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鬼屋夜话》全集<鬼话连篇>【精校版】 作者:谢绝假言 《鬼屋夜话》又名《鬼话连篇》,系本人倾力推出的一个恐怖故事集,如果你是在夜晚、一个人独处时看到了这个系列故事,那最好不要读,因为这个系列里的每一个故事都极其恐怖。   拙著中的五个故事已经出版,出版后书名为《无人来电》,欢迎购买!同时欢迎有意出版其余五个故事的出版商洽谈出版事宜。 第一卷 鬼话连篇 第一章 查不到的电话 离晚自习结束时间还有五分钟,高二七班就有许多同学收拾好了书包。同学们这样猴急,并非因为厌学,而是要抢车。 每晚九点前后,也就是晚自习结束时间,城里一些公交车、长安车便会准时停在校门外等候学生们放学。虽然车辆不少,但还是供不应求。有很多学生因为抢不到位置,而被迫在校门口等候新的车辆。这种等待是很辛苦的,有时好不容易等来了一辆车,却又被别人捷足先登。一些不耐烦等车的同学,则会选择边走边等的办法。这种学生一般都是住处离学校不是太远,边走边等,反而机动性较大,如果走了很大段路,才有车辆追上来,这时他们会根据自己离家的距离和心情,决定还要不要上车。不过,大半步行的学生都是不用乘车的走读生。 离下课还差三分钟时,一名女同学背起书包,肆无忌惮地开了教室后门,匆匆离去。 陆政文呆了一下,还没决定要不要跟进,又见两位同学起身而去,于是不再犹豫,背起沉重的书包,出了教室。 到了教学楼下,只见一些其他年级的同学正嘻笑着向校门跑去,他也加入进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向校门。 校门外的街道边,已排起了接学生的车辆长龙。公交车、长安车加起来有七八辆,而且还有四五辆摩托车也想分一杯羹,正试图穿插到这条长龙的前面去。 陆政文虽然跑得快,但还是有不少同学先他上车,等他冲下校门前的一坡阶梯时,前面的两辆长安车已经载满学生开走了。现在排在最前面的是一辆公交车,车上已坐了一位男生,陆政文看了那同学一眼,上了后面一辆长安车。 他这样做,是因为公交车较大,就是不超载,也要坐二十多人,何况城里的公交车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超载。每次接学生,不把车塞得脚都站不下了是不会开走的。因此一些有经验的学生,往往优先选择车型较小的长安车。 陆政文在后排靠车门的座位上面坐下来,刚一坐下,他就发现旁边位置上,有一个客人遗失的手机!他迟疑小会,悄悄将手机塞入了裤兜里。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小心,大大方方地将手机拿在手里,并将手机关机,司机也不会注意,现在使用手机和小灵通的学生很多,司机决不会怀疑他是在车上拾到的。 不到一分钟,终于响起了下课铃声。大批学生鱼贯而出,象抢金子一样,冲向校门下面的车辆。 结果事情不似陆政文预料那样,大半同学首先选择的是前面那辆公交车,只有两名女生进了他这辆长安车。陆政文不禁苦笑,但想到自己因为上了这辆车,而白白拾到一个手机,仍觉得大于失。 前面那辆公交车很快便开走了,陆政文这辆长安车也已坐满,司机不顾同学们的催促,又等了半分钟,见没人愿意再挤进来,只好开车离去。 十分钟后,到了红旗街路口,陆政文下了车。 从路口到他家,还需步行五分钟,但因为这条小街不在主干道上,长安不开进去,所以只能安步当车。 他家所住这条老街的尽头是个很大的农贸市场,夏天隔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混合着菜市场和垃圾、污水沟的怪味。道路两边,全是一些生意不死不活的小馆子和经营杂货、副食类的小门面。住在这条老街上的人,大半是社会地位不高的居民,也有一些人家里有钱,将原来的旧房改成了小洋楼,但设计毫无美感,一看其奇形怪状的外观,便不难想象这些房屋的主人都是一些寸土必争的小市民。 陆政文家就在菜市场旁边一栋五层楼高的旧式楼房里,它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原是糖酒公司的家属楼,糖酒公司在七十年代时还是一个很吃香的单位,但随着市场经济的开放,很快就成了被淘汰的对象,如今这家公司早已不存在了,工人们也都已各奔前程。陆政文的外公是糖酒公司的司机,公司解散后,不几年就得病死去。八年前,他的父母离婚了,爸爸不久便组织了新的家庭,并于六年前迁到外地去了。所以现在只有他跟妈妈两人还住在这栋老式楼房里。妈妈在一家水泥厂上班,每月工资2500元左右,家里经济比较拮据,因此妈妈一直没有满足他想要买一部手机的愿望。 回到家后,看见妈妈不在家,他也没有奇怪,因为妈妈每到月底都要加几个晚班。他回到自己卧室,放下书包,在床前桌边坐下来,这才取出手机来看。 只见这部银灰色的手机的屏幕下面有个品牌标志:Motorola中国。 他虽然没使用过手机,但也知道摩托罗拉是一个闻名世界的品牌。发现自己所拾手机竟然是名牌手机,心里更加激动。 “这部手机肯定要比妈妈的手机好许多,我反正不能用,干脆送给妈妈算了。” “不晓得这个手机能卖多少钱?要是能卖个千把块钱,我就可以买台二手电脑了!” 一时间,他心里有些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处理这部手机才好。 发呆小会,他又接着查看手机里的内容。他首先翻看了手机里的“联系人”,里面大约储存有十几个电话号码,有些是名字,有些是称呼,比如“爸爸”、“妈妈”、“爷爷”、“王经理”、“任科长”之类。 浏览完这些个人隐私后,他正想查看一下这部手机有些什么功能,忽然,手机响了! 他吓了一跳,不禁后悔自己没有先关了手机。“会不会是手机的主人,为了寻回自己的手机而打进来了?”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 来电铃声是张韶涵的《隐形的翅膀》,虽然这首歌也是他很喜欢的歌,但在静夜中忽地响起,还是让他有一种莫明的慌乱甚至恐怖感。 他犹豫一会,觉得现在关机太明显了,但任由铃声在屋子里唱个不停,听着又很心虚,于是将手机塞入枕头下。 铃声一塞入枕头下就断了,他吁了口气,重又将手机取出来,这才发现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着“通话中”的字样,看来他刚才在慌乱中误按到接听键了! “喂――” 虽然手机离耳朵较远,但他还是清楚地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的女人的声音。他迟疑了一下,小心地将手机凑到耳朵边,紧张地倾听。 “喂――,怎么不说话?”那个女声又问了一遍。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很悦耳! 他心里一动,小声问道:“你是谁?”心想:“只要我不说出我是谁,她就算是手机的主人,也没法查到我是谁。” “看你这样紧张,我只是随便乱拨的一个号码而已!” “随便乱拨的一个号码?”他纳闷地重复了一遍。 “是呀,我只是随意乱拨一个号码,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找个人聊一会天!想聊天吗?不想就说一声,我找其他人就是。” “想!我们聊什么?” “随便聊呀,聊天还要这样认真吗?” “哦,你……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不告诉你!”那女孩轻笑了一下。 “那你可不可以说你有多少岁?” “你问这个干什么?”那女孩又吃吃笑了几声。 “因为……知道你的岁数,才好想我们聊什么,因为我觉得跟不同岁数的人聊天,就该选不同的话题。” 那女孩沉默了小会,说道:“十七岁,你呢?” “啊,真巧了,我也是十七岁!” ※※※ 陆欣虽然已经四十一岁,但因为保养得好,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五六岁,属于传说中那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人。 五月十三日晚,星期五,她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正在修改一个市场营销企划。 现在是21点49分,水泥厂这幢五屋楼高的办公大楼,除了她外再无别人。虽然她的办公室位于三楼,不算太高,但因为水泥厂坐落于市郊,办公室临马路那面又是落地式玻璃墙,不能打开,隔音很好,听不见马路上的车水马龙声,所以感觉上要比实际时间晚一些。 陆欣从下午下班时间算起,一直加班到现在,虽然时间并不很晚,但眼睛看电脑久了,有些受不了,正想稍事休息一下,恰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嘟嘟嘟――嘟嘟嘟――” 因为太过安静,所以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显得有些大得刺耳。 早过了下班时间,谁竟会拨打这个办公电话? 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怔了一下,提起话筒:“你好,这是××水泥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是陆政文的妈妈吗?” 陆欣微微一惊,“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陆政文的班主任范老师,我想跟你谈谈陆政文的一些情况。” “哦,是范老师!你好你好。”心里不由有些紧张,儿子在学校出了什么状况吗?班主任竟把电话打到这儿来了。 范老师说:“今天下午放学时,我问了陆政文你的电话号码,因为你的手机关机了,陆政文的手机又一直打不通,所以我就试着打了你的办公电话,想不到真的找到了你!” “哦,我的手机没电了,对不起。政文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可能……有什么故障,或者别的原因吧?” “其实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跟你谈陆政文打电话的问题。” “陆政文打电话的问题?”陆欣纳闷地重复了一遍。 “看来你还不知道,陆政文并非你想象的这样简单。事实上,他这段时间打电话的问题有点严重,而且还严重影晌了学习。” “是吗?他……和谁通电话?” “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和谁通电话。反正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不少同学都发现他变得有点奇怪,经常在上晚自习时,手机突然响了,每次都不立即接电话,而是神秘兮兮地跑出教室,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讲电话去了。一去就是很长时间,甚至有几次出去后就再也不回教室!” 陆欣惊愕不已,呆了小会,才问:“他在跟女同学通话吗?” “多半是个女生,但绝不是我们班的。因为他每次出去讲电话时,班上所有同学都在教室里,也没有一个人在打电话。” “这么说,他是在和其它班的女生通电话?” “这个暂时还没查清楚。问你儿子,他都不肯说实话,这次说是在跟他妈妈打电话,下次说在跟外公外婆打电话,反正看他的样子就是在说假话!我也很难相信你们当家长的会这么频繁地给他打电话,而且还专挑晚自习的时间打,所以想跟你们沟通一下,但看来你们并不知情。” “我确实一点也不知道。”本想告诉老师:孩子的外公外婆都已不在了,根本不可能给他打电话,但又忍住了。这样说了,儿子在老师心里的印象就更差了。 儿子到底在跟什么人打电话?每次打这么长时间!按正常逻辑推想,对方不应当是男生,难道儿子在偷偷地跟某个女生玩早恋? 她不禁暗暗后悔,当初应该把儿子拾到的手机据为己有,而不要答应儿子提出的换号并自己使用的要求。 沉吟一会,才有些担心地问道:“他不会是在跟外校或者社会上的什么女孩子打电话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本来按他的性格,以及以往的表现,不应该出现这类情况,但最近这段时间确实表现太反常了!” 双方停顿了小会,范老师又说:“我刚才拔他的电话,但他一直在通话!会不会他现在正跟那个女孩子在通电话?”看来老师也有早恋这种怀疑。 经范老师一提醒,陆欣如梦初醒地说:“请你稍等一下,我用另一部办公电话拔一下看看。” “好的。” 陆欣轻轻将话筒放到桌上,起身走到另一张办公桌前,飞快地拔了儿子的手机号码。 果然,电话占线! 她立马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拿起电话对老师说道:“是呀,电话占线!范老师,我想马上回家,要是没有别的情况,就挂机了。” 范老师理解她的心情,也非常想她能查出结果,“好的,你去吧,我们明天再联系。” “好,再见。” 挂了电话后,她一边匆匆收拾东西,一边又拔打儿子的手机号码。 这次居然拨通了!她立即坐下来,准备与儿子通电话。 但奇怪的是儿子一直没有接听。 陆欣虽然有些着急和气恼,但怀疑儿子可能进厕所了,只得耐住性子,等了几分钟后,才又拔了第三次,仍没有人接电话。 “政文为什么不接听电话?上厕所也不会这么久吧,难道……他已经出门了?这么晚了,他会去哪儿?不会被刚才与他通电话的那个女孩子叫出去了吧?可是,手机为何也不接听?难道他出门时忘了带手机?”她脑子里幻想到儿子正急匆匆出门去见那个神谜女孩子的样子,心里莫明地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她再也坐不住了,收起挎包,关门下楼。到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急急往家里赶去。 五分钟后,车子到了离家不远的一个红绿灯路口处,只见前面堵了几十辆车,看样子好象发生了什么交通事故。她正不知要不要下车步行回家,司机已开始向一个行人打听情况: “前面出什么事了?” “有个中学生给车撞死了!” “哇!是什么车撞人的?” “就是前面那辆东风大卡车,车夫已经打了电话,正等交警来看现场。” “车夫居然没跑,难道说责任不在那个车夫?” “听别人说责任主要在那个学生,明明绿灯亮了,那个学生却象是被鬼牵了似的,突然走出人群,横穿马路!看见大卡车开过来,他不知是吓呆了,还是怎么的,竟站在马路中间一动不动!那卡车司机踩了刹车,但还是撞死了人!” 陆欣听到这里,心里突地一缩,一种不祥的预感袭遍全身。急忙付了车费,下车后,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上去察看,结果她的预感不幸变成现实,遇难者正是陆政文! 只见陆政文仰面躺在地上,姿式成一个“大”字型,一张脸已变得紫红,两只眼睛大大地瞪着深邃高远的夜空,口角还残留着可怕的血沫…… ※※※ 儿子死后,陆欣感觉自己的灵魂也随儿子去了另一个世界。 八年前,因为发现丈夫龙玉树嫖娼,一怒之下,离婚了。不久,龙玉树便组织了新的家庭,并于六年前因工作调动,迁居外地了。 母子俩自从龙玉树重组新家后,就一直没有再联系,连他迁居外地的事情,也是过了一年后,才从别人口中听说的。母子俩虽然内心深处也有一种复杂的感情,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抛弃的仇恨。 刚离婚时,曾有人向她介绍过对象,但她害怕儿子无法接受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大男人,所以每次都婉拒了。为了填补心灵的空虚,她将一部分心思放到了工作上,结果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几年事业上倒有了不小的进步,由一名小小的业务员,一步步升到今天的市场部主任的位置上。 但是,现在儿子离去了,她才发现儿子其实还是她的世界中心,是她的全部希望和精神寄托!工作,也只是为了儿子能生活得更好。没有了儿子,工作又有什么热情? 总经理很体谅她的心情,等她处理完丧事后,又例外给她放了三天假,让她调整好心情后再去上班。 她没有拒绝总经理的特殊照顾,因为她确实无心情马上投入到工作中。而且,她也需要一些时间,去做一件事情―― 虽然从法律的层面看,儿子的死,怪不得那个可能正与儿子早恋的女孩子,但她却非常不甘心,想查出她是谁!儿子死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儿子那么晚了,还要出去,是去约会吗? 自己究竟想对那个女孩子怎么样,她还没想好,但起码得知道,儿子是为了谁,因为什么原因而死的。 本来,只要查一下儿子的手机,看看里面的通话记录,或者储存的电话号码,就能查到那个女孩,但奇怪的是,儿子出事后,他的手机也“失踪”了。 而拔打儿子的手机号码,却已经关机。 是有人在车祸现场,拾到了手机,并趁混乱拿走了?还是儿子在出事前就已经弄丢了手机?现在已无从查明了。 她本想去移动公司申请拆机,但想了一下,又改变了主意。就让那个拾主先打两天吧,只要他打了电话,自己还有可能根据通话记录查出拾主,并领回儿子的手机,从而可能查出那个女孩是谁,如果急于拆机,则可能断了一切线索。 儿子下葬后的当天下午,她便去了移动公司。要求营业员查一下这部手机当月的通话记录。 接待她的是一个年轻女孩,检查了她带的身份证后,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对她说:“对不起,你需要提供你家的户口簿,因为光凭身份证,我们无法证明你和机主是什么关系。” “机主是我的儿子,要是别人,我怎么有他的身份证?”她有些生气。 “对不起,除非你能提供户口簿,或者让机主本人来,否则我们不能帮你查。” “我儿子已经死了!你叫他本人怎么来办理?”因为激动,她的音量突地高了几度。 营业厅里的所有营业员以及几位正在办理业务的顾客都吃了一惊,全都看向她。 那位营业员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幸而值班长已经过来,和颜悦色地解释说:“对不起,因为通话记录关系到一个人的隐私,所以我们不能随意查询,你最好带来户口簿……” 如是平日,她会理解,但今天儿子刚刚下葬,她心情本来就不好,所以不愿麻烦。“我儿子前几天才遇车祸死了!你们难道没听说这件事情?你们让他本人来,不是故意刁难吗?” 值班长闻言一惊,随即说道:“好吧,我们帮你查一下。”这件事刚发生几天,营业员们都听说了,见她神色激动,自然打消了疑虑。 那位营业员也变了一副脸色,小心地说道:“实在对不起,因为当月的话费,要下个月才能出来,现在只能查上个月的通话记录。” 陆欣说:“那你帮忙查询一下上月的通话记录吧。”心想:“也许政文上个月就开始跟那个女孩子通电话了。” 营业员调取了该号码上个月的通话记录,并将其打印出来。 陆欣说声谢谢,接过通话详单,在大厅进门处的一个长沙发上面坐下来,迫不及待地开始查看上面的通话记录。 但她马上便失望了,儿子的通话情况非常简单,上个月里只有二十六条通话记录,其中十八条都是跟自己的手机通话。另外八个号码,有六个是自己办公室的座机号码,而只有两个号码比较陌生,但这两次通话时间都很短暂,均不到一分钟,这跟老师反映的情况显然不一致。 难道陆政文是这个月才认识那个女孩子的? 她吁了口气,又回到营业台前,对值班长说:“请帮我查一下上面这两个号码是谁的。” 她正想给值班长指出那两个号码,但值班长却为难地说道:“对不起,我们不能提供这样的服务,因为我们要保护每一位客户的隐私。” “为什么不可以?人家电信公司不是有个114查号台吗?只要一打114,人家就会帮忙查询。” “对不起,你的理解有些不对。你如问114,某人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她一定会为你查询,但你若是说出一个电话号码,问是谁的号码,114肯定会拒绝查询,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陆欣虽然有些不悦,但想对方说的可能是实情,心想这两个号码,可能都不是那个女孩子的。而且自己也可以用别的办法查明对方是谁。说道:“好吧,那就不查了。请问下月的话单几号可以出来?” “下月一号开始就能查询了。不过请你记住,下次最好能带上你家的户口簿。” “好,我下个月一号再来查询。” 离开移动公司后,她立即打了那两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果如所料,那两个号码都不是她要查的那个号码:一个是班主任范老师的办公电话,一个是范老师丈夫的手机号码,那两次都是范老师给陆政文打的电话。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每天都会打几次儿子的手机号码,但每次都是听到那句:“您好,你所拔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拔。” 看来,通过找回儿子的手机,并查出那个号码是不可能了。 到了次月一日,她早上给单位打了个电话,说有点事情,要耽搁一会,然后打的去了移动公司。 因为这次她带上了户口簿,而且值班长对她还有印象,所以马上就为她打印出了陆政文上个月的通话详单。 跟上次一样,通话记录非常简单,全部记录只有十九条。但让她大为震惊的是,上面除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和办公室座机号码外,没有其他人的号码! “怎么回事?只这么点,会不会打印少了?” “没有呀。” “不会吧,是不是你们公司记录出错了?” “应该不会,通话都是电脑记费,不是人工记费。” “电脑也不一定就不会出错。” 值班长见她不信,主动说道:“我们再帮你查询一下话费看看。” 她亲自操作,查了一下上月话费,结果只有十元话费。 这是办理手机业务时承诺的保底消费,十元包打一百分钟话费,只要不超出一百分钟,就不需要另交话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他的班主任说,我儿子上个月打了很多电话,甚至一打就是一两个小时,怎么话费这么少?” “这并不奇怪,因为这个号码是十元包打一百分钟,而且接听免费,所以就算真的打了很多电话,如果只是接听,就不会产生话费。” “就算不会产生话费,但总该查得到对方的电话号码吧,怎么连……” “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但从电话清单看来,并没有你说的那些电话……” 陆欣一时语塞。 那个女孩子的号码怎么查不出来,难道是鬼打来的电话吗? 想到鬼字,她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第二章 夺命电话 姚博闻今年二十二岁,去年刚从四川省邮电院校毕业,学的是通信线路专业。虽然这年头大学生毕业后很多都找不到工作,但他却没有体会到这种“毕业即失业”的滋味。就在他毕业的前半年,成都一家电信工程监理公司到他们校招聘一批应届毕业生,他和十三名同学一起应聘,并顺利地签下了合同。进公司后,经过一个月的培训,然后他们就被分别派驻到四川省内各区县去监理当地电信公司的电信工程。 Z市是个地级市,地位比县城高,因此公司也更重视一些,在这个地方分配了两名监理人员,一个便是姚博闻,另一个则是他的同学李明智。为了工作方便一些,他俩在离Z市电信公司不远的一栋私人小洋楼里合租了一套房屋。虽然条件不算很好,但比较宽敞,两室一厅,有一个卫生间,并且还附带床、沙发、桌椅等一些必要的家俱,另外还有一台21英寸的老式长虹电视。 他们在Z市工作了近一年,不但已经熟悉业务,而且对Z市的环境和生活也已习惯了。 他俩都是情场高手,在这一年中,通过电话和QQ等现代化交往方式,各自结识了不少女孩。姚博闻昨晚又见了一位女孩,他们通过QQ聊天认识一周时间后,这位女网友昨天特意坐火车来与他见面,两人一起去吃了一顿火锅后,便去一家宾馆开了房间。 今天他又陪她在Z市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直到晚上七点钟后,才招了一辆出租车,送她去火车站。 回家路上,他还带着几分得意和兴奋,准备回屋后好好向李明智吹嘘一番。他俩虽非亲密已极的朋友,但虚荣心都很重,每有艳遇,都会添油加醋地向对方吹嘘一番,甚至连一些床上的动作和感受也会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刚到屋门口,他就听见李明智正在大声地在讲电话。李明智说话声一向很大,尤其是讲电话,更是个高音喇叭!他经常在办公室里利用电信公司的座机打免费聊天电话,声音高得整层楼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Z市好玩死了,你不信什么时候来玩,包你开心!” “哎呀,你来Z市玩,一切自然算我的,花几个钱,小意思!哈哈。” 姚博闻用钥匙开了门,毫无顾忌地走进李明智的房间去,故意大声说道:“又在骗哪个纯情妹妹?你小子还是积点阴德吧!”不顾李明智的反对,强按下座机的免提键,想听电话那头女孩子的声音。 但那女孩很机灵,知道电话这边多了一人,便挂了电话。 “兄弟,刚才电话里那个妹妹是谁?怎么勾搭上的?” “别说得那样下流!人家还是一个高中生,大家只是聊天而已,没别的意思。” “哎呀,还是一个高中女生呀,你小子艳福不浅呀!什么时候认识的?” “昨天晚上才认识的,我都没见过。你们昨天去野店里干坏事后,屋里就我一个人,正百无聊赖地看电视,突然打进来一个电话。我一接,竟是一个声音十分好听的妹妹,我问她找谁,她说不找谁,只是乱打一个电话号码,找人聊天,我们就这样聊了整整一个通宵!” 姚博闻将信将疑道:“真的呀?你们昨晚聊了一个通宵?”心里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遇到这种好事?随又释然了:“昨晚老子可是真枪实弹地放了几炮,总比电话里聊天要舒服得多!” “好了,说说你自己吧,那个网友漂亮吧?”李明智问道。 姚博闻得意地道:“漂亮极了!”于是眉飞色舞地将昨夜的风流事真真假假的吹嘘了好半天。 ※※※ 两人聊了一会,姚博闻便回自己屋里睡下了。因为这两日陪那女网友玩得够累的,所以一躺下就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被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但铃声只响了一声就断了,他愣了一下,方才明白:一定是另一间屋的李明智接了电话。 本来他们都有手机,并不需要安装座机,但因为李明智有一个笔记本,两人为了上网,才安装了一部座机,费用由两人均摊。并且这个座机原则上只能接听,不能拔打。因为电话属于公用,所以姚博闻在自己屋里安了一部分机。 “这么晚了,是谁打电话进来?会不会又是李明智说的那个高中女生?” 他难禁好奇,带着几分恶作剧的心理,伸出手去,小心地提起话筒,将话筒的送话器用手捂住,然后将听筒凑到耳朵边。 果然,他听到李明智正在跟人聊天:“我以前好象也听人说过,电信公司有这种不显示电话号码的业务,但我还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情,我以为只有军队或者国家一些需要保密的机关才会使用这种不显示主叫号码的业务,想不到你的电话也有这种功能。” 对方没有回答。 李明智问道:“哎呀,你这个电话可能不是一个私人电话吧?难道你是使用的什么部队的号码?或者你的老爸是什么重要机关的领导?否则哪会这么保密,连电话号码都不显示。” 对方仍没有出声。 李明智又问道:“你怎么不说话?能不能跟我悄悄说一下,你的电话号码到底是多少?我没有刺探国家机关或者军队秘密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老等你打电话来,太被动了,万一我想主动给你打电话……” 对方沉默了一阵,才终于开口,却答非所问:“有人在偷听我们谈话,我挂了,晚安。”不等李明智反应过来,电话里便响起了“嘟、嘟、嘟”的声音,那女孩已经挂机了。 姚博闻见对方因为自己偷听电话的原因而挂机,不禁有些难为情,为了掩饰尴尬,他故意夸张地大笑几声,趿了拖鞋,开门出去,走到李明智门外,大声说道:“兄弟,艳福不浅呀,那声音很好听的妹妹,这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过来!” “你他妈的真不够意思!” 姚博闻干笑两声,说:“兄弟,我只是好奇,偷听了几句,我保证不再偷听了,请你放心!” 李明智说:“算了,反正我们也没聊什么见不得光的话。” 姚博闻还想再开几句玩笑,但李明智却心不在焉,说:“好了,快回屋睡吧,都过12点了。” 姚博闻笑了笑,进厕所解了小手后,又回屋睡下。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他再次被电话铃声惊醒。 李明智似一直没睡,在等对方打过来,电话振铃声只响了半声,他便拿起了话筒。 姚博闻竖耳倾听一会,因为李明智刻意把音量压得很低,所以他几乎听不清一句内容。不好意思偷听电话,只得强抑好奇,蒙头又睡。 凌晨三点左右,他又起了一次夜,经过李明智房门外时,听见李明智还在打电话,心里不禁暗暗妒嫉。 第二天,他们出门上班去后,姚博闻故意偷偷回家,希望能接听到那个女孩的电话,但他在家心神不宁地上网了两个小时,电话铃声始终未响起。 翻看话机的来电记录,除了查到几条自己和李明智的手机号码打进来的记录外,没有别的电话号码。 当晚子夜时分,那个女孩又准时打来了电话。两人又象昨晚一样,一直聊到后半夜,才挂了电话。 就这样,一连十几天,那个女孩每晚都会准时打电话来。姚博闻最初两天还有一点想插进来的念头,但过了几天后,他就感到他们已经到了很亲密的程度,自己再横插一脚,既不够朋友,也有点自讨没趣的感觉,于是打消了非分之念。 一天,李明智因为要回公司报账,去了成都。 姚博闻一个人在家,不禁又有点心动,虽然他早已断了非份之想,但如能聊一会天,打发一下寂寞的时光,他还是很高兴的,何况他对那个女孩一直有一种很神秘的感觉。 但是,晚上十二点后,那个女孩却没有打电话进来。姚博闻不禁苦笑,心想:“一定是李明智怕我加入进来,跟她说了自己要去成都几天的事情。” 想到李明智这样防备自已,他有一种莫明的生气和妒意,胡思乱想一阵,忽地想道:“她的电话号码虽然不显示,但说不定可以回拔过去!”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好奇,走进李明智的房间,按下电话的回拨键。果然,只听嘟嘟嘟的一串音频声后,电话通了! 过了几秒钟后,对方接了电话,但没有出声,似在等他先说话。 他干咳一声,故意装成李明智的声音开玩笑:“喂,我是李明智!” “……” 两人沉默小会,他有些不好意思了,索兴挑明:“哈哈,我不是李明智,我是他的同学姚博闻。李明智去成都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有点无聊和好奇,所以突然想起给你打来电话,大家聊一会天。” 对方又沉默了一会,终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哈哈,李明智跟我说的!” “……” “你不信?真的,我问他的,我们是大学的同学,是最好的朋友,现在又在一起工作,又住一套房屋,我们之间无话不谈。” 对方还是不回答。 不知为何,他突然莫明地感到一股寒意。 对方仍在沉默,似乎对他的话并不相信,但又不肯挂机,好象在耐着性子等他说出真实的原因。 也许是因为对方的冷漠让他有些难堪,他只好说了真话:“其实我不知道你的号码,我只是试了一下回拔键,想不到打通了你的电话!” 对方沉默小会,似终于相信了他的话,然后,电话那头便响起了嘟嘟嘟的声音。 她已经挂机了! 他有些羞恼地放下话筒,心里骂了一句:“真下贱!”但他自己也不明白,是在骂对方,还是在骂自己。 经过这件事情后,他对那个女孩有了一种莫明的敌意,也不再关心李明智跟她的进展情况,有时为了晚上不被讨厌的电话铃声惊醒,他睡前都要先将自已床头的分机线绳拔下来。 ※※※ 晚上七点五十分,李明智、姚博闻正坐在破旧的沙发上看电视,电话铃声突然响了。 二人同是一惊,对视一眼,姚博闻玩笑道:“今天电话为何来得这么早?” 李明智走进自己卧室,也不摁墙上的电灯开关,就直接拿起话筒。 “喂,李明智吗,不好意思,因为我今晚要赶写这个月的工作总结,所以想麻烦你马上来公司一下,我需要你提供一些工程进度情况和数据。”原来是电信公司网络部的副主任赵江打来的电话。 “哦,好吧,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他不高兴地回到客厅说:“真扫兴,赵江又要我去加一会夜班!” 姚博闻问道:“没有叫我也去吧?” “没有,反正你也没事,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哈哈,对不起兄弟,我不能奉陪!” 李明智知道他非常讨厌加夜班,所以也没多废话,独自出了门。 十分钟后,到了公司。值夜班的保安正一个人坐在门卫室里无聊地看电视节目,见到李明智,虽微感惊讶,但没有问什么,按了一下身旁的电钮,半人高的电子自动门便缓慢地开了一个恰能容一人进出的窄道。 李明智大步流星地穿过一个带篮球场的大坝子,进了办公大楼,乘坐电梯上了十二楼。 虽然只不过八点半,但因为同事早已下班,加之下面两楼没有装修,一直空置着,所以显得格外安静。长长的通道里一片漆黑。看来赵江还没到,李明智走到办公室门前,顺手按了下墙上的过道开关,但电灯没亮,不知是开关坏了,还是电灯坏了。他试探地推了一下大门,门居然没锁! 进屋后,他首先摁了一下进门处的电灯开关,屋顶的电杠闪了几下后便亮了,将办公室照得一片雪白。 李明智随手将门关上,走到赵江的办公桌前坐下来。因为他只是监理人员,不是电信员工,所以没有自己的办公桌。 虽然才刚刚进入六月,但这段时间的天气已非常酷热,又值下班时间,中央空调未开,屋里十分闷热。他的脸上、身上都出了一身汗水。 他将临街的三个窗户全部打开了,但并没有风吹进来。 他又把椅子转了180度,让它正对着窗户,然后默默地观看Z市的夜景。 因为楼层高,听不见下面大街上的车水马龙声,只见无数的车辆象玩具车一样,“无声”地穿梭在霓虹灯连成的光带之中,显得热闹而又静谧。 李明智观看了一会风景,回过身来,见赵江凌乱的办公桌上有一份报纸,于是拿起来打发时间。 报纸是份旧报纸,看第一版上面的日期,是上个月十七号的成都晚报。 第一版是一张很大的照片,照的是某国政要。他对政治一向不关心,于是将报纸翻到第二版上,第二版还是关于那个国家的新闻,只是多了一些小图片。他又看第三版,结果整版都是一些关于房地产的信息和广告。 他又往后翻看,突然,一张不太起眼的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高中学生的登记照,让他有些奇怪的是,自己对这个高中生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注视了好几秒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对方。 他又看向照片旁边的标题: 神秘的女孩,查不到的电话…… 他心里一动。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情况也很符合这个标题! 他看着标题呆了小会,才将视线移向下面的正文: XX网成都5月17日电(记者李苒)我市12中高二年级学生陆XX,于本周末晚上九点二十分,不知因何事,出了家门,结果在离家大约一百米远处的红绿灯路口,横穿马路时不幸被一辆东风卡车当场撞死。 据记者事后听一些车祸现场的目击者讲:陆XX当晚过马路时,显得非常奇怪,明明绿灯亮了,其他人都停在了街边,他也站在了斑马线边,但不知何故,他忽然冒失地走出人群,横穿马路,并突然停在马路中间,结果发生了车祸! 记者还从死者的母亲处了解到另一些奇怪的情况:死者遇难前大约半个月时间里,一直通过手机与一神秘女孩在电话里聊天,家长、老师、同学们都怀疑他在跟这个女孩早恋。并怀疑车祸当晚,陆XX就是因为接到了该女孩电话相约而出门的。但奇怪的是,陆XX的母亲事后向移动公司查询儿子当月电话详单时,却没有发现可疑的电话号码,话费也无异常增加的情况。 记者又去学校向死者的老师和同学调查了这些情况,老师和同学们都称确有其事。大家听说死者的母亲没有查到死者与神秘女孩的通话记录,话费也无异常增加的情况后,都很惊讶,一些同学怀疑那个神秘的女孩可能并不存在,只是陆XX以此假象做为自己逃课的借口…… 虽然那个神秘的女孩并没有确实存在的证据,但他不知是因为这条新闻的标题和内容都有些诡异,还是因为自己看过的鬼片太多,竟觉得那个中学生象是被鬼索了命一样。想到新闻里的那个女孩,他不由联想到自己最近认识的那位神秘的电话女孩,后背不由爬上一股凉意。 ※※※ 他有些坐不住了,拿起桌上的电话,打通了赵江的手机。 “赵主任吗?我是李明智,我已经到了办公室,请问你还要多久能到?” “什么?你去办公室做什么?” “你刚才不是打电话叫我来办公室加班吗?” “我没打电话呀,你……哈哈,一定是有人在跟你开玩笑,你上当了!” 他脸色一变,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赵江的声音自己十分熟悉,不可能会听错,除非真的有鬼! 还有,这张恐怖的旧报纸为何恰好放在办公桌上面…… “哦,那我走了!” “快回去吧,哈哈。”赵江没有发觉他声音有些发抖,还想开两句玩笑,但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起身正要离开办公室,忽然,桌上的电话响了。他以为是赵江打来的,又拿起话筒。“喂,赵主任吗?” 电话那头没有应答。 “喂,你是哪儿?” 那边仍没有应答,双方相持了两秒钟,然后电话里传来“嘟、嘟、嘟、嘟……”的忙音。对方已经挂机了。 他呆了一下,忽然神色大变,恐怖感象电流一样袭遍全身! 也许这是那个电话里认识的女鬼打来确认他在办公室里的电话! 他逃难似地离开了办公室,因为走道上没有灯光,所以索兴也不关办公室的电灯开关,便跑到了电梯门前。 电梯上面显示的数字是“1”,他吃了一惊,自己上楼后,如果没有别人使用电梯,现在应该显示“12”才对,为何电梯又回到了一楼? 难道是……?! 他不敢多想,慌忙按了“下”键,电梯的楼层数开始缓缓地变化:2——3——4——5…… 电梯爬得真慢!简直象个负重的老牛在爬山一样。 终于,到了十二楼,门无声地开了,他吁了口气,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立即进了电梯,并连续按下了“1”和“关闭”键。 但电梯门并不似他那样急迫,停顿了两秒钟后才重新关闭。 楼层数又开始变化:13——14——15…… 电梯怎么朝上面开去?他惊恐地看着黄色的数字不断地变化,脑子里立即产生了一些恐怖的联想,难道这个电梯会象一部著名鬼片演的那样,将他带到某个根本不存在的楼层里去吗? 他恐惧得全身都发抖起来,拼命一般要阻止疯狂而邪恶的电梯,用发颤的手指不停地按着“1”键。 电梯终于停下了,门无声地洞开,门外面是一个尚未装修的楼层。而此时电梯亮着的数字是“29”。 这幢大楼共有29层楼,但因为电信公司暂时用不完所有楼层,所以这幢楼的4、10、27、28、29这五层楼至今没有装修,一直空置未用。 看着电梯门外灰扑扑的、没有装修的毛坯楼层,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是夜晚的原因,感觉特别恐怖和阴森。 李明智见电梯终于停下,喘了一口粗气,忙又使劲地摁下“1”键。但连摁了十多遍,电梯门却始终没有一点反应!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断地乱按键,反而弄坏了电梯? 最后,他终于绝望地停止了按键。站在雪亮的电梯内,看着黑洞洞的外面的墙壁,迟疑了好一会,才终于横下心来,决定用两条腿逃下楼去! 这样虽然很恐怖,但总比开着电梯门,绝望地等出故障的电梯恢复正常要好一些。 他快步走出电梯,刚走到楼道里亮着绿光的“安全通道”四个字前面,忽听见背后传来一个轻微的、仿佛一个人喘息般的声音,他惊恐地回头看去,正好看见电梯门缓缓在关闭。 他忙又跑向电梯门,但迟了一步,电梯门已经关上。 他惊慌地连摁“下”键,但电梯没有理睬他,缓缓地向下开去:29、28、27、26…… 他带着追悔的眼神,看着电梯一直下到一层,忙又摁下“下”键,但电梯又好像失灵了,没有一点反应! 他正想再按,忽然,他感到一种恐怖的阴寒气息正慢慢向他的后背逼来…… 第三章 空号 因为确信儿子的手机已不可能再找回来,陆欣今天下午去移动公司拆了机。 拆了机,好象她跟儿子之间的联系也彻底断了一样,回到家里,晚饭也不做,就坐在沙发里发呆。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她的精神还没能完全从丧子的悲痛中恢复过来。 暮色四合,屋子里却没有开灯。电视虽然开着,但她根本没看。之所以打开电视,只是为了给这个家里增加一点生气,太安静了,她受不了。 忽然,她神色一变,因为她听见这屋里除了电视声音外,好象还有一个声音! 她竖耳倾听,却听不清楚,电视声太大了。 她用遥控板把电视的音量调到最小,这才听清楚了那个声音。 是手机在响。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 她虽然已经人到中年,早已过了追星的年龄,但也知道这是张韶涵的《隐形的翅膀》。这是儿子生前最爱听的一支歌,他的手机彩铃就是这支歌。 现在,这支歌又从儿子的屋里传出来了! 儿子的手机已经失踪两个多月了,今天怎么又从他的屋子里响起? 一种说不出的恐怖感觉袭遍全身。她惊恐地看着儿子卧室的房门,一时竟没有勇气去开门。 铃声响了一阵,终于断了。她轻吁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但屋里只安静了几秒钟,铃声重又响起!她微微发颤地站起来,死死地盯着儿子房间的门。 难道,那个手机一直就落在他的屋子里,根本没有丢失? 不,不可能。就算儿子的手机实际落在他自己的屋子里,隔了两个月,也早已没电了,怎么会突然响起铃声?而且,就算手机还有电,自己刚才已经去移动营业厅办理了拆机手续,在回家路上,她还试着最后拔打了一次儿子的手机号码,并听见电话里的语音提示:“对不起,你拔打的电话号码尚未启用,请查询后再拔。” 铃声一直在响。 张韶含那独特的音色在安静、光线黝暗的老房子里一直唱着。好象她不去接听电话,歌声就会一直持续下去一样。 人和铃声相持了三分钟后,铃声终于又断了。但她并没有坐回到沙发里,似还在等那铃声再响起。果然,就象她的预感一样,可怕的铃声又重新响起!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儿子他真的被一个女鬼索了命? 现在,唱歌的不是张韶含,而是那个女鬼?那个女鬼又给她打来了电话?! 也许,当初儿子捡到手机,就是那女鬼故意留给他的,现在,那女鬼又将手机还回来了? 自己要不要去接听? 她犹豫了好半天,忽然被那不停不休的铃声激怒了。来吧,你害死了我儿子,你不找我,我还要找你!她心里陡地升起一股莫大的勇气,大步走过去,猛地拧开了那道关闭的房门! 屋子里没有别的颜色,只有黑。 而那诡异的歌声就在黑屋里唱着! 她伸出发颤的左手,啪地一声按下了墙壁上的开关。 灯亮了,她看到了那个正在鬼唱的手机! 但那不是儿子的手机,儿子捡到的手机是一款银灰色的Motorola,而书桌上的那款手机却是红色的。 她惊疑地盯着那只鲜红色的手机,呆了两秒钟,才恍然大悟:这是自己的手机! 原来刚才她回家后,进儿子屋里看了一会,结果不小心将手机遗忘在桌子上了。 只是,手机的铃声怎么换成了张韶涵的《隐形的翅膀》了? 她紧张地在脑子里搜索记忆,这才想起:刚才上班时同事小陈玩了一会她的手机,也许是她把彩铃声换了? 走进屋拿起手机,只见屏幕上面的来电显示,是高中同学杜萍打来的,她按下接听键。 “你怎么才接电话!我打了好半天了!”杜萍责怪道。 “电视声音开太大了,没听见。” “陶春那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看?还有,大家觉得,毕竟陶春也是我们高中时的老同学,要不要合起来送一个花圈?” 陶春跟杜萍一样,是陆欣高中时的同学,念高中时,她们三个是最铁的死党,但毕业后,陶春跟同学们都不怎么来往了,每次同学聚会,她也不参加。只是遇到办红白之事,彼此才走动一下。 “送花圈?她家里谁死了?” “哎呀,你原来还不知道呀?她的儿子……死了。”可能是怕伤害到有同样痛苦的她,杜萍说得有些小心。 “她的儿子也死了?” “是呀,才死几天。而且……算了,到时再跟你说一些事情,你什么时候去她家?”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觉得你的话里好象隐藏了什么东西……” “哎呀,你去了就知道了,现在不用多问。” “你说吧,反正我早迟都要知道,你又何必隐瞒!” 杜萍迟疑一会,终于说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感觉跟你儿子的事……可能有点关系。” 陆欣一惊:“你说什么?!” “其实……也不能说有关系,只是有点相似。”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 “哎,听说她的儿子李明智死前也接到了一个电话,听李明智的一个同学讲,那是电信公司一个副主任打的电话,叫他去加夜班,结果李明智去公司后,却因为突发急性心肌梗塞,死在了电梯里面!” 陆欣皱了皱眉,她听不出这件事跟她儿子的事有什么关系。问道:“李明智有心脏病吗?” “没有,所以根本不知道他怎么会因为急性心肌梗塞发作而死去!” “也许他有病,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你听我说,奇怪的不是他的死因,而是那个电话!” “电话?” “对,事后电信公司问了情况,那个副主任却坚称自己没有打电话要他去加班,电信公司查了电脑记录,也发现那晚根本没有什么电话打进来!” “可能是李明智的同学弄错了吧?” “是呀,那个跟李明智合租一套房屋的同学,也不敢肯定自己没有弄错,因为他并没有接听电话,只是听见电话响了,是李明智接的电话。并说是那个副主任打来的,然后就出门了。结果……” “可能是别人打的电话吧?” “你没听明白吗?根本没有查到那个电话的记录!” “……” “更奇怪的是,李明智的同学听副主任否认打了电话后,又怀疑是一个女孩子打的电话,说李明智可能对他撒了谎,并说李明智在死前的半个月时间里,每晚都要跟一个神秘的女孩子电话聊天!可是,事后不但没有查到那个电话,也没有发现那个座机在深夜里有与其他电话的通话记录!” ※※※ 晚上七点二十一分,姚博闻将从楼下小卖部买回来的一桶康师傅方便面的封口撕开,正想去接饮水机里的开水泡面吃,忽然门外响起砰砰两声敲门声。 他以为是房东来收水电费,过去开了房门。但来客并非房东,而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 那妇人身穿一身黑色套裙,虽然已经不太年轻,但身材保持得很好,而且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你就是姚博闻吧?”中年妇人问道。 “我是……请问你找谁?” “不好意思,我姓陆,在成都XX水泥厂上班,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一下。” “什么事情?” “是关于电话的事情,这个说来话长,我能进屋说吗?” 姚博闻一听是关于电话的事情,立即警觉起来,迟疑一下,才说道:“进屋坐吧。” 陆欣走进屋去,扫视了一遍屋里的环境,在客厅的旧沙发上坐下来。 姚博闻拿起那桶方便面,蹲到饮水机前面接开水。 陆欣正在打量屋子,看到李明智的房间时,她的视线停住了。 她注视了一小会,才发现姚博闻正在看她,不好意思地冲他微笑一下。 “你到底想问我什么情况?” “你先吃面吧。” “没关系,边吃边说。” 陆欣沉吟一下,说道:“我听说就在十天以前,你的一个同学,也就是住在这个屋子里的李明智,因为急性心肌梗塞发作而死去?” “有这回事。你是他的什么人?是他的……妈妈?” “不是,我是他妈妈的一个同学。” “哦。” “我特意从成都坐火车过来,就是想问一些关于他打电话的事情。我听到别人讲,李明智在出事前的半个月里,一直在跟一个女孩子通电话?”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姚博闻停下吃面的动作,怀疑地问道。 “因为一些原因,我想问一问关于那个女孩子的情况。” “对不起,我连你的用意都不清楚,所以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陆欣见他对自己有很高的警惕心,犹豫一下,终于说道:“直说吧:我的儿子名叫陆政文,是成都XX中学高二年级的学生,三个月前,因为一场车祸死了。” “哦!” 陆欣接道:“听他的班主任老师讲,他死前大约半个月时间里,也曾跟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子在通电话,并且跟李明智一样,出事那晚因为接了一个神秘的电话,出门去后,就发生了意外。奇怪的是:事后去移动公司查询电话记录时,却查不到那个电话……” 听她说完了陆政文与那个神秘女孩子的故事后,姚博闻对她完全没了戒心。同情地沉默一阵,说道:“难怪你要来找我,你一定认为跟你儿子通过电话的女孩子,跟那个与李明智通电话的女孩子是同一个人?” “是呀,我就是抱着这种怀疑,所以专程来这儿问你,希望你能看在一个母亲爱儿子的份上,对我说实话。” 姚博闻点点头,“从你说的情况看来,确实有些相似,不过也不能肯定就是一个女孩子。而且,我觉得这两起事件虽然听起来有点……有点怪,但是都是意外,就算他们出事前真的是去见那个女孩子,也不能说就是被……那个女孩子害了。” 陆欣不置可否地沉默小会,忽然问道:“你跟李明智一直住在同一套房屋内,他们又通了半个多月的电话,你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对方的情况吧?”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一个中学生。”见对方一脸失望,他有些不忍心,沉吟一会,终于说道:“其实我跟她通过一次电话。” “啊,能说说你们的通话内容吗?” 姚博闻苦笑道:“其实对你一点没帮助,因为她没有跟我聊天,只是追问我怎么知道她的电话号码。” 陆欣全身一震:“你知道她的电话号码!?” “不是,我是通过话机的回拔键打通的电话。”于是将那晚李明智去成都后,自己通过回拔键,打通那个女孩电话的事情说了一遍。 陆欣听后激动地问道:“既然能回拔,就应该能查出她的电话号码吧?” 姚博闻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沉吟一会,忽道:“其实我这几天也正为此事感到奇怪。” “为什么?” “现在她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回拔过去,电话里提示是个空号!” “空号?”陆欣惊奇地看着他。 “是这样的:那个女孩本来每晚都会准时打电话过来,但李明智死后,连续三天她都没有打电话,我感到有些奇怪,忍不住又按下了座机的回拔键,结果让我意外的是,电话里竟提示那是一个空号!” “那你为何不去报案?” “报案?我为什么要报案?就算李明智出事那晚是去见那个女孩,但他是死于急性心肌梗塞,又不是被人杀死的。我猜测那个女孩子可能是因为担心公安局查出她的号码,所以拆机了吧。” 陆欣理解地点点头,问道:“我能看看那部电话吗?” “当然可以。” 两人起身走进李明智的房间里,姚博闻开了床头的台灯,指着床边的电话说:“就是这部电话。” 那是一部很普通的黑色的爱立信电话。 姚博闻迟疑着说道:“因为对方号码不显示,所以电话上面查不到那个号码的记录。不过,还是有一些痕迹。” “什么痕迹?” “你自己看吧。” 姚博闻帮忙翻查话机里储存的来话记录,果然,电话的水晶显示屏是一片空白。 陆欣不解地看着空白的显示屏问道:“你说有痕迹,但我看不出……” 姚博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续按着来话查询键。过了小会,话机上面显示出了一个手机号码:135XXXXXXXX 陆欣惊奇地看着这个手机号码,问道:“这是谁的号码?” “这是李明智的手机号码。”他又解释说:“这是李明智打进来找我的。” “哦。” 姚博闻又往前按了一会,又出现几条来电记录,上面显示的号码有几个是李明智的手机号码,有几个是座机号码,另外也有一个不知是谁的手机号码。 姚博闻停止了按键,说:“这些号码都没有问题,全是电信公司的座机号码,那个手机号码是我的。” “哦!那你刚才说的痕迹是指……?” 姚博闻苦笑一下,“你还没看明白吗?”他又往回查询,翻过几条记录后,显示屏又变成了一片空白。姚博闻不管,继续按下去,结果后面一直是空白。 陆欣看了一会,忽然有悟:“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那个号码虽然不能显示出来,却有位置留下!” “对,我也是查了好几遍,才突然明白这一点的!” 陆欣激动道:“那你试试看,还能回拔吗?” 姚博闻按下回拔键,扬声器里嘟嘟嘟嘟地响了几声后,电话里传出了电脑合成的提示音:“对不起,你所拔打的电话号码尚未启用,请查询后再拔。” 陆欣有些不甘心,自己又试了一次,结果一样。 她很失望地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查到她的电话号码了吗?” 姚博闻苦笑一下,“可能是这样。” ※※※ 陆欣乘坐当晚十一点二十二分的火车回到了成都。 到家时,已是凌晨两点四十五分,她本想给老同学杜萍打电话,向她讲述这次去Z市的经过,并与她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但看时间太晚,犹豫一会,终于忍住了。 上高中时,她和杜萍、陶春是班上最要好的朋友,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就象穿了一条连裆裤一样,形影不离,无话不谈。 高中毕业后,三人都没考上大学――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因为大学不象现在这样多,所以考大学要比现在困难得多。她们班里一共六十名同学,只有三个人考上了大学。其他五十七位,都成了这三位同学的“陪读”。耗费三年青春时光,结果只是混到一张现在看来毫无用处的高中毕业证。 不少同学并不甘心“陪读”命运,或者害怕承认自己学生时代的结束,有的选择了复读,有的通过成人高考,走进大学的校门。但大半同学则被迫接受了学生时代结束的事实,带着忐忑的心情,闯入了社会。 陶春就是第一批步入社会的同学之一。不过,她的步伐比其他同学走得更急,高中毕业不到两年,就结婚了!而且还是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了整整十岁的男人。 今天看来,一个女孩子嫁给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很正常,甚至嫁给一个年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男人,也不是什么怪事,但在那个年代,却有点奇怪。在涉世未深的同学们眼里,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可能正因为此,陶春自觉有些难于见人,主动跟同学们拉开了距离,甚至连自己的婚礼,也没有邀请同学们。 当年形影不离的三姐妹从此散了,陆欣最要好的同学加朋友,只有杜萍了。 韶光易逝,转眼便过去了二十年,当年的青春少艾,如今都已成半老徐娘。陆欣、杜萍两人虽然仍保留了友谊,但毕竟已不再是花季少女,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来往没从前多了。不过,两人还是时常保持电话联系,生活中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习惯找对方倾述和商量。 陆欣在沙发里休息了一会,正想去冲个凉,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看来电显示,正是杜萍打来的电话,她立即按下接听键。 “喂,回家了吧,怎么不打个电话来?” “我本想给你打,但看时间太晚了,所以……” “唉呀,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怎么样?有收获没有?” 陆欣将经过讲了一遍。杜萍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我不知道,你呢?” 杜萍不答反问道:“姚博闻通过电话的回拔键,打通了那个女生的电话,但那个女生却没有跟他聊天的意思,非常冷淡地挂断了电话?” “是这样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杜萍沉吟道:“没什么,只是……跟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跟你想象的不一样?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那个女生,是个很喜欢电话聊天的女生,别人不认识她,她也要打电话去聊天,为何有人主动给她打电话,她又不聊呢?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是有点奇怪。” 两人沉默了一会,杜萍忽然说道:“陆欣,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陆欣听她语气有些激动,忙问:“什么事情?” 杜萍:“那件事情是在电视上面看到的,还是在报纸上面看到的?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记不清楚算了,你只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吧。” 杜萍又想了小会,才说道:“事情经过大概是这样的:一个国家的一个电视谈话节目录制现场,当期节目所邀请的佳宾是这个国家总统的女儿,节目主持人要这个女儿当着全国电视观众的面,给她的总统父亲打一个电话。本来这只是主持人为了活跃一下气氛,哪知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有一位很神奇的电视观众,听到那个女儿拔打电话时的那一串按键音后,居然知道了那个总统的手机号码!结果造成了总统号码泄密事件!” 陆欣心中一震,“这事是真的吗?难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通过电话的拨号音,能听出拨打的是什么电话号码?” “其实这件事并不怪,我记得那个电视或者报纸,对此有个解释:听专家说,话机的每一个数字按键,发出的音频声音都有区别,就象音乐里的哆来咪发唆啦希哆一样,是不同的,所以有一些有特殊本领的人,能通过辨别音频声音,而听出别人所拨电话的号码。” 陆欣倒吸一口凉气,“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杜萍,你说我们中国会不会也有这种‘特异功能’的人?” “我不知道,也许有吧?啊!――” 陆欣听杜萍在电话里忽然尖叫一声,吃了一惊,忙呼唤她:“杜萍!” 杜萍没有回答。 陆欣更加紧张,连声呼叫:“杜萍!杜萍!” 杜萍仍没有回答。陆欣正自惊异不安,忽听见杜萍在电话那边对人说话:“把我吓死了!你在干什么?深更半夜的不去睡觉,电灯也不开,鬼鬼崇崇地藏在门外偷听电话,差点把你妈吓死了!” 陆欣轻吁口气,“原来是田敏在偷听她妈打电话!” 只听电话那边杜萍继续数落女儿:“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吗?不声不响地站在黑洞洞的门外面,偷听别人打电话,你想把妈吓死吗?” 田敏没有出声。 陆欣正不知要不要挂电话,电话那边又传来杜萍的声音:“陆欣,今天太晚了,你又刚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也累了,就说到这儿吧,我们明天再联系。” 陆欣知道她心情被女儿影响了,不好多说,挂了电话。 第四章 骚扰电话 陆欣冲完凉后,时间已过凌晨三点。明天是星期六,不上班,为了好好休息一下,她睡前特意将手机的自动开机设置关闭了。但是,第二天她还是被电话铃声惊醒了。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呆了片刻,才明白是座机在响。 是杜萍打来的电话?她全身一震,立即穿了拖鞋冲进客厅。 到了客厅,她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阳光已经照到了阳台栏杆上的那几盆兰花上。 看座机的来电显示,不是杜萍的手机,而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不会又是厂里有事吧?”自从升任市场部主任以来,就难得过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周末了,她犹豫一下,拿起了话筒。 “喂,是陆阿姨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 “……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田敏。” “田敏?”陆欣微微一惊,虽然她跟杜萍是最要好的朋友,但跟她的女儿田敏并不熟,甚至未单独打过交道。她只知道她跟自己的儿子陆政文同年,现在XX中学读书,今年也在念高二。 “是你妈妈让你打电话来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有事情找你。陆阿姨,你能马上出门一趟吗?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讲,我现在在南华街一网情深网吧。” 陆欣微感不快,什么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还要自己去找她。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能在电话里说个大概吗?” “陆阿姨,这件事情在电话里说不清楚。跟你讲实话,这件事情我连妈妈也没告诉,我是偷偷给你打电话的!”顿了顿,又低声说道:“我在网上查到你想找的那个人的资料了,就是你昨晚在电话里跟我妈妈谈论的那种人,能通过听拨号音知道电话号码的人!” 陆欣闻言一震,“什么?你……真的查到了?!你……怎会想起要查……” “陆阿姨,有些话电话里说不方便,请你马上来一下好吗?我们见面后详谈!” “好,我马上过来,你刚才说你在……?” “南华街一网情深网吧,你快来吧。对了,请你不要跟我妈说这件事情,原因你现在不要问,见面再谈。” “好吧,你等着,我最多二十分钟就到!” 挂了电话后,她只用五分钟时间,就收拾停当。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约会地点。 十七分钟后,到了南华街一网情深网吧门前。这家网吧离一所中学很近,星期日生意特别好,一百多台电脑几乎全被学生占满了。一些学生看见一个中年女人走进网吧,都用奇怪的眼神斜了她几眼,网吧的管理员以为她是来找上网的孩子,也用警惕的目光冷睨着她。 她不睬别人怎么看她,游目四顾,终于看见大厅转角处一台电脑后面,田敏正在向她挥手示意。 她立即走了过去。“田敏,你……”她刚一开口,便被田敏用手势示意噤声。 田敏点击了一下鼠标,电脑屏幕立即切换了网页。陆欣虽然很少上网,但也看出这个网页是她早就打开的。田敏示意她坐下,自己侧身站在旁边,巧妙地用身子挡住了旁边一个正在用QQ聊天的女孩子偷瞟她们的视线。 陆欣也觉现在不是谈话时机,不再多问,迫不及待地去看屏幕上面的内容: X城奇人听拨号音知电话号码 X城X乡五组二十七岁村民周长寿先生,是个很神奇的人,他只要听到电话的拨号音,就能准确地说出电话号码。对此,有关专家认为,这并非什么特异功能,跟钢琴上绝对音高一样,由于电话的数字键所发出的音频声也有音高差别,所以这其实是周长寿对音频声特别敏感所致。 昨天,来自湖北省X城的周长寿先生来到本报社,我报记者小丁亲自对周长寿先生进行了测试。记者先在座机上用免提方式拨了几个手机号码,结果周长寿先生准确地说出了这些号码。之后,记者又改用了三款手机拨了几串数字,他听后依然准确地说出了这些号码。 据周长寿先生自己介绍,他在三年前,就发现自己对声音特别敏感…… ※※※ 陆欣激动地看完这个新闻后,正要取出提包里的签字笔和小笔记本记录下这位“奇人”的一些重要信息,田敏已将一张小纸条递到她手边,陆欣一看,只见上面抄写着这位“奇人”的姓名、地址等个人信息。低声问道:“我们就在这里谈话?” 田敏轻声说道:“我们走吧。”边说边拿过桌上的鼠标,将刚才打开的所有窗口都关闭了。 两人出了网吧后,田敏一言不发地向前行去。陆欣也没问她要带自己去哪儿,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后面。往前行了一小段路后,她们通过前面的斑马线过了马路,来到一个小广场上。 虽然是周末,但广场上的人并不多,广场西南角上有十余个老人正在练习扭秧歌。旁边不远处那几套运动设施边,有三个小学生在玩耍。两个年轻的母亲正站在广场中央交谈,而她们的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在不远处,象两只小鸭子一样蹒跚地走来走去。一对看上去象是中学生的情侣独占了广场东北角边的小亭子,正喁喁私语。 两人找到了一个没人的长木椅坐下来,默默地观看了一会广场上的人们,陆欣才问道:“你也跟那个……女生通过电话?” 田敏身子微微一震,轻咬芳唇,没有回答。 陆欣心里不由恐怖地暗想:“看来被我猜着了。天,那个女孩到底是谁?我、杜萍还有陶春,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因为什么事情得罪过她?为何我们三个人的孩子都被她缠上了?!” 自听到李明智的死讯那天开始,她和杜萍陶春三人心里就已产生了这个疑问。只是那时她们都没有想到杜萍的女儿田敏也卷进了这起恐怖的旋涡当中。 她正自心潮暗涌,田敏忽打破沉默:“陆阿姨,其实我并没有跟那个……女生在电话里聊过天。” 陆欣一愕,“啊,吓了我半天!那你为何这么关心这件事情?还帮我上网查到了这些资料。” “陆阿姨,其实我并不是为了帮你,而是……我想证明一个疑问,这段时间一直给我打骚扰电话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跟陆政文和李明智在电话里聊天的那个女生?” 陆欣皱眉问道:“打骚扰电话?” “嗯,这件事情已经有一周时间了,我开始也没介意,甚至还以为是电话串音了,但后来偷听了爸妈谈论你们两家的事情后,我才发现这件事情可能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阿姨从头到尾讲来听听,你别太担心,不管是不是,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不,阿姨,我不想让爸妈知道这件事情。” “你为什么不愿告诉他们?” “阿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我真的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怕他们听说了这件事后,会比我还要恐惧!而且……爸妈知道了也帮不让忙,只会让他们白白地恐惧。你不答应我这个要求,我就不跟你说我的秘密。” 陆欣无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答应你。” 田敏见她答应了,这才讲出自己的秘密: “这件事开始于上周四。那天晚自习结束后,我因为身上的零花钱弄丢了,又不好意思向同学借钱坐公交车,所以只好步行回家。当我走到阳谷公园前面的那座天桥上时,手机忽然响了,我一看手机屏幕,却没有显示来电号码,我以为是手机偶尔出次小毛病,没有多想,就把手机拿到耳朵边。我听见手机里有两个男人在说话,以为是打电话的人在跟他身边的人在说话,就大声喂了一声,但那两个男人没有理睬我,继续说他们的。我连喂了几声,他们都没回应我。我觉得奇怪,就不出声了,一边走路,一边听他们说话。听了一会,才听出这两个男人是在通电话! “我这才明白是电话串音了,不禁有点奇怪。因为我一直以为只有座机才会串音,哪知手机也会串音。我明白是串音后,虽然对移动公司的服务质量有点生气,但也觉得有点好玩,所以继续旁听那两个男人讲电话。似乎那两个男人有一个是在哪儿的烟草站工作,而另一个可能是当地乡政府的工作人员,我听他们一直在电话里说些烤烟生产和收购之类的话题,觉得他们是在谈公事,因为这些话题我既不感兴趣,也听不太懂,所以听了一会就觉得无聊,想把电话挂了。但奇怪的是,我怎么按键,电话都挂不断!我以为是手机的问题,就索兴将手机关机了。 “回到家后,我复习了一会功课,跟平日一样,直到十一点钟才关灯睡觉,结果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睡了一会,忽然听见屋子里有些声音,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夜深人静之时,还是比较清楚,听上去象是两个人在说话,我循声搜索,结果发现那些声音是从书桌抽屉里面的手机发出的! “我当时非常吃惊,明明我的手机已经关机了,怎么现在又开了机?而且还在通电话!我拿起手机一听,结果又听见手机里面有两个男人在讲电话!不过,这次说话的两个男人不是刚才听到的那两个男人,才明白又是手机串音在做怪!因为当时正睡意朦胧的,也不想深究其中原因,心想既然关不了机,于是索兴把电池取下了。 “第二天,也就是上周星期五,我跟班上几个经常玩手机的男生谈起了这些怪事,问他们是怎么回事。他们也弄不明白,有的说可能是串音了,有的说可能是我的卡号被人复制了,也就是说我的号码可能被人盗用了。他们问我手机拿出去修过没有,我说这款手机刚买不到半年,从没修过,也没借人使用过。一个男同学听了,就建议我把手机拿去移动公司检修一下。 “这天上午第四节课是体育课,我没有去操场上课,带着手机去了移动公司。但我去的时间不巧,营业员说技术员不在,建议我把手机拿到一家代理维护手机的门市部去检查。我到那那家代维门市部去后,那个师傅不知是技术不好,还是别的原因,总之什么也没检查出来。并说我的手机没有问题。为了让我相信,他还用我的手机反复拨打了几个电话,又让我自己随意打几个号码,结果确实没有发生串音的现象。我当时心想,可能只是偶尔串音吧,见这个师傅也不象个高人,就将手机拿走了。 “但是,这天晚自习放学后,我的手机又发生了同样的问题!先是响铃,等我一听,却又是串音!又听见两个人在电话里说话!而这次说话的一男一女。我很气愤,可是这个时间代维门市部已经关了门,我不能让那个师傅亲耳听到手机的串音了。我无聊地听了一会他们的电话内容,结果是两个生意伙伴在谈生意的事,我听了一会就不想听了,因为挂不断电话,只好又将手机关机了。” ※※※ 田敏讲到这里,忽见陆欣神色一动,似想到了什么,问道:“陆阿姨,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陆欣没有作答,反问道:“你确信那三次串音电话,每次都是不同的人在讲电话?” “是,三次都是不同的人在通电话。” 陆欣哦了一声,目光看向远处,若有所思。 田敏奇怪地盯了她一会,才问道:“陆阿姨,你在想什么?” 陆欣收回目光,“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如果是你的手机跟某一部手机串音了,那么你每次都应该听见那个手机的主人在跟谁通电话才对,但你却说那三次讲电话的人都是不同的人。” “是呀,我也觉得这一点很奇怪。” 陆欣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说道:“你接着往下讲吧。” 田敏小小吸了口气,又讲道:“本来,我还怀疑是手机串音,或者是我的手机卡号被人复制了,但是第三天,也就是上个星期六,我才终于明白是有人在给我打骚扰电话! “星期五晚上,因为是周末,我要看电视,不想被电话串音的问题打扰,所以我将手机的电池下了,结果这一晚就没发生什么怪事。但是第二天星期六上午,那个电话还是打来了!那天早上,妈下了一碗面条吃后,就上街买菜去了,爸爸在上个星期就出差去了重庆,所以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妈出门后大约十几分钟时间,家里的座机忽然响了,我以为是妈打来的电话,就穿着睡衣跑去客厅接电话。 “结果我按下电话的免提键后,没有听见妈的声音,也没有人说话,我喂了几声,也没有人答应。我骂了一句‘神经病’,正要挂电话,忽然,电话里响起了沙沙沙的电流声,听起来很大声。因为以前也遇见过类似的情况,所以我以为这次跟那几次情况一样,是电话线的接头没有包好,里面的铜线碰到了地面――用他们电信公司的专业术语说,就是‘入地’了。于是我跪到地板上,趴下身子,去检查沙发后面的电话线。但我从沙发后拉出电话线后,却发现那个接头包得好好的,根本没有入地。 “我正感奇怪,这时沙沙沙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人的说话声!我当时惊呆了,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手机串音还没查个明白,怎么家里的座机也串音了?这次我听见的那两个通电话的人又是一男一女,不过这对男女跟昨天听见的那对不是同一对,昨天那两人明显是生意人,而且年纪都不太年轻。现在打电话的两人都很年轻,象是刚入社会的年轻人,而且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好象他们正在谈恋爱。 “我听了一会,终于恍然大悟,这一切怪事根本不是什么串音,而是有人在给我骚扰电话!虽然那时我还没听说你们两家的事情,但我还是感到有些恐怖,觉得这个打骚扰电话的人也太厉害了!我想了一会,决定给电信公司的112障碍申告台打个电话,让他们马上派个师傅来查一下。 “于是我关了免提键,过了两秒钟,才重又按下免提键,结果让我十分吃惊的是:跟手机一样,电话怎么也挂不断!我很生气,大声喂了几声,但那两个打电话的年轻人好象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仍然自顾自地说话! “我气愤地关了免提键,把电话的接线盒拧开,将一根电话线拔断了。心想:这下电话该断了吧!我等了一分钟,才又把电话外线接通,结果电话还是通着!那两个人还在打电话!我又生气,又无可奈何,只得重又将电话外线拔出了一根。 “我回到卧室里,拿出手机,将电池重新上好,然后用手机给电信公司打了电话,要他们马上派个师傅过来查修。打了电话后,我害怕那个骚扰者又把骚扰电话打到手机上来,于是将手机又关机了。这时我也没心思睡觉了,再说修电话的师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到来,所以我换下了睡裙,穿上校服,并趁等人的时机,去卫生间里洗脸刷牙。 “之后,我拿着手机又坐到沙发里,开了电视,一边等师傅上门,一边无聊地看电视里的娱乐节目。忽然,我听见手机嘟的一声响,吃了一惊,看手机时,结果更奇怪、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我亲眼看见我的手机正在自动开机! “我呆呆地看着手机自己开机,正感到不可思议,手机忽然振动起来!――昨天上晚自习课时,因为有几次突然有电话打进来,惊动了老师和同学们,所以我将手机设置为只振动不响铃了。 “手机振动,就表示有电话打进来,可是屏幕上面却又没有显示出电话号码,我一看就明白又是那个人在打骚扰电话!这时我才回想起刚才座机响铃时,也没有来电显示! “我感到太恐怖了,不敢接电话,本想将手机电池重又取下,但又担心这样就完全跟外界没法联系了,犹豫了一阵,决定还是不取下电池,于是我把手机塞到一个沙发的垫子下面,并把电视声音开得很大。 “我一个人在家里心神不安地看了一个多小时电视后,妈妈才终于回家了。我本想将这件怪事告诉她,但想了一下,决定暂时不说。心想这一切也许只是哪个同学在跟我开恶作剧玩笑,如果是一个男生的话,让妈妈知道了反而不太好。 “这天上午,电信公司的师傅一直没来,但妈妈还是发现了座机外线被弄断的事情,她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不知道,妈也没多问,叫我帮忙把电话线重新接好了。电话线复原后,不到一分钟电话就又响了,我提心吊胆地抢在妈妈之前拿起话筒,结果这次不是那个人打来的,而是爸爸打来的!爸爸在电话里责怪我,怎么手机、座机都打不通,我没心情多解释,支吾几句后,爸就让妈来接电话。 “妈接了电话后,不知爸爸在电话里问到了什么事情,妈妈忽然对我说:你进屋去做自己的功课,我跟你爸说一些事情。我心里有点奇怪,一声不吭地进了自己的卧室,但又禁不住好奇,悄悄将门开了一道缝,偷听爸妈打电话,结果我听见妈妈正在电话里谈论你们两家的事情……” ※※※ 田敏讲到这儿,看了一眼陆欣,见她低头沉思,迟疑一会,才小心地问道:“陆阿姨,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陆欣抬起头来,看着她:“什么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也是爸妈他们谈论的问题,只是他们也好象不知道,所以……” “你到底想要问什么?” “这个问题你听了可能不高兴,但是……” “唉呀,你这孩子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想问什么就直接了当地问吧!阿姨保证不生气,都这个时候了,谁还有闲心跟你们这些小孩子生气。” 田敏听了这话,登时再无顾忌,问道:“我想问的是:我妈妈、你、以及陶春阿姨,你们三个当年同学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干过一件……亏心的事情?” 陆欣神色一变,随即苦笑了一下,反问道:“你爸妈在背后谈论我们时,就是这样想的?” 田敏见她不怎么生气,便承认了:“是呀,他们谈论了好几次,一直都在猜测你跟陶春阿姨是不是做过什么亏心事情,不过,她们不知道我的事情,所以……我认为假若真有这么一件亏心事情的话,这件事情一定与你们三个人都有关系!” 陆欣道:“其实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把我和陶春两个人当年读高中时的所有事情几乎都回想遍了,却一直想不出我们得罪过什么人。我敢保证:我们绝对没有共同干过一件能让别人记恨我们一辈子的事情!”轻叹一声,又说道:“我们和你妈妈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真的,我没有骗你。” 田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会不会是毕业后的事情呢?” “我也想过,但这种可能性更小了。因为我和你的妈妈,毕业后都跟你陶阿姨没怎么来往了。所以,就算我们其中一个人真干过什么亏心事,这件事情也绝不会跟我们三个人都扯上关系。” “这几天我听见爸妈悄悄谈论过几次,妈妈也想不出你们得罪过谁。” 陆欣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一会,田敏又问道:“你们当年的同学当中,有没有人……死去了?” 陆欣神色微变,她当然能听出她的玄外之音。 “看来杜萍两口子也跟我一样,怀疑那个女孩是一个可能已经死去的人!” 田敏见她半晌不语,又说道:“我也曾不露声色地问过妈妈这个问题,但她说没有。” 陆欣避开她的眼睛,将视线投向广场那边扭完秧歌,正在收拾东西的几个老太太。“都毕业二十年了,除了五六个同学还一直有来往外,其他大半同学都没联系了,谁能保证有没有人已经离世?不过,读书时肯定没有,否则我不可能一点印象也没有。” 田敏见陆欣虽是当事人,却跟妈妈一样,一问三不知,心里有些失望。想了想才说道:“看来是我多想了,你们三个人也确实不象是那种做过什么亏心事的人。”叹一口气,又道:“不过,有时一个人得罪了别人,可能自己没有察觉。不知道自己其实被人一直记恨着……” 陆欣心里苦笑一下,想要否认,但又忍住了。 事实上,她自己也有这种疑问。 见田敏神色苦恼,她想要安慰几句,却又不知怎么安慰,于是转移了话题:“好了,现在说说你自己吧,发生了这些怪事后,你有什么打算?” 田敏听了这话,一时迟疑不语。 陆欣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左手背,“如果需要阿姨帮忙,尽管开口,你就当是我在帮我自己吧,其实本来也可以这样认为。” 田敏听她这样说,顿时鼓起了勇气:“我想跟你借点钱!” 陆欣微感愕然:“借钱?多少?” “五百元钱,可以吗?我保证过些时间一定让妈妈把钱还给你!” 陆欣苦笑一下,“这个我倒不担心。我也知道,你只是不想让你妈妈知道,所以才不愿直接向她要钱。不过,你向我借钱,是想做什么事情呢?” 田敏从裤包里摸出刚才在网吧里抄写的那些资料,“我想拿这五百元钱做路费,去找这个神人,看他能不能听出那个不显示的号码!” “如果你只是这个目的,倒不用了,还是我去吧,你还是一个高中学生……” “阿姨,我真的很想亲自去!跟你说吧:昨晚我偷听了你跟我妈的电话内容后,就冒出了这个想法!所以今天一大早就跑到网吧里,通过百度搜索,查到了这些资料。”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你毕竟还是一个高二学生,一个女孩子,跑到那么远的外省去找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我放心你妈也不放心!再说,你也不好请假。” 田敏苦笑一声,低声说道:“我现在哪儿还有心思上课?如果……那个骚扰我的电话号码,真的就是曾今跟陆政文和李明智他们聊天过的电话号码,我……我说不定很快也要死去!上不上课,请不请假又有什么关系?” 陆欣闻言一震,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没有开口。 呆了一会,陆欣才低下眼去,心道:“看来不只是我,她妈妈,还有陶春,大家心里都在怀疑那个女生是一个……!” 两人沉默好一会后,陆欣忽道:“田敏,我们先不要争论谁去这个问题。说实话,听了你刚才讲的事情经过,我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怀疑,怀疑那个骚扰你的电话号码,可能是一个总机号码!因为很多现象都跟总机很相似!这样吧,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一个人,这个人在十几年前就曾做过总机工作。” 田敏吃了一惊:“总机?什么是总机?我好象在哪儿听说过,不过不太懂。” “你不懂也不奇怪,因为总机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事情。我们那个年代,还没有普及自动电话,更没有手机。那时的电话都是摇把子,要打电话,就得先摇出总机,然后再让总机转接自己要找的电话。我以前就曾在邮电局的总机室里睡过一夜,当时就是那个人在值夜班,她还让我体验了一会当总机的感觉!所以我刚才听到你讲的那些现象时,一下子就想到了总机!” 田敏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在电信公司有熟人呀,那你怎么一直没有去找这个人帮忙?” 陆欣苦笑道:“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和她早就不来往了。”轻轻叹息一声,“好了,我们现在就去找她,在路上边走边说吧。” 第五章 总机 广场离电信大楼不远,所以她们决定步行前往,路上两人边走边谈。 “陆阿姨,我们现在要去找的那个人也是你们的高中同学吗?” “是,她名叫阮雁,也是我和你妈的高中同学。不过她只跟我们同学了很短的时间,高一第一学期还没念完就参加工作了。” “她怎么那么早就参加工作了?” “因为在我们那个年代,半边户的子女可以接父母的班,那个年代,要进国营单位很不容易,所以阮雁毫不犹豫地退学了,接了爸爸的班,进了当时的邮电局,做了一名话务员,也就是总机。” “什么是半边户?” “就是父母里有一个是城市户口,有一个是农村户口。她爸爸是城市户口,妈妈是农村户口,所以她家是半边户。我们那个年代,几乎每个家庭都有几个孩子,国家为了照顾半边户家庭的生计,出了一个政策:半边户家庭,如果父母当中一人有工作,那么他们的子女当中,可以有一个接班的名额。阮雁本来还有一个姐姐,也有资格接班,但因为已经嫁人了,所以她的爸爸就把这个机会留给了阮雁。” 说话间,到了电信大楼。因为陆欣与阮雁近二十年没联系了,对她现在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她是在电信上班,还是在移动上班,或者是在邮政上班(1997年,邮政、电信正式分家,邮电局这个单位名称,也走入了历史。1999年,电信局又分离为电信和移动两家公司),因为今天是周末,估计她无论分在了哪个单位,今天都不会在上班,因此她们决定先进营业厅向营业人员打听一下。 虽然时间已近中午,但营业厅里并没有多少顾客。宽敞明亮的大厅里面,除了一个正缴电话费的客户外,另外还有一对年轻情侣,正站在一排玻璃柜前随意观看几款小灵通样机。除了这三个人外,大厅里面的人就只有营业员和保安了。 陆欣向一个保安打听阮雁,结果对方根本不知道阮雁这个名字。这位保安倒是一个热心人,主动帮她们向营业员们打听,但这些营业员都是刚进公司一两年的新职员,也记不清全公司职员的名字。但听说陆欣要找的人是一个四十一二岁的中年女人后,她们都表示电信公司没有这么大岁数的女员工。 陆欣问道:“那会不会是分到移动公司或者邮政局了?” “移动公司不可能,他们公司都是年轻职工,没有四十岁以上的职工,邮政局倒有可能。你最好去邮政营业厅问一下。” “好,谢谢了!”陆欣正要离去,忽然一个身穿制服的女职员走进来,一个营业员便代陆欣向她打听情况。 这名女职员年近三十,是营业部的主任,虽然颇有几分姿色,但以她的年龄和资历,在一班十八九岁的营业员里面已算是老大姐了。听了那位营业员的话后,说:“幸好我来了,不然你们要让人家跑冤枉路了!” 陆欣连忙问道:“你一定认识阮雁吧?” “她是我们电信的员工,不过前年就已经内退了,所以这些新进公司的营业员不认识她。” “前年就已经内退了?她……才四十一二岁,就内退了?” “是,因为我们公司那年有政策,女职工年满四十,男职工年满四十五,都可以内退。” “哦,原来是这个原因!” 陆欣心里不禁有些感慨,光阴似箭,想不到自己的同学竟然已经退休了! 一些往事,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就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 岁月如歌! 她带着几分伤感的心情,向这位营业员寻问清楚了阮雁的住址后,和田敏离开了电信大楼。 因为那位营业部主任也不清楚阮雁的电话号码,所以她们无法马上联系她,只好打的前往她的家。 “不知她现在在不在家?这么多年不见面了,突然相见,她又是什么感觉?” 因为心里受到了莫明的打击,所以没有心情多说话,上了车后,一直没有吭声。 田敏不知是能体会到她的心情,还是因为车上有司机在,不便问什么,总之她也没有说话。 “过了这么多年,大家都已人到中年了,她也许不会再对我……” 陆欣心里苦笑一下,一些既遥远又仿佛发生在昨天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 ※※※ 1986年7月某个夜晚。 刚刚高中毕业的同学们,都还沉浸在“解放”的喜悦中,虽然都没有参加工作,都是消费阶级,但都很穷大方,男男女女十余个同学,就象走马灯似的,今天你请客,明天我做东,几乎天天都有饭局,天天都有聚会。同学之间那种友情,似乎比上学时还要亲密几倍。 这天下午,陆欣又被一帮同学约出去吃了一顿火锅,直到晚上九点半后,才曲终人散。 杜萍陆欣陶春三人手挽手地走在大街上,向家里走去。经过邮电局大门口时,杜萍忽然地对两人说道:“反正时间还早,我们不如进邮电局去打个电话!” 陆欣吃惊地问她:“你没有发神经吧?邮电局营业室都关门了,你还打什么电话?” 杜萍说道:“你们忘了我们还有个老同学在邮电局上班吗?” 陶春问道:“你是说阮雁?她在邮电局做什么工作呀?” “她是总机!就是专门转接电话的话务员,她们总机房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我们上楼去看看,也许今晚是她在值夜班也不一定!” 陆欣道:“我们跟她不太熟悉,会不会有点不好呀……” “没事,她这个人还是很好说话的!我以前在她值班时,进过她上班的话房玩过,在她们那儿打电话可以不花钱讲个够!” 见两人还有些迟疑,杜萍又鼓动道:“你们不知道:话房里很好玩,不但可以打免费电话,还可以偷听别人打电话!我上次就偷听过几个电话,其中有一对正在谈恋爱,我听他们在电话里聊了一个钟头,好玩死了!” 两人听她说得起劲,都来了兴致:“真的呀?走,上去开开眼!”“不知道今晚是不是她当班?” 三人向门卫一打听,结果正是阮雁值夜班,都是大喜过望。杜萍对门卫说:“我们是阮雁的高中同学,想上楼去跟她说一件事情。” 门卫说:“什么事情非得晚上说呀,要是碰到领导来查班,影响不好。” “大爷放心,我们就跟她说一件事,要不了多长时间,你们几点关门,我们保证在你关门前下楼。” 那看门的大爷本是个原则性不强的人,又见她们是女孩子,跟阮雁是同学,就让他们上楼了。 三人上了邮电生产楼三楼,走到话务机房门外,只见大门大开着,虽然知道是阮雁值夜班,但怕里面有别的工作人员,不敢放肆,象三个贼一样,站在门外面偷听了小会里面的动静,杜萍才大起胆子探头向里窥视,只见明亮的话务机房里只有阮雁一个人,于是低唤一声:“阮雁!” 阮雁回头看见杜萍,又惊又喜,“哎呀,你怎么来了?” “我们十几个同学刚才一起去吃火锅,我突然想起你来,所以就想上楼来看看你。” 阮雁笑道:“你们日子过得好潇洒呀。” “阮雁,你猜还有谁来了?” 话音未落,陆欣陶春两人已从背后的黑暗中闪出身来:“阮雁!” “陆欣!陶春!是你们!好久没看见你们了!” 陶春说:“是呀,所以想来看看你。” 陆欣好奇地扫视了一遍神秘的机房,又指了指大门上用白漆写着的“机房重地,闲人免进”,有些担心地问道:“我们来找你,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呀?” 阮雁当然知道她们的造访对自己有不测的危险,但不好意思将昔日同学拒之门外,再说今天是星期天,思想上也有点麻痹大意,“没关系,快进来吧。” 三人进了机房后,阮雁为安全起见,将大门关上了。 杜萍来过两回,对机房里的各种设施不象陆欣陶春那样好奇,跟阮雁说了几句玩笑话后,就道明来意:“我想打个电话。” 阮雁早猜知对方来意,问明她要打哪儿后,就在团团藤椅里坐下来,为她转接电话。 趁这机会,陆欣陶春两人象一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对机房里的各样东西好奇观看。 左面墙壁上悬挂着十几本深蓝色封皮的本子,上面写着“值班日志”“交接班记录”“电话流水单”等标题。屋梁上面的走线架上面,有数不清的、用专用绑扎带绑得结实、美观、标准的电话线路。五十几平米的话务机房,铺着一尘不染的红色木地板。四面墙壁,都贴着那个年代非常高档,甚至有点奢华的进口壁纸。 当然,最吸引眼球的,还是话务平台。话务平台由七八个总机连成长长的一排,总机的形状就象一个带书架的小书桌。桌面上竖立着几十条下面装有弹簧、可以拉伸一米左右的电话塞绳。每个总机的桌面的正前方,“书架”上面都有几十个小圆孔,其中一些圆孔里插着塞绳。错综复杂地交叉着,每一条塞绳都连接着一部电话。 森严的机器“书架”上面,每个没插塞绳的圆孔外面,都挡有一块指头般大小的方形铁牌,每个铁牌的正上方机架上都贴有一个小指宽的白胶布,上面用圆珠笔标注着这个圆孔所连接的电话:水电局、粮食局、烟草公司、糖酒公司、水泥厂、橡胶厂、烟厂、教育局、XX中学、XX小学…… 陶春、陆欣佩服地感叹道:“看上去好复杂呀!”“天哪,把我的眼睛都看花了,你怎么搞得懂这么复杂的机器!” 阮雁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实地说道:“其实很简单,五分钟就能学会!” “不会吧!” “真的,我刚来这儿上班时,也跟你们一样,头都看大了,但跟师傅学习后,发现其实很简单。我只学了几分钟,就大致明白了,跟了两天班,就能单独上班了。” 说话间,给杜萍要的电话已经接通了,杜萍立即兴奋地坐下来,完全忘记了三位同学的存在,跟电话那头的姑姑通起了电话。 阮雁本来跟陆欣陶春两人不太熟悉,三个同学被杜萍凉在一边,微觉尴尬地交谈着,话题自然完全围绕总机。陆欣陶春两人就象是新来的话务员一样,好奇地问个不停,阮雁也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这上面的掉牌,每一个都对应一个单位,或者一部电话。当有电话来时,对应的掉牌就会掉下来,露出背后的圆孔。而这些圆孔就是为了插入塞绳的。” “这些塞绳,是用来连接电话线路的。