在病床上的那天,不知道看的是怎么样的热闹,又能不能等到他们的Julie呢。”   不管怎么说,说完这句话,金曼曼确实有一种出了一口气的感觉。她感觉自己拿住了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即便是金钱,也无法逾越世间最基本的定律,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怎么对别人,终有逃不掉的一日,别人也会怎样对你。   钱,钱在这时候,有什么用呢?林总自己心里也清楚,有朝一日若沦落至此,他的那些儿女,到底是来拔管子,还是有谁被雷劈了,来做Julie。   她努力抑制着翘嘴角的冲动,但有点失败——没办法,委曲求全久了,这句话说得,还真有点儿小痛快。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65章 鲜肉大汤团   金曼曼可以怼林总而不付出任何代价吗?答案当然是可以的, 只要攀上比林总更有能量的金主即可,如果这个金主是女的,而金曼曼和她扯上关系的方式,是对她的父亲有重要帮助, 且是康复关键人物的话, 那她就更可以作威作福,在荀大姑身边横着走了。只怕现在林阳在这间病房的面子, 都不会比她更大。   她的预判是正确的, 林总大概已经很少被这样当面阴阳了, 但他居然没有发火,当然, 也不可能对金曼曼说什么软话, 而是假装听不懂。“世上如Julie这样的好女子, 实在太少, 遇不到才正常。”   金曼曼觉得, 林总说这话时有捏着鼻子的嫌疑——林总的喜好, 金曼曼是很清楚的, 林俏给金曼曼看过林总历任情人的照片, 能找得到的全是大美女,包括林阳生母的长相也不差, 但Julie虽然样样都好,却无论如何不能说是大美女, 现在韶华已过, 在林总的眼光来看,她可能都失去了自己的性别。为了常阳, 在这把年纪还要客串偶像剧男主角, 背诵深情款款的男主台词, 这场面透着一股可笑。   她是这样想的,但没有表现出来——刺上一两句,那是有小脾气,而且,以金曼曼的身份,也算是人之常情,真要把这份取笑表现出来,那就真是要结仇了。她笑了笑,“是的,Julie真是女中豪杰,职场、家事都一把罩,我想她的时间都是用分钟来算的,换了是我,真不知道怎么在这么忙碌的行程中还要保持个人生活。”   这场主角缺席的赞美会,收到很好效果,Julie站在病房门口,笑靥如花,显然很受用金曼曼的赞美——对Julie这样的女人,你夸奖她长得好看,穿得好看,那是在笑话她,她对自己的容貌知道得清楚得很,已过了被几句好话便捧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就是要夸奖她的能力,那才是正中痒处,可勾起她的谈兴。   “个人生活?保持个人生活的秘诀就是完全放弃个人生活。”她走进病房,“我已经过了二十年No life的生活,没有什么Work-life balance,每天唯一的私人时间就是健身,我要保养我的身体啊,就像是保养汽车那样,帮助它去运转,去润滑——你看看,这个家里,哪有一处离得开我!”   金曼曼心想,Julie也的确需要一个新的家庭,尤其是荀爵士去世之后,她需要一些新的家人来给她操心,这是Julie这种人活着的意义,有些人因为被需要而有活力——从这个角度说,Julie倒是很合适做林家的主母,需要她操心的家人是不会少的。林家的家庭情况这么复杂,没有她坐镇,家庭一团糟。林总安享晚年的机会无限接近于零。   她当然也把自己的意思很委婉地表达了出来,Julie听着直笑,用肩膀撞了下林总,“你看,人家说得有道理的,我就和你说了,曼曼这个姑娘很聪明。她和小阳啊,我看很般配的。你儿子不听话,找儿媳妇的眼光倒蛮好。”   “能不好吗?”林总哼了声,有些没好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找的女朋友和他就是一个模子脱出来的。”   金曼曼没有接口,恰好此时老爷子醒了,她歉然一笑,上前用吴语问,“阿爷,今朝感觉怎么样?”   “月娟,月娟啊。”老爷子大概还沉浸在梦里,昏昏沉沉地说,“我刚才还见到你,你怎么又来啦?我们还在豫园吗?”   “我想你了,又来找你聊天呀。”   金曼曼用老人家的逻辑陪他聊下去,“今朝我们在豫园吃了什么啊?”   “鲜肉汤团,你吃了三扎,我吃两扎——”   “好吃伐啦?”   “好吃的。”荀爵士脸上现出一丝天真的笑容,他咂了咂嘴,回味无穷,“两扎有点没吃饱。”   “可还记得是哪家的鲜肉汤团啊?乔家栅的吗?”   “乔家栅又不在豫园里!”   虽然还分不清时空,但爵士已经进步了不少,至少可以和人有条有理的对话了,Julie已招手让护工过来,低声吩咐,“立刻去乔家栅买一碗鲜肉汤团——”   金曼曼忙里偷闲,回头插嘴,“要两个人去,一个人拿到汤团立刻回来,另一个人留在店里,还有什么特产都买一份送来。”   她这个吩咐是有经验在的,Julie即刻点头,叫人照做,林总也若有所思,“老人家胃口不好?”   至于其余的S市经典小吃,譬如猪排配辣酱油、葱油拌面等等,都是预备着谈下去勾起兴致了,能吃上一两口尝尝鲜的。Julie说完了,也坐到荀爵士身边,“阿爹,阿爹啊,今朝认得我伐?”   “秀英?”爵士有些迷惑,似乎还是把Julie认成母亲,但今天他犹豫片刻,又很不肯定地叫,“Julie?”   不过是片刻,他似乎又遗忘了这乍现的灵感,“月娟,Julie是谁?”   这已经是前所未有的进步了,Julie捂着嘴,双眼发红,金曼曼看了她一眼,“是你和秀英的女儿——还记得吗?”   见爵士眉头有蹙起的趋势,她立刻说,“你记错了,是秀英,不要想了,记得她是谁就是谁。”   “好,好。”爵士于是又松开眉头,重新进入祥和情绪之中,“秀英,秀英侬好伐?侬听得懂吴语伐?”   Julie不怒反喜,“记起来了呀——他之前不知道自己在说吴语,也不记得秀英只说白话的。”   确实,老人家最近每天都有点新的小进步,他甚至对一边尴尬站立的林总发生好奇,“他是谁啊?侬啥人?”   林总当然会说吴语,“爷叔,吾小林呀!”   “小林啥宁?弗晓得!”爵士眼看又有点暴躁,“吾哪能是爷叔?不懂规矩!吾今年才——才——”   在岁数上他又有点卡壳了,似乎是潜意识和认知发生了冲突,Julie要安抚,但她的吴语储存量有限,急得给金曼曼使眼色,金曼曼讲,“少爷,他是听差呀!侬不欢喜他就不要睬他了。”   “噢噢,听差——听差呀!”荀爵士逐渐又平静下来,“对对,我不欢喜他——他要偷我的钱呀!”   他不知从哪里栽派了一个罪名给林总,冲着他指指点点,Julie和金曼曼都偷笑,林总有些尴尬地赔笑,“好的,好的,个么我站远点——”   为了表示他的清白,他站到门边去了,却意外见到访客从电梯那头出来,“哟,嘉俊——好巧啊,你也来看爷爷吗?还有Stephen,大忙人,好久没见到你了。”   居然是嘉俊父子联袂现身,金曼曼也有些诧异,不过她要留在床边安抚好奇的爵士,Julie起身出去应酬——虽然港联大陆买入Susan的股份,可以被视作是对林总的挑衅,不过,三个男人见了面,当然是一团和气,表面文章都做得很好,毕竟,他们很快也要成为亲戚了。   “前段时间想来,听阿姐说还听不懂白话,赶紧先去学吴语咯。不然来了也没有用。”   嘉俊爸春风满面,对Julie十分亲热的样子,“现在能认人了吗?”   虽然来得非常晚,但至少要比大房的男丁好,荀嘉明的父母抽不出时间来也就罢了,嘉明三叔明明就是大闲人,却宁可在外岛吃喝玩乐都不来露面,一副总算拿到遗产,要尽情放松的样子,不免让人齿冷。Julie对嘉俊爸也不好太双标地冷淡,勉强微笑,“你们可以试试看——”   她走回荀爵士身边,金曼曼垂下眼睛,承受着二房父子的打量,她能感觉到视线在皮肤上烙下余温,自从嘉俊得志以后,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对父子,她觉得财富并没有让他们变得满足,反而使得嘉俊越发有些恣睢了。   也不知道楚君来没来……   “阿爹,还认得他们吗?”   她的感受只是配角,Julie在一旁轻声问主角荀爵士。爵士的一只手还握着金曼曼的手,他似乎还陷在刚才提防林总的情绪里,又对太多生人的出现不满,认真地看了一回,很生气地说,“都是坏人——要偷我的钱呀!”   这回站在门边的三个男人都被他一指扫射到了,“你们都要偷我的钱!”   这实在是太好笑了,金曼曼和Julie都忍不住笑,就连林总也有点儿幸灾乐祸——现在他不是唯一的小偷了,嘉俊父子僵硬的表情,在笑声中逐渐缓解开来,嘉俊爸询问地看林总一眼,林总比了一下太阳穴,“刚老爷子也这么说我来着。”   谁能和病人计较?Stephen摇头失笑。“那大姐扮演什么角色?金小姐是月娟,这个我知道。”   Julie显然不愿回答这个问题,或许是不想和二房谈论自己的母亲,恰好此时汤团到位,金曼曼起身说,“要问问医生他能不能吃,要不要先切开。”   “我去问,我去问。”嘉俊这时候倒很积极表现,去办公室找来医生,一路上还在殷勤问老人家的病情。“现在的事情,完全记不清了?”   “昏迷这么久,能醒来,会说话,慢慢在进步,其实已经很难得了,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要看天意。”   医生的说法一直是一致的,“或许有一天起来了就突然慢慢都想起来,也或许就这样子下去,还会慢慢恶化,很难说。总是往积极处去想吧。”   他查看了一下汤圆,“少吃吧,咀嚼功能没问题,但是消化不好,还在恢复,是应该要吃一些实体食物了,不然胃肠功能衰退,粪便都没法成型,最多吃两个就行了。”   Julie很保守,决定只给荀爵士吃一个,她去找刀,“切一下吧,这个还温热的,咬开会有油汁,烫到老豆就不好了。”   家属来了,还坐在病床边不是事,金曼曼见爵士情况还算稳定,便起身让开了位置,Stephen顺势上前,轻轻问爵士,“还记得我吗,Daddy,Daddy?”   他脸上浮现出熟悉的感伤,和Julie的表情如出一辙,这时候可看出他们间的血缘关系,原来那份爱恨交织,大概横亘在爵士的所有子女心里——嘉俊爸是侧室所出,这不假,但他也不折不扣地拥有和爵士一样的基因,感情是不能打折的。   爵士迷惑地看着他,嘴角嗫嚅着含糊的人名,“……phen?”   Stephen眼睛红了,他见爵士的眼神落到纸碗上,便端起碗,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一开口居然是很纯正的吴语,“是我啊,阿爹——鲜肉汤团吃伐?”   熟稔的吴语,似乎使得爵士放下了一些戒心,他面上现出馋相,张开嘴乖乖地‘啊’出声,这是等着喂药的姿势。金曼曼站在床尾,看着Stephen舀起一个大汤团,送到爵士嘴边,她的距离很近,可以看见Stephen表情中的悲切,眼角未曾拭去的泪水,背对着他们吩咐护工的Julie,门口的林总,还有站在父亲身后的荀嘉俊,那种焦切而又忐忑的神情——   金曼曼的眼睛突然瞪大了,对眼前的场景有了全新的解读,她几乎要惊呼出声,就连手里的水杯都不由得轻轻颤抖,但是,此时已经太晚了,一切都已来不及,金曼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Stephen把一整个鲜肉大汤团,全都喂进了父亲口中。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66章 狮王最后的杀戮   一条生命有多脆弱?尤其是对大病初愈的老人来说?汤圆当然是危险的食物, 甚至连一口水都有可能呛入气管,引起窒息,进而再度引发昏迷,甚至我肺部感染就此去世都不是虚言。每个医院都有因家属的轻率而发生的悲剧传说, 当惨剧发生时, 不会有任何提示,最多只是家属的一声小小惊呼。   “唉哟!扑街仔, 你做咩呀!”   ——但是, 一条生命又有多坚强?坚强到你意想不到的程度?即便是在ICU里住几年, 即便脑袋已经和西瓜一样里头摔得烂糊,生命体征都可以继续平稳留存数年甚至十数年, 一个把自己的排泄物涂抹得到处都是的老人, 也可以三餐胃口大开, 比成年人还能吃能拉。   伴随着香喷喷的吧唧声, 荀爵士自如地咀嚼着温度恰好的汤圆:经过一路的运送, 汤圆表面微凉, 里头的肉汁恰好是温和的, 不像是刚出锅时那样滚烫, 一整个送到嘴里恐怕要被严重烫伤。   他从容不迫,嚼得很香, 有条有理地往下咽,流露着天真的喜悦, 显然很喜欢这难得的美味。含糊不清地迸出吴语, “好切。”   Stephen对Julie耸耸肩,“做咩?喂老豆吃汤圆来啫——”   “都说了切开吃的嘛!”Julie有些不爽, 埋怨着Stephen的自作主张, 但气势显然没有刚才那么足了, 毕竟都吃了一个,还想再吃一个,使得她的担心显得很无谓。“还要吃啊?那这个要不要切开?”   “啊——”显然,荀爵士不想切开,嘴巴已经贪婪地长大了,像个小小的黑洞,Stephen含笑注视着父亲,满脸的欣慰,任谁也不会怀疑他对爵士的感情,“慢慢食,乖啊,阿爹,慢慢食。”   金曼曼从未见过如此荒谬而又黑色幽默的一幕,这屋里六个人,两个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心知肚明互相打着掩护,提心吊胆,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失落,却又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而剩下两个人,就算看出来也只能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一秒钟之内,上演了跌宕起伏波澜壮阔的心理大戏,但最后的结果是,一个老人吃了一枚鲜肉汤圆,而且觉得很美味,他的身体的确是在恢复,咀嚼功能已有了显著的改善。   当人性荒唐到这地步,恐怖感甚至都被冲淡,金曼曼悄悄后退了一步,注视着Stephen把第二个汤团喂进去。这整件事最病态的是,她认为嘉俊爸脸上的关怀铱嬅并不是假的,他的确对爵士也有很深的感情。爵士在这样极度衰弱,已经足足半年没有吃饭的时刻,能够吃两枚汤圆,并且感到美味,他确实为父亲开心。   但是,她也并不认为自己看错了,就像是Stephen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情感而停止动作一样,这样极致的冲突是如此的荒谬,同时带来的是极致的恐惧,金曼曼很希望自己能够维持表情的无辜,她看出来了,但她不想嘉俊父子看出她的看出来——不错,她承认自己胆子不大,金曼曼在荒谬感之后,泛起的是刻骨的恐惧,她有些害怕了,这样的父子,她不敢挡在他们前面。   她身边有人影走动,是林总不知不觉靠近了,他走到金曼曼身前,也关切地望着老人,恰好遮去了金曼曼的身影,她因此得以退到人群角落,整理表情:刚才有一场极其隐蔽的谋杀案,就在她眼前发生,光明正大,如此公然,不论成功失败,凶手都注定逍遥法外,就算金曼曼对荀爵士并无感情,她也需要一点时间来管理情绪。   但她现在不能匆忙离开,反而会引起两人的怀疑,最好的对策就是继续若无其事,甚至对他们的态度都不能有丝毫改变,金曼曼第一次希望自己的演技足够过关,她拿起杯子,转身去加了点热水,适时地递给Julie。   “阿爹,不好再吃了,想吃明天再吃好伐?”Julie试了试水温,“喝点水好伐?”   Stephen被排挤出来,并不介意,他的眼神无意间扫过金曼曼,带来一连串鸡皮疙瘩,金曼曼命令自己抬起头对他微微笑笑,Stephen也笑了,“都想不到你还能发挥作用,难怪Julie说你是老豆的福星。”   但是不是这对父子的福星就不好说了,金曼曼说,“哪里,既然是住在这里,迟早都可以听到吴语的,我只是凑巧。”   她接过Julie递来的杯子,Stephen的眼神跟着垂落到她手上,但金曼曼的手很稳,水杯丝毫也没有晃动。“没有热水了,我去接些。”   其实病房里也有烧水的地方,在附属的会客室和护工休息室里,不过,金曼曼现在只想快点离开病房,她走向护士站,打了一壶热水,却发现林总也出了病房,在走廊尽头远远地冲她招手。   金曼曼踌躇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林伯伯。”   林总表情莫测,他仔细地打量着金曼曼,似乎对她也有了全新的评价,不过,出口的吩咐很简单,“不要告诉Julie。”   这么说,他也看出来了,金曼曼有种凌乱感,她更佩服林总的城府,自惭于自己的青涩——林总不但看出来了,而且看出了她的明白,这么说他刚才上前也并不只是博存在感,只是为了遮一遮金曼曼。毕竟,抛开两人刚才的不愉快,她仍是林阳的女友,而林总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把这个逆子也牵扯到荀家的烂摊子里来。   “我知道,我不会的。”金曼曼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听话配合,林总愿意出面,对她是好事。她立刻表态,随后追问,“您之前有猜到吗?”   猜到的自然是荀爵士昏倒的真相了,既然Stephen这样迫不及待,很多事情也都能串联得上了——荀爵士恢复神智之后,为何二房迟迟没来探望,恐怕就是在等,如果爵士真的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那么等待他们的绝不是什么体面的结局,金曼曼记得Julie还说过,Stephen不来看望爵士,还出国去了,说是去谈生意,其实怕是去避风头,只留下嘉俊在公司装样,他一向荒唐,不出面探望祖父大家也不会感到不对。   不能不佩服他们父子的胆量,明知道爵士昏迷是因为自己,嘉俊居然仍可以若无其事,甚至理直气壮地给她扣锅,金曼曼现在对很多迷雾都完全看清楚了——楚君一定说谎了,还有那天在场的几个高管,也都是二房的人。   甚至,陈总、张总也未必没有说谎,从时间来说,爵士不太可能是见完陈总、张总再见嘉俊并发生冲突,那天的会面很可能所有人都在场,甚至出事后,他们很可能是以为爵士已经过世了,这才下楼去,做了几手准备,等金曼曼进屋背锅……但他们没想到的是,爵士并没有死,而且金曼曼也没背上这个黑锅,之后在争产的每一天,嘉俊其实都承担了多大的压力?如果荀爵士突然醒来,如果他说出真相,更改遗嘱,踢走父子二人……   但是,从那时候到现在,病房的安保都是很严格的,而且,这里是医院,可不是什么没监控的荀家别墅,到处都是摄像头,荀爵士身上还挂了维生系统,他不可能在睡梦中自然过身,必须经过抢救,反而在他昏迷期间,没有下手的机会。等到爵士醒来之后,二房反而放心了——已经是类似植物人的状态,脑子坏了,没有了记忆,自然也不记得是谁导致他的昏迷。   但金曼曼不知不觉间,又让嘉俊父子开始提心吊胆了,他们已经得到了港联大陆,不愿再节外生枝,这一次过来,只是投石问路而已,没想到Stephen这么大胆,他真不愧是喋血出身,胆大心细、手黑皮厚,一遇到可乘之机,立刻下手——   金曼曼毫不怀疑,他之后会经常过来探望爵士,而她真不知道爵士能挺过几次暗算。一条生命可以很坚韧,也可以很脆弱,Stephen可以大胆尝试,即便失败无数次,不会有任何人产生疑心,怎么会有人怀疑一个给老人喂水的儿子呢?   但是,他只要成功一次就行了,遗嘱生效,大房也不会去动已经给他们的港联大陆,大家按照已经心照不宣达成的默契分钱。此间事了,没有任何人会因此受伤。大家或者都会有点感伤,但是——拜托,他们得到钱了哎,这可是没有人管着,没有人随意压榨、敲打他们的钱哎!   金曼曼几乎已经看到了爵士的结局,她也知道自己不告诉Julie,结果会是什么,故事就这样结束,对她也最有利,她将可最大程度地避免嘉俊父子的报复——告诉Julie,风险实在太大了,首先Julie未必相信她,其次,即便相信了,那又如何?   已经给了的收不回来,有能力翻盘的爵士已经失忆,就算没任何人来害他,也有可能随时咽气。欺老不欺少,是这个道理,爵士已经老到任人欺凌的地步了,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相信他,敢依靠他了,他已经这样老了,他永远都得不回自己的权力了!他根本就无法保护帮过他的人,甚至也已经没有余裕报复背叛了他的人。   这就是一头雄狮最暗淡的结局——死于后辈血缘之手,在夕阳中目睹人生中最后一场杀戮不可避免地降临:针对他的谋杀。   而其余人,只能选择默然旁观,林总并没有正面回答金曼曼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什么好猜的,看到了就是一目了然的事……你就当不知道,该来还是要来。”   或许这对他来说,就是如此了然,一如他该做出的选择:坐视Stephen谋害一个对他有知遇之恩,连续投资他三次的老人,当然了,林总和Stephen也是老交情,而且,荀嘉明一度筹划并购常阳,爵士对此并未做出表态……   金曼曼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觉得林总对于事情真相的捕捉未免太过敏锐,或许他在事前知道得就比表现出的更多,她想到张总、陈总——他们是常阳的高管,曾因为内.幕交易而被传召来向爵士解释,那么,林总对于这些假借常阳和港联的合同行事之举,是否真的一无所知呢?   还是,他也有在里面掺和,对爵士昏迷的真相,也略知一二,甚至林阳都——   她的思绪,不可避免地往外散逸而去,这就是在目睹了太多黑色幽默般的悲剧的后遗症,你会本能地开始怀疑你认识的每一个人,再难建筑起对人性的信任。金曼曼摇了摇头,她低声说,“我知道了。”   她和林总也没有别的话可说了,林总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举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是安慰,又似乎是告诫她不要给林阳惹麻烦,金曼曼现在已经分不清了,她觉得自己像是生活在动物世界,周围全是模糊不清的像素动物脸。   他们一起走回病房,Stephen好奇地看了两人一眼,“常仔,不厚道哦,霸住小姑娘说私房话——老豆刚才找她两次了,一直在问月娟。”   林总笑而不语,Julie是心领神会的,“人家问儿子的事情,你不要乱说话好伐?”   “儿子——哦!”Stephen恍然大悟,对金曼曼刮目相看,“我还真不知道——那你巴结Julie是巴结对了啊,Amanda,你这个小姑娘真是醒目,眼光,啧啧啧——”   他比了个大拇指,似乎是真心夸奖,“可以,你找阳仔就找对了,他有良心,不会辜负你。”   这又说到股份争端了,林总面上不好看,Julie断喝一声,“Stephen!”   “哈哈哈。”Stephen笑得愉快,“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别怪我,你看看,常仔,我们的大家姐,母老虎似的,凶得很!你怕降不住哦!”   他这样无赖相,叫人很难应对,林总和金曼曼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Julie放下脸,“你可以走了,Stephen。”   “好啦,我不惹人嫌了,过两天再来替你,阿姐。”Stephen也起身道别,“阿爹,我明朝再来啊!”   “哦——哦。”爵士对他的印象又模糊了,含糊地挥挥手,“再会。”   “再会啊。”Stephen和嘉俊走出去,Julie虽然不快,但出于礼貌,也是为了做给大家看,依旧带着金曼曼和林总送到门口,金曼曼站在Julie身后,目送Stephen携带嘉俊,大摇大摆扬长而去。她突然意识到,嘉俊今日反常沉默,进门后几乎一句话都没说。   眼神落到嘉俊身上那一刻,或许是巧合,他恰好也回头看了一眼,他的眼神,直直地撞进金曼曼眼里,如狼一般狠毒刻骨,透着深刻的猜忌。Julie因此不悦,“目露凶光,嘉俊越大越不像话了!”   但金曼曼的心跳却一瞬间快如擂鼓,呼吸不畅。   ——她有一种感觉,刚才,嘉俊看到她了——嘉俊看穿她了。   荀嘉俊已经知道她全猜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67章 狼性教养   当主角意识到自己活在恐怖片里是什么感觉, 金曼曼现在就是什么感觉,她回到寓所时情绪是接近崩溃的——但偏偏就在这时候林阳不在家!她屋里屋外转了一圈,突然意识到他大概是去健身房了,每天在这时候他都会去健身, 而金曼曼从医院出来, 会先去工作室看一眼,大概六七点多再回家, 这个时间点, 他们家里本来就没有人。   林阳在健身时, 手机是关静音的,否则他根本不可能不受打扰地做完几组动作, 金曼曼也明白现在联系不上他, 她让自己稍微镇定点:这件事归根到底是她和嘉俊的博弈, 而且, 现在嘉俊也知道她和林阳在一起了, 林总更是当面承认了她准儿媳的身份, 如果嘉俊看穿金曼曼, 就也该看穿这点, 那就是林总对她是有维护的。很可笑的是,即便林阳已经背离了他的原生家庭, 但现在金曼曼的人身安全仍然有赖于他原生家庭的保护。   如果你没有权势,该怎么在这个名利场里保护自己?就连楚君的家世都不是她的护身符, 更不说金曼曼了。她现在已不想做捞女了, 但之前摊上的事还不算完,金曼曼不由想到了一句诗——身后有馀忘缩手, 眼前无路想回头。到现在, 她也还在为从前的选择付出代价。她不可能单独应付嘉俊, 她必须找人来帮手。   林阳肯定会帮她,她毫无理由地相信这一点,但这不足够,林阳没有他爹,也没有自己的企业,他什么都不是,如果他的公司已经开起来了,规模却又还小,有软肋在,他会比现在还被动,现在暂时休息中的他,有关系,有钱,可以吓阻嘉俊做出极过激的行为,但是他不能完全为她解决这一切。   金曼曼想她还可以找谁——Julie,这就意味着她和嘉俊,和二房完全撕破脸了,显然林总并不觉得这会有用,金曼曼其实也赞成,Julie和林阳起到的作用差不多,是一条维持人身安全的底线。   