一对塞绳连接两个电话,这样就能让这两个电话实现通话了。” “这个按键有两个作用,往前推,就是振铃,往后扳,就可以监听电话,如果监听到用户已经挂了电话,就要及时把塞绳拔下来。” “这是一副耳机和话筒,是我们话务员专用的……” “这是摇把手,平日不用,只有停电后,我们才会摇它,这样就能振铃……” “这边是长途台,中间那两架是市话台,最边上那两架是农话台……” …… 虽然阮雁并不象当初教她技术的老师一样,讲得那样详细而有条理,但也让两个门外汉初窥了门径,十分钟后,两人已不似刚进门时那样不安和稀奇了。 阮雁问她们要不要打电话,开始两人还客气一下,但见杜萍讲得肆无忌惮的样子,终于也动心了,陶春说想给老家打个电话,看能不能跟回老家的爸爸通个电话。陆欣没有电话可打,但想尝试一下当话务员的感觉,于是在阮雁的帮助下,当了一回总机,亲手接通了三个电话。这让她兴奋不已。 陶春因为要给乡下打电话,所以坐到了最边上的农话台后,阮雁见陆欣已经大致能独立操作了,便过去帮助陶春。 这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左右了,时间有些晚了,一时没有用户打电话进来,陆欣见她们三人都有忙的,惟独自己坐在总机后面有些无聊,于是悄悄监听自己接通的、正在讲话的三条线路。 结果因为操作有误,同时扳下了两个监听键,让那两条电话通路串音了,成了“四人电话”! 陆欣虽然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听见那四个人在电话里面惊奇地相互质问对方到底是怎么回事,觉得好玩,所以也不急着纠正错误,带着恶作剧心理,幸灾乐祸地旁听。 那四个人质问了一会,都有些明白了,于是大声叫着“总机!总机!”陆欣见他们都已明白是总机在作怪,心怯了,忙关闭了监听,让他们重新恢复正常通话。 这时阮雁已经接通了陶春要的电话,走了过来。听陆欣讲了刚才的恶作剧后,笑了笑,没加责怪。两人交谈几句后,阮雁说要上厕所,出了话房。 陆欣觉得无聊,正想又监听一个电话,就在这时,一个掉牌掉下了,有新的电话正在呼叫总机。 因为没有阮雁在身边,陆欣有些心虚,本想不理睬,但见掉牌振动不停,心里一横,拿起一条塞绳,插入那个掉牌对应的圆孔里,同时扳下应答(监听)键。 ※※※ “喂,请问你要哪儿?” “你……请问阮雁下班了吗?”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声音很悦耳动听,还带有一些口音。 陆欣迟疑一下,才答道:“阮雁上厕所去了,请问你是要找她吗?” “是呀,我是酉阳县XX镇的总机,我叫XXX。” “哦,你是酉阳县……”她没听清楚对方的姓名,甚至连镇名也没听清楚。 陆欣本来坐的是市话台,就是主要负责市内各单位之间的电话,但这个总机上面也留有两条长途线路和十几条连接农村总机线路的位置,这样话务员只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能处理所有来话和去话业务,而不用在长途台、农话台和市话台之间来回处理(否则就是累死了也处理不过来),所以陆欣现在接听的其实是一个长途电话。刚才她因为心慌意乱,没有注意看掉牌上面的字,所以不知道这是一个长途电话。 那女孩问道:“我怎么听不出你的声音,请问你是……?” 陆欣知道对方也是总机,心里不禁有点发虚,顿了一下,才说:“我是新来的,还没正式上班。” “哦,难怪我听不出你的声音。” “你跟这儿所有的人都很熟悉吗?所有话务员的声音你都能听出来?” “她们的声音我都能听出来是谁,不过都没见过面!” “你真厉害!” “哈哈,这个算什么,经常接听电话的人,都有这个本事,你过段时间也一样!”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后,陆欣问道:“你打长途电话,一定有什么事情吧,要不要我去叫阮雁来接电话?” “好吧,谢谢。” 陆欣取下耳机,跑去开了房门。 门外黑洞洞的,根本不知道厕所在哪儿。 “陆欣!你开门干什么?你不怕其他机房的人看见你吗?”杜萍低声斥责道。 陆欣倒吸口凉气,赶忙将门重又关上。她回到坐位上,又戴上耳机,对那个总机说道:“对不起,请你再等一会。” 那女孩说道:“算了,麻烦你转告她一下:我已经通过了考试,转为正式工人了!后天就来成都参加培训!到了成都后,我会来看她。” “哦,那恭喜你了!放心,我会转告她的。” “谢谢!” “啊,请问……”陆欣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根本没听清楚对方的姓名和镇名,但那个女孩已经挂了电话! 陆欣有些懊恼地呆坐一会,阮雁便开门进来了。陆欣将刚才的电话向她讲后,阮雁笑道:“肯定是XXX,她是酉阳县龚滩镇的总机,想不到她这么快就转正了!”(因为已经过去了二十年,陆欣已记不住那个女孩的名字了。) “酉阳县离成都很远吧?” “我也没去过,以前听她说过:从她们那儿来成都,得先坐两天船,到了重庆后,再转乘客车才能到成都。” “唉呀,听起来好远呀!你们很熟吗?” “我们没见过面,只是经常在工作中相互配合,在电话里聊过几次,感觉她是一个很开朗和热情的女孩。” “也许她有别的事情不好让我转告,你要不要给她打电话去?” “算了,估计她也没别的事情。要真有什么重要事情,她也不会心疼长话费。” “你们当总机的,打个长话也要付长话费?” “你以为打长话跟打市内电话、农村电话一样方便吗?自己想打哪儿就打哪儿,想说多长时间就说多长时间。打长途电话,往往要经过几地总机的转接,除非你跟这几地的总机都关系很好,让人家不做通话记录,否则只要中间有一个总机做了记录,这笔电话费就逃不掉。再说打长话也很麻烦,有时一个长话从早上开始挂号,到了晚上也不一定能接通!” “天哪,有这么麻烦!她说通过考试成了正式工人,是什么考试?我们能不能也参加考试?” “你们不行,这是内部招工考试,只有内部职工的子女才有资格参加考试。听她自己说,她爸爸是当地退休工人,因为父母都是农村户口,所以不能接爸爸的班。她爸爸求了好几次上级领导,人家才答应让她在当地邮电支局做一名临时工。” 两人说了好一会话后,陆欣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楼下大门已关了,忙催陶春杜萍回家,但两人正聊得起劲,都说再等一会。 结果两人打完电话时,时间已经接近零点。阮雁走到窗边,朝下一看,见大街上已没有行人,有些担心她们的安全,说:“干脆你们今晚就别走了,就在机房睡吧,明天早点离开就是。” 杜萍巴不得有这话,第一个表示赞同,陆欣陶春犹豫一阵,终于也答应了。 这段时间同学们玩得相当疯,经常十余个同学跑到一个同学家里玩个通宵,家长了解她们的情况,也不太管,所以不担心家里人牵挂她们。 哪知第二天,还是发生了大家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她们虽然起得很早,仍被单位的一些人看见了。有人向领导打了小报告,阮雁受到了很重的处分:不但被扣发了一个季度的奖金,还被记大过一次,并被调离了话务机房。 杜萍陆欣陶春听说后,十分内疚,也没脸再去见阮雁,从此断了联系。 ※※※ 光明小区是一片新开发的住宅小区,以前这里是一大片荒地,只住有几户人家,如今这里的地价已较三年前翻了两番。三年前那些买一期商品房的住户,每平米只需付2500元左右,如今这里已经涨到每平米4000多元了! 阮雁家在小区A区12栋三单元五楼,陆欣田敏乘电梯到了她家门口后,陆欣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按下了门铃。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两声后,开了。 开门的人正是阮雁。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但彼此的样子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眼角多了几条鱼尾纹,特别是笑的时候,更是明显。 阮雁显然没想到陆欣会来找她,呆了两秒钟,才开口说道:“啊,怎么是你!” 陆欣不禁苦笑:“想不到吧,其实我也想不到今天会来找你!刚才去电信营业厅向营业员打听后,才知道你住在这里。” “哦,她是你的女儿吗?” “她是杜萍的女儿,名叫田敏,现在XX中学高二年级上学。” “哦!都比她妈高了!你……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陆欣强颜一笑:“我们可以进屋说话吗?” “当然可以!看我,居然忘了请客人进屋!” 陆欣只有苦笑,本想说:“我以为你会不欢迎我们呢。”但终于没有出口。 有些事情,彼此心照不宣就是了,何必旧事重提? 阮雁在门边鞋柜里找到两双拖鞋让两人换上后,请客人进了屋。 “你家装修得真漂亮!有多少平方?装修花了十几万吧?”为了调和一下有些尴尬的气氛,陆欣故意先说些不相干的话题。 “没有那么多,装修只花了八万多块。建筑面积九十四平方,套内面积只有七十六个平方。” “哦,买成多少钱一个平方?” “我是前年买的,那时还不太贵,买成两千三百元一平米。” “那还不算贵!现在这地方起码翻了两番吧?” “差不多,现在第三期有个楼盘刚开盘,听说已涨到每平米四千四百元了!” “那你这套房升值了!唉,还是你们这些垄断行业有钱呀!不象我们,还住在上个世纪的破楼房里!一个月工资还买不到一平米!” 阮雁将信将疑地问道:“你在哪儿上班?” “XX水泥厂。” 阮雁点点头,又问:“杜萍呢?” “她在地税局上班。” “地税局很好呀,还是公务员。” 陆欣苦笑道:“是呀,你们都是好单位,只有我最惨,在水泥厂这种破单位混饭吃!” 阮雁同情地叹一口气,“都难,你至少不还银行按揭,你看我,还欠银行十万块钱!每月一半工资拿去还按揭,还要付水费、电费、天然气费、物业管理费……杂七杂八的,买房其实就跟租房差不多!” 陆欣感觉阮雁似乎并没有记恨当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心里暗暗感激,在阮雁的带引下,参观了一遍房屋。 参观主卧室时,只见床上睡着一个三岁大小的男孩,陆欣低声问道:“这小孩是你的……?” “是我姐姐的孙儿。他爸妈工作都忙,没时间带孩子,我姐姐也要忙自己的生意,反正我现在退休了,所以姐姐有时就让我帮忙照顾一下。” “你姐姐都做奶奶了?” “我姐姐比我大整整十岁,今年五十三岁了,做奶奶也很正常呀。” “也是。” “你的老公和孩子都不在家?” “都出去了。” 主客双方沉默小会,阮雁问道:“你们今天来,一定有什么事情吧,走,我们去客厅坐。” 陆欣田敏在客厅沙发里就坐后,阮雁为两人各倒了一杯开水,方才坐下来。拿起电视遥控板,开了电视。因为有小孩在里屋睡觉,加之为了方便谈话,她将电视音量调得很小。 陆欣田敏对视一眼,陆欣说道:“大家是老同学,我就不兜圈子了,有话直说吧!我们遇到了一点事情,最近……田敏的手机老是出些怪事,我们都是外行,也弄不明白,觉得听起来又象是串音,又象是有人在打骚扰电话。我突然想起你来,所以特地来请教你。” “哦,我不一定能帮上忙,手机我也不太懂……” 陆欣低咳一声,说道:“我听田敏讲了情况后,觉得有一些现象很象是总机打来的电话……” 阮雁微微一惊,“总机?” “那只是我的感觉,到底是不是,还想听听你的意见。我只是奇怪,现在还有总机吗?” “总机倒是还有,不过,跟我们那个年代的总机不太一样了。” 陆欣田敏闻言都是一惊,对视一眼,心里均想:“现在还有总机!难道真是总机在打电话?” 只听阮雁说道:“总机一直都有,比如企业总机,只是不象我们那个年头了。县城以下,几乎所有电话都需要总机接和转!现在的总机,只需要操作一下电脑。”苦笑一下,又道:“其实我也不太懂,很多都是听单位里的年轻人说的。我们都老了,过时了,电脑这些东西也不大懂,现在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陆欣无声透了口气,对田敏使了一个眼色,说道:“你把你遇见的怪事,跟阮阿姨讲一下吧。” 田敏低低干咳两声,将自己遇到的怪事细说了一遍。 阮雁听后沉思了好一阵,忽然站起来,说道:“我拿一样东西给你们看。”说完进了书房。 陆欣田敏默坐几分钟后,阮雁才从书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硬面抄笔记本。 “这是我刚参加工作时做的一些笔记,里面可能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陆欣惊叹道:“唉呀,想不到你还保存着这些东西!” 阮雁苦笑一下,“都是一些业务培训方面的笔记,以前经常学习,现在用不到了,只能当纪念品了。” 陆欣看笔记本虽然纸色已发黄,但保存得还相当好,心里不由暗暗佩服。 阮雁显然很熟悉里面的内容,很快就找到了相关的内容,念道:“电话的障碍主要有几种:断线、短路、入地、混线。”顿了一下,又念道:“电话线路混线后,可能会出现串音现象。串音:在一个通路内,由于其它通路信号能量的影响而产生的无用信号……” 她正要再找几处关于串音的记录,楼下忽然传来一个又尖又高的女人呼唤声:“阮雁!阮雁!” 阮雁一惊,将笔记本放到茶机上,对客人说道:“我下楼去几分钟,是二单元的张素芳,肯定是找我商量扭秧歌的事情。” 陆欣只有苦笑。 阮雁下楼去后,陆欣将那本笔记本拿到手里随意翻看,田敏也好奇地凑过来观看。 目前,大家公认的电话发明人是贝尔,他是在1876年2月14日在美国专利局申请电话专利权的。其实,就在他提出申请两小时之后,一个名叫格雷的人也申请了电话专利权。 ※※※ 1915年1月25日,第一条跨区电话线在纽约和旧金山之间开通。它使用了2500吨铜丝,13万根电线杆和无数的装载线圈,沿途使用了3部真空管扩音机来加强信号。 ※※※ 鸦片战争后,西方列强在中国掠夺土地和财富的同时,也为中国带来了近代的邮政和电信。1900年,我国第一部市内电话在南京问世; 1949年以前,中国电信系统发展缓慢,到1949年,中国电话的普及率仅为0.05%,电话用户只有26万。 1949以后,中央人民政府迅速恢复和发展通信。1958年建起来的北京电报大楼成为新中国通讯发展史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十年“特殊时期”,邮电再次遭受打击,一直亏损,业务发展停滞。到1978年,全国电话普及率仅为0.38%,不及世界水平的十分之一,每200人中拥有话机还不到一部,比美国落后75年!交换机自动化比重低,大部分县城、农村仍在使用“摇把子”,长途传输主要靠明线和模拟微波,即使北京每天也有20%的长途电话打不通,15%的要在1小时后才能接通。在电报大楼打电话的人还要带着午饭去排队。 1960年1月,中国首套1000门纵横制自动电话交换机在上海吴淞电话局开通使用。 …… 两人正看笔记,陆欣的手机忽然响了,她从提包里拿出手机一看,是厂里打来的电话。刚要接听,手机却没电了,嘟了一声,自动关机了。 陆欣见沙发扶手上放有一部座机,迟疑一下,按下免提键,拨了一通号码。 电话没通,也许那边正在重拨她的号码。 她正想先挂机,过几秒钟再拨打电话,忽听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刚才拨的是什么号码!” 两人一惊,只见说话的是那个在屋里睡觉的小男孩。刚才大家只顾说话,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起床的。 陆欣微笑道:“是吗?” “你刚才拨的号码是XXXXX676!” 陆欣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 小男孩得意地说:“我能只听拨号音,就知道别人拨的是什么号码!” 第六章 浮出水面 星期天早上七点三十六分,姚博闻走出便民旅馆,正要去街对面的王家牛肉面馆吃面条,忽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姚博闻!姚博闻!” 姚博闻一惊,转过身去看时,原来是房东高阿姨。 “高阿姨早,去买菜吗?” “是,你昨晚没回屋吗?” “我……我在一个朋友那儿住了一晚,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去?” 高阿姨重重呼了口气,“我当然知道!要是在屋里,怎么不接电话?” 姚博闻心里一缩,“你听见有……有电话铃声在响?” 高阿姨有些不悦地说:“怎么听不见?简直吵死人了!大半夜的,响个不停,也不知打了多少次!” 姚博闻吃吃道:“真是……真是我屋里的电话在响?” “谁骗你不成?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有电话打来,一个下午也不知打了多少遍!我听你一直没接,就猜你又下乡了。本来以为晚上可以安静了,谁知从晚上七点钟开始,就有电话打进来,几乎每隔半小时打一次!可就是不见你接电话,也不知是谁在找你?明明你不在家,还是打个没完,甚至深夜一两点钟了,还打进来两次!电话铃声响个不停,把租在楼上楼下的几家人都折腾得冒火了,张二毛气得想要踢破门去将你的电话摔到楼下,不是我劝住,他可能真做得出来!” 姚博闻点点头,没有说话。 高阿姨看他神色恐惧,以为他是害怕张二毛,叹一口气,又安慰他说:“算了,以后注意一下就是。你今天要回屋吧?尽量别招惹他,你知道他是一个脾气不好的人。” 姚博闻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我……去吃早饭了,高阿姨你吃过没有?” “你去吃吧,我买菜去了。”高阿姨叹一口气,大步向菜市场方向走去。 是谁打的电话?有谁知道那个座机号码?姚博闻进王家牛肉面馆坐下后,一直在心里不安地思考这两个问题。 从昨天开始,他就不敢回租住屋了。本来,他是一个胆子够大的人。有一次,因为勾引一个女孩子,跟另一个男人发生了矛盾,那人杨言要找人收拾他,他听说后,不但不害怕,反而主动去找那个男人单挑,结果那个男人反吓得灰溜溜地夹起尾巴逃跑了。 但是,昨天听了两个人的玩笑话后,他就突然变得非常胆小了! 昨天上午,他接到赵主任的电话,说他正在加班填一个报表,因为需要他提供一些数据,所以请他马上到单位去一趟。他匆匆洗漱后,便关门下楼,在楼梯里遇见了一对租住在他楼上的年轻夫妇,那个妻子朝他开了一句玩笑:“你真胆大,要是我才不敢一个人住呢!” 他当时只笑了笑,也没在意。但下了楼后,心里忽地冒出一种恐怖的念头,觉得自己还住在李明智生前住过的屋子里确实是件有点可怕的事情。 到了单位后,他又听见几个加班的同事在议论李明智的事情,一个同事半玩笑半认真地对他说:“你不害怕呀?大家都说李明智死得很奇怪,他家里人都证明他没有心脏病,怀疑他是被什么东西活活吓死的!你居然还敢单独住在他住过的屋子里!” 姚博闻听了更加恐惧,中午回去后,就向房东高阿姨提出了要退房的要求。但高阿姨只同意提前退房,却不同意退还一分租金。并责怪他危言耸听,还说要是吓跑了其他的租房客,要他赔偿一切经济损失! 姚博闻虽然气愤,但也自觉有些理亏,只好作罢。 他不敢回屋,整个下午都在外面另寻租处。因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昨晚只好住进一家价钱很便宜的小旅馆对付一夜。 昨晚是谁在打那个座机号码?那个号码除了他跟李明智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事实上,从那部电话安装以来,就只有他们两人为了联系对方,打过那个号码。 现在李明智死了,为何电话铃声又响起来?是有人拨错了号码,还是李明智的鬼魂打来的电话?! 不会是她打来的吧? 想到那个“她”,他心里就不寒而栗。 ※※※ 知道他昨天一直在寻新租处的人,都以为他是害怕李明智,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其实是因为恐惧她…… 想到自己曾今拨通过她的电话号码,还在电话里跟她说过几句话,他就感到后怕。他虽然没有对别人讲,但心里已认定她绝非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这家面馆离他租住屋很近,现在又是大白天,他犹豫了一会,终于决定回去看看座机,看屏幕上面是否又是不显示的号码。 但是,真正走到门口时,他还是害怕了,没有胆子开门。 他想要逃下楼去,又觉得不弄清楚反而放心不下。因为如果真是“她”要找他,他恐怕逃不掉!与其躲避,倒不如进去看看,这样反而安心一些。 他正想下楼去请一个胆子大的租户陪自己进屋去看看座机,手机忽然响了。他吓了一跳,摸出裤兜里的手机一看,原来是赵江副主任打来的电话。他长吁口气,按下接听键,同时将电话拿到耳朵边。 “姚博闻,你小子老实交待,又泡上哪个妹妹了?”赵江并不知道他此时的心情,哈哈笑了几声。 “赵主任,你开什么玩笑,我这么规矩的人,哪会干那些坏事。”他强颜欢笑。虽然他与李明智之间毫不在意这些玩笑,但在电信员工面前,他却完全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算了吧,你小子就别装了!那个妹妹都把电话打到我的办公室来了!” “不会吧?” “谁骗你!我在办公室加班,她打来电话,向我打听你的手机号码。” “是吗?”因为赵江一般不跟他开这种玩笑,所以他有些信了,“那麻烦你说一下她的电话号码。” 赵江哦了一声,十秒钟后,电话那头才又传来赵主任的声音:“奇怪,怎么没有来电显示?” 没有来电显示!? 姚博闻一听这话,魂都差点吓掉了。天哪,她真的又打电话来了! 不用进屋去查看座机了,一定也是没有来电显示! 虽然是大白天,但狭窄的楼梯间里除了他外,没有别人,也听不见哪间屋里有声音发出,就象这是一栋空楼一样。他吓得脸色惨白,顾不上回答赵江的问话,一阵风似地狂跑向楼下。 到了楼下的巷子里,他才惊魂略定。 小巷中有三个五岁大小的小孩子,他们蹲在地上,正在玩弄一条被他们找到的蚯蚓。 巷子尽头的胡老头家门大开着,胡老头胡老太都坐在门口的矮椅上,胡老头又戴着老花眼睛在看报纸,胡老太则弯着腰,正在淘洗菜盆里的豆芽。 姚博闻看见他们悠闲的样子,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暗感惭愧。本想为自己的失礼向赵江解释两句,却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他正想给赵江回拨过去,手机又响了,看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他愣了一下,才按下接听键:“喂!” “喂!请问你是姚博闻吗?”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我是,请问你是……?” “我叫田敏。” “田敏?我好象不认识你。” “是,我们不认识。我是成都XX中学的学生。” “哦,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有一件很急很重要的事情想请你帮忙!昨天一直打你的座机电话,但没人接!今天早上又费了好多工夫,才查到了你们赵主任的电话,刚从他那儿问到了你的手机号码。” 什么?刚才向赵江打听自己手机号码的女孩是田敏?而不是“她”? 那为什么赵江说没有来电显示? 这个田敏不会就是那个女鬼吧?! 他发呆一会,才问道:“昨天是你在打我的座机电话?” “是呀,我们从昨天下午三点过就开始打,可是一直没人接听。晚上又打了好多次,也没人接电话,你昨晚没回家吗?” “……我根本不认识你,请问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的座机号码?” “是陆阿姨从她的手机里查到的!哦,陆阿姨就是上次到你那儿,向你寻问李明智的事情的那个阿姨。” “哦!”姚博闻恍然大悟,他想起来了:当时他和陆欣一起查看座机的来电显示时,陆欣为了试一下他的座机本身有无问题,用她的手机拨打过那部座机! ※※※ 他闭上双眼,重重吁了口气,心里的恐惧感已经减轻大半。 可是,赵江说刚才那个女孩子的电话没有来电显示,又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因为话机里的电池没电了,或者话机本身有什么毛病,所以才没有查到来电显示? 他决定过会亲自去查看一下赵江的办公电话。 “喂!请问你在听吗?”田敏听他半天没吭声,忍不住问道。 “我在听,你说吧,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 田敏在电话里将自己遇到的怪事,以及去找阮雁的经过细说了一遍。 姚博闻一直紧张地默听,直到听到阮雁姐姐的孙子有“特异功能”后,才难于置信地问道:“天哪,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说那个小孩子,他只要听到电话的拨号音,就能准确地说出电话号码?” “对!我向你保证:我说的全是真话!我发现他有这种神奇的本领后,马上拿出我的手机,回打了那个不显示的号码,并让他听,结果他听出了那个号码!我和陆阿姨为了验证真假,又试打了其他一些电话号码,结果他全都答对了!” “真让人难于置信!世上竟有这样的怪事。” “我说的是真的,阮雁阿姨告诉我们说:其实那小孩子以前还被成都几家报纸采访过。” “哦,那孩子听后,说那个号码是多少?” “他说号码是XXX099” “怎么只有六位数?” “确实只有六位数。我们听了几次,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但彼此却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那个号码明显不是手机,但坐机号码早已升为八位了,六位数的电话号码,那应该是十几年前的一个电话号码。 十几年前的一个、只有六位数的电话号码,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没使用了。现在为什么又打出了电话?难道……那个女高中生真的是一个十几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人?! 姚博闻倒吸一口凉气,默想一会,才颤声问道:“这个号码你们查出是哪儿了吗?” “暂时还没有,但阮雁阿姨和陆阿姨都肯定不是成都的号码。” 姚博闻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打电话来,是想让我想个法子,让那孩子再听听我和李明智的座机里的那个……不显示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吧?” “是!我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不管是通过电话,还是通过QQ视频,还是其他方式,总之就是要让那孩子再听听你座机里储存的那个号码!看那个号码跟我手机里的那个号码是不是同一个号码!” 姚博闻没有吭声。他并非不愿帮忙,只是,要干这件事情,就得进李明智生前住过的那间屋子。 他现在才发现,他不但害怕那个“她”,也开始害怕李明智! “求你一定要帮这个忙!” “啊……我现在有点忙,我也没有电脑……”姚博闻支唔着,自己也不知要不要拒绝对方。 “请你一定想办法帮这个忙!否则我们只有带那个孩子来你那儿一趟了!” “那倒不用,这么远的路……” “是呀,所以最好能通过电话或者网络联系。另外,我还想请你帮一个忙!” “什么?” “我想请你查一下:李明智从第一天接到那个……女高中生的电话开始,到他死那一天为止,中间一共有多少天?” “这个……他死那天是几号倒好查,但他第一天接到那个……女生的电话是几号,就不好查了,因为那晚我不在家,我出去跟一个朋友玩耍去了。” “是这样呀,那……能不能问一问你的那个朋友,也许你的朋友能回忆起来呢?” “那个朋友……啊,好吧,我帮你查一下,可能查得到!”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李明智第一次接到那个女高中生的电话那晚,他跟一个女网友去一家宾馆里玩一夜情去了,当晚他们玩得很高兴,他还用单位给他配发的数码相机为那个女网友照了几张相。现在那几张相片还在数码相机里保存着,照片上面就有日期! 田敏听了非常激动,“那太好了!请你务必要查到这两个日期!” 姚博闻没有问她的目的,因为他已猜到:田敏其实是想算出自己还有多少天可活! 两人沉默小会,姚博闻才说道:“其实你也可以向你的陆阿姨查一下,她说她的儿子也死了。” “我已经查过了,陆阿姨回家里找到了陆政文办理手机业务的原始单据。单据上面的日期是四月二十六日,我们查了一下日历,那天是星期天,陆阿姨说她儿子的手机是捡来的手机,捡到的时间是上个星期三,也就是四月二十二日。陆政文死那天是五月十三日,也就是说,从他捡到那个手机开始,到他死那天为止,一共是二十二天。” 姚博闻心里一动,虽然还没查实,但感觉李明智从认识那个女孩到他死为止,也似乎是二十天左右! 如果查过后,真是二十二天的话,那么现在跟他通话的田敏,只怕也逃不过这个可怕的数字…… ※※※ 姚博闻挂了电话后,立即去了电信公司。 赵江副主任还在办公室加班,见他到来,吃了一惊,问明来意后,笑道:“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座机电池没电了,所以查不到那个号码,你小子居然连我的话也信不过,还要来亲自核实一下!” 姚博闻一惊,随即醒悟过来,一定是因为自己刚才没听完电话就逃跑下楼,所以没听见后面的话。 虽然白跑一趟,但总算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赵江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刚才打电话来的那个妹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听声音好象很小。” “我们根本不认识,她是……这样说吧:她的妈妈和李明智的妈妈是高中同学,她打电话来,是想了解一些关于李明智的事情。对了,李明智死那天是几号?就是两周前那个星期天。” 赵江将信将疑道:“是这么回事呀,她跟李明智不会有别的关系吧?否则怎么专门打电话来问这事?对了!你不是说李明智死前半个多月里,一直在跟一个神秘的女高中生通电话吗?那女高中生会不会就是她?” “……不是,那个……女高中生的声音我在电话里听过一次,她的声音特别……好听,而且听口音也不是成都人,她们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赵江哦了一声,拿过办公桌上的台历,“李明智是两周前的星期天死的,那天是……六月七日。” “哦,我拿笔记一下。”姚博闻顺手从赵江的打印机上取下一张A4纸,又借赵江的签字笔记下这个日期,然后将这张白纸折好放进裤兜里。 赵江看了顿时打消了对他的最后一丝怀疑。 姚博闻又取出钥匙,开了自己的铁皮文件柜(虽然他只是一名监理人员,并非电信员工,但为工作需要,赵江还是让他占了一个文件柜),取出放在里面的数码相机。 赵江问道:“又要去哪儿拍照片?” 姚博闻故做无他地笑笑,“今天天气好,想去体育广场逛一会,也许用得着相机。” “哈哈,广场上美女很多,偷拍几张下来,让我们也打个眼睛牙祭!” 两人玩笑几句后,姚博闻便即离去。到了楼下坝子里,见四下无人,躲到一坛花丛后,悄悄查看里面的相片。 相机里储存了五十几张照片,其中大半拍的是通信杆线。姚博闻翻过二十几张照片后,才终于找到了那个女网友的照片。 那是那个女孩在吃火锅时的照片。由于取光不好,女孩的相貌有点不太清楚,但照片下面的日期因为不受取光的影响,十分清楚:2009/05/16。 这是他为她拍的第一张照片。他记得很清楚,他们吃完火锅后,就直接去了一家宾馆。 就是那天晚上,李明智一个人呆在租住屋里…… 看着那个女孩吃火锅的样子,他不禁有些想念她。发呆一会,才又往下翻看。 他们一共拍了十二张,其中大半是那个女孩的单照。有些是在火车站拍的,还些是在Z市的一些标志性建筑物前面拍的,最后几张是在那家宾馆的房间里拍的。 每一张照片上面都有日期,有的是五月十六日,有的是五月十七日。 回想了一会那晚的旖旎风光后,他又将照片翻回到第一张,即那个女孩吃火锅时拍的那张照片,并在脑子里飞快地默算: “李明智接到那个女高中生电话的那天是五月十六日,而他死亡那天是六月七日,中间一共……啊,果然是二十二天!” 为什么是二十二天?二十二这个数字对那个……女高中生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田敏又是哪天接到她的电话的?她还能活多少天? 他正自发呆,忽然手机响了,看来电显示,是个似曾相识的号码,他按下接听键。 “喂,是姚哥吗?” “你是……?” “姚哥把兄弟忘记了呀!我是吕千秋呀!” 原来是大学同学、如今的同事吕千秋。他们从四川省邮电院校毕业后,一起进入了成都XX电信工程监理公司,经过公司的短暂培训后,他被分到了一个县城去做监理员。 “兄弟,是你呀!想死我了!怎么今天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姚哥在哪儿哟?快来车站接兄弟吧!” “啊,公司把你分到这儿来了?” “是呀,让我来接替李明智的工作。” 因为Z市是个地级市,因此公司比较重视,一般县城只配一名监理人员,这里却要分配两名监理人员。 “太好了!我马上去车站接你!” 挂了电话后,他立即打的去车站接吕千秋。两个老同学异地重逢,自然格外亲切。 看见吕千秋带有一个笔记本电脑,他心里一动,立即想起了田敏所托之事,于是在打的回租住屋的路上,他给田敏打去了电话。 “田敏吗?我是姚博闻,我已经找到了一台笔记本,我们今天就可以通过QQ视频联系……” 有吕千秋陪着,他就有胆子回租住屋了。因为担心吓着了吕千秋,他尽量说一些只有他和田敏两人才能听得懂的话。 田敏激动地问道:“太感谢了!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QQ联系?” “我现在跟一个大学同学在一起,我们待会要一起去吃个饭,现在是……十一点二十三分,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再电话联系吧?” “好。”顿了一下,田敏又问道:“李明智死亡的日期,我已经从他妈妈陶春阿姨那儿查到了,是六月七日,星期日。所以现在只需要他第一次接到那个电话的日期,不知你查清楚没有?” “……查清楚了,是五月十六日。” 他听见电话那头田敏倒吸了一口凉气。显然田敏自己已推算出了这个日期,只是需要他的证实而已。 两人沉默几秒钟后,姚博闻怕引起吕千秋的怀疑,说声“过会联系”,挂了电话。 ※※※ 陆欣昨晚几乎一整夜没有合眼。 这并非是因为她想得太多,相反,她根本没想。 ――准确地说,是不敢想! 陆政文死后,她因为无法接受没有儿子的生活,所以一直不肯放过那个跟陆政文通电话的神秘女孩,一直想方设法地调查这件事情。这样做,与其说是想要报复那个女孩,倒不如说是想为儿子做些什么。 但是,随着调查的逐步深入,她的想法已悄悄地开始发生变化。现在她调查的目的,与其说是为了死去的儿子,不如说是为了可能也会死去的自己! 尽管现在她还没有查出事情的真相,但是,她和杜萍、陶春三个人心里都明白:她们一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共同做过一件什么事情,所以才会发生今天的悲剧! 姚博闻提到的那个高中女生,肯定对她们三人有一种极深的恨意!所以才会将她们三个人的子女,作为报复的对象! 她的儿子陆政文被索去了性命,陶春的儿子李明智也被索去了性命,现在,轮到杜萍的女儿田敏了! ――尽管现在还没有证实李明智的电话里储存的那个电话号码,与骚扰田敏的那个电话号码是同一个号码,但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内心深处其实已经认定是同一个号码了。 想到那个只有六位数的电话号码,她心里就感到恐惧。 儿子死后,她还只是隐隐怀疑那个女孩不是一个生人,昨天,那个小孩子帮她们查出了那个可怕的电话号码后,她心里就更加确定了。 否则,无法解释一个问题: 为什么一个已经过时的、只存在于十几年前的老号码,现在又打出了电话? 阮雁听了田敏的怪事后,也怀疑那是一个总机号码。田敏之所以每次接电话,都听见不同的人在讲话,一定是一个总机故意扳下监听键,让她听! 阮雁还告诉她说,有一些特别号码,邮电局会赋予它一些特别的权限。比如匪警电话110、火警电话119,邮电局会给这两个号码主叫控制和被叫控制权限(电话拨打方为主叫,接听方为被叫),这样,无论它们是作为主叫,还是作为被叫,只要它们不挂机,对方就不能挂机。除110和119外,还有一些特殊的号码,也会根据需要,给予一些特殊的权限。总机也可算是一种特殊号码,也有一些特别权限。但邮电局一般不会给它主叫控制和被叫控制的权限。 也正因为这一点,才让阮雁不敢完全肯定那是一个总机号码。 但陆欣当时心里却在悄悄地想:那只是作为一般总机而言,如果,是一个……可能已经死去的人在操作总机,也许她能给这部总机一种超乎想象的权限! 她可以让这个已经废弃的总机号码,重新打出电话!也可以控制被叫方,除非她先挂机,否则被叫方休想挂断电话。 她们没敢对阮雁说出李明智和陆政文的事情,所以阮雁不知道她们的真实目的,如果阮雁知道了她们真正要调查什么,可能不会同意让她姐姐的孙子听那个恐怖的号码。 昨天中午,当她听那个小男孩说出了那个只有六位数的号码后,她心里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方绝不是一个活着的人。想到一个已经离世的人,害死了她和陶春的儿子,而且正在对杜萍的女儿下手,她心里就发冷。 “我们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以至于她恨到要害死我们的子女的地步!” “她连我们的三个人的子女都不肯放过,难道还会放过我们三个人吗?” ※※※ 想到这些问题,她就感到恐怖。所以她昨晚一直不敢合眼,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 好象她只要一合上眼睛,那个恐怖的女生就会站到她的面前一样! 整个晚上,她都没敢关灯。屋子里所有的灯都开着!所有的窗帘和窗户也全都大大地开着。直到天亮后,她才敢合眼睛。很快地就在沙发里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忽然,手机响了,她猛地睁开惺忪的睡眼,拿起手机一看,是杜萍打来的电话。 杜萍在电话里告诉她:田敏已经与姚博闻联系上了,姚博闻答应帮忙,叫她马上出发,一起去阮雁家,让她姐姐的孙子听一听李明智的座机里的那个电话号码是多少。 本来,田敏求她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她的爸妈,但陆欣觉得这样做不妥,还是告诉了杜萍。 虽然心里其实早已有了答案,听到这个消息,陆欣还是很振奋。她对杜萍说:“你们先去阮雁家吧,我马上联系陶春,我们随后赶去。” 挂了电话后,她立即给陶春打电话。但陶春的手机占线。陆欣耐心等了几分钟后再打过去,但仍然占线。陆欣虽然有些着急,但想到杜萍一家人已经去了,自己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没有急于出门。继续等陶春。 结果她等了半个多小时,电话也没打通。 陆欣心里又急又气,心想:“或许她的手机有什么故障吧。”正准备收拾一下,先走一步,在路上再联系陶春,门外忽然响起拍门声,同时听见陶春在叫她:“陆欣!陆欣!” 她吃了一惊,忙去开了房门。 “你刚才在跟谁讲电话?我打了十几次,一直占线!” 陶春并没有因为她的生气而道歉,用一种听上去很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一边说,一边换上拖鞋。 陆欣没有说话,强压怒气,静待她的下文。 陶春进屋后,坐到沙发里,陆欣正要进卫生间去洗脸,陶春说道:“我看我们就不用去阮雁家了,就在屋里等消息吧。杜萍一家三口已经去了,我们又跟着去,这么多人跑到人家屋里,不太好。” 陆欣听了觉得有理,过去将大门关上,也在沙发里坐下来。 “你刚才在跟谁讲电话?” “我的干亲家。她是我在橡胶厂里耍得最好的朋友。” 陆欣点点头,不好再责怪。 “陆欣,我现在怀疑我们三个人可能都想错了。” 陆欣微微一惊:“你是指什么?” “我们一直在猜想:一定是我们三个人,共同做过一件事情,得罪了那个……女高中生,但刚才我跟我的干亲家通了电话后,我才明白事情并非我们的想象!难怪我们三个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我们究竟做过什么亏心的事情!” “你的干亲家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她听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情?” “她也是无意间听别人讲的,说二十六中也出过两件类似的事情!那学校里有一对姓张的兄妹,哥哥在读高中,妹妹在读初中,两人成绩都很好,都是班里的尖子生,本来都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哪知在去年冬天,大约春节前两个月时间,哥哥和妹妹先后离奇死去!哥哥从一座三层楼高的室验大楼上面,失足摔下楼死去。半个月不到,妹妹又因为突发急性心肌梗塞,死在了学校的厕所里!听说那个哥哥在死前也经常打电话,很多同学都以为他在跟某个女生玩早恋,而妹妹死前也听说总有人给她打骚扰电话!” “天哪,是真的吗?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我怎么一直没听人说过?” “我那干亲家也是昨天才听到别人讲的,她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听说那家人死得都很怪,他们的爸爸在儿女死后不到两个月,开着自己的私家车回老家过春节,结果在路上出了车祸,连人带车掉进了乌江里!听说出车祸的地方非常吓人,悬崖离下面的乌江有一百多米高!” 陆欣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发呆半晌,才问道:“掉进了乌江里?他们老家在哪儿?” “听说他老家是酉阳县龚滩镇。” “酉阳县龚滩镇?”陆欣心里咯登一下,忽然想起了那个酉阳县龚滩镇的总机。 第七章 车祸 陶春见陆欣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你去过那个地方?” “没去过。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她摇了摇头,又喃喃自语道:“可能只是一个巧合,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见陆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陶春有些生气:“陆欣你到底想起了什么?什么事情不可能?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你听了我刚才跟你讲的那些事情后,难道还不明白,现在可能不只是田敏要死,我们大家可能也要……!大家都在积极地调查,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陆欣全身一震,抬起眼来看着陶春:“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总机,而且……她还是酉阳县龚滩镇的总机!”于是将那晚那个总机打电话来找阮雁的事情说了出来。 陶春听了发呆一会,说道:“这件事听起来确实没什么特别。你们根本不认识,只在电话里交谈了几句,应该没什么关系,只是地名上巧合了吧。” 陆欣没有吭声,犹豫一下,忽然拿起手机:“我给杜萍打一个电话。” 陶春没有问什么,只是看着她。 电话通后,陆欣问道:“你们现在到了阮雁家吧?” 杜萍低声道:“在她家里。” 陆欣说道:“我想问阮雁一件事,你把手机给她。” 杜萍迟疑一下,才说了声“好”。 过了一会,阮雁接了电话。“喂。” “真不好意思,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阮雁没有说话。 陆欣小小吸了口气,“阮雁,你还记得吗,二十年前那个晚上,就是我们到你值班的话务机房去的那晚,有一个酉阳县龚滩镇的总机打长途电话来找你,她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 “酉阳县龚滩镇的总机?你指的是哪个总机?” “你忘了吗?当时你去厕所了,是我接的电话,她让我转告你:她通过了你们单位的内部招工考试,由临时工转为正式工了。” “哦,我想起来了!她……跟你们在查的事情有关系吗?” “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她!有一些问题……想问她。你跟她现在还有联系吗?” 阮雁沉默一会,才答道:“她叫熊明艳,我跟她没见过面,只是以前当话务员时,有时因为工作需要配合,在电话里聊过几次。” “她那次不是说来成都后,要来见你吗?还专门为此打了一个长途电话,怎么到了成都却没见面?” 阮雁低咳一声,“听说她来成都培训时,到话房去找过我,但我那时……已经没有在话房上班了。她应该听说了……我已经调出话房的事情,也许是怕我面子不好看吧?总之没有再来找过我。我们以后也一直没有再联系。”叹息一声,又道:“都过去二十年了,你要是不问起,我还真要忘记了!” 陆欣惭愧道:“是我们三个人害了你!那件事情我们其实一直也很内疚……” 阮雁苦笑一下,“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还说这些干什么!”顿了顿,又说:“不怪你们,本来就是我自己不对。” “谢谢你!” ※※※ 挂了电话后。陶春问道:“你真的怀疑那个总机?你们那次在电话里……没有说别的吧?” 陆欣:“我跟她连面都没见过,能说什么别的话?”叹一口气,又道:“这就叫病急乱投医吧!” 陶春又问道:“杜萍那边有进展吗?” “不知道。听她们的口气,估计不太顺利。我感觉阮雁态度变得有点冷淡了,可能她已对我们的目的有了怀疑吧。” 两人默坐一会,陆欣便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陶春一个人发呆半晌,也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问道:“我没给厂里请假,下午要去上班,你下午有空吗?” “有。” 陶春“哦”了一声,说:“如果你没别的计划的话,我建议你下午去26中调查一下我刚才说的那件事情。” “好。” “需不需要我跟厂里请个假,我们一路去?只是,我可能不好请假……我那干亲家这两天家里也有事情,不能帮我代班。”(因为陶春的工作时间是实行轮班制,所以没有星期天。) 陆欣将嘴里的牙膏泡沫吐到洁具里,说道:“你不好请假就算了,我一个去吧。你刚才说的那对兄妹,叫什么名字?” “我的干亲家也不知道。她只是听别人说的。” 陆欣嗯了一声,匆匆洗了脸手,走进卧室里,将窗户关上,脱下身上的睡裙,换上一套黑色的套装。 陶春叹一口气,又回到沙发里坐下。 陆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走到客厅里问道:“对了,你刚才说那家人时,怎么没提到那对兄妹的妈妈?”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还是你心细一些!你下午去26中找一些知情的老师或学生打听一下,也许能查清这个情况。” 陆欣点点头,忽道:“对了,你老公不是被单位派到武汉学习去了吗?干脆你今晚到我这儿睡吧,大家打个伴。” 陶春奇怪地抬起眼来,虽然两人已很久没有交往了,但毕竟曾今是最好的朋友,所以她一眼就看出了陆欣心里的秘密。“你是不是一个住觉得害怕?” 陆欣点点头。 “好吧。” 陆欣大喜过望,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她正想坐下来,跟她聊一会天。手机忽然响了。 “是杜萍打来的。”她按下接听键:“喂。” “陆欣,陶春还在你那儿吧?” “在。” “那好,你们马上出门,我老公请你们一起去花园路新开的那家鲜羊肉馆吃饭。大家顺便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办。” “好,我们也正要跟你说一个刚听说的重要情况!” “什么情况?” “事情可能跟我们想象的并不一样!算了,电话里说不清楚,见面再谈吧。你们呢?查清楚那个号码没有?” “查清楚了,李明智座机里的那个号码,跟田敏手机里的号码,的确是同一个号码。” “哦!”因为早已猜到这个结果,所以并不意外。只是有点奇怪,从刚才阮雁的态度看来,似乎她已不愿帮这个忙,不知杜萍她们是怎么说服阮雁的? “对了,那个……日期查到了没有?” “查到了。李明智第一次接到那个电话的日期,真的是5月16日。” 陆欣倒吸一口冷气。 她知道田敏第一次接到那个骚扰电话的时间是上周四,也就是6月11日。 换言之,7月2日就是田敏的凶日! 今天是6月21日,离7月2日只剩下12天! ※※※ 20分钟后,两人到了花园路新开张的“二娃鲜羊肉馆”。 她们刚才在出租车上时,杜萍又给她们打了两次电话,说她们全家已经到了,在里面的“天府厅”雅间里等她们。所以她们一进门,就直接向一名服务小姐打听“天府厅”的位置。并在那名服务小姐的带引下,找到了最里面的那个雅间。 杜萍已经叫了一个中锅,只等客人来点菜。 杜萍的丈夫田道直招呼道:“陆欣,陶春,快请坐。” 陆欣听他今天这么客气,反觉有一点不习惯――田道直虽然只比她和陶春大三岁,但看上去要成熟得多,一看仪表就知道是一个既有文化又有社会地位的成功男人。三十五岁时就已是成都某中学的副校长,如今虽然还没提正,但也升了半格,现在是常务副校长了。 不过,他在陆欣面前一直很随便,甚至有一点不正经。经常当着自己妻子的面,跟陆欣开一些暧昧的玩笑。陆欣离婚后,他更是喜欢占口头便宜,只要不是正式场合,他都称陆欣为“二老婆”。陆欣和杜萍都不太介意。 但今天毕竟心情有异,自己的孩子面临生命威胁,所以他显得有些一本正经。 “陆欣,这家羊肉汤锅味道还不错,刚开业那天我们来吃过。来,你们两个点菜吧。”杜萍边说边把菜单推到她们面前。 陆欣昨晚没睡好,精神不佳,将菜单推给陶春:“你点吧。” 陶春知道大家其实都没心思吃东西,客气两句后,就拿起桌上的签字笔,在菜单上面随便勾了一些菜。 田道直拿过菜单,看点的大半是素菜,接过笔加了羊肉、羊眼睛和羊杂各一份。又问两人要什么饮料。陆欣说算了,下次改个时间大家再好好聚一回。杜萍也说:“她们都不是外人,暂时就点这些吧。”将菜单交给了那名服务小姐。 屋里没有外人后,双方才交谈起来。陆欣对杜萍说道:“刚才我在电话里感觉阮雁有点冷淡,以为她已察觉了什么,还担心她不会帮忙呢。” 杜萍道:“她是感觉到一点了,开始不肯答应。幸好我老公跟了来,阮雁原来认识我老公,她的孩子以前因为转学的事,找过我老公帮忙,所以才同意帮这个忙。”陆欣道:“难怪!” 杜萍又问陆欣刚才在电话里说的新情况是怎么回事,陆欣说:“是陶春告诉我的。陶春,还是你来说吧。” 于是陶春将她了解到的情况重说了一遍。 说话中间,两名服务生端着他们点好的菜进屋来了,等他们退出房间后,陶春才接着讲话。 她讲过后,陆欣又将熊明艳的事情说了出来。 杜萍一家三口听说熊明艳曾是酉阳县龚滩镇的总机后,也觉得有些奇怪。 田道直干行政工作以前,是教数学的,逻辑思维能力较强,沉吟一会,说道:“从你刚才讲的事情本身听来,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这件事也有点奇怪,熊明艳跟现在出现的两条线索居然都有交叉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与我们大家都有很重要的关系,所以还是核实一下放心些。”说完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杜萍问道:“你给谁打电话?” “给酉阳县中学的一个老师打电话,请他帮忙查一下。” 杜萍觉得有些突兀,本想建议他怎样说话,田道直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屋里所有人都停下来,紧张地看着他。 几秒种后,电话通了。田道直在电话里与那个老师寒暄几句后,便把话题扯到正题上:“明秋,我想麻烦你帮我查一个人的电话号码。她是你们县龚滩镇原来的邮电局的一名职工,名字叫熊明艳。……嗯,对,名字叫熊明艳!……没什么大事,是我的一个朋友有点事找她,请你务必帮我查到她的电话号码……对对,我的朋友现在在我家里,这件事比较急,请你尽快查到她的号码,并给我来个电话。……啊,那谢谢了!好,好,我们过会再联系!” 啪地一声关上手机盖后,田道直才对四位女士解释道:“他是我以前教过的一个学生,现在酉阳县第二中学教体育。他对我很尊重,这个人办事很认真、踏实。他答应马上帮忙查一下,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有消息。” 杜萍对自己丈夫的能力一向有信心,对陆欣两人说道:“我连早饭也没吃,肚子有点饿了,我们开始吃吧。” 陆欣也没吃早饭,说道:“我也有点饿了。” 大家吃了一会后,田道直说道:“你们刚才说到的26中的那两个学生的事情,其实我听说过,只是不清楚一些细节,刚才听你们说后,确实跟我们遇到的事情很相似……” 陆欣说道:“我吃完饭就去26中调查这件事。” 杜萍道:“我们一起去。” 田道直说:“那儿的校长和一些老师都认识我,我去不太方便,就你们几个先去调查一下吧。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让人对你们的真实目的产生怀疑。” 大家商量一会后,那个体育老师便打电话来了。大家停下交谈,神色紧张地看着田道直。 田道直清了清嗓子,问道:“这么快就打听到了吗?……嗯,嗯!……好,感谢,感谢。” 嗯啊一阵后,挂了电话。 杜萍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还没查到。他已经给龚滩镇电信和邮政两个单位都打过电话了,都说没听过这个名字。他说再向酉阳县城的电信、移动和邮政查一下。过会再给我打电话。” 杜萍责怪道:“既然没查到,打电话来做什么!” 田道直道:“他怕我们等得着急。” 杜萍叹了口气,又问陆欣:“名字没说错吧?” 陆欣道:“是阮雁说的,应该不会有错。”叹一口气,又道:“没问到也不奇怪,毕竟过去了二十几年,人事有些变动也很正常。上次我带田敏去找阮雁时,那些年轻营业员也根本不认识阮雁。” 田敏没有说话。 从头到尾,她一声不吭,就象一个哑巴一样。 ※※※ 陶春说道:“都二十几年了,有可能工作早调动了。” 田道直道:“但只要她还在原来的单位,县城就应该查得到。” 大家心事重重地边交谈边等酉阳那边的消息,其间田道直又接到几个电话,但都是学校同事打来的。 眼看已经过去了一个钟头,那边仍无动静,陶春道:“我还要上班,想先走一步了。” 陆欣道:“要走一起走吧。” 杜萍、田敏也站起来,田道直也不挽留客人。“我去结帐,你们先走一步吧,不用等我了。” 四个女人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26中。 陶春因为要去上班,中途下了车。 杜萍、田敏、陆欣乘车到了26中大门口后,才发现这是一所封闭式管理的学校。外人很难混进校门。 今天是星期天,学校不上课。她们在校门外站了一分钟,才看见两个初中女生走出校门来。 杜萍冒失地迎上去,问她们:“两位同学,跟你们打听一件事,听说你们学校去年冬天死了两个学生……” 话没说完,一个女生就说:“不清楚,你问别人吧。”两人象避神经病一样避开杜萍,快步离去。 田敏见到母亲的狼狈样,有些生气,说道:“我一个人进去打听。你们在大门口等我。”不待两人答应,便大步走向校门。 看门的两个保安以为她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没有拦下她。 杜萍陆欣两人站在校门外的一株柳树下等了二十几分钟,田敏才终于出来。 “怎么样?”杜萍急切地问道。 “打听到了,但情况跟陶阿姨说的不太一样。那两个学生,哥哥叫张高水,妹妹叫张金花,他们老家并不是酉阳县龚滩镇,而是酉阳县丁市镇。他们家跟龚滩镇根本没什么关系。只是他们的爸爸出车祸的地点在龚滩镇境内。” 陆欣杜萍对视一眼,心里均想:“不是酉阳县龚滩镇的人,那调查熊明艳还有意义吗?” 呆了一会,陆欣又问:“打听到他们的妈妈的情况了吗?” “听一个自称跟张高水很要好的男同学说:他们的亲妈早已死了,他们家在成都买有一套商品房,现在只有他们的后妈住在屋里。” 陆欣道:“哦!那你问到他们家的住址了没有?” “问到了,就在这所学校后面的月光小区。那同学只去玩过一次,说好象是小区B栋13楼12-7。” 杜萍问陆欣:“只有他们的后妈住在那儿,还有必要去吗?” 陆欣道:“反正来了,就去问问吧。” 三人向学校保安问明月光小区具体位置后,跟着一条林荫小路寻去。 走了两分钟路,杜萍的手机响了。她从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见是田道直打来的,赶忙按下接听键。 陆欣田敏停下脚步,看着她。她们都以为田道直打电话来是想了解一下她们这边的情况,不料杜萍一听电话神色就变了:“什么?……哦,什么时间的事情?……二十二年前?哦……” 陆欣田敏对视一眼,都紧张地围到她身边。 杜萍和丈夫讲了几分钟后,才挂了电话。 陆欣问道:“是不是酉阳那边有消息了?” 杜萍有些恐怖地看了两人一眼,说道:“是,那个熊明艳真的死了!时间是1986年,几月份暂时还没打听清楚,但肯定是热天。” 1986年?! 陆欣心里一沉。那一年,正是她们高中毕业那一年,也是熊明艳工作转正,到成都培训那一年! 难道真的在那一年里,她们和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家呆了一会,陆欣才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具体情况还不是很清楚,听说是发生了车祸。熊明艳在成都培训完毕后,在返回酉阳县时,客车在距离龚滩镇大约20公里的地方翻了车,掉进了乌江里!全车人都死了!那个地方路况并不坏,但可能是那天晚上在下大雨的原因,路很滑,所以出了事。听说出事地方的悬崖距离下面的乌江有100多米高!” ※※※ 陆欣惊得呆住。 本来,当她听说那对姓张的兄妹,老家并非酉阳县龚滩镇,而是酉阳县丁市镇后,心里对熊明艳的那一点点怀疑已经打消,她自己本来也认为怀疑熊明艳实在牵强附会,缺乏依据。 但听到这个惊人的车祸后,她心里又大起疑云。 今天一连听说了两起车祸,这两起车祸都发生在酉阳县龚滩镇境内,两起车祸出事地方的悬崖距离下面的乌江都有100多米高! 这两起车祸会不会是发生在同一个地方? 如果是,是巧合,还是…… 杜萍田敏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三人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田敏才小声问道:“妈,陆阿姨,你们真的从来没遇见过那个……熊明艳?” “妈真的不认识她!她的名字,我也是今天才听说的。” 田敏又看向陆欣。陆欣对杜萍说道:“我认为,我们一定在哪儿遇见过她。否则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上我们……” 杜萍:“有可能!陆欣,我们是不是在她来成都培训时,跟她在哪儿遇见过?只是我们不知道她的名字而已。” “这种可能性很大。” “你认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觉得……与其我们几个人整天这样胡思乱想,倒不如亲自去酉阳县龚滩镇一趟!如果我们看到了熊明艳的相片,说不定就会想起来了!” 田敏立即附和:“妈,我明天不去学校了,反正我们课也上完了,这周只是举行期终考试,我请假跟你们一起去酉阳!” 杜萍迟疑一下,同意了:“也好,明天你给老师请个病假吧,算了,还是我给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又问陆欣:“你请假方便吗?” 陆欣避开她的目光,“应该没问题。反正我有15天年休假,干脆就从明天开始请假。” XX水泥厂的副厂长唐亮运,年轻时追求过陆欣,虽然被陆欣拒绝了,但两人之间并没有象有些男女一样,恋人做不成,就翻脸成仇人。他们之间一直关系较好,甚至因为年轻时有过那么一段故事,关系反而比较融洽。陆欣平日有个什么事需要请假,他基本上是一说就应。 陆欣道:“我、你,还有陶春,我们三个人都去。因为我有一种预感:既使我亲眼看见了她的相片,也有可能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她,所以最好大家一起去,或许我们三人中有一个能认出她来也不一定。” “说的是,她跟我们应该没什么特别的交道,否则我们不可能完全想不出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不过、陶春可能不好请假,你看她今天那个样子,连半天假都不好请!”叹息一声,又埋怨陶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连命都……还把上班看得那样重要做什么!” 陆欣轻轻叹息:“她今晚住我那儿,我跟她好好谈谈。她要是实在不好请假,就我们两人去吧。如果我们两个看见了相片也想不出在哪儿遇见过她,我们也可以设法带一张相片回来,让她再看看。” 三人商量定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工夫不大,到了月光小区。她们找到B栋13楼12-7后,很幸运地见到了那对张姓兄妹的后妈。 因为那家人有私家车,所以她们想象中这位后妈可能比较年轻漂亮,但实际上对方的年纪跟陆欣杜萍相若,都是四十一二岁的样子,不过,可能是赚钱比较辛苦,相貌要显老许多,身材也很胖,穿著打扮就跟她家这套大户型商品房的装修一样,很俗气,完全没有品味。 “你们找谁?”中年女人开门后,奇怪地看着三位陌生来客问道。 陆欣:“请问这儿是张高水、张金花的家吗?” ※※※ “是。你们是什么人?” “你就是张高水、张金花的妈妈吧?” “是。” 杜萍接过话头,说道:“我是XX区地税局的,她是XX水泥厂的,这是我的女儿。我们想找你了解一些有关他们两兄妹的事情,我们能不能进屋里说话?” 中年女人犹豫一下,说道:“进来吧。” 三人换上中年女人从鞋柜里找出来的10元3双的廉价拖鞋后,进了屋子。 中年女人显然对三人还有些警惕,请她们在沙发里就坐后,也不为客人倒一杯水,自己就坐了下来。 “大姐,请问你贵姓?” “我姓马。” 陆欣点点头,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她也不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先将田敏最近遇到的怪事事讲了一遍,然后问道:“我们听说张高水、张金花兄妹俩出事前也曾出现过类似情况,所以才冒昧地前来……” 中年女人听完她的讲述后,长长叹息一声。“那要让你们失望了!我和他们的爸爸,也听到过这些情况,他爸爸还专门去移动公司查过话单记录,不过没有查到。” 三人对视一眼,陆欣说道:“你们没有查过他们的手机吗?” “没办法查呀,否则我们又何必要去移动公司查。”叹一口气,解释道:“张高水是去年10月26号上晚自习课时,不晓得什么原因,一个人跑到学校的实验大楼天楼上面去了,结果不小心摔下来死了!他的手机也摔坏了。张金花是11月14号晚自习时间上厕所时,突然死在了女厕所里!她的手机落到厕所里了,所以我们根本没法查他们的手机。他们爸爸听到一些同学的议论后,专门跑去移动公司查了话费详单,但都没有查到什么问题。” 三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可能是已经用不着,也可能是怕吓着她,三人似有默契一样,都没有说出她们已经查出那个号码的事情。 宾主双方沉默小会后,杜萍又问到他们爸爸出车祸的事情。中年女人叹了口气,说道:“他们一家人命都不好!他们爸爸名叫张明,年轻时开过馆子、杂货铺、还做过服装生意,总之什么生意都做过。十一年前,他们两兄妹的亲妈死去了,他们爸爸就一直在成都做小吃生意。辛辛苦苦干了十一年,总算有了一点积蓄。上前年才买了这套房子,本来以为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哪知……唉!一家人接二连三地死去!他们爸爸出事那个地方我去看过,听当地农民讲,那地方确实很邪。听说就在那个地方,在他们爸爸之前,就发生过两起车祸!” “两起车祸?!”陆欣杜萍惊异地对视一眼。 “你们听我讲嘛――上前年,听说彭水县XX局的一个副局长,有事情要去酉阳县,结果车子在路过那儿时,开得太快,刹车又突然失灵,结果翻了车,车上坐有三个人,其他两个屁事没有,就那副局长一个人从车里滚出来,落到下面的乌江里死了!” “去年五一节,酉阳县的四个无业青年,开着一辆租来的小车上重庆去耍,他们的车经过那儿时,其中一个人谈到了那个副局长的车祸,几个人就叫停下来看看,其中一个人还带着自己5岁大的侄儿,那孩子下车后,就站到悬崖边解小手,年轻人觉得危险,叫他退后一点,那小孩很调皮,听了故意又往外站了一点,那年轻人骂了一句,走上前去拉他,哪想到那小孩身子突然往旁边闪了一步,结果那年轻人反而脚下滑了一交,摔落下崖死了!” 三人听到这两起车祸,心里又惊又疑。 “原来那地方还发生过两起车祸!这两起车祸,是偶然发生的,还是也跟那件事情有关?” 大家发呆一会,杜萍才问道:“听起来是有点邪,除了这两件车祸,还有吗?” 中年女人听了迟疑一会,才说道:“二十二年前,那儿也出过一次车祸,而且还是一次特大交通事故!当时一辆成都直达酉阳的长途客车就是在那儿出事的!听人说那次一共死了三十四个人!”叹一口气,又压低声音说道:“听好多人讲,那儿之所以很邪,就是因为那三十四个冤魂不散,在找替死鬼,所以才出了这么多起车祸!当然,那些都是一些迷信的说法。” 三人听说二十二前那起特大车祸,果真跟张明那起车祸发生于同一地点时,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 陆欣想了一会,问道:“我过去听别人说过,从酉阳县龚滩镇来成都,先要走两天水路,到了重庆后再转车,怎么这些人都是走的陆路?” “十几年前是这样,不过,陆路那时也在走。因为从酉阳龚滩到重庆,是下水,船行得快,所以很多人都坐船,但从重庆回酉阳就是上水,船特别慢,所以很多都会选择坐车。现在,重庆至酉阳没有客船了,客人都是坐车。” 陆欣哦了一声,心里暗想:“难怪熊明艳会坐车,要是她当年选择乘船,就不会遇到那场车祸,我们也不会……” 一直没出声的田敏忽然问道:“阿姨,请问你老家是哪儿的?” “我跟他们爸爸一样,都是酉阳县丁市镇的,我家就住在镇场上,张明老家是丁市镇桃树乡。” “请问阿姨,你认识一个叫熊明艳的人吗?” “不认识。她是什么人?” “她……就是你刚才提到的那次特大交通事故里死去的一个人。” “哦!她跟你们是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听说过这个人,她以前在龚滩镇做过总机。” “哦。” 陆欣干咳一声,插话道:“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想问一下:你的老公认识熊明艳吗?” “……应该不认识她吧,我跟他们爸爸结婚九年多了,但从来没听他提过这个名字。” 陆欣看了一眼杜萍,又问道:“你确定你刚才讲的那几次车祸,包含二十二年前的那次车祸,真的都是发生在同一个地方吗?” “不会有错。他们爸爸出车祸后,当地政府马上组织了人员负责打捞尸体,有好多当地农民都跑到乌江边去看闹热,我就是听他们说的。” 陆欣她们又寻问了一些问题后,见她已谈不出新的东西,于是道谢告辞。 ※※※ 她们乘电梯下楼后,杜萍立即给丈夫田道直打电话讲了刚才调查的经过。 陆欣一边默默步行,一边沉思。忽然想起她们忘了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二十二年前的那起特大交通事故,究竟发生于几月几日? 她本想打断杜萍的电话,告诉她这个疏忽,但见杜萍正神色郑重地听电话,猜想一定是田道直在帮助分析这些刚调查到的信息,心想还是等她们打完电话再说不迟。 但杜萍的电话象永远讲不完一样,眼看已走到月光小区大门口了,她还是跟丈夫讲个不停。陆欣摇了摇头,想道:“算了,懒得回去问了,那个张大姐根本就不认识熊明艳,那几起车祸她也只是听别人讲的,估计她也不清楚二十二年前那起车祸发生的准确日期。” 又想:“那次车祸,全车乘客都死了,一共是三十四个人,象这样大的交通事故,肯定会上成都日报、成都晚报或者其他一些报纸(那时重庆尚未直辖,酉阳县棣属于四川管辖)!如果能设法查阅到当年的旧报纸,一定能查到关于那次车祸的新闻。只是……这个办法有点麻烦,我们几个都没有熟人在报社工作,想查阅二十二年前的老报纸很难。除非田道直在报社有熟人…… “最简单的法子其实还是去酉阳县龚滩镇调查,听阮雁讲:熊明艳当年因为父母都是农村户口,所以不能接她父亲的班,他父亲求了一些领导后,人家才答应让熊明艳在当地邮电局做一名临时工。可见熊明艳的户口一定是龚滩镇。现在镇上的邮政和电信人员虽然不知道她这个人,但龚滩镇想来也没多大,一定有人认识她的亲人,只要找到她的亲人,或者看到她的……墓碑,就能查清楚那次车祸发生的时间。” 三人出了月光小区后,沿着人行道向前步行了将近10分钟,杜萍才终于打完了电话! “你老公怎么说?”陆欣问道。 “我老公认为我们确有必要去龚滩镇一趟。他还在电话里跟我分析了很多条理由。本来我还有点担心我们调查熊明艳,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只会白白浪费时间,但听了我老公的分析后,我觉得我们可能真的是歪打正着!我老公说:虽然要证明熊明艳就是那个打电话的女生,有点缺乏依据和说服力,但如果反推回去,我们的调查方向却又好象正确。” 陆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来听听。” “第一,我们从很多现象发现那个号码应该是一个总机号码,她恰好做过总机; “第二,有一些总机不具备的功能,比如阮雁说的主叫控制功能,但假设那个操作总机的人是一个……,那就完全有可能了! “第三,虽然张高水、张金花他们老家并非酉阳县龚滩镇,但他们兄妹俩出事前遇到的一些情况,跟李明智和田敏遇到的情况极其相似,因此我们可以认为给他们兄妹俩打电话的那个人,与我们调查的那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第四,从总总迹象看来,对方显然不是一个……活着的人。熊明艳恰好又符合这个重要条件!” 陆欣点头同意,问道:“你老公对我们刚打听到的另两起车祸有什么看法?” “他说另外两起车祸如果也与我们在调查的事情有关系的话,那事情的真相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但现在时间紧急,我们已来不及一件一件地去调查了。所以还是去调查熊明艳直接一些。另外……”她犹豫一下,又小声说道:“我老公还说了,我们只有查明那个女生是谁,她有什么怨念,才有可能找到求生的办法。” 陆欣倒吸一口凉气。 她想起几年前看过的那部日本恐怖片《午夜凶铃》里的情节:那对夫妻为了挽救自己的孩子,想方设法地调查已经死去的山村贞子,并帮山村贞子完成了她生前没能实现的一个愿望,于是他们的孩子终于得救。 “可是,我们的事情跟那个电影里的故事并不完全相同,那对日本夫妻本身跟山村贞子没有结下仇恨,他们只是无意间接触并卷入了那个恐怖事件当中,所以他们还能设法自救,我们却很可能跟熊明艳直接发生过什么事情……” 杜萍又说道:“我们这次去龚滩镇,除了要设法找到她的亲人,并看到她的相片外,还应该调查一个重要事情。” “什么事情?” “就是那个六位数的电话号码,如果我们能查明那个号码,是龚滩镇以前的总机号码的话,那就确信无疑了。” 陆欣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们又向前行了一小段路后,杜萍说道:“我的脚都走痛了,我们拦一辆出租车回去吧。”三人于是停下来,站在大街边等出租车。 “陆欣,晚饭到我家去吃。” “算了,太麻烦了,我回家下碗面条就成。” “不麻烦,我们称点烧腊回去,然后熬一点绿豆稀饭吃。过会我再给陶春打电话,叫她也到我家去吃晚饭。大家正好商量一下去龚滩镇的事情。” 陆欣听她这样说,便同意了。 三人站在大街边等了五六分钟,都没等到一辆空出租车经过,正感焦躁,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吵闹声。循声看去,原来是前面那个天桥上有一对男女在争吵。因为相隔较远,听不清楚他们吵些什么,但看两人样子,似乎是夫妻。 那对男女开始还吵得不太凶,但见停下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好象吃了兴奋剂一样,两人的声音越来越高起来。 那男人突然冲上前去,抓住那女人的头发,举起老拳,一顿暴打,那女人被打得满脸是血,跪在地上大哭起来。那男人见围观者越来越多,也有点怕了,飞快地跑下天桥逃走了。 待那男人不见踪影后,一些围观者才上前去帮助那个满脸是血的女人,陆欣她们的视线也被围观者们挡住,看不到那个女人了。 “那个男人真没素质,要是我,非跟这种猪狗不如的男人离婚不可!”杜萍义愤地说道。 陆欣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两人随意谈论、感叹一阵后,终于拦到了一辆空着的出租车。 杜萍怕陆欣待会跟她争付车费,打开前车门,坐到了副驾位置上。 陆欣知道她的心思,坐进车后,正想从提包里取出车费预备,忽然,她想起一件事情,不禁全身一震。 杜萍没有发觉陆欣神色有异,上车后继续发表一些关于世态人心的感想。 说了几句,见陆欣没有吭声,回头看她一眼,才发现她正在出神。 “喂,你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陆欣一惊,回过神来,“没……没想什么。只是有点累。” 杜萍看了看她,虽然有一点怀疑,但因为身边有个司机,也不好多问。 三人一时都不开口。司机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便放音乐给客人听。 陆欣在心里默想了小会刚才突然想到的那件事情后,便不再胡思乱想。 “那件事情无论时间还是地点,都对不上。不可能的。” 见大家都沉默不语,索兴闭上双眼,头枕在靠背上休息。 第八章 两张车票 6月22日,星期一,上午11点29分。 陆欣、杜萍、陶春三人乘坐K578次成都至长沙的列车,前往酉阳县。 田敏本来也想去,但父亲田道直认为没有必要。一是耽误期终考试,二是她根本没见过熊明艳,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留在成都,和他一起去成都XX报社查阅1986年6至9月的旧报纸(田道直与该家报社的一名编辑认识,如是别事,他不会求一个没有深交的编辑,但此事悠关女儿甚至全家人的性命,他也只好老着脸皮去找人家。因为不知道二十二年前那起车祸发生的具体时间,所以将查阅范围定在夏季那几个月份。) 火车开了整整9个半小时,才于当晚20点54分到达了酉阳县火车站。 酉阳县位于重庆市东南部,与湖南、湖北、贵州毗邻。是重庆市面积最大的县,有渝怀铁路、渝湘高速公路、319国道通过。县城距离成都大约677公里。 三人虽然买的是软卧票,但坐了一天火车,还是十分疲惫。乘出租车进了酉阳县城后,随便找了一家小馆子吃了晚饭,然后就住进了一家在当地还算够档次的宾馆。为了节省经费和方便交谈,她们要了一个三人间。 刚才她们打的进城时,粗粗看了一下县城风貌,又听司机介绍了一些情况,所以知道这个这个小县城只有一条街道,别说她们的心情和体力都不佳,就算没有这两个原因,这座小县城也实在没有可逛之处,所以她们住进宾馆后,就直接洗澡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7点15分,三人便退了房间,提着简单的行李,到街上找家小吃店,吃了一碗牛肉面,然后就去车站赶车,9点16分,终于到达此行的目的地――龚滩镇。 龚滩镇是酉阳县的一个重要乡镇。地处重庆市酉阳县、彭水县和贵州省沿河县的交界处,也是乌江、阿蓬江的交汇处,水陆交通都很便利。 龚滩镇是个有名的古镇,源自蜀汉,置建于唐,已有1700余年的历史。在这个古镇上,不但随处可见到一些历史古老的老房子,而且还能看到许多独具韵味的纯木吊脚楼。这些吊脚楼大多依山傍江建成,飞檐环廊,风格独特。这些吊脚楼最年轻的已有百多年历史,“年老”的则有四五百岁了!2001年10月,龚滩古镇被评为重庆市十大历史文化名镇之首。 古镇脚下,便是长江上游四大支流之一的乌江,江水波急浪涌,险滩突兀。乌江对岸,是一座高山,山势峥嵘,峭壁如削,与这座千年古镇隔江相望。2002年举办的“中国重庆酉阳首届国际攀岩挑战赛”,就是在这面与古镇隔江相望的万仞绝壁上进行的。 三人对这座老镇的风貌,虽然也有些好奇。但毕竟不是来旅游的,向人打听清楚邮政局和电信局的所在后,便径直去了较近的邮政局。 到了邮政局后,她们先向工作人员寻问,果然,这些年轻职工都不认识熊明艳。她们又冒称熊明艳的高中同学,在附近找一些老居民打听。 工夫不大,她们终于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卖部里找到了一个认识熊明艳的老人。 这位老人年约六十岁,儿女都在广东打工,只有他和老伴两人在家。老人说:“你们说的这个人我认识。她爸爸以前是这儿邮电局的老局长,名字叫熊平天。” 三人激动地相视一眼,杜萍道:“原来她爸爸还当过局长!” “是呀,她爸爸是个好人,以前我做小吃生意时,她爸爸经常照顾我的生意,我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他的胃口很好,每顿要吃两大碗面条才够。” 这位老人以为她们真是熊明艳的高中同学,所以说话毫无顾忌。只是,他的思路有点不清楚,明明人家向他打听熊明艳的事情,他却老是回忆她的父亲熊平天。 三人耐着性子听了一会,总算对这位老支局长有了一些了解。 熊平天从18岁进邮电局开始,就一直在这儿工作。他当过投递员,也当过十多年的乡邮员,还干过总机、营业员,到了50岁时才终于当上了龚滩镇邮电支局的支局长。 在支局长位置上干了五年后,就光荣退休了。 他有两个孩子,儿子熊满还没结婚就得癌症死了。所以熊平天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女儿熊明艳的身上。但因为是农村户口,熊明艳不能接班。他就仗着一点老面子,进县城找了几次领导,人家才答应让熊明艳当临时工,在龚滩镇邮电支局做话务员。 老人讲到这里,长叹一声,说道:“他的女儿在这儿做过一段时间的总机,可惜运气不好,工作刚转正,就出车祸死了!” 杜萍问道:“老人家,虽然熊明艳已经死了,但我们反正也来了,还是想去她家看一看,麻烦你告诉我们:她家住在什么地方?” 老人说道:“她家不在这儿。熊平天退休后,就回老家去住了,他以前住的宿舍留给了熊明艳住。熊明艳死后,单位就把房子收回去了。前几年邮政局拆了老房子,修了新楼房。” 三人一惊,陆欣问道:“她老家是哪儿的?” “她老家是丁市镇……桃树乡,是哪个村的?我就记不起了。” 三人听了都大吃一惊,原来熊明艳的老家是丁市镇桃树乡!那不是与张明是同乡吗?为何张明的妻子说不认识熊明艳? 怔了一会,陶春才道:“那对兄妹的后妈不是桃树乡的人,她不认识熊明艳也很正常。” 陆欣杜萍心里均想:“原来那家人还是跟熊明艳扯上了关系!如果害死张明和他儿女的人真的就是熊明艳,那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她居然将张明一家三口全害死了!” 三人沉思一会后,又向老人打听熊明艳的事情,但老人东拉西扯半天,几乎都是在谈她爸爸的旧事,最后才说了一句:“熊明艳我不是很清楚。你们可以去问一下李素珍,她以前也是邮电局的总机,而且还是她教熊明艳当总机的。” “哦!那麻烦你告诉我们,她家住在哪儿?” 老人走到大门外,手指前面那条青石板小路:“跟着这条小路,往前走200米就到了,她家门前有个家俱店。” ※※※ 三人道过谢后,便又去找那位退休的老总机。 李素珍不在家,她老伴说她到别人家里摆龙门阵(聊天之意)去了。听说三人是从成都来的,有事要问自己老伴后,这位大爷热情地让她们就坐,为客人沏了茶水后,便跑出去将老婆叫回家来。 李素珍实际才五十六岁,但很显老,整个人看上去象是一个农村家庭妇女。宾主双方客套一番后,性急的杜萍就道明来意。谎称她们三人是熊明艳高中时的同学,现在成都工作,因为有事来酉阳,所以顺便来看望老同学。 李素珍想起自己的徒弟熊明艳,也很感叹。沉吟一会后问道:“你们到底想了解她的哪方面情况?” “只要是关于她的事情都可以。比如说……她是怎么死的?她以前工作的一些事情,还有,她生前是否有……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等等。” 李素珍默想一会,讲道:“熊明艳跟她爸爸性格不一样,她爸爸很老实,不大爱说话。她这个人很热情、开朗,特别爱说话,记得她当总机时……”苦笑一下,说道:“本来她人都死了,我不该说她的坏话,不过,我讲的是实话。” 顿了顿,接道:“她工作还是很认真负责的,也很有干劲,就是有一个毛病,她特别爱打私人电话!她利用当总机之便,经常在电话里跟人聊天。据我了解,跟她经常聊天的几个人,都是县城里的年轻人。她这个人特别话多,往往跟人家一聊就是几个钟头,甚至听一些同事讲,她有时上夜班时,会跟人聊个通宵!” 三人无言对视一眼,均想:“这点倒跟我们调查的那个女生性格相似!” 陶春干咳两声,问道:“她是在跟人交那种朋友吗?” “怎么说呢?可能有那种想法吧!”哈哈笑了几声,李素珍又说道:“这里悄悄说一句,她这个人,人还是好人,就是可能有点好高务远,不甘心做个乡下人,总想凭着自己样儿还长得不错,想嫁到县城里去。所以她喜欢跟县城里的男青年聊天。你们还别说,因为她样儿长得可以,声音又很好听,特别是在电话里,听上去更是好听,所以当时还真有几个青年人喜欢她。其中两个人还跑到我们这儿来看过她!” 陆欣轻叹口气,问道:“你的意思是……她是一个很风流的人吗?” “那也不是这个意思,她虽然喜欢跟男青年在电话里聊天,但也没见她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她只是幻想嫁进城里而已。其实我们农村的姑娘,大都有这种想法。特别是那些自以为长相还可以的姑娘。因此,也不能说她就有什么不对。听人说,她也进县城去见过一两个在电话里认识,并谈得来的人。”哈哈干笑两声,又道:“就跟现在有些年轻人去见网友那意思差不多!不过,现在的人思想开放了,去见网友,多半都是……没什么好事。二十年前,那个年代到底不一样,人还是没开放到现在这个地步,所以她也只是去见见,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三人听李素珍谈了两个钟头后,已基本了解了熊明艳这个人,为了节省时间,杜萍打断了她的回忆,问了几个重要的问题: “大姐你在这个地方做了十年的总机,想来对总机号码应该记忆很深刻吧,不知你还记得以前熊明艳工作时,这里的总机号码是多少?” 李素珍谦虚地笑了一下:“那当然记得了,不光是总机号码,就连一些电报代码,我都还能记得好多!”她又解释道:“我们当总机的,不但要负责接转电话,还负责收发电报。” “啊,是吗?那请问总机号码是……?” “我们总机有两条线路与县城相通,这两个号码,一个是XXX098,一个是XXX099。” XXX099! 这正是她们一直在查的那个六位数的电话号码! ※※※ 虽然这个答案并不出人意料,但真的得到证实后,她们还是非常震动。 三人呆了一会,杜萍才又问道:“我们听说熊明艳的老家是丁市镇桃树乡,不知熊明艳死后埋在哪儿?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去看看。” “自然是埋在老家了。她本来就不是这儿的人,只在这里当过几个月总机。你们既然是她的同学,怎么不知道她一直住在丁市?” 陆欣见杜萍神色有些谎乱,忙帮忙圆谎:“我们从来没去过她家,只知道她爸爸在这儿工作,以为她……每学期放假后就住在这儿。” “不是。他爸爸虽然在这儿上班,但她们全家还是住在丁市老家。她的初中、高中都是在丁市中学度过的,每学期放假后都直接回老家了。其间只来龚滩耍过几次。她没读完高三,就到这儿当了话务员。唉,早知要出那场车祸,当初还不如不来当临时工!” “原来她初中高中都是在丁市镇中学读书!”陆欣杜萍对视一眼,暗暗庆幸她们刚才没有胡说读书的事情,否则就露馅了。 陶春问道:“你知道她们老家在桃树乡哪个村吗?她老家还有些什么人?” 李素珍叹了口气,“不太清楚。她哥哥在她车祸前两年就病死了,她死后,家里除了父母外,本来还有一个外婆,但都过二十几年了,她的外婆多半已经不在了!” 杜萍看了两个朋友一眼,问道:“她爸爸已经退休二十几年了,算起来现在也有七十多岁了,不知还在不在……” 李素珍苦笑道:“她爸爸退休后,就很少来龚滩了,我起码有十几年没看见过他了。” 杜萍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问道:“现在还有车去丁市吧?” “客车倒是有,只是有点难等。你们要是赶时间,可以包一辆长安车,只是钱要多一点。” “从这儿到她老家桃树乡,需要多少时间?” 李素珍默算了一下,说道:“可能要下午5点左右才能到。” 杜萍想到女儿连今天在内,已只剩下10天时间,哪里还敢耽搁,说道:“现在才11点半,我们走吧。” 离开李素珍家后,杜萍问两人中午饭想吃什么,两人知道她心里比她们更焦急,都说吃饭太耽搁时间,随便买点东西,在车上吃吧。 三人在路边一家小吃摊子买了几个冷馒头和三瓶矿泉水后,到街上找到一辆正等客的长安车,谈好价钱后,就上路了。 长安车载着她们在颠簸的农村公路上开了近两个小时,才到了丁市镇。 她们看见公路下面有一条河沟,河沟对面一片树林后面隐约可见到一所学校,便问司机那是什么学校。司机说:“这是丁市中学,是酉阳第三中学。我的初中就是在这儿读的。我老家是万木乡的。” “哦,这就是丁市中学!”陶春道。 三人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这所被树林、山峰环抱其中的中学校,心里都在默默地想:这儿就是熊明艳曾今学习过的地方。 长安车又向前开了两分钟后,便进了丁市镇。丁市镇比龚滩镇要小许多,只有一条街――其实算不上是街,就是这条公路的一部分。车子行驶不到1分钟,就出了小镇。 又往前行驶两公里后,前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司机说道:“左边那条马路就是通往桃树乡的。” 三人朝前看去,只见那条马路两边种着稀疏的树木,路面上铺了一层鸡蛋大小的碎石。路边一根电杆上,有一个用浅兰色油漆喷着电信的牛头样图标,图标旁边写有杆号: 丁市至桃树乡P0015 “这条马路是新修的吗?”陆欣问道。 “是呀,今年三月份才正式通车。我觉得这条路修好后,最受益的是中学生了!以前桃树乡的学生,要来丁市中学读书的话,都得靠两条腿走路。最远的要走六七十里山路!” “是吗?” “所以这些农村学生都住校,只有周末和假期才可以回家。不过,周末回家的人很少。我记得我读初中时,通常一个月才回家一次,每次回家都要带一瓶家里的杂海交到学校,每次在学校食堂打了饭菜后,都会回到学生宿舍,加一点自己的杂海交!”他舔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当学生的生活最有意思!” 陆欣轻叹口气,“是呀,每个人回想起自己的青春,都会很留念。” 陶春插话道:“你们万木乡也是由丁市镇管辖吗?” “以前是,但现在早已不由丁市镇管辖了!重庆直辖后,乡和镇是平级机构了,谁也管不了谁。” “啊,这样说桃树乡也不由丁市镇管辖吗?” “当然!” 三人面面相觑,“怎么我们在龚滩听人说某人老家是丁市镇桃树乡呢?” 司机哈哈笑了几声,说道:“那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你别听那些人乱说,那些人要么是说顺口了,要么是不关心这些事情。” 三人刚上车时,很少与司机交谈。直到看见丁市中学后,双方才似找到了共同话题。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谈论自己在丁市中学读书的往事。虽然他谈的只是他的经历,但三个女人却似乎想通过他的过去,看到另一个人的过去。 过了一会,前面的公路便全是上坡路了。车子跟着蜿蜒曲折的公路,一路向高地开去。三人眼见坡势越来越高,怕影响司机开车,便都沉默下来。 司机看出她们的心思,也不好再聊天,紧握方向盘,全神贯注地驾驭。 爬上几段高坡后,前面的道路才稍微平缓了一些,司机也加快了速度。 一个弯道接一个弯道地扑面而来,一行又一行的杂木林飞快地向后退去。 又行一阵,杂木林便越来越少了,道路两边开始出现房屋和田地。 “还有多远?”沉默许久的杜萍忽然问道。 “已经到了。” 三人听了都来了精神,坐直身子朝前面车窗看去。 可是,前面除了延伸无尽的公路和连绵起伏的山林,哪里有场镇? 她们正感纳闷,忽见前面公路上出现了几个农民。看他们都背着背篼的样子,似乎刚从镇上出来。 他们一路上遇见了好几拨大步流星赶路的农民。 “今天是桃树乡赶场天。”司机说道。 陆欣道:“哦。” 又转过一道山弯后,他们才终于看见远处出现了一个场镇。 车子开进桃树乡场上后,杜萍一看手机时间,已接近下午5点。 赶集的农民大半已经离去。一些生意不好的人已经灰心,正在收拾摊子,准备走人。只有少数一些门市部和地摊前还围着一些人,让人还能感受到一点赶集的热闹气氛。一个农民用一根棍子驱赶着刚买下的两头小黑猪儿,一边朝场外走,一边不时与路边的熟人打招呼…… ※※※ 三人正不知在哪儿下车好,司机忽将车停在了路边。朝一个小酒馆里大声喊道:“何文书,何文书!” “唉呀,老同学你好!”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坐在柜台后用计算器算什么,听见叫唤,抬起头来见是自己的初中同学赵小明,忙拿起桌上的一包香烟,迎出门来。 赵小明接过老同学递过来的一支烟,拿到鼻子前闻了一下,说道:“她们三个是从成都来的,来这儿找一个同学。”又回过头来问杜萍:“这是我的初中同学,现在乡政府当文书,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女同学叫什么名字?” 杜萍朝何文书点了点头,“我们的同学名叫熊明艳,我们只知道她是桃树乡的,但不知道是哪个村的……” 何文书喃喃念了两遍熊明艳的名字,脸上现出思索的神情。 陆欣道:“她爸爸名叫熊平天,以前在龚滩镇邮电局工作。” 何文书哦了一声,一边用打火机帮老同学点火,一边说道:“我帮你们问一下,有可能是苟家坝的人,那儿姓熊和姓苟的人比较多。” 杜萍正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何文书忽然朝车子后面大声喊道:“苟二嫂,你等一下,我有点事情要问你!” 三人转过头去看车后面,只见一家杂货铺门前有一个三十几岁的妇女,正在用一根麻绳捆绑自己背篼上面的一个纸箱。 何文书走过去后,赵小明和陆欣她们也下了车子。 何文书跟苟二嫂说了几句话,便挥手招呼他们过去,替双方作了介绍后,说道:“你们白来一趟了!熊平天是她们村的,不过他们全家人都已经死了!” “全家人都死了?”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苟二嫂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说道:“你们是熊明艳的同学?她二十几年前就出车祸死了。” 陆欣道:“是,我们也听说了。”顿了顿,又道:“她的家人都死了?她们家……没有别的亲戚了吗?” “亲戚倒有一个,不过隔得远。在龙潭镇。” 杜萍又失望又着急,冒失地问道:“她总有照片留下来吧?要是能……能找到一张她的相片也好,我们很多年没见到她了,很……想念她!” “你们既然是她的同学,怎么连她的相片也没有一张?” 陆欣说道:“我们是她的高中同学,以前很要好,但因为她高三没读完就参加工作了,所以大家连个相片也没留下。我们都在成都工作,这次有事来酉阳,就想顺道来看望她,听说她已经死了,所以……想去她的坟上看看,如果能够带走一张相片做个留恋就更好了。” 何文书、赵小明、苟二嫂听了都有些感动,苟二嫂说:“你们想看她的相片倒容易,我们坎下那家人就有一张她的相片,不过不是单人照。” 她又解释说:那家人也姓熊,大儿子叫熊飞,跟熊明艳是初中同学,毕业那年,他们十几个同乡同学合过影,那张照片还保存在他家墙壁上的相框里。 杜萍听了激动道:“那太好了!你带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何文书和赵小明也帮着说话:“这个忙你一定要帮!人家大老远的来一趟,很不容易!”“你们现在就跟苟二嫂去,晚上就在苟二嫂家里住一晚,食宿费适当给一点就是。” 苟二嫂不好意思地说:“钱倒不用给,就是……就是家里条件差,她们是大城市来的,可能住不习惯。” “唉呀,你这样说,我们反不好意思了,有什么不习惯的!” 大家客气一番后,就说定了。三人谢了赵小明和何文书后,就跟着苟二嫂上路了。 出了乡场后,她们便走上了一条山路。 大家边走边谈,话题自然围绕熊明艳和她的家人。 原来熊明艳死后,她的外婆和妈妈因为太过伤心,从此一病不起,不到三年,就先后谢世。她的父亲熊平天在家人都死去后,孤独地生活了五年,终于产生厌世之心,放火烧了自家的房屋,然后跑到后山跳崖自尽了。 三人听了,唏嘘不已。 ※※※ 大家默行一段山路后,陆欣忽然问道:“苟二嫂,你认识张明吗?” 苟二嫂一惊,停下脚步,回头反问道:“我们一个乡的,当然认识。你们……也听到了那些话?” 三人互视一眼,陆欣试探地问道:“我们只是有点奇怪,张明跟熊明艳是一个乡的人,他的妻子却说张明不认识熊明艳。” “你说的是张明的后老婆,他原来的老婆早就死了。” “是,张明一家人也死得惨!儿子从学校的实验楼上摔下来死了,女儿又莫明奇妙地死在了女厕所里,他本人也出车祸死了。” 苟二嫂叹了口气,又大步赶路。边走边说道:“我听村里好多人谈论,说张明一家人都受到了报应。” 陆欣心里一动,边喘息边问道:“张明家跟……跟熊明艳家有……什么仇吗?”苟二嫂虽然背着几十斤的东西,却仍然健步如飞,三人为了能跟上她,几乎一路上都是在小跑!连说话都在不住喘气! “那倒不是。可能是他在熊明艳死的事情上,说了谎话。” “说了谎话?熊明艳不是出……出车祸死的吗,这跟张明有什么关系?” “你们有些情况不晓得。” “麻烦你跟我们……讲一下,好不好?放心,我们……我们不对别人乱说。” 苟二嫂听她喘得厉害,笑了一下,“你们没走过山路,可能很费力。坐下来歇一会吧。反正路也不远。” 三人早想休息一会,只是不好意思耽误人家。听了这话,赶忙在路边草丛中坐下来。 苟二嫂趁休息机会,对她们讲了熊明艳和张明的事情: “熊明艳出车祸死后,尸体第二天就被打捞上来了。她爸爸在整理她的遗物时,在她的裤子兜里发现了两张车票。一张是成都到重庆的,一张是成都到酉阳的。她爸爸觉得很奇怪,不明白女儿怎么会有两张车票。他看了那两张车票的时间,发现成都到重庆的那张票是上午9点钟出发,而成都到酉阳那张票,是11点半出发。他看了两张车票后,分析熊明艳本来是想坐车到重庆,到重庆后再换客船回龚滩。只是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又改坐了成都到酉阳的客车。 “他怀疑是那辆成都到重庆的客车没有等她女儿上车就开走了,所以造成女儿改买了成都直达酉阳的客车票。他就想上成都去闹事,要客运公司为她女儿的死负责。但在他准备出发时,他突然听人说李子村的张明也刚从成都回家,而且他的车票,跟熊明艳那张成都到重庆的车票,时间上对得起。于是他就去找张明问情况。 “本来他想让张明出面作证:因为客运公司的原因,使他的女儿没有坐上那一班车,才造成她女儿换车后出了车祸!结果张明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不愿替他作证。开始说他没有看见熊明艳上车,后来又改口说熊明艳上车了,但因为她突然肚子痛,自己在半路下了车,可能去医院看过后,又拦到了一辆成都直达酉阳的客车,结果才出了事。 “她爸爸半信半疑,请他一起去找那家医院核实情况。但张明死活不去,后来被逼急了,又改口说熊明艳在成都车站时,就得了病,她说去医院买点药回来,结果她去了半天也不见来,其他客人等不起了,就催司机开走了车。她错过了车,又没能退票,可能就改了主意。重买了一张成都直达酉阳的客车票。 “他的说法多种多样,又死活不肯出面作证。熊明艳的爸爸很气愤,因此两家人闹翻了脸。所以直到今天,大家也没弄清楚那两张车票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一个事实: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熊明艳是换了车,如果她不换车,就不会死。” 三人听后也猜疑不定。杜萍说:“我猜测那个张明一定心里有鬼,可能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熊明艳的事情,所以才死活不答应出面作证。”陶春说:“有这种可能。不过,我觉得不管真相是怎样的,总之熊明艳是出车祸死的,张明对她的死没有直接责任。” 杜萍想了想,又说道:“会不会有这种可能:那张成都直达酉阳的客车票实际是张明买的,但张明在车站遇到熊明艳后,改了主意,就跟熊明艳交换了车票,结果造成熊明艳成了他的替死鬼,他怕熊明艳的爸爸查明真相后,要他赔偿,所以一直不说出真相……” 陶春摇头道:“可是这也不能解释为何熊明艳身上有两张车票。如果是他们两人对换了车票,熊明艳身上就应该只有一张车票。” 杜萍点点头:“说的也是。”思索一会,忽见陆欣一直沉默不语,便问她是怎么想的。 这时已是傍晚,她们所坐地方又是在一座大树林中,光线更是黝暗,所以两个朋友都没注意到陆欣的神色有些古怪。 陆欣低声道:“我不知道。” 大家默然坐了一会,陆欣忽然问苟二嫂:“苟二嫂,那个张明是不是个子长得很矮小?” 苟二嫂微微一惊:“是呀,你认识他?” 陆欣全身一震,心想:“天啦,难道那个女孩真的就是熊明艳?!” 杜萍和陶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惊讶地问道:“陆欣,你怎么认识张明?”“你怎么知道张明个子很矮小?” ※※※ 陆欣避开两位朋友的眼睛,“我只是瞎猜的。苟二嫂不是说那个张明是个胆小怕事的男人吗?所以我想象他是一个个子很矮小的男人。” 杜萍陶春听了,相对苦笑一下。 苟二嫂笑道:“并不是所有个子长得矮小的男人都胆小。” 大家休息一会后,又继续赶路。 从桃树乡场上到苟家村,一共七里山路,这点距离对苟二嫂当然算不上远,但对杜萍三人而言,却是苦不堪言。何况这七里山路,有一半是上坡路! 三人半走半跑地跟着苟二嫂一路爬坡上坎,直到晚上18:32分才终于胜利到达苟二嫂的家! 苟二嫂的丈夫在外打工,每年只有春节才回家一趟,屋里除了两个十岁大小的孩子外,还有一个老婆婆。 三人走得汗流浃背,嫌屋里热,都坐到门外小院里的长凳子上休息。 苟二嫂一边为客人端茶倒水,一边回答客人的问话: “熊明艳的家离这儿多远?” “就在前面那道山梁后面,你们走的话,可能要半个多钟头。” “她的坟在哪儿?” “就埋在她们家背后那个山坡上。” “你刚才说的那个熊明艳的初中同学熊飞,他家离这儿多远?” “就在坎下面,我指给你们看吧,就是下面那个亮着灯的人户,等吃过饭后我带你们去吧。” 杜萍见那家人的房屋离得很近,哪里等得起吃饭,对陆欣陶春说道:“干脆我们先去看了照片,再回来吃饭吧。” 苟二嫂见客人很心急,说道:“这样吧,我在屋里做饭,我让两个娃娃带你们去。” 于是三人在苟二嫂的两个女儿的带引下,去了熊飞家。 熊飞和妻子都在浙江打工,他有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孩,今年五岁,小的是男孩,还不满三岁,生活全由他们的婆婆照顾。 老婆婆刚吃过饭,正在刷锅,听了三个客人的来意后,也没怀疑她们的身份,便带客人去看相片。 三人随老婆婆走进里面一间小屋后,果然看见墙壁上挂着三个相框。 这种老式相框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前很流行,如今在城里已经很少有机会看到了。 每个相框里都放有大小不等的几张照片,其中大多数是黑白老照片,只有几张熊飞的孩子的照片是彩色的。 老婆婆用手指着左边那个相框里的一张5寸大的黑白相片说:“就是这张相片,前排右边那个就是熊明艳。站在她后边的那个人就是熊飞。” 三人激动地凑上前去观看那张相片。 相片里一共有十三个人,前排是四个女生和两个个子较小的男生,都蹲着。后排站着七个男生。 照片的背景是一栋三层楼的教学楼。教学楼后面,是一片树林。 照片左上方,有一行白色的字: 桃树乡八三级初中同学合影于酉三中1983.5.17 相片里的每个脸孔都显得很年轻,很认真,既使微笑,也显得有些庄重。 男生们除了两个人穿的是白衬衣外,其余人都穿着深色的中山服。 女生们衣服也差不多,都是白衬衣配黑裤子。 三人六只眼睛都紧张地看向前排最右边那个女生。 那个女生披着一头长发,正微笑着看向镜头方向。 因为姿式是蹲着,所以看不出有多高,估计在155厘米左右。 三人在龚滩时,听李素珍说熊明艳“样儿还长得不错”,所以一直想象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但从这张照片看来,她并没有她们想象的那样漂亮。 她看上去各方面都很普通。 尤其是那身穿著,在今天看来,实在很土气。 她们怕弄错了,又看了看其他三名女生。最左边那个长得很胖,肯定不是。左边第二个个子较大,样子有一点难看,想来也不是。但左边第三个,也就是挨着熊明艳那个女生,看上去有点清秀。 难道这个女生才是熊明艳? ※※※ 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心里存有相同的疑问。 陆欣急中生智,故意用手指着中间那个清秀的女生问陶春:“她就是你们的同学熊明艳吗?” 果然,老婆婆上当了,以为陶春和杜萍才是熊明艳的同学,而陆欣不是。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个才是。” 她伸出满是青筋的、十分粗糙的老手,指着最右边那个女生。又说道:“熊明艳有点不上相,其实她真实的样儿长得很好看。”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想从对方眼睛里,找到希望的答案。 但三个人好象都没见过这个女生。 大家正有些不知所措,忽然,杜萍的手机响了。 她取出手机,一看是丈夫打来的,赶忙按下接听键。 “喂!喂!喂――!”可能是屋里信号不好,他喂了几声,那边都没有声音,于是走到了屋外坝子里去。 “你们现在在哪儿?怎么一直打不通电话!”电话那边终于传来田道直的声音。 “我们现在不在龚滩,我们到了熊明艳的老家。正在看她的照片!” “哦!认出来了没有?” “暂时还没有。” 两人沉默几秒钟后,田道直才说道:“我和田敏今天在XX报社的阅览室里,查了三个半小时旧报纸,终于找到那起车祸的新闻了!” “啊,你们查到了?!” “你听我说:那起车祸发生的时间是1986年8月22日。具体位置是距离龚滩镇20公里处的一个弯道处。一共死了34个人。” “哦!时间准确吧?” “不会有错!” 陆欣一边默看相片,一边紧张地听杜萍讲电话。听杜萍的口气,似乎已经有了进展,忙也走出屋去。杜萍小声对她说道:“我老公查到报纸了,车祸时间是1986年8月22日。” 陆欣点点头,在旁边默站了一会,忽然想到什么,说道:“我跟你老公说几句话。” 杜萍将手机交给她后,陆欣说道:“田道直,我是陆欣。有一件事,可能有点麻烦,但现在时间很紧急,所以还是请你想办法去查一下!” “什么麻烦不麻烦!说吧,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查。” “我们有一个同学,叫江上峰,以前大家也经常在一起耍,不过很多年没来往了。他性格很内向,有点象女孩子,我记得他以前一直爱写日记,高中毕业后好象还写过一段时间的日记。他以前在XX公司上过班,但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我想请你一定设法找到他,问他以前的日记是不是还保留着,如果还在的话,你就请他帮忙查一下:1986年,也就是我们高中毕业那年,那次我们几个同学组织去龙泉玩的时间,到底是几月几号!” “哦,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们几个同学去龙泉玩的那天,遇见了熊明艳?” “现在还不能肯定,关健要看日期是不是对得上!” “好吧,我马上想法去查!” 陆欣将手机交还杜萍后,两人只说了几句话,便挂了电话。 这时陶春也已走过来。 杜萍问道:“陆欣,你为什么要我老公去查那个日期?难道你想起什么来了?” “你忘了那次在车上发生的事情了吗?有个女生被人打了!” 杜萍陶春呆了一下,才猛然想起那件往事。 “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件事!难道……那个被打的女生就是……?!” “现在还不能肯定,所以需要你老公查到那天的日期。” 陶春杜萍神色恐怖地对视一眼,杜萍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那件事情了?” “我也是因为看见了另外一件事情,才突然想起那件事情的。还记得吧,那天我们去找张明的妻子,从月光小区出来后,我们在路边等出租车时,看见天桥上有两口子在吵架,那个男人把女人打得满脸是血,我就是看见了这件事,才猛然回想起了那件往事!” “那你那天怎么不说出来?!” “因为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们是坐的成都至重庆的客车,但张明的妻子说,出事的是一辆成都直达酉阳的客车,而我们三个人从来没坐过去酉阳的客车,所以我认为时空对不上。但刚才听了苟二嫂说的两张车票的事情后,我忽然产生了一个猜想! “假如我们那天在车上,看到的那个被人打的女生,就是熊明艳的话,她会不会因为受了伤的原因,所以中途下了车?但因为我们在她下车之前,就已经在龙泉下车了,所以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也许就在我们下车后不久,熊明艳因为伤势较重,被迫下了车。在路上什么医院处理了伤势后,又拦了一辆成都直达酉阳的客车?” 陶春吁了口气,低声道:“听起来有这种可能呀!也许张明就是因为自己没有帮熊明艳的忙,所以才没脸说出真相!” 杜萍道:“有道理,不过,那张相片……” 陆欣道:“那老婆婆不是说了吗:熊明艳拍照有点不上相,所以可能照片上的人跟她本人有不小的差距。而且,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二年,我们虽然还记得起事情的大概经过,但那个被打的女孩,和坐在她身边的、她的那个个子很矮小的青年老乡,我们还记得起他们的样子吗?” 陶春轻叹道:“是呀,我一点也回忆不起他们的样子了!” 三人回到屋里,又去观察照片上的那个女生,同时在心里尽力搜索残存的记忆…… 第九章 我们怎么了 6月27日,星期六,晚上21点19分。 孙乾老师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正伏案批阅同学们的语文期末考卷。 1班的语文课。 语文考试在这周星期四上午就已经结束了,但因为星期五和星期六要负责监考其他几科的考试,所以他白天没空批改卷子,只好将试卷拿到家里,晚上加班阅卷。 他自己所带班级的卷子已经批阅完了,总体而言,成绩平平。 1班的考卷。 虽然对于这个班上的同学,没有他自己班的同学那样了如指掌,但毕竟也教了他们两年,所以对于这个班的同学还是有一定的印象。 这种印象,对于学生的分数高低,虽然没有决定作用,但也有一定的作用。 这点主要反映在作文上面。 因为批阅作文是件很辛苦的工作,为了能减少一点负荷,他对一半左右的作文,都是不看完就给出一个分数。分数的多少,一半取决于他对这个同学的印象,而另一半则取决于他对该篇作文前面几段的感觉。 他批阅语文卷子有一个习惯,就是先批阅完全部试卷的其他考题,最后才一篇接一篇地看作文。他现在就是在阅读同学们的作文。 这次作文的题目是:请同学针砭时弊,写一篇1000字左右的作文。题目自拟,体裁不限。 同学们的作文五花八门,有写议论文的,有写叙事作文的,也就一些是写人物的。孙乾老师连着看了五六篇后,有些累了,起身到客厅把喝干了的茶杯又续满了水,才又回到书房里,他决定今晚再看十篇作文后就休息。 现在,摆在最上面的那份试卷是田敏同学的。 他对这个女生的印象不是很深,本想粗粗浏览一下前面的内容,就给个分数。但他翻到作文那一页卷子时,却不禁吃了一惊。 这篇作文很长,不但写满了正常的试卷,而且还加了两张白纸作为附卷。 在他的印象中,田敏从来没写过这么长的作文。 他好奇地看了一下题目―― 我们怎么了? 从题目看,好象是一篇议论文。“她想议论什么问题?竟然写了这么多!” 他愣了一下,将视线移向下面的文字: 我要说的这个故事,是一个十分恐怖的故事,也是我妈妈亲身经历的一件事情。 原来是一篇叙事作文。 他怔了一下,放下拿起的茶盅,认真地看了下去―― 1986年8月21日,上午9:00。 一辆成都至重庆的客车缓缓开出了车站的大门。行出几分钟后,司机看见路边有三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在招手,于是将车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后,女售票员问那三个女孩要去哪儿,三个女生说要去龙泉。 严格地讲,这三个女生其实已经不能算是学生了,因为她们已经高中毕业。但因为刚毕业一个多月,所以身上还有一种浓浓的学生气息。 女售票员一听是短途,正想拒绝她们。但三个女生已强行上了车,并向最后排的空位走去。 女售票员劝了她们几句,三个女生不听,其中一个说:“我们跟几个同学约好了时间,上午10点之前赶到龙泉会合,我们的同学都已经上路了。反正你这车也没坐满,我们坐了又有什么关系。如果过会有长途客人上车,我们保证让出位置。” 女售票员听她们做了这样的保证,只好走过去收了她们的车钱。 10分钟后,车子出了城市,开上了成都至重庆的公路。 最后一排坐着一个头发很长的青年,看样子不象正经人。三个女生在他左边的空位上坐下来。与那个青年隔了一个位置的距离。 三个女生兴奋地观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心里对这次同学间的聚会充满了期待。 昨天下午,她们和四个男同学约好了,今天一起到住在龙泉的一个同学家里去玩。 本来他们说好一起出发的,但今天情况发生了一点变化:那四个男同学因为搭上了一辆熟人开的车,所以先出发了。临行前只给她们打了一个电话,约定10点钟在龙泉站会合。所以她们只好在路边拦客车。 在她们前排,也就是倒数第二排靠门这一边的位置上,坐的是两个年轻男女。男人大约二十五六岁,女孩要年轻一些,看模样好象是一个高中学生。 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二年,所以这三个女生对这两个人的长相已记忆模糊了。只记得女孩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身材很苗条。男青年则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和同样颜色的裤子,个子很矮小。 看两人的衣著打份,似乎不是城市里的人。 两人开始好象并不认识,那矮小青年看女孩子模样长得有些好看,就主动搭讪。不住地问那女孩子。问她姓什么,在读书还是在工作,老家是哪儿的,结果两人说了几句话后,居然发现大家原来是同一个乡的!两人的交谈和神情,都比刚才要亲切了一些。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车子开了大约10分钟后,那个女孩忽然不说话了,而那个男青年还在不停地找话说。 坐在最后排的三个女孩也不知何时停止了交谈。 原来,这四个女孩都发现了一件事情:坐在最后排的那个长发青年正在偷东西! 他的贼手已经伸进了前排的矮小青年放在座位边的尼龙口袋里! 那女孩几次用眼神和沉默暗示自己的老乡,但矮小青年只顾说话,始终没有会意。 那女孩见老乡不明白,就悄悄用手肘碰了碰老乡的手,同时用眼神向他示意。 那个矮小青年终于感觉到了异常,转过头来一看,只见长发青年正把从他的尼龙口袋里偷出的几张大团结放进自己的裤兜里! “喂,那是我的钱!”男青年低喊了一句。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全车人都听到了,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他们。 “谁偷你的钱了?”长发青年反问道。 “她……她看见了!”男青年用手指了指靠窗坐着的同乡女孩。 那个女孩没有出声,只是看着那个小偷。 小偷见全车人都看着自己,悻悻地将钱扔还给了矮小青年。然后大步向车子前面走去。 “停车!有下!” 司机看了他一眼,将车停靠在了公路边。 小偷下了车,司机正要关门,忽然,那个小偷又跳了上车。 大家见他神色不对,都奇怪地看着他。 长发青年径直走到车子最后面,指着那个矮小青年喝问道:“傻农民,谁偷了你的钱?” 矮小青年看样子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见对方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脸都白了,说不出话来。 长发青年又用手指着里面坐的那个女孩子:“你看见我偷了他的钱?” 女孩子似也有点害怕了,没有吭声。 长发青年忽对那个矮小青年命令道:“站起来!” 矮小青年惶恐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站了起来。 长发青年又命令他退后一步。 待他退后后,长发青年便给了那个女孩子一个重重的耳光! 那女孩子被打得尖叫了一声! 全车乘客都被突发的一幕惊呆了。 车上虽然有十几个男人,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呵斥小偷。 坐在最后排的三个女生没遇见过这种阵仗,吓得缩做了一团,生怕那个长发青年也会打目睹到偷窃行为的她们。 长发青年打了那女生一记耳光后,才骂骂咧咧地下了车子。 客车又向前开去。 那矮小青年见同乡女孩为自己挨了打,也很羞愧,呆站了一会,才诎诎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车上的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大家都似还没回过神来。直到车子开出一段路后,几个客人才开始议论起来。 “现在的小偷真是太凶了,偷不成东西,还要打人!” 但是,大多数人仍然沉默着。 过不多会,那几个议论的人都停下了说话,并神色紧张地不住朝后张望。 最后排的三个女生见大家神色有异,也好奇地掉过头去看车子后面。 于是她们明白了大家在看什么,原来那个长发青年又开着一辆摩托车追上来了! 而这次来的不是他一人,他后面还坐着一个光头。 眼见摩托车越来越近,一些胆小的乘客已不敢看了,赶忙掉过头去。 矮小青年和那个被打的女生也发现了人们恐惧的原因,都吓得瑟瑟发抖。 摩托车很快追上了客车,光头用手指着司机,大声喝令他停车。 光头个子比那长发青年更高大,样子也更凶恶。 司机迟疑了一下,担心祸及自身,将车停靠在了路边。 长发青年将摩托车横在客车前面,挡住去路。然后两人下了摩托车。 两人走到客车后面,长发青年指着那个女孩说:“就是她。”光头喝道:“下来!” 全车乘客都无言地看着那个女孩。 女孩虽然吓得全身打战,却没有下车。 光头大怒,又走到车门边,猛踢了车门两脚,喝令司机:“快门!” 司机犹豫了两秒钟,打开了车门。 光头象一个凶神一样,跳上车后,径直走向车后面。 最后排的那三个女生恐惧地看着光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光头手指那个女孩:“站出来!” 旁边那个矮小的同乡青年恐惧地站了起来,躲到了旁边。 三个女生看见他这畏缩的样子,心里都很鄙夷他。 光头见那女孩坐着不动,猛地一把抓住女孩的左手臂,要拖她下车。 女孩吓得直抖,拼命抓紧前排位置的靠背,不让对方拉她下车。 光头拉了两下,没有拉动,勃然大怒,挥起老拳,朝她头上猛击! 女孩不敢还手,用两只手护住头部。光头连打几拳,都打在了她的手臂上。更加生气,挤进位置里去,一只手去拖女孩,一只拳猛击对方头部、面部。 女孩一只手被对方抓住,难于保护自己,口、鼻都被打出了血!但她始终没有吭声。也死活不让对方拖她下车。 光头继续施暴,打得女孩满脸是血,模样十分吓人。 许多乘客都站起来观看。两个胆小的客人害怕遭池鱼之殃,跑下了客车。 那个长发青年一直在车下面看,可能他也觉得同伴下手太狠了,或者害怕把事情闹大,总之,他突然改变了态度,跳上车来,劝光头:“算了,走吧。” 光头又给女孩两个耳光,这才耀武扬威地跟着长发青年下了车。 待两人开着摩托车离开后,司机才发动了汽车引擎。 客人们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那个矮小的青年尴尬地沉默一会,坐到了最后排的空位上。 被打的女孩也没有看大家一眼,默默地从行李包里摸出一个笔记本,撕了几张纸,将自己还在流血的鼻子堵住。 “头仰着,不要埋着,否则鼻血堵不住。”前排的一个客人小声提醒道。 女孩象没听见一样,仍然埋着头。 那客人又提醒了一遍,但女孩仍然埋着头。 那客人轻叹一声,转过头去。 其他一些在看女孩的客人也都转过身去。 车上虽然坐了三十多人,但没有一个人说话。 后排那三个女孩一直用恐惧和同情的眼神看着那个长发披肩的女孩。 客车在沉默中行驶了七八分钟后,便到了龙泉驿。 后排的三个女生叫停了客车后,默默地下了车…… ※※※ 7月2日,星期四。按照那个恐怖的“电话游戏”的“规则”,今天就是田敏的凶日! 陆欣、陶春以及陶春的丈夫李国庆,吃过中饭后,就到了地税局家属楼杜萍的家里。 杜萍、田道直、田敏三人都在家。 看见三人到来,杜萍心里有些感动。赶忙为客人找了三双拖鞋换上。 主人没有问客人来意。客人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何必解释?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从酉阳回来后,他们就停止了调查。因为已经没有必要。 那天在电话里听了陆欣的话后,田道直立即去XX公司找她们的昔日同学江上峰,结果很顺利:江上峰虽然以前停薪留职,到深圳去闯荡了几年,但最后又回到了原来的单位。所以他一去XX公司就找到了江上峰。 江上峰听了他的来意后,虽然有点奇怪,还是帮了这个忙,翻出学生时代的日记,查到了那个日期。 那天他们几个同学相约去龙泉玩耍的时间是:1986年8月21日。 这个日期恰好是熊明艳遇难的前一天! 二十二年前,交通条件还比较落后,从成都坐车到酉阳,需要两天才能到。熊明艳乘坐的成都直达酉阳的长途客车,是在距离龚滩镇20公里处出事的,换言之,她从成都出发的时间,也是1986年8月21日! 田道直又向客运公司咨询了一下当时的客运情况,并推算出熊明艳乘坐的那辆客车的出发时间应该是上午10到12点之间。 田道直查明这个情况后,立即给正在返回路上的妻子打去了电话,寻问她们那天乘坐的是什么车,是几点钟发的车,结果三人都记得很清楚,她们乘坐的是一辆上午9点钟出发的成都至重庆的客车。 这样,中间只相隔两个小时左右。如果那个被打的女孩就是熊明艳的话,把她下车、上药、等车的时间考虑在内的话,她就完全有可能赶上这辆出事的客车! 再将前面查到的情况综合起来考虑,答案便水落石出了! 那个打恐怖电话,害死了陆欣的儿子陆政文、陶春的儿子李明智,如今又正在对杜萍的女儿田敏下手的恐怖女孩,就是二十二年前因车祸死去的熊明艳! 这段时间以来,三家人千方百计地调查事情真相,但真的查明真相后,大家却措手无策了。 ――如果对方是一个人,无论她有多可怕,他们也总会有办法制止对方的行动。但是,他们的对手是一个……! 他们又能想到什么法子? 请阴阳先生?请和尚道士? 别说他们根本不相信这些人,就是相信,时间也来不及了。 因此,他们商量了半天后,最后决定靠自己! 可笑的是,他们虽然都不相信迷信这些东西,但为了保护田敏,以及可能也会死去的自己,田道直、杜萍这几天还是做了许多可能有用,也可能完全没用的事情。比如暗中请算命先生卜算吉凶,又给熊明艳烧了许多纸钱! 总之,能做的他们都做了。 但是,这些行动能取得熊明艳的原谅么?谁心里都没有底。 陆欣、陶春、李国庆三人的心情则更复杂和矛盾。一方面,他们想取得熊明艳的谅解,另一方面,想到死去的儿子,他们又不太情愿为对方大把大把地烧纸,或者做别的事情。 总之,这段时间大家虽然每天都在忙,但到底在忙些什么,有没有意义,却没有一个人冷静地想过。 ※※※ 前段时间,因为害怕熊明艳打来骚扰电话,田道直和杜萍将田敏的手机电池取下了,但真相浮出水面后,他们又悄悄地将电池上好了。 他们既害怕熊明艳打来电话,又希望她打来电话! 他们渴望能直接通过电话,与对方交谈。希望熊明艳能原谅她们当初的冷漠,并放过田敏! 手机电池上好后,田敏也确实打通过一次那个只有六位数的总机号码。 田敏在电话里,告诉了对方一件事:自己这次的期终语文考试,写的作文内容就是二十二年前的那件事情。 熊明艳没有说话,但她显然在听她讲什么。直到她讲完了作文的事情后,她才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 之后,那个总机号码便再也打不通了。每次打过去,都只是听见那句“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 虽然一直打不通,但他们还是没有放弃,还是一直开着手机。 因为他们都明白一件事:对方既然不是一个生人,那么逃避不是办法,也逃不掉! 因此,取下手机电池,无济于事,倒不如一直开机,或许还能等到再次通话的机会! 三人在沙发里坐下后,李国庆问了一句:“还是没有通上电话?” 田道直点了点头。 两个大男人无计可施,只是不停地抽烟。 大家今天相约到杜萍家,其实有两层意思。一是共同担当,共同保护田敏。二是,如果真的注定要被对方索去性命,与其一个个单独被对方吓死,倒不如今天大家一起被吓死来得痛快! 主客双方虽然都没有捅破这层纸,但心里都明白这两层意思。 陆欣为了消除大家的紧张,故做轻松道:“杜萍,把麻将拿出来,我们几个好久没在一起玩麻将了,今天好好玩一天!” 李国庆立即附和道:“是呀,今天大家玩个痛快,玩个通宵!” 杜萍看了丈夫一眼,田道直没有表情地道:“拿出来吧,大家也确实好久没这样玩过了。” 陶春强颜欢笑道:“不过不要玩大了,否则早早地把我们这些穷人打光了钱包,就没法玩通宵了!” 田道直苦笑道:“好,打小一点,打一元吧。” 于是三家人到阳台上的麻将桌边坐下来,除了田敏外,其他人都轮翻上阵。 田敏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因为不想让父母太担心,她一直强装坚强。其实,她内心深处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天黑! 但天还是终于黑了下来! 田道直今天一直在输钱,虽然打的是放炮一元钱,但他竟输了一百五十元钱! 如是平日,杜萍早就要换下他了,但今天她一直没有关心战局。只是默默地为客人端茶倒水。 “已经快八点了,大家下楼去吃饭吧?”田道直看了一下手机时间,对客人们说道。 “走吧,我早就饿了!”陶春的丈夫李国庆说道。 于是大家收拾了一下,就下楼到离住处不太远的一家火锅店去吃了一顿鱼火锅。 为了壮胆,每个人都喝了一点酒。 虽然花了四百多元钱,但宾主双方都没有放在心上。 酒足饭饱后,大家本来还想在街上散一会步,但杜萍看见街上车来车往,忽然想到陆欣的儿子陆政文就是给车撞死的,担心女儿安全,便叫大家又回到自己家里。 大家稍示休息了一会,又开始打麻将。 田敏则继续坐在沙发里看电视。 杜萍也坐到沙发里,陪女儿看电视。 母女俩一直没有交谈。 其间她们也主动打了几次那个恐怖的总机号码,但电话里一直提示那是一个空号!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消逝。 楼下的喧闹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下来。 田道直与杜萍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时间:还差二十二分钟就到零点了! 也就是说,按照二十二天的“游戏规则”,他们最多还有二十二分钟的平安时间! 客人们虽然假装没注意时间,但都明显地紧张起来。摸牌的声音都尽量很轻,以免错过什么动静。 就在大家表面镇定,心里实际恐惧到极点的时候,田敏的手机终于响了! 每个人都紧张地看着放在沙发扶手上面的那个一直在等待来电的手机! 杜萍看了大家一眼,虽然她也恐怖得发抖,但还是不顾一切地抢在女儿之前拿起了手机! 一看手机来电显示,果然是她们一直在等的那个电话! 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 杜萍颤抖着手指,想要按下接听键,却没有拿好手机,手机掉到了地板上! 田道直也吓白了脸,正想起身去拾手机,田敏却“平静地”拾起了手机,并“平静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她虽然假装很平静,但声音却有些发抖。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钟时间,才传来那个既悦耳又恐怖的声音:“你好,田敏。” 田敏心尖颤了一下。 她居然在问她好!? 所有人都离开了麻将桌,无声地围到了沙发边。 田敏看了大家一眼,小声说道:“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我知道,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来了。” “……” “你的那篇作文我看了。” “……!” “谢谢你。” 田敏心里一动,看了一眼旁边的母亲。 杜萍也正在紧张地看着她。 “田敏,我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 “你作文里写的那些话,是因为害怕,还是你的真实想法?” “都有。我真的那样想!” 电话那边轻轻叹了口气,“我相信你说的话是你的真心话。我本来不想给你打电话,但我发现你这几天一直在给我打电话,所以……我还是决定给你打一个电话。” “哦,我……我是一直想跟你通一次电话!” “你放心,我不会再给你打电话来了。” “你……原谅了我?” “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我……我的意思是:你肯原谅我的妈妈,还有陆欣阿姨和陶春阿姨她们了吗?!” “你的作文里也说了:她们跟你一样,也是柔弱的女孩子,也是刚刚脱离学校、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她们和你一样年轻,一样也会感到恐惧。――所以,我原谅你们了。” 田敏、杜萍飞快地对视一眼,同时滚落两行热泪。 田敏犹豫一下,忽然鼓起勇气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念,也理解你想报复的心情,但是,我认为你应该直接报复那两个小偷,而不应该……报复当年车上的其他乘客――我们在调查时,听说在你遭遇车祸的那个地方,后来又后生了很多次事故,死了不少人,我猜……那些出事的人也跟我妈妈和张明他们一样……也是当年车上的乘客吧?” “……是。那两个小偷,还有他们的家人,都已被我杀死了!” 虽然不出所料,但听见对方亲口证实,田敏还是感到头皮有些发麻。 那女孩轻叹口气,沉默小会,忽然笑了一下,问道:“你现在不害怕我了吗?” 田敏顿了一下,也笑了:“我不知道!” 两人又沉默了两秒钟。 但这次沉默,却没有恐怖和紧张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对好朋友在电话里聊天时,突然想不出该说什么话。 “再见!” “……再见!” 那边挂了电话,但田敏却一直呆呆地拿着手机,呆呆地听着忙音。 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 光阴似箭,暑假一晃就过去了。 这是新学期第二周星期二下午。 1班正在上体育课。王老师让同学们复习了一遍新教的一套体操后,就宣布解散,自由活动。 田敏和好朋友赵洁手挽手地走到学校的小卖部前,她们打算各买一瓶饮料后,就去足球场看男生们踢球。但当她选好一瓶饮料,准备付钱时,忽然发现一件事情:自己的钱包落在课桌的抽屉里了! “对不起,我钱包落在教室里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那瓶饮料退还给那位小卖部的阿姨。 “退什么?一瓶饮料,小意思,我给你付钱!”赵洁说道。 “我钱包里有两百块钱!我马上去教室一下!”话没说完,她就一阵风似地跑远了。 赵洁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心道:“跑那么快干什么,大家都在操场玩,又没人去教室,还怕给谁偷去了吗?” 田敏气喘吁吁地跑到高三年级的教学楼二楼后,只见长长的走廊里只有语文老师孙乾一个人。 1班正在上作文课,他布置了作文题目后,就走到教室外来吸烟了。 田敏性格有点内向,看见自己跑得披头散发的样子被语文老师看到了,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喊了一声“孙老师”后,正想走进自己班的教室。孙老师忽然对她说道:“你等一下。” 田敏微感意外地站住。 孙老师微笑道:“在上体育课,怎么一个人跑回教室来了?” “我……我……”她想说出钱包的事,又有些不好意思。 孙老师也没有追问原因,忽然改变了话题:“对了,我一直想跟你谈一谈你上学期期终考试的那篇作文。” 田敏轻轻吐了口气,心想:“孙老师一定是想问我写的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你那篇作文写得不错。”孙老师将烟蒂扔到脚下,又用脚踩灭了烟头。 田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孙老师叹了口气,“不过,我认为那篇作文也有一些问题,或者说不足吧。” 田敏点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乖乖女的样子。 “你在那个作文里,叙述完了你妈妈和她的两个同学在车上遇见的那件事情后,就写她们下车了。文章从开头到她们下车为止,视角一直是站在她们三个女同学的角度。是吧?” 田敏点点头,“是。” 孙老师嗯了一声,说道:“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你写你妈妈她们在龙泉下车后,本来故事就可以结束了,但你却又接着写了那个女孩后面发生的一些故事:那个女生一直孤独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又坐了一站后,一些客人见她血流不止,就劝她下车去路边那个小诊所去包扎一下,那女孩在大家的劝说下,接下了兽票员退给她的车费,下了车。 “她去那个小诊所里简单地处理了伤口后,又进厕所里换下了被鲜血弄脏的连衣裙。因为完全不熟悉那个小镇,加之还没摆脱恐惧的情绪,所以急于离开,急于回家。恰在这时,她看见了一辆成都直达酉阳的客车开过来,于是就拦下了这辆车。结果在第二天,也就是1986年8月22日晚上22点26分,在距离龚滩镇大约20公里的一个弯道,因为天黑和下雨的原因,出了车祸,车子掉进了乌江里!全车乘客全部遇难! “这一段故事本来很让人同情,但你的处理手法上却出现了问题――就是前面那段车上被小偷暴打的故事,是站在你妈妈她们的视角写的,而后面这一段故事,又是站在那个可怜的女孩的视角写的。这就有点前后视角不统一了!” 田敏低下头去,半天没有说话。 她不是不接受孙老师的指教,她只是在想一件问题:她根本没写那个女生后面发生的故事!虽然后面的故事,妈妈和陆欣阿姨已经通过调查,推测出来了。但因为只是推测,所以她没有写进自己的作文里去。 虽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但她还是清楚地记得她的作文是这样写的:讲完那女孩在车上被暴打的故事后,她就停止了叙事,接下来用了很大的篇幅,对那件事情发表许多感想和评论。 然后,她在文末写下了这样几段话作为那篇作文的结束: ※※※ 聪明的读者一定早已明白,这个故事里提到的那三个女生,就是我的妈妈和她的两个最要好的朋友。 我知道:那个不幸的女孩一定心里充满了怨念,一定对车上所有的人的冷漠抱有极深的恨意。但是,我还是有个自私的请求: 请你原谅我的妈妈,以及她最要好的两位同学。因为,她们跟你一样,也是柔弱的女孩子,也是刚刚脱离学校、涉世未深的女孩子! 她们和你一样年轻,一样也会感到恐惧。 ※※※ 那后面的故事是谁加上去的? 这一段故事写得这样详细,许多细节,除了熊明艳外,谁还能知道得这样清楚? 难道是熊明艳替她写了后面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孙老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不吭声,微笑道:“看来你还有些想不通,不急,你以后慢慢去想,看老师的意见是否正确。” 顿了一下,又道:“我再说一个不足处。你在这两段故事结束后,写了很多感性的评论和感想。这虽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我认为这样写也许更好一些:你不用发表个人的评论和感想,只将故事写完就结束全文。” 田敏有些不解地抬起头来:“可是我的题目是:我们怎么了?一点评论和感想也不写,是不是有点……” 孙老师叹了口气,“因为……这个故事本身就是对冷漠和怯弱的批判!是对人性和良知的拷问!我们怎么了?你不用去答,让读者自己去想,去回答,可能效果更好。” 田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看见田敏走进教室后,孙老师也向自己班的教室走去。 虽然他认为田敏的文章有一些不足,但他还是决定:今后田敏写的每一篇作文,他都要认真地读完。 第二卷 隐形怪谈 第一章 楔子 徐青衫是一个推理小说迷,学生时代,就将欧美和日本的许多推理大师的作品读遍了。大学毕业后,他先后打过几份工,但因种种原因,每一份工作都没干多长时间。一天,徐青衫因为待业无聊,又上网看推理小说。但他没有看那些大师的作品,而是在几家文学门户网站下载了几部人气很高的大陆作家写的推理小说看,结果发现这些点击数几近天文数字的所谓精品,写得都有些差强人意,由此萌生了自己写作的想法,于是,徐青衫的中篇处女作《老屋杀人事件》就诞生了。 徐青衫将这个稿子投给了一家推理杂志,并很幸运地被发表了,他一发不可收拾,又接连写了七八个中篇作品,并分别投给三家推理杂志,结果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所有作品都发表了。每部小说稿费虽然都不多,但加起来也有三万多元人民币,徐青衫觉得这比打工要容易得多,而且这是他的爱好,于是从此成为一个自由撰稿人,专门给这些推理杂志写稿子混稿费。 但是,半年后徐青衫遭遇了创作的瓶颈,写不出新意,这让他非常苦恼。也许,推理小说这种类型文学,本身就有一些短处?不写杀人,根本没人爱看;而写杀人,无外乎情杀、谋杀、仇杀、奸杀、以及想勒索别人,却反被勒索对象杀死之类的题材。 为了开启灵感,徐青衫决定出门散一会步。这时虽然已是晚上22:39分,并且还下着大雨,但他毫未在意,拿上雨伞,出了租住的民房,向大街行去。 因为下雨,街上的行人很稀少,徐青衫一边走一边构思着新的故事,不知不觉中走了很长一段路。他突然发现自己走到了城乡结合部,马路上没了路灯,前边一片漆黑。除了他以外,没有一个行人。于是决定沿原路返回,但就在他转身之际,他被两道刺眼的白光射得睁不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一辆小车撞飞出去!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家医院的病床上,一个长相有些阴阳怪气、头发未老先脱的青年医生正在为他处理伤口。徐青衫呆了一小会,才想起那场车祸,他问青年医生是谁将自己送来医院的,青年医生头也不抬地说:“不知道,估计是撞你的那个肇事者送来的。反正发现你时,你是躺在医院的大门口。” 徐青衫骂了几句后,见自己没有残废,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伤,加之对方总算还有一点良心,把自己送到了医院门口,而不象一些更缺德的家伙一样,置之不顾,驾车逃逸,所以平息了怒气。 青年医生一边为他处理伤势,一边问他事情经过,徐青衫将自己构思推理小说,结果不小心被车撞倒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青年医生也是一个推理小说迷,听了颇感兴趣,问他构思出新故事没有,徐青衫说暂时还没有,并说几乎所有的杀人类型都已被自己写遍了,简直难于想出新的故事。青年医生不以为然地说:“其实写推理小说,关键是看作者从什么角度入手。而且,我觉得与故事相比,更重要的是写人。可惜很多庸俗的推理作者并不明白这一点,总是将太多心思花在构思情节和推理本身上面,却忽视了对人物的刻画,结果这些推理小说,往往人物很苍白,归根结底,是作者观察生活不够,完全是凭空臆想,胡编乱造,所以小说不好看。” 徐青衫听了脸上微微一红,有些不服气地说:“小说本来就主要靠文学想象力,生活体验固然重要,但毕竟作家和罪犯是不同的两类人,作家很难有机会直接观察犯罪,所以……” 青年医生轻叹口气,说:“其实犯罪每天都在我们身边发生,只是我们没有勇气去正面观察而已。” 徐青衫说:“你的话虽然也有一些道理,但罪犯脸上没有写字,作案时更不可能让作家到现场去观察。”青年医生眼神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下,忽然说道:“你如果真想写一篇与众不同的杀人故事,我倒有办法帮你的忙。” 徐青衫吃了一惊,“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写过推理小说?” 青年医生笑了:“那倒没有,写作是很寂寞的事情,我不是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哈哈。” “那你是什么意思?” 青年医生不答反问道:“假若我有办法,能帮你站在罪犯面前,亲眼目击一次杀人的过程,并且还能使自己绝对不会被罪犯发现你的存在,你有胆子去目击吗?” 徐青衫说道:“那怎么可能?除非我是一个隐形人!” 青年医生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忽道:“其实,要变成一个隐形人也不难。” 徐青衫一惊:“你开什么国际玩笑?是看科幻小说太多了吧!做隐形人,这是全人类都只能想,却办不到的事情!” 青年医生不置可否地起身离去,进了隔壁办公室。徐青衫正莫明其妙,忽见他手里拿着一张白纸进屋来,盯着徐青衫的眼睛很认真地问他:“请问这是什么?” “这是一张白纸呀,你弄什么玄虚?” 青年医生不答,从白大褂的左边口袋里摸出一只小瓶子,里面装着小半瓶什么药水。他将白纸铺在徐青衫病床前的那把椅子上面,然后将瓶子里的药水洒了两滴到这张白纸上,又将白纸放进地上一只盛有半盆清水的面盆里,过不一会,徐青衫便看见白纸上面慢慢现出一些字来。 徐青衫看了一会,笑了:“这张纸上的字是用一种特殊的药水写上去的吧?而这瓶药水,应该是一种显影液,这种把戏在一些武侠小说里看见过,不足为奇。” 青年医生说:“你说的不错,这并不是什么新发明。可是,人类有时却很愚蠢,不能举一反三,结果几百年前本来就能实现的梦想,直到今天居然还没有人联想到!” 徐青衫见他说得十分认真,问道:“你不会是说,人也可以象这些字迹一样,通过这两种不同功用的药水,实现隐身和现身的奇迹吧?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青年医生见他不信,说:“其实我读大学时用自己的身子做过这种实验。”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从白大褂的右边口袋里又摸出一只装有一种无色药水的小瓶子,象护士给病人打针前那样,用一把镊子敲碎玻璃瓶子,然后将里面的药水全部涂抹在自己的左手上。 结果,让人惊叹不已的奇迹真的发生了!他的左手就象变魔术一样,突然看不到了! 见徐青衫惊得目瞪口呆,青年医生诡秘地一笑,又将刚才那瓶显影药水涂在那只“消失”的手上,于是那只手又出现在徐青衫眼前。 “你现在相信了吧?怎么样?想不想做一次隐形人,去用你的眼睛,亲眼目击一次犯罪,并将你见到的真实杀人过程写入你的推理小说里。” 徐青衫呆了一会,终于说道:“我愿意!” 青年医生笑了笑,说:“那好,我就帮你隐身几天,等你不想隐身时,再来这家医院找我为你涂上显影药水。但请你一定要记住三点:一是只能是在夜班时间,二是只能找我本人,因为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隐身方法的秘密!”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当你涂上这种隐形药水后,千万不要直接被阳光照射到,因为这种药水非常怕太阳的紫外线,当你不小心被阳光直接照射到身上的话,你不但会被人看见,而且你的肉体立即会被这种药水烧烂!那种感觉就象被人用浓硫酸泼满全身一样,会将你活活烧死!”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第二章 冒失的代价 零点二十九分,宋明畅回到自己居住的艺华小区。 他今年34岁,原是一家国营企业的财务主管,因为挪用公款炒股,被开除了工作。便向亲朋好友借了一些钱,自己做生意,但因为经营不善,折腾了四五年,不但没赚到钱,反而欠下了几万块钱的外债。就连现在所居的这套两室一厅、建筑面积70平方米的商品房,首付金也是向父亲借的。生意做不成,银行按揭还得还,于是靠熟人帮忙,去一家私人承包的纸箱厂做了会计。 今天是老板的生日,老板将厂里的大小干部都请去家里喝酒,吃喝完后,又留大家打了几个小时的麻将,直到12点钟,才散了场。 宋明畅带着几分酒意,乘电梯上到自己居住的12楼后,正要取钥匙开自家的防盗门,忽然发现隔壁住户的防盗门虚掩未关,而屋里又没有开灯,微微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凑眼向屋里偷看。 客厅里黑洞洞的,没有一点动静。 “一定是主人粗心大意,门没上锁就睡觉了!” 他在一种邪恶的力量驱使下,决定摸进屋去偷一点东西。为防意外,他取出钥匙,无声地将自家的房门开了,也让房门虚掩一线,这样,只要邻居家一有异样动静,自己就能以最快的速度逃回家里。 他小心地推开邻居家的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去。 虽然确信主人已经睡下,但为安全起见,他还是决定先查看一下各房间的情况,而没有急着在客厅里顺手牵羊拿些东西。他小心地通过走廊,摸到了门对门的两个卧室之间。因为这套房屋与他家设计相同,所以他知道左边那道门里是主居室,右边的是次卧室,而紧邻次卧的是卫生间。 虽然搬来这个小区住了三年多,但对于邻居家的情况,他却几乎一无所知。有时在等电梯之时,偶尔碰见,彼此也没有打招呼。根据他的印象,这家好象只住有一个青年女子,所以一直怀疑对方是个离婚独居的少妇,或者还没嫁人的剩女。 他先将次卧室的门轻轻打开,向屋里偷看。次卧室虽然没有开灯,但窗帘没关,透过远处一些楼房的光亮,可以清楚地看见这间屋子没有住人。屋里只有一桌一椅,桌上放有一台电脑,看来主人只把这间屋子当做书房使用。 他又轻轻拧开主卧室的门把手,顿时大吃一惊,只见床头灯竟然亮着!而主人正和衣躺在床上发呆! 更要命的是,那个年轻女人也发现了他! 那女人忽见一个男人出现在自己家里,惊了一下,随即尖叫起来。他慌忙扑上前去,用身子压住对方,并用手去捂对方的嘴。 年轻女人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声呼救:“来人呀,杀人了!” 他惊恐万分,用双手卡住对方的脖子,年轻女人更加惊恐,拼命反抗。 他死命镇压对方的反抗,因为他的身材非常强壮,所以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女人已渐渐失去了反抗之力,但就在这时,女人似乎突然又生出一股新的力量,力气大得让他吃惊,他的两只手几乎要被扳开,甚至沉重的身躯也差点被推下床去! 但最终还是因为彼此力量悬殊太大,女人被彻底制服。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发现女人早已没有了抵抗。本来和自己纠缠不休的手和脚,也已经离开了他的身子,软软地象个大字一样地散开着。 他惊了一下,松开双手,看对方是昏厥了还是已经…… 结果他恐怖地发现对方已经死了! 天哪,自己竟然杀了人! 想到刚才那个冒失、冲动的决定,将自己变成了一个罪不可恕的杀人犯,他的肠子都要悔青了!但人已经死了,追悔已迟。 他呆呆地看着女人已经死去的身子,虽然因为刚才的挣扎,她的上衣几乎完全被扒开,露出了黑色的乳罩和雪白的肚皮,但这些已完全刺激不起他的性欲了,他只觉自己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 现在要怎么办?趁没人发现,马上逃回家里? 但尸体被人发现了怎么办?警方会查到自己头上吗? 他也是一个推理小说迷,结婚前也曾写过推理小说,虽然都未能发表,但毕竟写过几部推理小说,所以具有一点反侦察的能力和意识。他知道杀人现场是不可复制的道理,警方往往能在杀人现场搜集到许多罪犯意想不到的杀人证据,比如指纹,足迹,头发,甚至体液、头皮屑等东西。 如果不处理好杀人现场就离开,迟早会被警方抓住。到那时,自己还有家庭,就彻底完蛋了! 他的儿子才五岁,他非常爱儿子。对妻子虽然不似以前追她时那样情热了,甚至有时还有过离婚的想法,但现在可能要失去这一切时,他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非常爱妻子的! 想到家人,他虽然更加痛苦和后悔,但头脑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现在惟一能做的是尽量消灭犯罪证据,使自己能逃脱法律的严惩。 看见床上十分凌乱的样子,他想到:这上面不知有多少自己犯罪的证据,可能有头发,有指纹,甚至可能还有头皮屑之类的东西! 他紧张地思忖一会,决定清理杀人现场。 他想起自己家里有一双洗碗用的手套,决定回家去取过来,戴上它就便于布置和清理现场了。但随即想道:“那双手套不能用,上面不但有自己的指纹,而且可能有妻子的指纹,虽然可以用水清洗掉,但也难保万一。” 于是他走进女人的厨房,看能否找到洗碗用的手套或者别的工具。幸好他们住的是顶楼,不用担心楼上住户通过窗子看见他在别人家的厨房里。 但因为没有开灯,加之对女人的家里情况不熟悉,所以一时什么也看不清楚。忽地想道:“索兴开灯大干,如果被远处楼房的人注意到屋里还亮着灯,也许反而有利,警察说不定还会因此弄错案发时间,以为女人至少在这段时间里还活着!” 心念于此,于是毫无顾忌地找到屋里的开关,按亮了厨房的电灯。 运气真好,厨柜的水笼头上搭着一双红色的皮制洗碗手套。他将两只手套戴上,正要进屋去清理现场,忽见客厅的玻璃门上的门帘大开着,虽然现在是深夜,对面远处的一些楼房都已关了灯,但为谨慎起见,他还是过去将门帘全部关好。 回过身来,他看见客厅的木地板上面留下了几个自己皮鞋的足迹,吃了一惊,忙到门口的鞋柜里,找到一双女人的拖鞋穿上,心想:“等一切布置好后,一定要记得用拖布拖一遍自已活动过的地方。” 他穿着女人的拖鞋,走进屋去,看着死去的女人,心想:到底要如何处理尸体呢? 碎尸,并将碎块分批抛弃?这样也难保万一,只要有一部分碎块被人发现,就会引起警方的高度重视。警方很快能通过尸体碎块,判断出死者的性别、年龄、血型甚至身高等基本特征,再将这些特征写进认尸布告里去,发动群众,提供最近失踪的年轻女性的信息。那么这个女人的同事(看她平日的打扮,似乎是一个白领)很快便会根据这些信息报警! 他想了一会,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处理尸体,这个女人的单位或者同事都会很快发现女人异常失踪的秘密! 看来不用白费精力处理尸体本身了。只能处理现场的痕迹,并尽量将现场布置成别的犯罪现场。 情杀?不行,他连女人的社交情况都不知道,布置这种现场可能让警方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假现场。 奸杀?更不行,那样只会增加自己的犯罪证据。 干脆布置成入室行窃并杀人的现场吧?他心里苦笑一下,这本来就是事情的真相。 但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布置成入室行窃和杀人的现场可行一些,于是他将女人的衣服扒个精光,打算将衣物拿回家里,再寻机会处理掉,因为这个女人的衣物上面很可能留有太多的证据。 他迅速清理了他能想到的所有痕迹后,关了电灯,带着女人的衣物和自己穿过的拖鞋回到自己家里。 第三章 古怪的房屋 接下来的几天里,宋明畅心里一直很不安,虽然自己将现场处理得很干净,但能否蒙混过去,实在没有把握。根据他以前写推理小说的经验,总觉得罪犯无论多么狡猾,最后都难逃警察的眼睛。但现在后悔担心都已没用,他只能强迫自己镇定,照常上班下班,甚至有朋友邀打麻将,也照常出去。总之,他尽量装成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无时无刻不在猜想:那个女人的单位是否已经报案了?警方也许今天就会上门来调查。 但奇怪的是,事情过去了八天后,他担心的事情才终于发生了。不过,事态的演变却与他的想象完全不一样! 这天,他早上出门时,发现一件令他非常惊恐的事情!邻居家的大门竟然虚掩着! 他吓得脸色大变。想偷偷进去察看,却又害怕屋里有人,自己弄巧成拙,让屋里的人对自已产生怀疑。 他强抑住自己的恐惧和好奇心,没有进去,只是借等电梯的时间,凝神倾听屋里的动静。 但屋里没有一点声音。 就在他不安的猜测时,电梯已经到了12楼,他只好进了电梯。 可以想象,这天上午他完全没有心思上班,脑子里只是在猜想这件恐怖的怪事。 是警察已经接到了报案,所以强行打开了防盗门?还是那个女人的什么人,比如一个他没见过的亲人或者男朋友之类的人,开了房门? 他坐立不安,最后想出了一个试探办法,他故意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妻子在一家国营企业做营业员,上班时间实行两班倒,今天该值下午班。妻子接电话后,他假装询问买菜之类的小事,妻子不知道他的真意,有些奇怪他今天为何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他强笑一下,说只是有点无聊,随便打个电话而已。妻子说自己刚买菜回家,正在准备做中饭,就挂了电话。 他心里不禁奇怪,如果隔壁真有警察的话,妻子应该会发现,并会在电话里谈到这件事,但妻子却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中午下班回家,只见邻居的门仍然开着,而且更奇怪的是,早上出门时,门只是开了一道缝,如果不是特别有心的话,未必会发现,但现在门却是大大地开着! 他心里更加不安,一边取钥匙开门,一边不动声色地偷听隔壁动静,但屋里寂无声息,好象没有人。 妻子正在做午饭,没有理会他,他坐在沙发里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电视,假装有些奇怪地对妻子说:“奇怪,隔壁家今天的房门怎么一直开着?我早上出门时就看见门开着一道缝,本来没有在意,回家时又看见门大大地开着,可又没看见那个女人在屋里活动,真是怪事。” 妻子说:“人肯定在屋,因为我刚才买菜回家时,还听见屋里有音乐声,可能她在上网或者听音乐吧。” 他听了大吃一惊,“什么,还有音乐声传出来!?” “是呀,这有什么奇怪?” 他呆了一下,才说:“不会吧,要是她在家里,怎么不关门,以前可没看见她这样不小心。” “可能是一时粗心吧,这有什么好奇怪。” 他没有说话,心里恐惧地想道:“怎么会有音乐声传出来!难道她没有死?不会,绝对不会!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警察开了门,那不会开音乐,难道真是她的某个亲人或者男朋友之类的人在家里?那为何没有报案,难道这个人竟未察觉到异样?” “也不应该呀,那个尸体虽然被我藏匿在衣柜最上面,如不故意找把椅子站上去,打开衣柜门查看,确实不会发现。但人已经死了7天,臭味也该很大了吧,这个人怎会闻不到?” “老公,你在发什么呆?” 他吃了一惊,发现妻子正有些生气地看着他,说道:“我看电视出神了,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说家里的酱油没了,你去楼下那家副食店买一瓶回来。” “好。”他也正想再去偷看一下隔壁的动静,于是换鞋出门。 邻居的门还是大大地开着。 他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我假装进屋借酱油,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干咳一声,向屋里喊话道:“有人吗?” 没有应答,甚至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他更加奇怪,莫非这个人也跟那个女人那晚一样粗心,大门没关就呆在屋里面?犹豫一下,还是大起胆子走进屋去。 客厅、厨房都没有人。走廊两边的三道门也跟那晚自己布置的一样,全都关着。 他一时不敢进去,如果屋子里没有人,那实在更恐怖!如果有人,自己跑到人家的居室里面去借酱油,显得太不自然。 “有人吗?”他又试探地问了一句。屋里依然没有一点动静。他迟疑一下,又大起胆子到阳台上去察看。阳台上也没有人。他奇怪地回到客厅,忽然脸色大变:那晚自己明明将通往阳台的门帘关上了,今天怎么也是大开着?! 看来,确实有人进了这间屋子。 因为太恐惧,他不敢进屋去看,只得不安地退出屋去。 ※※※ 可想而知,这天他的恐惧心简直要达到了极点。甚至产生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想,他想起以前读过的日本推理作家森村诚一的《残酷的视野》里的情节:一个单身女人被人杀了,警方为了查出凶手是谁,故布疑阵,将凶手离去时关好的窗帘故意换成另一种颜色,而警察却躲在窗帘后面,用望远镜偷偷观察窗下的行人,结果发现有一个男人非常注意这个窗户,最后这个男人终于忍不住进屋来查看,结果被警察当场逮捕。 难道这一切也是警方在搞怪?故意大开房门,却躲在某个暗处,或者通过摄像头偷窥这层楼的动静? 不会吧,这个小说警察未必看过,就是看过,也不至于会想到要摸仿这样奇怪的办法吧。如果警察已经发现了尸体,那么首先是要勘察现场,而且似乎也应当向这一层楼的其它三家住户了解情况,不会什么也不做,就用这样奇怪的方式来试探别人的反映吧?除非他们有足够的证据,认为凶手就是这层楼的住户之一! 又想:这栋大楼的大门口装有一个摄像头,但楼层里却没有,因此可以排除警察通过摄像头观察门外动静的可能,那么警察可能就藏匿在卧室里面,或者……他们已经在屋里某个角落,悄悄安装了一个摄象头? 想到警方可能已经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这一层楼的三家住户,并躲在某个他不知道的暗处偷窥自己和另两家人的动静时,他心里紧张已极。 “如果真是警察在搞鬼,我只怕已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吧?” 他不禁后悔自己的过度反应,但想了一下,又觉得没有太大关系,如果自己对奇怪现象视而不见,也许更不自然。 “先不要惊慌,就当做自己不是杀人凶手一样,该怎样还怎样,既不要过度反应,也不要故意视而不见。” 吃过中饭后,他和妻子一道,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下,便一起出门上班。 妻子见邻居的门仍然大大开着,奇怪地向屋里看了一眼,问他:“怎么回事?是有些奇怪呀。” 他故意冷淡地说道:“可能是在屋里上网,或者睡着了吧,这人真粗心。” 妻子朝屋里看了一会,忍不住朝屋里喊道:“有人没有?” 见屋里没人答应,妻子奇怪地看了丈夫一眼,低声说:“可能真睡着了,帮她关了吧。”轻轻将门拉过来,砰地一声关上了防盗门。 这天下午,他在不安和胡思乱想中总算混到了下班时间。回家后看见邻居家的门关着,心里稍稍安心,同时又有些奇怪:警察为何不继续用这种奇怪的方式监视门外的动静了? 进屋后他坐在沙发里想了一会,似有所悟:“可能警察发觉用这种方式不妥吧,因为不管是不是凶手,看见门大大地开着,都会奇怪。警察很难判断谁反映不正常。” 这天晚上,他假借扔垃圾袋到门外的机会,又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邻居的门,只见门仍然关着。 但是第二天,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他正在收拾东西,妻子准备先走一步,送儿子去幼儿园,但她刚一出门,就吃惊地返回屋来,对他说:“你快去看看,隔壁屋好奇怪,门又大大开着,灯也全部开着,屋里却一点没有声音!” 他听了脸色变得有些发白,忙出门察看。 果然,门大大地开着,屋里所有的灯,也全都亮着!却看不见人影,听不见人声。 夫妻俩对视一眼,妻子说:“要不要进去问一下,我觉得这屋的人太奇怪了,粗心也不至于这样粗心吧?” 儿子一点也没发觉大人的恐惧心理,正好奇地打量屋里的东西,并指着电视说:“妈妈,你看他们家的电视,比我们的要大一些!” 妈妈没有理会儿子,犹豫了一下,对屋里大声喊道:“喂,有人吗?” 没有应答。 妻子没注意到丈夫的神色有些恐怖得离谱,对丈夫说:“你进去看看?” 他没有答话。 妻子又对儿子说道:“你进屋去问问那位阿姨,看阿姨在干什么。” 儿子有些害羞,说:“我不去,妈妈你去!” 妻子责怪道:“真没有用!”走进屋去。 他没有跟进去,只是恐怖地看着屋里,只见妻子站在客厅里迟疑了一下后,便走进了过道。 他正不安,忽听见妻子问道:“喂,你家的大门大开着,我喊了几声,你没答应,所以进来看看。” 没有回答。他正奇怪,忽听见屋里响起哗哗的水声,象是有人在卫生间里洗澡! 他正觉惊奇,却见妻子满脸不悦地走了出来。 “有人在家?”他小声问道,声音有些发颤。 妻子没有吭声,按了电梯的“下”键。 “妈妈,那阿姨在家没有呀?”儿子问道。 妻子不答。 父子俩奇怪地对视一眼,都不明白她为何生气。电梯到了,一家人进了电梯。 “妈妈为什么不高兴,那个阿姨没理睬你吗?” “要你多问!”妻子没好气。 他看了妻子一眼,小心地问道:“她在洗澡?我好象听见屋里有水声。” “你想看自己去看吧!” “到底有没有人嘛?”儿子又问了一句。 “有鬼在洗澡!那女人是个聋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听了妻子的话,脸色吓得惨白! 到了单位,他心里越想越觉得恐惧,越想越觉得这一切不象是警方在故布疑阵。 难道真是她的鬼魂在做怪!?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想活活吓死我?还是想引起这层楼其他住户或者保安的注意,引诱别人进屋去查看,好发现她的尸体? 虽然这样的想象也未免过于恐怖和离奇,但他却觉得这些奇怪的事情似乎只有鬼才能做得出来! 天哪,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第四章 调查 第二天早上,他们夫妇还没起床,就被一阵咚咚咚的拍门声惊醒。伴随着重重的拍门声,还有一个老大娘的叫喊声。 夫妻二人奇怪地对视一眼,妻子说:“你出去看看,好象是对门那个老太婆。” 她说的老太婆是住在他家对门12-1的住户,那家人是从农村来的,夫妇二人在做C市跑广东的长途客运生意,大约一周回家一次,所以屋里平日只住着他们的两个孩子,以及专门从老家请来照顾孩子生活的奶奶。 “不会又是隔壁家在搞鬼吧?”他一边想着,一边去开了大门。 刚一开门,他就猛吃一惊,只见整个楼道里地上全是流水!而水正是从邻居家流出来的!不过,邻居家的大门却并没有打开,关得紧紧的,看样子是主人忘记关水笼头了,才导致水漫屋子,并泄到门外来了。 那个老太婆其实并没有拍他家的门,而是在拍邻居家的门,看见他出来,忙向他求救:“同志,这屋的水流出来了,过道上全是水,还跟着楼梯冲到下面几层楼去了!我拍了半天门都没人开,可能屋里没人,麻烦你打个电话叫保安来看看!” 宋明畅尚未答话,忽听见楼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两个小孩子满脸兴奋地跑上楼来,对老太婆说:“奶奶,水都流到下面10楼了!” 宋明畅心里左右为难,不管是人还是鬼在搞怪,这事情显然不处理不行,自己不打电话,别人家也会打电话叫来保安,犹豫一下,只好说道:“我查一下小区物管办公室的电话。” 走进屋里,正不知所措,妻子已经披衣出来,走到门口看了水势后,对正在发呆的丈夫说道:“物管办公室号码是XXXXXXXX,你快打一下!” 他只得打了电话。 电话通了,但没有人接听。 “可能还没上班,没人接电话。” 妻子听了,对那两个小孩说道:“小朋友,要不你们两个一起坐电梯下楼去叫大门口的保安?” 两个孩子一个在读三年级,一个在上学前班,年纪既小,又是农村孩子,有些害羞,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出声。 妻子无奈,又叫丈夫:“要不你下楼去叫保安?” “我穿着睡衣怎么出门!” 那个老大娘说道:“算了,我下楼去喊人来。” 工夫不大,老大娘便带着两个保安上楼来了,但保安也拍不开房门。一个保安拿出对讲机,不知跟谁报告了情况后,对另一个保安说:“头说了,我们先下楼去将总闸关了,等大家上班了再解决。” 两个保安离去后,整栋大楼的水便停了。 妻子生气地坐到沙发里,埋怨说:“隔壁那个女人怎么越来越怪了,这几天不是出这种怪事,就是出那种怪事。幸好我提前知道他们要关闸门,预备了一些水,否则今天只有脸不洗口不刷就去上班了!” 宋明畅没有吭声,忽然走过去,将大门关上,回到沙发里,小声问妻子:“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你问什么事?” “就是昨天那个女人……洗澡的事情,我和儿子都听见屋里好象有水声。” 妻子听了没好气地说:“这事也真奇怪,我明明看见卫生间的灯亮着,以为是她在解手,就隔门问她话,她却没有答应。我正奇怪,忽然屋里哗哗哗地响起了水声,才知道她是在洗澡,明明在屋里,却象聋子一样,装没听见!”说到这里,妻子忽然问道:“咦,那女人会不会真是聋子?我好象从没听见她说过话!” 他没有答话,心想:“聋子一般也是哑巴,但她不是哑巴!”恐惧地呆想一会,又问:“你确信进门时,没有水声,而是你问过话后,屋里才突然响起了水声?” “是呀,开始只是灯亮着,但没有声音。我问过话后,屋里才突然响起了水声!”重重吁了口气,说道:“唉,我当时该拍一下门!”随即苦笑说:“也没用,要真是聋子,拍门一样听不见。” 他没说话,只是恐怖地暗想:“当时到底是谁在卫生间里面?难道她真的没有死?真的是一个聋子?” “可是,假若她真的没有死,只是昏迷过去了,事后为何不报案?就算她没认出我其实就是她的邻居,也该报案吧!” 本来,他一直认为自己杀了人,但出了一连串的怪事后,他现在又生出一个新的怀疑:“也许那个女人并没有死去,难怪过了这么多天时间,却没见她的单位报案!” 想到那个女人可能还活着时,他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恐怖。 ※※※ 这天上午,他一直在不停地胡思乱想。他记得那天发现女人死后,他因为恐惧,一直没敢多看女人的脸,甚至在清理现场时,为了避免看见女人的脸,他还拿一块枕巾盖住了她的脸。 “也许她真的没有死!也认出了我是她的邻居,为了报复我,所以故意装鬼吓我吧?” 又想:“不知小区保安如何处理水的问题,估计会想办法强行进入她的家里去关水笼头,如果那个女人真的已死,保安又闻到了屋里的臭味,并打开了关着的卧室……” 他越想越不安,决定回家去看看情况,于是编个借口,提前下了班。 刚到家,他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两腿发软! 只见过道里站着许多人,还有一名警察守在邻居的大门外! 他吓得差点要关闭电梯门,逃下楼去!但就在这时,却听那名警察向他问话:“你是这楼的住户吗?” 他看警察似乎并没有要抓他的意思,方才明白:“警方并不知道我杀了人,可能是接到小区保安的报警,上门勘察现场来了。” 他故作镇定地走出电梯,点头答道:“我在这里住,请问……隔壁屋出什么事情了吗?今天早上……” 那个住在对门的老婆婆插话说:“天,难怪水管没关,那个女人昨晚被人杀死了!” 他心里突地一跳:“昨晚?明明过了10天了!” 那警察没有纠正老婆婆的话,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到底死了几天,只是估计在10天左右,最终得等法医的鉴定报告。他现在的任务只是负责看守大门,不许闲杂人员进屋去,而他的同事们则正在屋里面紧张地勘察现场。 听说宋明畅就住在凶屋隔壁,警察递给他一支烟,问道:“这屋的主人,也就是你的邻居,你认识吗?” “对不起,我可能不能提供什么情况。我们虽然是邻居,但我们一点也不熟悉。我甚至连她姓什么,在哪个单位上班都不知道。我们也很少碰到,有时偶尔在电梯或者其他地方遇见,但彼此没有说话。” 顿了顿,又说道:“好象我们这家邻居是个单身女性吧,不过也不一定,我只是从未看见过有男人和小孩子,所以有这种印象,到底是不是这样,也难说。” 警察点点头,似乎很理解现代社会这种冷漠的邻居关系。又问:“请问你最后一次看见这家主人是什么时间?” “……想不起来了,可能有一个月左右吧?我们很少碰面。我对她印象不深。” 警察对他的话没有怀疑,吐了一口烟,问道:“最近,大概十天左右吧,你或者你的家人,是否听见邻居家有什么异常动静?” “没有。她……是被人用刀杀死的吗?” 警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被盯得心里有些发虚,犹豫一下,忽然说道:“对了,这两天我们是发现了隔壁屋子里有点奇怪,不知跟案子有没有关系?” 警察吃了一惊,“什么怪事,你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这两天里,我们发现隔壁家好象特别粗心,总是不关大门。昨天,我们还听见卫生间里有水声,我们都以为是她在洗澡。这样说起来,那个女人至少昨天还活着吧?” 那名警察听了十分吃惊,虽然他不是法医,但也能看出那具尸体至少已经死了一周以上,怎么昨天还会活着,并且还在屋里洗澡!? “对不起,你说的这些情况肯定与案子有很大帮助,麻烦你配合一下,我们需要详细了解事情经过,这样吧,我们进你屋里去说。”又对屋里喊道:“扬队,请你出来一下。” 一名白胖的中年警官走到门口,听了这名警察说的情况后,也十分重视,叫了另一名年轻警察出来,让他看守大门,自己和那名警察进了宋明畅家里。 三人进屋后,扬警官将大门关上,在客厅沙发里坐下后,宋明畅客气地为两名警察沏了两杯茶,然后坐到沙发里,将这两天自己和家人发现的怪事详细讲了一遍。 因为这些怪事都不是他干的,加之他想到警方肯定会向妻子询问,妻子必然会向警方说出这些事情,与其让妻子说出,不如自己先说出来,免得警方对他产生怀疑。 两名警官听了这些怪事情后,都非常惊异,对视一眼,杨警官说道:“先生,你说的这些情况肯定与案子有非常重大的关系,虽然我们对你的话并不怀疑,但为了谨慎起见,我们还需要向你妻子询问一次,请你马上跟你的妻子联系一下,如果方便的话,请她向单位请个假,马上回家来。” “可以,帮警方提供破案线索,本来也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两名警官连忙道谢。 他给妻子打了电话后,不到20分钟,妻子便回家了。两名警官又向她了解了这几天的怪事情后,听她说的情况跟丈夫说的没有出入,因此都没有怀疑,道了谢后,又回到了隔壁家。 第五章 倒计时 这段时间,宋明畅通过电视、报纸等新闻媒体,一直关心着案情的发展,开始一段时间,还能看到一些报道,似乎警方并未相信他制造的假现场,不认为这是一起入室盗窃并杀人的案子,而怀疑是被害者的熟人做的案,理由是门和窗没有被破坏的迹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案子已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不但警方再没有上门来调查,关于这个案子的报道也看不到了。 对于警方弄错侦察方向,他暗暗庆幸。而他担心的女鬼做怪的恐怖事情,也没有再发生。 也许这个案子真会成为一起悬案吧? 但是,就在他渐渐放松警惕心后,更加恐怖的事情忽然又发生了! 这是案发一个月后的一天,妻子被单位安排到外地学习去了,家里只有他和儿子两个人,这天晚上,他进卫生间解手,发现洗面台上方的镜子上面,有一行鲜红的字: 去自首!否则你的全家将在一个月后全部死去! 看见这样恐怖的句子,他的脸色吓得惨白!怪叫一声,夺门而出,逃到了客厅里! 他的怪叫声惊醒了儿子,儿子光着脚丫跑到客厅来,看着惊魂未定的爸爸问道:“爸爸,我刚才听见你在叫,你怎么了?” “没……我没叫。你快回屋去睡觉!” “不,爸爸你叫了,我听见了!” “真的没有叫,你这孩子!” 但儿子不信,非要问是什么事情。他只得撒谎说,自已刚才进卫生间时,不小心滑了一下,差点摔倒了。 儿子将信将疑,跑进卫生间去查看。他大吃一惊,慌忙追进去,要拉儿子出来。但儿子已经看见了玻璃上面的红字! “爸爸,那上面写的是什么?是你写的吗?” “……你别多问,快回自己屋去睡!” “自……爸爸,你给念嘛,后面的字我不认识!” 他心里一突,幸好儿子不认识那个首字!否则他要是出去乱讲给人听,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是……我乱写的,你多问什么!”一边呵斥儿子,一边用毛巾拭去了镜子上面的字迹。 “爸爸用我的水彩笔写上去的吗?” “不是,爸爸是……是用你妈妈的口红写上去的。”这话倒没撒谎,他洗毛巾时,确实发现这些字不是用颜色写的,而有点象是口红写的。 儿子终于被哄回屋里睡了,但因为美梦被惊醒,很不高兴,撒娇要跟爸爸睡。 他心里也正恐惧着,也不敢独自睡觉,于是答应了儿子。 睡前他特意去检查了一下大门。 门关着。 他心里更加恐怖,这只能说明,写那些字的不是一个生人…… 天啦,她的鬼魂终于又出现了! 看来,她一直没有放过我,前段时间,鬼魂之所以没有出现,只是在耐心地等待警方将我抓住。现在,她对警方显然失望了,所以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情! 想到对方的鬼魂已经进了家里,也许此时还站在屋里看着他,他只觉头皮发麻。 但为了不引起儿子的怀疑,他还是将屋里灯关上了。 儿子很快又进入了梦乡,他却一直不敢入睡,睁着眼睛,竖起耳朵,一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的样子。 这一晚,他在极度不安中终于平安地度过。 第二天,他送儿子去幼儿园后,忐忑不安地去厂里上班。 进了办公室后,他的心才终于安定了一些,并开始思考女鬼的话。 我要不要去自首?如果我去自首了,也许女鬼真的不会再来找我了,可是,我能保命吗?法院会因为我的自首,就不判我死刑了吗? 就算不是死刑,是无期徒刑,一辈子关在铁窗里,还不如一死! 可是,如果不去自首,那个女鬼肯定不会放过我,难道她真会象她说的那样,将我的家人一个一个害死吗? 不,她只是在恐吓我吧?人鬼阴阳两隔,鬼哪里能真正害人,要是鬼能索去害死她的人,这个世界岂不乱套了? 他正胡思乱想,出纳小邓忽然走进来。他假装点击鼠标,做出一副专心工作的样子。 忽听小邓惊奇地问他:“今天才7号,你的台历怎么已经撕到30号了?” 他一惊,这才发现桌上的手撕台历竟撕到6月30号了! “我没有撕呀,是谁撕的?”他奇怪地反问了一句。心里忽地一惊:“不会又是那个女鬼在作怪吧?” 看着台历上面那个大大的、黑体印刷的“30”,他全身一震,猛地明白到什么! 天,为什么是30?难道是那个女鬼在开始计算日子了?! 她要我一个月内去自首,这个月是6月份,只有30天,她故意将台历撕到30,是想告诉我:如果我不去自首,那么从今天算起,我和我的家人只有30天可活了! 天,她已经开始为我和我的家人倒记时了! ※※※ 尽管心里有80%的怀疑,台历是那个女鬼在搞鬼,在为他倒计时,但他心里还是存有一点侥幸心理,怀疑也许只是一个巧合,是自己疑心生暗鬼的原因,所以并没有做出自首的决定。 他想再等等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现在台历已经撕到了30号,如果第二天,台历撒到29号――不,29号已撕去了,要是再出现29号,除非是7月29号,那才能肯定这件事的确是女鬼在倒计时! 但是,第二天是星期六,他不上班。 他虽然很想去看台历是否有变化,但又没有勇气去看。 办公大楼一个人也没有,要是自己走进办公室里,看见台历真的撕到7月29号这一页,那将是多么恐怖的事情!要是那个女鬼也跟着自己走进无人上班的办公室,那情形更不甚设想…… 等星期一去看吧,星期一,要是台历撕到27号,那就再无怀疑了! 今天天气很好,儿子吃过早饭后,要上街去玩。他也有点害怕呆在家里,所以一求就应。 上街后,儿子要进超市买零食。如是平日,他很反对零食,但今天他心情有异,想到一个月后,自己也许再不能陪儿子逛超市了,所以不忍心拒绝儿子的要求。 看着儿子兴奋地跑来跑去,在超市的一排排货架之间挑选各种各样的零食,他心里不禁暗想:“要是没有发生那件事情,要是时间可以倒流回去,该多好!” 儿子终于挑选好了,一共4包零食,都是他平日非常喜欢吃的! 他心里忽地一动,这些零食加起来要多少钱?会不会恰好29元? “儿子,买这么多呀?让爸爸看看,一共要多少钱?” “不,我全部要!” 他不置可否,紧张地计算了一下:一共是31元。 他如释重负地将零食交还给一脸担心的儿子,牵了儿子的手,一同走向收银处。 年轻的女收银员将4包零食拿到自动计费器上刷过上面的条码后,说道:“一共29元。” 29元! “不会吧,我刚才算了一下,是31元,怎么变成29元了?” 收银员微笑解释道:“这包薯片和这个酸奶,都可以优惠1元钱,所以只收29元。” 他哦了一声,心里有种见鬼的恐怖感。 天啦,为什么恰好是“29”这个数字,难道又是鬼在作怪? “爸爸,快给钱呀!”儿子催道。 他一惊,这才发现后面几个顾客正不耐烦地看着自已。 他只好从钱包里拿出了30元钱,本想说“不用找零”,但收银员已经找了他一元钱。 他只得收下,心神不安地牵了儿子的手离去。 这件事情虽然有点破坏了心情,但毕竟巧合的成份较重,所以他也不能完全肯定是否是自己害怕的“倒计时”。 但是,接下来的一连串怪事情,都巧得让他恐怖! 第二天,他带儿子去吃早点,结果儿子在大门口拾到了钱,他接过一数,恰好是28元钱! 第三天,也就是星期一,他去上班后,虽然台历并没有被鬼撕到27号这一天,但却接到一个同事的电话邀请,说这个月27号是他父亲的八十大寿,请他务必光临! 第四天,他去吃早点,遇见几名同事,他付钱时只好办了招待,结果一算帐,恰好是26元! 总之,这样恐怖而又巧得不能再巧的“数字游戏”每天都在继续! 他心里已经再无一丝侥幸心理了,看来,那个女鬼真的在为他倒计时! ※※※ 这天是星期六。 宋明畅夫妇俩都还没起床。儿子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里的动画片。 宋明畅想到离最后期限已只有十天,心里非常不安。 这段时间他一直严重失眠,对于声音特别敏感,屋子里只要有一丁点异样的响声,他都会非常在意。 他几乎每天都在想要不要去自首的事情。 他害怕真的连累家人,想要去自首,但想到死刑或者无期徒刑,又没有勇气。 “人鬼阴阳相隔,鬼要是真能报复阳世里的仇人,这世上早乱了!也不用警察了。” “也许鬼只能吓唬人,不能真的杀死人。要是鬼真能杀死人,也不用逼我去自首了,直接现身,杀死我不就得了!” 他一直用种种理由安慰自己,事实上,他也有点怀疑鬼是否能真正害人。 所以,他虽然极度不安,却迟迟未能下定决心。 他正胡思乱想,忽听妻子问道:“儿子在做什么?怎么没发出声音?” 他心里正烦,没好气道:“在看动画片,你没听见电视声音吗?” 妻子见丈夫情绪有点不对,问他在想什么,他不想说话,假装翻身睡去。 妻子默默地躺了一会,忍不住大声问道:“儿子,你在做什么?” 儿子没有回答。 妻子觉得奇怪,穿好睡衣去客厅查看。 他被妻子的动静惊断思绪,心里一动,一种不祥的预感袭向心头。他有些恐怖地盯着房门,希望听见妻子和儿子的对话声。 但正如他预感那样,妻子惊恐地跑进屋来,对他说道:“你快起来!儿子不知去哪儿了!” 他大惊失色,猛地翻身而起,穿了拖鞋跑出去查看。 果然,客厅里虽然开着电视,但儿子却不见身影! 夫妇俩惊恐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一边呼唤儿子,一边分头寻找。 阳台、卫生间、儿童房,都不见人! “儿子!儿子!”妻子惊恐地叫唤起来,声音里已有哭音,不顾自己只穿着睡衣,就跑去开了大门。 但门外的公共走廊里也没有人影。 “天,儿子到哪儿去了?快,快穿衣服下楼去找儿子!”妻子吓得几乎要哭出来。 正在这时,他们听见了一个小孩子的哭声,声音很小,听不太清楚,因此他们也不能肯定那是儿子在哭,还是邻居家的孩子在哭。 他呆了一下,突地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不顾一切地跑出门去,一看隔壁房门,果然,大门虚掩着! 那个哭声正是从那个凶屋里传出来的! 妻子也听见了,夫妇二人同时冲进凶屋里! “儿子!儿子!”妻子虽然也很恐怖,不明白儿子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间不祥的屋子里来,但毕竟心中无鬼,所以胆子竟比丈夫还大,听见儿子的哭声,奋不顾身地冲向凶屋,猛地拧开那个女人的房门! 屋子里没有人。 “儿子?你在哪儿?” “妈妈!妈妈!”儿子也听见了母亲的声音,大声哭喊起来。 这次他们都听清楚了,儿子是在卫生间里面! 妻子又猛地拧开卫生间的大门,果然,儿子正站在里面大哭。 妻子抱紧儿子,惊魂稍定,心疼地责问儿子:“儿子,你怎么跑进别人家来玩?” 儿子不答,只是大声哭泣。 “回屋再说!”他走进屋去,正想牵儿子回家,忽听妻子惊叫一声,他一惊,看向妻子。 妻子却恐怖地看着洗面台上的镜子。 他全身一战,迟疑一下,终于还是大起胆子回过头去看镜子―― 镜子上只有一个红红的数字! “3”! 那个数字好象是用鲜血写成的,还有一条长长的血水正沿着光滑的镜面往下流。 他哆嗦着说道:“快出去!”夫妇二人都吓得全身发战,带着儿子仓惶逃回家里。 关上大门后,妻子惊魂略定,又开始寻问儿子。 儿子边哭边说了经过:“刚才我在看电视,突然听见有人拍门。我开门一看,没看见人,只看见一个小皮球在跳!我就去抱,但小皮球滚进那个屋里去了!我一直追进卫生间里,抱到了皮球,但门却打不开了,所以我就哭起来了!” 夫妇二人都没说话,心里都想到了一些鬼片里的情节。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妻子在问他:“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点恐怖。” 妻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丈夫的脸,过了一会,忽然小声问道:“你……不会是那个凶手吧?” 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呆了半晌,才说道:“你胡说什么。” 妻子没有再问话,她已从丈夫过于恐惧的脸上看出了他心里的秘密。 第六章 尾声 两天后,宋明畅终于去公安局自首了。 徐青衫长长地吐了口气,心想:“这件事终于有了一个较好的结局。唉,为了逼他去自首,我将他的儿子引进凶屋的卫生间,并将门关上不让其离去,虽然初衷是好的,但也太委屈那个孩子了!但愿孩子很快就将这件恐怖经历忘记,不要在心灵里留下什么阴影才好。” 原来,所有的怪事其实都是他干的。 那天他离开医院后,在回家路上,经过艺华小区后门时,看见一名漂亮的单身女子,一时好奇,便决定悄悄尾随她。结果恰好目击了宋明畅杀死这名女子的整个经过。 开始,他因为对自己是否真能隐身有几分怀疑,所以没敢现身,直到看见宋明畅要活活卡死那女子后,才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帮忙,但因宋明畅力气太大,自己力不从心,终于还是没能避免惨祸的发生。 女子死后,他看着专心布置现场的宋明畅,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恨意。 他开始只想静观事态的发展,但过了一个星期,始终不见警察上门来调查,才决定要用自已的力量,让他受到法律的严惩。他故意装神弄鬼,企图引起其他邻居或者保安的注意,以达到尸体被人发现的目的。 但是,警方介入此案后,因为调查方向完全错误,案子钻进了死胡同。 眼看案件可能成为一件悬案,徐青衫决定再次出手,凭自已的力量,逼迫凶手去自首。 果然,宋明畅迫于强大的思想压力,终于选择了自首。 一切都结束了!他决定今晚就去找那位年轻医生,让他帮自己恢复原形。 做个隐形人,虽然有很多别人无法体会到的乐趣,但是不能与人交往,甚至不能走到阳光下。那种孤独的感觉,十分难受。 不过,有一件事却让他觉得有点麻烦:那就是他想不起那家医院的名字和地址,甚至不知道那个年轻医生的名字。 这段时间以来,他也曾试图找到那家医院。他记得,那晚他是因为出门寻找写作的灵感,结果遭遇了一场车祸,之后便被人送进那家医院,见到了那个古怪的年轻医生。 因此,他一直认为那家医院应当位于距离车祸现场不远的某个地方,但这段时间,他找遍了车祸现场附近的几家医院,都觉得不象,也没有看到过那个医生。 他虽然有点奇怪和担心,但因为案子未了,所以他暂时没有急着寻找。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自己也该回复到原来的生活了! 这时已是深夜,街上行人已很稀少,他沿着街道向前走去,走到一家医院大门口时,他看见一对情侣正站在旁边那个路灯电杆下面,看贴在电杆上面的一个寻人启事。 他于是也走上去,并恶作剧地站在这对情侣身后,看那寻人启事,结果这一看登时大吃一惊!只见那上面复印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男子,两眼微闭,脸上有明显的伤痕,看上去象个死人。恐怖的是,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他呆了一会,忙又看照片旁边的文字: 徐青衫,26岁,系我市某镇人,无业,X年X月X日晚,于X地遭遇车祸,送达医院时,证明已经死亡。如有人目击到该次车祸,或者知道线索,请与公安局刑事科联系。 联系人:陶警官 联系电话:139XXXXXXXX “天,原来我那天晚上已经死了!”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遗相,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并发现那那对情侣早已离去了。 难怪我能隐形,难怪我一直想不起那家医院,原来我早已死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向前面那家医院的大门,并在铁门外的花坛边坐下来,沉思默想这段时间来的经历。 出神一会,忽见前面树影下,一个女子正朝他径直走过来。 “那女人好象能看见我?难道我已不能隐形了?”他正感到奇怪,那个女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让他感到恐怖的是,这个女人竟是那个被宋明畅害死的女人! “啊!”他怪叫一声,正想起身逃跑,那女人忽对他微微一笑,并用温柔的声音对他说道:“你好,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你……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我……我又不是害死你的人,我还帮你报了仇!” “我知道,所以我想跟你交个朋友!”见他吓得魂不附体,年轻女鬼宛尔一笑,“你为什么要害怕?我是鬼,你也是鬼。而且,我觉得我们很有缘分!” 女鬼又说:“我在暗中观察你很久了,说实话,我开始也有点害怕你,但通过我的观察,发现你并不是想要恐吓我,而是在恐吓那个害死我的凶手后,我就决定要跟你交个朋友了。因为我发现你是一个又聪明、又富有正义感的男人。不,男鬼!” 他呆了一阵,才终于接受了自己也是鬼的事实。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冰凉的小手。 女鬼朝他一笑,暗想:“这真是一段奇妙的缘分,那晚我开车将你撞死后,立即驾车逃逸,却因心神不宁,回家后忘了关门,结果也被人杀死了。” 第三卷 我是谁 第一章 序幕 叶娉一边收拾课本,一边抱怨:“天气这么热,学校也真是做得出来!连个暑假也不让人好好休息一下!” “行了行了,也玩了十几天了,该把心思收回到学习上面了。现在是高三学生了,再不抓紧点怎么得了?”妈妈一边帮女儿收拾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一边和女儿打嘴巴仗。 “谁是高三学生了?下学期才是高三嘛!” “你――就算不补课,这个暑假也只剩下一个月时间了,一开学,不就是高三年级了?” “反正现在是放假时间!补什么课,真是!当学生真累,老师和家长,简直把我们学生当一台点读机了,想什么时候读,就什么时候读!” “唉呀,怎么这么多废话!你要是考上大学了,那时你爱读不读,我也懒得管了!” 叶娉今年17岁,是XX中学高二年级的一名学生――不,应该说是高三年级学生了。这个暑假结束后,就正式上高三了。 她的爸爸在她读小学一年级时就跟她妈妈离婚了,除了每月付给她妈妈250元女儿的生活费外,父女俩没有任何联系。妈妈离婚后一直没有再嫁,因此,叶娉是在一个单亲家庭里长大的。 妈妈是初中文化――其实连初中也是混毕业的――自然无法在学习上帮助女儿,加之妈妈没有工作,母女俩的生活,完全靠妈妈卖一些凉面、凉粉、米豆腐这些小吃维持,也没多少时间管教女儿,所以叶娉的学习成绩一直不好,小学、初中还勉强,上了高中后,就一直处于全班倒数二十名以内。 学校对高三年级历来抓得很紧,寒暑两个假期,都要利用一半时间来补课。对于那些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同学而言,利用假期补课,还是值得的。