林总,林总没看到嘉俊的表现,或许他还不知道嘉俊已经知道了,而且林总会帮她吗?交换条件会是什么?金曼曼想不出来,她绝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能拿捏住林总的心思——林总、荀爵士、陈总、张总,这些总字辈他们冷酷无情但绝不无能,金曼曼赚的是他们手心漏下来的钱,谁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说不定林总会以她为筹码,和二房进行又一轮利益交换?不行,她得让林阳和林总交涉,她自个儿容易把事情搞砸。   还有谁,林俏?指望不上,现在去外地了,小单也是如此,刘豫和她很久没联系了,而且他一向极力避免涉入这种争端,现在人家已经有自己的小公司了,顾忌更多。   楚君……对,楚君,金曼曼一下弹坐起来了,她拿起手机,近乎本能般地输入了‘在?’字,但在发送前又思考了一会儿——她和楚君交流的信息应当只局限于嘉俊已经知道的信息。也就是她看出了二房的企图,并且对此生疑,至于其余的应对策略,她不能漏给楚君,毕竟现在她根本不能肯定楚君身边到底有没有嘉俊的眼睛。   “楚姐,在吗?”   从手机文件夹里翻找出了她收藏的一些截图,金曼曼突然想到了楚君座驾上的GPS——救命,她完全都快忘了!   她赶紧登上网页去看了看,楚君的车停在她家,看来今天她并没去上班,金曼曼也稍微安心了点,见楚君已经回复了一个表情包,她索性直接把对话拨过去了。   “楚姐……你知道嘉俊他们今天去探望老爷子了吗?”   视频通话一接起来,金曼曼就开门见山地问,她注视着楚君惊愕的表情,缓缓说,“看来,你也知道他们去医院的真实目的——所以你不想去公司,更愿意在家等待结果,是吗?”   楚君的确显得很憔悴,她今天没有化妆,看着比平时要老了十多岁,而且瘦得怕人,甚至比明星上镜还要更瘦削一些,她的颧骨都快在脸上投下长长的阴影了。她那虚张声势的热情面具,被金曼曼一语击碎,有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望着金曼曼,似乎在确定她知道些什么。   金曼曼心想,看来楚君依旧良知未泯——不管她如何催眠自己,枕边人,以及下半辈子的良人今天去制造一起谋杀案,这依旧给楚君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她们就这样隔着镜头互相对视着,虽然一语不发,但却似乎共享了这片刻的恐惧,以及终于有人分享秘密的一丝放松。尤其是对楚君来说,她强撑着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很久,现在,终于有人能领会到她的处境了,虽然(她自以为)只是一部分,但这仍给她缓解了很大的压迫感,而她反而因此有些崩溃,金曼曼眼看着她的表情从强撑变得了然,从了然又渐渐转为茫然,茫然中逐渐浮现出悲痛,她突然猛烈地眨眼,明显是不想当场痛哭出来。   “你是打来笑话我自作自受吗,曼曼——更重要的是,他们成功了吗?被抓了吗?”   很难说楚君更希望是哪个结果,但金曼曼只能告诉她事实,“没成功,爵士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但是他们可能还会再下手,而且没有被抓,没有什么破绽可以指证,他们是想通过喂食事故破坏爵士的神智。”   楚君脸上,释然而又遗憾的神色一闪而过,这表情相当怪异,使得她的脸也有些扭曲,她追问细节,“谁下的手。”   金曼曼觉得她的关注点有点儿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Stephen——”   “果然。他现在什么事情都不放心交给嘉俊办了。”   楚君低声说,“今天会是嘉俊的受难日——事情办得这样不顺利,Stephen肯定会迁怒于他的。”   看来,楚君这半年来和荀嘉俊还真是正儿八经的交往,至少对嘉俊的私事已有了深刻的了解,金曼曼心想,斯德哥尔摩是不是最容易滋生出爱情幻觉的不平等关系?只需要对俘虏流露少许脆弱之处,在这样的精神挟持关系中,脆弱便很容易引起俘虏的共鸣,甚至是怜爱。   对楚君来说,或许阴谋得逞,爵士就此辞世,在利益上才是最理想的结局,至少,嘉俊气死老人这个坑将永远深埋,嘉俊也不至于再因此被父亲责罚了。   “别墅那天的事情,是意外吗?”她问,“Stephen完全没想到爵士会被嘉俊气成这个样子——”   到了这个地步,没什么好继续隐瞒的了,楚君点了点头,“其实,说实话,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那天中午,我们几个人在楼下闲谈,等老爷子下楼。但是,因为老爷子可能在午休,我们都没有大声说话。”   “俊少的兴致不高,到最后便不再开口了,而是低着头自己玩手机,对我们来说也是不错的休息机会,我们就都各自在看手机,另外两个经理相当早起,已经很疲倦了,其中一个似乎睡着了。隐约间,我们听到楼上似乎有人走动,但如果不站起来是看不到人影的,我们谁也没有站起来,只看到俊少突然间起身离开了。”   “别墅的隔音很好,我们什么都没有听到,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他回来了,我以为他是回房间去上厕所了——还觉得他这一次用时很短。”   楚君脸上突然掠过了一丝阴影,她压低声音,似乎在模仿着当时荀嘉俊的语气,“但是,俊少突然间把我们都拍醒了,让我们仔细听他说,他说他刚才回自己房间去用洗手间时,绕到主卧室看了一眼,发现爵士躺在会客室里,已经晕倒了。”   “你们两个都是我爸的人,这几年拿了多少好处,你们心里是明白的。知道我们倒了,你们会怎么样吗?最好也是开除,差一点送去坐牢都不是没可能。——俊少是这样和那两个人说的,他们的脸色一下变了,其中一个人说:俊少的意思是不愿意背锅?但我们不能不去叫醒老人。下午有行程的。”   这种时候,谁第一个发现现场,就像是扶起老太太的人一样,一下就会落入最被动的境地,荀嘉俊让楚君联系四太,但是,“四太没接电话,我就给她发了微信,说我们已经到了,问她老爷子午休完了没有。”   微信也一样没有回音,金曼曼想,当时四太很可能正在偷情,并且为了自己方便,借着荀爵士密会陈总、张总的机会,调走了医生、伴护,让他们去午休,反而阴错阳差地逃过了一个大锅。   接下来的事也就很明白了,金曼曼被安排做了现场的第一发现人,而且的确给自己惹来了很大的麻烦,甚至可以说因此断送了自己在荀家上位的希望,在外人来看,这是个很严重的损失。楚君因此似乎对金曼曼负有道义上的责任,金曼曼问她,“那你是——”   楚君是为什么配合嘉俊的?毕竟,她并不是二房的人,恰恰相反她是嘉明的人。这是她必须回答金曼曼的问题,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有些羞惭,“嘉俊知道我以前的事,他还找到了照片。”   一切全明白了,楚君因此配合嘉俊,打了个马虎眼,使金曼曼进了局子,成功地把水搅混,这四个人因为人数最多,而且一直待在客厅,可以互相作证,根本没引起大家的怀疑。   毕竟,在检查结果出来,确认是意外事件后,警方便结束调查了,荀嘉明方面又因为自己的原因,模糊了调查线索,大家似乎反而会更怀疑四太,以及四太背后的大房,二房因此反而成了小透明,最后得到港联大陆,于遗产争夺战中,他们得到的并没有原本预想的那么多,谁又会怀疑利益受损方是‘凶手’呢?   接下来的疑问,在法律上其实是无关紧要的,但金曼曼还是忍不住问,“你觉得,那天嘉俊是真的去洗手间了吗,还是……”   还是去和老人谈话,并且差点把他气死,甚至于,或许还加了一把劲,以为老人已死,才离开主卧室,回到楼下的大会客区呢?   她的疑问,完全写在脸上,不说明楚君也能明白,因为这正是她的疑惑,她苦笑了一下,“当天,事发突然,我们并没想太多,理由也是一样的——没有动机。甚至于两个经理对嘉俊的说法迄今深信不疑。但是……”   “但是,那天过后,嘉俊为了拉拢你,或者说,为了掌控你,给你下了药,强行和你发生了关系。”   金曼曼平静地说,“事后你还去医院检查自己是否染病——是的,我已经知道了。”   楚君单薄的肩膀猛地一颤,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金曼曼,似乎是不敢相信她已经知道,又或者不能承受她居然说得这么明白,她脸上浮现出异样的羞惭——当金曼曼已经完全知晓她的遭遇之后,她的选择便再无法自欺欺人地粉饰了,楚君在金曼曼面前找不到任何借口,她没有去报复伤害她的强.奸犯,反而受到钳制,同流合污,甚至还对外假装他们之间存在爱情。   金曼曼没有宽慰楚君,即便她说了,楚君也不会受用,她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件事的真正性质,她只是说,“楚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世之道,你也有你的利益要考虑,不过,我是建议你,还是要以自身的安全作为第一优先——其实我觉得你是明白我的意思的,不然,你也不会和我说这么多,这么久了,是吗?”   这句话,切中了楚君心中最大的痛处,让两个女人越过屏幕共享了同一种情绪,她们都是与狼共舞的女人,也都因为自己一时的愚蠢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金曼曼是其中较幸运的一个,因为她一向知道忍耐与克制,而楚君已经付出了严重代价,只是,可怕的是,这还远远不是结束,只要她还和嘉俊在一起,她就依然处于不测的危险中,比做一个杀人犯的女友更危险的,是做他眼中可以随时交换,随意牺牲的情.妇。   “是的,一开始,我也和那两个经理一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间直接跳掉了整个被强迫的话题,往前接续到了金曼曼的问句,“我以为这的确是一场意外,嘉俊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他不想背锅嘛。虽然他为了——拉拢我……总之,我还是这样以为的,但是,后来Stephen来了。”   楚君脸上掠过一丝阴影,“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或者说,我看到了Stephen教训嘉俊。”   “曼曼,我和你说过,嘉俊受到父辈极强的压力,这句话我并没有说谎,你难以想象Stephen是怎么对他的。”   楚君平铺直叙,似乎毫无感情地陈述,“从他嬉皮笑脸的外表,真的很难看出来,嘉俊承受的,是虐待级别的精神控制和□□惩罚——而且这并不是最近的事,曼曼,嘉俊从小承受的就是这种级数的所谓——”   “‘狼性教养’……”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68章 步步紧逼   在富豪家庭, 破碎的孩子几乎算是一种标配,金曼曼早在何小弟身上就发现了这一点。嘉俊不幸的童年,也不过又是案卷中的一部而已。有钱人有太多办法生产小孩,太过剩的资源去养育小孩, 以及——不论承认与否, 更多的社会资源去掩盖自己虐待儿童的事实。   普通人家的孩子,或许还可以通过社工, 有微小的几率逃过家长的支配, 但富豪家庭的孩子则不然, 他们很难获得大众的理解,人们总会认为他们的烦恼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你知道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全是第一世界烦恼!”   就算是这些孩子们自己, 也不得不承认, 他们早已习惯了优越的物质生活, 甚至因此也愿意忍受父母的精神凌虐, 很难说嘉俊是否也是如此, 不过, Stephen的教育是成功的, 他把‘做得比嘉明更好’,‘把大房压倒’的念头, 成功地烙印在了嘉俊的脑子里,至少, 给他施加了不少罪恶感, 让嘉俊不至于彻底沦为纨绔子弟。   这也让他受罚时心甘情愿,他被Stephen打得遍体鳞伤, 却并没有任何反抗, 这让楚君吓得不轻。但嘉俊认为, 父亲的责骂和殴打都是有理由的,因为这个意外不论如何,确实影响了二房在遗产争夺上的主动,楚君从听到的信息中拼凑得出,二房在港联大陆和港联服务都埋了不小的雷,只等着嘉明被炸得一身是屎——不管怎么说,只要老人还活着,还有修改遗嘱的可能,二房就总能得到比现在更多的东西。   “他从小就是这样过来的,他给我看了他的旧伤疤,你是不是很少看到嘉俊穿扣扣子的衣服,就算是去海边,他也不怎么脱上衣?”   楚君低沉地说,“因为他身上有好多纹身,有些是为了遮挡伤痕增生的,他被烟头烫过,甚至最极端的情况,被割掉了一条肉,这些都是Stephen在教他,要‘记得规矩’。”   所以,这顿毒打或许根本就不算什么——这也让楚君对事情的真相产生迷惑,直到今天他们去医院,才和金曼曼一起彻底确定了嘉俊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   “如果这是打得特别狠,那他肯定是做了什么,如果只是正常的,发泄般的毒打,那或许就只是因为他倒霉遇上了,被Stephen迁怒……”楚君苦笑了下,“当然,现在我们都知道真相了,恐怕……”   “嘉俊就是让爵士气急攻心,病发倒下的‘凶手’。”金曼曼为她说完,“我想Stephen打他,除了他捅的篓子让二房的利益受损之外,也因为给他留了一个烂摊子——他必须确保爵士再也无法恢复神智,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他必须弑父,而且,嘉俊想要将功补过,但Stephen并不答应,他必须自己去做,他对嘉俊已经很不放心了。”   楚君沉默了一下,又说,“其实我觉得Stephen对他父亲的感情也并非作伪,这是我在相处中得到的印象……很扭曲,对不对,但我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我也有同感。”金曼曼说,“或许这就是这种人最可怕的地方,他们并不会被感情影响自己的行为,他们会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杀人……天生的杀人凶手。”   和这样的凶手同床共枕,朝夕相处,无疑是极危险的事情。金曼曼不确定楚君会做什么选择,她会为了嘉俊情人的身份,付出这么多吗?她快成功了,傍了高枝,成为了母亲心中成就辉煌的女结婚员,楚君可以说已经打了母亲的脸,这是她毕生的追求——但是,这一切值得吗?   值得她付出生命做代价吗?她虽然不是嘉俊的共谋,但却也对他的阴私知之甚详,为了安全起见,会不会有一天,嘉俊也会一边抱歉一边处理掉她呢?   这不是什么言情小说,流泪掐人的疯批总裁,只有在小说中才会成为一个萌点——在文艺作品中,那是被关起来的猛兽,用它的危险性来给读者提供刺激,但楚君活在现实里,她也只活一次。   她没有回答,金曼曼又问,“他后来有没有再给你药吃?”   楚君的肩膀猛地一颤,她举起手慢慢地捂住下半张脸,摇了摇头,金曼曼说,“你知道的吧,楚姐,嘉俊一直玩很花——你应该知道的啊,Crystal是因为什么事进去的。”   是的,如果让金曼曼来操纵荀嘉俊,她即便不杀人,也会给楚君用药,这才是把一个不怎么珍贵的手下牢牢捏在手心的办法,让他上瘾——方便又快捷,才不需要出卖色相,用感情去骗人。就算嘉俊自信地觉得感情足以驾驭楚君,Stephen又怎么说呢?他还会相信儿子吗?   答案是很显然的,只要Stephen稍微有一点疑心,甚至哪怕只是为了求稳,楚君都会成为——药奴,所有主奴关系中,最稳固也最不容易背叛的那种。而有时候,如果你见过一个有瘾的人,你就会知道,有时候,死不可怕,眼睁睁地把自己吃死,却没有任何余力挣脱,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楚君垂下眼睛,并不和金曼曼对视,但她的肩膀在轻轻颤抖,仔细看,她整个人都在颤。如果她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她怎么会接金曼曼的视频电话?   “他们没提过这件事吧,楚姐?”金曼曼盯着她,又问了一次。   楚君捂着脸埋下身子,静静地崩溃了一会,她再抬起脸时,双眼是红肿的,声音也有些嘶哑,“Stephen提过,嘉俊给我做了担保,但是……”   但是,嘉俊说话根本就不算数,他是他父亲用鞭子抽出来的狗,楚君的安全根本就没有保证。金曼曼说,“他们在打配合啊,楚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这也不过是一种手段而已——其实你也懂的,那时候你只能配合,但现在……”   但现在就不同了,现在有金曼曼可以帮她,而楚君和她,在这件事上的利益关系是绝对一致的,因为金曼曼也猜出了真相,她还能找到一些楚君无法说动的帮手,实在不行甚至还有嘉明,至少楚君可以去投奔荀嘉明吧——荀嘉明再怎么样还是遵纪守法的,其实在贵公子中,他做事固然油腻,性格也有缺陷,但说人品还真是数一数二,至少要比那些同行好得多了。   楚君不否认金曼曼的说法,她似乎也结束了自己的悲痛,重新直起了身子。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想要我怎么配合你?曼曼,如果失败了,我就连现在的安稳都没有了——你要给我些能让我安心的保证,我才能配合你。”   金曼曼想说,那楚姐你也要说一说你能弄到什么东西——她倒不害怕楚君向嘉俊出卖她,到目前为止,她基本什么嘉俊不知道的都没说。但是她也不知道楚君是否有用,是不是能帮到她:金曼曼想如果嘉俊蠢到直接有些卖药的证据,那是够把他给送进去的了,荀家大房还好,二房绝不会有这个面子,能抢这个KPI,但这也只能搞嘉俊,Stephen还逍遥法外的话,她们的危险就依然没有结束。   但在她开口之前,门外传来脚步声,“囡囡,好来吃饭啦,你最近瘦得——哪个男人喜欢这个样子的女人?来吃饭了吃饭了。”   楚君脸上闪过一丝厌烦,但还是很温顺地应了一声,“来了!”   她对镜头匆匆说了声,“我妈来了——吃完饭我要回他身边去,不要再打视频,有事发消息,我方便了联系你”,便挂了手机。金曼曼心想她应该会立刻把自己的消息删掉,并且取消提醒,做好伪装工作。她抓紧时间,和楚君定了暗号——只有楚君发一个特定的应用消息,才算是解除警报,否则,那就是有人在看着她用手机。   算是找到了一条内线,但还不知道能发挥多少用处。金曼曼知道自己的人脉关系在这种事情前根本一点不顶用,她还是要找林阳,如果林阳帮不上忙,那就得找嘉明或者Julie,总之她必须找到一个能和Stephen对话的人。或者更干脆点,离开S市再也不回来——她相信,如果就这样消失,再也不回到如今这个社交圈的视野中,那就等于是认输了,那Stephen倒是或许未必会找她的麻烦。   当然,这也就意味着工作室无法再继续经营下去了,还得和林俏好好说……金曼曼揉着太阳穴,感觉头皮发胀,她闭了闭眼,又去找林阳的对话框——这都几点了,六点多了,林阳该回来了呀。   她刚才和楚君视频耗时甚久,期间给她发消息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工作消息,林阳的对话框里也有小红点,金曼曼是把大部分消息都关推送的,她草草浏览了一下发来消息的人,确定自己没有错过焦点消息,便进去看林阳的对话,是半小时前发来的,大概那时候他刚结束健身,准备回家。   【刚老头那边找我,说有一批文件让我回去签】   【我过去一下,顺便把那边的东西带走,别等我吃饭了。】   林阳最后还发了个表情包,金曼曼看了一会儿,心里逐渐滋生出不祥感,她试探性地给林阳打了个电话过去——不是微信电话而是手机电话。   没有接,响到自然挂断,金曼曼有点喘不过气,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拉黑了——不过被拉黑了应该是直接显示正在通话中。林阳是在签字还是如何?   这下子,她没心思想别的事了,金曼曼在空落落的,逐渐黑下来的屋子里坐了半小时,期间林阳毫无音信,她又打了一个电话,依然是无人接听。   他现在接触不到他的手机了。   金曼曼一下站起来了,她拿起手机想联系——林总?Susan?林俏?就算是和林总在一起也好,只要不是车祸什么的,或者直接被Stephen找上门——   可悲的是,金曼曼觉得这三个亲人或许都并不在乎林阳的死活,也不对,或许林总在乎,说不定现在林阳就是被林总控制起来,不让他来掺和现在的混水呢?   她现在知道得还太少了,而且倘若是这样,那说明她的麻烦更大,金曼曼不能不感到恐惧,她几乎都想要去收拾行李,立刻跑路了,但还是止住了这种幼稚的冲动——还是要先确认林阳现在的情况。   林俏,自然成了不二选择,金曼曼拿起手机正要去拨打时,她的手机先震动了起来。   【俏俏】——这不是巧合,应该是打来通知林阳状态的。金曼曼立刻接起电话,她的手指有点颤抖,突然间想到了很多年前医院打来电话时的情景,经历过那一次次电话,金曼曼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不会为任何一个电话紧张了。   “喂,俏俏?”   “曼曼,我哥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林俏的语气也很焦急,但却和金曼曼预期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出、出事情了,小单这边——我想联系上我哥——”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本章给大家送红包! 第169章 独立自主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什么事情都赶在一块来了,金曼曼不得不先把林阳的安危放在一边,“你先给你爸爸发个微信,问问你哥到家没, 先发, 俏俏,然后你和我说发生了什么事。”   林俏对她的要求很迷惑, 不过, 两人搭档已久, 林俏多少也养成了听金曼曼指令行事的习惯,她抽了一下鼻子, “你等等——我发完了, 等会我爸回话了我告诉你, 他是回家了吗?”   “说是回去拿东西, 然后就联系不上了, 可能在和林总聊天。”金曼曼也不想说太多, 林俏也帮不上忙。“你说说你这边的问题, 小单是如何?什么事, 你们现在在哪里?”   接连不断的问题,帮助林俏梳理思绪, 她略微镇定下来了,“我们现在在山上——信号特别不好, 我跑到凉亭给你打电话。”   也不能说是深山, 是在S市周边的山里,林俏说了一个名字, 寺庙也还算是有名的, 而且道场很大, 看来他们的禅修班开展得很顺利,只不过出现了小插曲,有个学员在禅修后出现了晕倒、抽搐的现象,引起了林俏的恐慌。   她跑出来想联系哥哥,又联系不上,和金曼曼说完之后,林俏的情绪已经得到了有效的安抚,还反过来安慰金曼曼,“应该不需要警方介入吧,那个师父说,是邪灵在她身上作祟什么的,现在他们去道场祈福什么的了,我看别的学员情绪还挺稳定的。你别太担心了。”   这就是培训班这种形式的弊端了,尤其是把人拉到深山老林里的,就算是学员自己作死,出了事故主办方也要负责,尤其如果因为地理方位,耽误了治疗,那官司更是有得打了,金曼曼的语气有点严厉起来了,“不送医院吗?而且就只因为这件事,你会慌成这样?俏俏,你直接都和我说了吧。”   她难得这么单刀直入,语气还如此严厉,林俏性格中较软弱的一面出现了,她确实也心虚,不然不会一问就崩溃。“我……我和你说你别生气,不骂我。”   金曼曼不想骂人,想给她一巴掌,这关头来添乱不说还这么矫情。“你说,我肯定不骂你。”   “我……我觉得那个学员肯定不是什么邪灵作祟。”林俏的声音也低了下来,当然这是废话,单修谨和他那帮兄弟恐怕也不觉得这是邪灵作祟,“她原来也没得癫痫什么的,我觉得——我觉得她可能是过量了。”   “什么过量?”金曼曼的语调一下提高了。   “用、用药过量……”   林俏有点儿结巴,“我们这个禅修班举办期间是不准服用任何药物的,她肯定是私下夹带安眠药进来了——但是他们喝的茶水里可能本来就放了一种药,会让人心情特别愉悦,有超脱感,我觉得她是两种药一起用,Overdose了。”   她的语气也随之低沉了下来,“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也不是小单去放的,都是另一个师父煮茶的时候往里倒,被我撞见过一次,一个罐子装的药粉。他们的茶我们一口都不喝的,小单让我别喝……所以我想他应该也是知道一点。”   金曼曼已经说不出话了,林俏低声絮叨,“禅修班要赚钱,要学员粘度,要让他们觉得禅修有效,去禅修之后整个状态都好转,他们得有点东西啊,我也是来了以后才明白,光是精神控制根本不够用,有些师父干脆直接就下猛药了……”   “太赚钱了,一次就是一两百万的赚,还能发展出不少信徒,都是争着给送钱,最赚钱的上师一年那都是往九位数去的,小单这样傍边跑腿的一年也能往八位数走,他们根本拦不住……俏俏,我很担心小单,我想回家了,而且我想把小单一起劝回家,你——你觉得能办到吗?这钱他真不能赚下去了。”   她的话里流露出一种真切的焦灼,很显然,林俏对于单修谨是否能迷途知返并没有信心,却仍抱着殷切的期望。单修谨毕竟是在父、母、兄之后,愿意给她依靠的那个人,即便他立刻走了歪路,而且把林俏吓得不轻,但她始终还想着拉他一把,不把单修谨也带回来,她心里这关很难过去。   还想着捞小单?金曼曼人都麻了,林俏根本抓不准重点,“你把你定位发给我,我去找人先把你接回来,小单能走则走,到时候他不愿意走你别勉强——你要想把他强行带走,那你就可能走不了了,知道吗?”   当然,报警也可以,但金曼曼很怀疑班里用的药只是精神类药物,而且份量不大,毕竟按照林俏的描述,用了以后只是感到精神略微集中而已,这种‘聪明药’,Crystal之前也有在做,金曼曼吃瓜时听说,很多妈妈都从她那里拿药回去给自己孩子吃。   这种药少量服用,副作用不大不说,估计也很难查出,尤其是这种禅修班,学员的凝聚力极强,只要把学员唤醒,大家众口一词都说没事,验药的结果又没事的话,林俏和单修谨沦为小丑,结仇了不说,单修谨估计恨死她,而且金曼曼又多了个仇家。   报警可以报,但不能是金曼曼报,林俏估计也不愿意,金曼曼打算把选择权交给林总,她挂了林俏的电话,便直接和Julie联系,向她要林总的微信,顺便把事情大略说说备了案,Julie也认为金曼曼做得对,“当然要立刻把俏俏接回来,林家的女儿牵扯到这种丑闻里像什么话!”   看来她是并不打算报警的,对于禅修班,也处于一种漠视放任的态度,这也无可厚非,金曼曼还是没请Julie转达,Julie也识趣,直接给了联系方式,“我和他说了,你直接打电话吧,他会接的。”   有林俏的事件在,经过Julie的背书,金曼曼总算是拨通了林总的电话,其实到这一步她反而不担心林阳了——林总看得到手机,林俏也问了,却没回复,说明林阳正在他身边,否则,养了这么大的儿子,在来见他的路上忽然失踪,高低也得问问情况不是?   “林叔叔,俏俏刚才给我打电话……”   她尽量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说完了,“她现在想回S市,不愿再继续掺和下去了,我想要不要报警这个由您决定,不管怎么说,都应该立刻找车把她接出来。您觉得呢?”   林总也叹了口气,“让她给我发个定位,我去安排车,会有律师和保安跟着过去。”   果然是老油条,一听就知道他明白局势——禅修班人多势众,要把人接走那必须是有保安,而且这件事的性质会随昏迷学员的情况而变化,他醒了,没大碍,那皆大欢喜,他要醒不来需要进一步送医,或者干脆挂了,那林俏该如何做就要有律师在一边提出建议——而且必须是合作多年,可以信赖的心腹律师。   林总的语气虽然疲倦,但金曼曼还是稍微放下一点心,没出事那还好,如果事情真的大条了,就算林总没提小单,有林俏在,小单大概也能蹭到一点援手,至少想跑的话能有车。   “好的,给您添麻烦了,”她有礼地说,但还不准备挂电话,“还有一件事,就是林阳现在应该在您这,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一下,他今晚回家吗?他要不回家,我这就反锁门了。”   她和林阳虽然各有住处,但金曼曼其实并不喜欢她之前被裹挟着租下的房子,大多数时候他们是住在一起的,同居女友的身份,也使得她似乎有资格对林总发问,虽然这有点儿装糊涂的意思了:林总留林阳,不管用的什么手段,林阳本人意愿如何,其实他的态度是很明显的,那就是不愿让林阳牵扯到金曼曼和嘉俊父子的矛盾中来。   这件事其实也的确和林阳无关,说得难听点,可以说是金曼曼前一段恋爱留下的麻烦,求助于林阳,道义上是说不过去的,金曼曼如果是个高自尊的人,这时候应该向林总表明她会自己处理这件事的态度,但可惜她一向很务实,而且关键时刻一点也不要面子。   这就逼得林总必须把话说明白了,他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回避,“金小姐,既然非得提到这件事,俏俏又要回家来了,那我有些话也想说个清楚了,一年以前,我们家本来也还算是太平,直到俏俏投资你开工作室为止,家里虽有矛盾,但也还比较团结。按道理来说,俏俏给你投资,也是一件好事,帮助了你,她也获益。”   他顿了一下,金曼曼脸上发烧,她不禁感到极度的难堪,但还是强迫自己听林总说下去,并绞尽脑汁地想着自己的辩解——要争取林总的支持她必须这么做,虽然林总说得也不算错,林阳和林俏两兄妹折腾出的幺蛾子,根子在林总,但变化或多或少都和金曼曼有关。   “现在,家里的情况不必说了,固然我也有错。”林总也承认这一点,“林阳这边,是我和他的私人问题吧,但是俏俏年幼无知,这个小单也是你的好友,据我所知还追求过你,更是你介绍他们认识的,这,你让我对你怎么没有点看法呢?”   金曼曼想要说,单修谨的变化也是她无法预料的,从前他并不是这样心急,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林总又打断了她。   “做父母的苦心,有时候是很难被孩子理解的,我怎么可能盼着他们不好?林阳这边先不说了,就说俏俏吧,她以为我不管她了,可他们现在搞的禅修这个事情,你知道小单是和谁在搞吗?他的药是从哪里来的吗?”   从他的语气听起来,林总对这件事心里是有数的,而且答案和金曼曼有脱不开的关系,金曼曼心猛地一抽搐,强烈而不祥的预感逐渐浮现,“难道——是Crystal?”   Crystal的工作室卖过这种药……小单结识的大佬对他如此赏识,不过半年时间,带着他发了这么多的财……一条隐隐约约的线索,似乎在林总的点拨下逐渐浮现,金曼曼遍体生寒,林总的语气反而温和了不少。   “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他不无赞赏地说,“林阳要和你在一起,我其实并不反对,谈恋爱也不说接盘不接盘的——但是,我想我的底线是,我们不能把你在上一家的麻烦一起接盘过来,你说是吧,金小姐?”   “林阳已经在我绝对控制之下,你可以放心,他不会受伤,但也很难跑出来,你接受林家各方面帮助这么久,是不是也该独立自主,处理好眼下的麻烦,再和我来谈你们年轻女孩子最喜欢说的独立、平等、自主呢?”   林总的论点,金曼曼无法反驳,话说到这一步她也明白林总心意已决,几乎无法被她打动。不过,这通电话的挫折比不上她刚才得到的消息,小单——小单原来也是受到了她的影响,他让人触目惊心的变化还是被她连累——   这件事刘豫知情吗?还是他也只是被利用,楚君是不是有向刘豫套话,换取小单的信息,再去安排人结交小单的上线,经过饭局什么的结识小单,花点小钱,让他赚个几万,便可和他推心置腹,然后,说是带着他发财,诱惑他开禅修班……是的了,这种招数在外岛本来就泛滥……   太多思绪,在脑子里打架,还夹杂着对未来强烈的恐惧,金曼曼几乎要沉溺在情绪漩涡里,爬不起来——但她毕竟是金曼曼,她所经历过的绝望比这个要深邃而长久得多了,事情进展到这里,她该做什么,或者说嘉俊想要她做什么,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金曼曼给荀嘉俊发微信。   【俊少。】   【方便见面聊聊吗?】   荀嘉俊非常迅速地回了她一个轻佻的笑脸表情包。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一会去给大家发上一章的红包! 第170章 最刺激的委托   金曼曼要求和荀嘉俊在公共场所见面, 并且她打算只喝自己带来的瓶装水,并且用公共交通回家——这是她现在仅有的保护自己的手段,虽然用处并不是太大,但也比单刀赴会好些。荀嘉俊或许会, 或许不会, 但只要他动了歪心思,楚君就是前车之鉴。她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你有点气虚了, 金小姐。”   他们约在咖啡店, 虽然天气已凉, 但正因为如此,室外座位人烟稀少, 很适合聊些隐秘话题。金曼曼勉强地笑了下, “我只是个普通人, 俊少, 昨天发生那样的事, 我没法不吃惊。”   “普通人, 那你往我们这群人里掺和什么啊?”荀嘉俊今天还是他那一贯的纨绔恶少打扮, 他的穿着一向有种过度的精致, LOGO太多了,今天也是如此, 卫衣、裤子、鞋子乃至手包,都是本季的新货色, 但正因为太好识别, 反而有点像是品牌模特,失去了从容驾驭衣物的昂贵气场。   他不像是荀嘉明那样的贵公子, 也没有林阳职场精英的气质, 反而更像是被金钱武装到指尖的暴发户。点烟的动作更是如此, 荀嘉俊的有钱,和他父亲一样,是一种透着江湖气的有钱,“你开工作室,谈男友,不都是想要混进这个圈子里吗?金小姐,你该能想到的才对,那天在病房里的人,除了你之外,谁手上没有点债?你要是接受不了,那就根本不该干这一行。你觉得我爷爷、我大姑手上就干净到哪儿去了?”   金曼曼并没有这样的奢望,不过她也能感觉到嘉俊的提防——指望嘉俊在录音中承认什么犯罪事实,这应该是奢望了,他不是三岁小孩,被录下关键证据的事情,不太会在现实中发生。最多就是这样,通过暧昧的指代进行交流,彼此心知肚明,但嘉俊是不会正面说出‘我荀嘉俊就是强迫了楚君’,这种降智话语的。   “实际上,我对于客户的个人道德操守并不太关心。”她诚恳地说,这也的确是实话,金曼曼的客户没几个好人,在道德和法律上都站得住脚的,可谓是凤毛麟角。“也不知道你是否会相信,不过,我也不想再和Bosco有什么来往了,俊少,我现在已经有男友了,我也很珍惜他。我们是往结婚去走的,所以——”   所以,荀家的浑水,金曼曼已经不会去淌了,如果二房担心她会向大房告密,那大可以放心,金曼曼并没有这么做的动力,就算Julie和林总结婚,以林阳现在的情况,他和Julie在常人印象中也更偏向于敌对。总之,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随意指控二房,并不能真正损害二房的利益,反而只能给自己惹来麻烦。   这样的潜台词,她也并没有明说,因为有诱导嘉俊谈及核心问题的嫌疑,不过已足够荀嘉俊意会,如金曼曼多次感受到的一样,荀嘉俊其实并不如他表现出的这样草包,实际上他相当聪明——金曼曼想,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药物交易里把自己完全撇清的,真正纯粹的草包,即便有家里的助力,在Crystal这件事上也很容易露出马脚。港联大陆虽然是二房搭建起来的,他们因此也建立了一些自己的人脉,但这里是大陆,荀家的无敌光环,在这种事上可没这么管用。   “金小姐,你知道你这些话可以总结成什么吗?”   她诚意十足的示好,其实已经取悦到了荀嘉俊,只是他并不会用微笑来表达而已——事实上,嘉俊反而还要更拿捏起架子来,居高临下地教训她。金曼曼在他面前的姿态一向不低,大多时候是公事公办,软中带硬,这是她第一次对荀嘉俊服软,嘉俊似乎也有些飘飘然了。   “我不知道,”金曼曼说,她其实并不反感嘉俊的高姿态,如果他太客气,金曼曼反而要担心嘉俊早就想好了怎么收拾她。“请俊少教我。”   “其实就是一句话——”荀嘉俊举起手,轻轻地往下扳着手指。“你没钱,你穷,你弱。金小姐,你什么都没有,就只能仗着别人的势,对我汪汪叫。现在没人给你依靠了,你自己都心虚,你怕了。”   他说得半点不假,金曼曼是怕了,但她并不会显示出来,示弱和承认自己的底牌,这是两种策略,她立刻抬起眉毛问,“俊少是暗示,我应该买张机票,去美国找Bosco,并且把一切都告诉Julie和他?这么做未必会影响到港联大陆的归属,但对俊少你自己,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吧。我记得你也有些兄弟姐妹,如果这件事真的闹上媒体……你父亲还会让你在人前露面,继承港联大陆,做荀家二房的代表性人物吗?”   博弈,必须是双方都有一定的筹码才能进行下去,如果维持刚才的认知,那他们的关系就不是博弈而是奴役,荀嘉俊希望金曼曼认为自己什么筹码都没有,但金曼曼可不会上当。   俊少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他并没有被吓住,反而颇有些兴味,“金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能干,你那个很认真很相爱的男友呢?林阳怎么没来?不好意思见从前的朋友?我还想看看他失去一切以后,会不会连那股讨厌的傲气也失去呢。”   “这是我在荀家惹来的麻烦,我还想得到公公的祝福,我自己处理就够了。”   金曼曼不假思索地回答,她的气势也逐渐涨起来了——嘉俊不会正面承认,但是,她知道自己戳了他的软肋:说到底,这是嘉俊的麻烦而不是Stefen的麻烦,二房父子也并非铁板一块,除了让荀爵士永远闭嘴这件事上利益一致之外,其余的时候,他们一样各有各的利益诉求。   所以,现在金曼曼和荀嘉俊之间,似乎达成了勉强的平衡——他们都背靠豪门,但又不能完全借用豪门的力量,如果真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金曼曼拉不下别人,却可以让嘉俊陪葬。   没有人愿意背负上气死家人的罪名,尤其是外岛,宗族势力越强,孝道的力量也就越重,不管私下是否烟酒都来,台面上,各房依然要宣扬自己二十四孝的光辉事迹,为自己抹上金粉,获取一个完美无瑕的名声,失去这个名声,损失是极为直接的——那就是其余还要这个脸的老钱,他们不会再很乐意带你玩了。   当然,这损失不大,但嘉俊又何必去承担呢?只有自己拼尽全力也伤害不到对方的时候,才会如楚君一样,失去所有主动权,吉凶只看嘉俊、Stefen一念之间。金曼曼至少巴上了Bosco、Julie,当然还有林阳,人际关系经营得好,使得她终于获得了和嘉俊正面对话的机会,嘉俊坐直身子,也不再抽烟了。   “你知道多少?谁告诉你的?”他要更多干货。   “俊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金曼曼失笑,她满是自信地说,“我和陈总、张总都是老相识,你不会不知道吧,他们的别墅就是我做的内部装潢——”   信息差,信息差就是全部,Buyer赚的就是信息差的钱,别墅装潢不是什么很值得一谈的话题,尤其是陈总、张总这样的年纪,和嘉俊有什么好闲聊的?他们即便在一起喝酒,聊女人、聊生意还不够,怎么会聊装修这么琐碎的事情。嘉俊并不知道金曼曼和陈总、张总的关系到底有多密切,是如同她和Julie这样呢,还是只是普通客户?甚至,往猥琐方向去想,他们是不是撩过,甚至睡过金曼曼呢?   而且,在这个问题上,他注定是无法得到真诚回答的,因为张、陈和他的关系也不是铁板一块,彼此开诚布公。即便荀嘉俊真的去问了,得到的回答也一定是否认——就算是真的,难道说出去的人还会承认不成?   荀嘉俊的眼睛略微睁大,露出一丝惊容,金曼曼的心也落下了一点:楚君安全了。因为楚君并不知道陈总、张总在事发前造访过荀爵士,或者说干脆事发当时就在现场。她对于二房到底做了什么,也只是猜测,却不知道更多的细节。   从金曼曼的角度,她是可以拼凑出更多的——她知道爵士先见过张总、陈总,再把嘉俊私下叫去会客室交谈,大有可能是二房利用港联大陆,和张、陈合伙倒腾非法生意,而且,金曼曼大胆猜测是和毒药有关,这才让一心彻底洗白集团的爵士大为光火。   当时张总、陈总可能在现场对质,也可能的确先被打发走了,因为爵士还想着家丑不外扬,而且张、陈或许也并不知道二房通过虚假交易运进大陆的货物里有夹带什么非法的东西,他们只是从中赚了一部分阴阳合同的钱,虽然薅了港联的羊毛,但并不涉及刑事犯罪,爵士要掩盖这件事,就只能让他们先走,自己再问嘉俊,最后成功气到爆头……   从嘉俊的反应来看,她至少是猜对了一部分的。而金曼曼知道得越多,她也就越值得尊重——嘉俊把烟彻底碾灭了,他的表情专注了起来。“你想要什么?”   金曼曼只想要永远彻底离开这些破事,不过她不会先出自己的底牌,“我想先问俊少一个问题,我有一个朋友小单,他现在遇到了一点麻烦——”   林俏已经顺利离开了寺庙,这是昨天深夜的事情,林阳到现在还杳无音信,金曼曼拜托她留心一下林阳的状态,如果他其实没被关押,只是按照自己意愿选择了置身事外,金曼曼也不会怪他,当然这样一来两人会很难继续下去,不过,这并不是现在的重点。   重点是,单修谨并没随着林俏一起回来,反而对林俏的离去很不快——那个学员经过祈福已经清醒了,而且感到精神百倍、烦恼全消,按她自己的描述,在昏迷中仿佛进入了玄妙不可言喻的仙境,禅修班进行得很顺利,这也是林俏能顺利离开的原因:不单单是因为林总的面子,也是因为主办方不想影响自己的节奏。   荀嘉俊对于金曼曼的描述并不迷惑,反而心领神会,“啊,你说他啊——”   金曼曼立刻明白了过来,“禅修班是你开的,人也是你安排的,因为我?”   荀嘉俊笑着点了点头,但他并不正面回答禅修班的经营者,而是爽朗地摊开手,“谁让你那天也在别墅呢,金小姐,我多少得给自己整点筹码吧。”至于这筹码怎么用,他并没有提及。   所以说,小单,还真是被她连累……但道德谴责没有什么用,且不说荀嘉俊吃不吃这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也没真正勉强过小单,如嘉俊所说,不过是一招闲棋而已。   金曼曼只是说,“那我想要的就是让你放过小单,不要再呆他搞这个了,让他回去继续做鞋贩子——也不要再和我有什么交集,俊少,我对于你们做的事情并没有丝毫的兴趣。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不让我看到,我根本就不会去多嘴。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和平相处,你觉得呢?”   她说的不算是完全的实话,金曼曼对于放纵谋杀案也有一点本能的不适,所以,她希望一切不要发生在她能看到的地方,最好是在她某天早上醒来就听到一个让人遗憾的坏消息,爵士昨夜去世云云。这会成为她的一个噩梦,但是,金曼曼觉得爵士风光了一辈子,或许也根本就瞧不上她的帮助和同情。   她开的价,不高不低,算是有诚意的,嘉俊也确实陷入思考,金曼曼提心吊胆地望着他英俊的脸庞,她努力不暴露自己的心虚和忐忑,还有那么一丝畏惧,她希望自己的演技够好,能把嘉俊唬住——   “很有道理。”   出人意表,嘉俊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对她的肯定,他点头认可地说,“也并不过分,就是……”   “就是,这和我想得完全不一样。”   嘉俊有点遗憾地说,他示意金曼曼凑到他身边来,用手捂着,在她耳边轻声地说,“你看,金小姐,我爷爷他病房里到处都是监控,到处都是人,想要下手,真的很难啊,我们需要一个帮手,要现买通STAFF又实在有点慢……”   他用一种推心置腹的语气问金曼曼,“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金曼曼说不出话了,只是不可置信地瞪着荀嘉俊,嘉俊把她轻轻推回原处,托腮饶有兴致地望着她,轻声说,“金小姐,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对了,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你,有个朋友和我说,禅修班的后勤,一直是你那个叫小单的朋友负责的,据小单所说,他还从你经营的那间工作室进过一些货呢。”   怎么可能,小单合伙成立工作室的提议都被她拒绝了,小单和工作室从来没签订过什么合同——林俏,公章!她和林阳去纽约玩了一周,林俏知道公章保险柜的密码!   金曼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的确摸到了荀嘉俊的一些底牌,但同时也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怎样的泥沼。而嘉俊呢,他此时的从容,几乎有点儿像他的堂哥Bosco,他优雅地呷了一口咖啡,又对金曼曼举了举咖啡杯,忽然很幽默地问,“金小姐,你说,这是不是你们工作室接到的,最刺激的一个委托?”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久等了,本章更新24小时内评论有红包   曼曼的大危机! 第171章 金曼曼发疯了   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有没有什么东西比生命更重要?金曼曼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 在那时,她认为答案是很简单的,任何事情也比不上活着,一个人, 一个拥有社会关系, 有亲人,有朋友的人, 他可以贫穷, 可以失败, 可以麻烦缠身,但只要活着那就始终还有希望, 对亲友来说, 活着总是比死去了好。   但是, 今天她根深蒂固的想法受到了动摇, 金曼曼发现, 就像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关心自己的亲友一样, 这世上也有一些时刻, 会很自然的明白这个道理:有些事宁愿死她也不会去做, 或者说,有些事在答应下来的一瞬间, 之后的生活便会比死了还要更难过。   帮助杀人,这确实是她接到过最刺激的委托, 但它会是结束吗?当然不, 它只会是一个开始,荀嘉俊在楚君身上曾经运用过相同的套路, 金曼曼昨天才见到楚君现在那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还在喘气, 还有一博之力,但如果这一次脱身失败,下次再见楚君时,见到的或许就只是行尸走肉了。她要付出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服务,换取嘉俊在金钱和社会地位上的一些施舍——当然金曼曼很爱钱,但是,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如果混成楚君这样,那她就算是成为外岛第一贵妇又有什么用啊?!   一个曾经共谋杀人,工作能力也还算不错的漂亮姑娘,荀家父子会怎么享用,金曼曼甚至不愿去想象,恐怕连一般的NC-17都不足以标注,直接得上‘重口’了,荀嘉俊还是有些过于傲慢,他一厢情愿,把金曼曼当成又一个楚君,但他没有搞懂一点,那就是楚君的起点很高,她从来没接触过真正意义上的贫穷。   而楚君的阈值,也因此变得很高,轻易就会触底,承认自己被强迫,失去成为捞女的机会,让父母失望,甚至于不能再接受家中的金援,被迫量入为出,被逐出家门,和刚来S市的洋盘女合租,别说H家的包包,就连轻奢品牌都要考虑……这就是楚君的崩溃点了,也是楚君想象中自己的下限,她根本接受不了自己过这样的生活——这样普通的、大众的,相对于这世界上95%以上的人口都已经算是高端的生活。   但金曼曼不一样,金曼曼最穷的时候是真的连饭都快吃不起了,她多买一根画笔,就要多吃两天的馒头配辣酱,她的胃到现在都不是很好,受不了油腻咸辣,金曼曼真正的知道穷到银行卡只有两位数的日子是怎么样的,金钱已经泡透了楚君的骨头,把它泡得酥软,但金曼曼,她暴发的时间还没有多久,赚的钱、花的钱也不算太多,金钱恐怕连她的厚脸皮都没有泡透。   一个没有钱的人,固然会很爱钱,但在性命攸关的问题面前,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割舍掉所有钱财,只图断尾求生——固然,最后的结果或许也不会一文不名,但倘若她能接受这样的结局,那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承受的呢?   但,对嘉俊来说,楚君便已经是平民百姓了,他根本不知道金曼曼这样的草根女孩能有多可怕,金曼曼走出咖啡馆的那一刻,脸上虽然还挂着一丝残余的痛苦——她毕竟是个很善良也很胆小的女孩子,被迫做帮凶,这不是她能一口答应的事情,她需要时间去考虑,这一点荀嘉俊也能理解,而且自信他已经把金曼曼逼到了死角——但他不知道金曼曼走出咖啡馆的那一瞬间,就在盘算着,以‘一文不名’为代价的话,她能做到什么程度。   Buyer不做也可以吗?在谋杀案面前,不做也可以的。积蓄不要也可以吗?在对生命的尊重面前,不要也可以的。工作室不开也可以吗?更不必说了,创业失败难道不是年轻人必备的经历?   金曼曼想,她或许一辈子都不能成为白手起家的大富婆,她最多也只能赚赚Buyer的钱,也还做不到顶级,但是,这样也好,她实在看到太多人,在如此简单的问题面前犹豫,当一个人什么都不要的时候,他完全是无懈可击的,但可惜,大多时候,太多人想要的实在是太多了,大多时候,或许有些成功人士在她的处境面前,会做另一种选择,会进行另一场豪赌,他们只是金钱上瘾,他们太舍不得钱了。   至于她?她或许很快就要重新变得精穷,还会狠狠地得罪一个混□□的富商,甚至连刚恋爱没多久的男友,这段关系也会因此摇摇欲坠,金曼曼曾经一度似乎什么都有了,但现在却一转眼又要把一切全都失去,跌落到比原本更糟。但很奇怪的是,她已经少了刚出发时那种急切的焦渴与饥饿,在嘉俊对她开出Offer的那瞬间,她没有任何动摇地明白了自己的选择,也接受了自己的选择,现在,她不再那样不安了。   金曼曼没有任何证据,她既不能把嘉俊和Crystal联系在一起,如果要追查禅修班的精神药物,最后可能还会查到工作室身上(如果能找到端倪的话),当然更不能说在监控中进行的汤圆喂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如果她现在去报警,最大的可能性是被送进宛平南路,嘉俊确实是很小心的,就连今天,他在关键对话时也是附耳轻言,录音是录不到什么的,而且,他从来没说过‘谋杀、药物’这些关键词,就算金曼曼录下来了,这些话也什么都不是,这些有钱人总是如此,把自己藏在一张又一张的包装纸下头,你永远也不知道那黑乎乎的东西是巧克力豆,还是假死的蟑螂。   她也没有什么对付荀家父子的凭据,但是,她能做的事也还有很多,金曼曼只需要挑选顺序,她现在反而放得很开了,她最想做的是找到林俏打她一巴掌,于是也就这么去做了。林家的大门一打开,她看清来人,就恶狠狠地用尽全力,扇了他一个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在室内回荡,林总愕然地捂着脸颊,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金曼曼,金曼曼把他往后一推,跟着闯进屋子里。