但对于根本没希望考上大学的同学来说,补课简直就是一种受罪了。 好不容易盼来一个暑假,本来该玩两个月,却因为下学期就要上高三了,所以学校只让同学们休息20天。 虽然学校名义上说“补课自愿,不强迫大家。”但班主任又说了:暑假补课其实是提前上高三年级的新课。因此同学们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否则下学期一开始就跟不上。 叶娉属于“差生”之列,所以对于学校剥夺难得的暑假生活,非常反感。 但埋怨归埋怨,叶娉收拾得还是很快。 现在是下午16:30分,虽然明天才正式上课,但班主任要求同学们提前一天到校报到,因此叶娉今天下午必须回到学校。晚上也要住在学校里。 XX中学是一所封闭式管理学校,学生平日不允许出校门,只有周末才能离校和回家。因此叶娉家虽然离学校只有三站路距离,却也不得不住校。 “好了,反正一个星期又要回来一趟,收拾这么多东西做什么?你不嫌累,我还嫌麻烦!”叶娉将妈妈放进行李箱的几件衣服扔了出来。 妈妈还想叮嘱几句,但女儿已提起行李出了门。 出了小巷,便是东华新街。往左步行两百米,就有一个候车亭。 她站在亭子下面等了几分钟后,7路公交车便到了。叶娉乘公交车到学校后,因为背着被褥等行李,所以也不急着去班主任处报到,沿着一条林荫小道前往女生宿舍楼。 因为现在还是暑假时间,除了高三和初三两个年级外,其他年级的学生都离校了,所以校园里显得格外清静。 一路上没有遇见一个学生,直到宿舍楼前,才碰到一个同班同学,那同学告诉她:大半同学都没到校,估计要明天正式上课时间才会来。 叶娉听了很后悔自己不该按时归校,但既然来了,似乎也没有必要回家了。犹豫一下,还是向三楼的宿舍走去。 果然,宿舍里一个同学也没有,所有的床位都空着。 叶娉一边收拾自己的床铺,一边在心里发誓:下个假期决不再这样傻了! 收拾完后,她便去班主任老师那儿报到,结果发现连班主任都没有返回学校,这使她更加后悔。 这时已经是下午18:07分,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她带着试一试的心情,去了食堂。 运气还没倒霉到家。虽然假期只有两个年级的学生上课,但学校的食堂还是开张了。 她在食堂吃过晚饭后,因为无聊,便去足球场看男生踢球。 球场上只有几个其他班的男同学在踢球。她本来就不懂足球,所以看得老大没趣,眼看暮色四合,便回了宿舍。 整栋宿舍楼只有几间宿舍亮着灯。静悄悄的,除了偶尔听见周围树林里传来的几声鸟雀振翅声外,几乎听不见别的声响。 叶娉心情不好,也不洗漱一下,就和衣躺到自己床铺上。 ※※※ 半睡半醒地躺了三个小时后,她忽然感到一阵尿意,正想去这层楼的厕所小解,忽然,她听见一个脚步声向楼上走来。 她正猜想来者是谁,那人已经进了这间宿舍,并按亮了屋里的灯。 叶娉举手挡了一下被灯光刺激到的眼睛,眯眼看那女生,原来是二班的一个女生。 虽然不是自己班的,但她知道她的名字叫安燕,因为她很“出名”。 “果然在宿舍里!” 她微微一惊,“你找我?” “嗯,不是我找你,是温姐找你。” 她说的温姐名叫温静,也是二班的学生,是学校里的出名人物。仗着家里很有钱,一向有些拿大欺人。有三名女同学,就象她的跟班一样,总是伴随在她左右。安燕便是其中之一。 女生们都对她们侧目而视,暗地里给温静取了一个外号叫“大姐大”。 “温静找我?她有……什么事情?”因为大家不是一个班的,平日也没搭过话,所以她有些奇怪。 “温姐有话要问你,让我来叫你过去一下。” “她想问什么话?我们……” “你去不去嘛?!”安燕忽然粗鲁地质问了一句。 叶娉全身颤了一下,才嗫嚅地说道:“我……只是有点奇怪,不知道她想问我什么事情。” “过去就知道了,现在问这么多干啥子!”安燕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叶娉虽然有些惶恐,但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对方,所以还是大起胆子,穿好鞋子,跟安燕出了门。 温静住在离此不远的一幢六层楼的学生公寓的顶楼。那里一个房间只住两名学生,收费较贵,所以住的全是家境比较富裕的学生。 温静住的是最右边那间,房号是6-8。跟她同舍的是她的“跟班”之一姚佳。而隔壁的6-7住的是安燕和另外一名叫童诗的“跟班”。 温静和童诗、姚佳都在屋子里。三个女生正坐在床上玩扑克牌。 叶娉进屋后,温静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冷冷说了一句:“安燕,把门关上。” 安燕一声不响地关上了宿舍门。 叶娉觉得气氛不对,心里有些恐惧。看了安燕和温静一眼,小声问温静:“请问你要问我什么事情?” 温静好象没听见一样,继续打牌。 童诗、姚佳也假装没听见。只有安燕一个人守在门边,似乎在防叶娉逃跑一样。 叶娉知道不少女生都被她们欺负过,见她们这个阵仗,心里更加害怕,她小心地问了几次温静,找自己做什么,但温静都没有回答。好象根本不知道有她这个人存在一样。 叶娉又害怕又尴尬地站在屋子里,象个呆子一样看她们玩牌。 过了十几分钟后,温静才终于放下手里的牌,抬起头来,看着叶娉。 叶娉与她目光一接,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虚地小声招呼道:“温……温姐。” 温静冷笑一声,问道:“你自己老实交代,在背后说了我哪些坏话?怎么现在知道怕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温姐,我从没说过你的坏话!” “没说过?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真的从来没说过你的坏话!” “是吗?”温静慢慢站了起来。 叶娉恐惧得想逃,但腿却在瑟瑟发抖。 “说,是谁在背后骂我是贱人?” “我没有,我……”话没说完,脸上便被温静啪地一个响亮的耳光! 叶娉又痛又委屈,想要辩解,但温静根本不听,又给了她几记耳光! “敢说不敢当,姐们给我打!” 三个姐们听了,立即将叶娉按倒在地,抄起她们早已准备好的木棍,痛打叶娉全身! 将三根木棍都打断后,她们又拿起扫帚、拖布乱打。 叶娉被打得全身青一块紫一块,却不敢还手,只是哭求对方,同时不住替自己辩解。 但三名女生继续暴打她,只要温静没叫停,她们就不会停下。 “温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骂你了!”叶娉一边用双手护着头脸,一边哭喊。 她其实从来没有骂过温静,但有时和一些女生私下谈论时,难免会跟着说几句。她知道一定有人在背后打了她的小报告,并添油加醋地编了一些骂人的话。但此时辩解无用,只好胡乱认帐。 温静见她承认了,方才叫停。指着泪水狼籍的叶娉:“给我跪倒!没叫你站起来,就别起来!” 叶娉虽然害怕得发抖,但到底难忍这种羞辱,不肯下跪,只是哭求对方原谅自己。 温静见她不跪,又给她一通耳光,边打边喝问:“跪不跪?!跪不跪?!” 叶娉被打得受不了了,终于放弃了羞耻心,委屈万分地跪在了温静面前。 温静看着她那副可怜相,呸了一口,嘲笑道:“早这样听话,哪会挨打!” 叶娉低下头去,眼泪花花地往下流。 她只希望这场噩梦快点结束。 但她不知道,温静她们是四个有虐待狂的女生,她的软弱不但没博得一点同情,反而让对方更加得意,更加起劲! 为防其他宿舍的女生听见,她们后来倒不怎么打人了,只是变着花样折辱叶娉。一会逼她喝下她们喝了一半、又吐了口水进去的饮料,一会逼她趴在地上扮狗和猫叫。 她们越“玩”越变态,竟逼迫叶娉脱衣服。 叶娉羞辱难当,不肯脱衣,但在又一通拳打脚踢下,终于哭着脱了衣服。 温静还不过瘾,又叫安燕扒掉了她的内衣。 “咪咪还不小!男人一定喜欢!” “还长有液毛!不知道下面的毛多不多!” “哇,裙子都湿了,什么时候流尿了?!” 四人戏笑一阵后,又逼她脱了短裙和内裤。温静还叫姚嘉用手机拍了她的祼照! 四个女生从晚上21:19分开始,一直折磨叶娉到了23:40分后,才终于玩弄够了。 温静将手机上的祼照给叶娉看过后,说道:“你可以回去了。如果你把今晚的事情说了出去,那么不光是打你,还要把你的祼照传到网上,让你一夜成名!” 另三名女生也威协说:“让你一脱成名!”“不光是传到网上,还要把照片打印出来,寄给你的老爸老妈看!”“还要把你的祼照转发到全年级男生的手机里,让男生们也欣赏一下!” 叶娉除了哭和点头外,已说不出话了。 温静怕她出门后被人撞见,命令她拭去泪水后,才让她穿好衣服下了楼。 叶娉一路流泪,跌跌撞撞地跑回到自己的宿舍楼。 回到宿舍后,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羞耻,终于在凌晨两点,开了房门,来到走道里,微微迟疑了一下,便鼓起勇气,翻过栏杆,纵身从三楼跳下! 第一章 意外事故 这个篮球场一看便知已经废弃多年了。 球场坝子是水泥地,蓝球架也是用水泥做的,蓝板、投球圈都已完全腐朽了。 水泥坝子就象一些叫化子穿的衣服一样,破烂得简直不成样子,许多地方都露出了下面的泥土。坑坑洼洼的。 坝子周围长满了荒草和青苔。 坝子一角有一株大榕树,显然比这个篮球场还要历史悠久许多,树皮又干又粗糙,就象老人的皮肤。还有许多地方开裂了。如果只看树干树枝,一定以为它已经死了。但奇怪的是,它的树叶还是很茂盛,郁郁苍苍,就象一个老妖怪一样。 篮球坝子的另外三面是房屋。其中最矮的是一排瓦房,上面的瓦大半已经破碎了,屋顶、地面也长出许多荒草和青苔。 这老房子早已没住人了。门和窗都被人撤下来,有些被当柴烧了,有些不知改用到其他什么地方去了。 白色的、粉壁斑驳的墙壁上面,到处是涂鸦。 看样子,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老房子。 另外两栋是楼房,也是上个世纪的老房子。虽然很破旧,但还有人住。 虽然是夏日,阳光很毒,但因为这些老房子被周围一些高楼大厦包围了,又有这棵古老而巨大的榕数罩着,所以这几栋老屋看上去很阴凉。 篮球坝子静悄悄的,只有一个三岁大小的男孩子独自在玩一个红色的小皮球。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个小孩子的身影从坝子中央消失了。 坝子显得更安静了。除了蝉鸣外,没有别的声音。 刚才那个小孩子一直没有再出现在坝子当中。 就好象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他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一直没有再出现? 过了一会,她好象听见一个声音在喊:“小军!小军!” 无人答应。 她正着急,忽又听见一个声音在喊:“叶娉!叶娉!” 叶娉是谁?又是谁在呼唤叶娉? 她嘴唇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于是她看到了一个中年女人。这个女人正满脸关切地看着她。 “叶娉!叶娉你终于醒过来了!” 她呆子般看着对方,过了好一会才似乎认出对方是谁,微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小……军呢?” 妈妈一震,“小军?谁是小军?”随又问道:“叶娉!你做梦了吗?”边说边哭了起来。 她正不知所措,一个医生模样的年轻人走到了床前,低声对妈妈说道:“病人刚醒过来,身体和神智都很虚弱,先让她好好休息一会。” 妈妈一边拭泪,一边点头。 忽听叶娉问道:“妈……我怎……么了?”因为体力太虚弱,她说话很吃力,声音听上去又小,又断断续续的。 妈妈全身一震,吃吃道:“你到底怎么了?!妈……妈还想问你呢!”话没说完,又已泣不成声。 年轻医生叹了口气,“好了,先别问这些,让她好好休息吧。” 妈妈听从了医生的劝告,说道:“叶娉,你再睡一会,妈去给你弄点吃的!”边说边含着泪水出了病房。 叶娉看着天花板,发呆半晌,才发觉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自己,微微一惊,转眼看那人时,是那个年轻医生。 年轻医生微微一笑。“感觉怎么样?” 叶娉不知如何做答,好半天才不答反问道:“这是……哪儿?” “这是康复医院。你……昏迷了近二十个小时!刚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不要说太多话。好好休息一会。” 年轻医生关上门出去后,叶娉的目光又停留在了天花板上面。 她好象在思索什么事情,又好象只是在发呆。 过了一会,她的眼皮又合上了。 ※※※ 叶娉第二次睁开眼睛时,已是晚上。 屋里没有亮灯,但窗帘大开着,透过窗户,只见高天上挂着一轮冰盘。 叶娉呆看了一会外面的夜空,忽然坐了起来。 翻身时她才感觉到全身都很疼痛,骨头象散了架一样!差点重新倒到枕头上。 “唉呀,快躺下去!”黑屋里响起妈妈惊恐的声音。接着,妈妈按亮了屋里的电杠。 屋子里顿时白亮一片。 “快躺下去!你坐起来做什么?”妈妈一边说话,一边跑过来扶她。 叶娉喘了几口气,微声道:“我想……坐一会。” 妈妈有些吃惊地看着女儿。女儿身体能马上康复,本是当妈的最大心愿。但女儿恢复得这样快,竟然坐了起来,却把她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呆了一下,才说道:“好,你想坐一会,就坐一会吧。”边说边把枕头立起来,当做靠背,垫在女儿身后。 妈妈为女儿做这一切时,女儿一直一声不响地盯着妈妈。那眼神就象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叶娉,先吃点东西吧,这是你舅娘为你炖的鸡汤。” 叶娉没有吭声。 妈妈将汤勺子递到她嘴边后,她迟疑了一下,才终于张开了嘴。 喝了小半碗鸡汤后,她默默地闭上了嘴。拒绝再食。 妈妈轻叹口气,将没有喝完的鸡汤重新倒入一个专门盛汤的食盒里。 叶娉问道:“我到底怎么了?” 妈妈怔了一下。女儿第二次醒过来后,精神、体力似都似乎恢复得很好,怎么还问这个问题? 难道女儿虽然没有摔死,却还是伤了脑子? 否则她怎么还不明白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有些恐惧地转过身来,看着女儿。 女儿也在看着她,看神情,她好象真的忘记了昏迷前的事情。 “你……从宿舍楼上摔下去,差点摔死了!把妈妈吓死了!”妈妈说起来还心有余悸。 女儿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全然不知道。 今天早上,她还没起床,就接到了女儿的班主任老师打来的电话,说有个早起的学生,发现了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当时躺在女生宿舍楼下面的大沟里。估计是昨天晚上摔下去的。人已经被抬上来了,正在学校的医务室检查。她听了电话,吓得魂都掉了,急忙打的赶到学校里。但学校已经派车将昏迷的叶娉送到这家康复医院来了。她顾不上追究事情真相,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医院。 经过整整一个上午的抢救,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医生虽然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在妈妈的追问下,还是谈了一点看法:她的女儿可能被人打了,至于是被人推下了大沟,还是自杀,就不得而知了。 她听了伤心欲绝,但因为女儿还没苏醒过来,所以今天一直没离开过医院。只给叶娉的舅舅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去学校了解情况。 叶娉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皱眉问道:“我从女声宿舍楼……摔下来了?” “是呀!你……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妈妈本不想刺激女儿,但想到女儿遭了那样大的罪,悲从中来,哭得象个泪人。 叶娉呆子般看着妈妈,过了好一会,才渐渐回想起了那场噩梦! “我怎么竟没死去?从那么高的楼层跳下去!难道我没有摔到乱石堆里,而幸运地摔在了松软的、长满青苔的湿地里了?” 学生宿舍建在一片十米深的坡地上面。坡地下面是一个又脏又臭的大沟。沟里到处是乱石和垃圾。 大沟对面,也是一片坡地。上面建了数十栋楼房。全是一些私人小洋楼。 这条大沟就夹在这些小洋楼和学校的宿舍楼之间。本来是一条河沟,但河沟经常断流,沟里的水基本上全是从各个渠道流下来的污水。 本来就很不卫生了,加之居住在大沟两边的人都把生活垃圾倾倒下沟里,因此这条大沟成了一个天然的垃圾场所。一年四季,臭气熏天!尤其是热天,这条大沟更成了蚊子、苍蝇、老鼠、以及流浪猫和流浪狗的乐园。 除了这些恶心东西外,大沟下面还经常会出现一些死去的动物尸体。 想到自己昨晚竟然躺在那种恶心的地方,她的胃一阵翻腾,差点呕吐出来! ※※※ 黄雪颖正在给病人开药,柜台上面的座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一看话机上面的来电显示,原来是丈夫的手机号码,便没有理睬,继续为病人配药。 “黄医生,先接电话吧,我不急。”张老太太见她为了自己,连电话都顾不上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是我们家那位打来的。他能有什么急事?我过会给他打过去。” 张老太太经常到黄雪颖的诊所看病,所以对黄雪颖家里的情况也比较清楚,听说是她丈夫打来的电话,便不再客气。 张老太太虽然对黄雪颖很有好感,但对她的丈夫安现庄却很看不起。 其实不光是张老太太,所有认识黄雪颖和她丈夫的人,都一样。尊重黄雪颖,而轻视她的丈夫。 人们之所以“重女轻男”,原因只有一个,安现庄是个吃软饭的男人。 安现庄今年四十六岁,比妻子黄雪颖大两岁。年轻时曾在一个工厂上过班,但因为工厂经营不善,破了产。他也因此失业了。 在那家工厂干了五年多,最后只分得了五千多元打发费。 而她的妻子黄雪颖,从卫校毕业后,靠着熟人关系,很顺利地进入了一家大医院。本来工作很稳定,但九十年代初期的中国,社会上正兴起一股“下海”热。她的妻子不顾家人的反对,辞去了工作,用丈夫所得的五千多元钱起家,在这条小街上租了一个门面,自己开了一个小诊所。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正确的。她的诊所生意一直很好! 虽然丈夫没有工作,她还要赡养自己的母亲,还有一个孩子,家里负担较重,但她们家的日子还是一天比一天过得红火。 如今,她家不但买了一套建筑面积150平米的商品房,而且还将这间门面以及一楼的两间屋子全买了下来(一楼的两间屋子专门用来为病人输液用)! 全家虽然只有她一个人挣钱,但一个人挣的钱比那些普通双职工家庭,还要多几倍! 这样能干的女人,自然会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而她的丈夫,却恰好相反。刚失业那几年,还有一点想寻出路的念头,但不知是自己确实一无所长,还是家里实际已不靠他挣钱养家,总之,他一直在家里吃软饭。 这碗软饭,一端就是十五年!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既然家里的每一分钱都是妻子黄雪颖挣来的,黄雪颖在家里的地位自然就变得最高。 她要挣钱养家,没空干家务。安现庄本是一个老实人,又自知没有本事,所以只好认命,当起了“家庭妇男”。 每天买菜、做饭、洗碗、洗衣服、打扫卫生、辅导女儿功课(只是小学功课。女儿上初中后,他就有心无力了),总之,家里大小事情全是他一个人干。 除了这些外,他还得小心侍候妻子。每天中午和晚饭两顿饭做好后,自己还没吃,就得先给在诊所忙着赚钱的妻子送去。 虽然他干的活其实比妻子还要多,还要累,但在人们眼里,他只是一个吃软饭的男人。是个没本事的男人。 所以,他只能永远活在人们轻蔑的目光中。脸上永远都是一副老实而自卑的神情。 虽然妻子和女儿都长得有些肥胖,他却永远象个猴子一样,又黑又瘦。 黄雪颖毕竟是他的妻子,知道丈夫其实活得很累,所以对丈夫也很好,但内心深处,她也看不上丈夫。 所以,丈夫的电话,她才不会在意。 丈夫打电话,除了向她请示和汇报一些生活上的小事外,他还能有什么大事情? 但电话铃声一直响着,听起来也烦人。她今天一直很忙,虽然忙是好事,越忙钱越多,但人毕竟不是机器,太忙了,情绪难免就不好,见电话响个不停,她一生气,索兴将话筒拿起,放到了桌子上。 为张老太太配好药后,她又耐心地向病人做了一些必须的说明,方才用计算器算了帐。直到张老太太满意地离去后,她才给丈夫回了电话。 丈夫刚在电话里“喂”了一声,她就生气地说道:“打什么电话?人家忙得要死!你打个不停,在催命吗?!” “……现在不忙了吧?要是不忙了,最好马上回家一趟。”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人家忙得要死,你以为跟你一样,整天没事,就只会呆在家里看电视吗!” 她听见电话那边丈夫吞口水的声音,也感到自己脾气大了一些,重重吁了口气,语气缓知了一些:“到底有什么事情?” 丈夫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安燕在学校出了一点事。” “什么?安燕怎么了?!”黄雪颖提高了音量,神色紧张地问道。 “她把六班的一个女同学打了,老师让她回家来,说要听候学校处理……” 黄雪颖吃了一惊,“搞没搞错?我们的女儿会打别人?” “我刚才问过安燕,她自己也承认了。” “哦!”顿了一下,又问道:“为什么打的架?你问了没有?!” “问了。女儿说:她是帮自己的好朋友温静的忙。因为那个女生骂了温静,所以她们才打了她。” 黄雪颖长吁口气,气稍减了一点。虽然女儿打人不对,但为了帮助自己的朋友,也非一点没有可取之处。顿了一下,才又问道:“那个被打的女同学,没有大问题吧?” “……可能有点严重,听说那个女生被打后,还自杀了……” “什么?自杀了!?”黄雪颖大惊失色。 女儿成绩虽然不怎么好,但总体而言,还算听话的孩子,怎么会闯下这么大的祸? 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幸好丈夫马上又说道:“你别太着急,那女生听说已经抢救过来了。现在还住在康复医院。”叹息一声,又道:“学校叫女儿回来通知家长,让家长下午去学校一趟,跟被打的女同学的家长一起,商量赔偿等问题。” “哦!……除了打人外,她们是不是还干了什么别的傻事?否则人家怎么会想到要自杀?” “女儿说没有。” “女儿!女儿!她说没有就没有吗?!你问过老师没有?!” “我本来也有点怀疑,总觉得这点小事,也不至于要自杀。所以我也给她们班主任老师打了电话。听班主任老师说:打人的一共是四个女同学,打人的起因,也的确跟安燕说的一样。但除了打了人家外,她们没有做别的出格的事情。老师也向被打的那个女同学寻问了,那个女同学也说她们只打了她,没有做过别的事情。” 黄雪颖摇了摇头,心道:“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都被大人娇生惯养坏了吗?遇见一点小事,就要自杀!” 叹了口气,又问道:“安燕呢?现在哪儿?!” “在家里。” “好,我马上回家!”她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关门离去。 从诊所到她家居住的太阳雨小区,步行最多需要20分钟。因为距离短,一般出租车师傅都会找借口拒载。而等公交车,比较费时,所以她只好安步当车,走回家去。 ※※※ 到了家门口后,她取出钥匙插入锁孔中,但门被从里面反锁住了,打不开。她微感奇怪,于是用力拍打了几下防盗门。 但拍了一会,却没人来开门。 她又生气又奇怪,一边更加用力地拍打铁门,一边大声叫喊:“开门!开门!” “来了!”屋内传出丈夫安现庄的声音。接着又传来他小跑过来的声音。 门开后,她气愤地责问道:“你在搞什么明堂?不但把大门反锁了,听见拍门声也不来开门!” 安现庄鬼鬼崇崇地看了门外一眼,低声说道:“进屋再说!”边说边将大门关上,又反锁了。 黄雪颖见丈夫神色有异,似乎在害怕什么,奇怪地问道:“在搞什么鬼?安燕呢?” [;文;]安现庄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大声说话。 [;人;]黄雪颖更加奇怪,一边换拖鞋,一边小声问道:“安燕呢?” [;书;]“在屋里。”丈夫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屋;]黄雪颖心知有异,不再发问,穿上拖鞋走进屋去。 她走进女儿的房间,只见安燕正坐在床上发呆。看她一脸的惊恐神色,似乎也在害怕什么事情。 黄雪颖在路上憋了一肚子火,本来准备回家教训女儿一次,但见父女俩神色都不对,倒忘了这件事情,问跟进屋来的安现庄:“你们两爷子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那个被打的同学的家人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安现庄轻叹一声,小声说道:“是,我刚才在电梯里还遇见了那个女同学的家人!也不知人现在离开没有。” 黄雪颖听了虽然也感紧张,但更生气丈夫的胆小怕事:“怕成这个样子,你还是男人吗?” 安现庄脸上微微一红,支吾道:“我不是怕那个男人,我只是……有点害怕另一个没有露面的人!” “另一个没有露面的人?那是什么人?让你怕成这个样子!” 安现庄重重吁了口气,说道:“你听我给你讲。”于是将刚才发生的恐怖事情讲了出来: “刚才我给你打完电话后,因为下午要去学校,没时间做饭,再说你又要回家,所以我就打算中午吃面条。结果发现家里的面条不够吃,于是就下楼去外面的小卖部买了一把面条回来。 “在楼下等电梯时,我看见一个身材很高大、壮实的中年人也在等电梯。他看见我后,便向我打听我们女儿的名字。因为那人我从来没遇见过。所以估计他不是这里的住户,听了他的问话,我心里一惊,撒谎说:‘我不认识。好象17楼有一家姓安,但也不确定。’ “他听了信以为真,没有再说话。进了电梯后,我看他神色不对,一副想打人的样子,心里有点怀疑,就拭探他,问他是不是安家的熟人。他说:‘我不认识那家人,那个安燕把我外侄女欺负了,我要去找她的麻烦!’我听了没有说话。 “回家后,我将这件事告诉了安燕。安燕也很害怕。我安慰他说:‘别怕,他不知道我们住几楼,这里也没人认识我们。’安燕还是很担心,说:‘要是他去物理管理处查问怎么办?’我听了也有点担心,说:‘物管不会随便泄露业主的信息吧。’安燕说:‘物管人员也不认识我们,他要是不直接问,假装交我们的物管费,不就查出我们住在几楼几号了?’我听了也担心他想到这个办法……” 黄雪颖听不耐烦了,“你直接讲事情经过吧,啰啰嗦嗦地讲这些废话做什么!” 安现庄低咳一声,说道:“好,我直接讲事情。我们正担心,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在拍门!我给安燕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我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后面,通过门上的猫眼向外看,果然拍门的是刚才在电梯里遇见的那个人! “我没有出声。只是一直偷看他。他拍了一会门后,见屋里没动静,于是又去拍隔壁几家的门。结果只有对门那家人开了门,我听见他向那屋的女主人打听我们家的房号,幸好那家人不认识我们,所以他没打听到。 “我看见他又拍了两家门后,便进了电梯。本以为暂时不会有人来拍我家的门了,正想回屋里去,但就在这时,我听见门外又响起了拍门声!我吃了一惊,忙又把眼凑到猫眼上去看。结果我非常吃惊,门外竟没有人! “但明明又有人在拍我家的门,而且还拍得很有节奏,拍三下,停一下,又拍三下,又停一下。这个人一直拍了起码五分多钟!却始终没有出现在猫眼里!我心里就在猜想:这个人一定是躲藏在门旁边,故意不让我看见他。他一直拍我家的门,没有去拍别家的门,说明他已经认定安燕是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了! “我很担心,虽然没看见这个人,但我有一种强烈的直感:这个故意不露面的人,比刚才那个男人更难对付!我一直藏在门后面,因为知道对方不会出现在猫眼里,所以也就不再偷看,只是站在门后面,一声不响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但那人一点动静也没发出。除了有节奏的拍门声外,根本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安燕早发觉事情不对了,也悄悄地走到客厅里来,我们互相看着,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又过了两分钟后,那个拍门声才终于停下了。我于是转过身去,偷看外面动静,结果我没看到人,只看见电梯门刚好关上,才知道这个人终于离去了!” 黄雪颖听了这段故事后,虽然对丈夫的胆小怕事很看不起,但她自己也被吓着了。想到刚才那个恐怖的拍门声,和那个神秘的拍门人,她的后背都沁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怎么办?不可能一辈子躲人家吧?” 安现庄道:“我看这件事,最好还是用钱解决。只要女儿安全,多赔点钱也没关系。” 黄雪颖担心地说道:“我也知道花钱消灾!但要是人家不要钱,非要打人呢?” 夫妇二人一时都想不出好办法。 安燕见父母为自己担惊受怕的样子,忽然说道:“怕什么?我们四家人,总打得过她一家人!” 黄雪颖怒斥道:“你少给我说话!你惹了祸事,我还没有收拾你,你还要打人!你本事那么大,那么会打架,刚才人家拍了那么长时间的门,怎么不敢去开门?两爷子躲在屋里面,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是爸爸怕事,不是我!” “你还在嘴硬!好,你有本事,自己去解决!别自己在外面惹了祸,让父母替你擦屁股!” “好!我自己解决!不要你们管!”安燕也冒火了,跳下床来,跑出屋去。 “你给我站住!”见安燕真要赌气乱来,黄雪颖急忙跑出去阻拦女儿。 安现庄也跑到客厅来,夫妻二人合力将女儿拉到沙发里坐下来。 黄雪颖回家时本想痛打女儿一顿,但现在害怕激怒了女儿,反而不敢说一句重话了。 她想了想,对丈夫说道:“我看你下午还是去学校一趟,看那边到底要怎样才肯解决这事。” 安现庄想到刚才的事,心有余悸地道:“就怕人家不要钱……” 黄雪颖怒道:“真是窝囊废!枉为男人!怕成这样!我就不信那家人那么凶,会把你吃了!” 安现庄被激怒了,道:“别说了,我去!”心想:“打人的是四个女生,又不是只有我们的女儿,五家人坐在一起,真要打架,也是四对一!” 黄雪颖见丈夫答应了,气才平了些。一家人坐在沙发里,商量了一会后,黄雪颖说道:“就这样吧,下午你一个人去学校,看看对方会出什么条件。我和安燕就不去了,免得他们看见安燕,可能情绪控制不住……” 安现庄觉得妻子的担心有道理,点点头,说道:“那你们去哪儿?未必就呆在家里?” 黄雪颖瞪了丈夫一眼,说道:“我没那么笨!听你刚才讲的情况,我们呆在家里安全吗?” “那你们……?” 黄雪颖想了一会,说道:“我还得去诊所,安燕今天就暂时住到我表姐家去。” 安现庄和安燕听了都觉得这办法不错。 因为害怕对方又来拍门,三人也不敢在家里吃中饭了,决定马上动身。夫妇二人先将女儿送到黄雪颖的表姐家后,然后分头行动:黄雪颖去诊所,安现庄去学校。 他们匆忙收拾了一下,便开了房门,乘电梯下了楼。 到了楼下后,夫妇二人还不敢大意,默契地分开,让女儿走在中间。 但他们这样小心,还是没有避免惨祸的发生!三人刚刚走出这栋大楼的大门口后,楼上不知哪一家的一只花盆忽然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安燕的头顶上! 安燕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被巨大的冲击力打倒在地! 那个很大、很重的破搪瓷花盆在巨力的冲击力作用下,几乎摔成了两半。而安燕的头也被砸得惨不忍睹! 头顶被砸出了一个“坑”!脑浆都流出来了!整脸满身都是血! 夫妻二人都被突然的变故惊呆了,直到听见其他几个目击者发出惊呼声后,才回过神来,同时悲号一声,抱住安燕的尸体哭喊起来! ※※※ 晚上19:25分,叶娉的舅舅高保国来到康复医院看望叶娉。 叶娉坐在床上,正在吃妈妈从医院附近一家小馆子买来的稀饭。高保国大声说道:“唉呀,跟你们说了,医院周围没一家馆子的东西卫生,还是吃我带来的!”一边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到床边的小桌子上面,一边又对叶娉说道:“这是你舅娘熬的稀饭。” 叶娉的妈妈高学琴将自己买的稀饭放到桌子上,一边打开哥哥送来的食盒,一边问哥哥:“怎么样?” 她问的是今天下午谈判的事情。 作为叶娉的家长,她本该亲自去跟四名打女儿的女生的家长谈判赔偿等事宜,但一来要照顾女儿,分不开身,二来她本是个胆小怕事,又不善辞令的人,所以一开始就全权委托自己的哥哥高保国出面解决这事。 高保国是个退伍军人,以前在部队当过特种兵,虽然已退伍二十年了,但宝刀未老,寻常三两个人不是他的对手。退伍以后,他从事过很多种营生,虽然折腾了近二十年,也没有富起来,但在社会上结识了很多人。现在他跟两个老战友合伙,开了一家洗车美容店。生意虽不红火,但挣个生活费还是没有问题。 高保国生性豪爽,但也有个坏毛病,就是特别爱吹牛。第一次跟他聊天的人,往往会被他身上的一股男人气折服,但熟悉他的人却知道:他的话,最多只能信一半。 他在叶娉对面的那张空病床上坐下来,喝了一口自己带来的矿泉水后,讲道:“下午我跟三个女生的家长,还有两个班的班主任老师、以及学校的一个姓李的副校长一起,谈判了两个小时……” 高学琴打断他的话,问道:“打人的不是有四个女生吗?还有一个怎么没去?” “有一个女生今天中午死了!所以她的家长没有去……” 高学琴、叶娉闻言都是一惊,高学琴问道:“死了?!怎么死的?” “说起来也有点巧,就是我去她家所住的太阳雨小区时,她出了意外,被楼上一个花盆落下来砸中了脑袋,死了!死得也很惨,脑浆都流出来了!流了好多血,起码有两盆血!” 叶娉惊得瞪大了眼睛,问道:“死的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 “叫安燕。说起来,她的妈妈我还认识。她妈妈在杨梅街开了一个诊所,我以前还陪一个战友去她的诊所输过液。” —.文.—高学琴呆了小会后,说道:“活该!这叫报应!” —.人.—高保国叶娉都没有吭声。 —.书.—高学琴又问哥哥:“你为什么去她家找她?” —.屋.—“因为我当时正好有事在太阳雨小区附近,所以就想去教训她一顿。说来也巧,我在电梯口等电梯时,正好遇见了她的爸爸,还跟他打听他们家房号。结果她爸爸怕了,没敢说真话。我问了好多家人都没问到,正准备离开,结果一下楼就看见她死了。开始我也不知道她就是我要找的人,只站在旁边看热闹,听了旁边一些人的议论后,才明白她就是安燕!我当时还在想:怎么这么巧?” 高学琴哦了一声,有些担心地问道:“现场有人认识你吗?” 高保国取出一根烟,一边点火一边反问:“有几个人认识我。那又怎么了?花盆又不是扔下楼的!关我什么事?” 高学琴道:“是从哪一层楼掉下去的花盆?他们查到了没有?” “不知道,反正在我离开之前,还没查出来。我也看了一下,嫌疑最大的是大门正上方三单元的7号房的住户,一、二楼是商业用房,不可能。有嫌疑的是三楼到顶楼28楼的所有7号房的住户。不过我估计是住在10楼以上的住户,因为10楼以下的阳台上都没有放花盆。10楼以上,从下面往上看,看不清楚。” 高学琴叹了口气,说道:“那些人家也真是不小心,住在那么高的楼上,还敢把花盆放在阳台栏杆上!” “那栋楼房的阳台设计也有点怪,一半是砖墙,一半是铁栏杆。我看见10楼那户人的阳台上放有两盆花,不过阳台外面加装有护栏,那么大的花盆不可能掉下来。其他几层楼,也有几家有花盆,但都是放在阳台地板上的,没有放到阳台的栏杆上面。” 高学琴点点头:“他们报案没有?” “这还用问?不报案,难道白白让人砸死吗?虽说只是一个意外,但赔偿总不能免。如果是花盆自己掉下去的倒还好说一些,如是人正在搬弄花盆时掉下去砸死了人,肯定还要判个过失杀人罪!” 高学琴看了女儿一眼,又问道:“你看还有必要找她的家人赔偿吗?” 高保国吐了一口烟,说道:“本来,人死帐消。但叶娉还在住院,到底还需要多少钱,现在也不好说。我想,我们也暂时别去逼他们家,等过段时间再说。” 高学琴点点头,又问起谈判和索赔的事情。高保国于是详细地讲了下午的谈判经过: 学校听说了安燕的事后,也很震惊,安燕的班主任提前退出了会议。其他三方家长都自知理亏,态度也算积极,答应了高保国提出的全部要求。每家先赔偿4000元钱,做为前期住院、医疗费用。如果不够,剩余部分由四家人平摊。 另外,校方也表示会严肃处理四位打人的女生,安燕既然死了,就不处理了,但其他三个女同学,都跑不了一个记过处分。 他将收到的12000元钱交给妹妹后,又关心地问叶娉的情况。高学琴说:“听医生说,没有太大的问题,主要是些外伤和一些软组织伤。没有摔断筋骨。” 高保国松了口气,又问叶娉:“自己感觉怎样?” 叶娉说:“没什么,只是有时头会有一点晕。” 高保国道:“让医生拍个片子,最好没事,要是有什么问题,我非给他们四家人废了不可!” 第二章 恐怖的油桶 高保国又和妹妹商量了一些事情后,见时间已将近20:30分,便准备回家了。临行前,他从带来的一个塑料口袋里取出十余本书,对叶娉说道:“这是你的班主任老师托我带来的,全是新学期的课本和一些习题资料。你们的邓老师说,住院期间,如果身体能坚持的话,最好自习一下新学期的课程,这样不至于拉下太多功课。当然,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就是如果住院时间太长,拉下的课程太多,就只能休学一年了。” 叶娉听到休学二字,心里不禁一动。 她本来学习就不好,有老师教都觉得跟不上,何况自学。如果休学了,不但可以玩耍一年,而且也可以不再见到那几个打她的女同学了! 虽然打她的四个女生都已得了惩罚,但她心里认为这种惩罚实在太轻。应该开除才对! 甚至……都应该象安燕一样,遭到报应死去! 可是,她又不能提出异议。因为她想她们得到更重的惩罚的话,就得说出自己和那四个女生共同隐瞒的一些事情真相。 如果学校、家长甚至同学们都知道了她受到的那些羞辱与折磨,还会认为目下的处理和赔偿是恰当的吗? 但是,打人方和被打方显然在这个问题上心有默契。双方都不敢、不愿说出那些秘密。 这些天来,她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回想那些秘密。 舅舅离去后,妈妈也去了厕所,病房里只剩下叶娉一个人。她呆坐了一会,因为不愿回想起那些痛苦而耻辱的场景,于是决定看一下新课本。 她将舅舅放在床边小桌子上的那一撂新书搬到离自己更近一点的地方,然后在里面找语文书。她的语文成绩虽然也不太好,但相比而言,她喜欢翻语文书一些,因为她可以把一些新课文当成小说来看。 高二文理分科时,她选读了文科班。因为数理化对她而言,简直就象是另一个星球的东西。别说学好,就连听懂都感吃力。 初中时,她的数理化就不怎样。上高中后,数理化成绩就更差了。她对这三门功课的要求,不是及格,而是不要出太大洋象! 因此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文科班。虽然仍不能摆脱讨厌的数学,但总算不用念物理和化学了,也算减轻了很大的负担。 放在最上面的,恰好是她最不喜欢的数学书。 她正想把它拿到一边,但看见崭新的代数书的封面时,心里忽然莫明地动了一下。 她迟疑一下,终于拿起了代数书。 第一页是册说明,她瞟了一眼,便把书翻到第二页,看目录: 第一章 集合与简易逻辑 第二章 函数 第三章 数列 第四章 三角函数 第五章 平面向量 第六章 不等式 …… “书还不算厚,就是太难学了!”她一边暗想,一边无意识地把书翻到第一章。并默看起来。 一.集合的有关概念 1.集合 ①定义:某些指定的对象集在一起就成为一个集合,每个对象叫做集合的元素。 ②表示方法 列举法:将集合中的元素一一列举出来,用大括号括起来,如{a,b,c}。 描述法:将集合中的元素的共同属性表示出来,形式为:P={x∣P(x)}。 图示法:用文氏图表示题中不同的集合。 ③分类:有限集、无限集、空集。 …… 本来,她只是带着一种了解一下新功课的心情,想看一看里面是些什么内容。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居然一下子看完了第一节全部内容! 更让她有点惊讶的是,她居然感觉这一节的内容很简单。自己才看一遍就全部弄懂了! 这可是以前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高三的数学怎么看起来还没高一高二时难?” 她有些怀疑地又接着看了第二小节的内容。同样没有一点难度。 她带着几分惊奇和欣喜的心情,又抽看了后面的一些章节,结果反现自己全都看得懂!数学对她而言,不再是外星球的文字和符号,似乎比历史地理还要简单一些。甚至比看小说还有趣一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的脑子不但没受损伤,反而因为这次意外事故,‘激活’了一直没有开窍的左脑?!” 不会吧,我是不是在做梦? 她又拿起从前最害怕的立体几何学课本。浏览了一些章节,结果一样,自己能轻易看懂这些从前觉得又深奥又无趣的东西。 妈妈高学琴回到病房后,见女儿在专心地自习功课,有些惊讶。为了不打扰女儿学习,她默默地坐到她对面的床位上,默默地陪伴女儿。 本来,她以为女儿只是想了解一下新学期要学些什么内容,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放下课本。但奇怪的是:女儿居然一下子看了两个多小时! 最后,还是高学琴因为担心女儿身体吃不消,主动打断了女儿:“今晚就先看到这儿吧,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叶娉一惊,抬起头来,好象这才发现妈妈在身边。她奇怪地看了妈妈一眼,又看了看窗外的夜色,问道:“现在几点了?” 高学琴拿起床上的手机,“还差15分钟到11点。” “快到11点了?”叶娉吃了一惊。在她感觉里,舅舅离去没有多长时间呀,怎么一晃就到晚上11点了! “休息吧,明天再学习。” 叶娉无言地合上书本,躺了下来。高学琴为她盖好薄被后,关了电灯,回到自己的床上睡下。 这间病房有两张病床,为了方便照顾女儿,高学琴同意了弟弟高保国的建议:反正住院费有人付,所以不用心疼钱,自己占了这个床位。 但睡了一会,女儿忽然又坐起来了。 高学琴以为她想下床解手,正想扶她出门上厕所,却听叶娉说道:“我不想上厕所。只是睡不着,想证明一个问题,所以想再看一会书。” “证明一个问题?什么问题?”妈妈奇怪地看着女儿。 叶娉犹豫一下,还是决定暂时不说出自己的秘密。“是关于数学方面的问题,说了你也不懂。你把灯开了吧,我再看会书。” 妈妈迟疑一下,终于起床开了灯。“爱学习是好事,但也要注意身体。别看太晚了。” “嗯,你先睡吧。把这个眼罩拿去戴上。” 那个黑色的眼罩是舅舅高保国带来的,本意是为了叶娉能休息得好一些。但这几天叶娉一直没用。现在她要看书,而母亲要睡觉,倒用得上了。 高学琴见以前很粗心的女儿居然也为自己考虑,有些感动,接过眼罩,戴好后重又睡下。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她又醒了过来,取下眼罩一看,女儿居然还在聚精会神地学习! 高学琴奇怪地看了一会女儿,猜想她一定在看语文书,无声叹了口气,轻轻坐了起来。走到叶娉的床前一看,不禁大惊一惊:女儿竟在看代数练习册! 看着书上满篇的题目和符号,她本想问女儿看得懂么,但怕打击了女儿难得的学习热情,呆了一下才说道:“你没有笔和草稿纸,怎么做这些习题?还是明天再学习吧。” 叶娉一惊,这才发现妈妈起床了,说道:“我只是大概心算一下。” 妈妈哦了一声,一时反不知说什么是好。 “好了,眼睛也有些累了,睡吧!”叶娉将书本合上,放到桌子上。 妈妈又心疼又纳闷地替女儿盖好后,重又睡下。 叶娉看着窗外满天的星斗,有些兴奋地想道:“真奇怪,我摔了个半死,居然因祸得福,把左脑摔开窍了!” 妈妈也在黑暗里胡思乱想:“女儿今天怎么了?象变了一个人似的!” ※※※ 第二周星期四,叶娉回到了学校。 她原来还想在医院里多住几天,故意造成必须休学的事实。但是,事情并不似她想象那样简单。 星期五晚上,几名平日关系还不错的同学结伴到医院里来看望了她。不但给她买了一束鲜花,而且还给她买了一些水果。 她心里既感动又高兴,她本来还有些担心,要是一个同学也不来看她,那也太难堪了。 但同学们的热情超出了她的预料,星期六和星期天,又来了好几批同学,弄得病房里都堆满了鲜花和水果。 同学们的关心虽然令她感动,但也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有点不安了。 妈妈和舅舅、舅娘看见周末这几天不断有同学来医院看望她,都以为她在学校里人缘很好,只有她自己知道,除了星期五晚上来看她的四个女同学跟她还算得上是朋友外,这两天来的同学,关系其实都很一般。若非遇见这种特殊情况,她还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们居然会来看她,而且还掏钱给她买了花和水果! 刚住院前几天,一直没有人来看自己,她虽然嘴里不说,心里却有些生气和难堪。甚至也感觉出妈妈和舅舅他们也有一样的想法。但来看望的人多了,心里又有一种不适感了。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她也说不清楚,反正有一点想尽快出院的想法。 因此,就在第二周星期一,她就出院了。 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提前出院也无关系。不住医院,不去上学,就呆在家里,自由自在多了。 但是,又有了新的问题。 妈妈为了照顾她,整天呆在家里,弄得生意也顾不上。于是她劝妈妈别管自己,该做生意还做生意。妈妈见她似乎问题不大,便又开始摆摊,卖自己的凉面、凉粉、米豆腐等小吃。 舅舅、舅娘又来看望过她一次,见她身体已无大碍,也就不再来了。 总之,在亲人眼里,她基本上已算是正常人了。 这样一来,自己再不回学校读书,就显得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了。 其实,她回家后,也没有看小说,或者整天看电视。大半时间都在自习功课。除了英语不熟,很多都不会读外,语文、代数、几何三门功课她都学了很多,而且郊果很好。历史、地理她没有看,因为她觉得这些功课不难,以后慢慢补没问题。 她虽然有一周多没上学,但估计自己不但没有落下功课,反而大大超出了老师的讲课进度。 通过这两天的学习,她更加确定一件事情,自己的左脑已经完全被“激活”了! 因此,她反而有一种想上课的冲动。只是,惟一让她害怕的是那几个欺负过她的女生。 她知道,她们给她留下的阴影将会伴她一生! 为了这种阴影,她甚至在心里诅咒她们,希望她们都不得好死! 也许,只有她们全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她才敢正视自己心灵的阴影和创伤。 但是,不可能因为害怕,或者不愿意再见到那几个可恨的女生,就一辈子不去上课了吧? 因此,第二周星期四,她终于鼓起勇气,回到了学校。 她选在星期四回校,也是有“讲究”的。如果星期五回校,上一天课又回家,总觉得有点太那个。拖到下个星期一,又未免拖得太长了。因此,她选择星期四回校,这样,她既能有两天适应学校环境的时间,又能很快重回家里。 回到班上,她才发现自己想得太多。大半同学都没有问她,好象她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只有几个比较要好的女生,问了她一些问题。 因此,她很快就重新适应了学校的生活。 但最让她喜悦的还是上课。她也发现自己象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对数学有了不同的感受,甚至对每一门功课,她都觉得很有意思!每一堂课都听得津津有味,每一堂课都感到很有收获。 因为变化太大,太快,以至于她都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是不是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但她没有多想这件奇怪的事情。除了学习外,她跟从前的自己没什么两样。 终于,星期五下午第二节课下课铃声响了! 叶娉和三个女同学收起课本,一起出了学校。 ※※※ 没过多会,就来了一辆公交车。但上车的同学太多,她们没有挤上去。只好耐心等下一辆车。 三分钟后,又一辆公交车停在了校门口。但还是太挤。她们没办法,只好分批走。两名女生先挤上了车,只落下她和一名叫袁小惠的女生。两人又耐心等了几分钟后,才终于挤上了第三辆公交车。 运气还不错,她们抢到了座位。 虽然位置很快被学生占满了,但车子并没有马上开走,司机又等了两分钟,直到把车子挤得人贴人,脚抵脚,连车门都没法关上了,司机才终于心满意足地上路了。 那个肥胖的售票员,因为没了位置,又要负责学生的安全,所以只好委屈自己,站在打开的车门边,一边收钱,一边不断提醒离门近的同学们注意安全。 叶娉袁小惠因为车上太挤,只交谈了几句便停下了说话。 就在这时,她们听见背后响起了三个女生的说话声。一听见这三个女生的声音,叶娉的脸色和心情就完全变了! 她刚才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竟坐在了温静、姚佳、童诗的前面(因没了空位,所以她们三人只占到了两个位置)! “有些人呀,真是下贱!没病装病,才住院一个星期,就诈骗了12000元钱!这种人真他妈的不要脸!” “是呀,比卖还来得快!” “唉,这年头,谁不往‘前’(钱)看呀,只要能骗到钱,要脸干什么呀?” “就是,一个星期12000,一个月四个星期,就是48000,一年12个月,就是……50几万元!” “你在算什么呀,小学没毕业吧?一个月四个星期?四个星期才28天,你以为每个月都是2月份吗?” “不好意思,我数学学得差,所以只能算个大概数了!” “不能这样算,我给你算算:有人住进医院那天是上周星期一,回校那天是这周星期四,就算她是这周星期三出院的吧,也才刚刚10天!10天12000元!一天就是1200元,天哪,这样算起来的话,她一年可以赚个……40几万元,这还不包含年终奖、半年奖、还有月奖这些钱!要是全算上,还不知是多少!简直比高级白领还高级白领!” “白领?只怕是金领吧!” “唉呀,这种人真她妈心黑,她以为别人家的钱都是从地上捡来的吗?狮子大开口,一伸手就敢要人家12000元钱!” “天哪,这种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呀?来钱这么快!” “谁知道呀?这个社会,除了卖以外,钱还能来这么快?” “唉,人无廉耻,百事可为!” ……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路旁若无人地指桑骂愧、高谈阔论! 很多同学开始还只是觉得诧异,但看见坐在前排的叶娉和袁小惠的狼狈神色后,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一些同学本来“久仰”三人的大名,所以没有吭声。一些人则带着看热闹的心情,“洗耳恭听”。 刚才车上还闹哄哄的,但很快便静下来了,所有人都在默听她们的说话。 三个女生仍然肆无忌惮地骂着,象说三口象声一样! 叶娉一直红着脸,没有吭声。眼泪也强忍着没有流出来。 虽然车上开有空调,但不知是门没关上,还是车上人太多,她的脸上、背上全都是汗水。 从学校到她家,只需坐10余分钟的车,但这10余分钟,在她感觉里,简直比坐长途车还要难受! 好不容易,她才终于听见售票员说了声“XX站到了,有人下车没有?” 她赶紧站了起来,逃也似地挤下车去。 “有些人赚够钱了,下车了!” “哪里赚够了,只是回家去数钱去了!” “算了,人家会赚钱,敢脱!那是人家有本事,让这些人赚点钱去扎药吧!” 三个女生见她下车,还是不肯放过,继续百般挖苦。 ※※※ 又过一个站后,温静三人也下了车。 刚下车子,温静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显示,赶紧走到距离两人十几米远处的那个街边花坛去接电话。 姚佳、童诗对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会心的笑意。 她们心里都明白,一定是艾雪峰打来的电话。 艾雪峰跟她们不是一个学校的,他在五十四中念高三。那是一所重点中学。与她们所读的XX中学相隔不远,步行五六分钟就到了。 艾雪峰是个大帅哥,同时又是一个花花公子。父亲是某上市公司X省分公司的副总经理,母亲也是该公司的一名高级主管。两人年薪加起来超过两百万――这还是他们应得的收入,如果把灰色收入加上的话,那就只能想象了。 他跟温静从高二开始就已经开始交往了,尽管温静不承认,但三个好朋友还是知道他们的关系突破了男女的最后防线。姚佳有一次亲眼看见艾雪峰趁温静的父母不在家的机会,跑到温静家过了夜。 两个好朋友站在路边默等了一会,温静便过来了,对姚佳说道:“艾雪峰打来电话,约我去麦当劳吃快餐。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姚佳童诗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都说不去当灯泡。 温静也不客气,说道:“不去算了,我反正请了你们,是你们自己不去,可别怪我不够姐们!” 两个朋友笑而不语。 温静将书包交给姚佳:“帮我把书包带回去。晚上我回来得早,就来拍你家房门,回来得晚,就明天再联系。”温静和姚佳都住在“玉源花园”小区里,因此两人关系更亲近一些。 姚佳笑道:“知道了,快去约会吧。去晚了,大帅哥就被别的美女夺走了!” “讨厌!三条腿的青蛙难找,两条腿的帅哥满大街都是!谁怕谁呀!” 童诗开玩笑道:“真的不在乎吗?那就把艾帅哥让给我吧?” 温静笑道:“好呀,我现在就带你去!亲自给你们两人当媒婆!” 三个女生玩笑几句后,便分了手。姚佳童诗继续向家的方向行去。温静则走到前面的一个候车亭去等车。 二十分钟后,她便乘公交车到了约会的那家麦当劳店。 艾雪峰先到了一分钟,在楼上占到了两个位置。他已买好了两个鸡腿、一份薯条、两个汉堡包、两杯饮料、还有一杯冰琪淋。 两人吃过后,艾雪峰说道:“我老妈给我新买了一辆进口的本田CRF450R摩托车,九万多元钱。骑上它就像呆在家里一样舒适和自由。我们一起去个兜个风,体验一下我的新车怎么样?” 温静故作鄙夷道:“我以为是宝马呢,原来是一辆摩托车!高兴得眉飞色舞的,就这点出息!” 艾雪峰故做神秘地低声说道:“低调一点!你知道现在最大的矛盾是什么?” “你说是什么?” “就是收入分配差距过大!所以……这个世上有好多人有仇富心理,在这个时候,我们更应该注意低调!” 温静笑得差点将刚喝进嘴里的饮料喷了出来,打了他一拳:“你小子真逗!你以为你是富人阶级吗?就是要仇富,也不会仇到你身上!中国比你有钱的多的是!” “那是,那是,我知道,我家还处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阶段。但越是这样,越要注意低调做人!” “少逗了!快走吧,让我体验一下你的破车坐上去是什么感觉。” 两人手牵手地下了楼。走到前面街边一个停车处,艾雪峰手指一辆崭新的红白色相间的越野摩托车,说道:“这就是我新买的破车,不知是否有污温姑娘的清眼?” 温静啐道:“肚子里没几滴墨水,就少冒酸了!勉勉强强,凑合着坐吧!” 两人将头盔戴好后,艾雪峰便载着温静飞驰而去。 “街上开慢一点,毕竟是新车,你还没玩熟。” “没事,我的技术你还没见识过吗?” 话虽如此,他还是减慢了速度。 两人沿着滨江西路向前开了七八分钟后,便转入了一条土路。 “我们要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 摩托车越行越偏僻,最后开上了一条坑坑洼洼的破公路。 “这不是以前去K县的老公路吗?早就废弃不用了,我们走这条老路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这条公路没用了,就因为没用了,我们才上这条公路去兜风。清静点,没人过路,要干点什么坏事也不怕人看见!” “你小子想得倒美!”温静伸手捅了他后腰一下。嘴里虽然在骂,心里却也春潮暗涌。 “别乱动,你一乱动,要是引起我身体某些部位太大的反应,翻了车可不是玩的!” “闭上你的乌鸦嘴!好好给我开车!” ※※※ 这条公路原是通往K县的公路,但十年前因改道而废弃了,平日除了少许摩托车经过外,根本看不见人影子。沿途非常荒凉。幕色四合,这条老公路更显得寂静和神秘。如果是一个胆子较小的人在独自行走,一定会产生恐怖心理。 摩托车跟着崎岖不平的老公路,一路向上,转了也不知多少道弯后,才终于爬上了一个高地。前面的道路虽然还是破烂难行,但地势比先前平缓了一些。 温静见天已经完全黑了,周围的景致变得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说道:“我们开回去吧?” 艾雪峰问道:“怎么了?” “我觉得太安静了,有点不舒服。我们还是开回去吧!” 刚才她还有点春心荡漾,但上了这个高坡后,不知为何,忽然莫明地生出一种恐怖感。心里的那点春意也没了。 艾雪峰将车速慢慢减下来,又向前开出几十米后,忽然将车停在了公路边。 “你停车干什么?我叫你往回开!” 艾雪峰笑道:“慌什么?我们坐一会就走!”边说边下了摩托车。 温静没有下车,说道:“我们快回去!”她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心里的恐惧感变得越来越浓重。 艾雪峰没有理睬她,从身上掏出一盒香烟,取了一支叼在嘴里,一边点火,一边问她:“要不要来一根?” 温静虽然不喜欢抽烟,但也会抽,以前两人幽会时,她都会抽一支玩。 “不抽。” “下来坐一会吧。”艾雪峰看了她一眼,一屁股坐到公路边乱草丛中。 公路的一边是悬崖,另一边是山坡。艾雪峰所坐地方,正是在悬崖边上。此时天已黑透,悬崖下面的山林和公路都已看不见了。 整个世界除了黑色外,没有别的颜色。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丝风。除了虫鸣声外,听不见别的声音。 温静心烦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抽完这根烟就走,否则我真要生气了!” 艾雪峰漫不在乎地说道:“急什么?抽完这支烟,我们还要办完一件事才走。” 温静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若是平日,她一定会跟他打情骂俏一番,但现在,她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完全没有那个兴致。只是想早点离开这个让人莫明心慌的地方。 “过来坐会吧,一个人呆在车上,象个傻瓜一样!” 温静回骂了一句“你才象个傻瓜”,走过去坐到他的身边。 艾雪峰伸手要搂她,被她推开了。 “你今天怎么了?突然变得怪怪的!我们以前又不是没这样兜风过,有什么好怕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一种很不安全的感觉!” “有什么不安全的?这条路连个人影子都没有,就是脱光了,也不用担心被人偷看!” “少胡扯了!你抽完这支烟,我们就走。”顿了一下,又低声说道:“我今天没心情在这种野地方玩,我们去宾馆开房间吧。总之,换个地方,你想怎样都行。” 她本想用这话引诱他快走,不想反而勾起了他的欲望。他扔了还剩大半截的香烟,一把将她抱住,开始强吻她。 但吻并没有让温静意乱情迷,反而更让她的心生出一种更大的恐慌感。她猛地一把推开他,因为用力过大,差点将他推下了悬崖! 两人都吓了一跳。艾雪峰责问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莫名其妙的!” 温静没好气道:“跟你说了,我现在没心情,我也不知为什么,反正有点怕这里!我们现在就走!” 艾雪峰见她真生气了,也没了兴致,站了走来。 两人重新坐上摩托车后,艾雪峰试图发动摩托车,但不知何故,摩托车一点也没反应。 “奇怪,怎么摩托车开不走了?” 温静一听心里更加恐慌,“你别吓我!快点开走!” 但艾雪峰又试了几次,车子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下连艾雪峰都有些恐慌了,现在他们处于荒山野地,手机根本没有信号,前不着村,后不接店,要是车子真出了什么故障,倒真是一件麻烦事情。 “别慌,这是辆进口的新车,不会有大毛病,我检查一下。” 温静虽然很不安,但也没有办法,只好先下车,让他检查车子。 艾雪峰将摩托车的前后灯都打开了,借助灯光,捣鼓了半天,但没有发现什么毛病。 时间一分一分地流逝。两人的焦燥情绪也越来越浓。 为了帮忙,温静将两人的手机都拿在手里当电筒使。但艾雪峰开车技术虽好,修车却是一个二杆子,摸来看去,就是搞不懂车子出了什么问题。 “有鬼吗?好好的,突然就开不走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温静听到“鬼”字,吓得花容失色,猛然想起了安燕惨死的事情。“天,不会真是有……那个东西在做怪吧!?” 她不敢多想,说道:“你专心修车,少说不吉利的话!” “你闭嘴!就是你今天情绪不对,影响了我的心情,才这么大半天修不好车子!” “你自己技术差,少怪别人!” “你是不是心里在害怕什么呀?一上坡就情绪不对!” 两人相互埋怨、指责一阵后,又齐心合力地重新检查车子故障。但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仍然没有一点进展。 两人都急得出了一头大汗。 温静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了21点,说道:“算了,我们走回去吧!” “你发神经呀,走回去?你走得回去吗?现在离城有20里路,黑灯瞎火地,要走到天亮呀?再说这辆车是新买的,价值9万多!扔在这儿,要是被人偷走了,你赔呀?” 温静强抑心中怒火,暗下决心:离开这儿后,马上分手! “那怎么办?要是一直修不好呢?我们就在这鬼……地方过夜呀?” 艾雪峰正要反驳,忽然,他们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是从前面山道上传来的,听声音好象是有人推着铁桶之类的东西在滚动。在寂静的夜晚,在荒郊野外,听来十分诡异。 两人惊异地对视一眼,温静问道:“那是什么声音?……是不是……有车开过来了?” 艾雪峰没有作答,侧耳细听了一会,才说道:“不是车声,好象是……是什么铁桶桶在滚动的声音?” “什么铁桶桶?” “我怎么知道!” 声音越来越近。这时他们已听得很清楚,的确是一种铁桶滚动的声音。 可是,如果是人在推,为什么没有一个照明的工具? 艾雪峰忽然用力扳动车头,让车前灯的光柱射向那个声音传来的地方。 但光柱虽然射得很远,却也照不到那个东西。 两人又恐惧又奇怪地等了一小会,才终于看见那个东西出现在了车灯照射的范围内。 果然,是一个大铁桶。不,准确地说,是一个大油桶。 这种大油桶在油脂公司里有很多,但在这种地方出现,却显得十分奇怪。 更诡异的是,那个正跟着山道滚过来的大油桶,根本没有人在推! 大油桶自己跟着公路慢慢滚过来! 听声音,这个油桶是空的,估计是个报废的油桶。 这是从哪儿弄来的大油桶?又是在什么力的作用下,自己滚动起来了? 两人惊奇在看着那只滚动的“怪物”,呆了小会,又看见了一件让人难于置信的怪事情:只见那只大油桶滚到前面的一个弯道后,象自己长了眼睛一样,忽然转了个弯,然后又跟着公路继续前进! 两人惊得呆住了,直到看见它突然加快速度向他们滚过来时,才猛然明白到是怎么回事! 艾雪峰大叫一声:“有鬼!快跑!” 温静吓得头皮发麻,想要拉住艾雪峰的手,让他牵着自己逃跑,但艾雪峰已经跑出了十几米远! 她尖叫一声,也慌乱地向山下狂奔…… ※※※ 星期天下午16:17分,叶娉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在楼下看小吃摊子的妈妈忽然回家来了。 她们家所住这栋老楼房,建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是一栋五楼一底、砖混结构的老式楼房。她们家住在三楼2号。这栋老楼房原来是XX造纸厂的家属楼。因为叶娉的爸爸原来是造纸厂的职工,所以分得了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屋。 那个年代,还没有商品房这个概念。单位的房子都是无偿地分配给职工住。不过,一般单位都会存在米少僧多的矛盾,尤其是象造纸厂这样的大单位,房源问题更是突出。因此,要想分到这样一套在当时还算理想的住房的话,得凭很多条件。除了职工的工龄、职称、职务、是否结婚、家庭人口状况、是否有私家住房等因素外,与领导的关系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因此,能分到条件比较理想的住房的职工不多。绝大多数职工,只能住在厂里的单身宿舍里。资历最浅的年轻工人,甚至连单身宿舍也分不到,而要象学生一样,住在大宿舍里。 叶娉的爸爸虽然在厂里没有什么职称、职务,和领导的关系也一般,但因为工龄等其他条件有一定优势,加之又给领导送了几次礼,所以终于分到了这套住房。 叶娉上小学一年级时,父母因性格不合等原因离婚了。爸爸从此搬了出去,几年后又另组了家庭。所以这套住房一直由叶娉和妈妈居住。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纸厂为了解决这栋楼房的产权归属问题,通过与住户们协商,最终达成一致意见。每户人家向厂方补缴了三万元钱后,厂方便将这些住房的产权正式转到了私人的名下。叶娉的妈妈虽然不是厂里的职工,但因为叶娉的爸爸已经另有住房,因此厂方还是让她缴了款。 虽然只有52平方米,但房屋布局很紧凑,功能也算完备。除了两间卧室外,饭厅、客厅、观景阳台、生活阳台、卫生间全都有,真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叶娉的妈妈高学琴一直靠卖小吃为生。她家的小吃摊子就摆在这个家属院的大门口。以前只有厂里的职工以及家属们来照顾她的生意,因此一直生意很清淡。但自从十年前,纸厂因城市规划原因,被政府勒令搬迁出主城之后,这里很快便淹没在新城的包围之中,以前厂里的一块大坝子也变成了新大街的一部分。她的生意也因此好了起来。每天的毛收入都能上80元,生意特别好时,还会上百元。因此家里虽然不富裕,但生活倒不成问题。 叶娉猜到妈妈回家的目的,却故做不知,继续看自己的电视。 “你怎么还没回学校?明天就要上课了,还呆在家里看电视!”妈妈一边换拖鞋,一边问女儿。 “今天不想回学校,明天早点起床,赶公交车去学校也一样。” “这样好不好呀?你们的班主任不管吗?” “有些同学以前也这样做过。” 妈妈本来是回来看女儿回学校没有,听女儿说得轻描淡写,叹息一声,也不再劝,进屋坐下。 她当然不知道,叶娉之所以不愿回学校,是因为害怕那几个女生。 星期五那天在车上受到的侮辱,就象在伤口上撒盐一样,让她心灵上再次受到了难以抚平的创伤。→文¤人·$·书·¤·屋← 但她知道妈妈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所以回家后一直没有对妈妈说。舅舅虽然生得孔武有力,但她不愿意什么事情都去麻烦舅舅,而且她也害怕那几个女生将那些秘密,甚至她的祼照公诸于众!如果舅舅和妈妈知道她曾今受到过那样严重的侮辱的话,她别说在学校里,就是在家里也从此抬不起头来。 因此,她虽然对那几个女生恨得要死,常常在走神时,在心里诅咒她们。却一个字也没对妈妈讲。 母女俩坐在沙发上,默看了一会电视后,妈妈便又准备去看摊子。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拍门声。高学琴以为是邻居来拍门,一边答应一边去开门。 ※※※ 但来人不是邻居,而是叶娉的舅舅高保国。 “叶娉回学校了没有?” “还没有,她说今晚不想回校,明天再去学校。” 高保国点点头,一边将门关上,一边换拖鞋。 “你是不是找叶娉有什么事情?”高学琴见哥哥神色有些不对,疑惑地问道。 高保国没有回答,反问她:“你要去看摊子?去吧,我问叶娉一些话。” “这个时候也没什么生意,我让高婆婆帮忙看着摊子。”高学琴看出哥哥有什么重要事情,因此也不急着出门了。 叶娉早听见了舅舅和妈妈的说话,心里也有些紧张。暗忖:“舅舅不会听说了那些事情吧?” “舅舅。”她有些心虚地跟走进屋来的舅舅打了声招呼。 高保国嗯了一声,过来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妹妹给他端来的冷开水,又取出一根烟点上,这才问叶娉:“你听说温静出事的消息了吗?” 叶娉一惊:“我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情?” 高保国没有作答,只是盯着叶娉看。 “到底怎么回事?叶娉这两天一直呆在家里看书、看电视,连楼下也没去过。她能听说什么事情。” 高保国重重吐了口气,说道:“温静也死了。” 母女二人都大吃一惊。对视一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安燕才死几天,温静又接着死去!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呆了一会,叶娉才问道:“她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我也是今天上午才听说的。听说就是这个星期五晚上,她跟54中的一个男同学一起,去以前通往K县的老公路兜风,结果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两人同时因急性心肌梗塞而死在了公路上!” “这个星期五晚上?”叶娉心里微微一惊。“正是她们三个女同学在车上挖苦我的那天!她居然晚上就死去了!这是巧合还是……报应?” 母女俩听高保国讲了他听说的一些情况后,都觉事情有些离奇: 发现尸体的地方,距离主城大约20里路。他们的摩托车就停在公路边,距离他们的尸体不到1公里远。两具尸体也没在一起,相距大约300米远。两人的模样都严重扭曲变形,好象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很多跑到现场去围观的人都在猜议,怀疑他们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追赶并活活吓死的。但奇怪的是,他们明明有摩托车,而且车子也没有什么故障,他们为何不乘车逃跑?是来不及,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道的原因? 如果说他们当中有一人有心脏病,那倒不足为怪,但如说两人都有心脏病,而且又这么巧地同时发作,同时死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现在发生了!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有一件事情也很令人费解:在距离前面一具尸体,即那个男生的尸体不远处的公路边,有一个油脂公司报废的大油桶。那只大油桶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与他们的死到底有无关系? 高保国显然也不相信叶娉与温静的死有什么关系。他了解自己的外侄女,就算她心里想她们死,也绝无胆子去杀人。更不会有胆子去装神弄鬼吓别人。 她要是去了,只怕没吓死别人,倒先把她自己给吓死了! “公安局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他们会不会……怀疑我们?”屋子里寂然半晌,高学琴才担心地问道。 “公安局怎样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与安燕和温静的死,没有什么关系吧?” “你也在怀疑我们?她们把我女儿打了,我就算恨她们,也不至于会想法害死她们吧!”高学琴对哥哥的怀疑有些生气。 高保国深吸了一口烟,又重重地吐了出来。“我当然相信你们不会干出那种蠢事,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所以来问你们一下。看你们听说没有。” ※※※ 三人又沉默了小会,叶娉问道:“你说在发现尸体的公路上,有一个报废的大油桶,他们的死……会不会与那个大油桶有什么关系?” “公安局正在调查。听说那个油桶是住在公路边的一户农民家的。那家人是从哪儿弄来的那个油桶,我不清楚。但听一些人说,那个油桶放在他家瓦房后面好多年了,一直也没派上什么用场。而且,听说那户农民根本不认识温静和那个男同学。出事当晚,他们一家人都睡了,也不知道油桶是怎么到现场去的。” 叶娉皱眉思忖一会,又问道:“那安燕的事你后来听说什么情况没有?查没查到那个花盆是谁家的?” “也没查到。听说只有26楼和28楼两层搂的7号房住户家里有那种搪瓷大花盆,但两户人家的花盆都没有放在阳台栏杆上。26楼7号房的住户,是放在阳台地板上面的。而28楼的住户,因为是顶楼,所以他们家的花盆全部放在天楼上面,也是放在地上的。巧的是,两户人那天都正好没在家。” “真是怪事。”妈妈喃喃说道。 三人默想一会后,高保国忽然对叶娉说道:“这里没有外人,你跟舅舅说句老实话行不行?” “舅舅,你怀疑是我干的?” “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段时间以来,你自己感觉……有什么与以前不一样的地方没有?” 高学琴惊异地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女儿,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会突然问这样奇怪的问题。 叶娉垂下眼去,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当然清楚自己与从前的自己有些地方不一样。 可是,这跟温静和安燕的死有关系吗? 高保国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叶娉。见她神色古怪,半天不回答问题,心里不禁暗暗恐怖。 “天,难道真的跟我猜想的一样?她那天昏迷在那个大沟下面,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第三章 我是谁 叶娉正犹豫要不要对舅舅说出自己学习方面的变化,忽然门外响起敲门声。 三人互视一眼,然后高学琴过去开了门。 看见门外站着两个脸孔很生的警察,她的脸色刷地变了。吃吃道:“请……问你们找谁?” 那个三十多岁、体态有些发胖的警官不答反问道:“请问你是叶娉的妈妈吗?” “……我是。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嗯,有一个案子,我们想找你女儿寻问一些问题。你女儿在家吗?” 高学琴心道:“来得好快!”说道:“她在,不过……” 那个比较瘦高的年轻警官微笑道:“你不用太紧张,我们只是想寻问你女儿一些问题。没有别的意思。” 高学琴哦了一声,回头看了客厅里的哥哥一眼。高保国起身走到门边,说道:“请进屋坐吧。” 胖警官一边脱下脚上的皮鞋,一边问高保国:“你是……?” “我是叶娉她舅舅。” “哦,我猜也是。” 年轻警官看了高保国一眼,“我们也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你正好也在,倒省些麻烦了。” 高学琴有些担心地看了哥哥一眼。但高保国却毫不在意,只哦了一声。 两位警官走进客厅,看见叶娉神色紧张地坐在沙发里。胖警官招呼道:“你好,你就是叶娉吧?” 叶娉嘴张了一下,想说话,却因为太过紧张,没有发出声音。 两位警官对视了一眼。 高保国招呼两位警官在沙发里坐下后,对妹妹说道:“家里有茶叶没有?给客人沏两杯茶吧。” 高学琴神色有些慌乱地说道:“没有茶叶。”又抱歉地对警官解释:“我跟女儿平时都不喝茶,所以家里从来不买茶叶,你们先坐,我下楼去买茶叶……” 两位警官都说不用客气,有白开水喝就行。高学琴心里很不安,听了客人的话后,也就不客气,走到热水器前为两人接了两杯开水,放到沙发前的玻璃茶机上。 高保国给两位警官各递了一支烟。白胖警官道了声谢,点上火抽了一口后,说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白,这是我的搭档,姓朱。我们在XX分局刑警队工作。我们的来意,你们可能也猜到了一些?我们就开门见山吧!” 高保国点点头,毫不避讳地说道:“我们知道你们想调查什么事情。很凑巧,在你们来之前,我们也正在谈论这些事情。” 两位警官交换了一个眼色,年轻的朱警官取出随身带着的笔记本和笔。白警官问道:“哦,你们在谈论什么事情?” “你们肯定是想调查跟叶娉同校的那个姓温的女同学的事情吧?我们就是在议论这件事情。” 白警官点点头,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听到一个洗车的司机说的。”又解释道:“我跟两个战友合伙,在滨江南路开了一家汽车美容店,名字就叫‘老战友汽车美容店’,你们可能知道吧?” “哦!看见过你们的店。” 高保国真诚地说道:“希望你们今后能照顾一下生意!” 两位警官相对苦笑一下。“好,以后能照顾一定照顾。” 高保国道过谢后,将自己听到的情况,以及刚才来问妹妹和外侄女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两位警官本来也不太怀疑这家人,见高保国神色很坦然,更打消了几分怀疑。互相看了一眼后,白警官又开始向叶娉提问。但他没有问叶娉被打的事情,因为他们已从其他渠道了解到了相关情况。所以一提问就直奔主题: “你不用太紧张,我们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星期五晚上七点至十点,这三个小时里,你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叶娉平日爱看小说和电视,虽然主要是看言情小说和青春偶像剧,但也看过一些推理小说和破案内容的电视剧。所以一听对方的问题,就明白警官是在调查她的不在场证明。 “星期五放学后,我直接坐车回家了。回家后也没去别的地方,甚至连楼下都没去过。一直躺在沙发里看电视。直到晚上……将近2点钟吧,才睡觉了。” 白警官端起开水喝了一口,问道:“家里没有来客人吗?” “没有,就只有我跟妈妈在家里。” 白警官皱了下眉,又问道:“看那么长时间的电视?在看什么节目呀?” “先是看了一会湖南台的娱乐节目,接着又开始看江西台播放的《我的青春谁做主》。” 白警官点点头,问道:“能不能具体谈一下9点钟前后的节目内容是什么?” “九点钟前后?当时在演《我的青春谁做主》,是第……第几集记不起来了。内容是女主角钱小样的爸爸的腿被摩托车撞断了。后来……哦,我想起来了,我后来突然睡着了!所以不清楚后面的情节。” “突然睡着了?”白警官困惑地重复了一遍。 高学琴见警官脸上现出怀疑的神色,忙证明说:“我可以作证。女儿确实是睡着了!她是从……好象是从8点半钟左右睡着的,我知道她要等着看湖南台的快乐女生比赛。所以没有叫她上床去睡。只给她盖了床毛巾毯。一直到晚上10点半钟,我才叫醒了她。” “快乐女生是晚上10点半钟的节目吗?” “就是!也不知湖南台怎么搞的,把节目时间弄到这么晚,女儿又很爱看那个节目,弄得每周星期五都睡得很晚!” 一直没吭声的朱警官小声插了一句:“我老婆也爱看那个节目。确实是晚上10点半钟开始播出。” 白警官对叶娉其实也没有怀疑,只是出于谨慎之见,才来调查一下。但听了母女俩的话后,反而有些困惑了。 为什么她在关键的时间点上却睡着了?是巧合,还是想掩盖什么秘密? ※※※ 白警官沉默小会后,又问道:“那好,我就问下一个问题。上周的上周的星期三,也就是安燕死的那一天,想必你对那天应该有印象吧?” 叶娉、高学琴、高保国三人心里都不由暗想:“果然他们对这件事也产生了怀疑!” “嗯,我记得。” “那好,我的第二个问题是:那天中午12点钟前后,你是在医院里吧?” “是。那是我住院的第三天,我的伤还没好,所以一直呆在医院里,哪儿也没去。你们可以问那儿的医生和护士。” 白警官嗯了一声,显然完全相信这一点。又问高学琴和高保国:“你们呢?那个时间在……?” 高学琴说道:“我也一直在医院里。女儿从住院到出院,我一直陪着她。除了到医院附近的小馆子端点吃的东西外,几乎没离开过康复医院。” 白警官又看向高保国。 高保国将烟蒂扔到地上,说道:“实话实说,我去找安燕去了。不过那个花盆不是我扔的。”接着他详细讲了那天的事情经过。最后替自己辩解道:“我不可能进别人家里专门去扔花盆。再说我也不是神仙,能算那么准?扔下去就刚好砸在了走出大门的安燕的脑袋上!另外,就算我算准了,扔了花盆,花盆的主人也没理由替我隐瞒。” 白警官点点头,似乎完全采信他的话。 两名警官对视一眼,白警官问道:“你有什么问题没有?” 朱警官微微犹豫了一下,忽然问叶娉道:“我相信你那天不可能去找安燕,但我还是想问一下,当天中午12点前后,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叶娉皱眉想了小会,才说道:“我当时在睡觉。好象从上午11点钟左右,一直睡到中午两点过后才醒过来。”她又回头问妈妈:“是吧?妈妈。” 高学琴也想起来了,“对,我女儿一直在睡觉。你们不信可以去问那个姓陈的护士,当时我的女儿在输液,她进屋来换过几次药!” “哦,你睡着了!” 两警官对视一眼,都有些困惑。 怎么这么巧,两件事情发生的关键时刻,她都睡着了? 高保国显然也感到时间有点太巧,神色有些复杂。 两位警官走后,三人一时都没说话。只是各自默想心事。 屋子里静了五分钟后,叶娉才终于打破沉默:“舅舅,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小的时候,你带我看过一部老电影没有?那部老电影的名字叫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高保国微微一惊,“我看过呀,那个电影是八十年代很出名的片子。我小时候看过,但肯定没带你看过。因为我也只看过一次,当时我的岁数比你现在还小几岁!” 叶娉哦了一声,又问妈妈:“我爸爸带我看过那个电影没有?” 妈妈有些奇怪地看着女儿。“我也看过那个电影。你爸爸肯定也看过。因为学校包过那场电影。但……我们都没有带你看过。我们当时都还是学生,怎么可能有你!” 叶娉点点头,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高保国高学琴对视一眼,高保国问道:“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老电影?是在电视里看过吧?”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看这学期的语文选修课文时,忽然读到一篇课文,是铁凝写的《没有纽扣的红衬衫》,我看下面的注释说:作者铁凝是当代著名女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主席。根据她写的中篇小说《没有纽扣的红衬衫》改编的电影《红衣少女》,获得过中国电影‘金鸡奖’和‘百花奖’的最佳故事片奖。心里就莫明其妙地产生一个想法:觉得自己小时候在什么地方看过这个电影,而且还是一个大人带我去看的。所以我以为是舅舅或者爸爸带我去看过的。” 高保国心里浮起一团阴云,默默吸了几口烟后,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能记起那个电影的一些内容吗?” “具体情节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一个大概:女中学生安然学习成绩很优秀,为人热情、诚实、正直、天真,然而在班里却总是评不上三好学生。安然本没有错,只是她不善于伪装,所以使她经常受到老师的批评和指责。但安然个性很强,评选三好学生那天,她偏要穿上自己最喜欢的那件、被一些同学非议过的没有纽扣的红衬衫!” 高保国高学琴听了心里都很吃惊:他们都忘记安然的名字了,怎么叶娉记得这样清楚?(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她是自己记混了?把在电视里看过的怀旧电影,记成自己小时候看过的电影了,还是真的在什么地方看过? ※※※ 听叶娉讲了她最近一段时间的学习变化后,高学琴、高保国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心里都在暗想一个问题:叶娉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想到坐在身边的人也许根本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另一个人时,高学琴心里又是恐怖又是伤心。 高保国看出她们母女俩都产生了和自己一样的猜疑,为了不吓着她们,他故做轻松地说道:“我觉得叶娉的话有道理。也许真的因祸变福,‘激活’了一直不开窍的左脑!所以觉得数学变简单了。好了,都不要东想西想了。我还有事要回店里,走了。” 高学琴见哥哥要走,有些慌乱地站起来,说道:“我也要去看摊子。” 高保国知道妹妹是想跟自己商量一些事情,也不点破,说道:“那一起走吧。” 高学琴对叶娉说道:“你也别背思想包袱了,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那两个同学也不是我们害死的。” 叶娉没有吭声。也没有看妈妈一眼。 她已感觉出妈妈对自己有了一种害怕心理。 其实,她自己对自己也产生了一种恐怖心理! 她虽然有点害怕他们抛下自己,将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屋子里。但她没有站起来跟他们走,因为她知道他们肯定会背着自己商量一些事情。 两人出门后,她马上从沙发里站起来,冲到了门后面,听见妈妈和舅舅的脚步声下了楼后,她立即打开了房门! 门开后,她才有了一点安全感。 现在该怎么办?她不知道。 电视虽然开着,她却不敢重新坐回到沙发里去看。好象她只要一离开大门,门就会自动关闭一样! “到底是谁上了我的身?!” “我对数学还有其他几门功课的感觉,为什么一下子全变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认为是自己的左脑被‘激活’了的原因,但现在她才发现事情并非她想象那样简单。 如果只是左脑被‘激活’了,也许可以勉强解释自己为何会对数学有了不同的感觉。但自己以前的数学基础那么差,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学得懂新的功课,而一点也没受到基础的影响? 这道理就与看长篇小说或者电视连续剧一样,如果前面的情节都没有看或者没看明白,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看得懂后面的情节? “难道……附上我身的那个东西,以前也是一个学生,而且还是一个学习很优秀的学生?” “可是,这个学生为什么要帮我报仇?是因为附身后,跟我合成了一体,所以我的仇恨也变成了他或者她的仇恨?或者,这个学生替我报仇,是作为附身的报答?毕竟他或者她占据了我的身体!” “不,不会的!我除了学习外,其他都跟以前一样,我并没有变成另外一个人!” …… 她站在大门边,胡思乱想着。 如果这时候有人经过她家门口,看见她呆子样站在门后面,一定会当她是个神经病。 她自己也觉得这样站在大门口,很象一个神经病。 又胡思乱想一阵后,终于做出一个决定: “算了,今晚还是回学校去住。留在家里,不但没有任何作用,也许反会吓着妈妈。回学校去后,我设法向同学们打听一下,看我们学校以前是不是有个学习很好的学生……出过什么事情。” 打定主意后,她立即进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为防大门突然被什么东西关上,她进自己的卧室前,将鞋架搬到了大门前,挡住了大门。 饶是如此,她还是不放心,不敢在自己卧室里呆太久,将书包和课本拿到客厅沙发里,胡乱装好后,便关了电视和大门,逃也似地冲下了楼。 下楼后,她的心才宁定了一些。本来,她平日都不会从家属院的大门出去,而会走那条与东华新街相通的小巷子。从这条小巷子上街,其实与从大门出去差不多远,但从小巷出去,离候车亭要近一些。 但今天,她没有走那条小巷。倒不是因为害怕――小巷两边都是一些私人开的小门市部,并不可怕――她只是想跟妈妈说一声自己去学校了。 她走到家属院大门前,果然看见舅舅还没有走,坐在妈妈的摊子边,正跟妈妈商量着什么。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对妈妈说道:“妈妈,我回学校了。” 舅舅和妈妈都吃了一惊,妈妈说道:“好,把钱保管好呀。” “知道。” 高保国知道妹妹每周只给女儿100元生活费,从自己钱包里摸出100元钱,说道:“来,这是舅舅给你的。” “不用了,妈妈已经给我100元钱了。” “这点钱你拿去零花吧,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高学琴道:“你别惯坏了孩子。” “唉,我也难得给她一次钱。”又对一脸迟疑的叶娉说道:“拿去,不接舅舅就生气了!” 叶娉看了妈妈一眼,上前接了钱。“那我走了。” “好,去吧,别胡思乱想,好好学习!”舅舅代妈妈叮嘱了一句。 ※※※ 叶娉一路边走边想:“舅舅和妈妈肯定也跟我有一样的想法,不知他们会商量出什么办法?” 她猜想一会,想不出来,也就不想了。 回到学校后,因为离晚自习时间已近,所以也不先回宿舍,决定先去食堂吃饭。 在去食堂的路上,她遇见了两个同班的女生。她跟她们打了招呼后,和她们一同去食堂。 但没走几步,一个同学就神色不自然地说道:“你们先去食堂吧,我还有一点事,过会再去!”不等两人回过神来,便狼狈地转身走了。 叶娉虽然有一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和这名女生一同去了食堂。 打好饭菜后,她找到一个没人的餐桌边坐了下来。 本以为那个女生会坐到这张桌子边一起吃饭,不料那女生打好饭后,却朝另一个很远的位置走去。 叶娉微微一惊。虽然她跟这个女生关系一般,但对方这个不太友好和礼貌的举动还是让她有些不悦。 她纳闷地吃了一会饭后,忽然想到:“她们不会也是听说了温静的事后,对我产生了一种恐惧心理吧?” 她悄悄转过头去偷看那位女同学。结果这一看,让她更加吃惊。 原来身边的几张餐桌边,除了自己外,只有一个初中男生在吃饭。所有高三年级的学生都坐到离她很远的位置。 她转过脸去看时,正好看见几个同学在偷看她,其中两个同学还在窃窃私语什么。 看见她转过身来看向她们,那几个同学赶忙低下头去,假装吃饭。 看来同学们都已听说了温静的事情了! 同学们是怎么想的,她猜不出。但她隐隐感觉到大家已经将自己看成异类了。 吃完饭后,她没有回宿舍,径直去教室上晚自习。一进教室,就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 本来教室里闹哄哄的,很多同学围成一堆在谈论温静的事情,但看见她走进了教室,大半同学都停止了议论。 一些同学神色不自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里,一些同学虽然还在继续谈论,但声音明显低了许多。 同学们对她的异样态度,她能理解。但心里还是有一种孤独和无助的感觉。 本来,她还计划跟同学们打听一些事情,但现在这个气氛,她哪里还敢去惹别人厌? 她要是问同学们,这个学校以前是否有学生死了,别人会怎么想? 毋庸说,晚自习她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学习。 虽然她一直拿着书本在看,但她脑子里总是胡思乱想不断,眼前不时幻想出一些奇怪的画面。 她想起那天刚刚苏醒过来的事情,她好象问过妈妈一个奇怪的问题,问妈妈“小军”在哪儿。她还在梦里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那儿有几栋上个世纪修建的、比她家那栋老楼房还要破旧得多的老房子。老房子下面有一个破烂的废弃了很久的球场坝子,旁边还有一株很大很老的榕树。有一个小男孩在篮球坝子中间玩耍。 “那个地方我明明从来没去过,还有那个小男孩,我也根本不认识,为什么我会突然梦见那个地方和那个小男孩?只是一个梦,还是……跟那个‘东西’有什么关系?是不是……他或者她的家就住在那个地方?” “假如那个地方真的存在,那到底在这个城市的什么位置呢?”她思忖一会,忽又想道:“那几栋老房子周围全是一些高楼大厦,也许我能根据这些特征查到那个地方!” 她想起自己读初中时,一个广场上举办过一次关于这座城市老房子的摄影展。当时广场四周安放了好多宣传画布和大木板,每个木板上面都贴了几张尺寸很大的照片,有些是彩色的,有些是黑白的,拍摄的全是这个城市的一些老街老巷和老房子。 “也许那里面就有一张那个地方的相片?!可是,那次照片展览是几年前举办的,是政府什么单位组织的也不清楚。就算清楚,我也没法去向他们调查吧。” 发呆半晌,她又想道:“我真的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吗?假若是真的,肯定是昏迷在那个大沟下面的那天晚上,……啊,是不是那个‘东西’就躺在大沟下面?!” 