“你女儿呢?”   说实话,她的体型和体力,相对林总颇有差距,林总也不是养尊处优的虚势男,他应该是有健身习惯的,不过,林总可能已经几十年没被人打耳光了,尤其是被‘准儿媳’赏耳光,他吃惊得说不出话,被金曼曼推得踉跄了好几步。“你——你——搞什么——”   金曼曼从怀里掏出她常演练的橡胶棍——如果是假宝具,效果可能更佳,但这东西她的确没有,倒是金曼曼上大学时候报过防身术的选修课,私下一直有联系,这也是她唯一不缺勤的选修课,她知道自己长得多好看,一有免费的机会,便立刻要抓住来掌握防身技巧。   所以,这会儿她挥舞得很有气势,像是举剑一样,对准林总的鼻尖,“把你女儿和儿子叫出来。”   林俏已经跑出来了,而且非常的震惊,张大嘴呆呆地看着金曼曼,“曼曼!”   金曼曼给她一个大白眼,“你是不是私拿了工作室的公章?!”   “啊?!”   林俏更惊奇了,她的反应有点儿慢,“什么?公章?你在说什么?不是,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禅修班的事情——”   她还停留在昨夜,而且震惊得不像是作假,金曼曼相信林俏也没有演戏的天分,她一向是很好懂的。当然,这改变不了事情的严重程度,甚至于说还不如就是林俏偷了公章,不过,金曼曼现在已经厌倦斗心眼子了,一个嘉俊就已经够了——嘉俊说起合同的事,无非就是要离间她和林俏的关系,毕竟,这合同不是金曼曼自己签的,那就只能是林俏拿了公章,除非,金曼曼能考虑到第三种可能——   “那你是不是在小单面前输过保险柜的密码。”   金曼曼转移橡胶棍,指向林俏的鼻子,并且在林总有异动的时候又转回来指着他,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林总竟为金曼曼气势所慑,或许,这也是因为他见到了林俏脸上恍然大悟后跟着浮现心虚的表情。   “我……我……”   没想那么多,是的,第三种可能就是林俏从来没真的把工作室很当一回事,她没有自己的办公室,仗着重要东西都在保险柜里,金曼曼不在期间,她可定没少带金曼曼来过,再加上有时候是她开保险柜来发公章的,只需要那么一次不小心,被小单无意间看到了密码……   “你知不知道,禅修班的药物供货合同是我们这里签的,你有没有答应过小单给他代开过专票?”   小单的确有这个需求,毕竟他后来都直接对接工厂,林俏吓得脸色刷白,拨浪鼓一样摇头,“没有,票从来没开过,合同——不可能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有太多理由这么做了。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自己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你没看明白吗?林俏,小单已经变了,他已经完全迷失了,F货本来就是犯法的生意,他从这条路赚了这么多钱,他现在去做禅修班,怎么会觉得私下借用下公章有什么大不了?他的是非观已经扭曲了!”   金曼曼几乎是咆哮地说,“只有傻子才会相信那样的男人,去和他赚所谓轻松的快钱,对,我说的就是你!只要钱,不要智商,道德包袱也不想背,用爱情戏码来做遮掩,你知不知道你也是工作室的老板,如果被查,你也得和我一起进去?运气稍微不好一点,你现在已经躺在泰国手术室被活割肾了你知不知道?昆虫都知道趋利避害,你连昆虫都不如!除了一有事就找爸爸,找哥哥,找妈妈,你还会什么?”   金曼曼从来、从来没有这么直接的骂过林俏,或者林俏一辈子也没被人如此理直气壮的斥责过,她人生中重要的角色都对她各有亏欠,以至于在她面前总有点儿气虚,她被金曼曼骂得直眨巴眼睛,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林俏人生中所有的伪装都被金曼曼一把揭开,她只能站在那里,面对自己扭曲而刻骨的钱欲。   就算是坐牢,金曼曼想,她也爽了,她真的有种喝了冰可乐的感觉,一股爽气直冒头顶,她现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还有你。老逼登,逼逼叨叨在那装,我去病房打工赚钱有什么错?你一个灰色生意和吃白菜一样的老东西还给我上道德包袱?不是因为我和你儿子谈恋爱,Julie会拉拢我叫我去医院赚钱?就在那绕我,怂得一批,你不敢和Stefen作对无非就是怕他走投无路,和Julie爆出你们从前私底下的勾当吧,那天在别墅里的真的只有陈总和张总吗?”   “借用常阳和港联做的交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Julie最反感的就是毒药交易,就算是沾边都嫌辱没门风?把你儿子关起来不就是怕越扯越扯不清,只能做缩头乌龟希望Stefen放你一马,甚至于,希望我和Stefan联手干掉爵士,维持现状,让你能娶进白富美,顺便再和胡蜂一样逐渐侵吞Julie的嫁妆?”   其实,这些事金曼曼就更没有直接的证据了,全靠猜测,林总究竟是否参与,知情多少,就连林阳都不清楚——二房去位港联,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林阳还没进公司做事呢。   不过,她大概还是说中了一二林总的心思,使得他也有点儿气虚了:林总是江湖走老的人,他不会当面和金曼曼这样在气头上的疯女人对着干的,谁知道她身上是否还带了别的杀伤武器,就算这橡胶棍,抽中了也可以把眼球抽爆,或者留下难看的淤青,现在他不会吃这个眼前亏,真记恨她的话,背后耍阴招报复,这才是林总的作风。   但疯女人金曼曼现在也不在乎以后了,为所欲为的感觉真爽,人生都要毁于一旦了,又哪还有那么多以后,她重新把橡胶棍怼到林总鼻端,威胁地推了一下,叫林总滑稽地往后弯了弯腰。“我男人呢?你把他关在哪里?给我把人交出来!”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72章 林总也挺疯的   金曼曼一向不认为自己需要谁来高高在上的拯救——如果她真的指望这个, 那么去外岛时,她不会错过这辈子能够到成就最高的男人,至少也不会错过他的孙子Bosco。   不过,她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反过来找男友家里要人, 扮演一个拯救者的角色。她多少已经习惯了自己处于男女关系中较卑微的下位, 承受着男方家人的挑剔,谁让她原生条件太差, 而来往的男人又多优质, 捞女似乎必须学会承受这些若有若无的轻视, 说实话,在林阳独立出来之前, 金曼曼从没有想过自己和林阳会有什么结果, 她觉得自己过不了林总这一关。   现在……当然更过不了, 但金曼曼想林阳大概也不会再在乎这些, 如果他还是此刻的林阳的话, 反正如果她是林阳, 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亲爹坐下来一起吃饭了——她去XX路接人的时候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换作是她, 只是去和亲人吃个饭, 结果喝杯水就被药倒了,醒来已经被亲人塞进疯人院, 她该怎么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   这答案其实是无解的,金曼曼之前就听说过, 有富豪被亲属联手送进精神病院, 只能坐视自己的资产被侵吞,关键是后续好像还真在精神病院里服用药物服出精神障碍了, 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像是林阳这样, 送进来就有一份病历的病人, 还好林总没那么变态,直接标注要服强力药物,否则金曼曼都害怕林阳被困久了,又一直在吃药,不疯也得半疯了。   “你怎么样?”   林阳去接过她一次,金曼曼也来接他一次,或许可以算是礼尚往来,而且搞笑的是,两次都有林俏来打酱油,而且,两次被接的人表情都不好看。   “我的手机在你这里吗?”他问金曼曼,手里还攥着一张薄薄的病历残骸,很显然,刚才从病房出来时他试图留下证据,但效果不佳,“我要找律师——你们不会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吧?”   “算了算了。”林俏负责做和事佬,拉走林阳,“他们肯定是合规办事的,你要多少病历都可以给你弄出来。走吧,哥,找他们麻烦没意思的。”   其实,按照道理来说,个人是不能把家里人强制送医的,金曼曼听说的故事至少是十几年前,但问题是,‘按照道理来说’,本来就是很富有弹性的表示,当一个精神病人表示自己不是自愿被送医的时候,又有多少人会相信他呢?   说白了,有时候这就是关系的比拼,做得出文书,就不怕被追查,金曼曼也知道林总有恃无恐,他的律师团一定比林阳强大得多,而且,金曼曼找林阳出来就是为了让他帮忙,林阳要帮她的忙就只能借常阳的势,哪有追查的资本?只是金曼曼没有想到,林总居然如此下得了手,连对付儿子都这么狠辣。   “我觉得我只能承担一半的责任。”她对林阳说,“剩下一半,他多少还是在乘势要报复你之前在股份上的背叛——他们给你吃药了没有?”   “一开始吃的安眠药劲很大,到现在还头疼。”林阳几乎昏睡了二十四小时,才醒来没多久,刚搞懂自己的处境,金曼曼就来接人了。他形容有些憔悴,比平时要暴躁一点儿,大概是安眠药的副作用,不过除此以外看不出大碍,“发生什么事了?”   过去两天,发生的事情那可太多了,Julie、嘉俊、林俏、林总,个个都有一番故事,还有陈年旧案终于揭露谜底,半小时简直都说不完,金曼曼是带了汉堡薯条来的,她推断林阳一定很饿。   林阳也确实没进食,他一边吃一边听金曼曼说,林俏即便在车里已经听过一遍了,但也依然听得入神,车开得七零八落的,把林阳都开吐了——其实应该是安眠药的后遗症。   “所以,现在嘉俊手里的证据就是几份合同,还有可能被仿造的公章——你们去申报公章作废了没有?”   “今天已经叫人去做了,公章是还在手上,我看过的。已经去备案了可能发生的情况,但是那边说要讲得更清楚一点,明天得再去一次——你也要去,而且你要好好开车,你哥都被你开晕车了。”   金曼曼对林俏说话的语气已不如以往客气了,其实最后这半句实属迁怒,车开得没那么差,林阳会吐,更多的还是药效。不过,林俏唯唯诺诺,她现在是不敢和金曼曼犟嘴了,“……好的,明天我去,我去自己说明。”   林阳有点儿惊异,挑眉看了金曼曼一眼,金曼曼冲他扁扁嘴,不无告状的意思——你看你把你妹妹养得!   这意思是传递出来了,林阳笑了下,给了她一个赔罪般的眼神,他看起来比刚才要高兴一点儿了,不过,开口还是很冷静的分析,“备案主要还是为了换公章,起到的作用并不是很大,如果这件事真的败露,小单和你肯定都是要进去接受调查的,你说你不知道,要看别人能不能相信你。毕竟,你们是情侣关系,而且事发时你也在现场。你们工作室和他有没有什么账务往来?”   这也是林俏很关心的一点,工作室的账务是不是站得住脚,她在林家没来得及细问。这会儿正好看明细,“U盾一直在我手上,财务来往应该没有,只有一份合同什么的——”   “那问题就还好,只是会惹来麻烦而已,真的被牵连进去的可能性不大,找个好律师准备就行了。”   林阳说得很笃定,他甚至还冷笑了下,“是有多着急,我说老头子怎么突然发癫……这是怕你来问我吧,就是要欺负你才毕业没多久,社会经验不足吧。想定罪哪有这么简单。”   ——他就是有这样的气质,任何难缠的问题在他这里似乎都是大白菜,金曼曼未必需要林阳帮忙,她也不愿意依赖林阳提供的安全感,但不得不承认,在遍地的猪队友中,林阳的靠谱着实令人感动。“你是说,你爸其实也掺和进了陈总、张总他们和二房的交易?”   “倒未必,至少据我所知,那天他没有去别墅。但是,二房可以和他交换的利益很多,而且让局面继续维持现状,对他来说是有利的,如果荀老爷子更改遗嘱,你觉得谁会得到港联大陆?”   答案是明显的,肯定是照顾有功的Julie,而Julie得到港联大陆之后,还需要通过婚姻来为自己的小孩找个好父亲吗?对林总来说,他将失去把常阳的股份危机安然落地的机会。嘉俊父子和他之间,分分合合,时而对立时而合作,在林家的出发点完全是自己的股份利益。   现在心照不宣的携手,也可能在明天继续互相算计,金曼曼这个变数在此刻需要消弭,于是嘉俊立刻搬出了他随意布下的棋子,而林总限制了金曼曼的外挂林阳入场。就算没有林俏突然的目击,嘉俊照样可以潇洒地甩出这个王炸,只要诈得金曼曼答应,那他们将占据全部主动。后续金曼曼到底是被林阳用筹码交换出来,还是陷入嘉俊的摆布,这都已完全是细枝末节。   但,林总没有想到的是,他捞走了林阳,林俏却被陷在里头了,金曼曼因此有了一定的准备,完全没被嘉俊糊弄不说,而且还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如果她什么都不要,工作室也不开了,直接找Julie摊牌。这一波她可能不能完全解决二房的威胁,但却可以直接解决林总。   林总和Julie的婚约一泡汤,二房处理掉爵士之后,绝对会如狼似虎地吞并常阳,他不能不把金曼曼的威胁放在心上,只能让步告诉她林阳的地址,在这一局里继续保持中立——他不再作梗,那金曼曼也没必要特意告他的状,如此只是把婚约继续置于不确定之中,还有可能的转机。   “所以,现在嘉俊以为你还在考虑,迟早屈服——作为一个捞女,你没有理由不配合他的要求。归根到底他没让你动手,只是让你提供情报创造机会,想要一个老人的命,有很多种不违法的办法,喂汤圆简洁有效,还有故意让老人着凉——给他喝过烫的饮料,在医嘱不能进食时喂食。爵士孱弱的身体,就是他尝试的本钱,他可以多次试错,就算被当场抓住,也不会有什么法律后果。”   “其实就算是被抓了,进去了,那又如何?判不了死刑的,情节模糊,还有他爸爸在,最多是五六年就放出来了。到时候他反而更无所顾忌,而且也要小心Stefen的报复。”   林阳的判断和金曼曼差不多,只要嘉俊不是直接掐死爵士——他也绝不会这么做,那么对这件事追责就是没意义的,他总会出来,而到时如果金曼曼还是眼下的打工人,她怎么和涉黑分子抗衡?就算嘉俊被驱逐出境好了,他也大可指使人来找她的麻烦。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我原来的想法是,我去找Julie,和她合作设局,抓到嘉俊现行,然后结束工作室……换个城市生活。”   金曼曼其实还想出国来着,或者干脆移民,换了身份以后,被找麻烦的概率会减少,当然,这也意味着她和林阳怕是很难再继续了,除非林阳也愿意完全放弃国内的圈子——挪移生活重心,也就意味着林阳几乎是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了,第一代移民很少有在海外创业成功的例子,林阳要和她一起走,就意味着他已经狠下心接受了阶层的跌落,以后,他一辈子最多也只是上层中产阶级了。   当然,还有财富的削弱,钱在国外肯定是花得更快,他的积蓄是否还能养他一辈子?林阳如果在海外能找到什么工作?他的学历可全都是内地的,金曼曼如果是用读书的名义出去,读完书她又能做什么?她还能找到Buyer这样有趣的工作吗?还能结识,还敢结识有钱人吗?   放下一切,重新开始,拥抱的是绝对的未知,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勇气,有时候割舍不下的并不是积蓄存款,而是原本稳定的生活模式,是自己在社会上立足的信心和资本。金曼曼不知道林阳会不会和她一起走,其实说实话,她也觉得这样走就像是认输出局,不管心里是否承认,都是个Be,坏人(至少是伤害她、威胁她的人),并没被解决,他们的罪恶也没有得到惩罚,金曼曼只是把自己摘出来了,选择了逃避,她避免了更深的坠落,却也似乎仅此而已了。   但是,除此以外,她还能怎么做,又或者林阳还能怎么做呢?相对于嘉俊父子来说,他们没钱没势,还能怎么出招?有些犯罪,即便是双方心知肚明,但它隐藏在层层马甲之下,永远不可能被揭穿,越有钱的人越坏,越坏的人,也越小心,他们是永远不会让自己陷于险境的,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一个小人物一念之间,便让一个大集团陷入险境,天降正义的环节。   在金曼曼看来,这已经是一条相对最好的道路了,她不知道林阳是否还能提供另一种选择,除非他愿意回常阳……不,现在已经不是他愿不愿意回去的问题了,而是林总凭什么接纳他回来。他们是两头败犬,虽然坚持了自我,但似乎也注定只能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脱。   “结束工作室……换个城市生活,”她说,有些祈求地望着林阳,“我的想法就是这样了,你怎么说?”   林阳似乎也看出来了,金曼曼并不想走,他沉吟片刻,“或许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不过,不论怎么说,Julie是一定要找的,她或许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希望爵士活下去的人,现在她是你唯一的盟友,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怕了,那你毫无疑问当然应该找她。”   这和金曼曼的判断一致,她立刻问,“那我们现在过去?”   “不急。”林阳说,他拿过金曼曼的手机,看了下时间,“他们应该还没下班……我们现在直接去公证处。林俏,你开个导航。”   “公证处?”林俏很吃惊,“你去那里干嘛?”   “哦,不对,应该要先回家取身份证……那你把我们送回家好了,然后就可以走了,我们打车去公证处。”   林阳干脆地说,“我要去公证遗嘱,把遗产全都留给曼曼,之后我们再去找Julie谈方案。”   “噢……啊?!”   林俏差点把车开到花坛上去,金曼曼也有些回不过神,“公证遗嘱?!”   她的心一下提起来了,她已经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够疯狂了,但是,林阳这?   “不是吧,你的计划,真有这么危险吗?”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一直忘记和大家说,禅修班用药,这个我不知道给大家说过没有,取材我身边的事情,我朋友在一个减肥训练班的垃圾袋里看到一大堆那种日本减肥药的包装……但是她也没去举报,没办法,说不清的很多事,也不知道学员是不是本身就知情   这个有钱人被家属送精神病院的事情也是真的,很早了,我觉得当时出过新闻,那时候制度不完善,现在为了防止被精神病,强制送进去(本人坚决反对)的那种都是需要所里出面的,自愿配合治疗的不算哈,文里做了一点夸张。 第173章 别做臭肉,做人   林阳到底有什么对付荀嘉俊的计划, 金曼曼尚且不得而知,不过她倒也并不担心林俏临阵倒戈,现在林俏的利益实际上和工作室已经完全绑定了——她还是太嫩了点,不像是嘉俊, 尚且还知道防范录音。   单修谨偷公章, 她本人承担疏忽责任的对话,包括林总伪造病历, 用他人身份把林阳送进精神病院的事情, 都在金曼曼的录音之中。就算工作室真的被找上门来, 有律师在,金曼曼至少能确保把林俏给拉下水——其实, 作为工作室的大股东和负责人之一, 又是禅修班的工作人员, 若她有心指证, 林俏本来也很难完全从这件事里洗脱出来。   对付二房, 现在已经成为三人组共通的目标, 金曼曼相信, 林俏至少在自身利益攸关的事情上, 还是能站稳立场的,因此她并不排斥林俏跟着去公证处吃瓜。说不定这也是林阳的意思——打脸总是需要一个传话的, 要是没人八卦,林总也不会知道, 他大儿子只在遗嘱里给他留了五万元。   没有一分钱不留, 主要是考虑到父母都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即便是公证遗嘱, 也有可能会被诉讼推翻, 林阳给生母留了五十万, 这数字以他的身家并不算太多,金曼曼早发现他挺小气——林阳较真起来是让人害怕的,他一分钱也没留给Susan和林俏,余下所有财产,都将给金曼曼继承。   “财产清单也要公证吗?”   公证处今天算是来大单了,工作人员看着金曼曼的眼神都颇有些异样——他们大概把金曼曼当成了精于PUA的捞女,婚还没结,就把男友的遗产全都‘洗’到自己名下,同时还让林阳变更了监护人:如果他失去自理能力,林阳将指定金曼曼做他的代理人。   由于他神志清楚,并且携带了一份健康证明,公证处顺利完成了三份公证,当然,整个过程也说不上有多浪漫感人,主要是不断的签字还有录像,三人中林俏的情绪反而是最直白的——她大概多少也知道,自己和母亲的做法,伤害了哥哥,但在遗嘱中连五万元都没有,地位似乎尚且赶不上林总,这还是令她相当的失落。   现在,林俏是真的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了,林阳或许还会管她,或许不会,但总之钱已没她的份,Susan那里,也并非予取予求,富二代总有一种很自然的感觉,似乎他们想要钱,只要说一声,身边的亲人就会无条件的供给。而林俏现在正逐渐从这样的幻觉中醒悟过来,金曼曼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今后,她该去哪里搞钱呢?哪怕是为之付出一丝努力,这都违背了她的天性,或许真不必急着和小单翻脸——和赚钱的困难相比,洁身自好的坚持,价格因人而异,在林俏这里,又值几个钱呢?   至于她,反而相当的淡然,金曼曼既不感动,也不特别惊慌,更多是基于感情的配合,她现在多少猜到了林阳的心情:他已经不能肯定林总的底线了,在利益冲突的情况下,林总会不会对他有更强的恶意?譬如说,林阳手里那点常阳的股份,平时是微不足道,但倘若有一天这一点股份也变得关键的话……   林阳之死,受益者绝对是林总,他生母是不可能和林总争的。林阳公证遗嘱,既是对父亲的回应,也是给自身安全上一份保险,他在遗嘱中明确规定了股份的去向——如果金曼曼死在继承之前,股份将捐赠给慈善总会,换句话说,即便林总干掉了金曼曼,再干掉林阳,股份也永远不会回到他的手里。   亲生父子,居然彼此防备至此,不能不令人唏嘘,金曼曼和林阳走出公证处时,不由得挽住他的手臂,“都说同情男人是不幸的开始,但我现在真的有点同情你。虽然你父母都还在,但……”   事实孤儿林阳倒还满淡然的,他说,“我其实是还好,看太多了,挺习惯的,再说,我爸之前还有我妈,不是所有父母都是伟大的,有时候人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会比平时更丑陋。”   他很少提及自己的生母——如果连送精神病院,比较起来都不算什么的话,那想来对林阳的伤害会更加过火。金曼曼默默地抱紧了他的手臂,想要给他一点力量,“我们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也想立个遗嘱。”   今天只是公证了一份委托书,一份遗嘱,财产清单今天是办不完的,因为公证处要查验原始资料才能予以认可,这些事也自有律师去做就是了,他们只需要在手续完备时,带着原件再过来一趟,到时候金曼曼也得在场。她说,“不过我不会把钱留给你……你不缺钱,我把所有的私人物品,还有我的画作什么的,都留给你。”   至于银行存款,她打算留给汤老师,留给县里的基金会。金曼曼想到这里,不由得把林阳的手又抱紧了一点,考虑遗嘱,会让人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似乎死亡成为了一个迫切的,需要考虑的,近在咫尺的问题,而这对他们来说,其实并不夸张,属于对生活现状客观的描述:巨量的财富,总会萃取巨量的风险。哪怕只是和这些财富沾边打滚,终究也会发现这个道理——在财富的边缘,钱是那样的好赚,可相应的,风险也会随之富集。   就像是每个公司距离倒闭永远都只有三个月一样,在富人身边,失去一切的恐惧,也始终如影随形。   有些人对抗这种恐惧的办法,是聚敛更多的财富,更多的社会关系,他们畏惧停止,因为停止意味着衰老,衰老则意味着死亡。就像是爵士,在身体垮掉之前,还永远都在筹划着下一次的艳遇,下一次的风流故事,他需要的已不是女色对身体的取悦,而是对活力的证明。对他们来说,多少金钱都永远不够,他们永远也不会止歇。   被不安驱动,不断滋长的贪欲,最终会一点点地吞噬他们的人性,他们不但利用远方的战乱,利用陌生人的悲惨、苦痛与死亡,为自己的财富王国添砖加瓦,更有甚者,他们的亲人也成为了一个个温顺的目标物,被他们以金钱驯养,转嫁着自身的风险。   “有时候,我觉得爵士就算死了,他也并没有死,他成功的把自己的贪得无厌传播到了子孙后代身上。Stefen、Bosco甚至是Julie,都接收了他的恐惧,并且不断地把它往外放大,让他们永远不会满足于自己现有的财富,永远想要更多。因为他们碾过太多弱小的同类,便更畏惧自己成为弱小的一员。”   林阳对于这样的逻辑是嗤之以鼻的,“你看网络小说吗?”   “嗯?”金曼曼倒是看日漫,但不看网络小说,她对画面更敏感些。   “我看过几本,为了钻研这些IP背后的商业模式,很多人对IP大谈特谈,一副行家的样子,但阅读量年均不超过一百万字——所以,在投资前还是得自己做做功课。”   林阳因此看了好几本当红的后宫玄幻网文,“这种文和日本热血漫画一样,都有一个战力通货膨胀的问题,就像是《龙珠》,一开始天津饭已经是强敌了,贝吉塔几乎无法战胜,但到后期,天津饭成为杂兵,贝吉塔也不过是个普通精英战士,甚至连小Boss都不能通关。对应到玄幻小说里,一开始筑基都是强者,到后来则元婴不如狗,大乘遍地走。”   “这种梗是读者调侃的重灾区,但其实很现实,一个人在什么阶层,就会接触到什么阶层的人。