她眼前幻想出这样一个恐怖的场景:自己昏迷在大沟下面,周围全是荒草、乱石和垃圾,而垃圾中间,半隐半现着一个人头骷髅! 她被自己的幻想吓得脸色惨白,虽然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后怕:“天哪,我居然整晚就睡在那个可怕的地方!” “不,不要胡思乱想!根本没有这种事情!要是在我旁边真的有那种东西,去救我的同学一定会看见!听说那天早上跑下去救我的是十几个男生,他们不可能全都那么粗心,看不见那个东西!” 她觉得胃在收缩,有一种想吐的不适感。于是强迫自己挥开那些恶心、可怕的联想,将精力重新放到书本上面。 同桌同学苏小芬正在做自己从书店买来的一套数学练习试卷,忽然遇到一道不会做的题目,于是转过身去请教后排的男同学乔自新。乔自新的学习成绩在班上处于中等偏上,苏小芬一有问题就会向他请教。 乔自新拿过练习册,有些兴奋地说道:“噫,你是从哪儿买来的?全是往年的高考题!” 苏小芬说道:“是呀,我就是因为上面全是历年的高考题才买的!花了9元钱。看,这道题是2000年上海的高考题!” 乔自新有个毛病,不管做什么题,他都要把题目读出声来。只听他嗯了一声,小声读道:“设U是全集,非空集合P、Q满足PQU,若含P、Q的一个集合运算表达式,使运算结果为空集,则这个运算表达式可以是_______(只要写出一个表达式)” 思忖一会,又将题目念了一遍,又想一会,又念了一遍。 苏小芬有些焦急起来,她知道,乔自新只要把题目念上三遍以上,基本上就表示他也不会了。 叶娉本来又开始在出神,听他连念了两遍,不由回过神来。等他念到第三遍时,已听清楚题目。 她心里微感纳闷,“这么简单的题目,他怎么做不出来?” 本想回过头去加入他们,但又觉得有些唐突。只得按耐住自己,等他解答。 却听乔自新说道:“我想一会,等做出来了再给你讲。” 苏小芬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失望地回过身来,苦恼地自己思考。 叶娉默然半晌,终于按耐不住,主动说道:“你刚才问的那道题目,我以前也问过别人,好象是这样做的……”上高中以来,她从来没有在学习上面帮助过别人,为了不让人觉得奇怪,她故意假称自己问过别人。 苏小芬还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怀疑地说道:“哦,你讲来听听。” “这道题是开放性试题……所以我们可以得到其多种答案:①UQ∩P;②P∩;③UQ∩等等。” 苏小芬数学虽然不好,但一般都能在及格线上挣扎,想不到今天居然受教于从来没及格一次的叶娉,惊奇得眼珠子都差点从眼镜后面落下来了! 不只是她,几名一直在悄悄观察叶娉的同学也被刚才的一幕惊得无语了。 叶娉自己也很快感觉到了刚才的行为不但无助于摆脱孤独,反而更将自己处于不利的地位。心里不禁有些后悔。 ※※※ 当天晚上,她一直在做噩梦,一会梦见自己躺在一个恐怖的骷髅旁边,一会梦见自己被什么人杀死了,甚至她还梦见自己被人强奸了!总之,全是一些恐怖的场景。 迷迷湖糊的,她感到头有些痛,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咬自己! 是什么东西?眼睛那样吓人,样子又凶,身上又臭,特别是嘴,十分腥臭! 唉呀,原来是三条大黑狗!这三条大黑狗体格真大,它们在争着用嘴叼自己的脑袋!一只狗突然把自己的脑袋含在它的大嘴里,向前面逃跑,另外两条大黑狗见了,忙追赶上来。 那条大黑狗左冲右突,无法突围,结果一不小心,被另一条大黑狗从它嘴里夺走了自己的脑袋。这条大黑狗又开始跑,其它两条狗又开始穷追猛赶。最后,这条大黑狗在经过大沟中的一个污水塘时,将自己的脑袋失落到了水塘中! 她尖叫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才发现只是一个噩梦! 两个女生被她的叫声惊醒了,睁开惺松的睡眼看了她几眼,一个女生想问她,但终于忍住。 同宿舍的几个女生虽然还跟她说话,但神色都明显跟以前有了一些变化。好象特意要跟她保持一段距离。 她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了一会,呼吸才平缓了一些。 好象天已亮了?也许再过10分钟,或者20分钟,就该起床了。 她睁着眼睛发呆一会,忽然感到一阵尿意,于是穿上拖鞋和外衣,开门去这层楼的厕所方便。 从厕所出来后,在回寝室的途中,她无意间向楼下的大沟看了一眼,不由一惊: 大沟下面真的有三条大黑狗! 她认识那几条狗,知道它们不是流浪狗,而是住在大沟对面的一个四十几岁的单身汉养的狗。 那个单身汉长得红光满面的,看上去是一个很随和的人。到底结过婚没有,她不知道。反正感觉他是一个单身汉。那人虽然看上去很穷,但喜欢溜狗,经常带着他的三头大黑狗在学校周围的山坡上闲逛。 有一次,她和那个单身汉以及他的三头大黑狗在一个狭窄的小巷子里相遇了,她被那几头个子很大的狗吓得尖叫了一声,立即背过身去,将脸朝着墙壁。但那几条模样很凶的狗并没有侵犯她,只是从她身边默默经过。 那个男人见她吓成那个样子,呵呵笑道:“别怕,我的狗不乱咬人!” 虽然如此,但为了表示歉意,他用手里的打狗棒打了一下走在最后面的那条大黑狗,并大声喝道:“快走!快走!” 现在,这三头大黑狗就在大沟下面。那个单身汉也在大沟下面。 这么早,他们去大沟下面干什么? 她好奇在停下来,站在栏杆后面看他们。 那个单身汉站在一个黑污污的水塘旁边,手里拿着他的打狗棒,一边不时虚挥几下,驱赶试图围近身来的三头黑狗,一边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那三条大黑狗好象很不安份,围着那个污水塘跑来跑去,似乎里面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一样。 她的视线移向那个污水塘。 那个水塘的水又下降了一些,上个星期五离校时,那儿的水还有些深。但现在却好象浅得只能没过人的足踝。 水塘里有一个白色的东西。因为隔得较远,那东西又半淹半现的,所以看不太清楚,有些象骨头,又有点象是一袋垃圾。 她想起自己刚才做的噩梦,心里一紧。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白色东西。 虽然一直看不清楚,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如此,她越看越觉得那不是一包垃圾,而象是一个人头骷髅! ※※※ 她正看得出神,忽然3-5宿舍的一名女生也出门上厕所。看见叶娉象个幽灵一样,独自站在寂静的长廊中间默看下面的大沟,觉得奇怪,也站到栏杆后往下观看。 叶娉虽然跟她不是一个班的,但她知道,自从那次自杀事件发生后,自己已成了这个学校的“名人”,安燕、温静相继怪死,更让人对她觉得异样。因此,她见这名女生也往下看,本能地产生一种逃避心理,低着头快步回到自己的宿舍里。 她躺回床上,想道:“刚才我看见的一定是个人头骷髅!那个单身汉一定是在打报警电话!” 想到刚才醒来前做的那个怪梦,她觉得又奇怪又恐怖:“难道我就是被那个东西附身了?!天,不会吧,那天同学们下去救我时,明明没发现什么东西……” 她极力想要找到能否定这种可能的证据,但思来想去,却想出很多相反的证据! “我怎么会做到那么怪的梦?梦见到自己的头颅被三条大黑狗争来争去,结果一醒来,就真的看见三条大黑狗在围着一个人头骷髅样的可怕东西兴奋地跑来跑去!难道……就象以前物理课上学过的共振效应,我与那个头颅发生了‘共振效应’?要是那个东西真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奇怪的事情?” “可是,如果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变化,真的与那个东西有关系的话,为什么那些救我的男生都没有看见它?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下面的?是在我自杀之后才被人扔下去的吗?” 她希望事实如此,但理智上却不敢接受这样的结论。 “如果下面的那个白色东西真的是一个人头骷髅的话,应该已死去了……很多年吧?否则不可能变成了一个骷髅。一个很多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人的骷髅,又有谁会把这种恐怖东西特意扔到那下面去!既然这么多年都没被人发现,就根本没必要转移地方了。 “那么那天为什么没人看见呢?是因为那些男生都粗心了?不可能……哦,肯定是因为它在水下面,而当时水比较深,所以才没有被人发现。现在水变浅了,所以才水落‘石’出了!” 但她马上又想到一个问题:她在这个学校读了两年书,一直住在这栋女生宿舍里,下面的大沟,以及那个水塘,每天也不知要看见多少眼,那个水塘,一段时间水很深,一段时间又很浅,有时还会完全干涸,如果那个东西一直在那个地方,早就被人发现了,也不会等到今天!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难道……它本来不在那个水塘下面,是因为某种原因,最近一段时间才落进水里面的? 她紧张地思忖一会,猛然大悟!“我真笨!早该想到是什么原因了!” 她眼前仿佛见到了这样的场景: 那个东西本来是掩藏在坡地中间的垃圾之中,也许本来还有什么口袋之类的东西装着它,由于上面的垃圾很厚,所以一直没被人发现。直到那天晚上,自己纵身跳下去后,因为当时天很黑,自己没有看清位置,所以没有直接跳落到大沟下面的乱石堆里,而是落到了坡地中间的垃圾上面,并顺着坡地滚了下去。在我的冲击力作用下,一些垃圾也跟着往下滚落,其中就包含了那个东西!自己滚到大沟下面昏迷过去后,那个东西却滚到了那个水塘之中,由于当时水很深,所以那十余名男生没有发现…… 她正胡思乱想,忽然听见外面走道上传来几个女生的声音。 “你们快起来看,下面有个人头骷髅!” “快出来看,下面那个东西好吓人呀!” “真的呀,在哪儿?” “就在大沟下面那个水塘中间!” 叶娉宿舍的一些同学也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几个胆大的女生争先恐后地披起衣服开门出去看。 ※※※ 几秒种后,同学李洁象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跑进屋来招呼其他一些还在贪睡的同学。“你们快起来看,下面真的有个人头骷髅!” “是不是呀?没看错吧?” “别吓人呀,大清早的!可能是动物的骨头吧?” 同学们正将信将疑,另一个叫陈靓琪的女同学又大惊小怪地跑了进来。“真的!你们快出去看,连110的警察都来了!” 大家听说警察来了,再无怀疑,纷纷穿起衣服跑出去看。 叶娉心里莫明地有些慌乱,本不想去看,又怕引人起疑,只得装成不知道一样,跟着大家出去看。 此时走道里已经挤满了女学生,甚至连下面两层楼的一些女生也跑上楼来了。 不光是这栋宿舍楼,其他几栋宿舍楼的栏杆后面也挤满了人! 一些男生不避嫌,也跑到了女生宿舍前,站到坡地边上,往下面看。 叶娉默默地站在人后面,垫起脚尖往下面看。果然,两名警察正沿着对面坡地中一条羊肠小路往大沟下面走去。 大沟对面的一些居民楼,也有很多人在看热闹。一些胆子很大、又不怕脏的人,跟着两名警察向坡下走去。 总之,大沟两边的高地上,黑压压的全是人影。少说也有千余人!而且还不断有新人加入。 人们边看边大声议论,闹哄哄的,也听不清到底在议论些什么。 叶娉因为出门慢了,所以挤不到栏杆后面,见几名女生向楼下跑去,犹豫一下,也跟着下了二楼。 二楼也站了很多女生,但因为视野不如上面的三楼开阔,不少住在二楼和一楼的女生都跑到三楼去了,因此二楼反而有一些空位置。叶娉走到一段没人的栏杆后面,默默向下面观看。 不过,她跟别人的心思不同,所以注意的东西也不一样。她只向那个水塘看了几眼,便将视线移向坡地和垃圾。 她用眼睛目测:自己那晚应该跳落到了垃圾中什么地方,又是沿着哪道轨迹往下面滚落下去,最后可能会停在什么地方。 结果,就象在印证她的假设一样,跟着她的视线,沿途真的还隐约可见当时她滚落下去的轨迹。 而且,坡地中间一些垃圾也明显有被什么东西改变了原状的痕迹。 跟着她视线追踪的轨迹,一直可追踪到下面大沟的一堆乱草之中。那里乱草很深,周围是一块潮湿、松软的泥土。前面几步远处,是一大片乱石和垃圾。那个水塘距离那片乱草很近,根据她的目测,大约只有五米。 如果自己是滚落到那片乱草当中的话,确实有可能不会撞到石头上。而那个人头骷髅,则可能没有完全跟着她的轨迹滚落,途中只要偏离一点方向,就有可能滚进那个水塘。 刚才还只是一种假设,现在亲眼看过现场后,她心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测。 自己当时是不是昏迷在那片乱草和湿地中间?只要一问那些救过自己的男同学就能明白。 两名警察到了现场后,一边阻止那些跟随下来,企图靠近现场的人,一边向那个单身汉询问什么。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叶娉能猜出他们的对话内容。 她心想:“一定是那几条大黑狗首先发现了那个东西,然后单身汉觉得事情有点异样,于是下去查看,看到那个东西后,便立即报了警。” 两名警察问了一会话后,没有去动那个东西,都在用对讲机打电话,似乎他们只是先头兵,还需等待其他警察到来。 同学们围观了好一阵后,见那两名警察始终没有进一步行动,只充当保护现场的角色,都有些失望。这时天已大亮,不少同学陆续离开,去食堂吃早饭了。 叶娉正要回楼上去,忽听见右边几步远处的两名女生在议论,并提到了她的名字。她微微一惊,不动声色地偷听她们的谈话。 “最近这段时间,我们学校怎么出了这么多怪事!” “是呀,先是那个五班的一个女生跳楼自杀,接着打她的四个女生中的两个,又奇怪地死了!现在,又突然冒出这个人头骷髅!” “唉,你听说没有,我听见好多人都在讲:那个跳楼的女生叫叶娉,她跳楼没死,却突然有了特异功能,有人说她会请笔仙!说温静和安燕就是被她请笔仙来害死的!” “我也听见一些人这样讲,不过我觉得不是真的吧?那些只是鬼片里的情节,世上哪里真有笔仙这些东西了?” “到底有没有,也不好说。不过,那两个女同学也确实死得太离奇了,要让人相信跟那个叶娉没半点关系,实在……” “是呀,特别是那个温静和她的男朋友,死得更奇怪,听说他们两个是被什么东西活活吓死的!” “是呀,想起来真可怕!那个安燕死得也很奇怪,听一些同学讲,警察也查不出那个花盆到底是从哪一楼扔下去的!扔得那样准,那样巧,只怕真是鬼扔下去的!” …… 两人正说得起劲,忽然一个女同学走到她们身边,用手肘碰了碰一个同学,并用眼色示意。两位女同学先是感到莫明其妙,但马上明白到站在旁边默默听话的人就是叶娉后,神色都变了。象见了鬼一样,狼狈地离去了。 第四章 神秘的失主 那个死去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他(她?)又是被什么人、因为什么原因杀害的? 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头骷髅?被害人身体的其它部分被凶手扔到什么地方去了?会不会还隐藏在那些垃圾当中? 自己难道真的被那个东西附身了吗? 但愿公安局能尽快破案,尽快查明那个被害者的身份…… 自从那个人头骷髅被发现以来,叶娉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 但是,警方带走那个人头骷髅后,似乎没有什么进展。也没见警方派人来清理垃圾,寻找被害者身体的其他部份。 同学们开始觉得很奇怪,但听一些经常看推理小说的同学分析一番后,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些推理小说迷们分析说,这个案子很明显是一起碎尸案件。凶手一定会将碎尸分藏各处,而不可能扔到同一个地方,否则就失去了碎尸的本意。 而且,从那个被害者的头颅已变成一个骷髅的情况看来,这起案子肯定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就算当时凶手在这个地方还扔有碎尸的一部份,那些部分也一定变成了骨头,要在这么一大片垃圾里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警方与其花大量的时间来寻找其他部分,倒不如集中精力,利用各种技术、仪器、和设备分析那个人头骷髅,这样反而事半功倍。 叶娉认为这些同学的分析有道理,所以她也跟同学们一样,在耐心等待警方破案。 虽然她很少参加讨论,但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更关心警方的破案进度。甚至比警方更想知道那个被害者是谁。 可是,一连五天,没有任何消息。 叶娉一边在耐心等待下文,一边在默默体察自己的身体和内心是否有什么变化。 但这几天,她除了心事重重外,并没有什么异常反应。既没有做恶梦,也没有发生她最担心的“共振效应”。 星期五上午第四节课下课前,她终于听到了一件让她振奋的消息。不过,这个好消息却与案子没有丝毫关系。班主任彭老师告诉同学们说:今天下午上完课后,暑假补课就结束了。大家回家休息十天后,再回学校报名,开始新学期的学习和生活。 虽然与自己关心的那个案子无关,虽然自己对学习的感觉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但听说可以休息十天,她还是感到很兴奋。 下课后,她跟袁小惠、周雪梅、庞媛媛三位好朋友一起去食堂打饭。虽然有很多同学对叶娉另眼相看,但三个好朋友却没有明显的态度变化。就算叶娉真的会请笔仙,也不会加害朋友吧。 叶娉正与好朋友兴奋地谈论放假的事情,忽然看见了令她又讨厌又害怕的两个女生――姚佳和童诗! 两人站在路边的松树下,似乎在等什么人。 她心里有些发虚,迟疑一下,假装没看见她们,低着头继续前行。 但就象她的预感一样,两人等的人正是她! “叶娉!”姚佳忽然走过来拦住她。 她停下脚步,看向对方。三名好朋友虽然也有些紧张,但不好意思扔下她不管,硬着头皮一起停下来。温静、安燕都死了,她们的力量已大大削弱。如果真要打架,也是四对二的局面。 姚佳见大家都用敌意的眼睛看着她们,低咳一声,小声对神色不定的叶娉说道:“叶娉,你别害怕,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跟你谈谈,可以吗?” 叶娉见她说话口气这样客气和小心,微感错愕。还没答话,童诗又走过来说道:“放心,我们只耽搁你几分钟时间。” 周雪梅看了双方一眼,代叶娉回答道:“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姚佳为难地看着叶娉说道:“有些话,我们只能跟叶娉谈。” 叶娉迟疑一下,问道:“你们想跟我谈什么事情?” “那件事,的确是我们不对,我们向你道歉!我们今天没有恶意,只是想跟你道歉,还有……我们能过那边说几句话吗?有些话在这儿说不太方便。” 叶娉见她们竟向自己道歉,反而有点不知所措,迟疑一下,才同意了。对三位朋友说道:“你们先去打饭吧,我马上就来。” 周雪梅道:“好,你过去吧,我们就在这儿等你。” 叶娉知道她有点不放心自己,心里暗暗感动。默不作声地随二人向对面的一片树林走去。 三人刚走进树林,叶娉便停下了脚步,说道:“就在这儿谈吧。” 姚佳童诗对视一眼,童诗道:“你先说吧。” 姚佳说道:“叶娉,我们觉得太伤害你了,良心很不安,所以想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叶娉见她说得真诚,反不知说什么是好。 ※※※ 童诗见她不吭声,忙道:“叶娉,我们知道,你心里一定很恨我们。我们不怪你,我们……只希望和你和解!要是你同意的话,今天下午放学后,我们想请你一起去学校外面吃个饭。大家虽然不是一个班的,但毕竟在一个年级同学两年了,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不能象《水浒传》里写的那样,不打不相识,越打越亲热,但希望我们不要再敌对了。所以……我们希望你能答应我们的请求。” 叶娉这时已经明白了,她们可能是害怕自己真会请笔仙,所以想跟自己冰释前嫌。 虽然这种道歉的功利心有点强,但总是道歉。她心里消了一点恨意,迟疑一会,才开口说道:“手机里的照片……” 姚佳道:“早删除了!” 童诗道:“那天你走后,我们就删了。你以为我们真敢把那些照片留下来吗?” 姚佳为了证明,还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叶娉看。 叶娉没使用过手机,她用的是很便宜的小灵通,接过手机,一时倒不知要怎么查照片。姚佳见了忙帮忙查找,果然,手机里除了她们自拍的几张照片外,没有叶娉的照片。 童诗道:“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把手机拿回去慢慢查找,我们真的已经删除了。” “那倒不用。”叶娉将手机还给姚佳后,两人又死活要她答应下午放学后一起去吃饭。 叶娉反而被弄得不好意思了,推辞了好一会,盛情难却,最后只好答应下来。 两人见她同意了,都觉得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姚佳道:“不光是我们三个,你还可以叫上跟你耍得好的几个女同学,大家一起去吃个饭。” 童诗道:“也许我们经过这些事情后,说不定反而从此变成好朋友了!” 叶娉苦笑一下。虽然对方是因为害怕才主动和好,但不管怎样,能和平解决,也是好事。 姚佳道:“好了,不耽搁你了,你快去吃饭吧。” 叶娉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几个好朋友听她说了事情经过后,周雪梅道:“谁稀罕吃她们的饭!别原谅她们!她们一定是害怕了,你不去吃饭,吓死她们!” 袁小惠道:“算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庞媛媛也说:“我也觉得和平解决是最好的结果。她们说你可以带几个朋友一同去,一定要带上我哟!”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下午放学后,叶娉与三个好朋友刚走出教室,姚佳童诗便来找她了。姚佳问叶娉去吃什么,叶娉说简单吃点东西吧,袁小惠说:“去吃串串香吧,又便宜又好吃。”姚佳说:“串串香太寒酸了,还是吃别的。”庞媛媛道:“那去吃鸡杂怎么样?” 周雪梅有点恨姚佳和童诗,心想:“既然要吃,就吃贵的。”说道:“鸡杂不好吃,我提议去滨江北路吃王妈鱼火锅,你们觉得怎么样?” 叶娉没吃过王妈鱼火锅,问道:“贵不贵?” 周雪梅道:“不贵,我们六个人去吃,就是加点饮料和啤酒,几百块钱也够了。” 袁小惠庞媛媛虽然觉得有点贵,但知道周雪梅的意思,都不说话。 童诗道:“走吧,那儿我去吃过,味道还可以!”她和姚佳都不是小气的人,何况这顿饭也是两人合出,所以并不在乎。 叶娉虽然觉得周雪梅“宰”得有点“狠心”,但如果再提议吃便宜的,只恐对方看不起,便没有反对。 六位女生说好后,出校门拦了两辆出租车,三人一车,童诗和姚佳分别负责一辆车的车费。 十余分钟后,她们便到了滨江北路王妈鱼火锅店。 此时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大厅里30几张桌子以及12个雅间全都坐满了。不过,她们的运气还没倒霉到家,只等了两分钟,就等到了一个雅间。 大家入座后,最会说话的周雪梅刚喝了一口茶水,就去上厕所了。袁小惠、庞媛媛本就不善交际,叶娉也因心情有异,找不到话说。屋子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又坐了半分钟后,叶娉便借口要上厕所,暂时离开了大家。 她向一个女服务员打听清楚了厕所位置后,快步向大厅最里面走去。 这里的厕所没有男女之分,叶娉到了厕所后,见最里面那间门虚掩着,估计没人,于是进了那间厕所。 刚关上房门,她就吃了一惊:只见厕所的地板上有一个黑色的塑料口袋。口袋没有系好,一眼便看见里面装的是钱! 她呆了一下,才弯下腰去查看,结果这一看,更是大惊失色。 里面有整整五捆人民币!其中三捆是百元面额的,一捆是五十元面额的,只有一捆是十元面额的。 虽然没有细数,但估计每捆都是100张! ※※※ 每叠钱都捆得很好,但又不象是银行捆扎的,因为银行都是用专用纸条捆扎钱,而这些钱却都是用红色的尼龙绳捆扎的。 “是谁这么粗心大意,竟然将三万多块钱遗失在了火锅店的厕所里!”叶娉发呆片刻,忽又想道:“会不会是假钱呀?” 她迟疑一下,终于大起胆子从中取出一张百元面额的人民币细看。 “天,是真钱!” 但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捡到了这么多钱,想到一些警匪片里常常出现类似的镜头:一些坏人常常用假钱去做“交易”,表面上带着整整一箱钱,其实只有最上面的几张是真的。她小小地呼了口气,又从中随意抽出一张来检查。 又是真钱! “哇,这些钱一定全是真的了!天哪,我真的捡到了三万多块钱!” 她将两张钱重新放回塑料袋时,忽然看见袋里有一个牛皮信封,于是将那个信封取出来看,只见上面用蓝色墨水写着一个名字: 梅芳华。 她见信封没有封口,便又查看里面内容,但信封里空空如也。 梅芳华是谁?是失主?还是失主准备将这些钱交给一个名叫梅芳华的人? 她觉得这两种可能性都有,一时也不及细想。 一时间,紧张、激动、恐惧、担心,几种情绪齐涌心头。 要不要马上提着钱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她一时有点打不定主意。一方面,她想得到这笔钱,一方面,又感到很不安,觉得还是归还失主为好。心里紧张、激烈地格斗了一会后,最后还是决定拾金不昧。 为防被别人捡去,她解完手后,将那个牛皮信封取出来,折好放进自己牛仔裤的屁股后面的裤兜里,又将黑色塑料袋系好,然后大起胆子将这个黑色袋子提出了厕所。 她站在厕所与大厅之间的走道里,假装洗手,静等失主前来。每见到一个客人来厕所,她都要看对方的神色是否紧张和惊慌。 但等了近五分钟,却没有发现一个人神色有不对的地方。 神色不对的其实只有她自己。 一个女服务员看见她站在洗面台前,磨蹭了好几分钟都不离开,对她生了怀疑心,悄悄对一个服务生耳语了几句。那服务生听了,也怀疑地看了她几眼。但两人并没有上前问她什么,只是暗暗观察她的动静。 叶娉看出他们的意思,心想:“再过一会,他们肯定会来问我,要是发现了这些钱,就算不当我是小偷,也难保会引起别的麻烦。要是有人见钱眼开,冒充失者,就更麻烦了!” 心念于此,不再犹疑,大大方方地提着黑色口袋回到了雅间里。 姚佳招呼道:“叶娉,快过来坐下,菜都上齐了,就等你了!” 庞媛媛发现了那个黑口袋,问道:“噫,你提着什么东西?” 叶娉见屋子里站有一个女服务员,没有回答,“若无其事”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几个同学都看出她心里有什么秘密,姚佳对那个女服务员说道:“你先出去吧,我们几个同学在一起说话自在一些。” 女服务员出去后,叶娉将自己捡到钱的经过细说了一遍,又将那个牛皮信封取出来给大家都看过后,才重新放回裤兜里。 众人呆了半晌,童诗才说道:“怕什么,捡的又不是偷的,没人认领,就自己提回去吧!”姚佳也道:“快将这个塑料口袋扔了,将钱放进书包里,安全一些。” 两人积极劝她将钱据为已有,虽然钱不是自己的,却有一种捡到一个人情做的感觉。 叶娉小声道:“不好吧,又不是一点点钱,我觉得还是还给失主心安一些。” 周雪梅、袁小惠、庞媛媛三人对视一眼,周雪梅对叶娉说道:“关键看你自己,如果你愿意自己要,我保证我们三个都不会说出去。”童诗姚佳忙道:“我们也决不说出去,你放心。” 叶娉没有说话。心里也有些犹豫。 周雪梅喝了一口椰奶,又道:“如果你想把钱归还失主,我也不反对。但要注意方法,不要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臊。” 袁小惠道:“是呀,现在的人,谁不爱钱?你千万别傻呼呼地跑出去,乱问谁丢钱了,要是被人冒领了,事后失主又找上门来,你就麻烦大了!” 庞媛媛道:“对,要防小人!要是你把钱错给了别人,引来一些坏人,今天来一个,明天来一个地冒充失主,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童诗道:“就是,你怕什么,捡到的就是自己的!” ※※※ 叶娉听她们说得有理,想了想,说道:“那我们暂时不管,等等看,那个失主如果还在火锅店里,发现自己弄丢了钱后,一定会着急地寻找,我们只要他答出在哪儿丢的钱,丢了多少,用什么口袋装的钱这些问题,就归还给她。” 童诗姚佳见她已打定主意,心里都觉得她胆小怕事,但也不好多劝,说道:“就这样吧,我们吃自己的,就当没发生什么事情一样,也不要再谈论这事,免得给人听见了惹来麻烦。我想那个失主只要还在这店里面,过会肯定会激动地吵闹起来,也容易分辨。” 周雪梅点点头,“我们这么多人帮你把关,谁也休想冒充失主!” 于是大家不再谈论这事,开始吃喝起来。 虽然都是女生,但童诗、姚佳和周雪梅都会喝一点酒,为了活跃一下气氛,姚佳提议大家不要光喝饮料,还是来一点啤酒。袁小惠、庞媛媛和叶娉三人都说不会喝酒,周雪梅道:“这样吧:我们六个人只来三瓶啤酒,两人共喝一瓶。” 童诗、姚佳都赞成,袁小惠、庞媛媛和叶娉也没有太反对,于是姚佳叫来了三瓶冰冻啤酒。 酒确实是好东西,很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大家觥筹交错,喝了一杯啤酒后,相互间残留的一些敌意都消失了,谈话也自然了许多。 大家边吃边谈,一直吃喝了近两个小时,才终于放下了筷子。 周雪梅问叶娉道:“看样子失主可能已经离开了,你打算怎么办?” 叶娉道:“你说怎么办?” 周雪梅:“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想要,我不反对,我相信这儿的每一个人也不会故意乱讲出去。如果你觉得归还失主心安一些,我也不反对。关健看你的态度。” 叶娉想了想,说道:“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去跟老板娘说一声,就说我捡到钱了,但不说捡了多少,也不说是什么东西装的,留个联系电话给老板娘。要是失主来问,就让她打电话来,只要回答得对,就把钱还给她。” 姚佳道:“这样不好,可能你每天都会接到几十个骚扰电话!” 童诗沉吟着道:“如果你真的不敢要这个钱,我倒有一个办法。” 叶娉问道:“什么办法?” 童诗没有回答,从自己书包里取出一个精美的黑色笔记本,在扉页上面飞快写下梅芳华的名字,这才对叶娉说道:“把那个信封拿出来,我们两个一起去找失主。” 叶娉奇怪道:“怎么找呀?” “你跟着我走就行。” 两人出了雅间,童诗带着叶娉随意闯入一个雅间里,对里面正吃喝的客人说道:“对不起,问一下:你们当中有没有人叫梅芳华?我们拾到一个笔记本,还有这个信封,信封上有她的名字……” 童诗虽然名字有个诗字,其实一点诗意也没有。留着一头短发,圆脸上戴一副社会上很流行的黑边小方框眼镜,一身中性打扮,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一个小子。她做事也很大大咧咧,完全象一个男孩子。 那几个客人听了都说不是自己的。两人出门时,听见其中一个客人笑着对其他人说:“这两个学生还真逗,捡到一个笔记本就到处找失主!” 另一个客人笑道:“毕竟是学生,还是很可爱的!” 两人又接着问了其他十个雅间的客人,但没有一个人说是自己的。 童诗问叶娉:“还要不要问?” 叶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道:“能还最好,只是觉得有点可笑!” 童诗用手扶了一下镜框,“这样吧,我们问完每桌客人,要是没找到失主,我们就走吧。” 叶娉道:“好。” 于是两人又在大厅里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地询问,叶娉的心理有些紧张和复杂,既盼找到失主,又盼找不到失主。 在忐忑不安中,她们问完了每一桌的客人,结果没有一个人认识梅芳华。 回到自己的雅间后,童诗向大家讲了经过后,说道:“好了,我们已经尽到心了,走吧!” 叶娉迟疑道:“要不要给老板娘留个电话号码?” 周雪梅道:“留一个吧,能不能找到失主,全看天意,如果失主不来问,就说明该你得这笔钱!” 童诗听了,从自己的钱包里取出一张工行卡,夹进笔记本封皮的夹层里,说道:“只捡到一个笔记本就留电话号码,反容易引人怀疑,说里面还有一个卡,别人听了也信一些。除了真正的失主外,没人会对一个笔记本和一张不知道银行密码的卡感兴趣。” 周雪梅叫叶娉将钱取出来放进自己的书包里,将那个黑色塑料袋扔在地上后,大家才一起去前台结帐。留了叶娉的小灵通号码给老板娘后便离去了。 ※※※ 叶娉背着装有三万多元钱的书包,兴冲冲地回到家里,刚到家门口,她就象被人淋了一盆冷水一样,兴奋劲消失了大半! 只见大门的门框上面贴着一张三指宽、巴掌长的白纸。白纸上面有人用毛笔涂画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文字和符号。 那些字就象火星文一样,她一个字也不认识。不过,她还是能猜到这是什么。 她想起上次离家时的情形,心想:“这一定是妈妈和舅舅商量后的结果,看来他们心里也把我当另类看待了!所以才会去请阴阳先生来家里,贴了这个奇怪的东西!” 虽然她自己也有这种担心和怀疑,但看见亲人这样做,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和不舒服感。 她站在门外悄立了小会,才取出钥匙开了房门。 妈妈和舅舅都在,两人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见到叶娉,他们脸上都现出既高兴又有点不安的神色。 “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晚?电话也打不通!” 叶娉微微一惊,随即恍然。妈妈打电话时,自己一定还在王妈鱼火锅店,她们所在那个雅间的窗外,相隔几米距离,就有一幢很高的大楼,所以小灵通的信号不好。 高保国说道:“快吃饭,你妈妈给你留的饭菜都还是热的,我们等了你半天,不见回来,就先吃了。” “我跟几个同学在外面吃过了。”她换下脚上的运动鞋后,走进自己的卧室里,本想先把书包放到书桌上,但看见卧室的墙壁上也贴了一张“鬼画桃符”,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感,提着书包走进客厅,将书包放到了沙发上。 “跟同学在外面吃的什么东西?”妈妈问道。 “吃的鱼火锅。”她端起茶机上的大盅冷开水,喝了几口。因为喝得太急,喉咙被呛着了,连咳了几声,才停下来。 “喝那么快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你们同学怎么想起去吃火锅了?谁花的钱?” “你别管,反正不是我花的钱。” “你喝了酒吧?说话都有一股酒味!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真的有股酒味吗?”她把右手挡在自己嘴巴前,对着手心哈了一口气,果然有一股脾酒味。“没喝多少,我只喝了一杯脾酒。我们同学周雪梅一个人喝了大半瓶!” “同学之间喝一点脾酒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别喝过量了就行。”高保国点上一支烟。 “脸都喝红了,还没过量?” “说了才喝一杯嘛!反正明天也不上课了,要过十天才上学,喝一点点酒有什么关系。” “在哪儿吃的火锅?”高保国笑问道。 “在滨江北路王妈鱼火锅店。舅舅你去那儿吃过没有?” “哈哈,滨江北路的每家火锅我都吃过。王妈鱼火锅店味道还可以,不过有点贵,你们几个同学怎么突然想起去那儿吃?是谁过生日吗?” “嗯。”叶娉不想说出原因,故意含糊其词。 高保国正想继续这个话题,却听叶娉说道:“我今天遇到一件事情,妈妈和舅舅你们能猜到是什么事情吗?” 高学琴看了女儿一眼,微感好奇。 “是好事吧?看你表情这样兴奋!” “算你猜到了一半吧!”叶娉打开书包,象献宝似地将书包里的五捆钱全部放到茶机上面。 高保国高学琴都惊得目瞪口呆。 “你……这些钱是谁的?!”高学琴说话都口齿不清了。 “我在那家火锅店捡到的。” “捡到的?这么多钱!”高保国虽然见多识广,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是捡到的,不过,这些钱是否属于我们,还不一定。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知道。” 她讲了事情经过后,本以为妈妈会很激动和欢喜,但妈妈听后却只是担心和不安。到底在担心什么,她自己都不清楚。 高保国道:“一共36000元吧,你数过没有?” “没有数过,但应该是这个数吧。” “这件事要小心一些,如果有人打电话来认领,你们不要马上给人家,一定给我打个电话,我帮你们把个关。” “嗯。” ※※※ 高保国又拿起那个牛皮纸信封,看了一会那个神秘的名字,又去看信封的背面。 “怎么了?”叶娉见舅舅神色有点奇怪,问道。 “没什么,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信封居然来自那么远的地方。” “是哪儿的信封?”叶娉坐到舅舅身边,也好奇地观看信封的背面。 高保国念道:“印量1万枚,2008年7月出品,贵州省邮政局监制,贵阳市东风纸张印刷厂。” “贵州省贵阳市?”叶娉吃了一惊,“我还没想到要查看信封背后的这些信息!” 高保国出神一会,奇怪道:“难道那个梅芳华是贵州省贵阳市的人?” 叶娉将信将疑道:“是吗?只凭一个信封就能确定?” “当然不能肯定,但这个信封明显没有邮寄过,而我们省跟贵州省相隔十万八千里,那么远的信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会不会是那家印刷厂在我们省有业务?所以我们这儿能买到那个印刷厂生产的信封?” “这种可能性极小。信封一般不可能卖得这么远,大都是在本地或者邻近的城镇销售。你看:这批印量才1万枚,这点量要运到我们这么远的地方来卖,怎么能赚到钱?” 叶娉虽然不太懂这些事情,但也觉得舅舅分析得很有道理。喃喃道:“这个人也真怪,哪儿没有信封卖,怎么把一个信封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两人猜想一会后,因为没有其他线索,也就懒得猜了。 叶娉见两人都没有预想的那样高兴,有点扫兴。也懒得细数钱的张数了,拿起电视的遥控板,开始搜寻自己爱看的节目。 高保国和高学琴商量几句后,决定明天先将钱存进银行再说。 高保国默默地观察了一会叶娉,忽然问道:“你们学校那个大沟里发现了一个人头骷髅,学校里有没有同学风言风语什么?” 叶娉微微一惊,“舅舅你也听说了?” 高保国苦笑道:“你舅舅什么事不知道?我不但听说了,而且听说的情况一定比你们学生还要多!” 叶娉虽然知道舅舅一向爱说大话,但也知他这话一定不假。 舅舅虽然文化不高,又不上网,又不天天看报纸,但却是一个消息灵通人士。城市里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总能听到。大到官场沉浮,小到青皮斗殴,几乎各个阶层的新闻,无远弗届。 “舅舅你听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公安局……破案有进展了?” 高保国不动声色地看着外侄女,说道:“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叶娉纳闷道:“舅舅你打什么哑迷!” 高保国看叶娉神色很紧张,心里微微一沉。顿了一下才说道:“听说XX区有家人听到消息后,第二天就跑去公安局报案,他们怀疑那是他们失踪了五年的儿子……” “哦,那……是不是呢?” “结果不是。” “怎么知道不是?” “因为两点不相符。一是时间上不吻合,他们的儿子是五年前失踪的,但那个被害人却是二十年前遇害的。二是性别不吻合,那个被害人是个女性。” “天哪,那个女人真可怜,被坏人杀害后,过了二十年才被人发现她的头骨……” 叶娉发呆半晌,才又问道:“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公安局还能破案吗?” 高保国叹息一声,“我估计公安局不会立案。” “不会立案?!为……为什么?这可是命案呀!” “是呀,人命关天,怎能因为时间太久就不查了?”高学琴也很奇怪哥哥为何会那样想。 高保国抽了最后一口烟,将烟蒂用力扔到地上,又用脚踩灭烟头后,说道:“你们不懂。对于犯罪追诉时效,我国刑法有明确规定。根据我国刑法第八十七条规定,犯罪经过一定期限后就不再追诉: “一、法定最高刑为不满5年有期徒刑的,过了5年才发现,可以不立案; “二、法定最高刑为5年以上不满10年有期徒刑的,过了10年才发现,可以不立案; “三、法定最高刑为10年以上有期徒刑的,过了15年才发现,可以不立案; “四、法定最高刑为无期徒刑、死刑的,过了20年才发现,可以不立案。” 母女俩听了,都很吃惊。叶娉道:“舅舅,你是听别人讲的吧?” 高保国苦笑道:“我是听一个战友讲的,他现在律师事务所工作。那天他来我的洗车店洗车,我们聊了一阵,恰好聊到了这件事情。” 他端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开水,接道:“不过,也不是绝对的。对于一些法定最高刑为无期徒刑、死刑的,就算经过了二十年,但如果二十年以后认为必须追诉的,可以报请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后,继续追诉。 “另外还有几种情况可以不受追诉期限的限制。一种情况是:在检察院、公安局、国家安全机关立案侦查或者在人民法院受理案件以后,逃避侦查或者审判的,不受追诉期限的限制。 “第二种情况是:被害人在追诉期限内提出控告,法院、检察院、公安机关应当立案而不予立案的,也不受追诉期限的限制。 “第三种情况是:如果案发时公安机关已经立案,就不受追诉期限的限制。也就是说,这个案件如果公安机关立案侦察后嫌疑人逃跑,是不能享受到‘优惠政策’的。而且,在追诉的有效期内,如果再犯新罪的,要重新计算追诉期限。因此,除非犯罪不被发现,一般都要受到刑事追诉。” 高保国记性很好,常常听了甲人的话后,会比较完整地转述给乙人听。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他一般不会说出自己是听别人讲的。但问话的不是外人,而且叶娉和高学琴都不会相信他对法律了解得这样详细,因此他也没有必要隐瞒,所以老实讲了。 母女二人听了一时都没有说话。 屋子里沉默一阵后,高保国才又说道:“公安机关到底立不立案,也不一定。但我那个战友估计,有很大难度。因为就算立案了,也非常难破案。” 叶娉想了想,说道:“那个被害人的家人应该报过案吧?就算她的家人不知道她其实已经被人杀死了,但一个大活人失踪了,不会不报案吧。” 高保国道:“可能报案了,但公安机关不一定会立案。” “为什么?” “假如当时只以为是走失了,公安机关就可能不立案。除非有迹象,怀疑失踪人是被杀害了,或者是被拐卖了等情况,才会立案。” 叶娉点点头,一时提不出新的问题。 但她的脑子里却在想一个古怪的问题:“假若我就是被这个女人附身了,她为我报了仇,我是不是也该回报她?帮她查出那个凶手,让杀人凶手受到应有的惩罚,或许只有这样做,她的灵魂才会安息,才会……离开我的身体?” 又想:“可是要想查出她是被谁杀害了,首先就得查明她究竟是谁?我怎么查得出来呢?除非……她给我一些提示,甚至直接投梦给我,告诉我她是谁!” 她在心里幻想自己象个侦探一样,在她的帮助下,一步一步地逼近事情真相的画面,觉得既恐怖又刺激。 正自遐想,忽听舅舅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他今天来妹妹家吃饭,只是想看看叶娉,看她对那些“鬼画桃符”是否有很大的反应。如果反应太大的话,就说明她确实已成了鬼的替身。那自己就会按那个阴阳先生说的做,带叶娉去阴阳先生家里,让他再为她施法辟邪。 但看叶娉的表现,似乎对那些东西没有过分的恐惧和不适感,因此放了大半心。 高学琴也跟哥哥一样,认为女儿并没有什么问题,心想可能真象叶娉说的那样,只是左脑开了窍而已,是自己和哥哥多想了。因此也没有挽留哥哥。 高保国道:“把钱放好,明天中午12点钟过后,如果还没人打电话来认领这笔钱,你就给我打电话,我陪你一起去银行存钱。” 高学琴道:“好。” ※※※ 高保国走后,高学琴将茶机上的钱藏进自己卧室的抽屉里了。 叶娉被舅舅的离开打断了遐思,看见妈妈将钱收好了,说道:“如果过了一个星期,失主都没打电话来的话,肯定就不会打电话来了。” 妈妈说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也许今晚人家就打电话来了!”嘴里虽然这样说,内心里却暗暗期盼没有电话打来。本想埋怨女儿不该留电话号码给火锅店的老板娘,但又觉得这样对孩子的教育不好,叹了口气,终于没有责怪。 叶娉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如果失主过了很长时间才打电话来联系,自己又忘记了今天的日期是几月几号的话,就不好办了。于是立即从书包里取出笔和本子,翻到一页空白的页面,写道: 8月12日,我和五个女同学一起去王妈鱼火锅吃鱼,大约18:20分左右,我在火锅店最里面那个卫生间里拾到了一个黑色口袋。里面装有36000元钱,钱是用尼龙绳带捆扎的,一共五捆,100元面额三捆,五十元面额一捆,10元面额一捆。另外,口袋里面还有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上写着梅芳华的名字。信封里没有任何东西。信封是贵州省贵阳市东风纸张印刷厂出品的。我们离开火锅店的时间大约是19:45分左右。 写完后,她将这张纸从作业本子里撕下来,折好放进那个牛皮纸信封里面。然后将信封放进自己屋里的书桌抽屉里。 母女俩放好各自的东西后,又看了一会电视,妈妈便去睡了。叶娉周末一般会看到零点过后才会睡觉,但今天她喝了一点酒,刚才还不觉得怎样,现在才感到有些头晕,所以也早早休息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叶娉9点过才起床,吃了妈妈做的面条后,便开始做作业。妈妈则出去卖自己的小吃。 叶娉开着小灵通,边做作业边等电话。但整个上午,那个失主都没有打电话过来。她只接到袁小惠、周雪梅、庞媛媛三个朋友打来的电话,问她接到失主的电话没有。 叶娉做完作业后,又看了一会电视,但不知是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还是不想把第一天假期浪费在电视里,她看什么都不专心,最后干脆关了电视,准备上街去逛一会。恰在这时,袁小惠打电话来,约她一起上街去玩。 她答应后,立即换下身上的睡衣,换上一套休闲衣服,然后去找妈妈要一点零用钱花。 妈妈听说失主没有打电话来,心里略安一些,想到这笔钱是女儿捡到的,似乎也该表示一下,所以大大方方地拿出100元钱,说道:“拿去花吧,用不完就自己存起来。” 叶娉知道妈妈大方的原因,心安理得地接过钱,高兴地走了。 她和袁小惠在约定地点见面后,袁小惠问去哪儿逛,叶娉说干脆坐车去解放路逛吧。解放路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方。两人身上虽然都没有多少钱,但都喜欢去那个地方玩。 两人乘坐公交车到了解放路后,因为都没吃中饭,觉得有些饿,袁小惠提议找家小面馆吃碗面条。叶娉早上吃的是面条,不想中午又吃面条,说道:“我们去‘好吃一条街’吃点小吃吧?” 袁小惠道:“那些小吃都很贵,我身上只有25块钱!” 叶娉道:“我请客!我们去吃鸭脖子好不好?” 袁小惠又惊又喜:“你今天‘子弹’很多吧?” 叶娉笑道:“老妈给了我100元钱!是对我的奖励!” 袁小惠哇了一声,说道:“快走吧,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两人半跑半走地到了好吃街后,买了半斤又香又辣的鸭脖子,就站在街边啃起来。 袁小惠吃了几口后,问道:“要是失主真的一直不打电话来,你打算怎么花那笔钱?” “又不是一点点钱,老妈肯定不会给我,一定会存起来。不过……我可以再向她要100元钱零花,我想老妈不会那么不讲理吧?!” 两人吃完了鸭脖子后,虽然都意犹未尽,但嘴巴被辣得不行,不敢再吃辣的了,于是又买了两碗刨冰吃。 吃完后,两人才离开“好吃一条街”,去逛那些人流最多、装修最气派的大商场。 以前叶娉身上只有一二十元钱,也会在这些大商场里逛进逛出,下了这家商场的电梯,又马上站上另一家商场的电梯。今天她身上“子弹”很“充足”,但不知为何,只逛了一会,就觉得这样逛没多大意思。甚至有一种在浪费时间的感觉。 她们出了一家百货商场后,叶娉看见前面的新华书店,忽然心里一动,说道:“我们去书店看看吧?” 袁小惠微感奇怪,心想叶娉平日除了爱在学校附近几家书店里租一些言情小说看外,很少买书。今天怎么突然发神经,想去逛书店。 而她自己,自从家里买了电脑后,她喜欢看的一些穿越、言情、玄幻之类的小说,都可以在网上免费看了,所以更舍不得花钱买小说之类的闲书了。 但毕竟是学生,就算不爱学习,也没多少零用钱买与学习无关的书,但对逛书店,还是并不反感。 于是两人进了新华书店大楼。 ※※※ 这幢书店大楼一共有10层,除了卖书和音像制品外,还卖一些电子产品以及文具类商品。两人在电梯口看了一下墙壁上悬挂的指示牌,见一楼二楼是卖畅销书的,于是也不急着乘电梯上楼,就在一楼里边逛边看。 一楼大约有500平方米,书籍盈架,卷帙浩繁,读者众多。几乎每排书架后面都有人在看书。一些读者坐在书店安设的木椅子上看书,一些读者没有占到座位,就干脆坐在地板上面看书。看他们那么专心的样子,估计大半是在看白书。 两人在书架中间边看边走,袁小惠本以为叶娉会买一本言情小说,但出人意料的是,她们在经过一排专卖言情小说的书架时,叶娉却似乎并不太感兴趣。虽然也抽了几本出来看,但大都只浏览了一下就放回去了。 袁小惠虽然微感意外,但也没有很奇怪。心想:她今天虽然有点钱,但可能也不舍得把钱花在买小说书上面吧。 想想也是,现在的书,特别是畅销书,虽然看上去很美,但大都给人一种华而不实的感觉,书价也贵,动辄20元以上,对于象她们这样,家里经济不太好的女学生而言,与其花几十元钱买一本言情小说,倒不如到学校周围的书店里用1元钱租一本来看划算。 袁小惠不知道叶娉心里也在暗暗奇怪。自己今天怎么对言情小说兴趣缺缺?就连看到自己最喜欢的几个在网上很红的青春派作家,也提不起兴趣。看了第一页的内容就不想买,但又并非因为钱的原因,而是真的没有买的欲望。 甚至也没有想记下书名,然后去租书店租来读的想法。 两人在迷宫似的书架中间走走停停,逛了近一个小时后,叶娉忽然看见了四本书,并停下了脚步。 她看见的是一套金庸的《射雕英雄传》。很明显,这套书放错了位置,把金庸的武侠小说放到言情小说区了。是店员放错了,还是某个读者本来想买,后来又改了主意,将这四本书顺手放到言情小说区了? 她懒得多想这个问题。 她对武侠完全不感兴趣。但也知道《射雕英雄传》在武侠小说界的地位,所以看过几集根据该作拍摄的连续剧――大陆拍的、港台拍的版本她都看过几集,但都觉得不好看。也全都没有看完。 但不知为何,她看见这套《射雕英雄传》后,却莫明地心里一动。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看武侠小说?电视上到处都能看见,有谁会买这些书?”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却伸出手去拿出第一集。 打开书,首先是一篇《金庸作品集“三联版”序》,她从来不爱看序文――除非是她喜欢的作家写的。 “听说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金庸的书风靡了整个华人世界,真的写得那样好吗?” 她翻过序文,带着一点点好奇心直接去看第一回《风雪惊变》正文: 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从临安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叶子似火烧般红,正是八月天时。村前村后的野草刚起始变黄,一抹斜阳映照之下,更增了几分萧索。两株大松树下围着一堆村民,男男女女和十几个小孩,正自聚精会神的听着一个瘦削的老者说话…… “听一些人说,金庸的文笔不怎么样,只是会写故事,说这些话的人,真的读懂了金庸的书吗?写得这么好,还说人家写得不好!” 她一边在心里暗想,一边继续往下读。不知不觉,她竟读了三页内容!虽然她也看出了金庸的文笔比较朴实无华,但仍然觉得这种文字很大气。甚至隐隐觉得自己以前喜欢的一些年轻的言情小说作家,相较起来,就象是中学生的作文一样!华丽有余,内涵不足。 “你怎么忽然对这种书感兴趣?居然看了这么大半天!”袁小惠刚才看见她抽出这本书时,以为她偶发“神经”,没有在意,但她翻看了好几本言情小说后,发现叶娉还在专心致志地看这本书,终于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发现金庸的小说真的很好看!” “但电视都看过了,再读小说还有什么意思?” “电视虽然不好看,小说却写得很有意思。虽然已经知道了一些情节,但感觉还是很吸引人!” “你不会发神经买下来吧?多少钱一套?”袁小惠将第四集从书架里取出来,一看背后的书价,“哇,一套76元钱!好贵!” 叶娉听说要76元,微一迟疑,还是摸出裤兜里的钱来检查了一下。虽然吃零食花去了30多元钱,但因为自己原有一些零用钱,所以现在身上还有88元钱。 “你真的要买呀?”袁小惠眼睛都瞪大了。 “管他的!反正是捡来的钱,花了就花了吧!” 她不再犹豫,拿起四本书就走。 袁小惠摇了摇头,心想:“捡到钱的感觉真好,花起来一点也不心疼!” 第五章 拾钱真相 但最让袁小惠惊奇的事情,不是叶娉买下了全套《射雕英雄传》,而是她身上只剩下12元钱后,居然还跑到2楼去看了半天数学课外练习题资料,并又花8元钱买了一套高三数学模拟试卷! “叶娉,你今天到底发什么神经了?我怎么觉得你象变了一个人似的!”两人乘滚动电梯下楼时,袁小惠问道。 “还有十天就正式上高三了,难道你真的想混个高中毕业证就结束自己的学生生活吗?” “可是……你买了这套试卷,就能考上大学了吗?” “反正也不贵,要是只买一套小说书,妈妈肯定要生气,买点学习资料,也好交待一些呀!”她不想让好朋友太奇怪,便随意编了个理由。 袁小惠信以为真,不再大惊小怪。 两人离开新华书店大楼后,叶娉身上已只剩4元钱,刚好够开两人回去的车费。虽然袁小惠说自己身上有25块钱,但叶娉不想用她这点钱,说:“算了,也出来好长时间了,我们在广场坐一会就回去吧。” 袁小惠也有些疲惫,便不再坚持,两人走到大楼外的广场上,随意找个没人的长椅坐下来。 广场上虽然人流很多,但不知是因为四周全是高楼大厦的原因,还是两人囊中羞涩,底气不足的原因,总觉得空气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 袁小惠从叶娉手上随意取出一册《射雕英雄传》,翻看了一会里面的插图,又将书还给叶娉,说道:“我还是认为你不该买这套书,太贵了,其实真想看的话,在网上都能免费看完。” 叶娉苦笑道:“你家里能上网,我家里不能上呀。” “你真笨,把你捡到的三万多块钱,取出几千块钱来买一台电脑,不就可以上网了!” “我以前就跟老妈提过买电脑的要求,但老妈舍不得花这个钱!再说我也不会上网。” “上网其实很简单,只要家里买了电脑,傻子也能一学就会,要不了三天就玩熟了!你看我以前不也跟你一样,连个字都不会打,现在我都学会五笔输入法了。” “可是……现在那笔钱是否属于我,也不好说,万一我买了电脑,失主又跑来要钱,岂不是……” “就算那样,你也没什么损失呀,现在不会电脑的人,简直就跟文盲差不多!” 叶娉笑道:“好呀,你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吗!” 两人说笑一阵后,袁小惠又动员叶娉买电脑,并向她讲了很多上网的好处:她们今后可以坐在家里通过QQ甚至视频聊天,既方便又经济;可以免费看网上的小说;可以打游戏;可以查各种资料…… 提到查资料,袁小惠特别有感受,说道:“比如你刚买的这套数学卷子吧,我估计你大半不会做,如果能上网查一下,好多题都可以直接查到答案,至少也可以提供参考!” 叶娉吃了一惊:“数学题都能查到?不会吧?” “看吧,这就是不买电脑的后果!按照现在的新标准,你就是一个21世纪的新型文盲!” 取笑一阵后,她又认真地说道:“在网上,别说数学,你简直想查什么就能查什么!甚至就连我们这个城市的每一条街每一个胡同的名字,都有可能查得到!” 叶娉的生活规律比较单调,星期一至星期五,她都在监狱一样的学校里上课。星期六、星期天、以及寒暑两个假期,如果不上街逛的话,她可以整天呆在家里看电视或者看小说!虽然街上网吧很多,但因为自己不会上网,又没有同学带她去,所以没进过一次网吧。 学校的电脑教室虽然有几十台电脑,但除了一个月上几堂电脑基础知识课外,平日都锁着门,对她而言,那些电脑只是摆设。 总之,对于上网,她连做菜鸟的资格都没有达到。 但毕竟是学生,对于电脑和上网也并非一无所知。听袁小惠吹嘘半天后,她也有些动心了,出神一会,忽然问道:“网上真的什么资料都能查?假若……我想查我们这个城市的一些资料,也能查得到?” “你想查哪方面的资料?” “我记得自己读初中时,体育广场举办过一次摄影展,其中大半是我们这个城市的一些老楼房老街巷的照片,假如我想查这方面的资料,也能查得到?” “能不能查到你说的那些老照片,我不敢肯定。这要看那些照片是否放到了我们城市的一些网站或者论坛上。但是,要查看我们城市的一些老楼房老街巷的照片,应该没问题!我记得刚买电脑时,我最爱去本城的一个论坛泡坛子,里面内容很丰富,不但可以聊天,还有很多资料,其中就有一些这方面的照片。” ※※※ 叶娉心里怦然一动,“真的吗?你明天有没有事?要是没事,我去你家里上一会网怎么样?你帮我查一下这方面的资料!” “没问题,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要查这方面的资料?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吗?” “没有,我只是……对那次摄影展上的一副作品印象很深刻,那张照片拍摄的是几栋老楼房,中间有一个废弃的蓝球场,另外还有一棵很老很大的榕树。本来那张照片我早就忘记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前几天突然莫名其妙地梦见了那个地方!所以觉得有点奇怪,想知道那地方到底在这个城市的哪儿。”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袁小惠自然不知道她的真实目的,说道:“其实也不奇怪。我以前也遇见过类似的事情,明明从来没去过一个地方,却会梦见自己去了某个地方。” 叶娉以前也有一些类似经历,听了她的话,不由暗忖:“会不会是我多心了?那个地方根本就不存在,只是我的一个梦而已?” 两人又聊了半天电脑和上网的话题后,眼看时间已到16:15分,便离开广场去赶公交车。 回到家里,时间已近17点,妈妈早已收了摊子,正在家里做晚饭。听说花完了100元钱,妈妈埋怨了几句,但听她说买了一套数学卷子,才没有再责怪。 吃晚饭时,叶娉向妈妈说了自己想买电脑的想法。妈妈开始不同意,听叶娉说了很多上网的好处,以及不上网就等于现代文盲之类的话后,才有点动摇了,最后说道:“等过一段时间,要是那个失主真的没有来要钱再说吧。” 当晚,叶娉没有看电视,一直坐在床上看新买的小说。直到凌晨1点过才睡下。 次日,她吃了早饭后,又看了一会小说,直到9点30分后,才去了袁小惠家里。 袁小惠的父母都出去了,家里只有一个老外婆,所以叶娉并没有感到拘束。两人在网上泡了一个上午,查阅到了很多本地的老建筑老街巷的照片,但始终没有发现她梦见到的那个神秘地方。 她心里不禁暗忖:“难道那个地方真的不存在?或者那个地方不在我们这个城市里?” 虽然并没有查到自己需要的资料,但也学到了很多上网的知识,这使她更加坚定了要买一台电脑的决心。 接下来的9天假日里,叶娉不是在家里看武侠小说,就是去袁小惠家里上网。她去袁小惠家时,一般都会选在她的父母不在家的时间。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感到拘束。 叶娉读小说书速度一向很快,四册《射雕英雄传》,100余万字,她只用三天半时间就看完了。 虽然在网上能免费阅读,但她觉得还是看实体书方便一些,再说她去袁小惠家,主要是为了体验上网,并不是为了看小说。 那个失主虽然一直没有打电话来,但她也不想再跟妈妈要钱买武侠小说,一来确实书价不菲,要买完金庸全集的话,要花近700元钱。就是她不在乎,妈妈也肯定不会答应。所以她还是采用租读的方法。读完一本后,就专门坐车去学校,从学校周围的几家书店里租来看。虽然书都有些旧了,但并不影响阅读。 袁小惠知道她这段时间迷上了武侠书,感到很不可思议。一次叶娉来家里上网时,她就奇怪地问她:“你不觉得你跟以前的自己大不相同了吗?你以前从来不看武侠,现在整天看这些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书,是不是脑子摔出什么毛病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叶娉听了这话,就象醍醐灌顶一样,猛然想道:“是呀,我怎么会突然迷上武侠,突然迷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流行的东西?是金庸的书真的太好看了,还是……我的大脑已经被……什么东西控制或影响了?” 联系到自己在学习方面的变化,她更觉怀疑和不安。但是,如果说自己已成为什么东西的替身,似乎也缺乏更有说服力的证据。 自己的性格、思想、谈吐、情感等方面,都没有明显的变化。 更重要的是,自从那次做了一场噩梦,并产生了疑似“共振效应”的怪现象后,她这段时间一直很正常。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有被什么东西附身的迹象。 尽管心里也有一些疑虑和担心,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象着了魔一样,继续废寝忘食地读武侠小说。并以平均一天一本的速度,通过这个短暂的假期,看完了四分之一的金庸武侠书。 假期结束后,她又回到了学校,开始了新学期的生活。尽管前段时间因为迷上了武侠和上网,而荒废了学习,但她对学习的兴趣并没有减退,新学期一开始,她就又把心思放到了学习上面。 几位好朋友听说那个失主一直没有打电话给她,都要她请客。叶娉也认定那些钱已经正式属于自己了,觉得不请客说不过去,便答应下来。说道:“我身上除了这周的生活费外,没有多余的钱,星期五回家后我跟老妈说,星期六再给你们打电话吧。” 几个朋友都说好,星期六时间更充裕一些。 9月3日,即新学期第三天,晚自习上课铃声响过后,同学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正要拿出书本自习,忽见数学老师龙老师抱着一叠试卷进来,许多同学都是一惊,想道:“天,才开学三天,就搞突然袭击!” 龙老师见大家神色紧张,微笑说道:“不用紧张,这只是一次单元测试。考试的内容就是暑假补课学的集合与简易逻辑、以及函数这两个单元。” 叶娉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也想通过考试,检验一下自己是真的学得好,还是只是自我感觉不错。忧的是,如果成绩公布后,自己考得真的很不错的话,同学们会怎样想?自己内心深处又会怎样想? 尽管龙老师说了一些减压的话,并称这次出的题目不难,但大半同学看见发到手里的试卷后,还是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大多数同学数学都学得不太好,所以当初才会选择读文科。只有少数几个同学,觉得确实不难。尤其是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的龚杰同学,更是走笔如飞,势若破竹! 老师本来将考试时间定为两节晚自习课时,交了试卷的同学才能提前离开教室回宿舍去。但龚杰在第一节课下课铃声响起后,他就只剩下最后一道题目没做了。 他想第一个交卷走人。他喜欢这种感觉。 他喜欢每次考试,自己不到一半时间就做完所有题目并第一个交卷时,同学们发出的唏嘘声。他也知道,在这些投过来的敬佩的目光中,还有几双爱慕的眼睛。 为了这些目光和唏嘘声,他每次都答题很快,生怕第一个交卷的不是自己。 当然,他也不是每次都能第一个交卷。班上有两名男生,数学成绩差得无药可救,所以他们反而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洒脱,好多次都抢在他之前交了卷子。 虽然他们的交卷,只会换来同学们的哄笑声,但他还是有点不高兴,还是希望自己第一个交卷! 但今晚他可能不能如愿以偿了,最后一道题目把他难住了。他花了整整10分钟时间,还是无法拿下。 他不知道,坐在他前排的一个女生已经悄悄转过头来偷看他几次。 这个女生正是叶娉。 叶娉偷看他,不是因为暗恋他,也不是因为崇拜他。尽管龚杰学习又好,人又很帅,在同学们中间,声望、人缘都很好,可说是各方面都很优秀,但叶娉却从来没有迷上他。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自己成绩太差,所以对学习好的学生,自觉不是一个“阶层”的缘故? 但今晚她却已经多次转过头去偷看他。 她在等他交卷。她已经做完了全部题目,甚至都已经检查了一遍! 但她不想争那个“第一名”,虽然她对自己的答案很有信心,但她如果第一个交卷的话,别人会怎么想? 一个女同学,怎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去争那个“第一名”?去学那两个男生,破罐子破摔,以出丑博大家一笑。 那两个“破罐子”今晚也有点奇怪,似乎也没有急着交卷。毕竟只是前面两个单元的内容,他们总不会一道题目也不会做。尽管他们已经习惯了回回考倒数最后两名,但他们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廉耻心,都希望对方是倒数第一,自己是倒数第二。 因此,他们也在暗暗较劲。 龚杰放弃了最后一道题目。与其无谓地浪费时间,倒不如趁那两个同学还没交卷,自己先声夺人,争取到这个“第一名”! 一切在他的预料中,他一起身,教室里就发出啧啧的声音。几名女生含情脉脉地目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龚杰虽然很享受这种感觉,但他故意不看大家。他不愿让同学们看到他心中的那一片虚荣的天地。 他将卷子交到讲台前面的讲桌上后,便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决然离去。 等他出了教室后,叶娉还是按耐住自己,没有争“第二名”。她属于那种什么事情都不喜欢出风头的人。 又等了10分钟后,才又有几名同学交了试卷,其中自然包含那两个“破罐子”。 叶娉这才站起来,神色微微有点羞涩地交了试卷。 离开教室后,她没有马上回宿舍。 她想等好朋友――至少有一个好朋友出教室后,再一起走。因为回女生宿舍的路上没有一个人影。 她本来就是一个胆子较小的女生,何况今天的考试,也让她有一点复杂的心理。 这种心理也是她不敢独自先回宿舍的原因。 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这么早交卷,但现在,覆水难收。她只好站在教室的窗外面等几个好朋友或者别的女同学。 在她身后,是一个花坛。不过花坛里没有花,只有一些青草。 她等了一会,腿有点软了,眼看几个好朋友都在皱眉苦思,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交卷,便决定坐下来等。 虽然教室外只有她一个人,但因为可以借教室的光,所以她并不害怕。 她找了一个感觉比较干净的位置坐了下来。坐了一会,她觉得花坛有点冰凉,索性登上花坛,坐到青草上面。 又坐了小会,她的手忽然无意间碰到了背后的一个东西,她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去看。 看见那个东西,她神色猛变! 原来那个东西又是一个黑色的垃圾口袋,口袋里面又装着一捆一捆的钱!虽然没有细看,但凭感觉,似乎比上次还要多! ※※※ 一个人能在一生中一次性拾到几万元钱,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运气,一个人能在同一个月里两次拾到几万元钱,那就只能叫有鬼了! 第一次拾到这么多钱时,叶娉虽然也有些不安和恐惧,但更多的还是激动和欢喜。但现在,看见这一袋钱,她只感到恐怖! 这一定是鬼的钱! 她吓得魂都要掉了,正要跳下花坛逃跑,忽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看时,原来是女同学张薇。 “你怎么了?慌里慌张的样子……” “哦,没……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一道选择题选错了。” 张薇失笑道:“我以为你见鬼了呢,慌成那个样子!你都交卷了,难道还想跑进教室里去收回来改正那道题!” 张薇边说边也坐到花坛上面来。 叶娉迟疑一下,终于没有离开。 就算这袋钱是鬼送给自己的,但毕竟是真钱,如果自己离开了,让张薇或者别的同学拾去,自己钱没得到,危险(鬼不会无缘无故地送自己钱吧,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还是要自己来承担。 她下意识地将那只黑口袋提到自己旁边,不让张薇发现。 “你今天怎么交卷那么早?不会做也不用那样急,多呆一会,说不定能抄到几道题。我后排的几个同学都抄到了几道题!老师在讲台上批改你们的卷子,根本没注意到下面有人在做假。” “哦,抄来的又有什么用。”她嘴里敷衍着对方,心里却在想钱的事情。 “口袋里会不会又有一个信封,信封上面又写着梅芳华的名字?” “那个梅芳华究竟是谁?会不会……就是那个送给我钱的……女鬼?” “她为什么要送钱给我?我又不认识她,她……啊,难道她就是附在我身体里的那个……东西!?” 张薇不知道她在想心事,继续谈论考题。 “对了,第三道选择题,你选的是A还是B?” “我,我选的是……我也记不得了,反正都是乱做的。” 张薇点点头,又问:“要回宿舍吗?” “我……再坐一会,等袁小惠、周雪梅、庞媛媛她们。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先回去吧。” “也没什么急的,坐一会就坐一会吧。” 两人一时都不说话。张薇不时站起来看一眼教室里的考试情况,而叶娉则继续默想心事。 “如果那个被害的女人真是这个送给我钱的梅芳华的话,她可能真象我舅舅分析的那样,生前是贵州省贵阳市的人,那么我梦见到的那个地方,可能是在贵阳市的某个地方,难怪我和袁小惠在网上查不到那个地方。” 正自胡思乱想,张薇忽然惊异地说道:“叶娉,你看那边山坡上在烧什么东西?” 叶娉一惊,向她手指的大沟对面的山坡上看去,果见黑暗的山坡上面有一小团火光,好象是有人在烧什么东西。 张薇问道:“这么晚了,那个人在烧什么东西?” 叶娉神不守舍地说道:“我也不知道。” 两人正感奇怪,男同学李建安出来了,看见两人坐在花坛上面,于是也走过来。本想随意聊几句话,却听张薇问道:“你快看,那边山坡上有人在烧东西!” 李建安回过头去,看了小会,笑道:“那有什么奇怪,难道你们看不出人家在烧什么东西?” 张薇惊奇道:“未必你知道那个人在烧什么东西?” 李建安嘿笑道:“大惊小怪的,那是在烧纸呀,这都不懂!” “烧纸?” “是呀,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是鬼节呀,当然要给死人烧纸,难道你们家里没过烧钱吗?” “今天是鬼节?我还真不知道世上竟有这个节!你没有骗人吧?”张薇将信将疑地问道。 李建安见叶娉也惊奇地看着自己,心里有些激动。 李建安的学习成绩在班上一直排名前三名,也是很多女生心仪的对象。但他内心深处却一直在喜欢叶娉。虽然她的学习很差,跟自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但他就是喜欢她。 其实叶娉在班上也不是长得最漂亮的女生。有一次,几名男生在宿舍里乱谈琴,他们根据自己的感觉,随意给班上女生的相貌打分,开始其他男同学还觉得他们很无聊和可笑,但旁听一会后,也忍不住加入了进去。那次,男生们给班上女生打出的最高分是86分,最低分是52分,叶娉的分数是79分,在班上还是算比较好的。 李建安也对不少女生的分数发表了自己的见解,但对叶娉的分数,却一言不发。 他害怕失言,害怕别人发觉他对叶娉情有独钟! 他只在心里面给叶娉打了一个90分的高分! 他也隐隐觉得自己给的分数,有点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味道,但他还是不愿降低分数。 她的样子,她的身材,她的一频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她的每一身打扮,他都如痴如醉。有时他在上课时,都特别紧张,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喊出了叶娉的名字! 他早已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毕业后,自己一定要追求叶娉! 虽然问话的不是叶娉,但他还是很乐意回答张薇的问题。他虽然故意只看张薇,不看叶娉,但他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在说给叶娉听: “农历七月十五,道教称为中元节,佛教称为盂兰盆节,简称盂兰节,而民间俗称这一天为鬼节或者七月半。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日是祭祀孤魂野鬼的大节日。节日的庆祝活动从农历七月初一开始,直到七月三十日,长达一个月。 “关于中元节的来历,有两种说法,第一种说法是:中元节源自道教,后来佛教改为现在俗称的鬼节。盂兰节在印度语中意指‘倒悬’,‘倒悬’指的是释迦十大弟子目连的母亲死后受饿鬼之苦,不能吃东西。后来得到释迦帮助。用百味五果供养十方神佛并藉功德救母亲。所以现在为了祭祀孤魂都在鬼月农历七月举行普渡会,现在叫鬼节。因此,古代人一般都不愿在这个月做嫁娶等重要事。 “第二种说法是:传说地藏菩萨的母亲去世后来到阴曹地府,被关在牢房里少不得受十八层地狱的种种折磨,地藏菩萨是个孝顺的儿子,看到母亲受罪心中不忍,在七月十五这天竟恂私情,让看守牢房的小鬼偷偷把牢门打开放他母亲出来,谁知这一开牢门不要紧,牢房中的小鬼们蜂拥而出跑到人间为害百姓,所以就有了‘七月半,鬼乱窜’之说。那些跑回家乡的鬼,纷纷向家人索要钱财,以便回去用来生活和打通关节,希望早日托生。后来人们把这一天就定为鬼节。鬼节这天,人们要烧纸钱,摆供品祭奠故去亲人的亡灵……” 叶娉不知道对方一直在暗恋自己,所以在他面前一向神色很自然。她一边听他高谈阔论,卖弄知识,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 “原来今天是鬼节,家家户户都要为死去的亲人烧纸钱。啊,这些莫非不是梅芳华送给我的,而是……她的亲人为她烧的纸钱?!不会吧,纸钱怎么会变成真钱了!难道……” 她越想越心惊,甚至在心里生出一个极恐怖又极荒唐的设想: “梅芳华的亲人本来是给她烧送的纸钱,但因为梅芳华的魂灵已经附在我身上了,所以我实际上已成为梅芳华的替身!因为我不是死人,用不上这些纸钱,所以那些烧送的纸钱才变成了真钱!” ※※※ “天,我会不会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其实已经不是叶娉,而是梅芳华!?难怪我学习突然变好了,难怪我会觉得自己看过那部《红衣少女》电影,难怪我会突然迷上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最流行的武侠小说!” 叶娉忽又想到一个问题:假如自己真的已经不是叶娉,而是梅芳华,或者是梅芳华的替身的话,那么今天收到梅芳华的亲人为她烧的‘纸钱’还说得过去,但上次那些钱又是什么名目呢? 她呆想一阵,问李建安道:“除了鬼节外,还有哪些日子也要烧纸钱?” 李建安微笑道:“这里面讲究可多了,我也不太清楚。只大概了解一些。比如清明节、过年、正月十五、还有死者的生日、祭日等日子,就要烧纸钱。” 叶娉点点头,暗忖:“难道那天是她的生日或者祭日?” 张薇感叹道:“古代人真奇怪,究竟是谁第一个想到要给死去的亲人烧纸钱的呀?还有,阳间的人又怎么知道阴间的钱是什么样子的呢?” 李建安笑笑道:“是谁第一个烧纸钱,也有两种传说。” 张薇好奇道:“又有两种传说?” 李建安干咳一声,也在花坛边坐下来,讲道:“第一个传说是:东汉时期的蔡伦改良了造纸术后,生意兴隆,赚钱无数。他的哥哥蔡莫和嫂嫂慧娘见了十分羡慕。慧娘便叫蔡莫向蔡伦学造纸。但是蔡莫的恒心不够,工夫尚未学到家就急忙开了家造纸店。结果造出来的纸品质低劣,乏人问津,夫妇二人眼见满屋子的纸张卖不出去,十分忧愁。 “最后,慧娘情急智生,想出了一条妙计。这天晚上,邻居们忽然听到蔡莫在家里嚎啕大哭,于是进屋询问。蔡莫说道:‘我老婆昨天晚上忽得急病死了,因此哭泣。’邻居们听了都很同情,劝慰一番后,便回家去。 “次日,蔡莫当着邻居的面,又在慧娘的棺前放声大哭。并一边哭诉,一边烧纸。邻居们见他烧纸,都觉奇怪。正要发问,忽然听见棺材里传出慧娘的叫声:‘开门,快开门,我回来了!’。众人以为是鬼魂在叫,都吓得大惊失色,只有一个胆大的人鼓起勇气上前打开了棺盖。 “棺盖一开,慧娘便跳了出来,对邻居们说,自己死后到了阴间,阎王让她推磨受苦。因为蔡莫烧给她很多钱,所以小鬼们都争着为她推磨。她又把钱交给阎王,阎王便放她回来了。蔡莫明知妻子在胡说八道,却故意问道:‘我没有给你送钱呀,你的钱是从哪儿来的?’慧娘指着火堆说:‘那就是钱啊!阴间是以纸当纸的’。蔡莫听了,忙又抱了两大捆的纸来烧,说是要让阴间的爹娘也少受点苦。 “邻居们见状,信以为真,心想纸钱原来有这么大的用处,于是纷纷掏钱买蔡莫造的纸。消息传开后,不到几天,蔡莫家的纸便都卖光了。由于慧娘‘还阳’的这天是农历七月十五日,因此每逢这一天,人们都要给祖先焚香烧纸。这习俗一直流传至今。” 张薇苦笑道:“是不是真的呀?听起来有点意思。” 李建安笑道:“是不是真的,倒不好说。我也是从书上看来的。” 张薇佩服道:“李建安,我今天才发现你不但学习好,其他知识也很丰富!” 李建安谦虚地笑笑。瞟了一眼叶娉,见她默不作声,以为她在回味自己讲的故事,兴致更浓,说道:“第二个传说也很有意思。古代有一位秀才,名叫辛孝堂。他家里非常贫穷,母亲去世后连副棺材都买不起,只好把尸体停放于家中。一位朋友很是好奇,问他为何不埋葬母亲。辛孝堂不好意思说没钱葬母,便撒谎说:‘母亲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们相依为命几十年了,现在母亲去世了,我实在舍不得她离开,想留她在家里,多陪她几天,尽尽孝心。’朋友听了非常感动,认为他是一个大孝子。此事传开后,人们纷纷仿效,亲人过世后,都尽量把尸体停在家中,时间越长,越表示自己有孝心。 “一天,县令的母亲去世了,当时正值酷暑,天气炎热,县令觉得放在家里很不妥,但不放一段时间,又怕别人说他不孝。他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将母亲的遗体放到寺庙里去,让和尚守着,自己经常去看看同样尽了孝心。于是命人将尸体抬进了寺庙,对主持说道:‘老夫人一生信佛,抬到庙里更好超度。’ “老和尚这几日正好有别的事情,没有时间看管尸首,便把这个苦差交给了庙里的小和尚。那小和尚陪着死人本就有些害怕,两天过后,死人身上发出臭味更将他熏得受不了,于是找来几把稻草在房内烧,以冲淡臭气。但稻草烧完了,天还没有亮,小和尚于是又找了些黄纸来接着烧。烧到天亮时,师父陪着县令来了,县令问他烧纸干什么。小和尚吓得说不出话,老和尚忙解围说:‘老爷,这不是烧纸,是给老太太往阴间送钱,因为阴间用的钱,全是阳间的纸’。从此,人们相信纸钱就是阴间的钱。每逢清明,或其它一些死者的纪念日,人们总要为死去的亲人烧纸钱。” 说话间,又有一些同学交卷出来。大家围在花坛边,听了李建安所讲故事后,议论了好一阵,一些同学才回了宿舍。 叶娉见聚到花坛边的同学越来越多,怕大家发现自己的秘密,忙提了“钱袋”进教室。装成寻找东西的样子,在自己的课桌抽屉里乱翻一阵后,才趁人不注意,将袋子放入书包里。然后背着书包出了教室。 ※※※ 本来,同学们平日都不背书包回宿舍,但因为时间已临近下课,起身交卷的同学越来越多,教室里秩序有点乱,而且总有少数同学有背书包回宿舍的习惯,因此一些同学见她背书包出教室,也没太奇怪。 叶娉本想等袁小惠、周雪梅、庞媛媛三人出来后一同回女生宿舍,但这时情况有变,担心三个好朋友问自己为何要背书包,因此改了主意,随其他一些女同学先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后,两名同舍女生都忙着去洗手间接水洗脚,所以没有注意叶娉神色有些古怪。叶娉趁她们出门后,方才将书包打开,检查钱袋里的内容。 果不出她意料,袋子里除了钱外,还有别的东西――但这次没有信封,而是一张黄色的纸,上面用毛笔写了一些字。她不似李建安那样博览群书,因此不知道这是黄色竹纸,更不知这个东西叫“疏”。 因为不敢一个人呆在屋里太久,所以也不敢细看上面内容。拿了“疏”后,又取出一本数学练习册,将“疏”夹在书里,便走到门外走道里。装成是在核对数学考题的答案,就着过道上的灯光看那个“疏”,只见上面写道: 具疏人贵州省贵阳市穆濪为姑母梅芳华备纸钱若干,强神恶鬼不得争夺,若有争执,以疏为证。 具疏人穆濪,己丑年七月十五日。 叶娉虽然不太懂这些迷信东西,但看了这个疏,还是吓得脸无血色。 刚才她还只是隐隐猜出这些钱的来历,看了疏后,心里再无怀疑! “天,真的是梅芳华的亲人为她烧送的纸钱!我……我居然收到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又想:“那个梅芳华果然象舅舅猜测那样,是贵州省贵阳市的人!她……生前究竟是什么人?会不会也曾在这个学校读过书?” 第六章 雨衣 不多一会,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刚才还清清静静的校园里到处响起嘈杂的声音。有许多女生已经回到了宿舍楼。叶娉急忙合上练习册,回到宿舍里。 刚坐回到自己床上,便又大吃一惊:床上又出现了一只黑色的垃圾袋! 天,难道又有人给梅芳华烧送了纸钱?! 她顿了一下,才伸出手去,打开那只垃圾袋检查。 果然,里面又装着几捆钱!虽然没有细数,但看起来比前两次又要多,估计在5万元以上!看见这么多钱出现在自己床上,她也不知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愣了一下,才又在里面翻寻。 很快,她便在这些钱下面发现了一个牛皮纸信封。 这个牛皮纸信封跟第一次收到的那个信封一样,上面只有梅芳华这三个字。字迹也跟那次一样,写得虽然端正,但毫无间架结构,看上去象是小学生写的,因此也很难从字迹上分析出写字人的性别。 她将信封背过来看―― 印量1万枚,2008年7月出品,贵州省邮政局监制,贵阳市东风纸张印刷厂。 看来是第一次送钱的那个人送来的。 这个人是梅芳华的什么人?不到一个月,就两次给她烧了钱。 为什么两次都只在信封上面写一个名字,别的什么也不写?是因为不懂得怎样写,还是有别的原因? 她将信封折好,压在枕头下面。将这包钱悄悄从口袋里取出来,放进书包里。 因为钱太多,书包已经装不下,她只好将一部份书取出来,堆在枕头边。 “这两袋钱加起来,恐怕已近10万元了吧?” 她心里咚咚乱跳。刚才因为恐惧,一直没有关心钱的数目,现在惊魂略定一些后,她才想到这个问题。 要怎么处理这些钱?交给妈妈?妈妈会怎样想? 妈妈肯定跟自己一样,只会感到恐惧! 她呆思一会,决定暂时不给妈妈,先把钱藏匿在家里。 “无论如何,钱毕竟是真的,就算我真的已经死了,也不能把这么多真钱扔掉。妈妈有了这么多钱,也许……就能买一套商品房了,我也不用再住在那么旧的老房子里了!” 她苦笑一下,又想:“这点钱哪里够,听说现在五环路的房价都涨到每平米4000多元了。就是买一套70平米左右的小户型房子,也要30多万元!就算简单装修,总价也要近40万元……” 她不禁心生幻想:如果自己每一年都能收到几次“纸钱”,那家里就很快能拥有一套70平米左右的小户型房子了。如果梅芳华只是附了她的身体,却一直不出现,或者让她根本感觉不到,自己还是叶娉,除了学习变好以外,什么都跟从前一样,其实也可以接受。 痴想一阵,随又想到:“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好处都让自己占了,却又不想付出一点代价!” 但自己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重了!“就算给我100万元钱,我也不能成为别人的替身呀!” 她正发痴,忽有一人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一看,原来是袁小惠!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吓死我了!” “你在发什么神经?喊你名字也不知道答应,我把手在你眼前晃了半天,你也没有反应!” 叶娉还没回答,上铺的女同学郭玮玮就笑道:“一定是收到男生的情书了,刚才我看见她在偷看一个信封!” “好呀,原来是在想那些事情!给我看看,是哪位男生写的情书!”袁小惠笑着要搜她的身。 叶娉又羞又慌,一边拼命阻拦,一边辩解:“不是,不是,真的没有!” 袁小惠又去抢书包,叶娉更加慌乱,忙又全力保护书包。 “真的没有!你再抢我真的要生气了!” 袁小惠见她脸色有点不对,怕真惹恼了她,反讨没趣,只得作罢。 虽然没搜查到物证,但她心里已认定有情书这回事了,也不脱鞋,就和衣躺在叶娉床上,说道:“你就隐瞒吧,看你能瞒多久!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出那个男生是谁!一定是萧健行吧!” “不是,你不要无中生有了!”叶娉早已看出萧健行对自己有点意思,听了这话,羞得脸红过颈。 另一女生笑道:“我猜是李建安!” “李建安!?”袁小惠、叶娉都吃了一惊。 “刚才我看见你们在花坛边聊了半天,一定是他了!” 叶娉听说是这个原因,不禁松了口气:“胡说八道!刚才张薇也在身边,她可以作证!” 袁小惠也看不出李建安对叶娉有什么特别地方,说道:“不会是他。” 两人见叶娉始终不肯说出真相,也就不再谈论这事。听见其他女生都在讨论考题,于是也加入进去。 ※※※ 这天晚上,叶娉几乎一夜没合眼,躺在床上只是胡思乱想。并做出了三个重大决定: 一、为了不吓坏亲人,这笔钱暂时不交给妈妈; 二、自己私下去向妈妈和舅舅上次请的那个“高人”求助。虽然她不知道那位“高人”长什么样子,但也听说过那个“高人”的大名,知道他在高新区一座立交桥下面摆摊,给人算命。 三、无功不受禄,不管自己到底是叶娉,还是梅芳华,她都决心要独自秘查与梅芳华有关的事情。如果可能的话,还要查出那个凶手是谁,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经过一夜的思索,她的情绪已安定了一些。因为钱太多,书包已放不下,她将一半钱取出来,放回了黑口袋里。并提着这些钱去上课。 今天是星期五,下午放学后就可以回家了。但她哪有那个耐心?上午只上了两节课,等第二节班主任的课下了后,便离了学校。 昨晚下了一场雨,天明后虽然小了许多,但毛毛细雨一直没断。她没带伞,怕淋湿了口袋里的钱,于是在校门口的书店里买了一把折叠伞。 但伞只用了两分钟,公交车就来了。她不禁有些后悔买伞――倒不是因为心疼钱,而是又多了一个包袱。 因为是下雨天,所以公交车生意比平日好得多,她上车后已经没了座位,只好挤站在乘客中间。 客车开得很慢,而且每到一站都要停下来接新的客人。一些乘客叫喊起来:“脚都没法站了,还装什么客人!快开走吧!” 叶娉一向有些胆小怕事,加之又是女学生,所以每次坐车都很安静,从不会指责司机。但现在带着很多钱,心里很焦急,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跟着一些客人大声指责司机和售票员。 但司机根本不把客人的指责当一回事,仍我行我素。 她正生气,忽地眼睛一亮,看见马路对面有一个人开着一辆黑色的摩托正朝前开。 那人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雨衣,除了脚外,全身都藏在雨衣里面。 那种雨衣式样很老气,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前比较流行,现在已很少有人穿雨衣了,尤其是这种老式雨衣,在城里已基本上绝迹了,只在一些乡下会偶尔看见有人穿。 “雨衣!黑色的摩托车!” 她看见那个穿雨衣的人,忽然呆住了。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想起了什么,只是莫明其妙地产生了一个冲动:马上去追那个人,看一看他的脸! “开门!我要下车!”车门刚刚关上,她突然大叫起来。 众人都是一惊。一些人象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刚才还在指责司机停车载客,还在催司机快开车,现在怎么突然要下车了? 司机回过头来,本想说她两句,但看见对方是一个女学生,而且样子还长得很不错,司机嘴角动了动,终于按耐住了自己,开了车门。 她也顾不了大家怎样看自己,象丢了魂一样,挤下车去。 但那个穿着雨衣的人已经开着摩托车开远了。而且那个人所走的方向又与自己回家的方向不一致。 “不行,一定要追上他,也许他就是那个凶手!”她听见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喊。 但两条腿显然跑不过摩托车,她着急地站在马路边,一边不住向路过的出租车招手,一边不时转过头去看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如是平日,她绝不会招出租车,但现在身上带着这么多钱,别说是一辆出租车,就是飞机,可以的话,她都会上! 只要能追上那个人,能看到他的脸,坐什么车都行! 终于,一辆出租车在她前面几米远处停了下来。 她正要冲上去,却看见一个老人正慢吞吞地向出租车走去。她呆了一下,忽然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抢先打开了车门! 司机微微一惊,但没有阻止她――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载谁,因为两个人招手他都看见了。 “你这个女娃娃在搞啥子明堂?车明明是我拦的!” “对不起,是我拦的!我有急事,麻烦你另拦一辆!” 司机苦笑一下,怕引起麻烦,趁老人还没抢到车门边,赶紧发动了引擎。 出租车冲了出去,她听见老人还在破口大骂,却无动于衷,对司机说道:“往右边走。” 前面是个两路口,左边通往她的家,右边通往高新区。因为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她只得含糊其辞。 出租车绕过一个大转盘后,向右边那条马路开去。她一边催司机加速,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那个穿雨衣的背影。 但是,她还是很快就跟丢了! 车子只向前开了两分钟,就被一个红绿灯拦下了。红绿灯前面不远处,是一个三岔路口。中间那条是主干道,而另外两条路却不知通往什么地方。 那个穿雨衣的人早已看不见了,也不知他跟哪一条路走了。 “小妹妹,还是学生吧,要去哪儿?”司机一边取出一支烟点上,一边问她。 叶娉没有作答。她根本没听见司机在问话,只是呆呆地盯着前面的三岔路口。 ※※※ 为了不引起司机的怀疑,叶娉故意让司机跟着中间那条主干道又向前行了一程路。 目标始终没有出现。她估计自己选错了方向,于是随意找个地方下了车。等这辆车开走后,她又另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下车后,她神不守舍地跟着那条熟悉的小巷,向造纸厂家属院走去。这时还不到10:30分,妈妈还在摆摊。她本想趁此机会,回屋将钱藏匿起来,但刚走到1楼至2楼的转角处,她忽地停住了脚步。 她对这个熟悉的楼道突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恐怖感。 楼道里静悄悄的,除了她外,没有别的人。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恐怖片,那里面也有一个女人被鬼附了身,那个鬼就象一个小孩子一样趴在被附身的那个女人的背上,而那个女人却毫无知觉。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感到背后有什么,她感到自己背上好象背着一个人! 想到这里,她吓得差点哭喊起来,慌忙向楼下跑去! 到了楼下,看见前面小巷子里的一些熟面孔,她才惊魂略定。 尽管有惊无险,她还是没胆子再独自一人上楼了。 刚才自己追赶雨衣人的事情,她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为什么会突然产生那样奇怪的想法?觉得那个穿着雨衣,开一辆黑色摩托车的人是一个杀人凶手,难道……又产生‘共振效应’了”? 她正发呆,忽见住在四楼的陈婆婆提着一兜菜回来,怕她奇怪自己为何不上楼,于是索兴向外面走去。 她决定去妈妈的摊子坐一会,到了中午再跟妈妈一起回家。