国内家产千万以上的家庭有数百万户,他们在身边的人中算富裕,但说实话,还不够资格做你的客户。”   金曼曼做工作室以来,的确发现国内的有钱人简直多得和草一样,荀家算是其中出类拔萃的家族了,是世界级富豪,可是到了荀家这个阶层,又会把自己放在国家级的立场上来自我衡量——也就是说,除了其余财团之外,这世界上仍有近两百个实体,影响力远超荀家。   “你会发现,如果一个人被恐惧支配,开始不断自我提升,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就算有一天他成了世界第二,那也永远都还有一个难以超越的世界第一。”   “如果你被恐惧支配,不断盲目扩大追逐,到最后什么也不会得到,”林阳有些不屑地说,“看看嘉俊,没有人会觉得他真正活过,他不过是一块有少许复杂情感的肉而已。”   “你不想这样生活。”金曼曼注视着他,微微地笑了起来。   “是,我也很喜欢钱,”林阳坦然承认,失去金钱,的确也让他痛苦,“但是我不会这样生活。”   为此,他的确付出了极大的努力,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完全从这样的生活中切割出来的,这世上有许多寄情山水的富二代,但他们大多都不是自愿出局。金曼曼说,“我能想到的上一个你大概是卡文迪许——”   不过,卡文迪许有自己的爱好,而且他毕竟也没有放弃遗产,林阳说,“像我这样的人,应该还有几个,不过,我想这么不识趣的蠢材,没有任何被记叙的必要。”   金曼曼不禁大笑,她有一种很坦然的感觉,因为她和林阳都已经看明白了最坏的可能——他们或许真的有可能会死,这并不是妄想,但他们也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一个人可以作为一块有少许复杂情感的肉,在金钱里腌上很久,腌得奢侈入味,但这样的长命百岁,及不上作为一个完整健全的人,随心所欲而活的一天。   “这件事结束之后……”   她问,但说到一半,又停住了话头,“算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考虑,反正……”   林阳对她笑了笑,大概是把她的未尽之意全都听明白了。   反正,都上遗嘱了,不管怎么样,大概……总是会在一起的。   “走吧。”   他把手从金曼曼的手臂里抽出来,揽住她的肩膀,“去见Julie,接下来我们想做的事,离开她的配合可不行。”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林阳虽然少,但其实现实生活中是有的,完全放弃遗产去做和尚的也有,还有直接和父亲翻脸自己出去开小餐厅的,这个对于八卦比较熟悉的人都知道是谁哈,钱并不是一切,继承人对钱的态度也是形形色色 第174章 欲擒故纵   想要密谋做事, 最有效的交流方式也最简朴——当面谈话,这是最不容易留下罪证的方式,荀嘉俊邀金曼曼一起看艺术展,不得不说, 他的想法是很聪明的, 看展要过安检门,还要寄存包, 至少可以对身上的监听设备做第一遍筛查。金曼曼认为他实在是个有天分而老练的犯罪者, 很难不怀疑, 嘉俊有过很多次锻练的机会。   “你想要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金曼曼说, 她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就这一次, 我也有我的条件, 其实, 你都猜得到会是什么。”   “我猜?我猜, 以你的性格, 大概就是要我把你的前男友开掉。”   不得不承认, 金曼曼和荀嘉俊在外形上是相配的,金曼曼是大美女, 嘉俊也不差,他们站在一起窃窃私语的画面, 令人不由投来羡慕的眼神, 这是让普通人啧啧称奇的画面:男帅女美,他们的体态、装束看起来又都很有钱。不论是颜值还是身家, 都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 让人不禁臆想他们的生活会有多么的完美, 多么的脱俗,多么的没有烦恼,似乎人生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享受。   而这样的猜想,和真实之间又有多大的距离?金曼曼每次出现在人前时,都感受到一种无奈的解离,她知道自己的烦恼也很难得到大众的理解,一切似乎都是她在自讨苦吃,就像是现在,谁都不会理解,他们明明拥有如此大好的未来,却在讨论着一点也不美好的危险事迹。嘉俊还是不肯提到单修谨的名字,只是懒洋洋有些戏谑地说,“开掉他,就是我一句话的事,他会不会觍着脸要回来我身边做事,那我就不敢保证了——”   金曼曼偏过脸静静地凝视他,嘉俊吃不住,举手说,“行,行,大美女,别这样看我,真想亲一口,不然我都感觉不礼貌——我保证把他彻底拉黑,让他在这行混不下去,只能回去卖鞋好吧?别发火,你发火我都当你在发姣嚄!”   “你这就是不想合作了。”金曼曼静静说,“俊少,不要以为我没别的选择。你知道我去过林家吧?”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叫人跟踪你。”荀嘉俊很无所谓地讲,但他也是好奇的,“你去林家找林俏了?别告诉我,你说动她为你顶罪背锅。”   “我是不知道你怎么去查,又或者那个人是怎么和你说的,但工作室本来她也有份,我们也没有做任何违法的事情,工作室的账目,干干净净。你手里的把柄,真的要撕破脸摆到台面上来,我是无所谓,大不了我和林阳这辈子没法结婚,我还能怎么样?还能比这个更差?”   和上回见面相比,金曼曼的攻击性要更强一些,很显然,这几天她把这件事反复考虑过了,也做了一定的努力,并不是荀嘉俊一威胁,便无脑地惧怕起来——金曼曼能够经营工作室,不可能如此无脑的,她的表现也在情理之中。她和荀嘉俊的合作,一定是权衡过的最优解,能给她带来最大的利益,而不是为了维护最基本的人身安全。   “我会告诉你一些事,但这就是极限了。”她的价格也摆得很清楚,“你把我们工作室从麻烦里撇清出去,两不相欠。真要闹,我也不怕去和Julie说——你信不信?”   她突然伸手指着荀嘉俊的鼻尖,微微倾前,瞪大眼,似乎有意显得凶恶,“如果我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Julie和Bosco都会同时收到一封邮件,里头有迄今为止我掌握的全部证据,你要是不相信,俊少,可以和我赌赌看,我金曼曼一条烂命,输得起。”   证据?金曼曼掌握了什么证据?荀嘉俊不免是要费些思量的,他和金曼曼大眼瞪小眼,贴得很近,在外人看来,像是情侣斗气,甚至嘉俊脸上也有一丝被金曼曼勾动的□□——他可不是什么老实家伙,金曼曼能看出来,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一点也不介意尝尝她的滋味……对,他这会儿就是这样想的,甚至不免因为金曼曼的脸而有那么一点分心,思绪也没那么灵活了。   美人计不是救命稻草,但在很多时候都相当好用,一个漂亮的姑娘,看上去的杀伤力总不是那么的强,荀嘉俊难免回想,对啊,金曼曼就是个小穷鬼,什么都没有,他为什么要和金曼曼赌呢?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其实没必要的,先把眼前的事办完,一个女人而已,后续多得是办法得到她——没必要在这时候节外生枝,像对付楚君一样对付她……   “告诉我,Julie现在在想什么。”他的眼神逐渐恢复清醒,嘉俊下了决断之后便立刻理智起来了,他接连问了三个问题,“你去了林家,发生了什么?还有,现在老头子的病情到底怎么样,立刻回答我,不要说谎,我能看出来。”   这三个问题的确都不犯法,就算被录下来也不能当证据。金曼曼很快回答,“爵士的身体的确在恢复,一天比一天好,现在他的逻辑思维已经很清楚了,经常能够想起近十年的事情,只是有时还会有点混乱。医生说,这是他在逐渐恢复的征兆。Julie现在每天都去医院,她在想什么其实你们也应该猜得到了——”   “果然。”嘉俊并不笨,他低低地啐了一下,“我就说,这女人怎么突然间这么殷勤,她还是押宝在老头子身上。但大伯怎么会允许老头子摆脱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的身份?”   “以我的观察,Julie其实不在乎她得到的到底是谁吐出来的,而且爵士还有一部分遗产没有分配,这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因为这部分财产从来没上遗嘱,是他在瑞士银行开的户头,里头存有巨量的现金,同时他还持有一个离岸保险库,里头是艺术品和珠宝。”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可以随时变现,而且因为是离岸储存,交易非常方便,不产生任何税费,是跨境交易常见的避税手段。虽然看似是收藏,但其实是比现金更有流通性更值钱的财产,荀嘉俊的眼睛亮起来了,一瞬间,他身上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大生命力,金曼曼从未见到荀嘉俊如此鲜活过——但,仅仅只是下一瞬间,他又肉眼可见地加倍枯萎了下去:二房最好的结果,就是干掉爵士,保住港联大陆,这笔隐匿资产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不论最后是Julie还是Bosco继承,都轮不到Stefen和嘉俊。   “你说,这叫人还怎么能产生亲情?”他自嘲地问金曼曼,很快又严肃起来,“Julie想要这笔钱,我明白了,你知道这笔钱存在哪个银行,用谁的名字?”   金曼曼像看傻子一样看荀嘉俊,“你说呢?这些事情她会告诉我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Julie或许会提起一两句,但说得更多完全没必要。嘉俊皱眉啧了声,“说说林家。”   “林家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去找林俏吵架,林阳和他父亲闹得很不愉快,不肯陪我回去,我还要借机讨好林总。”金曼曼想到她用橡胶棍‘讨好’林总的画面,不免皱起眉啧了声,“丑话说在前头,我和你合作为的是什么你也心知肚明,我可以配合你,但前提是——”   “前提是我不破坏你和林阳的好事,”嘉俊挖了挖耳朵,“金小姐,你真的没什么看男人的眼光,押宝阳仔?赌他翻红以后把你迎娶过门?天真啦,别指望男人的良心,糟糠妻都是只有被扫地出门的份的!”   “我要坐正名门主母的位置,难道不该赌?”金曼曼冷笑起来,荀嘉俊江湖,她更江湖,毕竟,金曼曼没道理不江湖,她就是最底层,穷得从奶茶店打工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小妹,她有点儿草莽气不是很正常吗?“不然怎么办?哄得Bosco肯娶我,又如何?他爸妈肯答应吗?有林阳这个机会该偷笑了,不乘他爸爸管不到他的时候上位,我还有更好的机会吗?他不娶我,你娶我?”   “这也不是不可以啊!”嘉俊眼睛一亮,顺着金曼曼的话就要拿起她的手甜言蜜语,却被她鄙视的眼神击退,很显然,他们彼此都很清楚对方的德行,金曼曼既然毫不在意地对他展露自己‘极恶捞女’的一面,就不会对荀嘉俊有任何的指望。   荀嘉俊嘿嘿地讪笑起来,他反而有点儿放松了,“好!很坦白,我倒比以前更欣赏你了,曼曼。那就祝我们这里一切顺利——你和我,我们都是天生注定得不到很多的人,所以只能艰苦奋斗,战友,战友好吧。”   金曼曼和他握了握手,敷衍一笑,嘉俊也并不介意,兴致勃勃拉着金曼曼周游在乱七八糟的装置艺术之中,这些艺术品反映的正是都市生活的荒谬与人性的背离,出乎意料地合乎今天的主题。   “你去了医院这么多次,有没有发现监控死角?保镖是怎么换班的?”   “病床监控是没有一点死角的,也不容易有死角,房间就那么大,会客室倒是没有监控,因为大部分员工都在那里起居。”   金曼曼如实把病房的情况向嘉俊播报,“保镖也不是三班倒,因为病房有会客时间,其实过了下午四点,就不再会有访客了,他们会多留两个小时,六点下班,去医院附近的员工房。上班时间也多数是在会客室里发呆,遇到有访客才来门口把守——带来的探病礼物,都会拿下去检查,没问题再放过来。包括盆栽、花束这些都会被清除,因为害怕花粉进入肺部,引起爵士过敏。”   这就等于是没留死角,继喂食之后,用喷洒药物的花束来下药,这另辟蹊径,如侦探小说般的办法也被封锁了。嘉俊眉头皱起,“卫生间呢?卫生间总不会还有监控吧?”   “这确实是没有的,不过爵士的卫生间是专用的,除了护工以外,我们都用会客室的那个卫生间,你也很难进去放置什么东西。”   金曼曼说,“在他下床以前,几个月了都没人用,其实现在他也经常用便盆的——说起来,你们上次去喂汤圆之后,他还因为便秘被医生数落过,所以现在喂食也不行了,他只能吃医院配置的营养餐。毕竟,便秘对老年人还是很危险,尤其是心脑血管问题的老人,应该避免便秘,这样很容易再爆血管的。”   荀嘉俊听到最后一句话,整个人都在荧荧发光,很显然已打开思路,金曼曼看在眼里,不禁微微冷笑,她又说,“还有,你最好抓紧时间——前几天你们去探望爵士之后,他的神智又恢复不少,已经可以脱离一线监护了,Julie似乎有危机感,不愿被你们摘了桃子。让老人以为,他昏迷期间,你们也对他关心备至,分走她的感情分。”   “而且,因为汤圆便秘事件,她也怕你们去探望他时,为了讨好老头子,给他乱吃东西,让她功亏一篑。所以,她有准备把老人转到私家疗养院里去住,已经在相看地方了。我想,转入疗养院后,虽然监控没这么密,但是她也不会给你们见到老头的机会……”   她嘴上在警告荀嘉俊要抓住最后的机会窗口,但金曼曼看着眼睛越来越亮,重新开始发光的荀嘉俊,心头却也是微微冷笑:欲擒故纵,看来,嘉俊多少已经上钩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今天实在有点晚,给大家送红包! 第175章 复古凶案   “得啦得啦, 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没必要事事都向你请示吧?你要是不满意,大可以自己过来把老豆接走啰,他现在在这里很开心, 早起还愿意去弄堂散步, 能吃能喝,有什么不好?他多活两年你不开心吗?那, 你自己看喽, 老豆, 和大仔Say hi~”   “嗨乜野啊?”   “那,白话都逐渐听得懂了。”Julie强势对着视频另一边发飙, “你仲有良心就快点找时间来看老豆, 免得被Stefen抢攻, 老豆会不会清醒, 现在谁都不知道!”   “……知道了, 我会尽快安排时间过来。”   视频那头, 嘉明爸表情仍是不快, 却也有几分触动, 示意Julie把通话转回耳机,嘴巴一张一合, 同Julie密斟起来,荀爵士莫名其妙地看了手机几眼, 他现在还没恢复到能识别这些东西的程度, 转而对金曼曼招手,“月娟, 月娟。你来。”   吴语至少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金曼曼也不由得佩服老头子旺盛的生命力, Julie没有说谎,脱离医院,回到普通民宅之后,爵士的病情又有所好转,目前每天清醒的时间已经长达八小时左右,而且逐渐可以欣赏唱片,尝试生活半自理——自己洗澡还不行,但已可配合护工。   上次还亲自换了一张唱片,Julie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台古董唱片机,买到许多上世纪的靡靡之音,现在,套房里时常响起《夜上海》,白天还好,到了晚上,老房子只开了两盏落地台灯,灯光昏暗,洋房里传来上世纪的歌声,窗前还站着一个黑影,多少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月娟,你今朝怎么没穿旗袍啊?”   “旗袍在斗篷下面,少爷。今天外面起风了,有点冷,你出去散步时也多穿一些。”   要说有什么不好的话,就是他的思维,大多时候还缠绵在少年时代,虽然对白话有反应,但仍没有稳定的近期记忆,环境中太多非上时代的东西,会让爵士容易恐慌,因此,金曼曼最近都在忙着找戏服厂家——她有时候要穿旗袍不说,更重要是医护人员也得跟着穿那时候仆役常穿的听差服,不得不说,实在是有点搞笑,要不是都签了保密协议,金曼曼觉得可能都会有不少工作人员去吐槽‘有钱人可真会玩’。   不过,话说回来,有条件能这么宠着老人,让他开心,的确也是对病情有帮助的,只是能这么办的人家的确很少罢了,随随便便就在法租界租下一套老洋房,并且紧急装修(购买还在洽谈中),这不是光有钱就能办到的事情,实际上这套洋房的产权属于政府,一般人登门光评估都要若干工作日。   Julie能在一个多月内办妥此事,从外岛老宅找到爵士珍藏的照片对比,尽力还原装潢,任谁都要夸一句孝心可嘉。因此,嘉明爸在她面前也自然有些弱势,只能允诺会尽快飞来探望老人,并且,估计从对话中也是在叮嘱Julie,确实要防范二房趁虚而入,成天在爵士身边打转。   “知道了,会挡住他的,现在老豆也不怎么出门,你付账单就好了。”   虽然出院了,但花费少不了,一个月上百万这是最基础的,光是Julie付给金曼曼的周薪就翻了一倍,因为金曼曼的工作时间也随之加长,现在爵士清醒的时间变长,需要有人陪伴谈天,金曼曼经常去给他读报,偶尔晚上还要在洋房过夜,以便第二天清早起身时,可以让老人顺利服药。   “月娟,你哪能不穿旗袍呢?”   来了,一个问题问完了以后,过一会又要再来解释一次,这也是相当常见,金曼曼甚至无法分辨这单纯是因为老迈,还是因为后遗症,她挂上微笑,又耐心地说,“外头起风了呀,少爷,我读报纸给你听吧?”   “做填字游戏好伐啦?”   爵士年轻时似乎很喜欢数独和填字游戏,而且有看泰晤士报的习惯,天知道买到这些老报纸有多不容易,那年代的外国报纸,只能在国外网站才能买得到,再派专人送回来,免得过海关的麻烦,一张都是数千元的成本,回来后还要翻印出来,否则老报纸根本禁不住笔上的写写画画——其实金曼曼是有提议,不如去下载数字档案直接打印的,但被Julie拒绝,她也说得很直接,“你有多报账的理由,为什么不多报一点?”   这……就等于是在明示金曼曼了,反正付钱的是嘉明爸继承的公司,Julie是生怕工作室赚得少了,而金曼曼不能拂她的面子,只好含泪血赚中间差价——她让林俏在海外开个账户,卖旧报纸,其实只是去数字图书馆下载老报纸的图档,然后林俏还可以公费出国去玩一趟……   有钱人的钱,就是这么好赚,这种小几十万的花费,对荀家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主要是Julie发回的视频是很有价值的:爵士在做数独和填字游戏时,思维非常敏捷,半点看不出病态,这无疑是大房悉心照顾老头的证明,作为孝道的面子工程来说,付出这点成本是很划算的。   【对,爵士现在恢复得非常好。】   乘着爵士专心做填字游戏,金曼曼掏出手机,小心翼翼地拍了个视频,给楚君发过去,【你可以转发给Bosco看,让他安心。】   因为她要长时间工作的缘故,和嘉俊的对话只能通过楚君来转达,而且嘉俊还要求她营造出给嘉明传消息的假象,险恶用心不问可知。金曼曼也乐得配合,她说的都是实话,【放心吧,安保很严格,几乎无死角,闲人不会有机会靠近的,虽然是闹事,也能保证老人的安静。】   闲人不会有机会靠近,也就意味着他们没法雇人来办这件事,但机会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因为金曼曼之前就已说过,老人看到太现代化的设施会感到害怕,目前为止,他的大多数检查都在睡觉时进行,清醒时比较高兴看到的,也就只有制氧机了,这个东西会让他更有精神,心情也跟着愉快。至于其余什么电视机之类,都是异端,出现在房间里都会吓人一跳,更别说电脑什么的了。   也就是说,限于老人的情况,房间里并没有摄像头——其实就算有也没关系,因为是新租的房子,只是仓皇做了软装,没有重新布线,这种老洋房的电力系统也很脆弱,断电并非是难事。不像是在医院,断电那根本不是嘉俊等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属于安全事故,没有哪个总裁挥挥手就能办到这一点。   只要在夜幕降临时,能入住洋房,也就等于有动手的机会,但目前来说,难处在于Julie——Julie现在和老父同住,嘉俊来探望了两次,Julie都是让他略微停留个几小时就赶人了。想要在洋房留宿,她的面子还不够大。   这是金曼曼也没办法帮忙的事情,Julie若不在,那更是没办法接外客,这是Julie的严令:她不在的时候,爵士身边24小时不能断人,除了工作人员之外,一个人都不接待,尤其是——当然尤其是嘉俊父子了。   大房对二房严防死守的态度,以及嘉明爸不日要抵达S市探望老人家的消息,逐渐流出的视频,在在显示出不祥的信号,也就是爵士或许已经恢复过短暂的神智,并且对病发前的事情有了一定的印象,在港联大陆的股份还没有完全走完变更流程的时候——大房,尤其是Julie,或许有了对二房赶尽杀绝的动机。   这些信号,都被金曼曼逐渐传递给嘉俊。最妙的一点,在于她说的几乎都是实话,爵士的改变更是大家看在眼里的。Stefen他会在何时出手呢?这是金曼曼不能揣测的一件事了,但她知道,这一天不会太远。时钟正在不断走动,留给二房的时间不多了。   “真的起风了。”   在老洋房里,比较上等的房间是第二层,第三层漏雨,第一层太潮湿,爵士当然还残留了这些讲究,今天他心情很好,薄暮时分也还蛮有精神,让金曼曼扶着他去阳台上站一站。他对于自己穿上的轻羽绒很好奇,“这是什么,丹宁布不长这样。”   “这个是新的舶来货,少爷。”金曼曼说,她是很习惯应付满口胡话的病人的,关键是自己要保持镇定,同时拥有随机应变、张口就来的创造力。   “那个呢?”爵士又指向天边的高楼线,这个是Julie再有能力也无法改造的东西。   “那个是和平饭店啊,少爷。”金曼曼淡定地说。   爵士将信将疑,“和平饭店这么高了……头顶长莲花啊?”   他突然指向停在门口的豪车,“这两个人又来了,一脸贼像,偷钱的人。”   金曼曼还没来得及劝慰爵士,他突然激动起来,上前几步,把着栏杆叫,“扑街仔,你又来偷我的钱!”   话一出口,居然是纯正的白话,而且很像是老爷子对二房一贯那嬉笑怒骂、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金曼曼也不由一怔,一瞬间似乎都回到了去年此时,在外岛第一次见到Stefen的场景。楼下花园中的Julie,也一脸诧异地抬头看来。   爵士的声音不小,就连在门外还没进来的Stefen父子,也听得清清楚楚,Stefen惊喜地抬起头来,他脸上焕发着纯粹的欣喜和怀念,“老豆,你想起来了?!”   “偷钱贼Stefen来得嘛!”   爵士很熟稔地说,他脸上也出现了一点笑意,但很快,这笑意又逐渐淡薄了下去,他茫然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金曼曼,再看看天边的酒店群,又说回了吴语,“那个小宁是谁啊?我认识他?”   虽然认知中的时代似乎还停留在数十年以前,但从称呼来看,他对自己年纪的认识已经往前推进,这也是搬出病房后病情的新进展,大家没有不开心的道理,Stefen借机留下来要和他一起吃晚饭,“以后我也常来陪老豆,说不定都有助于他恢复记忆。”   Julie不太开心,“他都在自己房间吃饭的,不如你明天早点来啰。我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   这是实话,医护人员基本就住满一楼了,二楼的房间,Julie一间,金曼曼一间,爵士一间,还有一间给值班的人休息用,三楼的房间则年久失修,根本没做装修,因为爵士基本不上去。Stefen厚颜无耻地说,“金小姐可以和你睡一起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老姐,我住得那么远,明早老豆精神最好的时候,我根本赶不过来,怎么可能起那么早。”   由于他的出现,对老人似乎的确有帮助,Julie只得让步,“那小金今晚先回去吧。”   “这不好吧。”嘉俊跳出来唱反调,“要是明早爷爷找她怎么办?学我一样,睡地板喽,我今晚都愿意睡老豆房间的地板——喂,金小姐,给我找点被褥来啊,天气冷了,地板睡起来不好受的。”   “不行。”Julie一下翻脸了,“你们两父子最多留一个——你给我回去!这栋楼隔音不好,客房没有独立卫生间,晚上起夜的人多了会扰他安眠!”   看来,留一个是她的底线了,嘉俊没有办法,只得黯然退而求其次,到楼下住宿,他给金曼曼使了个眼色,发来消息,很快又撤回了,“睇住佢!”   金曼曼回了一个‘1’,随后便跟着爵士入睡房,安顿他吃了晚安药,这才回到Julie的寝室——Julie根本就没为她铺床,而是端着电脑,望着老人卧室中的动静。老人现在看着已经睡着了,但其实很难说他半夜会不会醒来摇铃,所以还是有个护工在二楼的值班室,他一整晚都不睡,侧耳细听卧室的动静,那边有人起来了,他就会过去问爵士要不要帮忙。   Julie一语不发,只是凝视着爵士的睡颜,时间其实还早,还不到十点钟,金曼曼走过去问Julie,“要不要先休息一会?”   Julie摇头苦笑了一下,“睡不着的——你说,我是该期盼着今晚出事呢,还是盼着今晚什么事都没有?”   金曼曼只是伸手按了Julie一下,其实她们两人心知肚明,Stefen无事不登三宝殿,已经被逼到这一步了,金曼曼看住楼上的Julie,楼下由嘉俊盯着,一会可能还会给护工送咖啡,这样好的机会轻易再也不会有了。Stefen一定会出手的。   