为防钱过早地被妈妈发现,她走到一个拐角处时,趁人不注意,将黑口袋里的钱与书包里的一部分书对调了位置。 见到妈妈后,她撒谎说今天数学考试了,所以提前回了家。下午老师们要开会,不上学。妈妈没有怀疑她。女儿虽然学习一向不好,但总体上还是很听话,从来没有旷过课。 妈妈问她考得怎样,她说不知道,要下周才能知道成绩。妈妈心想一定考得不好,便不再问下去。见她手里提着许多书,感到奇怪,正要问她为何不放进书包里,突然街对面那家发廊里的两个洗头妹过来买凉面吃,便顾不上女儿了,忙着做自己的生意。 叶娉也借机坐下来,默想心事。 “奇怪,如果……真是梅芳华附在我的身体里,看见那个穿着雨衣的人,她应该能追上那个人吧,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去追那个人去了?” 但是鬼真的跑得过摩托车吗? 她想了一会,才回过神来。一边无聊地看车水马龙的大街,一边继续发呆。 今天是她第一次非常真实地感应到自己身体里藏着另一个灵魂。由于不敢对妈妈说出来,因此更感无助和恐惧。 她不敢象往常一样回家去看电视或者小说。一直坐在妈妈的摊子边,胡思乱想地捱到中午12:30分后,妈妈才将摊子临时托给在对面摆摊的王二娘帮忙照看一下,与女儿回家做中饭。 叶娉趁妈妈做饭的机会,回到自己屋里,将那些钱取出来,全部藏到一只装着旧课本书的大纸箱底。在藏钱之前,她大略记算了一下数目,一共是89000元钱! 加上上次的36000元,她已经“拾到”了125000元钱! 数钱时,虽然妈妈在厨房里,她还是有一种被人偷窥的感觉,似乎自己背后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点钱。 她也弄不清是自己心里有鬼,还是背上真的趴着一个什么东西,总之,她没有一点欢喜感,只是觉得很不安,甚至有一种偷了别人的钱的感觉。 藏好钱后,她马上回到客厅里,打开了电视。 但她什么节目也看不进去,总是觉得这间屋子里除了自己和妈妈外,还有一个东西存在。 她甚至觉得那个东西就坐在自己身边,和她一起看电视。 这种家里有第三个人存在的感觉很强烈,以至于自己连上卫生间都不敢把门关严! “不行,我得马上去找宋半仙!” 宋半仙就是妈妈和舅舅上次请来的那个“高人”。他的真实名字叫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所有人都叫他宋半仙。 想到这里,她又大起胆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从纸箱底层取出一捆50元面额的钱,从中取出4张来――她不知道请宋半仙帮忙辟邪到底需要多少钱,估计50至100元应该够了,多取100元钱只是做预备。 取钱时,她不住回头看门口。她总觉得门口好象站着一个人! 将200元放进牛仔裤屁股后面的包里后,又将剩余的钱藏进纸箱底,然后快步回到客厅里。在电视节目和妈妈的“双重保护”中,她才敢透一口大气! 她在心里悄悄对屋里那个看不见的第三者说:“你放心,我不会忘恩负义的!你离开我的身体后,我每年都会为你烧纸!那个穿雨衣、开黑色摩托车的人如果真是杀害你的凶手,我一定想方设法帮你找到他!那些钱你可以随时取走,你取走了我还是要帮你寻找那个凶手……” 她也不知梅芳华到底能不能听见她心底的声音,只是不住地胡思乱想,不住地在心里跟她说话。 如果这时有人看见她神不守舍的神情,一定会怀疑她患有精神分裂症。 吃完饭后,她也不敢独自下楼,一直捱到妈妈收拾完后,才跟妈妈一起下了楼。 ※※※ 她本想问妈妈,上次到家里来贴“鬼画桃符”的宋半仙是不是在高新区一座立交桥下面摆摊,但怕引起妈妈的怀疑,终于忍住了。心想宋半仙那样出名,要找到他应该不难。 她在妈妈的摊子边又坐了半个小时后,才谎称要到袁小惠家里去,离开了妈妈。 她家也属高新区管辖,因此离那座立交桥也不太远,乘2路公交车,不到10分钟便到了。 运气不错,她下车后向街边一家小面馆的老板娘打听,果然宋半仙就在立交桥下面摆摊。 “桥下面有三个算命的,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就是他。” 她道过谢后,穿过马路向那座立交桥走去。 果然,桥下面有三个算命先生。一个是年轻人,一个是老婆婆,只有左边那人是个五十多岁,个子很矮,但很壮实的男人,看来就是传说中的“高人”。 可能是在下雨的原因,宋半仙并不象舅舅吹嘘的那样生意好得不得了,每天找他算命的人都要排队!甚至有些人要预约到第二天以后,才可能轮得到。 相反,他完全象个落泊的江湖人,根本没有生意,正跟两个同行坐在赃兮兮的立交桥下面靠打长牌混时间。 叶娉不喜欢打牌,对这种长牌更是看不懂,她对长牌的认识非常肤浅,只知道上面画的一些人物是水浒传里的好汉。 她见宋半仙穿著打扮非常“下等”,想到自己是个高中学生,居然会来找这样的人帮忙,心里不禁有些犹豫。 宋半仙到底是老江湖,最善察颜观色,见她迟疑不决地站在一边看他打牌,他主动转过身去招呼道:“小妹妹,你是不是想算命?” 叶娉低声问他:“你是不是宋半仙?”她感到自己的脸都红到了耳根。 宋半仙微笑道:“我是。怎么,想找我算命?” 叶娉本来并不想算命,但觉得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有点唐突,只得说道:“是。”心想:“过一会再说明我的真实目的吧。” 宋半仙马上放下手里的长牌,拉过旁边的一把矮竹椅子,请叶娉坐。另两个同行见他有了生意,都有些妒忌。 年轻的算命先生干咳一声,回到自己的摊子边。老婆婆虽然放下了长牌,却坐着没动。 叶娉坐下后,宋半仙问她的出生时辰,叶娉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几点钟生的,就胡乱说了一个时辰:“1993年3月19日16点29分。” 宋半仙又问她的名字,听她说出叶娉二字后,宋半仙心里一动,已明白了对方是谁,也猜出了她的真实来意。 他在心里暗暗思量,但碍于两个同行在旁边听,他假装不认识对方,嘴里念念有词,掐指算了一会,便摸出身上的钢笔,在一张白纸上写字: 姓名:叶娉 性别:女 出生:公元1993年3月19日16时28分(阳历) 农历:一九九三年二月廿七日申时 生辰八字:癸酉年乙卯月己亥日壬申时 年(祖先)月(父母)日(自己)时(子孙) 癸(阴水)乙(阴木)己(阴土)壬(阳水) 酉(黑鸡)卯(绿兔)亥(黄猪)申(黑猴) 叶娉皱眉看他写字,虽然觉得他的字写得很有力,似乎不错,但意思却完全不明白。 她正看得一头雾水,宋半仙已停下了手里的笔,干咳两声后,开始解释: “从你的八字命盘看,你是黄猪,出生于黑鸡年。日天干代表你,所以你是属土。八字命盘从阴阳干支三合历取得。上排是天干,由五行‘金水木火土’轮流排列。下排是地支,用十二生肖顺序排列。十二生肖可转换成五行……” 叶娉红着脸听他说话,虽然听得认真,却完全听不懂他的话。 宋半仙看了她一眼,接道:“下面我再跟你说一下你近十年的运气。2009年2月4日至2010年2月4日:终日持竿不得鱼,江中风雨草萋萋。平运,财源一般,青年时代有同胞好坏事牵涉本人财帛。十神为比肩:其表象范围大多与本身的事业、思想言行、决策、健康安全,以及兄弟姐妹、同学、同事、朋友、近邻等有关…… “再说说你近十二月的运气。2009年8月8日至2009年9月8日:梅知运到添春色,鸟觉时来报好音。有财气,收入高,大有发展……” 叶娉听到这里心里一动:“有财气,收入高,我第一次捡到钱时,正是八月份!他果然算得准。” 她一走神,下面的话就没听见,等她回过神来时,宋半仙已说完了运势,开始对她提“忠言”:“你的四柱喜火,有利的方位是南方――以父亲出生地为基准,不利北方和西北;你喜红色,不利黑色,喜居住坐南朝北的房子,床的位置南北向,床头在南。吉祥数字是3、4、6,吉利楼层末位数为2和7。” 他滔滔不绝、口沫横飞地说了十几分钟,叶娉却没听懂几句。见她一脸懵懂的样子,宋半仙忽然对她递了一个眼色,然后说道:“你这个月虽然财运好,但阴气特重,有阴人缠身,如果不马上辟邪,你身上的阳气就完全泄了,将会死于非命!” 叶娉也不知对方是因为猜出自己的来意,还是真的看到了她身上有阴气,神色恐惧地问道:“那我要怎么办?” 宋半仙脸上现出为难的样子,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我跟你施个术,但能不能驱尽你身上的阴气也难说。运气好的话,一次就能解决,如果那个阴人太厉害,就要多做几次术。” 边说边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然后对一脸恐惧的叶娉说道:“走吧,我家离这儿不远。我们去家里施法。” ※※※ 叶娉惊道:“去你家里?”心想自己是个女孩子,怎能独自跟一个陌生男人去其家里。 宋半仙小声道:“你不要多心,我家里人多。在大街上怎么给你施法?”边说边收拾起自己的折叠凳子。 叶娉听说他家里人多,稍稍放心。心想在大街上施法确实不妥,便不再说。 宋半仙收拾停当后,两人跟着立交桥下的人行道向南边行去。行不多会,便投入一条小巷中。 小巷里全是一些私人小洋楼,每家都有一两间门面,看样子生意都不太好,顾客主要是住在小巷里的居民和一些经常进出的路人。道路全由青石板铺成,看样子是个老巷子。 叶娉越走越怪讶,总觉自己并非头一次来过这儿,但又想不起到底何时来过。 一路爬坡上坎,行了近十分钟后,叶娉终于忍不住了,快走几步,追上前面的宋半仙,问道:“还要走多久?” 宋半仙微笑道:“快了,再走两分钟就到了。” 叶娉哦了一声,又放慢了步速,故意落在后面。她虽有求于对方,但内心里有种羞耻感,不愿别人看出自己跟一个算命先生是一路人,所以一路上故意走在后面,与他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 又行几分钟后,宋半仙忽然弃了大路,跟着一条陡峭的小路向坡下面走去。叶娉见对方忽然改走小路,停步问道:“到底还有多远?” 宋半仙回过身来,手指坡下面说道:“就在下面那棵大榕树旁边。” 叶娉见下面道路尽头处,一段高墙后露出一片苍翠的树叶。犹豫一下,向下行去。 行到中途,叶娉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如说只是有点担心对方骗自己,但这种恐惧感也未免强烈得有点离谱。 她警惕地停下脚步,四下张望。 这条小道的左边,全是一些私人小洋楼,每栋小洋楼相隔很近,宛若一道由小洋楼连成的院墙。小路右边,是一幢大楼的侧墙。这条青石板小道就夹在这“两道高墙”中间。抬头向上看,只能看见一条狭长的天空,天上下着毛毛细雨,阴沉沉的。 “我到底什么时候来过这儿?” 她正不安思想,忽听宋半仙问道:“你在干什么?已经到了!” 叶娉迟疑一下,又向下走去。 走到这坡阶梯尽头处,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她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心生异感了―― 她现在所站地方,是一个两米高的保坎。保坎下面有一个篮球场。这个篮球场一看便知已经废弃多年了。球场坝子是水泥地,蓝球架也是用水泥做的,蓝板已不在了。没有蓝板的蓝球架,就象一个人在鞠躬默哀一样。 水泥坝子破烂得不成样子,许多地方都露出了下面的泥土。 坝子周围长满了荒草和青苔。 刚才看见的那株大榕树,就长在球场坝子的左边。树皮又干又粗糙,就象老人的皮肤。但奇怪的是,它的树叶还是很茂盛,郁郁苍苍,就象一个老妖怪一样。 篮球坝子的另外三面是房屋。其中最矮的是一排瓦房,屋顶也没了,原来住人的地面上,长出了许多荒草。 白色的、粉壁斑驳的墙壁上面,到处是涂鸦和青苔。 另外两栋是楼房,也是上个世纪的老房子。其中一栋已经拆了一半,另一栋看样子也将被拆除。几名工人站在拆了一半的老房子的横梁上,正用锤子敲打着已经摇摇欲坠的梁子。 “天,这不是我梦中见到的那个地方吗?!” 自从将梅芳华的名字与那个人头骷髅联系起来后,她一直以为自己梦见到的这个地方是在贵州省贵阳市内,哪知竟会在这里不期见到! 如果不是身临其境,实难相信,就在这个城市的中心地带,居然还隐藏着如此历史悠久的老房子! “难道是我想错了,这里真是我小时候来过的地方?根本与梅芳华没什么关系?” 宋半仙走下保坎,不见叶娉跟下来,回头看时,却见她一脸惊奇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说道:“有什么好看的,走吧。” 叶娉迟疑一下,走下阶梯。 ※※※ 宋半仙快步穿过球场坝子,又走下几步石阶后,便到了一座独立的私人院子的大门口。取出钥匙,开了铁门,回头对一脸诧色的叶娉说道:“快进屋。” 叶娉好象没听见他的话一样,只是惊奇地看着大门,发呆小会,才吃吃问道:“这里真是你的家?” 宋半仙眉毛动了一下,道:“啊。怎么了?你以为我住在哪儿?” 叶娉不答反问道:“请问你认识一个叫小军的人吗?” 宋半仙见她不进屋,微感不耐,“不认识。” “不认识?……那个男孩子小时候就住在这附近。” 宋半仙神色一动,含糊道:“是么?我怎么想不起来有这个人?他是你的什么人?” “他是……我的小学同学,我小学时候来过这个地方玩,难怪我刚才觉得眼熟。我记得他好象就住在那栋正在拆的楼房里。” 宋半仙哦了一声,小声说道:“可能他家早搬走了,所以我没印象了!快进屋吧,站在大门口说话,别人看见了可能会瞎猜测。” 叶娉回头看去,果见两名工人正在朝他们看,于是走进门去。 刚进门里,宋半仙便关上了铁门。 如是其他女孩,孤身一人走进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面,见到人家锁上铁门,定会生警惕心,但叶娉却好象根本没注意对方这个可疑的举动,只是惊奇地瞪着大门内的一切。 在她眼前,是一个近二十平米的小院坝,院坝的正面和左边,是一栋成“L”型的两楼一底的小洋楼。院坝右边,只有一道院墙。高约三米,墙头上插满了碎玻璃。院墙下面,堆着几张缺胳膊少腿的旧桌椅,一个大的破缸子,还有一些散沙和断砖,总之,全是一些看似有用,其实无用的东西。 小洋楼的墙壁上刮着白色的涂料,门窗上的绿漆看上去也是新刷的,但她就象一个迟暮的老妇一样,虽然搽脂抹粉,却还是难掩老态。 无论谁都能看出,这栋小楼房至少有二十几年历史了。 叶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小洋楼,仿佛在极力回忆什么。宋半仙见她神色有点奇怪,忍不住问道:“你小学时进来玩耍过?” 叶娉呆然不语。宋半仙心里隐觉不安,又问道:“你不会是认识楼上的哪个租户吧?” 叶娉不答反问道:“这儿真的是你的家?” 宋半仙目光闪动,啊了一声。 叶娉又问道:“那你记不记得,二十年前租住在一楼拐角处那间屋子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二十年前?”宋半仙奇怪地反问一句。 “是,那个人有一辆黑色的摩托车,年纪大约三十岁左右。” 宋半仙见她神色有些恍惚,微感不妙。 本来,他将叶娉骗来,只是想奸污她。他以前就这样干过几次,以施术为名,将一些农村来的愚昧妇女骗到自己屋里,假称对方有鬼附体,或者家里亲人有血光之灾,需要他帮忙辟邪。总之,利用对方的迷信,达到奸淫的目的。事后对方就算醒悟到上当受骗了,也因为不愿被人知道自己被一个算命先生强奸的事情,只得忍气吞声,权当自己不小心被狗咬了一回那样想。 他虽然一生都在装神弄鬼,但他本人却根本不信这世上有鬼,但现在,他看见叶娉神色和言行都有点不正常,不禁有点不安。 “她到底是精神有点不正常,还是真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不,这世上哪儿有鬼?她一定是精神有点问题。” 他也不知是在自我安慰,还是难禁淫心,微一迟疑,还是说道:“每年都有人搬进搬出,二十年前的一个租户,哪里还想得起来?走,我们上楼去。” 叶娉问道:“你不是说家里人多吗?怎么一个人也没看见?” ※※※ 宋半仙故做无他地笑笑,道:“这个院子里除了我和老太婆外,还租了五家人。一个院子里住六家人,你说人多不多?” “那怎么看不见人?” “可能都出去了吧。管他们的,我们早点施法术,完了我还要上街做生意。” “你家属呢,也不在家?” “她……肯定在睡觉。你上楼看吧,我们就住在一楼最右边这间屋里。” 叶娉信以为真,跟着他上了楼。 宋半仙用钥匙开了房门,正要叫叶娉进屋,却见叶娉象个精神病一样,走到一楼拐角处那间屋子的窗户边,神色恍惚地向屋里张望。 宋半仙见状更加生疑,“难道她真的有精神病?” 虽然已有七分把握对方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但见叶娉长相清秀,身材曼妙,想到她年轻的肉体,一时淫心紊乱,色胆纵横,“管她精神正不正常,弄了再说!”说道:“快进屋,你那个样子,被人看见了,不当你是小偷才怪!” 叶娉看了他一眼,走进屋去。 刚进屋,宋半仙便又象刚才那样,迅速反锁了大门。 叶娉见屋内是个带厕所的单人间,除了一张桌子一张床外,别无一物。问道:“你的家属呢?” 宋半仙干咳一声,避开她的眼睛,说道:“可能出去买东西去了,我们不管她。”手指那张单人床,“你身上阴气重,需要补些阳气。快到床上躺下来,我帮你施术。” 叶娉看了一眼床,觉得有些赃,说道:“不,我坐着就行。”见屋里没有坐处,只得在床沿上坐下来。 宋半仙见她神色越来越恍惚,心里咚咚乱跳,说道:“把衣服脱了。” 叶娉一惊,抬起头来看他。 二人四目相接,叶娉仿佛突然明白到什么一样,惊恐地要站起来逃跑。 宋半仙知道对方已明白自己的居心,猛地一把抓住她的两臂,要强行将她推倒上床。 叶娉虽然身高有164厘米,比宋半仙还高了近10厘米,但她在家里从来没做过家务,除了在学校干过一些扫除之类的劳动外,很少锻炼,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是宋半仙对手?被宋半仙猛力推倒在床上,呯地一声,后脑撞到了床的靠背,两眼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但眼睛虽然看不见,心里却还有一些意识,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二十年前的恐怖情景: 就在这个院子里,就在隔壁那间租住屋里,自己被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抱到一张单人床上,自己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总之没有反抗,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 男人强奸了自己后,又在床下找到一把锯子,将自己的头颅锯下来! 接着,又锯下自己的手和脚…… 宋半仙没想到她这么一摔就晕迷过去,反而有点奇怪。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猴急地关窗帘。 天色本来就很阴霾,屋内采光又不好,经常大白天都需要开灯才能看清东西。窗帘关上后,屋里顿时变得黑洞洞的,宛如黑夜。 他刚转过身来,忽然,他听见咿呀一声开门声! 听声音,是厕所的门被打开了。 他脸色猛变,屋里除了他和叶娉外,难道还有一个人? “是……是谁在厕所里?” 无人应答。 但厕所门却象被风吹动一样,咿呀声不断,关上,打开,又关上,又打开…… 厕所里连窗户都没有,哪来的风? 难道屋里有鬼?! “天,难道这个女娃娃身上真的有个鬼?!”他吓得脸色惨白,忙按下门边的电灯开关。 电灯没亮。 他更加惊恐,又去开门,但门也打不开了! 他猛力摇了一阵大门后,终于绝望了,忙又去拉窗帘。 但窗帘不见了,他摸来摸去,到处都是墙壁! 天,这世上真的有鬼!尤其令人恐惧的是,这个鬼还是自己骗到家里来的! 他想哭,却欲哭无泪,想叫喊,但不知为什么,喉咙突然发不出声音! 他正惊惶失措,忽然,他闻到厕所里有一股怪味,好象是腐肉发出的气息? 那股腐肉的怪味越来越浓烈,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了那种可怕的气息…… ※※※ 叶娉迷迷糊糊地听到屋里有什么响声,想睁开眼睛,但就象被梦魇住了一样,明明有意识,就是睁不开眼睛!想到自己竟要失身于一个猥琐下流的算命先生,她又羞又急,但就是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只能空自着急。 砰地一声响,似有什么东西倒下地去。 接着,屋子里响起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听起来既象是一个人在喘气,又象是一个人在抽搐。 宋半仙在做什么?他怎么一直没有过来……? 他到底要把怎样?难道他在找锯子,要锯下我的头颅?! 她一边胡思胡想,一边紧张地倾听那个奇怪的声音。 那个声音持续一阵后,屋内忽然寂静下来。 整个世界静悄悄的,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正奇怪,忽然身子抽搐了一下,那种感觉就象一个人在睡梦中,两腿忽然莫明其妙地抽了一下一样。 她浑身一震,猛地睁开了眼睛。 电灯开着,但不见宋半仙的影子。 他在做什么? 她呆了一下,随即跳下地来,刚一下地,她就看见了宋半仙。 ――准确地说,她看见的是宋半仙的腿。他倒在厕所里,一动不动,他的上半身看不见,只有两条腿露出来,也不知是死了,还是突然得什么急病晕倒了。 她不敢跑过去看他到底怎么了,用手胡乱整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看见自己衣服、裤子、以及脚上的旅游鞋都还穿得好好的,不禁暗呼侥幸。见门大大开着,也不多想,便仓惶逃出门去。 虽然她没有杀人,却有一种自己是杀人凶手的感觉。她一边咚咚咚地小跑下楼,一边惊惶四顾。幸好,没有人看见她,院子里静悄悄的,好象这是一座空房子一样。 “看来那些租户真的都不在屋!” 她正暗暗庆幸,忽然,她听见背后传来格格格的声音,她一颗心吓得差点跳出了腔子!回头看时,只见宋半仙住的那间屋的房门正在慢慢合上! 她惊得忘记了逃跑,直到看见大门砰地一声关上后,才惊回神来! 是谁关的门?不会……是鬼关的门吧?! 她吓得脸无血色,不敢多想,飞快地跑向院子的铁门。 刚伸出手去想要开铁门,猛地想到一个问题:不要留下指纹!如果宋半仙真的已经死了,警察迟早会上门调查,刚才自己跟宋半仙进铁门时,已经被几个工人看见了,要是再被警察提到自己的指纹,就说不清楚了! 她呆了一下,正想将手缩进衣袖里,隔着一层衣袖去开门,忽然,铁门的锁轻响了一声,然后无声地打开了! 就象有一双隐形的手帮她开了铁门一样! 她以为是外面有人进来,吓得后退一步,但门开后,外面却并没有人。 她呆了一下,忽然明白到了什么,赶紧逃出门去。 就似在证明她的猜想一样,她刚一出去,铁门便咣地一声轻响,又关上了! “一定是梅芳华救了我!天,幸好有她跟着我,不然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她正想向石阶上跑去,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但刚跑几步,上面便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她吓了一跳,忙停下脚步,心想自己神色一定很慌张,被人看见了肯定要被怀疑。于是强摄心神,装成过路人一样,故做镇定地向上走去。 “要上街吗?” “是,去超市买包洗衣粉。” 话音未落,便见一个少妇向下走来。 “走,一起上街逛逛!”那少妇看了叶娉一眼,又回过头去跟另一个年轻女人说话。 “不去了,我家里还有事情。” “你有什么事,不就是上网聊天吗!成天背着老公上网,别哪天……” “去去去,谁在成天上网!” 少妇哈哈笑了几声,便结束了交谈,向下面走去。 ※※※ 叶娉看着她向下走去的背影,心想:“向下面走也可以上街?” 虽然不知道这条路究竟通往哪条大街,但只要能上街就行!她微一迟疑,便也掉头向下走去。 跟着前面那个少妇向下行了几分钟后,果然到了一条大街上。她看了一会,才认出原来是龙华街。自己以前来过几次,虽然不太熟,但大概方向还是知道。 辨明方向后,向左边走去。她记得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候车亭,她决定去那儿赶公交车回去。 向前走了二十余米远后,她的视线忽然被街边一个小店吸引住。 那家店是专门卖军人制品的,但顾客并非针对军人,而是一般老百姓。店里卖的东西也并非真正的军工品,而是一些因为生产过剩而转移到市场上的商品。比如军人戴的狗毛帽子、军大衣、胶鞋、军用皮带、长筒雨鞋……商品琳琅满目,种类很多。 但吸引她眼眼球的不是这些“军工品”,而是雨衣! 店里居然有雨衣卖,而且还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流行过的那种雨衣! “原来现在还在生产这种雨衣!”她顿了一下,又想道:“早上看见的那个穿雨衣的人,只怕未必是那个凶手吧?” 老板娘见她好奇地盯着店内的雨衣看,微微迟疑一下,开口问道:“小妹妹,想买一件雨衣?” “不,我……我只是有点好奇,以前在电影里看过这种雨衣,以为是过时的东西,想不到现在还有卖的。” 老板娘本来就觉得她不象是自己的顾客,听了这话,有点不悦。“哪里过时了,现在买的人很多,好卖得很!我进了二十件,现在只剩下这几件了!” “哦,一般是……农村人买吧?” 老板娘更不高兴了,别过脸去,不再理睬。 叶娉讨个没趣,脸上微微一红,转身继续前行。 忽然,身上的小灵通响了,她惊了一下,忙摸出小灵通来看,原来是袁小惠打来的电话。 “喂!” “喂!叶娉,你怎么不上完课就离校了?” “我……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提前回家了。” “哦,现在好一点了没有?吃药了吗?” “没事了,我早上以为是发高烧了,结果只是感冒,吃过药就没事了。” “哦!” “你有什么事吗?老师问过我没有?” “龙老师问过你!” “啊?……” “没事,他只是随口问了一下你怎么没上课。同学们说不知道,他就没问了。” “哦!” “唉,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 “听班上好多同学都在议论,说你这次数学考得最好!居然得了149分!听说只有一道多项选择题多选了一个答案!天,你……你不会是抄的吧?!” “真的吗?”虽然自己感觉都做对了,但听到分数这么高,居然只差一分就是满分,她还是惊得有点不敢相信。 “真的,大家都这样说!你们昨天先交卷的同学的成绩都出来了,你知道龚杰这次考了多少分吗?” “多少?” “他只考了126分!天,你肯定是第一名无疑了!” “……” “跟我说句实话,你真的是自己做的吗?” “……我真的没有抄。” “天,你……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厉害了?!”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假期补了一下……算了,这些事大家见面后再说吧,电话里聊不清。” “好吧,对了……” “你还有什么事吗?” 袁小惠笑了一下,终于问道:“你没有忘记明天请客的事吧?怎么样,你跟老妈说了没有?” 叶娉呆了一下,才想起答应要请客的事,“没忘记!放心,明天我联系你们!你们不要关机呀,否则别说我没请哟!” “哈哈,绝不会忘记开机!”顿了一下,又问道:“对了,你请不请姚佳和童诗她们?毕竟……是因为她们请你吃饭,你才拾到了钱……” 叶娉苦笑一下,虽然她现在已经明白,这事与她们请客根本毫无关系,还是说道:“好,就请吧。” “那就说定了哟!庞媛媛刚才还问我,你的老妈会不会同意请客!” 叶娉笑了笑,因为惊魂未定,笑得有些勉强。 “明天我们吃什么?你想过没有?” “……明天再决定吧,放心,反正不吃便宜的。” 第七章 约定 叶娉乘公交车回到纸厂家属院后,时间刚好到16:00,今天是周末,妈妈的生意特别好,许多背着书包的小学生正围站在摊子前,买凉面凉粉吃。妈妈忙得没时间管她,她也乐得清静,坐下来默想心事。 回想起刚才的经历,她还有些后怕。但她现在的想法跟刚才已有些不同。她后怕的是自己差点被人强奸了,而不是怕公安人员来找自己调查。 刚才从宋半仙屋里逃出来时,她还并不确定宋半仙是否死了,后来惊魂略定后,在公交上回想起来时,她才肯定对方已经死了。 “他一定是被梅芳华吓死了!温静、安燕她们只是欺负了我,她都会帮我索了她们的命,何况她亲眼看见宋半仙想……,自然不会放过他了。” 虽然猜到宋半仙已经死去,但她已不似刚才那样担心。心想他肯定是被鬼吓死的,就算公安局的人真的查到她头上,自己实话实说就是,公安人员总不能因为自己想找算命先生作法,就要她为他的死负责吧。 虽然对自己身上附有一个鬼魂,心里仍感恐怖,但经过这件事情后,她对梅芳华已改变了一点态度。甚至对她生了一点好感。 “她帮了我几次,要是她没有死的话,说不定我们会成好朋友。” 又想:“她的数学也太厉害了!竟然考了第一名,她生前到底是什么人?会不会曾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默想一会,又自觉不对:“如果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公安局一定早查出她的身份了。再说,她是被凶手碎尸后,头颅被凶手扔到大沟下面的,因为头颅在学校后面发现,就断定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也未免太武断了。” 胡思乱想了好半天,脑子里忽发奇想:“噫,我怎么一直没想到,我可以直接问她本人呀!她就附在我的身上,我虽然没跟她说过话,但她好象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我恨温静、安燕她们,她就帮我报了仇,我原谅了姚佳和童诗,她就放过了她们……” 想到这个直接与鬼对话的办法,她自己都感到又恐惧又荒唐。犹豫一会,她才试着在心里默问了一个问题:“请问你叫梅芳华吗?” 没有回答。 是不想回答,还是不知道她在问她? 她又在心里问道:“如果我帮你查到了那个凶手,你会离开我的身体吗?” 凝神听了一会,她听见心里有一个声音说道:“不,你还要帮我找到小军。” 她全身一震,自己终于听见了她的声音! 她语速有点快,而且还带有很浓的口音。叶娉听不太懂,但知道这是四川话。从声音听来,她很年轻。 她呆了一下,才又问道:“你是四川人?” 那个声音道:“不是。” “那你是哪儿的人?是不是贵州省贵阳市的人?” “……贵州省贵阳市?……我不知道。” 不知道?!叶娉吃了一惊,她怎么连自己是哪儿的人都不知道! 难道她生前精神出了什么问题?得了失忆症? ※※※ 她发呆一会,才又问道:“小军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的小孩。” 叶娉全身一震。她一直想象对方跟自己一样,是一个学生,想不到对方竟然有孩子! “啊,你是一个妈妈,你的孩子走失了?” 没有回答。 叶娉轻轻叹息。 过了一会,她才又问对方:“你不知道那个凶手的名字?” “我不认识他。” “你既然不认识他,怎么会去他住的地方?” “他说看见过我的孩子,我信了他的话,所以跟他去了他的住处。” “……他强奸了你,为什么还要杀了你?” “我不知道。你如帮我找到那个凶手,或者帮我找到小军,我就不会再附在你身上了。” “我还是一个学生,怎么帮你呀?为什么你不自己去做这两件事情,而要我帮忙?” “因为你是阳间的人,而我是阴间的人,我白天行动有很多不便。” 叶娉正感为难,又听她说道:“其实你现在也离不开我。” 叶娉一惊,“为什么?” “你的脑子摔伤了,如果不是我附在你身上的话,你有可能已经变成植物人了!” 叶娉又惊又疑。 “你自己没发觉吗?每次我离开你的身体后,你的精神就很不好,刚才进那个院子时,我进了隔壁屋里,你就变得很恍惚,跟那个骗子进他的屋了,要不是我及时回来,你一定也跟我一样,被坏人奸污了!” 叶娉说不出话来。“天,刚才我进宋半仙屋时,她居然在隔壁屋里!好险!” 又想:“难怪温静和安燕死时,我都睡着了,原来我也离不开她!” “叶娉!叶娉!” 叶娉一惊,回过神来,才发现是妈妈在叫自己。 刚才那一群小学生不知何时已经走光了。 “你怎么哭了?出了什么事?”妈妈又奇怪又惶恐地问道。 “我哭了?”她微微一惊,用手一拭眼睛,果然有泪水。 我怎么哭了?是因为同情对方,还是又发生“同振效应”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 “不是,我……只是……想一本小说里的情节,想出神了。”她强颜一笑,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找出一包餐巾纸,用纸拭去泪水。 妈妈怀疑地看着她。“你有什么事情,不要对妈妈隐瞒呀。” “真的没有什么事情。” “什么小说,想得那样出神!又是言情小说吧?” “不是……是写一个年轻的妈妈,因为她的小孩走失了,她到处找也找不到,结果精神出了问题,连自己是谁,是哪儿的人都忘记了!后来……又被坏人杀害了,还被坏人碎了尸!” 她把自己的猜测当成故事说给妈妈听,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她说着说着又流了满脸的泪水,好象自己就是那个妈妈一样。 妈妈见女儿哭得又傻又伤心,苦笑道:“好了好了,只是一本小说,又不是真的!这么大了,还象一个小孩样哭,羞不羞呀!” 叶娉不好意思地笑笑,赶紧拭了泪水。 “以后少看这些课外书了!你都上高三了,怎么还不知道学习呀!” “知道了!对了,妈妈,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情?” “刚才袁小惠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她说我的数学成绩已经出来了,你猜我这次得了多少分?” 妈妈看了她一眼,迟疑一下,才问道:“不会考及格了吧?” 叶娉笑道:“唉,跟你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这次考了全班第一!” 妈妈惊了一下,“你开什么玩笑,是全班倒数第一吧?” “妈!你怎么把我想得这样差劲,真的得了全班第一名!149分,只差一分就是满分!” 妈妈大惊失色,呆了一会,才问道:“天,你的脑子真的摔聪明了?!” “我也不知道。”这话倒是实话。她确实弄不清楚,是梅芳华在代替自己学习,还是自己继承了梅芳华的某些天赋? 她决定过会悄悄问她这个问题。 妈妈听说女儿成绩这么好,激动不已。叶娉乘机提出买电脑的要求,妈妈本有些担心会影响女儿学习,但听叶娉说上网可以学很多知识,犹豫半天,终于还是同意了。 叶娉激动地想道:“有了电脑,也许我能很快查出她究竟是谁了!” 她在袁小惠家里学习上网时,懂得了“人肉搜索”这个新词,心想:“也许我能用这个办法查出她是谁,贵阳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城市,只要她真是那儿的人,我应该能查出来!” ※※※ 母女俩说了几句话后,又有两个小学生来买凉粉,妈妈于是又起身去忙活。 叶娉虽想马上就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但因为宋半仙的死,对她的心理和情绪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而且明天又要请客,估计就是买到电脑也来不及向电信公司申请安装宽带,于是决定下周再买电脑。 想到买电脑的钱实际应属梅芳华所有,她便在心里跟梅芳华说了这件事。梅芳华说:“我没意见,只要对你学习有利,我都支持。再说阳间的钱对我而言只是纸,如果你觉得欠了我的,以后你多给我烧些纸钱,就算还我了。” 叶娉觉得太占便宜了,有点不好意思,但彼此阴阳相隔,自己除了今后烧还纸钱给她外,确也没有别的还钱途径。呆想一会,又问:“我以前数学总不及格,这次考试却听说考了全班第一名,到底是你在代我考试,还是我自己在做题目呀?” 梅芳华道:“我没帮你答题。其实我也一直在奇怪这件事情,可能真象你说的那样,你脑子开窍了吧?” 叶娉又问了她一些问题,但梅芳华除了对孩子和凶手有一些印象外,其他的事情都记忆很混乱――甚至就连自己孩子的学名叫什么也答不出来,只知道他小名叫小军――因此对于叶娉的其他问题,她基本上不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叶娉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象在跟一个精神病人对话一样。 梅芳华似乎也觉得这种交谈有点累,说道:“你今后少跟我说话,生人和阴人通话,就算是通灵师,也要折寿。” 叶娉吓了一跳,心道:“好,今后尽量不交谈,我们都遵守约定,我帮你实现了你的心愿后,你就不要再附在我身上了!” 梅芳华道:“行。” ※※※ 等到下午放学时间到后,叶娉立即给袁小惠打了一个电话,说妈妈终于同意她买电脑的要求了。问袁小惠有没有懂电脑的熟人,有的话,希望能帮忙挑选一台电脑。袁小惠说她的表姐的朋友就在做电脑生意,答应请她表姐帮忙。 两人在电话里谈定这事后,又商量了一下明天吃饭的事,便挂了电话。 当天晚上,叶娉吃完饭后,又跟平日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她的心思根本不在电视上,眼睛虽然看着电视,脑子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一会回想今天遇险的经历,一会思索如何兑现与梅芳华的约定,一会猜想宋半仙的死,是否已经被人发现,公安局是否会当一件案子认真调查,那两个目击到自己的工人,是否会向公安人员提供线索,自己的身份会不会马上被公安局查到…… ※※※ 她心乱如麻地坐到晚上9点钟后,妈妈便开始洗脚,要先休息了。 叶娉见妈妈要睡了,心里忽感恐怖。虽然她对梅芳华改变了一点看法,甚至也没前段时间那样怕她了,但对方毕竟是鬼,自己一个人跟她独处,她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她立即起身,准备进厕所小解后也洗脚睡觉,忽想到一个问题,梅芳华虽然是个女鬼,但跟自己一起如厕还是有点……,她本想又在心里跟她说句话,叫她今后不要在自己如厕时跟着自己,但就在这时,她发现了一个秘密! ――就在自己刚才坐的位置旁边,那个她和妈妈几乎从来不坐的布沙发微微凹了下去,好象有个隐形的人正坐在上面看电视一样! 她惊奇地看着那个沙发,不知是心灵真的感应到了什么,还是只是她的心理作用原因,她感到梅芳华也正在看着她。 叶娉和她无声“对视”了一秒钟,才默然进了厕所。 出厕所后,她马上坐下来洗脚,因为害怕单独与梅芳华相处,她故意无事找事,一会要妈妈帮她找这个,一会要妈妈找那个,总之就是不让妈妈先去睡觉。 她慌里慌张地洗了脚后,便关了电视,对妈妈说道:“妈,今晚我想挨着你睡觉!” 妈妈感到奇怪,问她怎么突然想跟自己睡,她胡乱编个理由,说自己不喜欢卧室墙壁上贴的鬼画桃符。妈妈微微一惊,问她是不是身体觉得有点异样,她说没有,只是不喜欢那种迷信东西。妈妈半信半疑地同意了女儿的要求。 从这天晚上开始,叶娉只要回家,都要跟妈妈同床睡觉。开始几次,她还要编个理由,后来索兴连理由也懒得编了,妈妈虽然没有问什么,但她心里已对女儿产生了怀疑。并将这些事情偷偷告诉了哥哥高保国。 高保国也感到有些恐惧,假装到妹妹家里来噌饭,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叶娉几次,却又看不出叶娉跟从前有什么明显区别。 这是二十余天后的一个周末晚上,高保国在妹妹家看电视晚了,决定就在妹妹家的在沙发上将就一夜,高学琴觉得让哥哥睡沙发有点不好,要他去叶娉的寝室休息,高保国虽是不计小节的人,但也不肯在侄女的闺房睡觉。高学琴无奈,只好委屈哥哥在沙发上睡一夜。 这天晚上,高保国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忽然被尿涨醒过来,正想起身去上厕所,忽见叶娉的寝室房门下泄出一线暗淡的白光,他吃了一惊,心道:“这么晚了,难道叶娉还在上网?” 叶娉上周已经买了电脑,虽然一周只有两天在家,但她已经迷上了上网,这两周回家后已很少看电视,做完作业后,便会上网。 妈妈有点担心,问她在网上做些什么,她说只是玩玩。妈妈虽然不懂电脑,但也隐隐看出女儿不象只是在玩,好象是在网上查什么资料。 高保国听了妹妹反映的情况后,也有些怀疑叶娉。这周星期三,他悄悄叫来在XX技校读书的儿子高朋多来妹妹家帮忙看看。 高朋多学习虽然不好,但对电脑却比较熟,也经常去网吧里泡,他打开表妹的电脑,调看了上网记录,以及电脑里的收藏夹后,发现叶娉非常关心贵州这个地方,并经常去贵州省的一些论坛里泡。 高保国高学琴听后,想到那个写有梅芳华名字的神秘信封,心里都隐隐猜到了几分。 高学琴很担心女儿,想让哥哥再去请宋半仙来家里做法。高保国说宋半仙已经死了,高学琴很吃惊,问是怎么死的。高保国说:“听说两周前因心脏病突发而死的,就死在他租住的屋里。” 顿了一下,又说:“听有些人议论,宋半仙可能是嫖小姐死的,因为有两个在附近拆房子的工人,看见他曾带一个年轻女孩去家里,结果那天他就突然因心脏病发作死了。” 高朋多也听说过这些流言,说道:“这种事我在网上也看见过,一些老色鬼身体不行,还想玩小姐,结果兴奋过度,一命呜乎了。” 高保国瞪了儿子一眼,说:“胡说八道,听人说宋半仙死前全身穿得好好的,根本没乱来。” 高朋多啐道:“那只说明他死得更冤枉!” 高保国骂道:“你一天学习不专心,这些事情倒懂得很!” 嘴里虽然在骂,但心里其实也是这样认为的。 高学琴听说宋半仙是这样下流的人,也骂他活该,并说就是他不死,也不请这种人来家里。又问哥哥:是否另请高人? 高保国说:“先观察一阵,也许事情没我们想象的那样恐怖和复杂。要是真有什么不对,我们再请人来做法。” 话虽说得简单,但到底谁是高人,他心里也没有底。 想到这些,高保国最后的一丝睡意也惊醒了。迟疑了一会,还是大起胆子,蹑手蹑足地下了沙发,也不穿拖鞋,就赤足向叶娉的卧室走去。 刚走到门口,门下泄出的白光便暗淡了许多。 过道里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高保国犹豫了一下,还是大起胆子将房门推开了一线。 书桌前没有人,但电脑却开着,并正在关机! 高保国全身一震,呆了一下,才故意小声说道:“叶娉,这么晚了,早点休息吧。”将门重又关上。 屋里没人应声。也没有丁点别的声音。 高保国故意低咳一声,大起胆子进了厕所。 小解完后,他又故做镇定地回到客厅,在沙发里紧张地坐了好一会,不见异响,才无声呼了口长气。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前额和后心都已沁出冷汗! ※※※ 第二天早晨,叶娉还没起床,放在床头柜上的小灵通就响了。 她以为是小灵通到了她设置的闹钟时间才响的,拿过小灵通,看也不看便按下了终止键,又蒙头睡觉。 但小灵通只安静了10秒钟,又响起了铃声。 她吃了一惊,“谁这么早就打电话来了?”翻过身来,拿起小灵通一看,原来是表哥高朋多打来的。 “这么早打电话来,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她清了清嗓子,按下接听键。“喂!” “我老爸起床没有?”高朋多说话声很低,语气显得有点神秘。 “起床了,正跟我妈妈一起吃面条。这么早就打电话,有事吗?” “还早?都8点半了!你还没起床吗?” “嗯,今天是星期六,又不上课。你找舅舅吗?” “我不找他,我找你。” “这么早?找我干什么?” “你马上起床,我请你吃早饭。有事情跟你说。” “什么事?现在就说吧。” “现在不能说,见面再详谈。” “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他们表兄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高朋多有很多事情,不愿跟父母亲讲,都会跟叶娉说。有两次他跟同学打架,把人家打伤了,要赔点医药费,他不敢跟家长讲,便跟叶娉偷偷商量,要她向妈妈要点钱,先把事情平息了,过后再向家长骗钱还给叶娉。因此叶娉有此一问。 “不是,另有更重要的事情,好了,你马上起床,9点钟准时在‘一天一面’见面。”不等叶娉再问,便挂了电话。 叶娉又惊又疑,忙回拨他的手机号码,电话通了,但他不接,还将手机关机了! 叶娉气得骂了一声神经病,又蒙头睡觉。但心里到底不放心,睡了两分钟后,还是起床了。 “起来了?要不要现在就给你下面条?”妈妈问道。 “不用了,我出去吃。” 高保国高学琴对视一眼,高学琴又问道:“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是袁小惠吗?” “嗯,我出去玩一会就回家。”因为舅舅在,她故意含糊其辞,替表哥打掩护。 匆匆洗漱过后,回屋里换上那套她最爱穿的灰色高腰牛仔衣和灰色牛仔裤便出了门。 9点过3分,到了那家店名“一天一面”的小面馆。高朋多先到了几分钟,并替她占了一个座位。见到叶娉,他一边大口吃自己的牛肉面,一边问道:“想吃什么面条?” “二两酸菜面。” “煮二两酸菜面!”高朋多大声招呼过店老板后,又问叶娉:“你没跟你妈和我爸说我有事找你吧?” “没有。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不用急,吃完再说。” 叶娉正想生气,这时有一个客人也坐到他们这张桌边,只得隐忍住。 两人吃完面条后,一起向步行街行去。并在步行街上找个没人坐的长椅子坐下来。 “说吧,又把谁打伤了?”叶娉有点生气,看也不看他一眼。 高朋多没有马上回答,从身上取出一包口香糖,开封后,取了两片出来,分给叶娉一片后,方才说道:“说吧,那些钱是怎么回事?” 叶娉吃了一惊,“什么钱?” “装什么蒜?你藏在书箱底下的钱。” 叶娉沉默了一会,才问道:“你什么时候去我家里的?” “星期三。是老爸叫我去的,他让我帮忙调查你的上网秘密。” 叶娉全身一震,“舅舅和我妈也知道了?” “不知道。只有我发现了。我本来想在纸箱里面找高二下册的英语书,因为我们正在复习那本书的内容,而我的书弄不见了,结果发现下面藏了那么多钱!” 见叶娉不吭声,他又说道:“不要跟我说,是上次捡到的,你藏了一部分,这种屁话免谈。” “你为什么当时没跟我妈妈和舅舅说?” “我想先弄清楚你心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我感觉你、你妈、还有我老爸,你们三个人一定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和我妈。” “不关你事。” 高朋多长长吁了口气,犹豫一会,忽然说道:“其实我已猜到了你的秘密。” 叶娉一惊,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高朋多脸上没有表情。 叶娉犹豫了好一会,终于还是说道:“你真的不要管,我是为你好。” 高朋多苦笑一下,回过头来,“其实我全都明白了。”说完,他从裤包里摸出一张黄色的纸。 叶娉一看见那张黄纸,吓得面无血色。 高朋多无言地将那张折叠着的黄纸打开,还到她的手上。 叶娉没有看纸上的内容,将那张纸放进自己的裤包里。 那张黄纸上的字她用不着看,因为每一个字她都能背下来了! ――具疏人贵州省贵阳市穆濪为姑母梅芳华备纸钱若干,强神恶鬼不得争夺,若有争执,以疏为证。 具疏人穆濪,己丑年七月十五日。 两人默坐良久,高朋多才终于打破沉默。“你一直在网上,想方设法地调查穆濪和梅芳华是谁吧?” 叶娉没有吭声。 高朋多重重地吐了口气,问道:“你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叶娉点点头。 高朋多见叶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故做轻松地开玩笑:“还不肯说出你的秘密?别忘了,我是你惟一的‘男朋友’!” 叶娉被逗笑了,高朋多平日说话虽然有点吊儿郎当,偶尔会跟她开这种玩笑,但他其实不坏,除了不爱学习外,其他方面都很不错。他虽然在体格方面,得到了父亲的遗传,长得人高马大,很男子汉的样子,但在性格方面,却跟父亲很不同,他外表给人很外向的感觉,其实骨子里有点内向。 他一直在暗恋一个技校的女同学,但他跟那个女同学之间,几乎不搭话。 而这些秘密,他只对叶娉一个人讲过。 叶娉犹豫了一会,终于敞开心扉,将自己的秘密全部讲给了他听。甚至连自己去找宋半仙施法,差点失身的事也没有隐瞒。 高朋多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但内心里却是心潮暗涌。 听完她的故事后,他只问了一句:“你真的没被老色狼占便宜?” 叶娉脸上浮起两片红晕,“真的没有,否则我不会跟你讲出这件事!” 高朋多心想有梅芳华跟着,应该没吃亏,叹了口气,“以后再不要独自行动了!” 叶娉嗯了一声,说道:“我事后回想起来,觉得进院子之前,我还是我自己,一进院子里,我可能就不是我了!” 高朋多点点头,默想了一会,忽然说道:“我猜想,穆濪的家庭关系可能有点复杂。” 叶娉微微一惊:“你有什么根据?” ※※※ “很容易看出来呀,你想,穆濪如果是全名,那她就是姓穆,那么她的姑母也该姓穆才对。但她的姑母却姓梅,叫梅芳华,你不觉得奇怪吗?” 叶娉低啊了一声,说道:“唉呀,我居然一直没想到这一点!” 高朋多苦笑道:“你以为我看的那些推理小说书,全都是白看的吗?”高朋多跟叶娉一样,也有点爱看小说,但他只爱看推理小说,其他类型的小说几乎不看。 叶娉问道:“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高朋多想了想,说道:“你与梅芳华约定要查的事情是两件,一件是找到她的走失的小孩,一件是找到杀她的凶手。你在网上一直想联系到穆濪,想通过她查到梅芳华的事情,我看见了你在几个论坛里发的贴子――你假称自己是梅芳华的小学同学,想跟她重新取得联系,并请大家帮忙人肉搜索梅芳华的贴子――这些都说明你在迂回调查答应她的第一件事情。但这件事情可能短时间不会有结果,而另一件事,就是那个杀人凶手,你却一直没调查,为什么?是不是心里害怕?” 叶娉道:“是,我本来想过,直接去找那座房子的真正房主――我现在也知道宋半仙不是房主,只是一个租户――向他打听二十年前租住于那个凶屋里的人到底是谁,但我又有点不敢去那个院子。一是害怕被人认出来,我虽然不是凶手,但我不想别人以为我真的是……是什么小姐!二是,那里就是梅芳华被害的地方,我怕我去了,万一梅芳华又离开了我的身体,那我有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情况。” 高朋多理解地点点头,说道:“走,你现在就带我去找那座房子,我和你一起去找那个真正的房东!” ※※※ 见叶娉有点犹豫,高朋多道:“你说只有两个工人注意看你了,怕什么,我们不从上面那条路去,就跟你上次离开的路线反寻回去,就不会被那两个工人看见了。” 叶娉还是有些担心,“要是我们进了那个院子,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如果又离开了我的身体,我又象上次一样,恍惚得象个精神病人一样怎么办?” 高朋多苦笑一下,安慰道:“怕什么,有我在你身边,你就是昏迷过去了,我背也会把你背回家。”暗忖:“梅芳华说过,她是一个鬼魂,白天行动有很多不便,看来鬼都见不得光,所以只能藏在人的身体里。她要是又离开你的身体,反倒好了,我背着你逃回家去,也许她只能附到别人身上去了!” 因为梅芳华就附在表妹身上,这个念头他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暗想。 叶娉道:“我们去了真的有用吗?二十年前的一个租过房子的人,房东还记得起吗?再说……时间也不明确,二十一年前是二十年前,二十二年前也是二十年前……二十九年前还是可以说成是二十年前!” 高朋多道:“就算白走一趟,也比不行动好。”心想:“要是鬼在你身体里呆太长时间了,可能真象有些鬼片里演的那样,最后完全取代你!”但这些话也不敢明说出来。 叶娉道:“好吧。” 于是两人离开步行街,乘坐公交车前往龙华街。 ※※※ 在车上,叶娉见他一直不说话,忍不住低声问他:“你一点都不怕我?” 高朋多苦笑道:“除非你想害我,她才会想害我。”脸上虽然装成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也不禁暗忖:“假若是晚上,我们两个单独相处,我会不会害怕?” 十分钟后,他们到了龙华街。下车后,往前步行几分钟,便到了上次逃跑时的那个巷口。两人跟着那条青石板小路,拾阶而上,行不多会,便到了那座凶宅门前。 铁门没关,看来院子里有人。 高朋多没有马上进去,停下来看了一会上面那株大榕树,才低声问道:“上面就是你梦见过的那个地方?” 叶娉没有回答。高朋多掉过头来看她,只见她神色恐惧地看着铁门。身体在微微发抖。 是叶娉对这院子感到恐惧,还是梅芳华在恐惧? 高朋多心里一缩,低声道:“不要胡思乱想,我们进去。” 见叶娉反应有点迟钝,他心里隐觉不安,用手扶住她的后腰,带着她走进院去。 院子里有个两岁大小的孩子正蹲在地上玩堆在院墙下的沙子。另有一个五岁大小的女孩站在院子里,端着一碗饭在吃。看样子,女孩是小男孩的姐姐。从两个孩子的衣著看,应是一家租户的孩子。 “小朋友好,你们大人在家没有?”高朋多问那个小女孩。 “妈妈在家。”小女孩以为他们是来找妈妈的,回过头去,朝身后一道开着的房门喊道:“妈妈,有人来了!”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农村妇女端着饭走出来,高朋多招呼道:“现在才吃早饭?” 那妇人啊了一声,问道:“你们找谁?” “我们是来看房子的,请问谁是房东?” 那妇人见两人都象是学生,有点惊奇,以为他们是一对恋人,迟疑一下,才说道:“老板就住在对门这间屋里,有人在家。” 高朋多看了叶娉一眼,见她神色虽然有点恍惚,但也不似精神病人,犹豫一下,决定速战速决,半扶半推地带着她走到院子左边的那道房门前,伸手拍了两下房门。 等了一会,才听见屋里传来一个人慢吞吞的脚步声。高朋多心道:“一定是个老头!” 果然,房门开后,他们看见了一个老人,但不是老头,而是一个老婆婆。 老婆婆看上去六十多岁,长得很胖,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汗衫,里面没有穿内衣,隔着衣服都几乎能看见她下垂的乳房。 高朋多觉得有点恶心,低头干咳一声,视线避开对方的乳房,直视着她的眼睛,“老板,我们想租房子,不知道还有没有空房子?” 老婆婆清了清嗓子,说道:“还有一套房屋没租出去,不过这些事都是我的大儿子在管,他现在不在家,我可以带你们先看房子,如果愿意租,下午再来跟我大儿子谈价钱。他上午在上班。” 高朋多哦了一声,说道:“不急,她是我表妹,可能感冒了,爬这一坡路有点累,我们可不可以进屋休息一会再看房子?” 老婆婆见叶娉脸色有点不对,说道:“可以可以,你们进屋坐吧。” ※※※ 两人进屋后,老婆婆招呼他们在沙发上就坐后,慢吞吞地去给他们倒开水。 高朋多心里有点急,说:“不用倒水,我们不渴!” 老婆婆见他真不想喝,便不再客气,只为“感冒”了的叶娉接了一杯开水。 “老人家,你们家房子真大!” 老婆婆呵呵笑了两声,谦虚道:“光得个大!房子是老房子。” 高朋多顺着她的话问道:“这房子估计已有二十几年了吧?” “是呀,1982年修建的,已经快满三十年了!” “哦,确实有点历史悠久!” 和老婆婆闲扯一会后,高朋多忽然改变了话题:“老人家,其实我们以前在照片里看见过这个房子。” 老婆婆吃了一惊,“你们以前在照片里见过这个房子?” “是呀,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二十年前,有一个人,就在你们这儿租过房子,他当时年纪有三十几岁,就住在一楼转角处那间屋里,他还有一辆黑色的摩托车……” 老婆婆皱眉想了一会,自言自语道:“二十年前,三十多岁……你们弄错了吧?” 高朋多道:“到底是哪一年,我也说不准,反正是二十年前。” “他是你们的什么人?” “也没什么特别关系,只是我老爸的老乡,以前还有些来往,这几年没见过了,也不知现在在哪儿谋生。” 老婆婆哦了一声,又想了一会,说道:“想不起来了,如果真的是在我们这儿租的房子,那肯定不是楼上那间屋子。” 高朋多微微一惊,“你为什么这样肯定,都过去二十年了……” 一直没说话的叶娉忽道:“我们绝对没有记错,我们看过照片,刚才在院子里也看见了楼上那间屋。” 高朋多又是一惊,转过头去看她,见她不知何时已清醒了过来。心道:“难道那个东西又回到她身体里了?” 老婆婆道:“你们一定弄错了!我跟你们讲嘛,我们这个房子是1982年修好的,我们隔了半年才搬进来住,那已经是……1983年夏天了。84年、85年、86年这三年里,那间屋子一直是我的女儿在住,直到1987年女儿搬到二楼去住后,那间屋才空了出来。 “大约空了一年多,到1988年才租给了别人住,是租给一个单身女娃儿住的,她住了三年多才搬走了,她搬走那年我记得很清楚,是1991年,然后……好象是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搬了进去,但那个男人没有摩托,也好象不会开车。你们说是二十年前,那只有那个女娃儿住过。” 高朋多与叶娉对视一眼,叶娉问道:“那可能就是你说的那对三十多岁的夫妇吧,请问你还记得那对夫妇的名字吗?” 老婆婆有些警惕地问道:“你们不是来租房子的吧?” 高朋多笑道:“老人家不要多心,我们只是随便问问,那个中年男人姓潘,对不对?如果不是的话,那你说的那个人肯定不是我们说的那个人。” “姓潘?好象不是,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高朋多见老婆婆已生疑心,索兴继续撒谎:“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那个人是我的舅舅,他在二十年前失踪了。” 老婆婆将信将疑道:“是你的舅舅?” 高朋多强笑一下,“是,我总不能胡说八道,咒自己的舅舅失踪了吧?”心道:“我有舅舅才怪!” 老婆婆见他神色很认真,信了几分,想了想,说道:“那可能不是你的舅舅,我记得那男的好象姓王,说一口安徽话,口音很重,很难听懂。你的口音一听就是本地口音。” 叶娉刚想发问,高朋多怕她心急失言,不动声色地握了一下她的左手,示意她别说话。 他故做惊色地看着老婆婆问道:“真的是安徽口音?你没记错?” 老婆婆惊讶道:“怎么?你们老家也是安徽的?” “是呀,我老家就是安徽的,不过我是在这儿出生的,没在安徽呆过。” 老婆婆问道:“你老家是安徽哪儿的?” “安徽合肥。”他学习不好,除了合肥外,想不出安徽还有哪些地名。 “那可能是吧,但也说不清楚,我想不起他老家是安徽哪儿的了。” 叶娉看了高朋多一眼,不顾他的阻拦,问道:“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样子有点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他个子有点高,很瘦,脸也很黑。他们两口子在这儿开过一段时间的馆子,后来生意不好,就搬走了。他们只租住了两年。” 高朋多瞟了叶娉一眼,故意沉吟:“有点高,很瘦,脸也很黑……” 叶娉轻摇臻首,有些失望地道:“那不是,你的舅舅并不很高,皮肤有点白,也不瘦。” 高朋多轻叹口气,道:“是呀,特征跟我舅舅不太相符。”想了想,忽又问道:“对了,老人家,你刚才说在那对夫妇搬进来之前,一直是一个单身女人租住在那间屋子里,那个女人是哪儿的人?她有没有男朋友?” 老婆婆避开他的目光,脸上现出有些为难的神色。沉默小会,才说道:“她是贵州人……有没有男朋友,我不清楚。” 贵州人?! 高朋多叶娉身子都微微一震,见老婆婆目光有些闪躲,心里都浮起疑云。 第八章 饮鸠止渴 两人还想再问,但老婆婆已明白他们绝不是来租房子的人,不但不再回答,而且还要两人离开,否则她要给自己的儿子打电话,让儿子回来逐客。 两人见她态度忽然变得非常不友好,心里都很奇怪,出了铁门后,高朋多对叶娉说道:“这家人跟那个女人肯定有点故事,难怪她这么多年了,还记得那样清楚。” 叶娉没有作声,只是低着头走路。 高朋多忽道:“你等一下。” 叶娉奇怪地看他一眼,没有发问。 高朋多小跑几步,登上阶梯上面的那个篮球坝子,看了一会叶娉梦见过的那个场景后,忽听见下面传来咣地一声响,回过头来看时,正好看见铁门被老婆婆关上了,而叶娉象个呆子一样,站在门外。呆呆地听着老婆婆慢吞吞的脚步声向院子里走去。 高朋多轻叹口气,走下去说道:“我们走吧。” 叶娉象没听见一样,呆呆地看着铁门。高朋多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也没反应。 高朋多歪过脸去看她,只见她象个木偶一样,只是发呆。高朋多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肩头。“我们走吧。” ※※※ 叶娉身子震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惊到了一样,说道:“把我吓死了!不声不响地突然站到别人背后!” 高朋多虽看出表妹有点异常,但也没有问她。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上了公交车后,高朋多见叶娉总是走神,跟她说话,她也不怎么搭理,低声说道:“你不要多想了,我觉得那家人就算跟那个租房子的女人有点故事,也只是她们之间的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 他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好象不是在对叶娉说,而是在对她身体里的那个她说。 见叶娉还是不爱说话,他心里更是不放心,眼看车子就要到自己家前面的候车亭了,他忽然说道:“反正今天是星期六,我干脆去你家里上会网。” 见叶娉不吭声,他又说道:“怎么?不高兴我占用你的电脑?” 叶娉道:“没有呀,你想上网就上吧。反正我还要做作业,上午本来就没时间上网。” 高朋多见她精神好一些了,心里一动:“难道我的话起了作用?梅芳华听后没有再胡思乱想了?” 老婆婆赶走两个莫明其妙的客人后,回到屋里,正准备上街去买一点菜回来做中饭,忽听见厕所里有水声,吃了一惊,走进厕所看时,只见水笼头开着,水哗哗地流到地板上,流进厕所里。 她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开过水笼头,心想:“不会坏了吧?” 关上水笼头后,她才回到卧室里去取钱。 但她刚回到卧室里,便又听见厕所里响起哗哗哗的水声! 她又惊又疑,自言自语道:“有鬼!”又慢吞吞地走去关水。 水关了,但她不敢走,就站在厕所里盯着水笼头,一直盯了两分钟,才确信不会再流水了,正要出厕所,水笼头忽然又哗哗哗地流出了水! 老婆婆大吃一惊,忙又去拧水笼头,但水笼头好象真的坏了,她怎么关都关不住! 她确信水笼头坏了后,决定马上给大儿子打一个电话,让他回来处理问题。 她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本来家里房子够住,但儿女成家后,嫌房子设计差,又太旧,都自己买了房子。只让老两口在家看房子。 五年前老伴去世后,只剩下老婆婆一个人。儿女们虽见老人很孤单,但仍不愿搬回来住,也无意接老人到自己的家去住。因此房子一直对外出租。大儿子则充当小院的管理员,水管坏了,路灯坏了,每月收水电费等杂事,都由他来处理。当然,租金也全归己有,只给老太太留几百元钱作生活费。 二儿子虽然有点不满,但老人家平日多病,他既不收租金,也就理所当然地不用管老人的生活和身体,因此跟大哥一直相安无事。 老婆婆虽然在这个院子里住了一辈子,但因为老伴死后,家里的事都是大儿子在管,所以她反倒象个外人一样,什么也不知道,就连自家水管的总阀门现在安在什么地方,她也不清楚。 她回到客厅里,正要给儿子打电话,忽然,她听见卧室里面有悉悉嗦嗦的响声,吃了一惊,放下话筒,进屋里去察看。 屋子里光线很暗,窗帘全关着。老婆婆有些怪讶,她记得自己起床时开了窗帘,怎么现在窗帘又关上了? 但她也不敢确定,毕竟自己岁数大了,记性不好,经常丢三拉四,她顿了一下,才走过去开窗帘。但刚走进屋中,她忽听见屋里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跟自己说话:“不要开窗帘,你开了我又要关上。” 她全身一震,猛地转过身来,看向声音的方向。由于屋里光线很黝暗,她看不清楚,只隐隐约约地看到好象有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人影站在衣柜前看着自己! 老太太明白了,屋里有阴人! 她的老伴死之前,也一直说屋里有阴人,甚至还说阴人经常出来跟自己说话。说他们家祖坟埋得不好,说他们老两口以前不孝心,对先人不好。家人听说后,认为是老人年纪大了,出现了幻觉幻听,也没太当回事。只给他开了一些药,并请宋半仙辟邪过一回。 但这些都不管用,老人的幻听越来越严重,经常胡言乱语,说家里有阴人。家人听得多了,也懒得搭理,听之任之。结果三个月后,老人便一病不起,撒手谢世。 老婆婆也跟儿女们一样,不相信这些东西,但现在,她相信了! “你……你到底是谁?你是我们家的先人?”老婆婆虽然看见了阴人,但不知是心智被迷糊了,还是别的原因,她并没有象一般人那样,见到鬼就吓得屁滚尿流,魂飞魄散。 “刚才那两个学生来问你事情,你怎么不回答他们?” “我看他们不是来租房子的。” “你们跟那个女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说给我听听,否则我要让你们家的日子不好过。” 老人此时精神已经很恍惚,说道:“不是我们对不起她,是她自己不是好人。先人,你听我跟你讲:那间屋子本来一直是我的女儿在住,后来女儿搬到二楼上去住后,那间屋才租给了那个女娃儿,那是1988年下半年的事,当时我的大儿刚刚高中毕业,还在家里待业,那个女娃儿是从农村来的,想嫁进城里,就背着我们大人,勾引我们大儿,我们的大儿年轻不懂事,就上了她的当。 “他们偷偷睡了几晚上后,我大儿才发现她有男朋友!在一个厂里打工。我大儿胆子小,就不敢跟女娃儿来往了。哪想到那女娃儿不依,跟我大儿说,要么跟她结婚,要么就赔她的什么青春损失费,还说怀了我儿子的孩子!其实她屋里经常来些不三不四的男人过夜,谁知道她是不是怀了孕?就是怀起了,又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我大儿弄出来的?要是两个条件都不答应,她就要叫人来找我儿的麻烦。 “我大儿怕了她,就来找我们要钱,我们听说后,要把她赶出去,但她不但不搬走,还叫来她的男朋友来闹事。 “她的男朋友样子很凶,一看就是烂人!把我大儿打了一次后,那边又冒出来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的样子我现在也记不太清楚了,他自称是那女娃儿的表哥,说这事要么拿钱,要么就到派出所去解决。我们看他们难缠,只得自认倒霉,按他提的要求,赔了五千块钱!天,那个时候,五千块钱就跟现在的五万元钱差不多!就睡几个晚上,就敲诈我们五千多块钱!” 老婆婆想起伤心事,又不禁落下老泪。 那阴人沉默一会,才又问道:“那女人的表哥长什么样子?你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见老婆婆一时想不起来,她又提示地发问:“他长得高不高?” “一般,可能有……一米七左右。” “他皮肤白不白?” “好象有点白,看样子是个讲理的人,好象是个知识分子的样子。其实心眼坏,假扮和事佬,帮着他表妹敲诈我们的钱!” “你看见过他几次?看没看见过他穿过雨衣?或者看见他开摩托车没有?” “摩托车没见他开过,我们这儿上下都是梯子坎路,就是有摩托车,也开不下来。雨衣倒有一件,那次他来调停纠纷时,就穿着一件雨衣。” 老婆婆自言自语似地又说了一会话后,见“先人”不再问话,呆了一下,才似醒过神来一样,神色慌张地过去开了窗帘。 走出卧室后,又发现水笼头不知何时已经好了。她呆了一下,拿起电话,开始拨大儿子的手机号码。 ※※※ 叶娉和表哥高朋多回到家时,高保国高学琴都不在屋里。 今天虽然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但因为高学琴早上打扫过屋子,为了保持室内的清洁,减少外面马路上的灰尘污染,高学琴出门前,习惯性地将连接阳台的门和窗都关上了,因此屋子里的光线有些黝暗。 甚至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高朋多心里有些不安。他终于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其实已经有些恐惧跟表妹单独相处。 他刚才本来还在思考一个问题,要不要将表妹的秘密告诉父亲和姑妈,但现在他有些犹豫了。“连我都有点害怕,要是姑妈知道那些秘密了,更不知要怕到什么程度!她不知道这些秘密,对她和叶娉反而好些,要是知道了,让她单独跟叶娉呆在一起,她一定会感到恐惧。” 叶娉没有发觉表哥神色有些紧张,一边换鞋一边说道:“你上网也不要光顾着打游戏呀,也顺便帮我在网上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查到一点线索。” 高朋多呼了口气,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说声“好。”换鞋进屋。 叶娉端起茶几上的大盅冷开水――她不爱喝刚烧开的水,所以每个周末,妈妈都会将开水事先倒入一只大茶盅里,这样她一回家就能喝到冷开水――她喝了几口水后,问表哥:“你渴不渴?我烧点水。” 高朋多道:“烧点水吧。”大步走向阳台,将门和窗都打开了。 屋子里有了光亮后,他的心才安定了一些。走进叶娉屋里,开了电脑。 叶娉按下饮水机开关后,也走进屋去,为了互不影响,她把作业本和书包拿到客厅的玻璃餐桌上去做家庭作业。 今天只有数学作业要做,而且题量也不算太多,她估计最多一个半小时就能做完。 但事情却不似她想象那样顺利。她只做了几道题目,就被一道不算太难的题目难住了。 她有点奇怪,昨天还觉得很简单的题目,今天怎么突然变难了? 她愣了一下,找到了原因:自己精神不好,头有些晕。 她以为是有些累了的缘故,又端起冷开水喝了几口。 但是不管用,头还是晕,而且好象比刚才更晕了。她心想自己是不是感冒了,本想起身去妈妈屋里找点药来吃,但她突然发现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想叫表哥帮忙,但嘴巴刚一张开,还没发出声音,便眼前一黑,趴到了桌子上…… 高朋多一点也没察觉屋里的异样,他的心思已经全部飞到了网络上。 虽然对叶娉在网上发的贴子,他没有抱什么希望,但因为暂时没有别的办法,他还是首先点开了电脑收藏夹里的一个论坛,并用自己注册的ID登陆进入这个论坛。 他上次趁叶娉不在家的机会,发现叶娉的收藏夹里收藏了好几个贵州省的论坛后,虽然不知道叶娉的密码,但用鼠标点击登陆窗口时,看到了叶娉的妮称:叶子。于是他以游客的身份,进了这几家论坛。并搜索叶娉的发贴、回贴情况,因此知道了她的一些上网秘密。 他逐一点开那几个收藏夹里的网页,查看叶娉发的贴子有无跟贴。 有些贴子早已沉下去了,有些贴子虽然还能很快翻到,但要么没人回贴,要么就是一些“顶”“拿分走人”“沙发”“板凳”之类的无聊回复。 但大半还是叶娉自己在“顶”,看来她一直抱着一线希望,不愿贴子沉下去,每次上网都要顶自己的贴子。 高朋多连看几个网页后,感觉自己在浪费时间,也懒得再看另外几个收藏夹里的论坛了。心想这个办法看来不行,只是想跟所谓的小学同学重新取得联系,就想网友帮忙查寻,甚至帮忙人肉搜索,也未免太天真了! 于是他又登陆了QQ,开始一边聊天,一边打游戏。 他平时上网主要是打一些大型游戏,而叶娉不爱打游戏,一个游戏都没下载。他想下载一个,但想到自己又不经常来表妹家上网,便算了。只好将就玩一些QQ小游戏混时间。 不知不觉地,他已上了一个小时的网。他觉得有些无聊了,眼看快到中饭时间,本想回家,但想到叶娉上午对她讲的故事,想到她在家里也不敢独处,又不忍离去,心想:“等她做完作业,或者姑妈回来后,我再走吧。” 见叶娉一点声音也没发出,以为她在专心做作业,他不禁苦笑:“叶娉数学成绩忽然变得这样好,一定是受到了梅芳华的影响!” ※※※ 突然,他心里猛地生出一个猜想:“梅芳华既然不是学生,数学还是那样厉害,她会不会是数学老师呀?” 这个念头虽然产生得很突然,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但他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 虽然听叶娉说,梅芳华并没有代她考试,也没有帮她学习,甚至她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高朋多还是认为,叶娉的学习变好一定是受到了梅芳华的影响。 “按理说,一个人学生时代无论数学学得多么好,进入社会后,只要不从事与数学有关的工作,时间长了,曾今学到的知识就会还给老师,梅芳华却好象一点也没受到影响,这说明她从事的工作很可能与数学有关!” 又想:“梅芳华说,叶娉的大脑受了重伤,如果不是她及时钻进叶娉的身体里,也许叶娉已经变成一个植物人!按照这个逻辑推想,现在叶娉的思想,更不可能不受到梅芳华的影响!难道……梅芳华的一部分脑组织――如果鬼魂还有脑组织的话――在不知不觉中,已变成了叶娉的脑组织的一部分?” 他精神一振,“也许叶娉的办法行得通,只是她的贴子发错了地方!她听说梅芳华有小孩,不是学生了,所以一直在一些情感交流之类性质的论坛里去发贴子,因此一直没有进展。如果把这些贴子发到贵州省某些学校的网页或者论坛上去,也许会有一点作用?如果梅芳华生前真的是一个数学老师的话,虽然她已经‘失踪’了二十年,或许一些老师还能记得她这个人!” 想到这里,他马上关了QQ游戏,用百度搜索有关贵州省的学校信息。 但相关的信息多得惊人,根本没办法一一浏览完,他在几个中学和大学的论坛里,复制了叶娉的贴子后,也不等人回答,便将自己发过贴子的这几家论坛又收藏在电脑里。 但这样还是太累!他有些灰心了,心想这样蛮干不行,得另想办法。 就在这时,他无意间点开了一所中学的论坛,并被上面的一个置顶贴子吸引住了眼球――贵州省历届高考状元(不全,希望大家帮忙补充!) “叶娉说她这次考了149分,而每次全班第一、全年级前五名的龚杰这次只考了126分,并且答题时间也比她多用了10余分钟!如果这一切真是受到梅芳华的影响,或许梅芳华也有成为高考状元的实力吧?” 他怔了一下,点开了这个贴子,带着一线渺茫的希望,飞快地浏览―― 200X年贵州省高考状元 文科状元:陈XX 高考总分:683分 毕业学校:遵义四中 理科状元:高XX 高考总分:714分 毕业学校:遵义一中 200X年贵州省高考状元 文科状元:黄XX 高考成绩:655分 毕业学校:水城二中 …… 198X年贵州省高考状元 文科状元:梅芳华 高考成绩:613分(其中数学成绩100分,满分!) 毕业学校:遵义二中 理科状元:江胜出 高考成绩:634分 毕业学校:贵阳一中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 ※※※ 真的有一个高考状元名叫梅芳华! 这个梅芳华是不是我们调查的那个梅芳华?! 他瞪大眼睛,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一定是她!老天,她高考数学成绩居然是满分!在这么多的高考状元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数学成绩是满分!”重重吁了口气,又想道:“原来在那个年代,数学满分是100分。” “查到了!查到了!”他大喜若狂地冲到外面的客厅里,这才发现叶娉不知何时趴在餐桌上面睡着了。 “叶娉!”他推了她一下,不见她有反应,微感不妙,又用力摇了几下,仍然没有一点反应。 他心里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向心头…… “叶娉!你怎么了?叶娉!你醒醒!” 但无论他怎样摇,怎样喊,叶娉都一点没反应。 他吓得脸色惨白,心神大乱,呆了片刻,才跑到门口穿好自己的登山鞋,然后背上人事不知的叶娉,关了大门,小跑下楼。 到了大门口,他惶恐地对姑妈高学琴说道:“妹妹昏迷了!快,一起去医院!” 高学琴吓得大惊失色,慌里慌张地将摊子托给邻摊的王大妈帮忙照看后,跟着高朋多向大街上跑去。 运气还没倒霉到家,他们很快便拦到了一辆出租车,高朋多将叶娉抱到后面的位置上后,自己正要也坐进去,高学琴道:“我来照顾她!你坐前面。” 高朋多听姑妈说话已带哭音,更觉不安,坐上副驾驭位置上后,对司机说了一句“去中心医院”后,便摸出手机给父亲高保国打电话。 高学琴也正手忙脚乱地拨打电话,她也在给高保国打电话。高朋多连拨几遍都占线,正焦急,忽听高学琴说道:“你爸爸手机打不通!不在服务区,他到哪儿去了?” 高朋多这才知道两人电话“撞车”了,慌乱道:“不在服务区?”又拨了一次父亲的手机号码,果然,电话里提示该手机不在服务区内,暂时无法接通。 他又怒又急,忙又给妈妈打电话。 拨通了家里的座机后,焦急地等了一分多钟,妈妈才终于接了电话。 “你们两个在搞啥子明堂!?电话这么难打!” “你……出了什么事吗?” “爸爸去哪儿了?怎么手机打不通?!” “你爸爸去X县了,说是要去找一个人,他走得急,我也不太清楚他到底要去找谁!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早不走迟不走,偏偏出事了才走!叶娉……叶娉她昏迷了!你赶快坐车到中心医院!我和姑妈正在出租车上!……好了好了,现在多问什么!是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清楚!你快出门!对了,你最好多带一些钱,我们走得急,身上都没多少钱!” 不等妈妈再问,便挂了电话。 司机很理解他们的心情,默默地加快了车速,五分钟后,叶娉便被送进了中心医院急救室。 高朋多高学琴两人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子里,都急得六神无主。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昏迷了?”高学琴带着哭腔问高朋多。 “我也不明白妹妹怎么了!我在上网,她在客厅做作业,什么时候昏迷的,我也不清楚!” “你们怎么在一起的?叶娉早上出门时,不是说要去找袁小惠吗?对了,叶娉的小灵通在哪儿?我想查一下袁小惠的电话号码,问问她是怎么回事!” 高朋多慌忙道:“她没去找袁小惠,早上是我给她打的电话,把她约出去的。” “是你?!你找你妹妹有什么事情?” “我们……我们……”忽然,他似乎明白到什么,见姑妈问个不停,他心烦地摆了摆手,说道:“姑妈你别问,让我好好想一想!” 他站起来,走到几步远处,紧张地回想刚才离开那座凶宅时的情景。 他想起那个老婆婆关铁门时,叶娉象个木偶一样,呆呆地站在铁门外的样子,自己叫了几声,她都没有反应,直到自己拍了她的肩头后,她才惊回神来。 “天,难道梅芳华也看出那老婆婆知道一些重要秘密,不甘心离开,所以暂时离开了妹妹的身体?!” 他又回想了一会刚才两人回家途中的情形,想到叶娉总是走神的样子,越觉她的样子象是“魂不附体”! 心念及此,更无怀疑,说道:“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姑妈,妹妹根本没有得病,只是因为……因为魂不附体,才昏迷的!我们马上带她走,我知道怎么找回她的魂!” “你在胡说什么?你……你……!”高学琴见他说话奇怪,又惊又疑,心道:“天,这孩子不会吓傻了吧?!” 高朋多知道一时半会说不明白,心想时间紧急,要是梅芳华找不到叶娉,又因为自己是鬼,无法见光,便干脆附到别人身上去了的话,那妹妹弄不好真会变成一个植物人! 想到叶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他惊恐不已,哪里还顾得上解释,猛地冲向急救室,要硬闯进去! 但门上了锁,他进不去,他又急又气,用力猛撞大门。 一个护士跑过来开了门,惊疑地问道:“病人正在抢救,你着急有什么用?安静一点,我们的专家正在赶来的路途中!” “我妹妹没有病!我要带她离开!”他粗鲁地推开护士,要硬闯进去。 几个医生都吃了一惊,跑过来合力阻拦他,叫他安静下来,以免误事。高学琴只道侄儿脑子吓出了毛病,又气又急,哭得满脸是泪,怕他误了女儿,也帮着医生们劝阻高朋多。 高朋多无法突破,叹息一声,回到长椅里。医生们见状忙又关上门。 “孩子,你没什么事吧?”高学琴坐过来,不安地问道。 “我没事。” “你早上把你妹妹叫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我只是听妈妈说,妹妹捡到了三万多元钱,觉得很惊奇,所以将她叫出来问一下。我们……说完事后,在外面逛了一会,就回你们家了,然后我在上网,妹妹在做作业,然后就发现她不知何时昏迷了!” ※※※ 说话间,高朋多的妈妈贾春泥来了,高朋多趁着妈妈向高学琴寻问情况的机会,坐到一边默想心事。 他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想带叶娉去那个院子寻找梅芳华,一方面又想通过医院彻底治好妹妹的病,如果梅芳华确已附身到别人身上,倒正好摆脱鬼上身的可怕命运。 半个小时后,医院所请的外援专家到了。三人坐立不安地在门外长廊里等了三个多小时,急救室的门才开了。 三人立即抢上前去寻问叶娉的情况。 主治医师扶了一下眼镜,有些不确定地说道:“病人的左脑受了伤,我们这儿医治条件有限,所以你们最好转院治疗,时间很紧急,你们不要多犹豫,至少马上准备10万元钱……” “要这么多?!我……短时间上哪儿去借!?”高学琴着急地说道。 “你女儿的左脑受到了很重的伤,弄不好有……非常严重的后果,所以你们现在不要心疼钱,赶紧去准备钱,并办理转院手续。” 高朋多这时已冷静了一些,拉过主治医师,走到一边低声问道:“请你说实话,我妹妹会不会变成植物人?” 主治医师垂下眼睑,含糊道:“现在还不能肯定,但你们既然已有心理准备,我也不隐瞒,不排除有脑死亡的可能性。当然,这只是最坏的结果。” 高朋多重重吐了口气,心想:“还不如鬼上身。这虽然无异于饮鸠止渴,但总比变成植物人要好。”但随又想道:“可是,我们如按约定,帮梅芳华了了她的遗愿,到时她离开叶娉的身体后,叶娉会不会还是难逃变成植物人的厄运?” 主治医师见他不说话,叹息一声,默默离去。 高朋多一时打不定主意,心想此事责任重大,还是让姑妈决定为好。于是将姑妈和妈妈叫到走道尽头无人处,将叶娉的秘密和自己的猜测和盘说出。 高学琴听得神色数变,虽然觉得事情太过离奇和恐怖,但对照起近来女儿身上的变化,觉得他应该所言非虚。想了想,反问他们该如何是好。 高朋多道:“时间紧急,我的意见是马上找回梅芳华!先让妹妹醒来再说,至于今后该怎么办,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高学琴担心地问道:“你能肯定梅芳华还在那个院子里吗?” “应该在。她是鬼魂,可能白天无法乱跑,我们马上赶去,或许还来得及。要是耽搁太久,她真的附身到别人身上去了,妹妹就麻烦大了!” 高学琴本是无主意的人,听了他的话,也担心女儿不会醒来,忙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我和你妈妈留下来办理出院手续,你马上背你妹妹去找回梅芳华!” 高朋多答应一声,跑进急救室,也懒得跟医生们解释,背起昏迷的妹妹就跑。乘电梯下楼后,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龙华街。 ※※※ 高梁接到母亲的打来的电话后,立即向厂里请了假,然后开着自己的摩托车回了家。 “妈,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两个学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梁,妈今天遇邪了!” 高梁微微一惊,没有说话。 听完老母亲所讲事情经过后,他心里又惊又疑,那两个学生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何以租房为名,跑到自己家里来调查他二十年前的一些往事。 对于母亲所讲的与阴人对话的事情,他则半信半疑。为了证明母亲到底是不是因为产生了幻觉,而胡说八道,他特意走进对面屋里,向那家租户寻问。那个农村妇女证实确有两个象是学生的男女来看过房子,并在他家里坐了一会,至于他们跟他母亲到底谈了些什么,她不知道。 高梁听了这个农村妇女的话后,方知确有其事。他不安地回到屋里,向母亲详细了解了事情经过后,方才发现对方并非是在调查自己,而似乎是在调查另外的人和事。 他长吐口气,又走进母亲的卧室里去看。虽然已经证明母亲并未胡说八道,但对于屋里有阴人的事,他还是不大相信。 而且,他也发现母亲讲的“故事”中有一个重大漏洞: 听母亲讲,那个阴人对那个“女娃儿”的表哥很感兴趣,似乎那个“表哥”与她们调查的什么事情有关系,但她却没有向他的母亲寻问这个“女娃儿”叫什么名字,这未免有点不合逻辑。 他正疑心母亲是否产生了幻听,忽然,他发现一件怪事,神色立即变了。 就在母亲卧室门左侧的墙壁上,有三个颇有些年月的老式相框,相框里面夹的都是一些过去的黑白相片。其中中间那个相框里,本来夹有一张妹妹初中毕业时跟几个同学的合影,但现在那张相片却不见了! 原来放相片的地方,只留下一块长方形的白色痕迹。 他呆了一下,忙在旁边的两个相框里寻找,结果没发现那张相片。 “妈,这上面不是有一张高雅和她的几个初中同学的合影吗,怎么相片不见了?是高雅取走了吗?” 老婆婆吃了一惊,“什么相片?高雅好长时间都没来过了,几时来取过相片?”一边说话,一边走到相框前抬起头往上看。 “就是这个位置,你想不起来了吗?是高雅和她的几个初中同学的合影。” “是呀,怎么相片不见了?你们没有动过相片吧?”老婆婆反问道。 高梁觉得跟老母亲说不清楚,于是走到外面客厅里,拿起座机电话给妹妹高雅打电话。 虽然自己有手机,但只要有免费的座机可用,他总是会使用座机。 他在公司里已经习惯了,在家里也改不过来。 电话通后,他也不虚情假意地问候好久不见的妹妹近来过得怎样,便直奔主题,问她是否回母亲家里取走了那张相片。 “没有呀,我好长时间没回去了,再说那张相片我家里还有一张,哪会专门跑回妈那儿去取那张旧相片!” “你确信没有取走那张相片吗?” “是呀,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突然想起问这张相片?” “哦……没什么,可能是妈自己什么时候弄丢了。好了,我只是随便问问,挂了。” 挂断电话后,他又问母亲:“刚才那两个学生没有进你的卧室偷东西吧?” “没有。” 高梁长吁口气,心道:“怪事,难道家里真的有鬼!” 可是,鬼偷走那张相片干什么呢? 他坐在沙发里发呆一会,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又拿起话筒,同时按下座机的重拨键。 高雅很快接了电话,“喂,刚才怎么挂得那样快!人家话都没说完。” 他干咳一声,问道:“我想问你一下,你们那张相片里的几个同学,都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干什么?” “你怎么这么关心那张旧相片?” 他犹豫一下,终于说出母亲所讲怪事。 电话那边的高雅也惊呆了,兄妹俩沉默好半天后,高雅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难道那两个学生在调查楚方舟?” “楚方舟?是那张照片里的一个同学吗?” “是。你忘了吗,楚方舟跟当年……勾引你的那个贱人好象有点亲戚关系!那个贱人就是她带到我们这儿来租房子的。” 高梁哦了一声,脑子象被电击了一样,一些尘封的往事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个贱人”名叫祝莉,是从贵州来这儿打工的,当年她来租房子时,高梁刚高中毕业,家里的大小事情还轮不到他做主,所以祝莉来租房子时,并没有经过他,祝莉搬进来几天后,他才发现原来妹妹的房子已经租了出去。 他想起自己确实听妈妈说过一次,那个祝莉跟妹妹高雅的一个初中同学有点亲戚关系,但因为只是随口问问,所以并没放在心上。 “难道他们调查的事情真的与祝莉的亲戚楚方舟有关?”他挂断电话后,又想了好久,但除了楚方舟跟那个祝莉有点关系外,照片上的其他人似乎都跟这些事没有联系。 虽然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他也不清楚那两个学生的真实目的,但他还是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胡思乱想了半天,最后决定去妹妹家一趟,安慰了母亲几句后,便匆匆离去了。 17:15分,高朋多乘出租车到了龙华街。他背着叶娉,跟着那条青石板小路,一路小跑向凶宅。虽然他有一米八的个子,而叶娉体重只有51公斤,比较轻盈,但背着一个人爬坡上坎,还是颇有些吃力,到了凶宅门前时,他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铁门关着,他心里焦急,哪里还顾得礼貌,粗鲁地用手猛拍大门,同时大声叫喊“开门,有人没有?”但拍了好半天,也不见一个人来开门。他又气又急,又大声叫喊梅芳华的名字。 仍没有一点回应。 他没辙了,只好放下叶娉,扶她在门前的石阶上坐下来,自己也坐下来休息。一边喘息,一边惶乱地想道:“天,难道梅芳华真的附身到别人身上去了?” ※※※ 坐了好一会,才终于有一个租户回家来了,那人刚用钥匙开了铁门,高朋多便背起叶娉闯入院子里。 他妈的!原来楼上有两家人在屋!聋子吗?老子拍了半天门,都不来开! 他心里一边咒骂着,一边跑到老婆婆的门前去拍门。 “人不在家,刚才出去了。” 住在二楼上的一个女租客说道。 “她去哪儿了?知道吗?” “不清楚。” 高朋多于是又叫喊梅芳华的名字,甚至还走到一楼转角处那间凶屋外面去看。 那几家租户虽然没见过他,但也没问他是干什么的,只是好奇地看着人事不知的叶娉。 “她是你什么人?得了什么病吗?” “是,她是我的妹妹,得了急病,我……我没钱,来找一个租住在这儿的熟人借钱。” 那几家租户叹息几声,又提了几个问题。 高朋多心里着急,懒得多睬,故意装成没听见,只是大声呼叫梅芳华的名字。 叫了半天,不见反应,也不见妹妹醒来,正犹豫是否先背叶娉回去,忽又想道:“叶娉说过,梅芳华可能忘记自己是谁了,那次叶娉在心里跟她说话时,问她是不是梅芳华,她也不答应。”于是又改口呼唤妹妹的名字:“叶娉!叶娉!”只盼梅芳华听到叶娉的名字后,又回到她身上。 但还是没有效果。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手机响了。他一只手扶住背上的叶娉,一只手摸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姑妈打来的。 “喂!” “朋多,你现在哪儿?你妹妹醒过来没有?” “还……没有。那老婆婆出去了……” “哦!那你背妹妹回家吧。”高学琴小声说道。 “什么?”他吃了一惊。 “……她可能自己回来了。” “什么?梅芳华已经回去了?!”大白天鬼也能乱跑? “你先背妹妹回家吧。”高学琴战战噤噤地小声说道。 高朋多听出姑妈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再多问。挂了电话,背着叶娉离开了这座凶宅。 第九章 双管齐下 高朋多背着叶娉急急忙忙地赶回纸厂家属院,在大门口遇见了正在等候他们的高学琴和贾春泥两人。 这时已经是晚上19:36分,平日这个时间,高学琴都已吃过晚饭在洗碗了,今天她却还没回家,还坐在自己的摊子边。因为她们不敢回家。 刚才高朋多背着叶娉离开医院后,高学琴与贾春泥一起去办理出院手续。她中午因走得太仓促,没来得及回家里取钱,身上只有一百二十元钱,本来高朋多打电话给他妈妈,让妈妈多带一点钱去医院,但贾春泥接电话时刚从外面打牌回家,输了三百多元钱,身上的现金也只剩百多元! 如果丈夫高保国在家,倒可以跟他要,高保国不在家,她只能去银行取款,她嫌麻烦,便只带了这点钱去了医院。心想要是不够,到时自己在医院帮忙照顾一会叶娉,让高学琴自己回家去取钱。 ※※※ 结果自然不够,两人的钱加起来还差四百多元钱。 高学琴虽然心里有点不悦,却也不好表露在脸上,只得将贾春泥留在医院里当人质,自己打的回家取钱。 她当时心情很焦急,只想快些结了医院的帐,然后去找高朋多和女儿,所以也没多想,就直接回了家里。 刚到家门口,她便听见屋里传出电视的声音。她吃了一惊,以为是高朋多和叶娉上午开的电视,因为走得太急,忘了关电视,也没多想,便取出钥匙开了房门。 门开后,她便愣住了,电视根本没开。 屋里也没有人。 连接阳台的门和窗都跟自己早上出门时一样,关得好好的。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浑暗。甚至有一种阴森的感觉。 要不是看见玻璃餐桌上面放着女儿的书包和作业本子的话,她一定会以为家里一直没人回来过。 明明自己听见屋里有电视的声音,为何门一打开,电视就关了? 他呆了一下,随即产生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猜想:屋子里有鬼!刚才是鬼在看电视! 那个鬼是谁?不问可知。 虽然她刚才还在担心梅芳华的鬼魂乱跑不见了,害得自己的女儿再也不能醒来,变成一个可怕的植物人,但现在发现梅芳华就在自己家里时,她却吓得脸无人色! 虽然梅芳华可能不会害自己,但她又哪里敢孤身一人,走进屋里去取钱? 她吓得全身打战,想要逃出门去,却因恐惧太甚,两腿发软,跌倒在地上! 屋子里静悄悄的,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感应到了什么,她觉得有一双眼睛在静静地看着自己! 她吓得全身发抖,想要爬起来逃出门去,偏偏全身抖得不行,无法站起来。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饮水机里的水忽然咕咚咕咚地响了几声,就象有人在接水一样。 