Julie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望着电脑屏幕,金曼曼发现她实在有些过瘦,太追求Fit,导致肩胛骨显得很嶙峋。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其实很羡慕Stefen,老豆是很宠爱他的,并不弱过对我们几个。我觉得这一切很不公平……老豆会带他去打高尔夫,我有时候也会和今天下午一样,站在花园里,看着他们一边说笑一边走进来……”   Julie梦呓一般地说,“那时候Stefen脸上的笑容,就和今天一模一样。”   客房的门依旧紧闭,嘉俊上来拿了一杯咖啡给护工,他好像下楼去组织打牌了,楼下有些被压抑着的欢声笑语,气氛比往常热闹。金曼曼和Julie轮班盯着监控,半夜十一点多,护工的房间没有丝毫动静,客房的门被悄悄打开了,Stefen走出来,颇有些疑虑地看了看走廊,似乎在寻找隐藏摄像头,他去了一次厕所。   吱呀呀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后不久,他再度出来了,这一次没有任何动静,Stefen第一次出门时已经踩过了走廊,知道哪块地砖有点儿松动,哪块地砖可以落脚,他脱了鞋,就像是一只灵活的黑猫,很快来到主卧门前,闪身而入。   监控画面里多了一个人,Stefen游步上前,没有丝毫迟疑,拿起枕头就蒙住了床上老人的面孔!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第176章 利落   “是的, 我们这个工作人员还是比较警惕的,毕竟病人的身份摆在这里……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武器还是不离身的,而且比较敏锐, 具体事情你们从监控中其实都看到了。”   确实, 监控画面非常的清楚,Stefen用枕头蒙面的行为, 毫无疑问是有谋杀意图的, 床上的人形片刻后便开始挣扎, 而且力气相当的大,他没把住枕头, 往床下翻跌下去之后, 床上的受害者也本能地抽出随身的警棍——这也是一般的保安唯一可以合法携带的武器——往凶手方向狠狠地抽打了过去。   由于明暗度很低的关系, 画面经过调整, 可以清楚地看到, 警棍抽中了凶手的后脑, 这个脆弱的位置, 其实只要一棍便可以把人打死, 但是,这并不能说安保人员就做错了什么, 因为当时房间里照明昏暗,也可以看出来, 他的行动并非蓄意, 甚至很难说有没有瞄准。   这一棍子,抽中后脑勺之后, 明显就可以看出Stefen的躯体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手脚突然失去使唤一般, 不再挣扎,但受害人并没有立刻察觉这一点,还是狠狠地抽了两下,感觉对方没有再反抗,这才防御性地支着警棍探看,随后也就不必多说了,他出门叫人,之后,Julie进门开灯,吓得倒退几步——这时候才能看清楚,地上已经流了一大滩的血,Stefen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打电话叫救护车,同时报警,这时候楼下的工作人员也都纷纷上楼,原有的医护立刻上前给Stefen做急救,而此时,在相连的王后套房里,荀爵士突然开始大闹,似乎是被动静吓到了,开始大喊大叫,人们又不得不分人去照顾他……   当一切的兵荒马乱结束时,Stefen基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从事发到送进医院,过了一个多小时,现在人虽然还活着,但脑部受创极严重,说难听点,和烂西瓜也就差一点点,荀爵士爆血管的后果都没那么夸张。基本就是植物人的结果,就算能醒来,也是个废人了——而且,他醒来的那天还要为自己的谋杀行为负责,不论他是特意去杀害这个保安,还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这都是证据确凿的蓄意谋杀。   “其实是建议拔管了,按现在大脑功能的情况来说,拔管后半小时内就会自然过身,已经无法自主维持呼吸,就算不拔管,身体器官也很难继续工作,后续就是多器官衰竭。”   说来也是巧合,给Stefen做手术的,就是当时为爵士急救的医生,荀家的风水看来确实不好,大家都感到头顶凉飕飕的,这已经是一年内他们爆掉的第二个脑袋了。   “这件事,我们还是希望在网络上不要看到太多通告……”   毕竟这是极不体面的事情,弑父不成,反而被还击致死,真不知道如果Stefen成功了,为了荀家的声誉着想,Julie是否会瞒下这件事。不过无论如何,这一手防住了,而且是在S市防住的,那就总比发生在外岛好得多,外岛的记者无孔不入,高低得整几个大新闻,S市这里,公关会好操作一些。   最多请吃几顿饭,发一些红包,买几幅名画就是了,这些事情Julie有一个专业团队帮手,这种团队已经不能叫Buyer了,应该叫做掮客,他们赚的钱可比Buyer更多,当然,游走黑白之间,是否要付出更大的代价,那就不是金曼曼所能知道的了。   “现在Stefen一去,港联大陆又不知道谁来继承了,股份还没有完全转移,有一些仍在大房把握的基金会手里,还没有完全更改所有人。是否适用Stefen的遗嘱,恐怕也需要打官司。”   并不是说老豆留下的遗产,顺理成章就会被嘉俊全盘继承,有时候,股份这样的东西完全是流动的,只要有一点法律上的争议,就可以用遗产官司把对方耗死,更不要说港联大陆的股份本来就是一笔糊涂账,还牵扯到跨国继承了。荀嘉明主动联系金曼曼时,对Julie不是不艳羡,“我和你打赌,别看大姑现在不动声色,她怎么也要在港联大陆咬一块肉下来,或者趁乱拿下整个公司都不一定。”   他在北美虽然也做得有声有色,但比起Julie运筹帷幄的本事,更加成熟的嘉明也更能看得出自己的不足,金曼曼看着他只是微笑,荀嘉明赧然问,“Pa怎么样?”   “他还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其实他最近晚上经常是两个房间来回睡的。”因为爵士不喜欢穿纸尿裤,晚上又会尿床,有两个房间会方便得多。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好几个工作人员都能证明,但是金曼曼本人并不知情,因为她很少留下来过夜,而且爵士日常起居的还是那间有卫生间的国王套房,王后套房的隐形门,只需要一个衣架就可以挡住了。   金曼曼对外声称,自己和Julie都是睡到一半才听到声音过来的,而自己更是在事发后才知道,Julie近日还是偷偷地给卧室装了安全摄像头,这件事整个团队也只有负责维护IT的管家知情,其余人都是茫然,看录像时,大家甚至还抓到了护工偷用主卧的专门卫生间。   “嘉俊现在怎么样?他的情绪还好吗?”   “我不知道,他还没出来。我们是证人,他就不好说了,毕竟很可能是合谋……”   如果嘉俊出来,这就是金曼曼预备搪塞他的理由:她也不知道,也一样莫名其妙,完全坠入了Julie的布局,被她利用。如果嘉俊不满意她的说法……金曼曼想他也不会不满意太久的,嘉俊要去医院照顾父亲,要回外岛办继承,这还是建立在他扛过审讯的基础上,去了外岛之后,他还敢不敢回大陆就不好说了,Crystal听说Stefen死到临头,立刻追加口供,说自己的供货人就是Stefen父子。嘉俊现在的麻烦,可不比已经晕倒的Stefen好到哪去。   对这些台面下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嘉明,只是摇头云淡风轻地感慨,“唉,他也是倒霉。”   他含情脉脉地看着金曼曼,“曼曼,你好像又有些变化了。”   事情说完了,内情觉得自己了解清楚了,就开始泡妞了是吗?金曼曼今非昔比,不再惧怕纸老虎嘉明——也是因为有Julie这个克星做靠山,她笑着说,“是呀,谈恋爱了嘛,多少都有些变化的,我看你也变成熟些了,听Julie说,你身边多了些女伴,这是好事。”   不错,是‘些’而不是‘个’,有Julie在,金曼曼对嘉明的近况了如指掌,一句话就说得他溃不成军,寒暄几句,匆匆挂断视频:双方默契地不再提起从前那段历史。   都快半年过去了,嘉明这样的男人身边怎可能寂寞,金曼曼再漂亮,嘉明身边也总有比她更漂亮、更好追的人,何必为了一个穷女孩自讨苦吃呢?小头充血,不会超过一小时,大头充血,几个月已是极限,真追问那封酒后的信件,就有些得理不饶人,有点儿不懂事了。   “他好像还不清楚你的新男友是谁。”   林阳重新把脚架起来了,摩挲着下巴评价,金曼曼瞅了他一眼,客观地说,“我觉得是谁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了,以你现在的身家,在他面前和穷光蛋也没两样的,都是庶民。”   林阳不由大笑,“那我不是还有遗嘱可以盼着继承一下嘛!”   “你都出了这个主意,林总回S市第一件事,可能就是改遗嘱吧!”   金曼曼倒不是在打击林阳,但其实林阳自己也很清楚,他和林总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了,关键在于,林阳不但在Susan这件事上罔顾林总的利益,而且这个二五仔被关进精神病院后,还不思悔改,继续背刺林总,这波直接帮Julie收拾了二房,Julie若能吃下港联大陆,摇身一变,本身已是常阳的大股东了,要再和林总结婚,那林总就不是和Julie联手对抗港联大陆了,而是完全沦为赘婿,被Julie吃掉常阳的节奏。   金曼曼还只是甩个耳光而已,林阳这一刀,刺得是比金曼曼狠多啦……林总这要不把林阳从遗嘱上完全删除,金曼曼都看不起他了。她问林阳,“你准备答应Julie,入港联大陆做事吗?”   这个绝户计,解决二房首脑,同时坏林总的大计,林阳想要躲避后续的报复,自然只能抱一条更粗的大腿,要么就是和金曼曼远走国外——事情就是如此,爽快之后,总是要考虑后果,只有做好了什么都不要的准备,才能什么都不怕。   “再观望一段日子吧。”林阳不置可否,“如果最后Julie还是和我爸结婚,那我更偏向于出国,你呢?”   金曼曼是明白林阳的,其实她也知道,如果Julie最后还是选择了联姻,那林总自然也会摆出笑脸来对待她和林阳,只是这样的面目确实让人恶心,虽然留在S市,重有了靠山她还能赚钱,如果去国外,等这份人情被Julie看淡、遗忘,她能从Julie身上得到的会少很多。   但是,人生不该只有这些利益上的衡量。她没有纠结很久,便说,“我是没问题,但是,爵士那里,不知道我能不能走得开。”   “要走也不是一时半会,总得有个结果再说。”   林阳已明白她的选择,亲亲金曼曼的额头,送她去爵士那里——昨天发生了很多事,爵士暂且搬回医院去住,今天情绪格外不好,护工已经在催金曼曼了。   “是啊,昨天的事情,谁都没有想到……”   Julie今日自然忙得没空来露面的,嘉明爸现在倒是积极过来,估计是刚下飞机,金曼曼到医院时,爵士特别烦乱,血压已接近180,还好金曼曼今天穿了旗袍,又特意带了旧报纸来。“少爷,我们做数独啊?”   她陪着爵士做了半天的数独,老人家的理智这才逐渐恢复,他很快就做完了第一个小方格,速度比年轻人还快些,金曼曼看着松口气,暗暗拿出手机来——刚楚君给她发消息,约她见面,是了,Stefen进医院,嘉俊又还没出来,现在楚君肯定是热锅蚂蚁,只想得到一手消息。   【你在哪里?】她发去消息。楚君秒回,【XX医院,你呢?】   倒挺方便的,金曼曼问清楚君所在的楼层,知道那大概就是Stefen的病房了,【过一会我等爵士吃完药就下来找你。】   因为爵士的血压始终不稳,晚安药的时间提前了,做完数独,他相当温顺,握着金曼曼的手,放下病床准备入睡了, “侬不好走的。”   “我们一直都陪你的。”   “不要别人,月娟,只要你,只要月娟小囡。”   爵士说,他有些焦虑地望着金曼曼,似乎要得到她的保证,但,还没等金曼曼安抚他,他的眼睛突然又瞪大了一点。   “侬弗是月娟,侬是Amanda。”   他讲,似乎想要坐起来看看清楚,这一刻,金曼曼感觉爵士的神智前所未有的清明,甚至连昨日他接受到的碎片信息,都在脑中点缀出了雏形,他似乎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急于问个清楚,他的嘴型做了个‘S’的开头——   但,晚安药的药效正在发作,他还没来得及抬起脑袋,便又很快地松弛下来,双目合拢,在药物的作用下坠入梦乡。   金曼曼为爵士调整了点滴的速度,低声交代护工要专心值班,悄然退出由四名保镖把守的会客室,她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一个不祥的词语涌上心间,她不愿深思,重新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楼层,下楼去找楚君。   楚君作为嘉俊的女友,现在自然是在Stefen的病房一侧了——有制服把守的那间就是,相当醒目,金曼曼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人在往外推车,几个制服男跟在后头——而且,白布似乎盖住了病人的脸,她一下怔住了,快步想要赶上,却看见楚君站在楼梯间那里冲她挥手,金曼曼连忙跑过去,“怎么回事,Stefen他——”   一走进楼梯间里,她的脸色就变了,她也看清了楚君脸上的苦笑,楼梯间的门合拢了,一个人从门后闪身而出,金曼曼感到自己的腰后顶上了一个尖锐的东西,她没来得及说任何话,那东西已经扎进了她的身体。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窒息!有点晚!   本章给大家发红包! 第177章 图穷匕见   金曼曼醒来的时候头特别疼, 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光怪陆离’,眼前的景象时而大,时而小,空间感也有点古怪, 有那么一小会儿, 她几乎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还好, 她的思绪也没恢复到足以紧张的强度, 金曼曼用了很长一段时间, 才慢慢找回四肢的触感——还好,她身上好像没有什么伤口, 至少肾没被取走。   这当然是苦中作乐, 她不能说说自己是不惊慌的, 当然, 疑虑也随之而来:Stefen不是都死了吗?嘉俊也被抓进去了, Crystal翻供的话, 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出来?二房还有其他人吗?还是嘉俊的合作方?楚君是怎么回事?   她的视野逐渐清晰了起来——理所当然, 金曼曼是被捆着的, 嘴里也塞了布,她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周围一片空空荡荡,这里似乎是个空置的室内停车场。除了自己这张椅子之外, 她尽力左右张望过了, 停车场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连楚君都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打算把她放在这里, 直接晾死她吗?这停车场好像也没有启用, 如果金曼曼一直被绑,几天后估计不是饿死、渴死,也会因为下肢血栓而死。   她努力挣动了一下:绑得很紧,几乎没有动弹的余地。靠自己脱困似乎是不可能的了,金曼曼又设法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倒是还挺完好的,身子也没有别的感觉,看来失去知觉后,她并没有被侵犯。   打的那针是麻醉还是什么呢?或者说,失去意识后,有没有注射什么别的?这只能等后续去做检查了,至少现在,没有什么异样,知觉逐渐恢复,而且出奇的没有太多负面情绪,反而很冷静,金曼曼知道这是麻药的副作用。那一针应该是麻药了,想也知道,如果只是戳一针就跑,那可能是上瘾类的东西,要把人带走的话,还是麻药更稳妥一些。   而且,他就算从警局出来,应该也没时间回家去拿药吧,时间上应该来不及……   或许是因为她太冷静,一点也不惊慌,嘉俊没有再藏,停车场水泥柱后,有脚步声哒哒响起,荀嘉俊黑着脸走了过来,“金小姐,是不是要打你几巴掌,你才知道害怕啊?”   金曼曼呆呆地看着他,假装还没彻底醒麻药,荀嘉俊在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凝望着她,扳起金曼曼的下巴仔细端详,他脸上长胡茬了,衣衫也凌乱,有汗酸味,明显是昨夜被捕之后,并没有机会打理仪容。他伸出手,轻轻地在金曼曼脸上拍了拍,“装什么装?早该醒了,那一针最多让你睡半小时,这都快七点了,还睡那?”   看来的确只打了一针麻醉,否则,嘉俊应该猜测金曼曼还没过□□的劲儿,金曼曼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有麻药是哪里来的疑虑,但她最大的担忧已经消除了。她冷冷地望着嘉俊,又垂下眼睛,看着自己嘴巴里的布边儿。荀嘉俊嗤笑一声,把封口布一把扯了出来。   “还挺镇定啊?装?”他拍脸的力道重了些,金曼曼的脸开始疼了。“再装?”   “你想怎么样?”金曼曼问,“你希望我怎么样?”   两个人的对话并不同步,嘉俊明显是情绪驱使,而金曼曼则完全是理性的询问,嘉俊愣了愣,他似乎被金曼曼带回来了,最后啪地抽了她一个耳光,这下是用上力了,金曼曼被打得脸偏到一边去,但荀嘉俊的情绪也冷静了一些。   “说吧,”他退后了一点儿,冲水泥柱后打了个响指,楚君脚步拖沓,从水泥柱后头走了过来,手里还端了一张户外凳,嘉俊坐了上去,似乎把这里当成野外侦查室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和Julie那个死女人一起算计我?”   果然,虽然金曼曼也可以把自己撇清,但荀嘉俊是习惯讲理的人吗?Julie对他,可谓是赶尽杀绝,荀嘉俊对付不了Julie总对付得了金曼曼吧?其实,金曼曼也不是没防备,但她真没想到嘉俊怎么能跑得这么快——除非是Crystal那边还来不及操作翻供,嘉俊的运气又不错,查过了没什么问题,就给他取保候审了……   不过,这也很难解释他是怎么搞到药的,时间上好像有点儿来不及,但现在也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金曼曼说,“说实话我也很懵,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为什么Stefen会被反杀——”   她脸上流□□真的疑惑,“没有任何人来和我解释,我只能假装没事,做我该做的事情,到现在都没见到Julie——”   如果她对案发过程了如指掌,这就说明她看过监控,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警方在盘问中不会对询问对象透露这些,哪怕嘉俊,也只知道Stefen在搏斗中受伤,而且伤得很厉害,至于为什么床上换人,目前知情者很少,他狐疑地盯着金曼曼,突然问,“那天晚上,你们在干什么?你们不可能那么早睡觉的。”   “我们要快点轮流洗澡,因为爵士上床早,深夜不宜有太多噪音。”金曼曼回忆了一下,“然后我在用手机办公,Julie用电脑……没什么特别的互动,后来我们听到有人在叫我们,就出去了,然后就发现……”   然后大家其实都看到了事情的进展,之后则被警方控制,带回去分别问话,其中打倒Stefen的安保当然被重点监视,嘉俊也没有多少打探消息的机会,如果金曼曼什么都不知道,那她也的确就只能提供这些信息,事实上,说不定会比嘉俊更加困惑与恐慌,因为Julie布的局很可能把她也给绕进去了。   嘉俊沉默了一会,“你的手机呢?——她的手机呢?”   楚君慌张地窜回水泥柱后方去了,金曼曼心中一喜:手机还在,她和林阳互开的定位就还在。现在有可能还在寻找,但至少他定位到金曼曼只是时间问题。   “解锁。”   嘉俊的话并不多,停车场并不暗,照样有照明灯从头顶撒下来,在大家的脸上都打下一层层阴影,金曼曼看了楚君一眼,楚君脸色很苍白,她的手指在发抖,回避着和金曼曼的眼神接触,应该是还没露馅,但她也怕金曼曼把她拖下水。   嘉俊是给她服药了吗?应该不至于……金曼曼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为荀嘉俊解锁手机,荀嘉俊打开微信,立刻仔细检查了起来,金曼曼由得他看——消息都是随时删的,她根本就不怕什么。   “你的手机,拿来。”   但嘉俊要看的并不只是金曼曼的聊天记录,他粗略地查看了一番,随后便向楚君伸出手。金曼曼心底一沉:这是在怀疑楚君也在局中?   这样看,楚君配合骗她,或许不是自己的意愿,而是当时生命也在威胁之中,她现在的处境只是比金曼曼略好而已,金曼曼感觉眼前的局面似乎逐渐明朗起来,只有一两块拼图还在迷雾之中,她平静地看着嘉俊在两台手机中对比,和楚君对了个眼色:楚君只是惧怕但并不惊慌,好,这就说明她们的聊天记录删得到位。   拉齐还挺有用的……每次对话完,删掉敏感词之后,她们都要逐一截图对比,把问题对话去掉,通话记录删除,消除掉最后的破绽,这实际上是从出轨行为中得到的灵感,金曼曼有太多客户是遮掩行踪的行家里手了,至于楚君,她要躲她妈妈,两个女人不谋而合,合作起来还挺默契的。这点当时似乎有些没必要的谨慎,这会儿成了她们两人的一线生机,至少,和被迁怒和怀疑的金曼曼相比,楚君还算是安全的。   你放心,金曼曼试着用眼神向楚君传递自己的决心:她不会拖楚君下水,但希望,如果她遭遇不幸,楚君在条件许可的时候,能向林阳做个交代。   好可悲,在乎她生死的人居然只有林阳,汤老师那边金曼曼甚至都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些事,简直是……太丢脸了,瞧她掺和到了什么麻烦里来……   有一瞬间,金曼曼几乎要动情绪了,但她还是很快调整好了自己,只是微微苦笑了一下:没有人的人生从来体面,她已经尽力,余下的一切,就交给天意吧。   楚君似乎是捕捉到了她的意思,她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不少,对金曼曼投来歉意的一瞥,但没有来得及做更多表示,便被嘉俊打断。   “银行登录。”   他果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怒气有所消融,但当然也没有向金曼曼赔罪的意思,而是立刻转移目标,金曼曼无奈地用面部识别登录了银行APP,赛博抢劫,人落到他手上,想藏钱都难……   “就这么一点啊?”   但是,她那点可怜的数十万存款,当然无法让嘉俊满意,荀嘉俊甚至不信邪地搜了理财,确认金曼曼真没钱藏在理财、基金里,这才大失所望地把手机拿到她面前,“识别转账!”   蚊子再小也是肉,嘉俊这是要跑路了吗……金曼曼心里一沉:如果打算放了她,那抢走的钱就是罪证,他来不来得及在金曼曼报警以前出关?除非,除非他打算杀人灭口……   那目击者楚君呢,和他一起走?再不回来?金曼曼失踪,林阳一定会报警,钱款去向就是最好的证据,嘉俊看来是已经做好准备,此生再不回大陆了,他打算去哪里?带走楚君?还是把她一起干掉?楚君也愿意就这样和他出去,一辈子都不能公然回来,完全丢失自己的生活吗?   楚君应该是懂得嘉俊行动背后的含义,她的呼吸略微变粗了,但并没有阻止嘉俊的意思,金曼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钱被转入了嘉俊的全球账户,她问,“俊少,钱都给你了,我也不会报警,这件事,能不能就这样算了?”   当然不能!她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如果不想走的话,楚君是不是该有所行动了?她有没有给自己物色点武器?身手如何?救命啊,金曼曼这时候真希望自己对楚君多点了解——   她现在甚至不敢细看楚君,害怕暴露了两人的联系,金曼曼只是用眼角余光注意到楚君对她轻轻摇头,又冲水泥柱方向示意,她的心一沉:水泥柱还有人?   “算了?”荀嘉俊吃吃地笑了起来,“我问你啊,金小姐,我阿爹死咗,死咗了,植物人了,这件事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似乎也在等着一个发疯的机会,一个宣泄的机会,只是身边人太过聪明也太过顺从,一直没被抓到把柄,金曼曼的这句话,被他借机引爆了心中的情绪,“我没信你吗?没给你机会吗?这就是你的回报,金小姐,我阿爹的命谁陪呀?他植物人了呀——”   他一把抓起金曼曼的衣领,硬生生把她扯得离地,胸前的绳索紧紧勒着她,让她呼吸困难,楚君小声尖叫,气氛紧绷到了极点,金曼曼被迫在极近的距离观看荀嘉俊的脸,扭曲愤怒之下深深的空虚与惊慌,父亲一死,嘉俊就成了无主的野狗,他的报复一点都不酷,也属于迁怒,他自己都知道这一点,但没有办法,如他父亲骂的一样,他就是这么Cheap,这么贱格,他就是要这么没品的报复。   “手机——”   劝解已经没有用了,金曼曼头晕目眩,她困难地吐出单个字眼,“定位——林阳——报警——”   对野狗,安抚不了那就要把他打痛,金曼曼不想马上被勒死,但其实说出这一点或许也不能挽救她的死亡,嘉俊恍然大悟,退后了一步,“啊,对,时间不多了——啧,可惜了,金小姐,我本来还想好好招待招待你的。”   他冲金曼曼阴阴地一笑,笑容里藏着一整本刑法书,“有好多招数,是我阿爹喜欢的,刚好纪念他——不过现在没时间了——阿单!”   一边说,他从楚君手里取来金曼曼的手机,直接关机,偏头直接招呼了一声,“出来!”   金曼曼的双眼直接瞪大了,她死死地望着一个男人慢吞吞地从水泥柱后出来,他戴着鸭舌帽,但金曼曼依然可以辨认出他来。   单修谨?!   眼角余光里,楚君意味深长的微微点头:看来,就只有这个帮手了。   