这本来是很自然的现象,有时她不接水时,也会听见饮水机里的水忽然咕咚咕咚地响几声。她自然不会奇怪,不会以为是饮水机在闹鬼,但此时情景有异,听到这个声音,更增恐怖! 她正吓得不行,忽然,她感到自己站了起来,就象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扶她一样! 她惊呆了,大脑都停顿了下来,象个呆子一样,根本没有思想。直到听见门锁轻响一声,她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大门外。 而大门已经关上了。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丁点声音。 她呆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心想:“难道是鬼扶我出门的?!”虽然鬼不但没害自己,反扶起了自己,她还是恐惧不已,扶着楼梯扶手,哆嗦着逃下楼去。 到了楼下,看见了人,她才惊魂略定,想到刚才梅芳华竟然扶自己起来,并扶自己出了门,她又是恐怖,又是惊奇,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虽然贾春泥还在医院等她送钱去,但她哪有胆子再回家里?她跑到大门口,谎称自己的钥匙丢在屋里了,进不了门,向邻摊的几个熟人合借了五百元钱,回医院缴了欠费,然后与嫂嫂贾春泥一起,坐车回到纸厂家属院。 ※※※ 因为知道梅芳华已经“回家”,所以她也不去找高朋多了,只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叫他背叶娉回家。 这时天已黑透,几个相邻的摊子都已收拾东西走人了。她虽然有贾春泥陪着,但贾春泥听了她的恐怖故事后,也吓得不敢陪她回家。两人只得坐在摊子边,等高朋多和叶娉回来。 在等人的时间里,她们又给高保国打了电话。电话打通后,贾春泥问丈夫去X县做什么,高保国开始还支支唔唔,撒谎说是生意上的事情,被贾春泥戳穿了谎言后,只得承认自己的真来目的,原来他听别人说X县有一个很神通广大的观花婆,最会辟邪,因此专门坐车到X县寻求高人相助。 贾春泥听后,叫丈夫不要再找什么高人,马上回来,开始高保国还固执已见,但听说了叶娉昏迷的事情以及高朋多讲的那些秘密后,方才答应暂时不去找那位观花婆,等回来后再视情况而定。 高朋多问高学琴道:“姑妈,你怎么知道她回来了?” 高学琴见他累得满身是汗,赶紧站起来,帮他扶住叶娉,小声说道:“先回屋去,过会再说。”有高朋多在,她胆子顿时大了许多,何况女儿尚未醒来,就算没有男人帮忙,为了女儿,她也会大起胆子再回屋里去的! 高朋多不再说话,忙又背着叶娉向姑妈家小跑。 他身体素质虽好,但背着叶娉跑来跑去,也累得汗流浃背,两腿酸软了,幸好高学琴和贾春泥抢上前来帮忙托住叶娉的身体,为他分担了一些压力,他们带着叶娉,半跑半走地到了家门口后,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屋里寂然无声。 高学琴神色紧张地听了几秒钟后,才取出钥匙,开了房门。 贾春泥见屋里黑咕隆咚的,心里害怕,忙按下进门处的电灯开关。 屋子里顿时一片光明。 高朋多看见连接阳台的门和窗都关着,微微一惊,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上午跟叶娉进屋时,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走过去开了门和窗帘。 “姑妈,门和窗帘是你关上的吗?” “我早上出门时关上的,后来没动过。” 两人说话都轻言轻语,似乎生怕自己的话被鬼魂听见。 高朋多心里已明白了几分,他自我壮胆地大声干咳了几声后,也顾不上脱鞋,就背着叶娉走进屋去。 高学琴见他要把妹妹放到沙发上,忽想到什么,小声说道:“背到她自己的床上去。” 高朋多愣了一下,猜出她的意思――姑妈担心梅芳华不喜欢屋里的灯光,不到客厅来,所以要他把妹妹放到她屋里床上。 他犹豫一下,大起胆子进了叶娉屋里,也不开灯,就把叶娉放到了她的床上,然后快步逃出屋子,回到明亮的客厅中。 贾春泥感到很压抑,走过去将门和窗帘都打开了。 一股凉风吹进屋来,屋里的空气清新了许多。 三人无言地在客厅沙发里坐了小会,见屋里始终没有动静,心里都很不安。高朋多朝妹妹的房间偷瞟了一眼,小声说道:“我们到门外站一会吧。” ※※※ 高学琴贾春泥也觉得回避一下好,于是三人走出屋去。 但到底不放心,不敢离得太远,到了三楼和二楼的转拐处后,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姑妈,你怎么发现她回来了?”高朋多问道。 高学琴看了一眼虚掩着的房门,说道:“刚才差点把我吓死了!”将自己的奇遇又讲了一遍。 高朋多想到刚才姑妈孤身遇鬼的情景,额上沁出冷汗。贾春泥虽然已经听过一次,但仍觉恐怖,浑身发颤。 三人又默站了一会,终于听见屋里传来悉悉嗦嗦的响声,听上去象是床铺翻动而发出的声响。三人正不知该进该退,又听见屋里传来叶娉的声音:“妈妈!” 高学琴全身一震,刹那间,她感觉有些混乱,分不出究竟是女儿在呼唤自己,还是鬼在呼唤自己。 贾春泥高朋多也有同样感觉。三人象呆子一样,面面相觑,都不做声。 “妈妈,妈妈!”叶娉又唤了两声,听她声音,好似刚从梦中醒来一样。 高学琴这时已经回过神来,听见昏迷了近九个小时的女儿终于出声呼唤自己,心里激动不已,差点落下泪来,忘了恐惧,冲进女儿屋里,一边开灯一边答应道:“妈在这儿!妈在这儿!” 贾春泥高朋多母子也跟着冲了进去。 叶娉已经坐了起来,看见舅妈和表哥也在,吃了一惊。“你们什么时候来的?”看了看屋顶的电灯,又问:“现在是晚上吗?我什么时候睡觉的?” 三人见她一副什么事也不知道的样子,心里又是恐惧又是心痛,高朋多苦笑道:“我们刚来,姑妈说你在睡觉,所以没打搅你。”又故意埋怨:“为了你睡觉,害得我电视也不敢看,电脑也不敢开,真是的,你是猪吗?一个午觉,从中午12点睡到晚上8点钟!” 叶娉道:“呸,你才是猪!”又问妈妈:“我真的睡了那么久?” 高学琴强颜欢笑道:“是呀,你忘记了吗,上午你跟朋多回家后,他在上网,你在客厅做作业,结果你作业没做完就睡着了!朋多把你扶到床上后,就回去了。” 叶娉哦了一声,这才回想起上午的事情,呆了一下,忽道:“唉呀,我的数学作业还没做完!刚才我突然头晕,可能吃了药才睡了这么长的时间!” 高朋多正想顺着她的话编几句谎话,忽然神色一变,眼睛定在了一样东西上面。 叶娉见表哥神色奇怪,也转过眼去看,顿时一惊。 在叶娉的书桌上面放着一张老照片。 高学琴贾春泥也看见了那张相片,神色也有些吃惊,虽然还未细看,但直觉那张相片不是家人的相片。甚至也不是叶娉的东西。 叶娉呆了一下,才伸出手去,拿过那张相片看。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里面一共有八名女生,从她们青涩的外表和衣著打扮看,似乎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学生。 八名女生分为两排,前后排各是四人。前排的坐着,后排的站着,虽然现在看起来,她们的样子都很土气,但能看出来,她们都是城里的女学生。 ※※※ 照片的背景是一个美丽的湖,就在她们身后,肩头上,还有一些杨柳垂下来。湖上还有一只画船。 风景很美,但一看就是假的,这张相片是在某家相馆里照的。 照片的左上角,有两行白色的小字: XX中学初八·九级三班同窗好友毕业留影 1989/05/24 叶娉见相片里的女生都很陌生,里面又没有年轻时代的妈妈,奇怪地问道:“妈妈,这张相片是从哪儿来的?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边说边将相片反过来看背面,但背面没有写字,白色的相纸被悠悠岁月蒙上了一层黄晕。 她又将照片反过来看正面,忽然噫了一声,目光定在了后排右数第二个女生脸上。 高朋多见她神情奇怪,忍不住问道:“你认识这上面的人吗?” “不认识,只是……”她用手指着那个女生,“觉得这个人有点面熟,好象以前在哪儿见过?” 高学琴看了高朋多一眼,两人心里均已猜到几分。高朋多暗忖:“难道是梅芳华带回来的?她是从那个老婆婆家里拿来的,还是从别处得来的?她为什么要拿这张相片回来?难道这上面的女生与我们调查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三人凑眼看时,只见那女生身材看上去有一点偏瘦,但五官很整齐,长着一张瓜子脸。左边脸颊正中位置处,有一颗很小的黑痣。不过,这颗黑痣没有败美,反而使她平添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叶娉看了那个女生好一会,始终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对方。问道:“妈妈,这到底是谁的相片?” 高学琴本不善说谎,一时支支唔唔,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高朋多虽然心里也有许多疑云,但不想现在多谈这事,见姑妈难于应付,忙道:“可能是你爸爸过去的同学,刚才姑妈打扫卫生时,无意间在床下发现的。” 叶娉陡然听到“爸爸”两字,心里微微颤了一下。 好久没见到爸爸了!爸爸的样子,她已经记忆很模糊了。 她最后一次见到爸爸时,还在读初二。有一次,她一个人去解放路逛,无意间在一个大商场的二楼看见了她的爸爸。 爸爸正在看皮包,没有注意到女儿。她呆呆地看着父亲,犹豫半天,终于决定上前打个招呼,但就在她喊出爸爸两个字时,另一个女孩子也同时喊出爸爸这两个字。 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很大,盖住了她的本来就很小的声音。 她吃了一惊,这才发现爸爸的另一个女儿也在附近。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妹妹当时大约有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很乖。 爸爸立即放下手里的皮包,微笑着走向女儿。“幺儿,选好了吗?” “选好了,这两本书我都要!”这家大商场的二楼有图书卖,刚才小女孩就在书架中间看书,爸爸不太爱看书,就在一边看皮包,消磨时间。 “好,两本都买!”爸爸笑着牵起女儿的手,快步走向不远处的那部滚动电梯。 叶娉默默目送两人离去,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后,才回过神来。 虽然爸爸跟妈妈离了婚,但她内心深处一直在悄悄想念爸爸。但自从这次邂逅父亲和同父异母的妹妹后,她便没有再想念过父亲。 高朋多醒悟到自己的话无意间触到了表妹的痛处,低咳一声,忙岔开话题:“叶娉,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情,你上午睡着后,我在网上查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叶娉怔了一下,才回想起了上午的事情,明白表哥一定查到了一些与梅芳华有关的线索,忙给表哥使眼色,说道:“哦,那道题目的答案我自己后来也想出来了!” 高学琴知道她是想对自己隐瞒她的秘密,说道:“你不要装了,你表哥已跟我们讲了!” 叶娉全身一震,嗔怪地看了表哥一眼。高朋多苦笑道:“我觉得还是说了为好,大家齐心合力好一些。” 四人沉默一会后,叶娉才问道:“你在网上查到什么线索了?” “真是不敢相信,梅芳华居然是198X年贵州省高考文科状元!” ※※※ 叶娉虽然早已猜出梅芳华数学成绩一定很优秀,但听说她曾是贵州省高考文科状元,还是颇为震惊。 高朋多打开电脑,本想重新搜索上午查到的那个贴子,结果开机后,却吃惊地发现那个贴子已经保存在电脑的收藏夹里了。 叶娉高朋多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四人看过那个贴子后,也没有议论。 大家沉默一会后,高朋多才说道:“姑妈,家里有面条吗?我饿惨了!” 众人听了,才想起今天大家都没吃中饭和晚饭。高学琴忙要去给大家下面条,却发现家里的面条不够大家吃,说道:“干脆我们到外面随便吃点东西吧。” 贾春泥道:“算了,又不是外人,何必客气,再说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家去吃。”又把高学琴叫到阳台上,小声问道:“我们走了,你怕不怕?要是害怕,今晚就让朋多在你家沙发上睡。等明天他爸爸回来后,大家再商量怎么办。” 高学琴此时心里已没刚才那样恐惧了,但他们母子走后,自己会不会害怕,却不敢保证,本想留他们母子都住下,但贾春泥不愿留下,说道:“我留下来,反而不好住。” 高学琴听了,知道她不敢住叶娉房间,沙发又睡不下两个大人,便不留她了。只让高朋多留下来陪她们母女。 贾春泥走后,因为面条还是不够吃,三人决定到外面夜市去吃面块。虽然家里从没进过小偷,但毕竟家里藏了近十万元的现金,高学琴不放心,叫叶娉把那些钱全部拿出来,放进她的挎包里带着,并说这些钱不要乱用,全部留给叶娉今后治病用。 三人到外面吃了面块,回家后心事重重地看了一会电视,高学琴叶娉便先睡了。 高朋多本就不怎么爱看电视,加之今天很劳累,虽然心里有点恐惧,但想到刚才梅芳华扶起姑妈的事情,心想她也一定不会来吓自己,便大起胆子在沙发上睡了。 ※※※ 次日,高朋多因为知道爸妈要来姑妈家,也就懒得回家。高学琴今天没有心思做生意,说自己要先去银行把钱存起来,然后再去买菜,给了叶娉十元钱,叫她和高朋多自己去外面吃早饭。 高学琴出去后,两人也不敢在屋里久呆,匆匆洗漱后,也出了门。 他们随便找家面馆吃了早饭后,也不急着回屋,就到街边一个小广场上找个椅子坐下来。 这时还不到9点钟,虽是星期天,广场上也没有多少人。 两人默坐几分钟后,叶娉才问道:“我昨天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高朋多摸出随身带的口香糖,分了一片给叶娉后,方才将昨天的事情经过告诉了她。只隐瞒了她可能会变成植物人这一点。 叶娉一直“平静”地听他讲话,听完后沉默小会,忽然说道:“那张老照片不是我爸爸的,你猜它是怎么来的?” 高朋多用手指了指她的心口,没有回答。 叶娉道:“看来你们大家都猜到了。”叹一口气,又道:“我昨晚睡下后,又在心里跟她对了一次话。问相片是不是她带回来的,她说是。我又问她是什么意思,你猜她是怎样回答的?” 高朋多道:“那个脸上有颗痣的女生,一定跟我们调查的事情有点关系吧?” 叶娉苦笑一声,说道:“她也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自己好象认识对方,所以就带回了相片!” 高朋多微微一惊,心道:“看来梅芳华精神真的有问题!” 叶娉又道:“她还给我讲了发现那张相片的经过,我跟你讲吧。”于是将梅芳华对自己讲的事情复述给高朋多听。 高朋多听了又觉好笑又觉恐怖,问道:“她真的没有问那个租房子的单身女人叫什么名字?” “是呀,她说她正跟老婆婆说话,忽然看见相片里的那个女同学,觉得有些面熟,心里很惊异,脑子里就只顾着想这个问题,忘记问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了。后来她又附在那个婆婆身上,跟着她上街去买菜,买完菜后,又示意老婆婆坐车到了我家楼下,才离开了那婆婆的身体!” 高朋多听了只有苦笑。 两人虽然在谈鬼事,但因为处身于车水马龙人流众多的街边广场上,又是大白天,所以都没感到恐惧,谈论这些事情,就似在谈论看过的鬼片一样。 叶娉讲完后,两人沉默了一会,高朋多问她有什么打算。叶娉道:“我昨晚已经想好了,趁这周星期四要放国庆假的机会,我想跟妈妈一起去遵义一趟!” 高朋多点点头,“是应该去她以前生长的地方调查一下。” 叶娉道:“我们有个同学去年春节去贵阳和遵义玩过几天,他说从我们这个城市坐飞机去贵阳,如果买到打折机票,只需要两百多元钱。” 高朋多道:“可能吧,我的同学李小喜去昆明玩过,机票也才300多块,贵阳比昆明要近一些,肯定不会超过300块。” 叶娉嗯了一声,说道:“我还从来没坐过飞机!” 高朋多苦笑道:“那就去体验一回吧。” ※※※ 两人又沉默小会后,叶娉忽道:“我跟妈妈说,带你一起去怎样?” 高朋多心里其实也想去,只是不好开口。听了这话,心里一动,却故意推辞:“你们又不是去旅游,我去只怕……” 叶娉道:“就是因为不是去旅游,我才想你能一起去,万一我们到了遵义,她又离开了我的身体,我怎么办?妈妈又背不起我!” 高朋多笑道:“你是准备把我当苦力备用吗?” 叶娉道:“你不想去算了。我估计跟妈妈说了要去贵州的想法后,妈妈一定会叫舅舅去。舅舅去了也是一样。我只是觉得你去的话,要自在一些。” 高朋多忙道:“那还是我去吧!”又道:“其实有一个人陪你就行了,姑妈不用去。” 叶娉道:“老妈不去怎么行?我晚上不敢一个人睡!” 高朋多哦了一声,道:“也是!” 两人商量了一会去遵义的事情后,估计高学琴已经回家,于是也回家去。 高学琴已经买好了菜,发现他们不在家里,她不敢进门,正站在楼下给女儿打电话,恰好两人回来了。 三人回家后,叶娉跟妈妈说了要去贵州的计划。高学琴同意了,她也担心梅芳华魂归故里,可能会出乱子,有一个男人同行安全一些。说道:“等你舅舅来了,我跟他商量一下。” 两人趁她洗菜的时间,上网查到了很多有关遵义和遵义二中的信息。 快到11点钟时,高保国夫妇来了。高保国已听妻子说了昨天的详细经过,知道叶娉左脑受伤的事后,非常气愤,本想去找那四个女生的家长算帐,但贾春泥认为暂时不算这笔帐为好,一来那四个女生只是打了叶娉,是叶娉自己跳楼才摔伤脑子的,那四家人肯定不肯轻易承担这个严重的后果,事必要闹到法院去解决。而法院也多半不会支持他们的全部诉求。二来叶娉现在好好的,说她现在脑子有问题,弄不好反会将有鬼附身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大家商量一会后,最后听取了高朋多的意见:先别闹这事,只把医疗的相关证据保存好,如果以后叶娉没有事,便算了,如有什么事,再拿出这些医疗证据找那四家人算帐不迟。 说完这事后,高学琴又与哥哥商量去遵义的事情,她本想哥哥一起去,但高保国听后,觉得应该双管齐下:既要调查梅芳华和她那个走失的孩子的事情,又要顺滕摸瓜,继续通过那家凶宅的主人,调查那个女孩和她的“表哥”的线索。 这两件事情相较起来,高保国认为调查凶手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不放心让儿子去调查这件事,因此决定自己去查这件事,而让儿子陪她们母女去贵州调查另一件事。 高学琴觉得哥哥说的有理,虽然知道哥哥是个不怕事的人,但也有点担心,提醒他要注意安全。 高保国嗯了一声,说道:“没事,那个狗东西要是让我查出是谁,先痛打他一顿,再送他进公安局!” ※※※ 接下来的三天里,叶娉和高朋多都各自回校上课。高学琴也照样做自己的小吃生意。只有高保国一人在忙这忙那,既要代妹妹预订机票,又要抽空调查那个凶手的线索,同时还得兼顾自己的洗车店的生意。 高保国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他并没有象儿子和叶娉那样,直接去凶宅调查,而是向这家人的邻居们侧面打听了一些情况。 他分析,梅芳华带回来的那张老照片上的八个女生,其中一个可能是凶宅主人的女儿。因此他重点打听了老婆婆的女儿的情况,结果查到了老婆婆的女儿名叫高雅,在西门街买了一个小门面,做一些复印、打字和广告的业务。于是他便去找高雅,发现她确实是相片上的女生之一。 高雅已经听说了家里相片不见以及母亲遇邪的事情,知道高保国一定与前几天到母亲家去“看房子”的两个学生有关系,虽然怀疑他们的目的并非象高朋多说的那样,是在调查所谓的舅舅失踪的事情,但也隐隐猜到他们调查的对象不是自己的家人,而是二十年前的那个房客以及她的“表哥”。 尽管不明白对方到底想调查什么事,但既然与家人无关,为了省去麻烦,她爽快地将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告诉了高保国: 二十年前那个租住于凶屋的女人名叫祝莉,老家在贵州省什么县乡下(那个县的名字,她也想不起来了)。 梅芳华带回来的那张老照片上,脸上有一颗黑痣的女学生名字叫楚方舟,是她的初中同学。因为她曾今是高雅的最好的朋友之一,因此高雅对她的家庭情况比较了解。 楚方舟的妈妈是贵州人,爸爸是X省人,她的爸爸在贵州省做了很多年的酱油生意,并因此认识了她的妈妈。结婚后生育了两个女儿,楚方舟是小女儿。 楚方舟读初二时,父母因感情破裂离婚了。法院将已经参加工作了的大女儿判给了母亲,而将还在读书的小女儿楚方舟判给了父亲。 离婚后,她的爸爸便离开了贵州,楚方舟也随父亲回到了父亲的老家X省,并转学到高雅所读的XX中学,因此她们实际上只是初三同学了一年。 刚毕业时,高雅和楚方舟还有一些联系,但后来因为她的表姐祝莉到高雅家租房子,并跟高雅的哥哥高梁发生了一段不愉快的故事,因此高雅和楚方舟也反目成仇。 祝莉敲诈了高家5000元“青春损失费”后,便搬了出去,之后没有再来找过高家的麻烦,也未再见过面,因此高雅也不知祝莉现在是否还在这个城市生活。 高雅已有很多年没跟楚方舟联系了,对她的现况也不清楚。但她还是向高保国提供了另外几名可能与楚方舟还有来往的女同学的信息。并叫高保国自己去找这些人打听。 星期四上午,也就是国庆节那天,高学琴、叶娉、高朋多三人乘上了X市飞往贵阳的飞机。高保国到机场送别了三人后,立即又去找高雅的另外几名女同学,终于从其中一名女同学那儿打听到了楚方舟的消息,她现在XX工商局上班,是一名中层管理人员。 虽然时间已是傍晚,但高保国还是不辞辛苦,立即找上门去,终于在楚方舟的家里见到了楚方舟本人。 楚方舟跟高学琴的年纪相若,也快到不惑之年了,虽然很注重打扮,远看还颇有些姿色,但也只能远看,近距离交谈的话,就会发现她的汝化得太浓了,脸上的粉也太厚了。 但化再浓的汝,施再厚的粉,也不能掩盖青春不再的事实,甚至反而有点欲盖弥张的味道。 皮肤虽然还是很白,但脖颈上已看得见几圈纹路,笑的时候,眼角的鱼尾纹也很明显。 高保国现在就跟她坐得很近,因此看得很清楚。 楚方舟虽然不明白高保国向她调查其表姐祝莉以及那个“表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也隐隐感到不是好事,所以开始很不配合,不愿回答高保国的大半问题。 高保国喝了一口茶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在路上编好的谎话。 “好吧,看来我不说真话,你也不会说真话。”故意叹息一声,接道:“我其实不是想打听你的表姐,而是想打听我的姐姐。我们老家是X镇,我的姐姐二十年前失踪了,我们怀疑她有可能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是,毕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们家人还是一直在想方设法打听她的下落!” 梅芳华是198X年贵州省高考文科状元,就算她还活着,年纪也要比高保国小几岁,但高保国有个妹妹,因此不想撒谎说自己的妹妹失踪了,而胡编出一个失踪的姐姐。 果然,楚方舟听了他的谎话后,戒心少了一些,脸上现出几分同情之色。 高保国摸出一支烟,点上火后,接道:“经过多方打听,我了解到一些情况,据说我姐姐失踪前跟你的表姐祝莉是好朋友,并曾跟你表姐在什么厂上过几天班,所以我想找到你的表姐,向她打听一下我的姐姐的消息。” 楚方舟听了,沉吟一会,才说道:“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也有很多年没见过我的表姐了,甚至也可以说,我的表姐也失踪了。” 高保国吃惊地看着对方:“不会这么巧吧?你的表姐也失踪了?!” 楚方舟苦笑道:“当然,只是对我来说,她失踪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和她也有很多年没来往了,而且也没听到她的任何消息。不过,她只是我的一个表姐,而且只是我妈妈那边的亲戚,”她顿了一下,又道:“我想你也从高雅那儿打听到了我的一些情况。我的父母离婚了,我的妈妈是贵州的,我随爸爸来这儿后,开始几年,还跟贵州那边的一些亲戚通过信,但后来就没怎么联系了。 “祝莉的妈妈是我的妈妈的姐姐,因此她是我妈妈那边的亲戚。 “本来,我不该对外人议论我的表姐的坏话,但看在你寻找姐姐的心情上,我就说几句吧。我的表姐,也就是祝莉,她年轻时……非常风流,名义上是来这个城市打工,其实只在我爸爸介绍的一个工厂里上过几天班,之后便一直在瞎混,经常跟社会上的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而且……我们也从很多人那儿打听到,她因为嫌我爸爸介绍的那个工厂效益不好,因此自动离开了单位,一直在一些歌厅和酒店里当小姐!爸爸和我都很看不惯她的生活作风,因此我们尽量不与她来往。 “祝莉在这儿当了几年小姐后,便离开了这个城市,听一些人讲,她可能到北方当小姐去了,但那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按年纪,她今天已有四十多岁了,因此可能早已经没做小姐了,但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在哪儿生活?我也不清楚。 “我有时跟我的亲姐姐通电话――你可能也听说了,我的亲姐姐判给了我的妈妈,她现在贵州省贵阳市XX公司上班――我们在电话里有时也会聊到祝莉,听我姐姐说,祝莉自从她妈妈死了之后,便再没回过老家,也没跟任何亲戚联系过,因此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她叹了口气,见高保国沉吟不语,犹豫一下,又小心地说道:“也许你的姐姐跟我的表姐,情况有些类似,只是跟家人失去了联系,并不一定象你们想象那样,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高保国当然能听得懂对方的玄外之音,她是在暗示他:你的姐姐既然跟她的表姐是好朋友,那么有可能也是一个小姐! 高保国苦笑一下,心道:“我当然没有姐姐,我想调查的梅芳华也不可能是你说的那种人!” 他迟疑一会后,终于更直接地问道:“请问你认识一个叫梅芳华的女人吗?” 楚方舟神色顿了一下,看了他一眼,才说道:“不认识,她是什么人?跟你姐姐也有关系吗?” 高保国虽然在注意观察对方的神色,却看不出对方的吃惊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有点吃惊。 “我也不认识梅芳华,只是听一个人说,你表姐好象认识梅芳华。而且,梅芳华也是贵州的人。” “哦!那我不知道这个人,也许我表姐认识她吧?我表姐虽然是外地人,但她因为工作的关系,社会交往很复杂,她认识的好多人,我都不认识。” 高保国点点头,又问道:“请问你表姐的老家是贵州哪儿?” “……贵州省习水县。” “哦,那他的表哥――其实也是你的表哥,也是习水县的人吧?” “表哥?我们没有表哥!” “没有表哥?”高保国吃了一惊,“我听你的同学高雅说,二十年前,你的表姐跟她的哥哥高梁发生了一点故事,当时你的表哥还出面调停了这件事。她还记得你表哥的大概长相,说他长得不太高,皮肤有一点白,象个知识分子,还有一辆黑色的摩托车。她甚至还记得很清楚,两边的人坐到一起谈判那天,是个下雨天,你的表哥还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雨衣,就是以前八十年代很流行的那种雨衣。” 楚方舟听了想了一会,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们没有表哥,你说的这个人可能是我表姐当时交往的一个男朋友。”她苦笑一下,“其实也不算男朋友,那个男人早就结婚了,老家也是贵州的,但到底是贵州哪儿的人,我记不得了,反正是农村的。他也是出来打工的,他跟我表姐其实只有一些……不正当的关系。” 高保国见她神色不似说谎,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还能记得他的名字吗?” “我跟他不熟,只知道他当时在XX公司当保安。怎么,他也跟你姐姐的事情有一点关系?” 高保国苦笑一下,说道:“难说,我只是听说有这个人,心想我姐姐既然和你表姐是好朋友,那她的表哥也有可能知道我姐姐的一些情况。” “哦。” “你知不知道这个男人现在哪儿打工?或者在哪儿生活。” “不清楚。我跟他连认识都谈不上,何况我连表姐现在的情况都不清楚,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个男人的情况。” 高保国点点头,通过这番谈话,他直觉对方可能与梅芳华被害的事情没有关系,甚至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又问了一些问题后,便告辞了。 第十章 魂归故里 2009年10月1日,中午13点17分,高学琴、叶娉、高朋多三人到了贵阳。 虽然三人都是首次乘坐飞机,又是首次走出省境,但因为高朋多和叶娉来之前在网上查到了很多相关的资料,因此他们并没有因人地生疏而感到紧张和慌乱。 出发前,高朋多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在网上查到的资料,将一些重要内容编辑成了一个WORD文档,并找一个打印机将整理的文件打印了两份。他和叶娉一人一份。 两人在飞机上时,就多次将打印的文档拿出来看,上面的内容除了一些有关贵阳、遵义以及遵义二中的交通方面的信息外,还有一些风景名胜、地方特产、以及风味小吃之类的信息。 但他们乘出租车进了贵阳市区后,与贵阳有关的大半信息却根本用不上――高学琴听说当天下午17点37分,有一趟贵阳至遵义的列车后,当即决定今天就乘这班列车前往遵义。 叶娉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高朋多,但毕竟他们不是来旅游的,所以对妈妈的决定不好说什么。而且她自己也不敢贪玩,此次出行,全部开销都来源于她“拾”到的钱,而这些钱真正的主人显然应是梅芳华,梅芳华就附在她的身上,看见他们用她的钱游山玩水,就算不说什么,她自己也不安心。 ※※※ 高朋多看出叶娉对自己有一点歉疚感,说道:“你不要乱想,我没有不高兴。我们本来就不是来旅游的。” 叶娉朝他一笑,故意开玩笑:“你本来就是来准备当苦力的!”又安慰道:“我们吃过中饭后,还是去甲秀楼看看吧。要是时间来得及,还去黔灵公园逛一会,来不及就算了。” 高朋多道:“就去看一下甲秀楼吧,黔灵公园有点远。” 叶娉道:“好吧。”来之前,她还有一点既调查又旅游的想法,但真的踏上贵州的土地后,她心里产生了一种莫明的紧张和恐惧感,没有多少游览兴致。 高学琴本想随便找家小馆子吃中饭,但叶娉高朋多却不想太虚此行,都提议去吃网上查到的一些风味小吃,高学琴听说那些小吃都不贵,也觉不应太扫年轻人的兴,便依了他们。 高朋多问叶娉想吃什么,叶娉道:“我想去吃‘丝娃娃’,你呢?”高朋多道:“反正都是没吃过的东西,你说吃丝娃娃,就吃丝娃娃吧。”他们拦住一个行人,问明地方后,便打的去了一家可以吃到丝娃娃的小馆子。 丝娃娃是一种贵阳特有的小吃,用手掌大小、烙得很薄的面皮裹着各种切成丝的素菜(用开水过熟),包成上大下小状,依个人口味灌入调好佐料的辣椒水后便可食用,是一种在贵阳盛行多年的小吃。 三人入座后,点了三碟面皮(面皮5元一碟,一碟10张。按皮的个数算钱,菜随吃。),但不知是心情原因,还是坐飞机累了的原因,叶娉和高学琴觉得没有传说的那样好吃,两人都只吃了一半,只有高朋多消灭光了自己的一份,并说味道不错。 吃过中饭后,高朋多在一家小卖部买了三瓶矿泉水和一瓶口香糖,然后招了一辆出租车,去看他们在网上查到的贵阳市风景名胜甲秀楼。 甲秀楼是一座著名古楼阁,矗立于贵阳南明河中的万鳌矾石上(这块石头酷似传说中的巨鳌)。有浮玉桥衔接两岸。此楼始建于明朝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历经四百年风雨沧桑,是贵阳文化发展史的重要标志。 甲秀楼结构为三层三檐四角攒尖顶阁楼,此种构造在中国古建筑史上都是独一无二的。楼高20米左右,有12根石柱托檐,护以白色雕塑花石栏杆。飞甍翘角,烟窗水屿,如在画中。浮玉桥全长90余米,如白龙卧波,穿过楼下,贯通两岸。桥上有涵碧亭,桥下有涵碧潭、水月台,桥南有翠微阁遥相呼应。历代骚人在此楼上题咏甚多。 今天是国庆节,旅客比平日多了十倍不止,高朋多不爱文学和历史,所以对这种人文景观兴趣不大,上楼走马观花地看了一番后,便不想逛了,对叶娉说道:“照几张相就走吧。”叶娉因为过会还要去赶火车,也没心思多逛,说道:“好。”背依栏杆,随意摆了一个姿势,先来了一张单照。又跟妈妈合拍了一张。然后拿过相机,给高朋多和妈妈各来了一张单照。 下楼后,高朋多又找个角度,给甲秀楼拍了一张,然后三人又或单照,或合照地拍了几张后,又请一个游客帮三人照了一张合影,便收起了相机。 本来三人已没心思玩了,但现在时间才两点过,去赶火车还早,于是又去街上逛了一会。因为带着行李,逛不多会便都觉得累了,见街边有个小广场,就到广场上找个空着的长椅子坐下来休息。 他们向人打听清楚了去火车站的路程和方向后,就在广场的长椅里无聊地捱到16点30分后,才打的去了火车站。 17点30分,三人终于坐上了K9486次贵阳至遵义的列车,贵阳距遵义约155公里,火车行驶了3个半小时后,于晚上21点到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遵义。 火车站前停了很多等客的车子,有出租车,有专跑火车站的小型中巴车,还有一些摩的,他们没有抢到出租车,只好上了一辆中巴车。 虽然他们早已在网上查明遵义二中的位置,但毕竟只是一些文字和图片介绍,跟实地比起来,还是有距离感。无巧不成书,他们向同车的客人打听时,其中一个青年人正是二中的老师! 三人又惊又喜,高朋多立即与他攀谈起来。谈了几句废话后,他才提到梅芳华。“我爸爸以前也在二中读过书,那还是80年代的事了,他说二中8X年高考出了一个全省文科状元,还是一个女生,高考数学成绩还是满分!” 青年老师说道:“有这回事,我听一些老师说起过。听说那女生的爸爸以前还是XX小学的老师。” 三人都是一惊,均想:“原来她爸爸还是一名小学老师,那她的家应该不难打听到。” 青年老师叹了口气,又道:“不过那家人很不幸,听说就在她高考中了状元那年,她哥哥的小孩走失了,听说当时负责照看小孩的正是这个女生,他们家找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找到,那女生心理压力太大了,可能精神出了问题,也莫明其妙地失踪了!这么多年了,还在不在人世也不好说。” 三人都惊呆了。原来失踪的不是梅芳华的小孩,而是她哥哥的小孩! 是这位老师不清楚情况,说错了,还是梅芳华记忆混乱,把哥哥的小孩记成自己的小孩了? 呆了一会,高朋多才问道:“是她哥哥的小孩?我爸爸弄错了吗,他说是她自己的小孩呀。” 青年老师苦笑一下,说道:“你爸爸肯定是听人乱说的,那女生当时才高中毕业,怎么可能有小孩?” 高朋多吁了口气,心道:“原来我猜得不对,她不是数学老师,而是一个学生!” 一直没开口的叶娉忽然出声问道:“我……哥哥后来找到他的小孩了吗?” 高朋多高学琴听她说出一个“我”字,心里都紧张起来,看叶娉时,只见她神色很忧郁,好象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青年老师把“我”听成“哦”了,叹了口气,“不清楚,可能没找到吧?” 叶娉低下头去,不吭声了。 高朋多高学琴都已察觉她神色不对,怕刺激她,不敢再多问。高朋多哦了一声,岔开话题,问姑妈道:“现在几点了?也不知还好不好找宾馆。” 高学琴知道他的意思,假装拿出手机来看。“我手机关机了,我开机看一下。” 青年老师见他们不再理睬自己,也闭上嘴不说话了。 ※※※ 十余分钟后,车子开进了遵义城。进城没多久,中巴车便在一个大转盘处靠边停下了。 车上的乘客大多是本地人,因此不用说明,也知道到点了,纷纷提起行李,争先恐后地挤下车去。 这儿是专跑火车站线路的中巴车的临时停车处,三人跟着大家下车后,只见路边停着十余辆中巴车,后面的车紧贴在前面的车后面,连成一条中巴车的长龙。 乘客们下车后,有些行色匆匆地步行离去,有些则站在街边招出租车。两分钟不到,萍水相逢的人们便各奔东西,不见踪影了。 三人没吃晚饭,都感又累又饿,见前面有一个夜市,当下提了行李走过去,随便找一个夜摊坐下来,问了一下有些什么吃的东西后,要了三碗面块。 也不知是小妹做的面块确实好吃,还是他们饥不择食的原因,三人都觉得味道很不错,吃得满脸是汗,连汤都差点喝干了。 就在他们坐的这个夜摊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大酒店和一些私人小旅馆,那家酒店有二十几层楼,看上去很气派,楼顶上亮着三颗星。三人吃饱肚子后,高朋多很懂音乐地提起全部行李,让姑妈和表妹打着空手,一起向前走去。 高朋多本来很想住进那家三星级酒店,如果只有他和叶娉的话,他一定会提此议。但有姑妈在,他只能想想而已。 高学琴问两人意见,高朋多说随便,叶娉也道:“随便,但不住私人开的旅馆。” 高学琴看出两人其实是一个意思,但她一辈子都是舍不得花钱的人,哪里愿住大酒店,见前面不远处还有一家宾馆,就说干脆去那儿问一下。 于是他们就住进了这家宾馆。虽然不是星级,但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在总台缴了1000元押金,开了两个标准间后,便拿着钥匙,乘电梯上了12楼。 高朋多在姑妈和表妹的客房里看了一会电视,见叶娉情绪没有异常,略略放心,等姑妈洗完澡出来,叶娉也准备进去洗澡后,便知趣地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他洗了澡后,因为很疲倦,又没搜到自己爱看的节目,便关了电视休息了。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惊醒过来,他正发愣,又听见门外传来姑妈的声音:“朋多!朋多!” 他全身一震,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一边答应,一边飞快地穿好衣裤,因为着急,连宾馆提供的一次性拖鞋都顾不上穿,就光着脚跑过去开了房门。 高学琴和叶娉都站在门外面,看她们恐惧的神色,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 “姑妈,出……出了什么事情吗?” 高学琴小声说道:“朋多,今晚我们都在你这间客房里睡。” 高朋多微微一惊,已猜到她们可能是被梅芳华的鬼魂吓到了。高学琴又道:“没关系,今晚大家都穿着衣服睡觉,你单独睡一床,我们娘儿俩合睡一床。” 高朋多见姑妈吓得脸色发白,说话声音都有点发抖,说道:“快进屋吧。” 两人神色不安地进屋后,高朋多立即关上了房门。 高学琴和叶娉坐到那张空着的床上,高朋多坐到自己床上,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高学琴朝隔壁方向看了一眼,小声说道:“她躲在卫生间里哭!我们都被她的哭声惊醒了,半夜三更的,听到鬼……她的哭声,把我们娘儿俩都吓得要死!” 高朋多叹了口气。“也难怪,有二十年没回家乡了,就是人也会激动。”又不安地说道:“你们都过来了,把她一个……人丢在那边屋里,要是她乱跑了……” 叶娉道:“我们出门时,我大起胆子对她说了一句话,我说我们到隔壁屋去睡,叫她一个人住一间,不要乱跑。” 高朋多不禁苦笑,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现在这种情形,谁又敢去那屋睡觉? 高学琴道:“时间太晚了,都睡觉吧。” 于是三人各在自己床上和衣睡下。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醒来后,为防把梅芳华弄丢了,三人都故意回到梅芳华的房间里去洗脸漱口。 打开门后,他们见窗帘大大地开着,无言对视一眼,心里都暗想:“梅芳华把窗帘打开,一定是为了看家乡的变化。都过二十年了,遵义的市景应该改变了很多,也不知她是不是还能找到回家的路?” 洗漱后,他们也不急着退房,将行李都放在客房里,只把钱带在身上,拿着宾馆提供的餐票,到三楼餐厅去吃早饭。因为已经知道梅芳华的父亲过去在XX小学当过老师,所以决定不去遵义二中了,向服务员打听清楚怎样去XX小学后,匆匆吃了一点稀饭和镘头,便离开了宾馆。 XX小学距离他们住的这家宾馆有点远,公交车又象个患哮喘病人一样,一路走走停停,慢吞吞的,开了四十多分钟,才总算把他们送到了学校前面的一个岔路口。 他们向售票员问清学校具体位置后,便下了车,跟着右边那条小路向前步行了几分钟,便到了小学大门口。 学校放了假,校门前冷清清的,看不到几个人。学校周围一些专门做小学生生意的门市和摊子也大半没有营业。 ※※※ 学校的栅栏似的铁门也锁着,他们看见校门里面,是一个操场,操场有些小,还没有一个足球场大,正对大铁门那边,有一幢三楼一底的教学楼。操场左边是围墙,操场右边有一个小台子,台上有一根旗杆,旗杆顶上有一面五星红旗。 操场上没有一个人影。 高学琴高朋多都注意到叶娉看操场时,眼神有些复杂,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 两人无言对视一眼,都看不出是叶娉在若有所思,还是梅芳华在若有所思。 三人默默看了一会操场后,高朋多便走到路边一家小店铺前打听梅老师的家庭住址。那位中年妇女一看就是这里的老住户,但她听了梅老师三字后,开始竟然没有反应过来,高朋多正要另找一家店铺打听,她才忽然想起来,大声问道:“你是问赵老婆婆的家吧?她的老伴就姓梅,以前是在这个学校教过书,不过已经死十几年了,现在家里只有赵老婆婆和她的孙女儿。” “孙女儿?!”高朋多吃了一惊。“……不是说他们家有个小孩走失了吗?怎么……?” 中年妇女见他连这件事也知道,也有点吃惊。“你们是梅老师的什么人?” “我……和我的妹妹以前都是梅老师的学生。” “哦,失踪的那个是她的亲孙子,都已经失踪二十年了!现在赵老婆婆收养了一个小女娃儿,名叫穆濪。也在这个小学校读书。在读三年级。” 穆濪! 三人听到这个名字都是一震。 “穆濪是她们家收养的孩子?” “是。”中年妇女叹息一声,同情地说道:“赵老婆婆真可怜,二十年前,她的女儿把赵老婆婆的亲孙子看丢了,接着女儿也失踪了!过不几年,儿子和老伴也死了。赵老婆婆一个人过了十几年后,好不容易在大街上捡到一个别人不要的婴儿,结果抱回家收养后,上小学时才发现那个女娃儿可能有遗传病,带她看了好多医院,这家医院说是这个病,那家医院说是那个病,反正花了不少钱,也没有医好!那孩子两条腿站不稳,每天上学放学,都要赵老婆婆背!” 高学琴高朋多听后都废然叹息。叶娉则象个小孩子一样,哭得满脸是泪。 那中年妇女见叶娉哭得特别伤心,不禁有些奇怪。 高学琴高朋多也感到情况有些不妙,一时有些犹豫是不是还要去赵老婆婆家。忽见叶娉也不跟人招呼一声,便独自跟着前面的小路走去。 高学琴高朋多不安地对视一眼,谢过中年妇女后,忙去追叶娉。 “叶娉!叶娉!”高学琴小跑几步,追上女儿,问道:“叶娉,你……你没事吧?你别吓妈!” 叶娉不吭声,反而加快了步伐。 高学琴高朋多都不知如何是好,象两个傻子一样跟在她后面。 三人绕过一段围墙后,到了一幢老楼房前,那楼房一看就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产物,五楼一底,分为三个单元。电话线、电线、闭路电视线……胡乱拉扯,一些线路甚至从附近一些楼房顶上拉飞线过来,象蜘蛛网一样,凌乱不堪。每一家虽然都有一个小阳台,但绝大多数人家都把阳台当成堆放废物的场所,其赃乱程度绝不比垃圾场逊色半分。 楼房下有一道院墙,院墙顶上插满了碎玻璃,楼房与院墙之间,有一块狭长的水泥坝子,因为前几天下过雨,低洼处还有几处小水塘,一只又肥大又恶心的老鼠正在一个小水塘边觅食,看见有人进院子,它也不怎么害怕,直到人走得近了,才不慌不忙地钻进院墙下的一个砖孔里。 叶娉走到一单元楼梯口后,突然停下了,象个呆子一样抬起脸往楼梯上面看。 高学琴上前几步,不安地问道:“叶娉,你没事吧?” 叶娉不答,象个木偶一样站着不动。 高朋多走上前去,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头。叶娉全身一震,象被人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一般,问道:“你拍我干什么?拍得这样重,痛死了!” 高朋多不答,心里却已明白,梅芳华已经离开了妹妹的身体! 他对姑妈使了一个眼色,说道:“应该住在这个单元,我们上去问一下。”高学琴听他说过上次叶娉“丢了魂”的经过,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这栋楼房每个单元的楼梯都设计得很窄,两个成人在楼道里狭路相逢,都要微微侧身才好通过。每单元每层住两家人,门对门,彼此相距不到两米。 三人走到一楼,听左边那家人屋里有电视声,高朋多干咳一声,轻轻拍了拍门。 门开后,一个满头华发、神情萧索的老婆婆出现在门后面,问道:“你们找谁?” “请问梅老师家在哪一层楼?” 老婆婆吃了一惊,“你们是……?” “啊,这就是梅老师的家吧?我们是梅老师的学生。” “哦,你们有什么事么?” “我们能进屋说话吗?” 老婆婆犹豫了一下,才道:“进屋坐吧。” 高朋多跟老婆婆说话时,叶娉和高学琴一直没开腔,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对方的脸。 她们都已明白,眼前这人便是梅芳华的母亲。 算起来,她应该只有六十多岁,但由于太多的不幸,使她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苍老许多。 虽然事前已经有一些心理准备,但三人走进客厅后,还是呆住了。 这套房屋的面积,跟叶娉家的房屋相差无几,老旧程度也差不多,但这个家庭的经济显然比叶娉家还要窘困几倍! 阳台门开着,阳台上堆满了破家俱,和其他一些既没有用又舍不得丢弃的乱七糟八的东西。 客厅里除了一台21英寸的老式长虹电视和一个小风扇外,没有别的家电。 白色的粉壁上到处是涂鸦。 黑色的皮沙发破烂不堪,上面乱糟糟地放了一些书本和玩具。一个八九岁大小的小女孩正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虽然是城市里的孩子,但这个小女孩看上去却完全象是山里来的孩子。头发有点赃,皮肤有点白,眼睛有点大,衣服象是别人送的旧衣服。 但最让人恐怖的是她的两条腿。她的腿一看就很畸形,又瘦又软,好象里面没有长骨头一样。 小女孩看见有生人进屋,神色有些羞涩和不安。 “小朋友,你名字是不是叫穆濪?”高朋多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穆濪奇怪地问道。 “我们听说你的名字有一段时间了!”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叶娉和妈妈也走了过去,虽然沙发有些赃乱,但她们还是很随便地坐了下去。 “你们怎么听说过我的名字?”穆濪奇怪地看着三个不速之客。 “我,还有这个姐姐,”高朋多指了指叶娉,“小的时候都是你爷爷的学生。” 穆濪看了看叶娉,有点怀疑。 叶娉冲她苦笑一下,“真的,姐姐不骗你。” 老婆婆一边替客人倒开水,一边听他们跟穆濪说话,忽然问道:“你们是她爷爷的学生,怎么说话是外地口音?” 高学琴说道:“哦,他们只在这儿读了几年书,后来我们到X省去住了。”这些话在昨天晚上就编好了,所以说得一点也不慌乱。 老婆婆哦了一声,有些半信半疑。 高学琴同情地摸了一下穆濪的头,问道:“你的腿痛不痛?” “不痛。” “平日吃药没有?” “以前天天吃,现在不吃了。” “为什么不吃了?” “……奶奶没有钱了,我也不想医了。”穆濪低下头去,好象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高学琴苦涩一笑,眼圈有些红了。 叶娉看了看穆濪,心里忽地产生一个想法:“那些钱本来就是梅芳华的,我不如还给她的家人,给穆濪治病,我就不欠梅芳华的钱了!” 因为这个想法太突然,担心妈妈不同意,她暂时没有说出来。 老婆婆坐下后,问起他们的来意。高朋多说道:“我们本来只是回老家来看看,顺便与几个小学同学见了一面,听说梅老师家的事后,临时决定来老师家里看望一下。” 老婆婆哦了一声,不知说什么是好。 高学琴虽然不想刺激老人,但有些情况又不能不问,喝了一口水后,问道:“听说你女儿在二十年前失踪了?” “是。”沉默好一会,才又说道:“哎,都过去二十年了,可能早就不在了!”提到女儿,两行老泪又滚落下来。 叹息一声,又自言自语地说道:“那些人贩子一定都不得好死!都要砍脑壳死!” 三人都是一惊,高学琴问道:“你女儿是被人拐走的?” “不是,我的女儿是自己不见的,该死的人贩子抱走了我的孙子,我女儿因为着急,才不见了!” 老人说起人贩子就恨得咬牙切齿,一激动起来,说话就有些语无伦次,三人听了半天,才总算明白了个大概: 198X年7月某日,刚刚高考完几天的梅芳华因为没有事情,就带着哥哥的孩子梅小军上街去玩,在一个店里为小军买了一个红色的小皮球后,她又在一个广场上买了一碗凉面吃,结果吃后肚子不舒服,便进了广场边的一个公厕,进去之前,她特意交待三岁的侄儿不要乱跑,但她出厕所后,却发现小军已经不见了。 此后一个多月里,他们全家人几乎什么事也不做,就只为这件事忙。他们还去电视台和报纸上打了寻人广告。亲朋好友和一些热心人听说后,也帮忙四处打听,人们提供的信息倒不少,但没有一条线索有用。 尽管家人都没有用重话责备梅芳华,但梅芳华自己还是不能走出心灵的阴影,终于有一天,出去找人的她也走失了。 全家人更加着急和伤心,又四下寻找梅芳华,但小军和梅芳华就似泥牛入海一样,一直没有音讯。 过了三年,梅芳华的哥哥梅杰和她的嫂嫂离婚了,不久,在运输公司上班的梅杰也因为车祸死去。 梅芳华的父亲梅老师遭遇一连串的打击后,也一病不起,含恨辞世。 赵婆婆孤独地生活了十余年后,一次因为听到一点消息,又去贵阳寻女儿,结果女儿没找到,却在大街上捡回了一个女婴。女婴的襁褓里还有一个纸条,写着小孩的名字和出生日期。赵婆婆一直没给捡到的女孩穆濪改名字,因为她内心里一直期盼自己的女儿不要忘本,有一天能回家来…… 梅芳华失踪的日期,赵婆婆一直记得很清楚,是那年的8月12日,因为内心里已经认定梅芳华已经不在人世,因此每年的这一天,她都要给梅芳华烧纸。 她不懂怎样写疏,每次烧纸钱时,都只在信封上写上梅芳华的名字,今年,她请别人帮忙写疏,但那人只懂小辈给前辈写疏的格式,不知道老辈给晚辈该怎么写,因此只帮穆濪写了一个疏。 叶娉听到梅芳华失踪的日期后,立即想起自己第一次“拾到”钱的日期,正是8月12日。 ※※※ 三人听赵婆婆说了梅芳华的故事后,心里都充满了同情。沉默一会后,话题又扯到穆濪身上,叶娉问赵婆婆,假若有钱医治,穆濪的腿能不能治好。赵婆婆说去年五一节时,她听人说贵阳医院请来了几名北京的骨科专家,为老百姓义务看诊三天,她听后满怀希望地带着穆濪去看病,专家检查了穆濪的腿后,说她患的是一种罕见的软骨病,但还是有治愈的希望,专家还说,最好带孩子去北京进行一段时间的矫形治疗,医疗费用他们可以帮忙尽量减免,只需要付药费。据专家估算,药费大约需要15万。并说这种病早治效果更好,如果孩子大了,可能花钱也治不好了。 赵婆婆一提到钱,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 ※※※ 叶娉听说能治好,而且药费只需要15万左右,心里暗下决心:“回去后一定说服妈妈,把梅芳华的钱还给她的亲人。反正那些钱只是‘捡到’的,就当我从来没捡到过钱。” 又想:“我一共‘捡到’125000元,要是全部还给她的亲人,就只差25000元了,赵婆婆自己再想一点办法,就能解决了。” 但25000元虽然不多,要赵婆婆自己想办法解决,其实不易。她默默思想一会,忽地想道:“哎呀,我怎么忘了,那些钱本就是赵婆婆烧的纸钱变成的真钱,要是再让她给梅芳华烧一些纸钱,不就够了吗!” 心念及些,全身一震,呆了一会,又激动地想道:“天,我居然一直没想到这个办法!她家人可以烧纸,我们也可以给梅芳华烧纸呀!” 她心里激动不已,脑子里又生出许多幻想,甚至幻想到自己家买房搬家的事情了!她心里只顾着胡思乱想,就没再开口,也没注意听大家说话。 高学琴也想到了还钱这事,但想到自己的女儿也需要花钱医病,有些为难,也默不做声。 高朋多听赵婆婆唠叨一会后,忽然改变了话题,问道:“师母,以前梅老师对我和妹妹很好,如今你们家出了这么多事情,我们当学生的,也想尽力帮一点忙。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把梅芳华和梅小军的相片找两张出来,如果有多的,最好给我们一张,如果没有多的,也没关系,我用数码相机对着相片再拍几张,然后把照片发到网上,看能不能通过网络,找到他们的下落。”早上出门时,他把衣服等物放在了宾馆里,数码相机是跟人借的,又是贵重物品,到底不放心,便随身带上了。 赵婆婆不懂网络,高朋多费了不少口舌,才使她明白了一点,虽然有点怀疑互联网是否真有他说的那样神通广大,但有一线希望总比完全没有希望好,于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她走进自己卧室,取出两本旧相册出来,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一张相片说道:“这就是我的女儿梅芳华。” 三人立即围到她身边,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看那张相片。 那是一张普通尺寸的彩色相片,因为年月有些久了,纸质有些发黄,色彩也有一点失真了,但并不影响观看。 一个年轻的女高中生穿着一条雪白的连衣裙,站在一株松树下面,两眼正视着镜头方向。不知是因为她照相时有点紧张,还是怕照得不好看,总之她没有笑,神情有点严肃,甚至有一点呆板。 从照片上看来,她的个子有一点高,五官长得比较清秀,身上有一种很文静的气质。 那棵小松树的旁边,是一条笔直的水泥路,路的尽头有一幢象是教学楼的房子。 三人默默看了一会梅芳华后,赵婆婆又找到另外几张女儿的相片,但那些大半是梅芳华初中时照的,跟第一张相片比起来,看上去要青涩许多。 又看了几张旧照片后,叶娉忽然噫了一声,用手指着其中一张合影上面的一个女学生,问道:“啊,她是谁?” 高朋多高学琴看见那个女学生,神色也变了。 那张合影上面,男男女女一共有九个人,其中五个是年轻女孩子,而叶娉用手指的那个女生,正是梅芳华偷回来的那张相片里的脸上有颗痣的女学生! 赵婆婆说道:“这是我妹妹的女儿楚方舟,怎么,你们认识她?” 高学琴哦了一声,说道:“这样说起来,她跟你女儿是表亲关系。” “是呀,她是芳华的表妹。” 三人惊疑地对视一眼,心里均想:“难道梅芳华的死,与她表妹有什么关系?” 高朋多问道:“我们在一个熟人家里看见过她的相片,她怎么在那儿读书?” “哦,她父母离婚了,她是跟她爸爸去的。她爸爸老家也是X省的。” 叶娉问道:“梅芳华跟她表妹关系好不好?” 赵婆婆道:“一般,她们没怎么来往,楚方舟原来在贵阳读书,上初中后就跟她爸爸去了X省。” 三人听了都想:“难怪梅芳华会偷回那张相片,看来她已不记得有这个表妹了。” 虽然心里还有一些疑云,但事情没查清楚之前,硬要把她跟梅芳华的死联系到一起,未免有点胡乱猜测的味道。高朋多心想:“过会给爸爸打个电话,给他提供一下这条线索,看是否有用。”打定主意后,便不再纠缠这事。 三人发现赵婆婆神情又有些激动起来,不愿过份刺激她,连忙请她找到梅小军的相片。 梅小军的相片只有一张,而且还是两岁时照的。高朋多取下身上的数码相机,对准相片拍了两张,虽然有点害怕拍梅芳华,而且明知她已死去,拍相片根本无用,但为了不让赵婆婆生疑,还是大起胆子,对准第一张相片拍了一张。 “行了,我们回去后马上就把相片发到网上,但毕竟也过了这么多年,能不能找到,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赵婆婆点点头,谢过三人后,含泪收起了相册。 叶娉对高朋多说道:“也给穆濪照几张相吧,说不定发到网上后,真会遇到一些有爱心的人愿意帮忙!” 高朋多点点头,又给穆濪照了几张相片。并让她卷起裤子,对着她畸形的两条瘦腿来了几张特写。 拍过相片后,叶娉向穆濪借了她的铅笔和作业本,撕下一页作业纸,对赵婆婆说道:“我相信这个世上还是有很多人有爱心,愿意帮忙。你把邮编和你家的详细地址说一下,我们也发到网上,要是有人愿意帮孩子出钱医病,就可以通过邮政局给你们汇款。” 心想:“直接说出纸钱变真钱的事不好,假借爱心人士给她们汇款,她们就不会怀疑了。” 赵婆婆在电视上看过类似的新闻,虽然有点怀疑网络的作用,但还是抱了一线希望,说了姓名、地址和邮政编码。 ※※※ 叶娉很认真地记下来后,对穆濪说道:“放心,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汇款来的!你们收到钱后,一定要去看病!”看了妈妈一眼,又道:“姐姐今天身上没带多少钱,但请你相信,姐姐会是第一个给你汇款的人!” 穆濪羞涩地朝她笑了一下。 赵婆婆吃了一惊,忙道:“快说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穆濪小声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 高学琴自然明白女儿话中含义,看了高朋多一眼,说道:“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高朋多看出姑妈有点怪叶娉自作主张的意思,摸了一下穆濪的脑袋,说道:“穆濪,请你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自己走路了!” 赵婆婆虽然有点半信半疑,但也看出两个孩子神色很真诚,一边拭泪水,一边不住地表示感谢。 高学琴虽然有点不高兴女儿自做主张,但毕竟只是因为女儿医病也需花钱,本性还是很善良,也对穆濪和梅芳华的母亲心怀同情,离开时,从包里取出五百元钱,硬塞到了赵婆婆手中。赵婆婆推谢一会,听对方说钱是送给孩子的,终于收下了。 三人下楼后,高朋多高学琴因为不清楚梅芳华是否又回到叶娉身上,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高朋多小声对叶娉说道:“你在心里跟她说两句话吧,就说我们除了要实现她的那两个心愿外,还会帮助穆濪医病。” 叶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有点古怪,心里也明白到什么:“是呀,她不会因为到了家,就不管我了吧?” 闭上眼睛,在心里问道:“梅芳华,你还在不在我身体里?” 过了小会,她听见梅芳华的声音说道:“你们守信用,我也会守信用。” 她声音有些嘶哑,而且还带着哭腔,似乎刚刚在哪儿偷哭过。 叶娉小小呼了口气,小声道:“她在。”又对妈妈说道:“她说:你们守信用,我也会守信用。” 她当然不会想到,梅芳华本来有点犹豫要不要留在家里,直到听了她刚才对穆濪说的那些话后,才决定暂时还附在她的身上。 高学琴明白女儿话中有话,本想埋怨女儿太冲动,但又怕梅芳华多心,说不出口。 叶娉道:“妈妈,我知道你有点怪我,但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高学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叶娉将妈妈和表哥拉到楼下院墙角落,小声说道:“你们难道忘了,那些钱是怎么来的?” 见两人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叹了口气,又道:“你们真笨!她家人可以烧纸钱,我们就不能烧纸钱?” 高朋多呆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啊,你的意思是:我们也给……”他指了指叶娉的心口,“烧纸钱!?” 叶娉点点头,低声道:“是呀!所以只要梅芳华不离开我,我们给她烧纸钱,也一样能变成真钱!有了钱,穆濪自然可以去北京住院治疗了!” 他这几句话既是在跟妈妈和表哥说,同时也是在跟身体里的梅芳华说。要她知道彼此应互相帮助,不要因为找到了家,就不管她的死活了。 高学琴也已明白过来,又是激动又是欢喜。叶娉道:“妈妈,这下你放心了吧!走,我们现在就上街去买纸钱!” 高学琴苦笑道:“你以为妈是贪那点钱吗?妈还不是担心你!” 叶娉道:“我知道!” 第十一章 水干石现 三人激动地走了一会后,高学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们不是跟人家说了吗,要回去后再上网发照片,现在就给……她烧纸钱,然后又给她们家送钱去,只怕人家反而会怀疑。” 叶娉高朋多听了都觉有理,高朋多道:“姑妈说的对,好事多磨,也不急在一两天,不过,我们可以少买一点纸烧,试一试,看这办法到底灵不灵。” 叶娉道:“好,先烧一点纸钱试一试!” 她和高朋多都有一点小孩脾性,不试一试只怕晚上觉都睡不着。高学琴犹豫一下,同意了。 三人回到XX小学大门口后,高朋多又去向刚才那位中年妇女打听,问哪儿能买到冥币,中年妇女想了想,说道:“好象文化公园旁边有一家店铺有纸钱卖。”高朋多问明怎么去文化公园后,三人便道谢离去。 文化公园离小学不远,他们走到刚才下车的那个岔路口后,往南步行10分钟便到了。 文化公园名为公园,其实只是一个面积很大的广场。因为是节日,又是个艳阳天,所以来广场游玩的人特别多,其中大多数是孩子,有的在玩滑板,有的在溜旱冰,有的在打乒乓,有的在玩蹦蹦跳,有的在“钓鱼”,有的在吃零食……总之,广场上有各种各样的娱乐设施和零食供孩子们选择和享用。 除了孩子外,还有不少陪孩子出来逛的家长,情侣,中学生,老人,小贩,以及其他一些形形色色的人。总之,这里人很多,也很嘈杂。 三人在广场上逛了一圈后,才终于找到了那家有冥币卖的杂货店。 叶娉刚走到店门口,就接到了袁小惠的电话。袁小惠本想约她出去玩,听说叶娉人在贵州,非常吃惊和羡慕,不停地问这问那。因为广场上充满了各种杂音,叶娉的小灵通信号又不是很好,听起来有点吃力,她一手捂住自己的左耳,一手将电话紧贴在右耳上讲电话,并一边打电话,一边无意识地往人流稍少的地方慢慢走。 高朋多见叶娉打电话很起劲,也想起要跟爸爸通个电话,于是拿出手机,站到一边拨打电话。电话通后,他先简略讲了这边的情况,然后问爸爸那边有什么进展。 听爸爸讲了他去找楚方舟调查的经过后,高朋多大吃一惊,说道:“这样说起来,当年租住于那间凶宅的那个女人,也就是祝莉,她也是梅芳华的表姐?!” 高朋多道:“综合我们两边的调查情况,她肯定也是梅芳华的表姐,你们可以再去找梅芳华的妈妈问一下,说不定她的妈妈认识祝莉以前的那个男朋友!” 高朋多也觉得应该再回去问一下,但又有点担心引起梅芳华母亲的怀疑。高保国说:“没关系,你让你姑妈去给穆濪买套新衣服,就以送衣服为借口,去她家。那个穆濪确实很可怜,你们送人家一套新衣服,也算是献一份爱心。” 高学琴见叶娉和高朋多两人都在打电话,便一个人走进店去买冥币。她当然不会想到,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 高朋多与父亲正讨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高学琴忽然走过来问他:“你看见叶娉没有?她打电话,打到哪儿去了?” 高朋多微微一惊,说道:“她刚才好象在往那边走。” 高学琴忙大步向他手指的方向寻去。高朋多一边继续与父亲通电话,一边看姑妈,同时也用眼搜寻叶娉。 他没有发现叶娉,姑妈显然也没看见女儿,正不安地四下张望。 高朋多见姑妈神色有点着急,隐感不妙,于是对父亲撒谎说手机快没电了,晚上再联系。挂了电话后,他跑到姑妈身边,问道:“还没看见妹妹?” “是呀,她往哪儿走了?这孩子,打个电话,乱跑什么!” “别急,妹妹又不是小孩子,哪会走丢了。” 这句话刚说完,两人心里都同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二十年前,梅芳华也不是小孩子,就跟今天的叶娉一样大,但她还是走失了! 叶娉会不会也……?! 不,不会!梅芳华当年走失,是因为背负的心理压力太大,精神出了问题,所以才会走失。叶娉跟她不一样。 难说,叶娉从某种程度上讲,也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她身体里附了一个鬼魂! 要是梅芳华此时又离开了叶娉的身体,会发生什么事情? 梅芳华虽然答应暂不离开叶娉的身体,但一个鬼说的话,有多少可信度?何况她已经魂归故里,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她真的甘心随叶娉离去? 她会不会正操纵叶娉的身体,走向她的家,或者某个可怕的地方? …… 两人一边寻找叶娉,一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 5分钟过去了,10分钟过去了,15分钟过去了! 但叶娉始终未出现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天,叶娉到底去哪儿了?! 两人心里的不祥预感越来越浓,恐怖感越来越重。 他们已经给叶娉打了十几次电话,但一直打不通!开始,是电话占线,他们以为她还在和袁小惠通电话,所以并没太不安。可是,后来电话不占线了,打她的小灵通,却提示已关机! 是手机没电了,还是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 20分钟后,两人都已经恐怖得满头是汗,高学琴甚至已急得哭了起来!他们都非常后悔不该来这个广场,不该来买该死的冥币! 可是,这世上什么都能买到,就是买不到后悔药! 高朋多开始还极力安慰姑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说不出安慰的话了,因为他自己都快急哭急疯了!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给你爸爸打个电话?!” “暂时不用,现在打了,他也帮不上忙,只能让他干着急。” “那我们该怎么办?!叶娉!叶娉!”高学琴已快急疯了,哭得象个孩子,引来了很多人的好奇的目光。 高朋多更加烦乱和着急,也顾不得别人怎么看他们了,象个疯子一样,见到人就拉住问:看没看见一个穿着灰色高腰牛仔衣,内衬一件白色圆领衫,下穿一条灰色牛仔裤的年轻女孩子。 ※※※ 高朋多更加烦乱和着急,也顾不得别人怎么看他们了,象个疯子一样,见到人就拉住问:看没看见一个穿着灰色高腰牛仔衣,内衬一件白色圆领衫,下穿一条灰色牛仔裤的年轻女孩子。 问了半天,总算找到了几个目击者,说看见过这样一个女孩子,好象坐一辆出租车走了。但到底往哪个方向走的,却没人说得清楚。 两人(~文~)虽然不(~人~)相信叶(~书~)娉会不(~屋~)辞而别,但现在情况明显异常,又怎能相信她还在广场附近? 想到她身上没带钱,手机又可能没电,又人生地不熟,两人都急得六神无主。 高朋多本想死守广场,等叶娉回来,但见姑妈已急得要晕倒了,只得决定兵分两路。 “姑妈,你别太急,我分析妹妹很可能回XX小学去了,我马上跑回去找妹妹,你继续死守在这儿!一定要注意保持手机畅通!” 高学琴一边哭着答应,一边从挎包里取出200元钱交给高朋多作为备用经费。 “快去!快去!” 高朋多虽然很担心姑妈这个状况,但现在也顾不上她了,接了钱后,飞快地跑向马路,象个疯子一样不住地招出租车。 文化公园处于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带,交通四通八达,不断有出租车经过,但上面总坐有客人! 他又急又怒,干脆撒开两腿,向小学方向飞快跑去。 几分钟后,他便跑到了小学大门口,虽然路程不算太远,但因为跑得太急,太快,还是累得气喘吁吁。 他也顾不得休息,又去向那位中年妇女打听,上气不接下气问对方是否看见过妹妹经过。 但对方的答复是没有看见。 他更加不安,但他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牛喘小会后,又小跑离去,重新回到了梅芳华的家。 赵婆婆看见他一个人回来,很是吃惊。虽然高保国叫他一定要向对方调查一下,是否认识祝莉的男朋友,但现在妹妹都不见了,哪儿还顾得这档事! “师……师母,我妹妹……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要是她……她又来你家看你们,请你一定……一定给我们打个电话!” 赵婆婆大吃一惊,虽然还不相信叶娉真的走失了,但毕竟她对这种事有切肤之痛,所以非常关心,说道:“放心,放心,要是她真的来了,我一定给你打电话!请问你的电话号码是……?” 高朋多知道说了她也记不住,粗鲁地闯进门去,在穆濪的书包里找到纸和笔,飞快地写下自己和姑妈的电话号码。微一迟疑,又把叶娉的号码也写下来。匆忙交待几句后,便离去了。 在返回的路上,他又给叶娉打了一个电话,但电话里还是提示对方已关机,无法拔通! “梅芳华会不会不顾妹妹的安危,离开了她的身体,害得妹妹精神恍惚,被坏人所乘了?” 他脑子里幻想到一个恐怖的情景:叶娉精神恍惚地乱走,一个坏人看出她精神不正常,将她连哄带拉地带走了…… 虽然有这种可能,但他不敢多想。 可是,他越是不敢想,眼前越是出现一些可怕的画面! 他甚至幻想到叶娉被人脱得一丝不挂的画面,还出现她被坏人强奸后,又割下了头颅和四肢的恐怖画面! 他正惶乱无措,忽然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个十分陌生的电话。 他愣了一下,接了电话。 “喂,朋多,你快来!”是叶娉的声音! 他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顾不上责备,急忙问道:“你在哪儿?!这是谁的手机?!”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反正是郊区,手机也是梅芳华偷的!我的小灵通没电了!” 原来,刚才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往人流较少的地方走。当她走到广场边缘的一个花坛边时,她看见了一个中年男人,她从来没见过对方,心里却突然莫明其妙地吃了一惊,好象以前在哪儿见过对方一样。 她一边继续打电话,一边好奇地偷看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米黄色西装,看不是出做什么营生的,他正坐在公园的一把长椅子上,一边吸烟,一边看一张报纸。 在他周围,有几个小孩子在玩。其中一个小孩子可能只有一岁,刚学会走路,正围着花坛乱跑。一个老婆婆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看着那个小孩,看样子那个小孩子是她的孙子。 在老人旁边,还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从衣著看,象是一个做小本生意的人。 叶娉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那个男人,发现他表面上很悠闲,其实一直在贼眉贼眼地四下张望,并不时偷看几眼那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难道他是个人贩子?” 叶娉象被电击了一下似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二十年前的场景: 一个高中女生正带着一个三岁的小孩在玩,忽然觉得肚子不舒服,于是牵着小孩子走到了广场旁边的公厕前面,对小孩子交待几句后,便进了女厕所。走进厕所门时,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看见小孩子在厕所边玩刚买的一个红色小皮球,而在公厕附近,还有三个孩子在玩耍。在离孩子们不远的地方,有两个妇女正站着聊天。 一个青年男人则坐在附近一个花坛上面,一边悠闲地吸烟,一边无聊地拿着一张报纸看。 女学生出厕所后,发现自己带的那个小孩子不见了,刚才在玩的几个孩子也少了两个,那个看报纸的男人和其中一个妇女也不见了。她急忙问那个没走的妇女,看没看见自己带的那个孩子,但那个妇女说自己刚才只顾着跟熟人聊天,没有注意到…… “这个男人是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男人?梅小军的失踪是不是跟他有关?”叶娉一边假装继续跟袁小惠聊天,一边紧张地观察那个男人。 过了一会,坐在那个老婆婆身边的中年妇女忽然从身上摸出几张100元面额的纸币,看了一会,好象对自己的钱有些怀疑,于是主动搭讪,请那个老婆婆帮忙鉴别钱的真假。 ※※※ 老婆婆看了其中两张后,觉得有点象假币,中年妇女听了似乎有点半信半疑,站了起来,也拿过那两张钱观察,同时请老婆婆帮忙鉴别其他几张钱。 她站在老婆婆面前,非常巧妙地挡住了老婆婆的视线。这个时候,老婆婆的孙子已跑到了花坛后面的一个有些隐蔽的地方。 那个男人也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悄悄地走向了老婆婆的孙子! 就在他伸出手去要抱起那个小孩子时,他突然感觉到附近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他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时,正好迎上了叶娉的眼睛! 四目相接,男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呆了一下,才有些尴尬地转身离去。 “别让他跑了!也许真的是他!”叶娉听见自己心底里一个声音在喊。 她立即找个借口,挂断了电话。一边跟踪那个男人,一边给高朋多打电话。但电话占线,高朋多正在与他的父亲通电话。 她忙又打妈妈的电话,但号码还没拔完,便嘟地一声,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就在这时,那个男人已经骑上了自己停靠在路边的摩托车,回头看了一眼,见叶娉正向他走来,他神色有些惊慌地连忙开车离去。 若是平时,叶娉绝无胆子孤身跟踪一个人贩子,但她现在不知自己怎么了,胆子大得出奇,想也不想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去追赶那个男人。 ※※※ 冷兴光回到自己的租赁屋后,立即关上房门,然后走到窗户前,将窗帘悄悄拉开一道缝,朝楼下张望。 楼下是一个小巷子,他向巷子两边看了一会,没有发现生人。 他的租赁屋位于城乡结合部,是一栋两楼一底的私人小洋楼。他租住于一楼,除了一间卧室外,还有一间厨房和一个厕所。 这一带的居民,除了少部分是当地的农民外,大半都是外来人口,人员和环境状况都比较复杂。 确信无异后,他才在床上坐下来。回想起刚才在广场上被人发现偷孩子的一幕,他还有点心有余悸。 他的老家在贵州省遵义县乡下,父母兄弟、以及几个堂兄堂妹,一共十一个人,全是人贩子。他们以家族形式,组成了一个人口贩卖集团。 自从干上这行以来,他们只失手过一次。那一次,他的父亲在偷一个小孩时被人抓住,被群众一顿乱打后,当场死去。 虽然他们想起来也有点恐惧,但他们并没有收手。因为贩卖人口,成本太低,而获利太丰。 他们的“运营成本”就是一些租房费和运输费,只要贩卖一个男孩子,就可以收回全部“成本”,而且还有赚。他们自己算了一下,“付出”与“收获”相较,有十倍的差价! 因此,这一行真的是暴利! 有时,他们也会从别的人贩子那儿“批发”几个小孩到手里,然后象做生意一样,倒手卖出去,也能赚到几千元的差价。 但他们还是主要靠自己的力量拐小孩,“批发”虽然也能赚钱,但同样有风险,而且一个孩子只能赚回几千块钱。 如果是自己偷来的孩子,男孩通常能卖三万以上,有时甚至能卖七八万!“生意”最惨时,也至少可以卖到一万以上,而女孩也可以卖几千块钱。 他们自己有足够的“人力资源”,因此他们很少干“批发生意”。 他们内部有明确的分工,有的负责偷小孩,有的负责运输,有的负责找买家。 他们从事这一行道已经有二十几年历史了,经验已经非常丰富,手脚也越来越利索。偷到一个小孩子后,他们马上就会乘长途车离开,从得手到离开之间的时间,一般不会超过半小时。 而小孩的家人发现孩子不见后,在半小时内通常都不会想到去车站寻找,而只会在孩子失踪的附近地方寻人,等他们想到报警或者去车站寻人时,孩子早已被他们“运输”出去了! 今天运气真悖,居然被人当场发现! 他一边摸出一支烟点上,一边暗想:幸好那个女孩当时没有叫人,否则后果还真不敢想象。 他正胡思乱想,忽然听见门外响起砰砰两声敲门声,他吃了一惊,问道:“是谁?” 没人回答。 “不会是那个小姑娘追来了吧?” 他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原因,刚才他与叶娉四目相接时,他心里突地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感。事后他自己都很奇怪,自己为何那样怕她的眼睛。 他紧张地站起来,蹑手蹑足地走到门后去,通过猫眼向外面看。 门外没有人。 他正疑神疑鬼,防盗门忽又砰地一声大响,好象有人拿砖头之类的东西砸了一下门!接着,又听见一个脚步声向楼上跑去,并听见一个小孩子的笑声。 他妈的,原来是住在楼上的那家人的孩子在搞鬼! 他又惊又怒,于是将门打开了。朝楼上看了一会,没看见小孩的影子。又看地上,果然有半块砖头! “讨厌的小鬼!惹毛了老子,哪天把你也拐出去卖了!”他心里骂了一句,不想生事,重又关上房门。 他坐了一会,觉得今天手气不好,决定给妻子打个电话,叫她回来做中饭,明天再出门做“生意”。 但奇怪的是,他的手机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好象……我进门时还在呀?” 他在屋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正感怪讶,忽然妻子回来了。 他的妻子便是刚才那个在广场上请老婆婆帮忙鉴别假币的中年女人。 “你刚才怎么跑了?被人发现了吗?”妻子问道。 “被一个小姑娘发现了!”他简略地讲了事情经过后,又说了手机丢失的事情。 “你进门时真的还拿过手机?” “我也记不清楚了,好象我是把手机扔到了床上,怎么不见了?怪事,家里有鬼吗?” “我拨一下你的电话。”妻子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丈夫的手机号码。 丈夫的手机正在通话! “你这记性!手机明明被别人捡到了,还说没丢!” 冷兴光心里暗忖:“难道是因为刚才受了惊吓,脑子有点糊涂了?” ※※※ 他接过妻子的手机,又亲自拨了一遍自己的手机号码。 通了! 两秒钟后,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喂。” “请问你是谁?我的手机怎么到了你的手里?你在哪儿捡到的?” “我刚刚捡到的。” “哦,请问你在什么地方捡到的?能不能把手机还给我?” “可以,不过你得先回答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们是人贩子吧?” “……!”他惊疑地看了妻子一眼,将手机捂住,对妻子附耳说道:“是那个发现我的小女娃娃!” “你问她在哪儿。”妻子对他递了一个眼色。 他干咳一声,说道:“小姑娘,你是什么意思?想敲诈吗?” “你不说算了,其实我已经看到了,你们肯定是人贩子!” “……” “你们贩了多少小孩,这问题只能让公安局来问你,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二十年前,你是不是在健身广场的公厕边,抱走了一个三岁的小孩子?”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这话倒也不假,二十多年来,他到底拐卖了多少小孩,自己确实也记不清楚。 “嗯,那我提醒你一下,二十年前,遵义二中出了一个高考文科状元,名叫梅芳华,当时就是她带着她哥哥的小孩去了那个广场,她从公厕出来后,小孩就不见了!梅芳华也因为这件事,精神出了问题,自己也走失了。这件事情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想来你也会听说过这件事吧?” 冷兴光全身一震,虽然他记不得自己拐了多少小孩,但这个小孩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因为那是他出道以来,亲手拐走的第一个小孩! 他事后也听说了梅芳华失踪的事情,内心深处其实也有一点自责和后悔。 对方到底是梅芳华的什么人?为什么别的不问,单问这件事情? “你们到底把那个小孩卖到什么地方去了?如果说出来,我可以不报警。” 卖到哪儿去了?他还真不知道。一个小孩,往往要经过很多次转卖后,才会卖到收养人的家里。 他紧张地思忖小会后,不答叶娉的问题,挂了电话。 “我们马上离开这儿!再不走,就要蹲牢房了!” “那女孩子已经报警了吗?”妻子也慌了神。 “肯定会报警,说不定已经报警了!” 妻子大惊失色,忙收拾东西。 “现在来不及了,就把钱带上,别的什么也不要了!” 妻子也是一个知道轻重缓急的人,她从衣柜里找出藏匿的几千块钱后,两口子便急急忙要开门逃跑。 “奇怪,怎么门打不开?被反锁了吗?” “不会吧,我没有反锁门呀!”妻子一边说,一边推开丈夫,自己又去开门。 但她也打不开门。 难道被人从外面将门反锁上了?两口子更加心慌。因为他们干的是见不得光的生意,所以对安全要求较高,租房子时,除了对房子的地理环境有些要求外,对门也有比较高的要求。 没有安装防盗门的房子,他们不会租。 但现在这道质量较好的防盗门反而成了麻烦! 从窗子逃跑?不可能。窗外安有防盗栏,他们没有可以剪断防盗栏的工具。 两口子齐心合力,想尽了各种办法,也打不开门。 “今天见鬼了吗?运气这么差!”冷兴光骂了一句。 “那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人?”妻子怀疑是那个女孩子在搞鬼,恐惧地问道。 “谁知道!真奇怪,她刚才问我那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忘了吗,二十年前,我们在广场偷了一个小孩,结果那个小孩的姑妈,就是那天带小孩的那个女学生,也就是当年我们贵州省的高考状元失踪了!” “哦,那个女孩就是她?!” “不是她!她就是回来了,也该将近四十岁了,刚才那个女孩子才十六七岁,看样子还是一个高中生。” “会不会是她的什么亲人?” “可能是吧!现在说这些也没意思了,快想法走人吧!” “可是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了,怎么出得去?” “快叫房东老板,我们把钥匙从窗子扔下去,让他帮忙在外面把门打开!” “对对,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两口子急忙跑到窗子边,正要呼叫房东,忽然,他们听见厨房里有什么声音在响。 两人吃了一惊,呆了一下,才走进厨房去察看。 妻子首先发现了秘密:“是液化气罐在漏气!” 冷兴光急忙抢到灶台前,去关液化气罐。 奇怪,液化气罐的阀门关不上了,无论他怎么拧,漏气声都不断地响! 屋子里已能闻见大股刺鼻的液化气的味道。 难道屋里真的有鬼? 两口子惊惧地对视一眼,忙去开窗子,怪事真多,窗子也打不开! “我们从来没关过厨房的窗户,现在怎么莫明其妙地关上了,是什么时候关上的?” 两人呆了一下,忙又去开卧室的窗子,但也打不开! 这下,他们终于明白是鬼在整治他们了! 想到刚才那个神秘的电话,两口子都明白了,今天撞鬼,可能与当年那起事件有关。 “梅状元!梅状元!我们对不起你!我们不该抱走你哥哥的小孩!”两口子惊惶万状,一齐跪下来向梅芳华求情。他们记不住梅芳华的名字,急切间,干脆以“梅状元”相称。 但吃吃吃的漏气声还是不断。 两人见求情无用,更加惊惶,对视一眼,决定还是自己想办法逃走。 “快,把窗户砸破!再叫老板来开门!” 两人正想从地上爬起来,但就在这时,他们又听见了一个更加恐怖的声音! 啪地一声响,灶具的开关被打开了!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屋子里便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 二十分钟后,高学琴高朋多终于与叶娉会合了。 出事的那个巷子,两边巷口都围满了人,除了闻讯赶来救火的消防官兵和一些胆子较大,又喜欢凑热闹的人外,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做壁上观。大家议论纷纷,将巷口堵得水泄不通。 消防车开不进去,只能停留在巷口外的马路上,加之这一带居住环境较复杂,消防设施又不到位,因此消防兵虽然到得还算及时,却有些力不从心。忙活了近半个小时,才终于控制住了火势。虽然最大限度地保护了周围居民免受池鱼之殃,但对于出事的那间房屋,他们却什么也没有保住。不但房屋里的财物被烧为一片灰烬,连被困在屋里的两个人也被活活烧死了。 刚开始时,一些人还看见窗户后面有两个火人在发疯般挣扎和呼救,但不到三分钟,两个人就从窗户后面消失了。等消防战士冲进屋去时,只看见两具被烧焦的尸体。 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场火灾事故,许多人都叹息说,那对夫妇平日待人很和善,一点也不讨嫌,死得真是可怜。一个老婆婆甚至流了泪,对人们说,那对夫妇有两个孩子,一个在上中学,一个在上小学,老家还有两个老人需要他们奉养,现在出了这场事故,不知他们的家人今后要怎么过。 人们纷纷叹息,都对“好人没好报”心怀同情。 叶娉一直站在巷口,混在人群中目睹这场事故。听见人们的议论,虽然也有些同情两个人贩子的家人,但她也没有多想,心想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缺德事情,不知害苦了多少人家,如今他们的家人就算真的很可怜,也只能算是报应。 高学琴高朋多到后,三人默看了一会热闹,便离去了。 虽然只是一场虚惊,但他们有好多问题都想弄清楚,因此没有马上找出租车回去,而是跟着马路向前走,边走边听叶娉讲事情经过: “刚才我因为小灵通没电,又怕那个人贩子从眼皮下面逃掉,所以不顾一切地拦了一辆出租车去跟踪他。我现在回想起来,肯定是梅芳华在操纵我的身体,否则我绝没那么大的胆子!司机问我要去哪儿,我说我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叫他跟着前面那辆摩托车走就是。司机问我跟那人是什么关系,我没有理睬他,司机也就不问了。 “跟着那个人贩子到了这儿后,我才发现我身上可能钱不够,但奇怪的是,我一摸裤包,居然里面有30元钱!我虽然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就用这些钱付了车费,司机找给我8元钱后,我就下车了。 “下车后,我躲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偷看他,看见他进了巷子后,我本想等一辆车回去找你们,却听见梅芳华在我身体里跟我说话!她叫我把她送进巷子里去。我说我害怕,她说别怕,保证你不会出事,我犹豫一会,就大起胆子走进了巷子里。 “我本来不知道那个人贩子到底住在哪栋楼里,但当我走到那个人贩子住的楼下后,梅芳华好象感应到什么似的,叫我走进楼去,让我躲在楼道口等她。我心惊胆战地在楼下站了两分钟后,忽然听见梅芳华的声音在我耳朵边说话,她叫我到巷子外面外等她,说过几分钟后可能会有人给我打电话,如果是人贩子打来的,就让我问他是不是当年抱走她侄儿的人贩子。我说我手机没电了,她说她帮我偷了一个电话,我一看,果然地上有一个手机。我急忙捡起来,然后出了巷子。 “我现在想起来也很奇怪,当时我跟她说话,一点也不害怕她,好象我们是好朋友一样!我走到巷外,就急忙给你们打电话,等我挂了电话,找人问清楚这儿的小地名后,正想重给你们联系,告诉你们我在什么地方时,那个人贩子就打来了电话!我于是按梅芳华说的那样,直接问他们那件事情,他没有回答我就把电话挂了。 “我知道梅芳华一定就在他们房间里,听他跟我通电话,虽然对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就是二十年前把梅芳华害得家破人亡的那个人贩子。于是我又赶紧给你们打电话,就在我打电话时,我听见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我虽然有点恐惧,但还是大起胆子跑过去看了,结果正好看见两个人贩子成了两个火人,在窗子后面乱叫乱喊! “一些居民也听到爆炸声跑出来了,我知道一定是梅芳华干的,担心她见不得光,也跑不掉,于是大起胆子跑到了那栋楼的楼道口,直到听见梅芳华在我身体里对我说‘我们快走’后,我才跑出了巷子……” 两人听了事情经过,想到她居然配合一个鬼魂“做案”,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沉默一会,高学琴才担心地问道:“你在楼道口等梅芳华时,有没有人看见你了?” “没有人看见我。” 高学琴略略放心,又道:“快找个地方将手机扔了!免得麻烦。” 叶娉道:“肯定要扔,我才不想用这个赃手机呢!” 高学琴又担心地说道:“对了,你刚才用这部手机跟我们打电话,会不会引来麻烦呀?” 叶娉呆了一下,也有些后怕,问高朋多道:“天,我刚才可没想到这一点!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会有麻烦吗?” 高朋多安慰道:“你们不要太紧张,那只是一起‘意外事故’,刚才不是听见那个消防兵说了吗,是液化气罐爆炸引发的火灾,火那么大,我想另一部手机也烧坏了,公安人员就是想查,也未必查得出他们原来的手机号码。” 又道:“这些人贩子办理手机业务时,一般都不会用真正的身份证办理。他们的号码又经常换,公安人员想查也难,何况这件事只要认定是一场意外事故,就不会追查手机号码和通话情况了。” 两人听高朋多分析得有道理,略略安心。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在乘公交车回城的路上,悄悄对手机做了“碎尸”处理,将手机的电池、芯片、机身分别扔于不同地方。 回到主城后,高朋多说了与父亲通话的事情。两人听说当年租住于凶宅的单身女人祝莉原来也是梅芳华的表姐后,都很吃惊。于是按高保国的建议,马上去一家商场给穆濪买了一套新衣服,然后以送衣服为借口,又去了赵婆婆家里。 ※※※ 赵婆婆见到叶娉,忙问她刚才跑到哪儿去了,叶娉说她去一家商场给穆濪买衣服去了,本来跟妈妈说了,但妈妈没听见,她手机又正好没电,所以一时没法联系。 赵婆婆虽然有点不安,但因为已经买下了,便让穆濪说了谢谢后,收下了衣服。 三人坐下来闲谈了一会后,高学琴忽道:“对了,我刚才还忘了问一件事情。” 赵婆婆问道:“什么事情?” “我跟楚方舟其实是同学关系,这次回贵州老家来玩时,楚方舟还跟我说,如果方便的话,帮忙打听一下,她的表姐祝莉现在在干什么?她说她已经有好多年没跟这个表姐联系上了。” 这些话因为是路上临时编出来的,如果细想的话,漏洞很多,但赵婆婆毕竟人老了,加之对三人有了好感,所以也没细想。说道:“我也有十多年没看见过祝莉了。”叹了一口气,又道:“自从我大姐,也就是祝莉她妈妈去世以后,她就再没跟我们联系过。” 三人对视一眼,心里都隐隐生出一种不祥之感。 高学琴又问道:“我听楚方舟说,祝莉以前有一个男朋友,听说那个男人……其实是个有妇之夫,而且还有小孩,这个男人你认识吗?会不会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联系?” 赵婆婆道:“我看不会。那个男人不是一个好东西,自己明明结婚了,孩子都有了,还缠着祝莉!我们当亲戚的都看不过去,都帮着她妈妈劝过祝莉好多回,但祝莉就是不懂事!” 长叹一声,又道:“后来祝莉还死活要那男人跟他妻子离婚,为这件事情,那男人跟祝莉闹了一阵,我大姐见祝莉那样不争气,气得病死了。祝莉可能也死心了,也不跟亲戚们打声招呼,就离开了贵州。唉,都过去……将近二十年了,她也一直没回来过,也不知她现在在干什么!” 高朋多听了这段往事,也不知是因为看了一些推理小说的原因,还是确实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脑子里忽发奇想:“听楚方舟说,祝莉名义上是去X省打工,其实一直在做小姐。那个男人肯定也知道她的底细,两人虽然还保持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但两人不应当会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为何祝莉却要逼人家离婚娶她?会不会她手里握有那个男人的什么把柄?” 他顺着自己的假设,思想一会,眼前便出现了下面一些场景: 祝莉因为自己是小姐,所以虽然与那个男人一直保持情人关系,却也没脸提到婚事,但那个男人在祝莉的租赁屋里奸杀了神智不清的梅芳华后,虽然事情没有败露,但还是被祝莉知道了,祝莉自认为握到了对方的把柄,于是以此相威胁,要求那男人与妻子离婚,跟她结婚。那男人只想玩弄祝莉,不想娶一个小姐为妻,索兴一不做二不休,将祝莉也杀害了…… 虽然这些只是自己的假想,但似乎也非毫无根据和可能性。想到这里,他问道:“师母,你知不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干什么?” “那个男人叫井太平,老家是遵义县哪个乡的,不过他老家可能没住人了,他们家这几年一直在遵义做板材生意,听说找了好多钱!他们家的门面就在西街,那个店叫什么名字,我不清楚。那条街有很多做板材生意的店,听说他们家的门面比较大。” 三人听后均想:“原来他就在遵义城里!