这么说,在医院麻醉她的人,居然是他?!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第178章 再见金曼曼   每当你觉得想要批评什么人的时候, 你切要记着,这个世界上的人并非都具备你禀有的条件——金曼曼现在很想把这句话扔回给单修谨的脸上,不是说她没想过单修谨会堕落,但是, 但是至少那该是慢慢往下溜达, 偶尔还垂死挣扎一下的堕落,现在这速度, 这速度——   “怎么样?”荀嘉俊又轻轻地拍拍金曼曼的脸颊, 他的笑容半藏在阴影里, “这个人,没想到吧, 金小姐, 你现在的反应, 可比刚才要真实多了。”   他的话里有一丝轻微的怀疑, 金曼曼心中一紧, 终于明白了嘉俊一开始把楚君和小单都藏起来的用意。但她并没有为自己辩驳, 只是扫了嘉俊一眼, 态度似乎也很理直气壮:被单修谨背叛, 肯定比Stefen的死更触动她,金曼曼怎么可能把二房的事当自己的事那么上心?Stefen成功, 她算是暂时摆脱了二房的威胁,Stefen死了她也一点不亏, 如果胆子大一点, 她现在可能都在开香槟了。   她的反应其实是合理的,不过, 不管怎么说, 现在她都凶多吉少, 金曼曼就是求饶又有什么用呢?无非是死得痛快与否的区别。嘉俊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咬紧牙关,脸上肌肉乱跳,忽然挥手止住了单修谨的动作,“我可以考虑放过你——只要你告诉我,这件事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只要你说实话,哪怕是你的主意我都可以放过你,其实我真不想杀你,我这辈子还没杀过人——但我总觉得你在玩我。”   他的语气是真诚的,甚至可以说很有说服力,嘉俊矛盾的内心在话语中展露无遗,他甚至有些犹豫地看着楚君,似乎在指望着楚君规劝自己,楚君神色复杂,畏缩在水泥柱边上,一语不发,金曼曼冲她的方向微微摇头——嘉俊说的可能都是实话,但,他其实还在诈。最好的戏码,演员总是用真来演假。   窗外的霓虹明明灭灭,大楼外车水马龙,偶尔还能听见鸣笛声,闹市区充满生活气息的响动,隔着厚重玻璃传进来,成为这紧张一幕荒谬的背景音乐。楚君一语不发,甚至连头都没有摇,单修谨也没说话,他只是死死地望着金曼曼,金曼曼也看着他,她现在对单修谨其实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他的理由,她都能猜得到:小单不跟着荀嘉俊走,又该去哪里呢?   比起被嘉俊虚晃一枪的金迷工作室,小单是实实在在地插手到了那批精神药物的转运和分发里,嘉俊临走前,有太多办法把他也跟着拉下水,小单在大陆,前程将毁于一旦,学位丢了,钱也会被没收——他是禁不起查的,还得罚款那,最重要的是,即便刑期不长,出来后他该做什么呢?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干不了体力活的大学生,他该做什么,才能赚到这几个月这样的快钱?   钱来得太快太容易,对于年轻人来说,实在是很毁坏金钱观的事情,少年成名者往往不容易守财,就是这个道理。单修谨已经离不开这种来钱比印钞机还快的感觉了,禅修班只是第一步而已,后续还有九十九步在等着他一一去走,协助绑架金曼曼,相比之下又算得了什么呢?就算,就算要他动手杀了自己……   金曼曼并不知道单修谨会做什么选择,如果嘉俊亲自动手处决她的话,小单会袖手旁观吗?还真不好说,但无论如何她很难想象小单处决她的画面,单修谨在她心中基本是个没有攻击性的男人,她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在半年间有这样脱胎换骨的变化。   “在医院出手的人是你吗?”   她轻声问,单修谨依旧看着她,慢慢地点了点头,他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嘉俊饶有兴致地旁观着这一幕,似乎在等候金曼曼的指责,但金曼曼只是轻轻地‘噢’了一声。   “我都不知道……”她轻声说,“我想不出来会是你,你在我心里做不出这种事。”   单修谨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白了一点,但他很快把头抬起来了,并且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决心,他不再看金曼曼,而是转向嘉俊,似乎在等待他的指示。楚君怕得缩到水泥柱后头,好像随时准备逃跑,嘉俊看了她一眼,舌头有些不满地弹动了一下。   “过来。”他说,“做我的女人不能没种——金小姐,看来你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想要听什么,我也可以编。”金曼曼说,垂下眼看着眼前的地面,“我承认,我幸灾乐祸,俊少,对你爸爸的死我并不哀悼,但……也就这样了,我知道的就这些,刚才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了。”   不论她说什么,把锅给谁,嘉俊都不太可能放她离开,最多是今晚多带一个人走,但那也意味着彻底离开现在的生活,奴颜婢膝地用尊严,用谄媚来换取活下去的机会,成为嘉俊用药物控制的傀儡,交易的筹码——而且这还未必能成功,金曼曼不是不想拖时间,但她觉得这样没用,她只是望着地面,静静地等待着。   “好,这是你自己选的。”嘉俊从后腰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单修谨,语气转为狠辣,“阿单,想入伙都是交投名状的,你知道我的意思。”   他指着金曼曼,比了一个手势,在单修谨接过匕首的下一刻,立刻从后腰拔出了一柄黑洞洞的袖珍枪,拨开保险栓瞄准了单修谨,金曼曼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楚君对嘉俊言听计从的原因,不但因为单修谨,还因为嘉俊在武力上的绝对优势。   她怕吗?她是怕的,但在这会儿,她的大脑似乎完全摒弃了恐惧的影响,金曼曼扬起脸,露出她精心准备的微笑,楚楚可怜,娴静中又带有一丝迷茫。   “是你也好。”她轻声说,望进单修谨眼睛里,“小单,利落点,我怕痛。”   她曾经也是一个丁香花一样的女孩儿,她曾经也在莫奈的花园里,和她朦胧情愫所系的男孩对视,那一幕不过是十年以前,但和现在这冰冷的停车场,狼狈不堪的他们,却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只有金曼曼的笑容,藏在变幻的光影之中,似乎一下就把他们带回了十年之前的情景,十年前的单修谨,是否能想得到今天?   始终一语不发的单修谨终于也有了动摇,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决心就像是一层薄薄的冰壳,看似坚不可摧,实际上他甚至连打群架都没几次,怎么下得了手杀人?他的脸庞因痛苦而狰狞,让站在侧面的嘉俊很满意,他低沉地笑了起来,紧了紧□□,皮肤和塑料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单修谨似乎被提醒了一般,一下回过神来,他扭开头不看金曼曼,但所有的痛悔和遗憾,都那样赤.裸.裸地呈现出来。   “回不去了,曼曼。”他说,金曼曼听出了他的笃定,在单修谨心中,金曼曼彻底已成了过去,成了他认可的损失,在单修谨心中,他们再也没有可能,他也再不会见到金曼曼了。   “呜呜,都几感人。”嘉俊假模假样地擦眼泪,但他的表情也并非是全然的愉悦,而是时而闪烁出软弱与心慌,大概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策划凶案,面对一个人剥夺另一个人的画面。到最后,金曼曼的人命也只值单修谨挣到手的那点儿快钱——这些钱甚至不够给他爸爸赔偿的。   不知道单妈妈以后该如何生活呢?金曼曼忽然这样想,她闭上眼开始想象她的家乡,那座乏善可陈的小城,那些已模糊的,快乐的记忆——有一股强烈的遗憾涌上心头,她真不想死,她还有那么多事没做,她和林阳——她会不会有一个新的家庭?她还没好好地谈一场恋爱,她还没帮助和她一样艰难的人,她可以做的还有那么多事——这一刻,她根本就没有想起她曾经多么渴望的金钱。   她感到小单逐渐接近了,金曼曼闻到了他的洗衣水味道,刀锋经过她的脸颊,轻柔得就像一个吻,慢慢划向她的肩颈,这一刻没有人说话,气氛紧张得就像时间流速都跟着变慢。   那柄刀在她身上划来划去,似乎正在寻找一个下刀的角度,又或者——   金曼曼睁大眼,震惊地想要抬头,但她看不到单修谨的表情,只听到了嘉俊的怒喝,“阿单,你做什么!”   就算他也有过动摇,但在这一刻嘉俊丝毫没有犹豫,‘咔哒’声立刻响了起来,金曼曼反射性地闭上眼,准备迎接血液淋头,但是——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单修谨放弃了给她割断绳子,转身向荀嘉俊冲了过去,荀嘉俊接连扣动了两下扳机,但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又惊又怒,转身似乎是要质问楚君,看来这东西是楚君给他带来的。   但迎接他的是一声大喝,楚君抄起了马扎,向他挥下,嘉俊本能地伸手去挡,铝合金棍砸在手臂上,发出沉闷而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单修谨从后方接近荀嘉俊,他发狠地扎着他,动作流畅得像是在心中演练了千万遍,单修谨的确是下定了杀人的决心的。   他大概扎了三到四刀,便拔不出匕首了,不过这也足够让嘉俊手中的武器脱手飞出,他所代表的一切,在这样的关头都虚弱得不足以成为他的依靠。于是嘉俊终于被打回了原型:一个会傻到把最原始也最可靠的凶器交给临时帮手,之前也不试着击发一下□□进行实验的草包。   这是他的长辈无论如何也不会犯的错误,富二代、富三代总是在祖辈的传奇故事中长大,他们很容易误以为自己也拥有相应的禀赋,但在实操中,却一塌糊涂,甚至连单修谨这样的杂鱼都可以将他反杀。   而且,他也很不能扛伤害,单修谨只捅了四刀,第四刀还被肋骨卡住,荀嘉俊便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楚君发狠地拿马扎砸着他的头,甚至比单修谨还要狠辣,她的脸因用力而涨红扭曲,夹杂着长久以来被压抑的怨恨和快意,她一边打一边踢,很快嘉俊就成了个血葫芦,血从他头顶连续不断的往下淌,又让他剧烈地呛咳起来,就像是一只被反复踩爆的曱甴,只剩下抽搐的力气了。   他们来给金曼曼解绳子时,嘉俊就在那不断地抽搐,地上迅速凝聚起一汪小血泊,被他的呼吸吹出汩汩的泡泡,金曼曼情不自禁地望着这一幕,她有点儿腿软。“我们……我们在哪?”   “我们就在港联。”楚君说,她扶着金曼曼往停车场另一头走去,单修谨并没有跟他们移动,而是依然站在原地。金曼曼有点脚软,但还是挣扎着要站稳,“他不和我们一起走吗?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   “我们就在港联,这里是消防避难层,除非有消防警报,否则电梯平时在这一层不停,所以我们要去下一楼坐电梯,然后大概再过半小时再报警。”   楚君回答,“他不和我们一起走。”   “那他去哪?”前方果然已经快看到大厦的门脸了,步梯、电梯都在这里,金曼曼止住脚步,不愿再往前走,她很迷惑,这里有些事是她没想通的,单修谨——单修谨不和她们一起走能去哪?而且现在得到手机了他们为何不立刻报警?   ——她突然明白过来了,Crystal要翻供牵连嘉俊,嘉俊留了后手能让小单入罪,小单留在大陆不会有任何前途,但是,他现在手里有一个还没死的嘉俊,还有嘉俊的手机。   只要嘉俊还没有死,嘉俊对金曼曼执行的赛博抢劫,便可以一模一样再来一次,而且这一次,小单得到的不会是金曼曼那点可怜的私人积蓄,而将是嘉俊那数目庞大的现金资产。这部分钱喂不饱嘉俊的胃口,但却应该是可以让小单满意的。   如果一样要铤而走险,一样要杀人,如果一样要迈出这一步,再往前走九千九百九十九,那么,为什么要杀微不足道的金曼曼,为什么,不杀更有钱得多的荀嘉俊呢?   金曼曼完全想明白了,“半小时后再报警——离境……他知道怎么去今晚嘉俊给自己安排的离境渠道。”   楚君轻轻点了点头,表情复杂,金曼曼转过身看着单修谨遥远的背影,她们已经走出很远了,单修谨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停车场里显得很渺小,这一层的层高太高了,让他看起来分外孤单。   “小单!”   她大声喊,单修谨没有回头,只是举起手用力地挥了挥。   “保重!”   他也大声地吼了回来,语气里没有一丝犹豫,只有无尽的坚定。单修谨说过,他们已经回不去了,他和金曼曼,再也没有以后,再也无法相见了。   金曼曼的眼泪肆意地流了下来,她没有再抵抗楚君的带领,和她一起离开了停车场,走进了似乎无限重复的安全步梯回廊,一个个方格从上到下逐渐缩小,似乎形成一口深井,吞噬着人类无穷的欲.望与悲鸣。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第179章 迷宫之旅   事情的后来好像一个长长的梦, 又好像是在一秒内便走完了冗长的流程,她们靠步行跌跌撞撞地走完了那无穷无尽的安全梯,这时候大概已经过了半小时,等到他们从负一楼出来时, 本来停在醒目车位上的保姆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单修谨已经开着这辆车走了, 他直接从电梯下去,会比她们快得多, 这是楚君和他简短交流的暗号, 看到车不见了就可以报警。这会儿, 或许单修谨已经去向嘉俊事先联系好的暗线那里了。   于是,楚君打电话报警, 金曼曼联系了林阳——他就在不远处, 其实就在她们头顶, 还带了一个没有执勤的派出所朋友, 虎哥也在赶来的路上。林阳确实已经发现金曼曼没有回消息, 而且为此感到不安, 已经开始找人了, 但是, 金曼曼的定位在港联国际,这是个很正常的地址, 而且,她失联的时间甚至不到24小时。警方显然无法大张旗鼓地出警, 林阳只能按照定位来找人看监控, 他没求助于Julie,而是直接找了警察来, 还有虎哥, 这样会更直接一些。   “一开始我以为是在总裁办公室, 但是你的定位你知道在哪吗?你当时呆的位置在其余楼层对应的是洗手间,这下就很难办了,因为你可能在任何一层上厕所,一个很长,很长的厕所。”   林阳是知道怎么能逗她笑的,金曼曼也很捧场地笑了起来,他们现在都需要一些笑声来调剂气氛,她说,“可能虎哥心里也在埋怨你小题大做。”   “但事实证明,如果我女朋友没有及时回我消息,那她就一定是被绑架了。”林阳亲了她一口,“所以,以后你不方便回消息时一定要提前报备,不然我会很紧张的。”   他们刚经历过一个很疲倦的夜晚,报警后,一起去所里交代了情况,金曼曼说了自己版本的故事:她去医院看望荀爵士,之后想去看望楚君,被楚君叫到楼梯间后,身后被人刺了一下,随后不省人事,醒来后,她被荀嘉俊绑在椅子上,试图逼问出Julie是否蓄意谋害Stefen——因为Julie联系不上,而且那天晚上她和Julie在一起,又是爵士身边的工作人员,嘉俊便意图从她身上打开缺口,甚至以奸\\杀、下药等手段来威胁她。   楚君这里的故事要全面得多,她陈述自己也是被嘉俊叫到医院,并且带去了嘉俊指定的一本《圣经》,她以为是嘉俊下定决心要拔管了,要给Stefen做临终洗礼,但没想到的是,嘉俊的圣经里藏了一把手.枪,嘉俊拿到之后,便立刻威胁楚君,让她出面叫金曼曼过来。   由于同时还有单修谨在一边,楚君没有办法,只能暂且从命,但在行车中,她设法退掉了枪里的子弹。“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是射击俱乐部的会员,其实我觉得嘉俊可能不太熟悉用枪……”   她是对的,嘉俊不可能有什么江湖经验,他在自己的专业领域狡猾老练,但第一次独立安排这种大场面时便又显得青涩笨拙,楚君之后便一直在寻找i机会反杀,但是,嘉俊还从圣经里拆出了一柄匕首,这让她颇为顾忌。   至于单修谨版本的故事,那就没人能说明白了,他也是被叫到医院来的,在嘉俊去开车,他和楚君夹着金曼曼等候的时候,单修谨问楚君,“他身上是不是只有两样武器?”   “他的枪没子弹了。”   他们也就只沟通了这些,随后嘉俊便过来了,再之后,便是四人都在场的局面,金曼曼被逼问,而在嘉俊把身上唯一一把武器给了单修谨之后,他们两人便都找了机会,开始反抗。   “后来,小单就叫我们先走,让我们走楼梯,说电梯里可能会有他的手下,从楼梯直接去负一楼,停车场很大,我们可以在停车场出去,再报警。”   两个女孩六神无主,听从他的安排也很正常,可最后的结果,却是嘉俊和单修谨一起消失无踪,等到警察终于从大厦调出录像,便发现单修谨架着嘉俊,很顺利地从电梯里去了地下一楼——其余的线索便缺失了,因为地下一层的监控坏了很久,还没有修呢。   再加上楚君记不清那辆车的车牌号,还要去问港联的工作人员,等到车牌号找到,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警方在全市定位的结果,车最后出现在海边公路的道路摄像头里,那是头一天深夜,拍下来的画面中,主驾驶是单修谨,但已经看不见荀嘉俊了。   最后,车在海滩边的一片荒地中被找到了,但没有嘉俊的尸体,当然也没有小单,他们两人就这样消失了,不知生死,同时荀嘉俊也正式成为一批精神药物贩售的嫌犯——为什么Crystal翻案之前,嘉俊能效率奇快地被释放,这已经不是两个女孩的问题了。   金曼曼和楚君说的话,是经得起反复回答的,包括嘉俊的逼问,几乎都可以对得上号,小单被嘉俊裹挟的动机——林俏也被传唤来作证,因为这牵扯到了禅修班,风暴后续还在不断扩大,禅修班的投资人全都被请来喝茶,当然,林俏也被训斥了一顿,知情不报肯定是需要批评教育的,但考量到她的行程有明确证据(律师早已留好了视频证据),她很快被认定和此案无关。   至于金曼曼,她完全是无辜的受害者,Stefen也好,嘉俊也罢,和她的关系都并不太大,经过短暂的讯问,她便被释放出来,回老家过年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她的行动不受到任何限制,不论荀家二房一死一失踪,会掀起多大的新闻风暴,这件事已经和她无关了。   “他们会找到小单吗?”她问林阳,“还有……嘉俊,你觉得小单带走他了吗?”   “我想他肯定不会带嘉俊上船的,如果他还有脑子的话。”林阳在手机上忙碌操作,他正忙着做空荀家在美股上市的几间公司,按道理来说,这似乎也小小地触犯了一些法律,不过,有钱人在美国是很难吃到罚单的,尤其他的内幕消息还来得这样隐蔽。所以,这就是他们从这件事上获取的一些好处,大概可以覆盖金曼曼的钱财损失——几倍地补偿,林阳已经许诺把这笔交易的利润都给金曼曼,算作对她的安慰。   “所以……”金曼曼有些怅然,“这也就说明……”   也就说明,嘉俊大概应该还是死了,单修谨是先在海边处理掉他,再去找渠道的,他找的摆渡人应该是认手机不认人,只要单修谨能持有嘉俊的手机,去到境外应当不成问题。   “也或者他在半路的时候,船家就收到客户的消息,知道嘉俊失踪了,也或者他们会在下船的码头等着小单,当然,他也可能被巡逻队追上,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也有可能,快艇夜间行船,遇到意外,不论如何,金曼曼再也不能听到单修谨的消息了,这一点大概是可以肯定的。她在脑海里拼命地为小单想着一条生路,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他也能安然到达那未知的彼岸,从此开始一段全新的人生——   她希望小单的故事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这或者是金曼曼的护短,尽管最正确也最安全的结局,似乎应该是被海岸巡逻队追上,金曼曼也能很轻易地想象出那样的画面,小单被抓,被判,若干年后他出狱,重新开展一段或者窘迫,但可以重新抬头做人的生活……   最后,小单会是怎样的结局呢?单修谨似乎已经成了在混沌中栖息的一只猫,蛰伏在迷宫深处,他们只能在钞票山堆的角落里,看见他的尾巴一闪而逝,像毛茸茸的猫尾,也像是蜿蜒的龙尾,贪婪让勇士化作恶龙,那尾巴索索地拖过地面,制造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响,站在迷宫门口的姑娘回头看去,却注定只能看到一团迷雾,他们之间,已经有了物种的隔离。   “俏俏很难过。”她换了个话题,靠在林阳怀里,这会儿,她不在乎林阳从股票中得到的收益都会给她,金曼曼更希望她的男朋友给她一个轻吻,“最近的打击接二连三,她从警局出来时,人都蔫了——小单临走前见过她一面。”   林阳已经结束了操作,他轻轻地为金曼曼按着太阳穴,“她和我说了,她对于小单还是很留恋的,或许,没有人待她会比小单更好了。”   “喂,这种话有点可悲啊……”   “至少,在她的认知里,确实是这样的不错,”林阳说,“小单留了一些东西给她,她想和我们一起去你老家过年,顺便看望一下小单的妈妈。”   “留了什么?”金曼曼问,她有点皱眉了,倒不是因为林俏想一起回家过年,而是——“但我们能回去吗?我都不知道我过年能不能走得开,你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Julie估计也有点心力交瘁,她肯定希望我留在S市照看老头子吧——”   金曼曼说到一半就不在往下讲了,她诧异地望着林阳,“怎么了吗?”   “应该是太忙乱,大家都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林阳斟酌着说,“Julie从事发后到现在都没露面,也没有一点音信……你应该想得到原因吧?”   “其实大概就在你离开后不久,可能都还没出医院,Stefen的尸首都还没到太平间,老人家就不行了,心力衰竭,多器官衰竭,送进ICU抢救了几小时,Julie和荀先生都没赶到,他就已经不行了。”   林阳说的荀先生,自然是嘉明的爸爸,“现在人已经完全靠体外循环系统吊着一口气,再维系生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Julie正在安排专机,要把他带回外岛去,在那里让他安息落葬。”   这也就意味着,爵士那边不再需要金曼曼的服务了,她惊愕地半抬起身子,“这么突然,这么说——”   这么说,她看到的,的确就是爵士回光返照的一瞬间,金曼曼有种很瘆人的感觉,爵士的死,不能说是很让人意外,但她在极短的时间内接连送走了荀家的老中青三代,不免感到冥冥中自有天数,好像身边都被荀家的晦气笼罩,这个家族确实让人感到太压抑。   她不由得往林阳怀里又缩了缩,“那这么说,的确可以回去了……唉,我不想开我的微信,现在肯定爆炸了,全都是来问八卦的。”   她的猜测是对的,她的客户不知哪来的消息,知道她受到Julie宠爱,现在都来找她打听,金曼曼还能从张总、陈总的语气中品出一点狂喜乱舞的心情,这些消息她一条都没有回。“Ceci也在问,问什么啊,她自己都要抑郁了,还想放弃抚养权回国,还关心别人的八卦?她自己都是别人的八卦。”   “何太太也突然原谅我了,还有庄太……”   从前的客户,金曼曼如数家珍地盘点,甚至连朱总都在问——他好像也是为了做股票。把这些消息看完,金曼曼又说起楚君,“你知道吗,其实小单和是怎么和她达成一致的吗?”   这一点,楚君向警察并没有说实话,他们在医院见面时,单修谨问了楚君一句,“你真的希望她死吗”,而楚君回答他,“曼曼有没有和你说过我都遭遇了什么”——他们是借由对金曼曼的生死,这才达成统一开始联手。   金曼曼感到自己因此欠了楚君一个情,“楚君说她要出国了,会尽量留在外面,不再回来。”   这对她来说,不算是最惨的结局,不是每个失败的捞女,都能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林阳点了点头,但他没有说话,金曼曼有点哀怨地看他,“你怎么不问我想不想出国?”   “我是想问,但觉得你其实只是在逃避。”   林阳伸手让金曼曼过来,别再继续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金曼曼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焦躁得开始规整房间了。“你就这么害怕回去面对汤老师吗,曼曼?”   “我……唉,林阳,你说,我该怎么和汤老师说呢?”   他是懂得她的,金曼曼不必再伪装,她躺在林阳怀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小单的去向,还有,我这一段长长的,复杂的迷宫之旅……我该怎么向她解释呢?”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一会给大家送上一章的红包   这一章继续送,明天应该就是完结章了~ 第180章 一箱遗赠   再怎么近乡情怯, 金曼曼还是无法逃避这一趟返乡之旅——不单是她要去,林俏也要去,这可能是她林俏在国内的最后一个年了,她有打算出国读个学位, 再决定自己在哪里生活:其实金曼曼觉得林俏也有可能半途而废, 不过,现在林总这里她是失宠了, 若林俏决定去攻母亲的关, 也不是不能理解, 林总有很多孩子,可她母亲这辈子都只有这个小辈了, 如果林俏愿意为了遗产洗心革面, 做个懂得付出的乖巧女儿, 金曼曼想, Susan终究也不会拒绝到底的。   这样一来, 她不太好继续拒绝林俏了, 把手头的工作多少都做了个了结, 让已经成型的业务继续运转, 新业务,员工自己能做的话还好, 要找两个老板的都先封存——年后,工作室会更换主体, 即便林俏不愿退股, 金曼曼也还打算在这行做下去,她也不会再继续使用眼下这个股权结构了。   既然是这样有特殊意义的旅程, 他们没有坐飞机去, 而是由林阳开车, 一路边走边玩,用了一周的时间才开回金曼曼的老家,这段旅程其实很愉快,不过,大家都能感觉到那个无形的缺失,如果有单修谨在的话,或许结构会更平衡——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这两对小情侣决定回老家过年,一起自驾游回家似乎也是很自然的选择。不像是现在,金曼曼和林阳开心的时候,林俏作为一个单身狗总有点儿若有所失。但林俏毕竟也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有点儿长大了,学会了不去扫兴,努力地隐藏自己的失落,把一切把隐藏在眼角一道轻微的笑纹里,林俏的气质因此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她看起来和从前相比多了一点故事了。   对于林俏来说,世界总是充满了无限的选择,还有犯错的余地,归根到底,她毕业还不到两年时间,太多人在这样的年纪里愚蠢、刻薄、吝啬、莽撞……只要在踏出无可挽回的一步之前,能够回头,那么,她的日子总不会差到哪里去,甚至也将永远比大哥大嫂舒心,金曼曼能感受到她的改变,她正用怀念的眼光去记忆着自己见到的一切,自己经历的一切,或许,在小单离开之后,林俏明白了,自己生命中一个至关重要的阶段已经结束,她终将收拾行囊,扬帆前往下一个阶段,这一次旅程为的正是更好的道别。   他们到达县城的第二天,金曼曼和林阳陪着林俏去看望单修谨的妈妈,她正在住院,而且病房门口相当热闹——单修谨的事情,之前已经被警方通知她了,当然他们的亲戚也会收到告知书,要求他们如果和单修谨有接触要及时上报。   大概是因为小单失踪,窟窿没人来填了,单修谨的姨夫又开始要求单家卖房还债,甚至不给单妈妈恢复的时间,她因为儿子的事情,一时接受不了,整夜整夜的失眠,胸闷不适,不得不过来挂水,但即便是在病房,也有小姨夫一家的亲戚上门虎视眈眈,让保安不得不过来维持秩序,病房外不少住院病人都探头探脑看热闹。让金曼曼也不免为单妈妈感到少许难堪。   但是,单妈妈本人木无反应,她闭着眼,是让人陌生的憔悴,在金曼曼的记忆中她一向从容优雅、光彩照人,面颊丰腴,身材也有点儿偏胖,但现在她瘦得颧骨都突出,眉心是深深的川字纹,金曼曼从前没有发现她还有一点驼背。   “你们是——啊,是金曼曼啊,单修谨的同学。”   金曼曼在这座小城也算是个小名人了,单修谨的亲戚知道她也很自然,她冷冷地望着小姨夫,一句话也没有说,林阳掏出手机对他们拍了个短视频,这引起了小姨夫的警觉。“拍什么?”   “这么关切单家,而且还是你去举报的,感觉更像是利益分配不均窝里反啊,来和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回答他的是快速到达现场的警察,小姨夫的离去,让他一群亲戚感受到不祥气息,很快逐渐融入人群,金曼曼瞅了林阳一眼,林阳晃了晃手机,“不记得了?常阳捐助着县里的基金呢。”   金曼曼便立刻心领神会了,这件事是林阳一手促成,虽然他也是慷常阳之慨,但毕竟是为县里做了好事,这都是送上门的政绩,给面子也是应该。就算小姨夫没有问题,作为一个正常的社会人,他也应该掂量一下自己做事的分寸了,这之后,至少单妈妈能获得少许清净。   这也是金曼曼唯一能为单修谨做的了,不管他的行为出于什么动机,对金曼曼也的确有救命之恩,金曼曼现在身无分文,没法给钱——单家其实也并不真正缺钱,他们还有好几套房子没卖。林阳愿意帮她出面还这个人情,金曼曼很感激。   “阿姨。”   她有点报丧信的忐忑,不如去见汤老师那样慌张,却也觉得难以开口,金曼曼犹豫了一下,还是在病床边坐下,“其实,小单……的事情,我是清楚的,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尽管问我——我们要不要换个环境,我扶您出去走走?”   实际上,单妈妈并不一定要住院,只是她办了住院之后,报销、挂水都会更方便而已,毕竟是小城市里的一号人物,这点方便还是有的。金曼曼陪着她把最后一点水挂完,还想张罗着一起去吃顿饭,但单妈妈并不想吃,所以只好作罢,便和她一起去附近的公园里转悠:天气冷了,期末考在即,附近的学生连午休时间都要压榨,这会儿公园里空无一人,很适合谈些私密的话题。   “……所以,也有人推断他可能没死,而是拿着嘉俊的积蓄,用他的渠道去了海外,警方已经往嘉俊的银行发函调明细了,因为是海外的银行,需要时间,或许可以从明细来推断他把现金转去了哪个账户。可能若干年后,小单也会用新的身份回来,你们还是有相见的机会。”   金曼曼只能这么说了,她宽慰的是罪犯的母亲——对单妈妈来说,就算是罪犯也好,服刑也好,不能联络也好,只要小单还活着,哪怕漂泊在海外不知何方,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也总比他彻底下落不明,了无音信要强得多。只要他活着,只要他还活着……总是能够再见的。   单妈妈木然地听着儿子的丰功伟业,没有一丝反应,对于金曼曼介绍小单做Buyer的事情,她没有一句话评价,金曼曼不免也有轻微的尴尬,她退后一步,把林俏让出来,“不知道小单和你说过没有,他的女朋友俏俏……她今天也来了。”   林俏有点紧张地上前,“阿姨。”   她一只手提着一个文件箱,另一只手把羽绒服的下摆抓得旧旧的,“其实,小单那天去赴约以前,见了我一面……”   金曼曼悄无声息地走到林阳身边,和他一起并肩眺望远处的两个女人,林俏和单妈妈正在对话,两个人的脸色都很严肃,也都有些激动,林俏突然提起箱子,很吃力地悬空打开了一条线,让单妈妈看向里头,一阵风吹过,金曼曼听到了哗啦啦的声音,像是有一沓沓的纸张在风中波动。金曼曼的表情僵住了,她看了林阳一眼。   “小单给她的。”林阳说,“俏俏觉得还是转交给他母亲为好——你看,她确实也长大了一点。”   的确,从前的林俏可没有这么舍得,她对金钱的执念,似乎也在巨大的变故中有了一丝松动。金曼曼想,难怪他们要自驾回家,这箱子可过不了安检——“好多个晚上好像这箱子就扔在车里啊。”   “其实数目也不多。你觉得他仓促间能取出多少来?这应该还有一些是他在禅修班那里帮上头收着的现金。”林阳说,“还不够嘉明买一枚胸针的——”   他也叹了口气,“唉!却足以买到小单的三观。”   人类的三观,是最廉价的商品,这世上涌涌人潮中,总有人急切地用出奇廉宜的价格,出卖自己的灵魂,他们却从不会考虑,这样的交换对真正爱他们的人来说是否值得。林俏把手提箱交给单妈妈,对她鞠了一躬,转身向他们走来,她眼角还亮晶晶的,但表情比之前开朗了一些。   单妈妈呢,单妈妈怔怔地抱着这个箱子,这个买断了她儿子,买断了‘单修谨’一生前程的箱子,她的脸抽搐着,似乎在哭又似乎在笑,她突然打开箱子,抓了一把纸币向上洒落,粉色纸钞在空中缓缓飞扬,这样轻盈,单妈妈久久地注视着这副景象,她的表情冷峻到了极点。   金曼曼想,她一定在心底一遍遍地问,值得吗?   到底哪里做错了,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   她的老家,是一座乏味的县城,最值得一提的景点,不过是一个无趣的小山头,就连酒店也明显够不上一行人的层次,林俏把箱子送给单妈妈之后,宣布她要去找个Spa馆,做个精油开背,缓解一下心情,顺便再享受一下国内便宜的人工福利,不过,即便如此,一间适合的Spa馆也不是那么好找的,金曼曼在App上研究了半天,敲定一家把她送去,这才以破釜沉舟的心情,再次来到母校门前。   “会不会很失望,我成长的地方就是这么窄小,贫穷——而且在支柱企业倒台后更萧条了,好多店都没开。”   “如果你去过我的老家,见过我度过童年的地方,你不会这么问的。”   林阳总有让她会心一笑的能力,金曼曼想问他有没有把自己的珊瑚绒战袍打包带出林家,为什么从来没见他穿,不过,汤老师到得很快,她热情地拉着林阳的手,“哎呀,林总!可把我们的大恩人给盼来了!”   又喜爱不尽地去摸金曼曼的脸颊,“曼曼,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沉稳了!”   汤老师的喜气,一下就冲淡了金曼曼的忐忑,她也不禁露出笑容,“老师今年对我比去年客气——是不是因为我拉了个财主来啊?”   “你这话说得,哪怕一分钱捐助没拉,我见到你难道还不开心?”   汤老师固然是关心金曼曼的,但她‘见一个爱一个’,最关心的当然永远是就在眼前的那些贫困学子,单修谨大概是和她说过了金曼曼匿名捐助的事情,再加上常阳和金曼曼的关系,现在她对金曼曼,师长的感觉更淡了,不再居高临下,甚至有些对捐赠者急切的讨好,她急于让金曼曼和林阳知道,他们的捐助发挥了很良好的作用。   “有没有感觉最近我发朋友圈水滴筹的数量减少了?”她神采飞扬地说,拉着他们去多媒体教室看PPT,“县里把一部分资金划拨到乡下去了,也是应该的,今年我们的入学率比去年提高了两个点!不过,我们中学需要帮助的学生也不少,他们那一份我肯定是争下来了。”   这份PPT应当是准备在年终报告会上展示的,做得很详尽,基金会捐助的每个学生都有档案和近况,汤老师对每个学生都如数家珍,“张波,这个学生是老大难了,他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家庭非常困难,几次想去辍学打工。”   “哎呀,我们去他家里做工作,又联合县里的扶贫组,给他父母找工作,让他弟妹进城读幼儿园,学费基金会来补贴。张波这里,学杂费全免,基金会每个月给饭卡冲五百块钱——一般都是冲四百的,我多申请了一百,为什么,张波这个学生胃口大,四百块钱他真的吃不饱……他今年考去个技校不成问题的,我的意见,这样的学生成绩一般的,没有必要去念本三、大专,直接去学汽修、电焊,你师兄他们说,在大城市技工收入真的不低,哪怕做装修都好,立刻就能见到钱……”   “楚微雨,这个学生是品学兼优的,有了基金会补贴,她可以专心读书,今年期中考涨一百多分,名次提高到年级前五十,她有希望考一本。”   “张玉刚……”   “江普……”   大概是因为今年的经费太充裕,‘从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汤老师今年的PPT确实做得丰满,也确实是比往年更有成果,她眉飞色舞地给两人说,更多的还是说给金曼曼听,金曼曼的眉眼情不自禁地舒展开来。   她捐了多少钱,现在都好像有点记不清了,事实上,金曼曼现在都记不得自己被嘉俊抢走了多少钱,她对于金钱似乎已经不如从前那样,一分一毫都留下深刻印象,不管多少钱,这一刻金曼曼都感到很值得,这是比嘉明的贵重礼物更让她愉悦的回报。这话很老生常谈,但,金曼曼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原来帮人所获得的感觉,的确能让人上瘾,这是一种最高级的奢侈,远胜一艘亿万的私人游艇,只有心灵真正富裕的人,才能购买得起这样的体验。   “可惜了,今年是颗粒无收,账户里空荡荡回来的,不然,这PPT一看,还不是要再倾囊捐助一次啊?”   林阳既然已经出手帮了单妈妈,就得做好应酬的准备,他离开常阳的消息显然还没传到小县城来,自然多得是人想要认识一下常阳的公子。早有人来热情拉他去泡茶谈天,也是在基金会兼职的人员,陪金曼曼的任务,便落到汤老师头上,她们因此有了一点闲空,可以两人在操场上散散步。金曼曼半开玩笑,也是给汤老师打预防针:期望值别放得太高,她是真没钱了,也不可能要求林阳捐,要做好明年预算缩水的准备。   “林总他现在是……”   “已经离开集团了,他和父亲一直有点不和……”金曼曼随便说了些林阳的事情,对于单修谨,她只是一语带过,汤老师也没有多问,其实,她应该是听说了一些端倪,只是大概她和窘迫的人打了太多交道,很知道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不该问。“其实我们也是处在一个迷茫期,想着先休息一下,再看看将来能做什么吧。”   这是汤老师无法去理解和指导的区域,她并没有不懂装懂,只是点头说,“有时候适当充充电也好,只要过得快乐,有自己的一门事业,不论收入多寡,都是很好的生活。”   金曼曼以前不明白这话里的道理,以前她觉得这些话无关痛痒,充斥着不咸不淡的老生常谈。可现在,她品味到老生常谈中蕴含的巨大力量,明白了长辈的告诫中所蕴含的智慧与提醒,她不禁靠在了汤老师肩头,对方吓了一跳,随后抿唇一笑,珍爱地摸了摸金曼曼的额头。   “怎么了?心里不舒服吗?”   “不是,只是过去的一年中……很多次感到无法面对您,”金曼曼说,“有很多时候我觉得我也会像小单一样,走向错误的方向,在那些时刻,我总是想起您,想起您说的道理,想起您的担忧——漂亮的女孩子,在这世界上将要遇到的,一个接一个的陷阱……我全都一一品尝了个遍啊,老师。”   汤老师只是微笑着,宽慰地凝视着她,似乎早已知道了金曼曼的每个选择。她或许不会懂得金曼曼面对的复杂局面,抵抗的极致诱惑,但当金曼曼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汤老师便一眼看穿了她的结论——金曼曼经过了一段长长的、曲折的旅程,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但是,她毕竟淌过来了,现在她依然抬头挺胸地出现在汤老师面前,而这也就已经足够了。   “小时候都想建功立业,长大了才知道,原来安稳的幸福就已经挺难得的了——”金曼曼喃喃说,又很快自失地一笑,“唉,老师,这些话感觉真的很鸡汤啊,你说,我走过了一段长长的旅程,得到的全都是这些被人说烂了,老生常谈的结论,感觉很尴尬——你说,如果我早点把这些道理听进去的话……”   “这你就错了。”   汤老师打断了她,这会儿她又有点儿像是金曼曼的老师了,有些武断地打断了她的话头,把金曼曼从错误的思维方向中拉出来,不由分说地灌输着自己的人生经验。   “你要知道,这些所谓的鸡汤,这些话语被说出来,不是为了教导别人根据这些道理生活,其实也根本没办法指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不懂的时候就真的是不会懂,那时候你需要的是历练,是冒险。”   “这些话之所以存在,之所以畅销,不是为了让人依葫芦画瓢的,曼曼。”   汤老师真诚地说,“而是为了让渡过迷惘的人知道,我们并不孤独,这世上有很多人也和我们有一样的想法。我们虽然不如意,虽然平凡,虽然坎坷,虽然也犯了很多错——但是,我们还是勇敢地往前去。”   去追逐,去生活,去尝试,哪怕要犯下更多的错,哪怕踏入一个又一个连环的迷宫,但是,在最迷惘的时刻,只要想起这些道理,想起这些人,耳边就像是响起了一首动听的歌,一首引领着她们走过迷宫的歌——   两个女人对视着,都笑了起来,汤老师脸上盛开了一朵满是褶子的菊花,她比去年要更苍老了,下课铃声响起,无数学生涌入走廊,向操场席卷而来,他们要把握晚饭前的短暂时间,在这里尽情地活动一番,宣泄他们的青春。金曼曼和汤老师在人潮前方互相望着,肆意的笑着,就像是两朵花儿,洒脱地招展着。   汤老师从前有什么故事呢?她为什么会如此热衷于眼下的事业呢?   金曼曼第一次对汤老师产生了好奇,从前,汤老师只是她心中的一个符号,她似乎天然就该这个样子,伟大而无私,从没有属于自己的一面,现在金曼曼已经知道,汤老师也经历过许多自己的故事,克服着细碎而又深刻的痛苦,才会成为这个伟大的符号。世上的一切都有来路,时光在迷宫上方奔腾流转,每个人都在迷宫中努力地走出自己的路,前方等待的,是他们注定的,在选择中飞快演算的结局。   “我又想起了保尔柯察金的名言。”她告诉汤老师,“我们必须抓紧时间生活,用尽一切力气工作——”   啊,工作,金曼曼想,她现在终于可以和汤老师谈谈她的工作了,作为一个Buyer,她所见识过的一切,那些稀奇古怪的客户,那些光怪陆离金碧辉煌的场景,那些——那些殊途同归的幽微人性,她因此得到的,因此失去的,因此经历的——   汤老师,她在心中提笔,我现在就在您的身边,但,我还是给您写一封信,我想要讲述的是我自己的故事,是我走过的一段路程,一切,要从我的过去,我的贫困说起————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双更哦,大家别错过!   本章也给大家发红包!24小时内有效! 第181章 新金迷   “金小姐——天啊, 你好漂亮啊!不行不行,下周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录一期Vlog,我来采访一下你们这种Buyer,真的早就想做这个节目了——”   “曼曼, 好久没见到你了——林阳呢?怎么他没来?庄太和我都等他半天了, 我们今天指名要你男友做导览,你介意不介意啊?”   “荀总, 我是小何啊——来弟弟, 叫阿姨——这个是我家弟弟。”   “老板, 老板,那边又有客人来了, 宣传册发完了, 我记得还有一箱的——”   金曼曼低声说, “在隔壁储藏室里——阿阳, 阿阳, Julie阿姨叫你, 今天你属于她们俩了。”   她和Julie、庄太隔空挥手示意, 眼看林阳过去接手交际, 这才回身绽开营业笑容,“唉哟, 那真是要太感谢你了,给我们做Vlog, 你现在的这个流量——但是, 我们这边工作室的客户都是很要求低调的,你知道, 可能我们上一次节目, 就会流失不少客户的样子……所以还是不太方便……”   “真的?那太可惜了, 那宣传一下你的新工作室总可以吧?”   X公子虽然没来,但被他带红了的心理咨询定制服务,却为工作室结识了一大批新的网红流量,以带货能力走红的网红,平时出镜都是平民妆造,私底下却巴不得把翡翠戒指戴出拳套效果,他端着香槟,好奇地凝视着展厅里的大Logo,“这个工作室还叫金迷吗?艺术空间——造型、服饰、绘画,与艺术有关的一切……这个版头很有设计感哎。”   “谢谢谢谢。”金曼曼双手合十,“是我自己画的——隔壁原来的工作室之后是会改名的,不过主体没变,业务都还在隔壁继续,至于我这边,工作室的名字就叫金迷艺术空间,当然现在作品还有点少,画也就是几幅,水平也比较一般,不过,之后我的重心可能看情况,会转到这边多一点。到时候如果对一些场所的整体造型有需要,也欢迎来找我们,我们整体造型定制能力还是满强的。”   “真的吗?”网红对金曼曼的能力其实一点都不怀疑,毕竟,今天开业展览上,客户的层次可让他大开眼界,“那我要来,你是知道我的,金小姐,你们这边收费最贵的套餐,给我预留一份,尽快安排——那个包是你的作品吗?好特别啊,《一个被毁了的包,以及它的补救》,我好喜欢这种包包和浮世绘的结合。”   这个包绘系列还有许多,还有《一个跟风的假包,艺术家的敷衍》,作品和题目起到了很好的对比作用,令人发噱,不少客户都在询价,有意收藏。金曼曼从网红身边又开始周旋,一路嘴巴不停——她要解释自己为何缺席了这么久,毕竟,虽然原本介绍她们认识这家工作室的林俏已经淡出,但工作室i本身服务质量不错,在有限的领域中总能让客户满意,老板突然跑出门旅游,一切业务只能和底下的员工对接,不免让客户们感到自己受了相当的委屈,有许多小毛病要抱怨投诉。   “你们的教育中介,真的是没有竞争对手,你知道吗,之前也有别的人在做,但是,啧啧啧……”   “曼曼,你们现在还卖包吗?听说了没有,Ceci好像要离婚了,她现在在海外搞包包代购……”   八卦一个接着一个,半年没见,新闻令人目不暇接,这个作品杂乱,让人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艺术展,得益于诸多客户的大力捧场,莫名其妙竟也很能上得了台面,有资格拍照上传Ins,成为名媛派对的一场。   而全靠自己的影响力,能够举办这场派对的金曼曼,其‘江湖地位’,似乎也又有了公认的上升,庄太踱步到金曼曼身边,语气闲闲,“金小姐,不得不说,我对你有点儿佩服。你是个有能力的女孩子。”   这场派对,金曼曼的确是靠自己的力量办起来的,林阳并没有出手,当然他的面子现在也有点不管用了,常阳深陷股权争议泥沼,股价持续下行,哪怕他还在常阳,也会被人议论,更何况林阳已经离开常阳半年多时间,更有传闻他可能会加入港联大陆,成为Julie手下的高级打工仔?   林阳的阶层跌落,似乎已经是可以眼见的事,虽然他看起来似乎也很自得其乐,好像从这样可怜的打工仔生活中,也能找到丰富乐趣——还没吃到苦罢了,很多人会这样想,有一天,他总是会回去的。可,不论那时候金曼曼和他是什么关系,金曼曼能不能跟着他一起回去,至少现在,全靠自己,她在这个行当中似乎注定会混得很辛苦——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现在看起来,居然还做得有声有色,有一个很好的开头——而对上流社会来说,他们从不在乎你的真实,只在乎你的‘看起来’,只要‘看起来’足够风光,便能得到庄太的赞赏,甚至是后续的提携。   现在的金曼曼,对于这种上流社会的逻辑,已经很有余了,她微笑着举杯和庄太碰了一下,“过奖了,我们拍马也难及前辈的尾尘,赚点小钱罢了,以后还要请庄太多加关照。”   “知足常乐,你知道这个道理,便比大把人强得多了。”庄太笑着说,“现在连我都很好奇,没有男人助力,你能在设计这条路上走到哪一步——设计,一向是最需要金主的行业,哦,对了,Bosco托我向你问好。”   她似乎别有深意,压低声音向金曼曼爆了一个小料,“他的新女友Eleven,其实也是内地女,算是我的干亲。”   所以,这就是又一个金曼曼了,年轻又漂亮,野心勃勃的机灵女孩总是不缺,少了一个金曼曼,无数个金曼曼排队入局,现在,金曼曼已经沦为过气货色,是旧日的老新闻了,新的女孩子有新的传奇,新的想象空间,新的悬念:11能不能登上大位,成为和嘉明的正宫别苗头的小星?   金曼曼只是笑,“哦,很好呀,祝福他。”   庄太斜眼,见金曼曼依旧平静,不免也是咋舌,“难道你真指望林阳来资助你开生产线,做高定,去服装周开秀啊?”   “不需要啊,我现在有一个工作室来支持我的喜爱了。”   金曼曼指了指隔壁的老楼,又对庄太双手合十,“我们也做软装艺术品采购的,庄太还请多照顾,每一次使用我们的服务,都是在帮助我的艺术梦想——”   说到这里,她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庄太也是惊讶:“你自己赚钱支持自己?这……”   这叫自食其力,对庄太来说,是个极陌生的选项,当然在财政上来说,风险也更高,金曼曼不管在Buyer这行赚多少,都可能投入艺术空间而血本无归,到最后或许她能剩下的钱很少很少。   但是——但是——   把迷惑的庄太送去给林阳处理,顺便在林阳的眼神中,确认他今晚会如数收账,要金曼曼连本带利地归还今日的人情,金曼曼听到门铃轻响,反射性端起营业笑容,回头看去,“啊——俏俏!你回国了?”   林俏剪了短发,穿着衬身的造型西服,她比之前更瘦了一些,气势也更凌厉,现在,她已经很有自己的时尚风格了,不过怔怔打量室内的表情依然透了点傻气,金曼曼知道她是想起了一切的开始,那个妆造委托——当然,还有之后林俏的拒绝,她认为金曼曼开不了工作室,在这样的领域创业,她会赔死,而金曼曼绝对接受不了这个后果。   但现在,工作室还是开了起来,谁也不知道它最后会是如何收场,决定它存在还是消失的,并不是它的前景,而是主人的心境,林俏左顾右盼,最终喟然一叹,挂上释然的笑容。“是啊,特意早一天回来,给你捧场——”   她伸出手,金曼曼向她走去,林阳也从人群中向着此处前行,他们在人群中彼此接近,林俏的眼神比以前要澄澈了许多,这一刻,她的妒忌和自卑似乎也已随着长发,和往事一起被剪去埋葬。   “曼曼,恭喜你。”   她说,注视着她的好友,她的兄长,“我是真的为你们高兴——”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本文至此彻底完结啦,之后会不会掉落番外就看心情了,在大结局中,大家都有了新的开始,在适应新的生活。我有意对林阳和林俏的心情留了白,因为时间还太短,不过是半年,不足以让他们彻底肯定自己的选择是否能让自己满意。但是,相信他们也会努力地生活下去,尤其是林俏,现在谁都靠不了,只能靠自己(去讨好母亲),她能迸发出的力量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笑。   至于林阳和曼曼的将来,曼曼大学毕业才三年,拜托,现在哪个事业女性会很早结婚啊!要说有个固定的结局,或许是很难的,但是,他和曼曼都是经历过诱惑而能守住本心的人,这个特质是宝贵的,我想不管他们是否能相守白头,这会是一段很美好的感情,而且,他们要找到比对方更懂得自己的人是很难的。   曼曼呢,她的艺术前途会不会更明亮,还是始终不会有太大的成就呢?我想,这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曼曼已经从金迷中走出,她不再会用世俗的标准来衡量自己的艺术成就,她也自信自己有了赚钱的能力,曾经永远缠绕的不安感,现在已经完全褪去了,她的生活不会永远都一帆风顺,但她已经有了充裕的内心力量去面对一切波折。   至于其余还纠缠在迷宫中的人,他们的故事远远还没有到结局,谁也不知道嘉明最后能继承多少遗产,谁也不知道林总会不会第三次破产,各人有各人的业,各人得各人的果,我没法说每个人在我心中的结局都会很光明,譬如小单,如果他成为东南亚大亨,呼风唤雨无恶不作,这个结局算光明吗?不论他是死是活,当他被迷宫化为一体的时候,基调就已经确定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