姓井的人不多,又知道他家是做什么生意的,要打听到他的店面在哪儿应该不难。” 又说了一会闲话后,便告辞了。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第十二章 善恶一念 西街其实算不上一条街,全长不到1000米,而且还处于城乡结合部。所谓的街道其实只是遵义市通往毕节市公路的一部分。 这几年,随着商品房市场的迅猛发展,房屋装修也成为一种赚钱的生意。为了方便百姓选购装修材料,政府将这里规划成为一个专门卖装修材料的市场。凡是做与装修有关的生意,都不允许在别处租门面,而只能在这里租门面――当然,那些自己买了门面的人可以例外。 因此,这里虽然地理位置比较偏僻,但因为在公路边,交通和运输还是比较方便。 井太平也赶上了这个好形势,十年前,他还只是一个让人瞧不上眼的涂料工人,挣的钱虽然比一般的工薪阶层略高一点,但干的活又累又赃。因为每天都与涂料打交道,所以身上总是一副赃兮兮的样子,衣服上总能见到一些不小心溅上的涂料。就连乘公交车,别人都会嫌弃,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挨着人家坐,无论有没有空位,他都总是站着。 他有两个儿子,都是初中文化,也跟他一样,是装修工人。他的妻子也跟三爷子一起,做装修工。 总之,那时他们全家人都很辛苦。 但是,自从八年前他们跟亲戚和朋友借了一些钱,开始自己干后,命运就发生了逆转。 开始,他们只是做自己的老本行,做些涂料生意,后来,他们扩大了经营范围,又开始做雨蓬、铁护栏等生意,又过两年后,他们便丢弃了涂料生意,集中资金和人力,只做雨蓬、铁护栏以及板材生意。 总之,这几年钱就象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进他们的腰包里,存折上的数字,也象变魔法一样,每天都在增加,他们只用了八年不到的时间,就将存折里的数字,从5位数变成了7位数! 人们经常说,只有钱才能找到钱。这话确实有道理。随着资本的急剧增长,他们家赚钱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如果继续保持这样的速度的话,存折上的数变成8位数绝非梦想。 他从一个本地人手里买下了一栋三楼一底的私人小洋楼,并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新增了两层楼。他们还将房屋全面装修了一番,虽然品味有点低俗,给人一种强烈的暴发户的感觉,但房子是他们家人住,自己觉得气派、舒服就可以了,何必管别人怎么看待他们的品味呢。 除了房子外,他们家还买了5台车子,其中三辆是小轿车,父子三人一人一辆,另两辆是小型货车,除了装货外,平日主要用于送工人到工地(工地就是请他们装修雨蓬、护栏的客户家)干活。 如今,全家人都成了老板,都从当初的“小人”变成了“动口不动手的君子”。他们家雇佣了二十名工人,因此不用家人亲自去干那些下贱的活了。 谈业务、收款以及管理工人,才是他们的工作。 本来,他们家开的板材门市,也可以请人帮忙。但井太平觉得还是自己干比较好,反正其他生意都有两个儿子打理,他完全可以抽身专心做这件事情,如果什么活也不干的话,他反觉有点不习惯。 10月2日晚上8点13分,他在门市部里吃过妻子送来的晚饭后,又坐了一会,便关门回家了。 他们家就住在西街。家里买的那栋小洋楼,本来楼下有两个门面,但面积有点小,因此他们只把那两个门面当仓库和雨蓬、铁护栏的加工作坊使用,而花钱在这条街上另租了一个面积达220平米的大门面,专门做板材生意。 全家人都在家,正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本来,他们家完全可以一人买一台电视,但因为两个儿子都还没成家,加之他们家除了他的妻子张月芬在家做家务外,父子三人都忙着挣钱,平日也没多少时间看电视,因此一直没有另买一台电视。 他进屋后,站在客厅里喝了一口冷茶水,然后走进卧室里去换睡衣。 自从家里有钱后,他开始注重生活质量和情调,看见城里的人都喜欢穿着睡衣在沙发里看电视,所以他也学他们,每天回家后,都要换下身上的衣服,穿上睡衣。 他一边啍着小曲,一边脱下身上的西服,正要将西服挂进衣柜里,一样东西忽然从他的西服口袋里掉下地来。 他吃了一惊,看那东西时,原来是一张四方形的纸,看上去象是一张相片的背面。 自己身上什么时候放进了一张相片? 他好奇地弯下身去,拾起木地板上的那张相片,翻过来一看,只见相片上是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学生。 女学生站在一株松树下面,两眼正视着镜头方向。个子有点高,神情有点严肃,甚至有一点呆板。 那棵小松树的旁边,是一条笔直的水泥路,路的尽头有一幢象是教学楼的房子。 他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好象在哪儿看见过这个女学生。 这是谁的相片?是儿子的初中同学吗? 他注视了几秒钟后,放下照片,换上睡衣,然后拿着那张相片走到外面客厅里,问两个儿子:“这是你们哪个的相片?” 两个儿子都吃了一惊,忙接过那张相片看。 “不是我的相片,我根本不认识她。井源,是你的女朋友吗?”大儿子井水说道。 “我也不认识这相片上的女生!”二儿子井源也是一脸诧色。 “拿给我看看。”他们的妈妈从儿子手里接过相片看了一会,有些怀疑地问丈夫道:“你到底是在哪儿得到的相片?不会是……”本想问丈夫,是不是从哪个小姐那儿得到的相片,但两个儿子在身边,她终于忍住了。 井太平见两个儿子神色都不象是装的,也有点惊奇,“奇怪,我怎么有这张相片呢?”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妻子手里拿过相片,再细看那个女生。 妻子怀疑地看着丈夫的脸,希望从他的眼睛里发现答案。 她听别人悄悄跟她说过,她的丈夫背着他嫖过一些小姐,她也查问过丈夫,但丈夫一直不承认。 井太平看了一会相片,忽然,他神色一变,象是受到什么惊吓似的,将那张相片扔到了玻璃茶几上! ※※※ “你怎么了,见了鬼吗?”妻子发现丈夫神色怪异,很是奇怪。 井太平没有回答,呆了一下,又走到门边,将屋里的主灯开了,客厅里顿时变得亮堂堂的。 妻子和儿子都看出他神色有些惊恐,也有些紧张起来。“爸爸,你认识这个女学生?” 井太平没有听见儿子的问话,又拿起那张相片看,结果这一看,他的神色更加恐怖。眼睛都瞪大了,身子也开始发抖,相片也拿不住,掉到了地上。 “你到底怎么了?”妻子已由怀疑变为关心,上前扶住全身发抖的丈夫。 “爸爸,这张相片上的女孩到底是谁?” “爸爸,这相片是从哪儿得来的?” 他摇了摇手,示意他们不要问他。然后他象个呆子一样,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在心里紧张地回忆这张相片是怎么到自己手里的。 但他想了半天,却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时候有这张相片的。 他只能确定一点,在晚上7点半之前,自己身上肯定没有这张相片。因为隔壁门市的张麻子还来找他换过零钱,如果那时身上有相片的话,自己应该会发现。 是张麻子搞的鬼?不会,张麻子将一张100元面额的钞票放到他的桌子上后,根本没接触过他的身体。 而且,张麻子也绝不会知道那件事情!绝不会知道他其实是个杀过两个女人的杀人犯! 那些隐藏在心灵最深处的恐怖记忆,就象被人惊醒了一样,又浮现在眼前…… 198X年8月13日,晚上20点29分,天上下着霏霏细雨,他穿着一件雨衣,坐在自己的黑色的摩托车上面,正在火车站等客。 那时他才三十一岁,跟大多数农民一样,他离开了家乡,到外面去打工。他当过保安,送过盒饭,也帮人开过出租车。这段时间,他在一家公司里当保安,同时兼做“黑摩的”。不值班的晚上,他会开着自己的黑色摩托车,去火车站接客。虽然辛苦,但反正他也没有业余爱好,就当是出去兜风,顺便找点外快那样想。 那天晚上,一列火车到站后,他跟其他一些摩的师傅一起,猴急狗跳地尽量将摩托车往前面靠。就在这时,一个身穿连衣裙的女孩子向他们走过来。 “小妹妹,要去哪儿?”一个师傅急忙招呼对方。 “啊,是你!”他突然认出这个女孩子是自己女朋友的表妹。 那个女学生见对方认识自己,有些吃惊地看了看他,“你是谁?我……好象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吧?” “你是祝莉的表妹吧?” “……是呀,你是……?” 他笑了笑,“我是祝莉的男朋友。忘了吗?我们在遵义见过一面!” 见女孩想不起来,于是他简略讲了自己与她见过一次的经过,虽然对方对他仍没多少印象,但他讲的事情,她还是想起来了。 “我表姐在哪儿上班?”女孩显然也知道自己的表姐在这个城市打工。 “她在一个厂里上班。上车吧,我带你去你表姐那儿。” 女孩犹豫一下,上了他的车。 在路上,他才开始问女孩,怎么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女孩说:自己把哥哥的小孩弄丢了!全家人这一个月里,几乎跑遍了贵州全省,也没有找到。昨天傍晚,她又到火车站附近去找人,看见火车上有一个小孩很象她的侄儿,就急忙上了这列火车,但最后找到那个小孩后,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他听了安慰了女孩几句,并问她身上有没有失踪小孩的相片,女孩说有几张。他当即表示:留两张给他和她的表姐,如果他们在X省发现了失踪的小孩,一定联系她的家人。 他本以为祝莉今晚不当班,哪知到了她的租处后,才发现她不在家里。 当时,这个院子里只租了祝莉一个人,其他房子都是主人在住。但因为房多人少,所以大半空着。 主人不在家,祝莉也不在,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雨声外,没有别的声音。 女孩见表姐不在,加之对方又是一个陌生男人,心里有点害怕,想要离开。他说你身上没带钱,这么晚了,又在下雨,去哪儿住。等一会吧,你表姐可能马上就会回家。 女孩犹豫一会,终于决定在屋里等一会。 他对女孩说,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去给你买包方便面,顺便给你表姐打个电话。交待了几句后,便出了门。 他跑到下面街上,借公用电话给祝莉的厂子打了一个电话(当时祝莉一段时间在做小姐,一段时间又在厂里上班),结果虽然没找到祝莉,但听说她跟人换班了,今晚要值夜班。 他挂了电话后,买了一桶方便面回到院子里。 院子里还是没有别人。 可能是因为黑夜,可能是因为下雨,可能是因为祝莉今晚不回家,也可能是因为与一个年轻女孩单独相处于一个寂静的小院里,总之,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罪恶的念头! 进屋后,他心里的魔念更加强烈,因为下雨,打湿了女孩的连衣裙,在灯光下看她,几乎能直接看见她的内衣和内裤。 他心里的魔念越来越难控制,便开始用话勾引对方,女孩听出他言语中有不好的念头,忙要找借口离开,但她的惊慌反而挑起了他的欲望。 他一把抱住女孩,求她答应自己的要求。 女孩一边奋力挣扎,一边要叫喊,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很娇小很柔弱的女孩子,反抗起来,居然力气有点大得惊人,神色也有点反应过激(他当然不会想到,这个女孩其实已经精神有点失常了)! 女孩猛地推开他,打开门冲了出去,并大声呼叫救命,他又惊慌又有点生气,急忙追出去,一边要强抱她回屋,一边用手去堵她的嘴,两人纠缠一阵后,女孩突然摔倒下地,并跟着楼梯滚落到院子里。 女孩身子滚落到院坝里后,便不动了。 他大吃一惊,呆了一下,才跑下去抱起女孩回了屋子。 她将女孩抱到床上,惊惶地拍她的脸,但女孩完全没有反应。 ※※※ 不会死了吧?他吓得脸色惨白,呆了一会,才将自己的耳朵贴到她的胸膛上去听。 女孩身子有些冰凉,但不知是死了,还是因为淋了雨的原因。 他想尽办法,也弄不醒女孩后,才终于接受对方已死的现实。 他又怕又悔,但头脑却清醒了下来,趁着主人不在家,忙拿着手电筒,跑下楼去查看。 还好,地上没有血。 他又回到屋子里。 “怎么办?尸体怎么处理?”他在屋里找了一会,发现床下有一把锯子――那把锯子是昨天祝莉跟这家房屋的主人借的,目的是锯改几块太长的床板,使用完好,因为主人出去了,所以没有及时归还。 他决定用这把锯子碎尸。 于是他脱下女孩的连衣裙,看见女孩半祼的身体,他呆了一下,放下了锯子。 他将女孩的内衣除下,痴看一会她的雪白的祼体后,又在女孩的尸体上发泄了自己的兽欲,然后拿出床下的锯子,锯断了她的头颅、四肢…… 凌晨5点,碎尸结束后的他虽然非常疲惫,却因害怕事情败露,又不辞辛苦地继续第二步“工作”:将碎尸用黑色的垃圾袋打成二十余个包,然后带着第一批五包“垃圾”趁天还没亮,用摩托车运到城市各个垃圾场扔掉。 天亮后,他大起胆子,又扔了两回“垃圾”。 后来因为发现主人在家,恐引起怀疑,不敢再出去扔第三回。只得将剩余部分先藏匿在床下,打算留到晚上再处理。 他虽然做得隐秘,但还是被下晚班回家的祝莉发现了。就象高朋多猜测那样,祝莉发现他杀人后,自以为握住了把柄,过了一段时间后,便以此相威胁,要他与妻子离婚,和她结婚,结果反遭杀人灭口…… ※※※ “井源,你要去哪儿?” 妻子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恐怖回忆。只见二儿子井源忽然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出了客厅。 “大惊小怪做什么?我下楼拿样东西就上来。”井源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走下楼去。 “太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妻子的注意力又回到丈夫身上。 大儿子井水冷冷地看着电视,他已经从爸爸的脸上看出,爸爸与这个女生一定有些秘密。而且是不能告人的秘密! 虽然他自己也经常去嫖小姐,但对父亲为老不尊还是很看不惯,因此懒得开口了。 “你少多嘴,人家正烦!让我好好想想!”井太平对相片的来历本就充满了不安和疑惑,见妻子不住发问,非常厌烦。猛地从沙发里站起来,走进卧室里去。 张月芬看了井水一眼,正想说点什么,忽见井源脸色阴郁地一手提着一桶汽油,一手拿着一把钢锯走回客厅里来。 “你……你把汽油和锯子拿上楼来干什么?”张月芬惊讶地问井源。 井水也奇怪地看着弟弟。 井源没有回答,看了卧室里的爸爸一眼,一言不发地向屋里走去。 张月芬和井水都看出他神色不对,虽然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心里都生出一种极恐怖极不祥的预感。 ※※※ “井源,你要干什么?!”张月芬惊慌地从沙发里站起来,冲上去要拦住儿子。 但迟了一步,她刚追到卧室门口,卧室与客厅之间,忽然象变魔法一样,多了一道不锈钢材质的防盗门! 那道门上虽然有很多小方格,彼此还能看见,却将四个人分成了两个空间。 井太平、张月芬、井水三人都被“魔法”惊呆了,过了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 “井源,你要干啥子?!”井太平、张月芬异口同声地问道。 井源不说话,默默地将钢锯放到脚下,然后拧开汽油桶盖,象倾倒污水一样,将桶里的汽油倾倒在门外客厅的瓷砖地板上面! “你疯了吗?!”井太平大吼一声,扑向井源,要制止他的疯狂行为。 井源看也不看他一眼,飞起一脚,将父亲踢倒在地上! 井太平虽然年过半百,样子也长得有点象个知识分子,但其实是个粗人,虽然打不过年轻力壮的大儿子,但跟小儿子打的话,还是半斤八两,哪知今天井源却象附有一种神力一样,只一脚就把他踢得倒在木地板上爬不起来! “井源!井源你到底怎么了?!”张月芬哭喊起来,拼命地摇了一会那道莫明其妙横亘在眼前的钢门后,又回过头来向招呼井水:“快来帮忙!你弟弟疯了!” 井水此时已醒悟过来,知道不妙,恐怖地要逃下楼去。但他刚冲到客厅门口,客厅与楼梯间又象变戏法一样,出现了一道钢门! 这下屋里的人全都明白了:家里有鬼!井源被鬼附身了! “井源!井源!” 三个人惊恐万状,拼命地叫喊他的名字。 但井源却完全无动于衷,将剩余的汽油继续倾倒到客厅的地板上面! 然后,他摸出打火机和一张餐巾纸,将纸点燃后,将那张纸扔到了满是汽油的地板上! 眨眼工夫,整个客厅便被可怕的火海淹没! 张月芬和井水两人被关在两道钢门之间,无法逃跑,象两个疯子一样,在火海中痛苦地挣扎、叫喊! 井源看了两人一眼,又冷冷地走向惊呆的井太平。 “梅……梅芳华!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杀了你!但我的家人没杀你呀!你为什么……要……杀害我的全家!!” 井太平吓得浑身发抖,想要逃跑,却没力气爬起来。 “你害得我家破人亡,让我的家人尝够了失去亲人的痛苦,我也要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井源冷冷地说道。 ――不,不是他在说话,他虽然嘴在动,但发出的声音却是女声! 是附在他身上的梅芳华在说话! 井太平听见鬼的声音,更加惊恐,不知是被门外的热浪烤得难受,还是因为太恐惧,他的脸上全是汗水。 这时住在楼下的一些工人及附近的居民发现楼上起火了,纷纷抢上楼来,却被客厅门口的钢门挡住,无法进去救人。 工人们都很吃惊,客厅内怎么多了两道钢门?是什么时候安装的?他们怎么都不知道。 人们无法相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客厅被烧个精光,眼睁睁地看着屋里的两个火人在地上乱滚乱叫一阵后,便不动了。 这时,火焰比刚才矮了一些,人们才又看见了更加恐怖的一幕: 只见井源正拿着施工用的钢锯,正在锯他父亲的头颅! 井太平象头猪一样,躺在木地板上面,大声叫喊,但无济于事,脑袋被儿子生生锯断!滚到一边地上。 接着,井源又用锯子锯断井太平的手和脚…… 他将父亲的尸体锯得七零八落后,那道横亘在客厅与卧室之间的钢门忽然自动打开了,井源象个白痴一样,拿着血淋淋的钢锯,走到客厅里,走到火海中,挣扎一阵后,也死去了。 第十三章 尾声 第二天早晨,叶娉跟着妈妈和表哥到宾馆的餐厅去吃早餐时,听到了一些人的议论,才知道梅芳华不但杀死了井太平,而且还烧死了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 昨天晚上,他们三人帮梅芳华找到了井太平家的板材门市后,梅芳华一看见井太平,就立即认出了对方正是杀害自己的凶手,于是在叶娉的身体里对她说道:“就是他!你们先回宾馆,我报了仇后自己回去。” 叶娉心里本来就有些恐惧,巴不得她说这句话,将梅芳华的话告诉妈妈和表哥后,三人心想鬼魂晚上可以自由行动,他们确实不用呆在这里,于是招了辆出租车回宾馆。 虽然明知梅芳华不会害他们,但他们还是不敢跟梅芳华住一间屋,仍跟昨晚一样,三人共住一间,和衣睡觉,将另一间客房留给梅芳华。 听了大家的议论后,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却都在想:一人做事一人当,井太平偿命活该,但他的家人又不是凶手,为何也不放过? 虽然事情是梅芳华做的,但三人却有一种自己成了帮凶的感觉,心里都感到很憋屈。 吃过早饭后,他们便退了房间,乘车前往火车站。 叶娉趁在火车站等车的时间,独坐一隅,在心里跟梅芳华谈了一次心。 她不加掩饰地说出了自己的不满,说她不该害死井太平的家人。 梅芳华就附在她的身上,自然已看出她的不满,但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对,反驳道:“只让井太平一个人死,就叫公平吗?他杀死了我,又多活了二十年才偿命,你觉得很公平?这些年他们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的家人又过的是什么日子?” 叶娉道:“如果你还活着,让法院来审判的话,也不会让罪犯的家人为罪犯还债吧?” 梅芳华道:“没有如果,如果这世上有那么多‘如果’,就没有那么多悲剧了!” 叹一口气,又道:“你不是在学数学吗?你不是学过不等式吗?那我们用不等式说一说公平吧。我认为:不管我要怎么做,不管凶手付出怎样的代价,对于我来说,都是一个不等式。因为一个人只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一次。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不管用任何人的命做交换——哪怕对方很富贵,我很贫贱――我也不愿跟他一命抵一命。” “所以,不管凶手付出多大的代价,对于受害者而言,都是一个不等式!既然是不相等的,那么不是大于,就是小于,让凶手付出的代价,大于他的罪恶,是不等式;让凶手付出的代价,小于他的罪恶,也是一个不等式;既然怎么做都不可能绝对公平,为什么不能接受他的付出大于他的罪恶?难道,只有让他的付出,小于他的罪恶,你才会觉得公平吗?” 这是叶娉第一次听见她对自己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因为彼此口音差别较大,加之梅芳华的语速又较快,所以她有点听不懂。听完她的话后,她怔了一下,才反驳道:“我觉得你有点强辞夺理。” 梅芳华有些生气了,说道:“那只是因为你不是我!如果你被人杀死了,被人强奸了,你也会跟我一样,认为凶手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不过份,都不能让你觉得公平!” 叶娉道:“算了,我不想同你争了。反正事情已经做了,说这些也没意义了。” 梅芳华道:“我也不想跟你争论了,你这个小妹妹,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们就象两个好朋友吵完架一样,都不再吭声。 这是她们之间第一次吵架,也是最后一次吵架。 回X省后,她们再未交谈过一句话。但叶娉和她的家人还是继续默默兑现她们之间的约定。她和妈妈为梅芳华烧了几次钱,并将变成的全部真钱――20万元,一分不留地分几次汇款给了赵婆婆(叶娉“拾到”的125000元钱,因为叶娉也需要医病,而且她们也通过帮助穆濪的方式,还了梅芳华的钱,所以没有将“拾到”的钱还给赵婆婆),还给赵婆婆打了多次电话,督促她早点送穆濪去北京进行矫形治疗。 因为赵婆婆年纪太大,又有很多事不懂,高保国甚至还专程乘飞机去了一趟贵州,帮她们代买了飞机票,又亲自送她们婆孙去北京找到了那家骨科医院,等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后,他才回了X省。 至于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寻找失踪的梅小军,他们因为没有线索,所以只在一家比较专业的寻人网上发了梅小军的相片和一些相关的情况说明。能否获得线索,也只能看运气了。 此后几个月,他们两家人一直关心着穆濪的治疗情况,高保国又抽空去了一次北京,专程看望康复中的穆濪。 春节前夕,穆濪的腿终于完全医好了,赵婆婆为了表示感谢,还专门带着穆濪到X省来看了两家恩人,在叶娉家住了一周后,才千恩万谢地回贵州了。 叶娉随家人去机场送别了她们婆孙后,回到家里,忽然看见书桌上有一张纸条,字迹很陌生,也很漂亮,上面只写了两行字: 你的病已好,我回家了。 小军的事,你们已尽了心,能否找到,就随缘吧。 纸条没有落名,但叶娉一看就猜到是梅芳华写的,将纸条给妈妈看后,两人都又惊又疑,忙去医院做了一次检查。结果医生反而有点奇怪,说叶娉脑子根本没什么毛病,跑来看什么病? 她们又去另一家大医院做了一次检查,同样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母女二人这才放心。 叶娉的脑伤稀里糊涂地好后,虽然很高兴,但也有点担心自己的学习成绩会不会又变回从前那样,但奇怪的是,她的成绩仍然是全年级第一名! 想到那段鬼魂附身的经历,母女二人都有一种恍如一梦的感觉。 ※※※ 又过半年后,叶娉高中毕业了。 一天,她和袁小惠、周雪梅、庞媛媛三位好朋友约好了,准备一起去解放路好好放松一天。出门前,她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看来电显示,竟是赵婆婆家的座机号码,她微微一惊,忙按下接听键。 “你好,是穆濪吗?”因为穆濪病好后,还跟她打过几次电话,所以她以为是穆濪打来的。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钟,才传来一个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是我。” 是梅芳华的声音!(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叶娉全身微微一震,自从那次两人“吵架”后,她们再没说过话。 她呆了一下,才问道:“你好,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妈妈过世了。” “哦……”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亲戚们都没有要收养穆濪的意思,她才上小学四年级,我不放心。所以我想问一下你和你的妈妈,愿不原意……?” 叶娉想到穆濪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一酸,说道:“我没问题!我跟妈妈说一下……” 梅芳华苦笑一下,不等她说完,又道:“你给你妈妈说一下,不会给你们家在经济上带来很大负担的,我已经悄悄用老办法,为穆濪留了足够的钱。我不想让亲戚们知道,因为我看出他们根本不爱穆濪,我觉得你们两家人都很有爱心,所以冒昧给你打来电话……” “你放心,我马上去跟妈妈说这事!我舅舅也很喜欢穆濪,说不定他还想收养呢!” 梅芳华笑了笑,“那我就在家里静候消息了。希望你们早点给个回音,白天我都在家里,只要打座机,我就能接到电话。” “好,我很快给你回音。” 挂了电话后,她立即跑到大门口跟妈妈说了这事。高学琴是个没主意的人,犹豫一下后,给哥哥高保国打了一个电话,问他的意见。高保国跟穆濪见过多次,早已喜欢上那个小女孩,笑道:“很好呀,你要犹豫,我就收养吧!” 高学琴又问叶娉的意见,叶娉道:“我觉得我们两家还真有缘分,就冲着这份缘分,我也要认下这个妹妹了!等我上了大学,你在家里有穆濪陪你,也不孤单呀。” 高学琴笑道:“别这么早说大话,等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再夸口吧!”想到女儿很快就会上大学,大学读完后,又会工作,嫁人,以后母女俩确实也很难象从前那样朝昔相处了,有个穆濪陪着,自己也不至于太孤独。 于是这件事就定了下来,还是由高学琴收养。 叶娉马上给梅芳华回了电话。次日上午,她便跟着舅舅和表哥一起乘飞机去贵州接穆濪。 梅芳华很感激两家人的情意,在他们来之前,又给自己烧了许多纸钱,并附身在一无所知的穆濪身上,等家里出现由纸钱变成的真钱后,她才离开穆濪的身体,将钱悄悄藏起来。 叶娉三人到家后,在收拾穆濪的东西时,发现了梅芳华留下的钱,虽然没有数,但估计不下50万元。三人对钱的来历,心知肚明,高保国叫叶娉将钱放进她的旅行包里,说待会一起去银行,将钱全部存入她带来的几张银行卡里。 叶娉来之前,特意给穆濪打过电话,说了自己和舅舅要来接她的事,所以穆濪对他们到来一点也不惊奇。 三人接走穆濪后,在贵阳和遵义玩了三天,方才乘飞机回了X省。 回家那天,叶娉收到了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让她特别兴奋和感慨的是,自己居然是以X省2010年高考文科状元的身份被北京大学录取的。 第四卷 山村凶灵 第一章 枫树垭是西部某省一个信息和交通都很闭塞的高山上的小村子,也是该省为数不多的一个不通公路的落后村落。年轻人都不愿留在这个仿佛被世界遗忘,土地又很贫瘠的地方生活,男人都走出大山,到外面打工去了。女人们有的跟着男人出去打工,有的则想法把自己嫁到了条件比较好一些的地方去了。因此只有一些没有办法离开的老弱病残和小孩还生活在这里。 冯琉璃和胡蓉是广东省某师范专科学校三年级的学生,虽然离毕业还有两个月,还没拿到毕业证书,但同学们实际上已经脱离学校,各奔前程了。大多数同学都在广东或者周边一些省份找到了实习单位,冯琉璃和胡蓉两人也并非没能力找到条件比较好一点的工作,但他们却都是有点理想化的学生,所以选择了相对落后的西部省份,并主动来到了这个偏僻、落后的高山小村,到枫树垭村小实习教书。 枫树垭村小名为小学,其实是一个根本没资格存在的学校。在他们到来之前,全校只有一个老师,二十六个学生。而且这些学生还不是一个年级的。 小学位于距离村子大约2里山路的地方,基本上可算是这个村子的最高处。学校只有三间瓦房,在他们到来之前,这三间瓦房一间是教室,一间是林老师的宿舍,一间是林老师的厨房。 瓦房前面,是一个面积不到五十平米的土坝子,算是这个村小的操场。 操场四周,三面是悬崖,一面是与村子相连的山路。 林老师今年四十七岁,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他在这个小学已经教了三十年的书。 他其实就跟这所村小一样,根本没资格教书育人,因为他自己都是初中文化。他虽然执教三十年了,却一直没有转正,还是一名代课老师。 本来,林老师在村子里有自己的房屋,但自从双亲和妻子都去世以后,他就很少回到原来的家了。后来干脆住在了学校,而把原来的几间老屋以1500元的价格卖给了邻居。 林老师的妻子也是这个村子里的人,还跟他是小学同学,结婚后,不到一年就得病死去了,因此没有为林老师留下一儿半女。林老师在妻子死后,再未结婚――也结不成婚,村子里本来姑娘就不多,又长大一个嫁出去一个,而外面的姑娘又不愿意嫁进来,女人光出不进,因此村里有不少人跟林老师一样,打了半辈子的光棍。 冯琉璃和胡蓉到了这所村小后,村长安排冯琉璃跟林老师住,而将胡蓉安排到自己大伯家里,跟自己的堂嫂牛金花住一屋。村长的堂兄和侄儿两爷子都在湖南打工,只有春节才回家一次,因此胡蓉的到来,不会给大伯家带来过多的不便。何况两个大学生都是带着历练的心态来这儿实习教书,并没有打算长住。 林老师可能是常年独处的原因,养成了孤僻的性格,平日不怎么和村人来往,对于村上的安排有些意见,私下找村支书和村长说了一次,希望把冯琉璃安排到别的人家去住,但没有得到同意。学校不是林老师的私人财产,所以林老师虽然有些不高兴,却只能服从村上的安排。 这是两个大专学生来到这个深山小村的第三天夜里,虽然时间才过八点,并不算晚,但对于这个寂静的山村而言,却已不早了。尽管村子通电,但许多人家还保留着天黑上床的习惯。 胡蓉虽然还没习惯这种过早睡觉的生活,但毕竟寄人篱下,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开着灯看书,不但影响牛金花休息,而且还有点浪费人家电的感觉,因此也只能尽量改变自己,适应这里的作息时间。 吃过晚饭后,她跟前两天一样,在睡觉前与主人家坐在灶房里聊了一阵天。 主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牛金花,今年四十五岁,一个是牛金花的公公,也就是村长的大伯羊大爷,今年七十一岁。 羊大爷陪着客人聊了一会天后,便回屋了。胡蓉与牛金花又聊了半个小时后,也准备休息了。趁牛金花烧洗脚水的时间,她出屋去上厕所。 主人家屋外有一个小小的院坝,院坝的保坎下面就是主人家的厕所。跟大多数农村家的厕所一样,一半是人方便的地方,一半是猪圈。 人和猪就隔着几块破木板,彼此都能看见对方。 厕所安有灯,但为了方便起见,主人家没有将电灯开关安在厕所,而安在瓦房屋檐下的一根木柱子上,这样只要一出门,就可以拉下厕所的开关线,而不用摸黑去厕所。 胡蓉拉了厕所的电灯开关线后,快步穿过院坝,进了坝子下面的厕所。 虽然厕所的灯开着,但因为灯泡挂在厕所外面的板壁上,关上厕所门后,里面其实很背光,就跟呆在黑屋里差不多。 胡蓉也是农村来的姑娘,虽然生活的环境和习惯跟这个西部农村差别较大,但毕竟都是农村,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因此她并不象有些城市姑娘那样怕黑和胆小。 她将厕所门关上后,正要蹲下去,忽然,她心里莫明地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是什么感觉,她也说不清楚,反正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她微微一惊,侧耳倾听了一会周围的动静,但除了习习的晚风和隔壁的猪哼声外,并没有别的声音。 她呆了一小会,虽然没有听见什么可疑的声音,还是将厕所门开了一半。 村里的人家大半都是独门独户,彼此相隔几分钟的路程,每家人都有自己的厕所,因此不用担心有人来跟自己争厕所。惟一可能来这个厕所方便的男人就是七十一岁的羊大爷,他已经睡了,就是起床了,看见厕所灯亮着,也不会来。因此不用担心被人看见。 她吁了口气,不再胡思乱想,大起胆子蹲下去小解。但刚一蹲下,她心里又忽生异感,觉得好象除了自己外,周围好象还有一个什么东西。 ※※※ “难道有人偷窥?” 她心里一惊,立即提上裤子,跑出了厕所。一边拉上皮带,一边紧张地四下张望。 厕所的正面,是一条羊肠小路,与村子其他人家相通。小路前面,是一块菜地。菜地那边,有几棵杉树。厕所后面,紧依着院坝的保坎。右边,是几步与院坝相接的青石板阶梯,左边,是一丛竹林。 她看了一会前面的菜地后,又回过头来仔细地看那丛竹林,但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影。 别说人影,就连动物的影子也没发现。 她的视线又移向厕所后面。厕所后面虽然挨着院坝的保坎,但保坎与厕所之间,如果要藏一个人的话,也并非不可能。 难道后面藏有人? “是谁藏在厕所后面?”她故意虚张声势。 无人应声。 她虽然胆子不算小,但也不敢贸然走到厕所后面去查看。于是走到院坝上面,站到保坎边上往下面的夹缝看。 下面黑洞洞的,看不甚清楚,但好象确实有一个什么东西! “是谁?!出来!”她又怕又怒,却故意大声呵斥,反吓对方。 但那团黑影没有动。 牛金花听见了她的喝斥声,连忙跑出来看。 “牛大嫂,快去叫人来,厕所后面好象有个人!” 牛金花又惊又疑,回屋操起挂在灶前壁上的菜刀,又冲进屋里拿了一只电筒出来。 “真的有小偷?!” “我不敢肯定,但好象下面有个东西。” 牛金花大起胆子走到保坎边,用电筒向下一照,两人顿时大惊失色! 下面果然睡着一个人,那人眼睛大大地瞪着,整张老脸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看样子是被什么东西活活吓死了! 而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羊大爷! 第二章 羊大爷究竟是怎么死的?他真的有心脏病吗? 为什么没死在别的地方,偏偏死在厕所后面? 如果是他自己走到厕所后面去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真的只是象牛金花说的那样,羊大爷可能只是去上厕所,结果半路上发生了意外,摔到了那个保坎与厕所的夹缝中间,那为什么自己和牛金花都没有听见他开门出去的声音? 当时厨房里还有人,他为什么不从厨房门出去,而选择堂屋的后门悄悄出去? 如果说是因为自己已经睡下了,不想为了起夜穿外衣,所以悄悄从另一道门出去,为何他死时又穿得好好的?根本不象已经睡下了的样子? …… 胡蓉一宿未合眼,一直在想这些问题。虽然牛金花叫她不要对人乱讲,并辩称自己的公公晚上起来起夜都是从堂屋后门出去,但胡蓉心里还是充满了疑云。 她总怀疑羊大爷是不是有什么下流的目的,她甚至想到:也许羊大爷以前也藏到厕所后面去偷看过自己的儿媳妇上厕所! 其实她不知道,牛金花虽然在为自己的公公辩护,但她内心里也有相同的怀疑。 想到自己可能被公公偷看过上厕所,她心里又羞又怒,暗想:“这个老流氓,真是丢人!死了活该!” 第二天,牛金花一大早就到镇上去给在外面打工的丈夫打电话去了,而将羊大爷死后的一些善后事情托给村长帮忙料理。村长是羊大爷的侄儿,帮忙处理后事也是应该的,何况村长是男人,又在村里有一定的权力和威信,他出面主持后事,自然比牛金花一个妇道人家要得心应手一些。 胡蓉是外地人,又要上课,所以不用帮忙,第二天还是回到学校给孩子们上课。 林老师和冯琉璃已听说了这件怪事,但他们似乎各有所忌,都没有多议论。反劝胡蓉不要多想。 中午放学后,林老师对冯琉璃说:自己要去牛金花家,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灶房里有面条和大米,你自己做中饭吧。交待几句后,便跟着同学们一起下坡了。→文¤人·$·书·¤·屋← 胡蓉有一些心里话想对同学讲,借口要帮冯琉璃做中饭,没有跟着下坡。 两人站在悬崖边,目送林老师他们走远后,他才问冯琉璃:“你怎么看这事?你觉得事情真象牛金花说的那样简单吗?” 冯琉璃低咳一声,说道:“事情可能不象你想象的这样简单。刚才你上课时,林老师和我在坡下面树林里坐了一会,他对我说了一些话……” 学生们虽然不是一个年级,但因为只有一间教室,所以大家只能共用一间教室。一个年级上课时,其他年级的同学就做作业。两人到来之前,所有年级、所有功课都是林老师一个人负责,两人来后,三人做了分工:冯琉璃教五、六年级,胡蓉教三、四年级,林老师教一、二年级。所以胡蓉上课时,林老师和冯琉璃可以离开教室。 “林老师对你说了些什么?” 冯琉璃象有点顾虑一样,神色有点欲言又迟。胡蓉是个急性子,催道:“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吧!” 冯琉璃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今天最好去找村支书说一下,把你另安排一家住。” 胡蓉心里本也有这个想法,但她更关心原因:“林老师到底说了什么,你说吧!我们是老同学,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们更应该互相帮助!” 她这话其实有一点暗示意思。读大一时,冯琉璃曾追过胡蓉一段时间,但胡蓉对他没感觉,只答应与他交个普通朋友,而与冯琉璃的室友何朝晖交了朋友。冯琉璃虽然有点尴尬,但三人并没因这事而过分疏远,后来冯琉璃也交了一个女朋友后,四人交往也自然了许多。 但读大二时,两人因一些原因,先后跟原来的朋友吹了,两人失恋后,冯琉璃虽然没有旧事重提,但胡蓉似乎有一点这个意思。所以答应冯琉璃,一起来这个山村小学体验一下生活。这其实是在给对方机会,但冯琉璃不知是因为个性比较内向,还是对胡蓉已经没有了非份之想,一直没有提这事。胡蓉自然也放不下脸来反追对方,因此双方仍以普通朋友相处。 冯琉璃叹了口气,终于说道:“我主要是怕你听了害怕。” ※※※ 胡蓉微微一惊,“……你说吧,你不说我反而更要胡思乱想。” 冯琉璃看向远方的青山,“林老师说,那个厕所可能有点邪,上个月,就在那个厕所,还死了一个人。” 胡蓉听了大惊失色,呆了一会,才问道:“死的是什么人?” “一个三年级的学生,名字叫马雷。” “他是怎么死的?不会……也是有心脏病吧?” “不是。他可能是自己走夜路不小心,掉进粪坑里死的。” “他是哪家的小孩?这个村子里好象没有姓马的人家呀。” “现在是没有了,因为他们全家人都死了。” “全家人都死了?!” “听林老师讲,马雷还有一个姐姐,名叫马春燕,比马雷大两岁,因为小时候发了一场高烧,没有及时去医院看病,虽然终于保住了命,但从此有点傻了!读五年级了,智力还不如一二年级的学生。马雷的爸爸很早就得病死了,妈妈为了供两个孩子读书,跑进城里去给别人当保姆。而把两个小孩留在家里,让孩子的姨妈帮忙照顾,孩子的姨妈就是牛金花。 “上个月,就是马雷死的那天,是个下雨天,马春燕可能自己不小心,失足掉进了村外的那个水塘中淹死了。当时因为尸体还没浮出水面,所以没人知道她其实已经死了。马雷可能也没想到姐姐已经死了,所以没有跟人说。可能是为了寻找姐姐,所以那天晚上,路过了那个厕所,结果不小心掉进了粪坑里! “村里人发现两人失踪后,立即联系到了他们的妈妈,他们的妈妈急忙回到村里,在村人的帮助下,最后终于打捞到了两个孩子的尸体,才知道姐弟二人在同一天死去了!根据一些村人的事后回忆,大家才判断出事情的真相。牛秋菊,也就是他们的妈妈,看见两个孩子的尸体,伤心不已,趁人不注意,也喝农药自杀了。” 胡蓉听了这个悲惨故事后,心里不禁暗忖:“难道真是我多心了,错怪了羊大爷?” 两人沉默一会后,冯琉璃问道:“你可能还有些怀疑羊大爷,不过,我觉得他不应该是你想象的那样变态的人。你再回想一下,在你住在他们家的前两天里,你去那个厕所时,羊大爷在什么地方?” 胡蓉道:“我昨晚就想清楚了,前两天夜里,我在洗脚睡觉前,都先去了一回厕所,当时羊大爷就在厨房里,我……解手时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冯琉璃点点头,“是呀,要是他真是一个老淫棍,前两天晚上为什么不跟去偷窥?偏偏昨晚一去厕所,就不声不响地死了!” 胡蓉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我以为是……他观察我两天后,摸到了我的规律,知道我每晚睡觉前都会去上厕所,所以昨晚假装先回屋睡觉,却从另一道门悄悄出去,事先藏到厕所后面去……” 冯琉璃苦笑一下,“这样分析也有一点道理,但我又问你:你说他的样子象是被什么东西活活吓死的,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 “……我昨晚以为他是因为被我发现了,惊吓过度,所以才被吓死了。” 冯琉璃呼了口气,沉吟道:“你的分析好象也说得过去,难道是林老师和我多想了,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复杂和恐怖?” 发呆一会,又道:“不管事情真象到底怎样,我建议我们还是一起去找村支书说一下,把你另安排到一家去住,你就借口说自己想到死去的羊大爷,心里害怕,不敢再住在他家。” 胡蓉道:“好,你就是不跟我说刚才那些恐怖的事情,我也不想再住在牛金花家里了。” 第三章 两人将这想法跟林老师说后,林老师也很赞同。说:“也好,那个厕所可能有点邪,都死了三个人了……”他呆了一下,自知失言,忙更正说法:“死了两个人!总之,那个厕所可能有点邪,最好别进那个厕所,我还要跟同学们说一下,以后晚上都不要跟那个厕所旁边经过。” 胡蓉和冯琉璃对视一眼,心里均在暗想:“死了三个人,除了羊大爷和马雷外,第三个人又是谁?”虽然心里很好奇,但看出林老师不想谈这事,便没有问。 这天下午最后一堂课是胡蓉上课,下课前几分钟,林老师进教室来了,小声对胡蓉说道:“你布置完家庭作业后,别忙宣布放学,我要跟大家说几句话。” 胡蓉点点头,将最后一道数学题讲完后,便开始布置今天三、四年级学生的家庭作业,林老师站在教室外抽烟,听她布置完毕后,走进教室说道:“大家不要忙着收拾书包,我要跟同学们交待一些事情。” 同学们都紧张地停下来,似乎都猜到一点什么。 果然,林老师说的是安全问题,但不知是他讲话水平本来就有点差,还是因为胡蓉在教室里,他有什么顾忌,总之,他说了半天安全问题,只给人一种言之无物的感觉。 胡蓉默默听了一会,终于醒悟到什么,于是收拾起自己的东西,默默出了教室。 她快步离开操场,假装下坡,走到林老师看不见的地方后,便停了下来,侧耳倾听教室里的声音。 但因为距离较远,林老师又故意把音量降低了,她听了半天,只断断续续地听到几句话: “这段时间大家要特别注意,不要……你们家人也不要……晚上不要经过那个厕所,也不要乱议论那件事情……” 这时冯琉璃从坡下走上来,看见她鬼鬼崇崇地站在半坡上,正要叫她名字,她急忙回过身来,将手指竖在自己嘴唇边,示意他噤声。 冯琉璃感到奇怪,走到她身边,这才知道她是在偷听林老师说话。 两人默默听了一会,却没听清楚一句话。冯琉璃小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偷听林老师讲话?” 胡蓉道:“我怀疑这个村子里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可能跟我们不知道的那个第三个死在那厕所边的人有关。” 冯琉璃点点头,低声道:“我刚才悄悄问过王小兵和李生财两个同学,他们都不肯说,王小兵还说,老师你不要问,我们是为你好,要是你们知道了那件事,可能大家也会把你们……,要把我们怎样,他话没说完,就被李生财用眼色制止住了。” 胡蓉听了又惊又疑,说道:“听起来,那个人的死可能与村里很多人有关?” “我也这么猜想,我怀疑这个村子里的人打死了一个人。” 胡蓉身子微微一颤,说道:“好恐怖!我们该怎么办?” “别怕,我们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情。”故做轻松地笑笑,低声道:“很多时候,知道的秘密越少,反而越安全。我们只教我们的书,反正两个月很快就会过去,两个月后,我们回学校拿到毕业证后,再也不来这里了。那件事与我们无关,我们不用管。” 两人正说话,忽听见教室里响起闹轰轰的声音。知道林老师已宣布放学了,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假装往坡下走了小段路,然后才返身上坡,回到操场上。 冯琉璃要陪胡蓉一起去找村支书和村长,商量另换人家住的事情,问林老师要不要一起下坡。林老师说自己晚上再去羊大爷家坐一会,现在要陪王春霞补做昨天的家庭作业,走不开。 王春霞是二年级的学生,昨天布置的家庭作业本来完成了,但错题太多,加之今天林老师要求背诵的一首唐诗她也不会背,因此被林老师留下来做功课。 两人也没有多说,便跟着同学们向坡下村子走去。 站在悬崖边目送大家进村后,林老师才返回教室。此时教室里只剩下王春霞一个同学,正神色有些紧张地埋头做作业,看来她心里有些恐惧,很想快些回家。 林老师站在教室门口,默默看了她一眼,正要进去,忽然听见下面有人喊他:“林老师!林老师!” 是个女生的声音,可能是在边跑边喊,声音有点气喘吁吁,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林老师皱了下眉,离开教室去看是谁。走到山路边时,恰好看见一个女生跑进了下面的厕所。 学校的厕所就在下面山道边,距离上面的操场不到一分钟的路程。是个极其简易的、全部用木板做成的小厕所,但还是有男女之分,男女厕所都只有一个坑位。 林老师没看清楚那个女生是谁,心想这个女学生也真怪,叫了自己两声,却先跑进厕所了!他站在坡边站了一小会,不见对方出来,犹豫一下,也向厕所走去。 女厕所门关着,他因为自己也要解手,所以不好问对方是谁。走进男厕所后,正要蹲下去,忽然,他不知何故,突然生出一种极不祥的感觉! 他呆了一下,心里的不安感不减反增,觉得厕所里除了自己和那个女生外,好象还有另一个什么东西存在! “天,不会是那个东西来了吧!?” 想到“那个东西”,他吓得脸色惨白,顾不得老师形象,皮带都来不及拉,便提起裤子要逃出厕所! 但厕所门打不开!他吃了一惊,又猛力推了几下。还是打不开,好象外面有什么东西把门板堵住了! ※※※ 天,厕所外面又没门栓,只有里面安有一个小门栓,自己明明开了门栓,为何打不开门? 他吓得头皮都发麻了,惊恐之下,也顾不得面子了,对隔壁女厕所说道:“你是哪个同学,快出厕所帮我看一看,外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把门堵住了!” 但那个女生象没听见一样,一声不吭。 “你是谁?!我是林老师!快出去帮忙把门打开!” 隔壁还是没有回应。 甚至没有一点声音,就象里面根本没有人一样。 林老师正要再叫喊,忽然,他象明白了什么,呆在当地。 天,刚才看见的那个女生其实是“那个东西”在做怪!根本没有什么女生跑进厕所! 也没有什么女生在叫自己,自己是被鬼骗进厕所里的! 一个小时后,冯琉璃独自回校了。刚才他跟胡蓉一起去找村支书和村长,商量换屋一事,本以为会费些口舌,不料事情办得很顺利。他们一说,人家就答应了,而且也没问他们原因。两人虽然有些高兴,但心里也更加起疑。 看来这个村子里的人一定在共同守着一个秘密。 对于那个秘密,两人也没有多谈,只在心里悄悄猜测。巧的是,两人心里猜得一样:他们怀疑这个村子里的人,在那个厕所边打死了一个什么人,打人者到底有多少,为什么要打死人家,他们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因为他们都明白一点,如果他们知道了那个秘密的全部真象,可能也会象那个人一样,被村人打死! 两人谈完“搬家”的事后,村支书和村长又留他们一起吃晚饭。其实他们也不是主人,真正的主人是牛金花。村人们帮她家里处理羊大爷的后事,牛金花理当管大家吃晚饭。这是当地风俗,冯琉璃和胡蓉也是农民家的孩子,知道这些风俗,所以也不客气,坐下来和乡亲们一起吃了顿晚饭。 吃过饭后,冯琉璃见天色已黑,跟胡蓉告辞后,便独自己回到了学校。 到了学校,他才惊奇地发现王春霞还没回家。正独自站在光线昏暗的教室门口,默默流泪。 “你怎么还没回去?林老师呢?” “不知道去哪儿了。” “那你怎么不回家?” “天黑了,我怕。” 冯琉璃微微一惊,忍不住问道:“你怕什么?” “我怕……怕路上遇到鬼!” 想到那个鬼,她又大声哭起来。 冯琉璃咽了一口唾液,小声说道:“能不能跟老师说一下,老师保证不说出去,那个鬼到底是谁?” 王春霞不信任地看了老师一眼,迟疑一会,才说道:“大人不许说,说要是说出去了,公安局的人要把大人们都抓走,还说,你们要是知道了,你们也要死。所以不许我们乱说。” 虽然没出自己预料,但冯琉璃听了还是背上爬上一股凉意。天,自己不是等于已经知道了吗?! 他呆了一会,才说道:“好,你不说,我也不问。记住,我们刚才说的这几句话,你也不要对别人讲!连你的家长也不要说,否则……你的家人也要被那个鬼害死!” 王春霞听了全身缩做一团,脸上大有惧意。 冯琉璃看着小女孩,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可怕的念头,想要杀死对方! 这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里一闪即灭。“我们得快些离开这儿,否则可能真会出事!”他紧张地想了一会,又半哄半威胁地对王春霞说了一些话后,方才送王春霞下坡回家。 “林老师没说自己去哪儿了吗?” “没有。” “林老师又没去牛金花家吃晚饭,他会去哪儿呢?” “不知道。” 两人边说边走,到了学校的厕所边时,冯琉璃忽然闻到一股异味。他吸了吸鼻子,觉得除了厕所的臭味外,好象还有一种什么怪味。 他心里一缩,隐隐感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对王春霞说道:“你等一下,老师上个厕所。” 他走到厕所门前,心里的不安感变得更强烈了。迟疑小会,才伸出手去,拉开了厕所门。 刚一开门,他就吓得大叫一声! 只见林老师歪坐在厕所的木地板上,两只眼睛不知被什么东西挖去了,只有两个可怕的血洞!全身都是鲜血,好象被什么人捅了几十刀后才死去的! 第四章 王春霞听见冯老师的叫声,以为老师看见鬼了,本想逃跑,但马上又看出不对,虽然又惊又怕,还是大起胆子向厕所小跑过来。 冯琉璃见她过来,忙大声制止:“别过来!” 王春霞已跑到了厕所门边,冯琉璃怕她看到恐怖的场景,慌忙拉过厕所门要关上,但厕所门没有关紧,好象有什么东西夹在了门和门槛之间。 冯琉璃一惊,低眼看时,不禁神色一变。 原来门和门槛之间夹了一支铅笔。 那是一支普通的蓝红两色绘图铅笔,以笔的中央线为界,一头是蓝色,一头是红色。 这支绘图铅笔是何时留下的?他记得刚才放学时,自己跟在同学们后面,经过厕所路口时,进厕所解了个小手,当时并没看见门槛内有什么铅笔,而且,除了自己外,也没有其他同学上厕所。 难道是凶手遗失的? 冯琉璃认识这支铅笔,班上除了爱画画的李诚外,没有谁有这种两色铅笔。 今天下午课间时间,自己还看见李诚用这支铅笔画了一幅画…… 他呆了小会,才弯下腰去,将那支已快用完的绘图铅笔拾到手里,并不动声色地将铅笔藏在手心中。 “老师,男厕所里有什么东西?”王春霞见老师神色有些奇怪,低声问道。 冯琉璃一惊,顿时回过神来。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无异于改变了现场,但他还是将那支铅笔握在手心里。说道:“你别看!我们快走!” 伸出没握铅笔的左手,牵起惊疑不定的王春霞,快步逃下坡去。 在路上,他不动声色地将铅笔放进了自己的裤包里,将王春霞送到她的家门口后,便去牛金花家找到正帮忙张罗丧事的村支书和村长。 ※※※ 听他说了林老师的事后,村支书和村长都很惊疑和惶恐,急忙叫上几个胆大的村民,拿着电筒一起去看现场。 枫树垭村本来就只有屁股那么大,平日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传得妇孺皆知,更何况是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自然更加传得快了。一行人刚赶到现场,便又有许多人跑了上来。 大家看过血惺、恐怖的现场后,都甚惶恐。 村支书和村长立即召集村中几位干部,就在学校的操场上面去商量如何善后等事且。其他村民则站在厕所前面的小路上,三人一群五人一堆地交头接耳。 冯琉璃看出大家对他和胡蓉有所顾忌,对胡蓉使了个眼色,两人识趣地向坡下走出一段路后,方才停下来,自行说话。 胡蓉小声问道:“听说林老师被捅了几十刀,连眼睛也被……是真的吗?”因为知道林老师是死在男厕所里,所以她没有去看,只是从一些村民的议论中知道了部分情况。 冯琉璃点了点头。 胡蓉见他不说话,还道他是因为受了惊吓,说道:“我看你今晚随便找一家村民家里将就一下,一个人住在学校里太恐怖了。” 冯琉璃嗯了一声,仍不说话。 胡蓉本来还听见一些议论,说林老师不但双眼被挖了,而且十根手指以及生殖器官也被刀切断后不知扔到哪儿去了,但这些话不便问出口,而冯琉璃又似没有交谈的意思,只得在心里胡乱猜测。 两人默站一会后,忽见黑暗中走来一个身材有些瘦小的孩子,因为双方都没有带手电筒,所以看不清来者是谁,胡蓉斥道:“你是哪个学生?黑灯瞎火的,乱跑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快回家去!” 那孩子停下脚步,低声说道:“我不是来看热闹的,我有事情找冯老师。” 两人都是一惊,冯琉璃问道:“我就是,你是谁?” “我叫王双,李诚叫我来跟老师说几句话。” 冯琉璃胡蓉奇怪地对视一眼,他们都没听说过王双这个名字,胡蓉问道:“李诚自己怎么不来?我们怎么不认识你,你……没读书吗?”李诚是五年级的一个男学生,个子比较大,虽然只是小学生,但差不多已跟胡蓉一般高了,因此两人对李诚印象很深刻。 “我没有读书了,所以你们不认识我。” “哦,你找冯老师有什么事情?” 王双不答,只是看着冯琉璃。 冯琉璃似猜到什么,说道:“好吧,我们下去说话。” 与王双一起,向坡下走去,走到离胡蓉大约二十米远后,冯琉璃才停下来,“就在这里说吧。” 王双抬起头来看了冯琉璃一眼,沉默小会,才说道:“你一定捡到了李诚的那支铅笔了吧?” 冯琉璃不置可否地盯着对方,因为没有灯火,天上又无星无月,虽然近在咫尺,却一点也看不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子。 “看来老师是捡到了,那我也不说谎。李诚没有杀人,是我一个人用刀捅死了林子汇!那支铅笔是李诚借给我的,所以我想把铅笔要回来。”林子汇是林老师的名字,对方直呼林老师姓名,本已很不礼貌,说到林子汇三字时,语气也很怪异,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虽然被自己猜到了部分真相,但亲口听到对方认帐,冯琉璃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他个头,好象只有七岁上下,怎么也有胆子杀人?还下手如此残忍!他跟林老师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以至于到了要杀人的地步? 王双道:“估计你也猜到了一些秘密,我就实话跟你讲吧:林子汇是最不要脸、最坏的人!他根本不配当老师!他经常找各种借口,把李诚的妹妹李娟还有……你不认识的一个叫马春燕的女学生留下来,他对她们两个做了一些什么事情,我不说你也能猜出来!因为李家和马家两家的大人都在外面打工,一年难得回家一次,两家人的小孩都只交给亲戚和在家的老年人管,所以他才敢欺负她们,还欺骗、威胁她们不要对人乱讲。两个女同学因为害怕,一直没敢说出去。 “但我们农村有句俗话说,常走夜路要遇鬼,他做的那些缺德事情,有一天还是被李诚发现了。李诚气坏了,因为一个人对付不了那个大坏蛋,所以又将这些事悄悄对马春燕的弟弟马雷说了,马雷开始还不敢相信,问了姐姐后,才知道真有这些事,而且马春燕还说,除了林子汇外,羊大爷也欺负过她很多次! “李诚和马雷商量过后,决定合起来报仇。上个月初七晚上,本来他们说好了,一起将姓羊的老狗推下粪坑里淹死,可惜马雷性急了一点,不等李诚到来,就一个人先到厕所边去埋伏,结果他藏进厕所后面的竹林里时,不小心被一条毒蛇咬伤了,他惊慌之下,想要逃离厕所,却不小心掉进了粪坑里! “李诚不知道马雷死了,跑到厕所去后,见马雷半天不来,以为他变卦了,就悄悄离开回家。马春燕在家里等弟弟回来,见他一直没回家,心里很担心,就跑到厕所去看,没看见弟弟和李诚,以为弟弟到李诚家去了,又去李诚家找人,结果因为那晚下雨路滑,不小心掉进水塘里淹死了! “我和李诚知道后,决定继续按计划报仇,羊大爷是个老不要脸的人,昨晚上他想偷看胡老师解手,就偷偷到厕所后去藏起来,哪知我们就藏在厕所边,被我们装鬼把他吓死了!” 冯琉璃听了这段故事后,心里又是震惊又是愤怒,这才明白对方何以对林老师下手那样歹毒。呆了一会,从裤包里摸出那支拾到的半截铅笔,交到对方手中。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走出十余步后,他忽然发现不对:马雷和马春燕死时,旁边都没有人,李诚和王双又是怎么知道事情真象的?还有,马雷和李诚还可说具有杀人动机,但王双跟那些事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也参与了这些事情? 他正想转回去叫住王双,却发现对方连影子都不见了! ※※※ 他呆了片刻,猛然醒悟到什么,吓得脸色大变,逃也似地回到了胡蓉身边。 胡蓉好奇地问道:“李诚找你有什么事情?” “没……没什么!你等一下,我先找人问一件事后再回来!”因为将自己在做案现场拾到的重要物证偷藏在身,又将物证交还给了凶手,虽然胡蓉是自己的同学,也不敢将这种事情说出来,于是找个借口,先敷衍过去。 他向坡上小跑一段路,走到几个正议论的村民边,不动声色地向他们打听王双是谁,结果不出所料,村里根本没有这个小孩,也无未读书的孩子。 冯琉璃又假装跟村民们攀谈一会,方才拐弯抹角地问到马雷的情况以及他的身材,一个村民说道:“他长得又瘦又小,虽然上三年级了,但看上去跟一二年级的学生差不多。” 冯琉璃听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第五章 村干部们虽然不想报案,但案情重大,如箭在弦,不得不发,最后只得向镇上派出所报了案。 本来,所有村民都认为凶手很快会浮出水面,办案人员也信心满满,认为案情很简单,但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这件看似简单的案子,却越查越复杂! 由于凶手遗失在杀人现场的重要物证被冯老师拾去,并悄悄归还了凶手,加之村民们“参观”凶杀现场时,又将现场严重破坏了,因此公安人员没有在凶杀现场找到对破案有价值的东西。指纹、脚印倒不少,但不是村民的,就是学生们的,根本无法从这些凌乱的痕迹中判断出谁是那个凶手。 其实,就算没有这些因素,也不会查到什么,因为凶手本来就是一个已经死去的小孩。 办案人员最后只得放弃了现场,将视线投向杀人动机上面。但调查的结果又大出预料,他们发现全村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有杀人动机! ――这所小小的村小,全部学生一共二十六名,其中女生有十四名,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其中九名女生都被林老师不同程度地性侵过! 林老师在这个村小教了三十年书,如果追溯他的性侵行为的起点的话,也许还会涉及更多人! 一些村民本来毫不知情,得知自己的孩子居然曾遭到过林老师的猥亵,十分震怒,别说他们并不知道凶手是谁,就算有人知道一点线索,又如何愿意帮助破案? 如果林老师还活着的话,他们都会杀了他! 除了林老师外,公安人员还挖出了另外几个淫棍。他们也象林老师那样,性侵过一些家长在外打工的女学生。若非县公安局增派警力的话,这几名恶棍不用等到法律的制裁,就会当场被村民们打死! 这几个可恶的淫贼自知难逃公道,为了将功抵罪,他们向公安人员讲出了村民们共守的秘密。 两个月前,一个老叫花子路过这个山村时,没有招惹谁,却遭到村里的孩子们无故追打和戏弄,孩子们用石头、棍棒满坡追赶那个叫化子,最后将他逼到了牛金花家的那个厕所边,叫花子在避让扔过来的石头时,不幸失足掉入粪池里淹死了! 大人们发现孩子们闯下大祸后,由于参与的学生很多,场面很混乱,无法说清究竟谁责任最大,为了保护他们的孩子,只得相约共守秘密。 冯琉璃和胡蓉本来很同情这些可怜的孩子,还打算不因林老师的死,而荒废了同学们的学业,听说这个秘密后,心里都很沉重,当天上午就收拾起行李,离开了这个既可悲又可怖的山村。 从他们来到这个村子那天算起,到离开那天为止,其间刚好经历了一个月。 在这三十一天里,不知是因为一个又一个的恐怖秘密浮出水面,影响了冯琉璃的心情?还是他自己内心深处,本来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重拾旧爱?总之,他在心里有意无意地以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为由,作为自己迟迟不做决定的借口,一直没有向胡蓉表示过什么。 直到临行前那天晚上,他从睡梦中醒来,回想到此段时间经历的点点滴滴,他才发现自己辜负了她随自己来到这儿的情意,辜负了她给自己的这么多天的机会!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装傻很对不起她,心里懊悔不已。他决定明天一定要鼓起勇气,找个机会向她表白。 他相信,只要他说出来,只要他捅破两人之间的那一层纸,她就一定会答应他! 他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不住地胡思乱想,想到她虽然有一点点黑,但很健康的皮肤,想到她其实很性感的嘴唇,想到她饱满的胸膛……想到明天就可以得到她的爱情,还有她的身体,他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甚至激动得想要爬起来,现在就不顾一切地跑出去找她! =.文.=他突然发现,自己不是在装傻,而是真傻! =.人.=但他最后还是按耐住了自己的冲动。 =.书.=第二天,他迫不及待地起了床,迫不及待地到了学校。 =.屋.=但他看到胡蓉后,一腔热情就象被冷水淋灭了一样,心都凉了半截。 虽然胡蓉并没有对他冷漠,甚至还是跟前些天一样,但他还是敏感地发现,他们之间这段时间以来的那一层朦胧的薄纱,突然消失了! 听她说出今天就要离开这个山村的决定后,他呆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在前往集镇的路上,他象要抓住最后的稻草一样,终于半玩笑半认真地说出了他一直犹豫、她一直在等待的一句话:“假若我现在又开始追你,你觉得我有戏吗?” 胡蓉听了肩头微微颤了一下,然后大笑道:“没戏!我觉得我们只适合做普通朋友!” “真的吗?”他苦笑道。 “真的!”她回头朝他一笑。 他看出她说的很认真,不禁暗暗后悔:自己不说出来就好了,何必自取其辱! 他直到最后也没明白,人生有很多机会,稍纵即逝,如果你错过了,机会再不会重新送到你的面前。 第五卷 笔仙 第一章 本来寒假就较短,新学期开学的时间又很扫人兴,春节刚过两天,就到报名的日子了!想到明天就要去学校报名,一本38页的初二《寒假生活》却只做了4页不到的题目,廖沧海心里就很烦燥不安。 廖沧海学习成绩本来就很差,《寒假生活》里的习题又比课本里的题目难度要大,别说现在只剩下一天时间,就是再多十天半月,他一样做不出来。虽然明知作业没做完,是因为自己功课太差,假日里又成天上网打游戏造成的,却还是迁怒于寒假时间太短。 “要是寒假也跟暑假一样,放两个月假就好了!” 他正坐立不安,忽然家里的座机响了,他从书房出来,走到客厅一看来电显示,原来是好朋友李军的手机号码,苦笑一下,提起话筒。 “喂!”因为心里正烦,所以说话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沧海吗,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赶作业啰!你呢,明天就要报名了,未必还在网上打游戏呀?” 李军跟他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是同班同学,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两人都是事到临头了,作业却只做了十分之一。 “你又不会做,赶又有什么用?” “那你说怎么办?未必又跟上学期一样,等到报名当天,死皮赖脸地向同学借作业本来抄?你忘了上学期报名的事了吗?一个个生怕报不上名似的,急急忙忙地缴了作业本,谁也不愿借作业本给我们抄……” “实在没办法了,也只能用这个老办法呀,不过……这次我们可以试一下另一种方法。” “什么方法?” “电话里不好说,你出来吧,我在人民广场上等你,大家见面了再谈。” “你装什么神秘?除了抄外,你还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我们这次真的有一种新办法,你快来一下,要是灵的话,我们今后可能就不用再为作业发愁了!要是……不灵,再抄同学的也不迟嘛。” “什么嗖主意,你先在电话里说来听听。”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婆婆妈妈的!说了见面再说,多问什么。” 廖沧海不由苦笑,心想自己反正不会做题,待在家里也没用处,出去见一下面也无妨,于是同意了。 挂了电话后,他立即进卫生间里洗漱了一下,就出门了。 上午9点19分,到了人民广场。却发现除了李军外,还有女同学申秀。 申秀也是一个学习很差的学生。廖沧海以前就怀疑李军对申秀有特别的好感,但李军却一直不肯承认,现在看见两人在一起,他心里不禁暗暗发笑。 “啥子意思哟,是想炫耀,还是想让哥们来当电灯泡?” “少放屁!大家都是同学关系,别想歪了!” 廖沧海将信将疑,本想再开几句玩笑,李军却换了一副脸色,拉起廖沧海的衣袖,将他带到旁边人少的地方,低声说道:“其实这个办法是申秀想到的,她跟我说后,我觉得……多几个人要好一些。” 廖沧海见他说得郑重,甚至神色有点恐惧,皱眉问道:“到底是什么办法?” 李军低咳一声,瞟了一眼正在看他们的申秀,说道:“你还记得两年前我们一起看的那部韩国恐怖片《笔仙》吧?” 廖沧海微微一惊,“还有一点大概印象,但具体情节想不起来了,你提这个鬼片做什么?” “因为……我们的办法,就是请……笔仙!” 廖沧海闻言一呆,失笑道:“开什么国际玩笑!你两个急疯了吧,这种荒唐主意也亏你们想得出来!” “你害怕了吧,说实话,我也有一点恐惧,所以想拉你进来。你不用太紧张,除了你外,我们还拉了三个同学:邓云森、章松两个就不用说了,另外一个是二班的肖小芸,她是申秀的表妹,你也认得她吧。” 廖沧海呸道:“我不是害怕,我只是觉得你们太神经病了!鬼片里演的情节,你们还当真了?” 李军轻吁口气,“其实我也是半信半疑。你听我说,我之所以有些相信,是因为事情的起因,真的有点玄!所以……” 廖沧海看他完全不象是在开玩笑,也不禁生了几分好奇心。“起因有点玄?真会鬼扯!好吧,你就说来听听,我就当听一个笑话故事!” 李军苦笑一下,讲道:“事情是这样的:从初三那天开始,到昨天晚上为止,申秀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她梦见一个奇怪的女学生跟她说,你不用为寒假作业发愁,我是笔仙,只要你诚心诚意地请我帮忙,你的作业包在我的身上!不光是寒假作业,今后的所有作业,我都可以代劳。 “第一晚,申秀还当是自己做了一个怪梦,但第二天、第三天,她都在半夜三更做了相同内容的梦后,才有点怀疑自己是真的梦见笔仙了!” 廖沧海听到这里,也不禁感到奇怪,问道:“是不是真的哟?新年大节的,莫乱开玩笑哟!” “谁跟你开玩笑了?你遇见过这样的怪事吗?一连几天,每晚都做完全相同的梦,而且每次从梦中醒来,时间都是凌晨两点前后!” 廖沧海倒吸一口凉气,“每次醒来都是凌晨两点钟?她每次都看过时间?” “哎,她床边的书柜上面就放有一个小闹钟,而且她每晚睡觉都会开着壁灯睡,所以能看见时间。” “是吗,说的跟真的似的!我看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因为担心作业做不完,加之春节期间又看了《笔仙》或者别的鬼片……” “放你的屁!申秀胆子本来就有点小,再说春节这段时间她也根本没看过一部鬼片,我问过她,她说那部《笔仙》还是她读小学六年级时看的,早就不记得情节了。” “那她梦见的那个笔仙,跟鬼片里演的笔仙是不是同一个样子?” “她说她根本没看见过笔仙的样子,笔仙每次都是背对着她讲话,她只看见她的背影,披着一头长发,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 “好了,别说了,说得老子都快相信你们的鬼话了!” “你不信自己问她!我吃饱了没事干吗,骗你做啥子!” 不等廖沧海发问,他便将申秀叫过来,说:“他不信,你自己对他讲。” 于是申秀将自己做怪梦的事又讲了一遍。 廖沧海听后,嘴里虽然不说,但心里却已信了大半。 申秀见他不吭声,又说:“真的,我没骗你一个字。我其实也有点奇怪和怀疑,以前我本来从不信这种怪事,现在也不是百分之百的相信,我把做怪梦的事跟李军说后,他觉得有点意思,说干脆试一试,看梦灵不灵,我们觉得两个人请笔仙,有点……害怕,所以想多拉几个人进来。” 廖沧海呆然半晌,才又问道:“你梦见的那个自称笔仙的女学生,对你没有……什么恶意吧?” “她好象对我没恶意,甚至……我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她好象是我的一个好朋友!” 廖沧海不禁苦笑。 说话间,邓云森、章松和肖小芸也来了,三人听了这件怪事后,自然也很惊奇。 邓云森胆子最大,想了想,说道:“这件事真的很玄,不过,我们这么多人,也不用害怕。世上有很多怪事,我们难得遇上一件,就当猎奇一次!” 其他人见他表了态,也胆子壮了一些,章松对肖小芸有一种朦朦胧胧的好感,听了这件怪事后,他不也知是想在肖小芸面前充能,还是觉得这件事可以拉近彼此的关系,也跟着表态同意。 廖沧海见几个男生都不怕,也不愿在两个漂亮女生面前示弱,便答应了。六个人简单商量一会后,因为申秀的父母今天要去外公家打牌,于是决定去申秀家请笔仙。 要怎样请笔仙,他们都不知道,邓云森说:“先在网上搜索一下那部鬼片,看一下开始的情节,就照着片子里的仪式做吧。” 其他人听了均无异议,因为明天就要报名,大家都没做完作业,于是不再浪费时间,当下招了辆出租车,四男两女挤着去了申秀家。 在路上,廖沧海回忆起了《笔仙》里的部分情节,下车后,他对同学们说:“我记得《笔仙》开始的情节是这样的:几个高中女学生,每人伸出一只手,共同握住一支很大的笔――那支笔是不是毛笔,我不记得了,反正她们握住一支笔,围在一个沙盘周围,每个人闭上眼睛,由其中一个女生口念咒语,那支笔就在沙盘上面慢慢转动起来,盘子里的沙也跟着那支笔转动,转了一会,沙上就现出了一些字来……” 李军说:“我也记得开始的情节,好象是这样的。”又问申秀:“你家里有没有毛笔?” 申秀说没有。李军又问有没有沙子,廖沧海笑道:“你在说梦话吧?谁家里没事就放一堆沙子备用?”其他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李军也醒悟到自己问话太笨,在申秀面前有失面子,脸上一红,忙道:“我当然知道,我只是顺口问问!” 大家嘲笑一番后,又开始商量毛笔和沙子的事。申秀说这两样都好办,就在她家所在的小区附近,有一个文具店,应该有毛笔卖。小区里有几幢大楼正在施工,其中一幢施工的大楼下面就堆有河沙。 为了节约时间,大家决定分头去做准备。肖小芸和章松两人去文具店买毛笔,廖沧海、邓云森两人去工地上讨点河沙,其他人则先跟申秀回家,到网上搜索《笔仙》片子观看开始的情节。 其他两路都进行得很顺利,分别带回了毛笔和河沙。原以为最简单的事情,却偏偏最不顺利。申秀家的电脑不知何故,登录不了互联网,无法上网搜索《笔仙》。 章松问要不要去附近的网吧上网,李军说:“太麻烦了,我记得开始的情节跟廖沧海说的差不多,我们就依样画葫芦,先试一试看,要是不灵,再去网吧不迟。” 肖小芸道:“可是我们都不懂怎么念咒语,会不会不灵呀?” 李军苦笑道:“不会念就乱念吧,既然笔仙给申秀投了梦,说不定我们乱念咒,她也会出来帮我们的忙!” 廖沧海道:“说的也是。就算我们先去网吧搜看《笔仙》也没用,那个高中女生也是乱念一通,糊弄观众。” 邓云森道:“就算她没乱念,她声音那么低,念的咒又是韩语,没有翻译成汉语,我们也听不懂。” 众人听了都觉有理,加之心里均有一种兴奋感,于是决定不再浪费时间,李军在申秀家的厨柜里找出一只很大的菜盘,将带回来的沙子全撒到盘子上,便要开始请笔仙! 廖沧海道:“在客厅里请笔仙不好吧?” 李军道:“那你说在哪间屋请?” 廖沧海道:“那几个韩国女生是在一个封闭的、光线昏暗的屋子里请笔仙,我看……就去书房里请笔仙吧。笔仙这个名字,听起来也跟书房关系近一点。在客厅里做仪式,好象有点不郑重。” 众人都说有理,于是在申秀的带引下,进了书房。 申秀家的书房大约有10平方米,虽然有点小,但大家反正也不坐,也勉强够用了。 为了表示对笔仙心诚,他们先将书房里的电脑和电脑桌搬到屋角边,腾出空间后,又从客厅搬来一张小巧的、正方形的玻璃餐桌,将盛有河沙的盘子和毛笔放到玻璃餐桌上面,又将窗帘和门关上。 屋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六个同学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现出几分恐怖不安的神色。 肖小芸胆子最小,低声问大家:“我有点害怕,我们真的要请笔仙吗?” 几名男生对视一眼,邓云森道:“都到这步了,就请吧!” 肖小芸又颤声问表姐:“你确定笔仙在梦里对你没……没什么恶意?” 申秀心里也有些恐惧,“我怎么知道。我……我只是感觉她没有什么坏心。” 章松看了肖小芸一眼,提议说:“干脆开灯做吧?” 众人听了既不赞成,也不反对,于是章松就走到门边,按下了壁上的电灯开关。 灯亮后,每个人都不由暗透了口气。 邓云森见大家一副又害怕又想试的神情,故做轻松道:“别自己吓自己,我们又不会念咒语,可能根本请不来笔仙呢!” 见大家不说话,他又拿起桌上的毛笔,说道:“怕的人可以先出去,不怕的人就围到桌子边来,我们要开始请笔仙了!” 几名男生虽然内心深处也有点恐怖感,但都不愿首先示弱。申秀问肖小芸:“你要出去吗?你害怕的话,就到外面的客厅等我们吧。” 章松也说:“对,你可以不参与,我们如果请到了笔仙,她帮我们做了作业后,我们再借给你抄也一样。” 肖小芸听了眼前一亮,心道:“对呀,我怎么这么笨!没想不到这个办法!”于是开了房门,独自去了客厅。 但看见书房门关上后,她心里反而更感恐怖,觉得还是跟大家在一起安全一些,于是又拍开了书房门。 大家劝了几句,见她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说。 “开始吧?”邓云森看了大家一眼。 章松、李军心里分别爱慕一名女生,都想在女生面前充能,一齐站到了玻璃餐桌边,廖沧海微微犹豫一下,也上前一步,站到了李军旁边。 肖小芸、申秀对视一眼,也终于大起胆子走上前去。 六个同学围成一圈后,邓云森拿起桌上的大管毛笔,学着《笔仙》里的仪式,将毛笔竖直地握在手上,让毛笔的笔尖正对着玻璃餐桌上面的沙盘。 其他人也依样画葫芦地伸出右手,握住毛笔的笔管。 他们虽然买的是特大号毛笔,但六只手还是有点拥挤,章松见肖小芸的小手刚好挨着廖沧海的手,心里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不抢先挨到肖小芸的手? 邓云森问大家:“我们念什么咒语呢?” 各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要怎么念。 廖沧海道:“干脆就让申秀一个人念吧,毕竟笔仙只给她托了梦。” 申秀道:“可是我不会念呀。” 廖沧海道:“没关系,你想怎么念就怎么念,既然笔仙给你托了梦,她应该能与你通灵。” 李军见申秀有些难为情,安慰道:“没事,我们都也不会笑话你的。” 其他人也说没关系,你想怎么念就怎么念吧。 申秀咽了一口唾液,闭上眼睛,念道:“笔仙,笔仙,我是申秀。站在我旁边的五个人是我的同学,分别叫肖小芸、廖沧海、李军、邓云森、章松……” 其他人听她开始对笔仙说话,都赶紧闭上双眼,默默听她“念咒语”: “笔仙,我们六个人的寒假作业都还没完成,你既然给我托了梦,所以我……不,我们就大起胆子来求……求你帮忙!如果你愿意……帮助我们,就请你操纵我们手里的……这只毛笔,在沙上面写……写一些字……” 不知是因为不会念咒语,口才又不怎么好,还是心里有些恐惧,她“念咒”的声音不但小得象蚊子在叫,而且声音也一直在颤抖,就象蚊子的翅膀在颤动一样。 第二章 就在她“念咒语”之时,也不知是有人心里太恐怖,手在发抖,还是笔仙已开始显灵了,总之,每个人都感觉手里的毛笔正在慢慢转动起来! 肖小芸最胆小,吓得闭紧双眼,生怕自己象《笔仙》里的那个女生那样,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那个恐怖的笔仙! 其他人虽然胆子大一点,但也感到有一种恐怖的东西正在慢慢包围他们…… 申秀感觉到毛笔开始转动起来后,心里又是恐怖,又是兴奋,更加语无伦次,语声也更加颤得厉害。 毛笔开始还只是慢慢转动,渐渐地,转速加快,越来越快!快得每个人的心跳都跟着毛笔快速地转动起来! 肖小芸听见书房的窗帘在抖动,小脸都吓白了。 窗户明明关着,今天又是一个艳阳天,根本没有风,就算有风,门和窗都关着,窗帘怎么无风自动起来了? 难道是……笔仙已经走进了房间?! 邓云森胆子虽然最大,但也不敢睁眼乱看。别人自然更不敢看。 每个人都感觉自己象是风浪中的一叶小舟一样,正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在万丈黑暗中,在惊涛骇浪上剧烈地挣扎和沉浮! 风雨声越来越大,小船好象随时都会翻沉下去! 好冷,是海水太冷,还是屋里的空气突然变冷了?大家已分不清楚。 就在大家都感到有些透不过气来,恐惧地听着不知是风雨声还是窗帘的抖动声时,他们又感到了另一种奇怪的东西―― 虽然他们都不敢睁开眼睛,但他们却都感觉到屋里的灯光在剧烈地闪动! 灯光就象闪电一样,恐怖地闪了一会后,终于不闪了。 整个世界顿时变成一片漆黑。 小船在可怕的风浪中震荡得更剧烈,也许下一秒钟就会翻船! 终于,船翻了! 那支毛笔虽然被六只手握着,却还是飞了出去! 肖小芸尖叫一声,首先睁开了眼睛! 灯果然已经熄灭了,屋子里光线非常昏暗。 虽然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但她还是看到屋里多了一样东西―― 就在窗帘背后,立有一个黑影! 她就是笔仙吗? 她无法看见笔仙,但看见了她的脚! 一双好白好白的小脚,脚上没穿鞋子…… 天,自己真的看见笔仙了?! 自己会不会象《笔仙》里的那个女生一样,因为看见了笔仙的真身,而会发生一些恐怖的事情? 毛笔飞落到地板上后,每个人心里都弃满了恐惧,因为不知道仪式是否已经结束,也害怕自己是第一个睁开眼睛的人,所以大家仍然闭着双眼――只有肖小芸例外。 可怕的风浪声消失了,窗帘的抖动声也听不见了。屋子里已经安静了下来。 静得诡异,静得可怕,静得针落可闻。 寂静中,忽然响起了邓云森的声音:“大家都睁开眼睛吧,仪式结束了。” 李军、章松、廖沧海三名男生先后睁开了眼睛,见屋里光线很黝暗,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屋顶上面的羊皮灯。 虽然都没说话,但四个男生均在暗忖同一个问题:“灯坏了吗?是不是刚才不停地闪烁,烧坏了里面的灯管?” 邓云森轻吐了一口气,走到门口,按了几下开关。 灯没有亮,看来真的坏了。 李军见申秀还闭着双眼,战战噤噤地立在玻璃桌子边,苦笑一下,说道:“申秀,大家都睁开眼睛了!屋里没……没什么……东西。” 申秀小小呼了口气,这才睁开眼眸。见房门虚掩着,微微一惊,问站在门口的邓云森:“邓云森,是你开的门吗?我怎么没听见开门的声音。” “不是我开的门。”邓云森这才注意到书房门开着。 李军、章松、廖沧海三人对视一眼,均称不是自己开的门。 邓云森看向肖小芸。 只有他知道,肖小芸才是第一个睁开眼睛的人。 “不……不是我开的门!我……我也没看见谁开了门!”肖小芸心虚地避开大家的目光,好象开门是一个大错误似的。 邓云森奇怪道:“你第一个睁开眼睛,怎么可能没看见?是不是你看见……笔仙了?” “我什么也没看见!”肖小芸尖声叫道。 大家见她突然失态,心里更加疑惑。 看神情,她应该看见了什么,为什么她不说出来呢? 申秀看了表妹一眼,说道:“没看见就没看见吧,用得着发这么大的脾气吗。” 肖小芸垂下眼睑,没有回答。 她的嘴虽然闭得紧,小小的身体却在不住地颤抖! 章松故做轻松道:“别问这个问题了,谁开了门,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拉开了紧闭的窗帘。 阳光又撒满了屋子。 大家这才发现那支毛笔正躺在书柜边的地板上,而玻璃餐桌上面的沙盘,也有了变化―― 盘里的沙粒被刚才的怪风吹乱了,很多沙子撒落在深棕色的木地板上。 盘子里的沙粒下面,半隐半现地压着一张白纸。 大家激动地看着那张白纸,心里都明白上面一定写着什么,邓云森看了大家一眼,取出那张白纸一看,原来是一张打印用的A4纸。 上面只有三行字,字是用打印机打出来的,宋体五号字。 大家围成一团,紧张地看上面的内容: 从今天开始,你们六个人的作业以及每次考试,都将由我代劳,报酬是每次1角钱; 如果有谁看见了我的样子,绝不能告诉别人知道; 若有人企图单方面终止或者违背以上两条合约内容,将会受到最严重的诅咒。 大家看完上面的字后,面面相觑,都有一种不知是福是祸的感觉。 尤其是肖小芸,神色更复杂和恐怖。 只有她心里明白,这纸合约是一场恐怖噩梦的序幕! 屋子里静了一会,邓云森才首先打破沉默:“那我们就不用做寒假作业了?可是,笔仙没说什么时候给我们代做作业……” 廖沧海道:“笔仙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帮忙吧。” 李军道:“笔仙已经说了,谁想单方面终止或者违背合约,就会受到最严重的诅咒。我们就不用管作业的事了,现在时间还早,我们都还没吃中饭,我提议:大家一同去吃串串香,AA制,怎么样?” 邓云森立即反对:“我身上没带钱,AA制我不赞成!” “这件事情是由李军和申秀两个人发起的,我看就由你们两人决定谁请客吧!”廖沧海坏笑道。 “沧海说的有理。”章松附和道。 李军笑骂道:“都是他妈的人精,算得真精!”看了申秀一眼,说道:“好吧,我请客!” 廖沧海笑道:“你的1200元过年钱还没用完一半吧?请串串香是不是太小气了?” “好,请你们吃火锅!大家有没有意见?”他虽然在问大家,眼睛却只看着申秀。 申秀微笑不语。几名男生心领神会地交换一个眼色,都同意去吃火锅。 大家吃完火锅后,又在外面玩了一会,直到吃晚饭时间,才各自回家。 每个人回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寒假生活》,正如他们期待那样,笔仙已替他们完成了全部作业! 让他们吃惊的是,笔仙不但代劳做完作业,而且笔迹也跟他们本人的笔迹一模一样! 他们彼此打了电话,知道对方的情况跟自己的完全一样后,心里都是又惊又喜。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支付笔仙的“劳务费”,所以大家在电话里专门商量了这件事,最后决定: 等到笔仙代做了十次作业,“劳务费”达1元钱后,大家就拿出1元钱放在自己的作业本里夹好,让笔仙自己取走。 申秀跟大家通过电话后,心里有点奇怪,几名男生都反应很正常,只有表妹肖小芸有点异样,好象精神很不好似的,简单地交谈几句话后,便找个借口挂断了电话。 申秀也没有多想,刚才吃饭时,以及饭后一起玩耍时,她就发觉肖小芸有点不对,老爱走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她在想什么,她总是回答“没想什么”。 申秀怀疑她一定是看见了笔仙的真身,被吓着了,没太在意。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一个月。 因为有笔仙的帮忙,他们六个人都不用做作业了,单元测试时也只是做做样子,即使他们一个字也不写,也会看见自己的试卷上面会变魔术一样,出现一些字! 笔仙的“劳务费”,大家自然不敢拖欠,一直按劳支付。每次他们将1元钱夹入自己的作业本子后,笔仙都会不客气地取走。 大家虽然省了很多做功课的麻烦,但心里却也有些不安。 什么功课都由笔仙代劳,他们还能做什么?学习、读书还有意义吗? 长此以往,会不会变成废物? 因为那纸合约没有规定期限,因此他们都不知道这种奇怪的日子会到哪天才能结束。 有几次,他们也聚到一起,悄悄谈论过这些问题。但大家都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笔仙说过,若有人企图单方面终止或者违背合约,将会受到最严重的诅咒。 她指的“最严重的诅咒”是什么?大家都不清楚,但大家都知道一定非常可怕,所以都不敢轻易尝试。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们当中某一个人,一定会首先控制不住自己,会首先违背合同的内容!那么这个人一定会受到“最严重的诅咒”…… 他们虽然都不说出来,但都在默默地等,默默地“竞赛”:看谁第一个忍不住违背合约。 大家都想看看违背合约的后果到底是什么。 大家没有想到,这一天不但等来了,而且来得比大家预料的要快许多! 这天是新学期开学四周后的星期五,申秀夜里受了凉,得了重感冒,所以向班主任老师请了假,下午没去上课,在妈妈的陪护下,去医院输液。 申秀输完一瓶药液后,觉得肚子有点饿,便叫妈妈下楼去买点面包和牛奶。妈妈去后,她正无聊地看病房里的电视节目,忽然手机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是表妹肖小芸打来的电话,她微微一怔。 自从发生了请笔仙的事后,肖小芸就象变了一个人似的,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但不主动与她来往了,甚至连她的电话,也不爱接听。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她苦笑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申秀,你还在医院输液吗?” “是,你呢?怎么上课时间给我打电话来?” “我们班在上体育课。” “哦,你有什么事情吗?” “姑妈呢,在不在你身边?” “妈妈上街去帮我买吃的去了。” “哦。”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神秘兮兮的!” “……申秀,我想了好长时间,有一件事情,还是想跟你悄悄说一下。” “什么事?” “是关于笔仙的事。” 申秀神色一动,呆了一下才说道:“你说吧,我在听。” “我已经上网重看了一遍《笔仙》那部电影,我们……都弄错了,《笔仙》开始的情节与我们记忆的根本不一样!所以……对不起,我过会再给你打电话来,体育老师在叫我去跳沙坑了!” 不等申秀回答,电话便挂断了。 申秀心里暗暗纳闷,本以为肖小芸很快就会打电话过来,但是,电话一直没有打过来。 二十分钟后,她忍不住了,主动打电话过去,但电话无人接听。 这天下午,申秀一直给肖小芸打电话,但电话始终没人接听…… “说好了过会给我打电话过来,怎么一直不打来,还不接我的电话!难道……她改变主意了?” 申秀虽然心里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往更坏的方面设想。 “也许她是害怕被笔仙偷听电话,或者害怕受到笔仙‘最严重的诅咒’,所以不敢把自己的担心和怀疑讲出来吧?” 因为有妈妈陪护,她不方便再给肖小芸打电话(表姐妹俩打个电话虽事属寻常,但她们要谈的话题却不正常。她们请笔仙的事情,当然不能让家长知道),但是,她的心里却一直在悄悄猜想表妹说的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上网重看了一遍《笔仙》那部电影,我们……都弄错了,《笔仙》开始的情节与我们记忆的根本不一样!所以……” “小芸是什么时候重看那部恐怖片的?她一向胆子很小,为什么会想到要重看那个鬼片?是不是……她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产生了怀疑? “她说我们都弄错了,《笔仙》开始的情节与我们记忆的根本不一样,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单纯的指情节,还是想暗示什么?” 她猜不透肖小芸的意思,决定今晚等爸妈睡着后,悄悄上网重看一遍《笔仙》开始的情节。 虽然这个办法,应该是解开秘密的捷径,但毕竟是个女孩子,尽管父母就睡在隔壁屋里,她还是觉得有些恐怖。 她不禁想到另一个办法:明天是星期六,学校不上课,干脆和其他四名男同学一起看那鬼片片。但随又自觉不妥:肖小芸早已重看过那个电影,但她一直没有说出来,肯定有她的道理。自己冒失地请大家重看那个电影,如果真的发现了笔仙的什么秘密,因此得罪了笔仙的话,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看来,还是自己一个人看安全一些。小芸也看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就算我看了片子,也发现了什么秘密,但只要我不跟别人说,笔仙应该不会诅咒我吧?” …… 妈妈当然不知道表面看上去很安静的女儿,内心其实并不平静。默默陪女儿输了两瓶液后,忽感肚子有些不适,出门上厕所去了。 申秀见妈妈离去,忙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给肖小芸打电话。能够不重看那个鬼片就解开秘密,当然最好。 但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三分钟后,振铃声自动断了,她按下重拨键,对方仍然没有接听。 铃声又断后,她呆了小会,正要再按重拨键,忽然,她想到一个问题,神色不由大变! “天,小芸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这个想法虽然产生得很突然,但她却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 肖小芸如果只是因为心有顾忌,不想接她电话,也不想再给她打电话,她完全可以关掉手机。手机不关,又不接听电话,显然有些不正常。 现在是下午第二节课时间,她已经没有上体育课了,此时的她,应该坐在教室里上课,听见手机响,却既不接听又不关机,不符常情――除非她的手机无意中被设为静音了,听不见手机铃声。 虽然手机被设为静音方式也有可能,但她心里的不祥预感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浓重。 她又拨打了一次表妹的电话。 铃声响了一分钟后,她主动停止了呼叫,改拨了李军的手机号码。 “喂!”电话那边马上响起李军的声音。声音很小,显然他正在教室里上课。 她犹豫一下,才小声说道:“你能现在想个办法离开教室吗?我有话跟你说!” “……好,我马上出教室!”李军惊了一下,随即激动地答道。 挂断电话后,李军对老师撒谎说自己肚子有点痛,要去厕所,老师同意了,他快步出了教室,跑到楼梯间去给申秀打电话。 第三章 “喂,我已经出教室了,你有什么事情?” “我……我有件急事想找小芸,但她一直不接我的电话!我不知她是手机丢了,还是有别的原因,所以想麻烦你去二班看看,如果小芸在教室上课的话,你不用叫她,给我回个电话就是,可以吗?” 李军见她原来不是找自己,虽然有些尴尬和失望,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二班教室就在这栋教学楼的底楼最右边,同学们正在上物理课,但肖小芸的位置空着。 李军从头到尾,来回看了三遍,不见肖小芸,正不知如何是好,物理老师王老师看见了他,走出来问他找谁,他犹豫一下,索兴实话实说,王老师说肖小芸没有来上课,刚才他还在问同学们呢,但没有一个同学清楚肖小芸去了哪儿。 李军谢过老师后,走到无人处,又给申秀打了电话,将经过说了一遍。他虽然不明白申秀找肖小芸有什么急事,但也从申秀的语气里感到了一种紧张的气氛,主动表示他可以继续帮忙找人。 申秀犹豫一下,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急事……她们班上节课是体育课,我想麻烦你再到操场或者别处找找看!” 李军答应后,立即跑去操场找人。但找过学校的三个操场后,仍未发现芳踪。 这时离放学时间已不到11分钟,李军只得又给申秀打去电话,听说人没找到,申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哭又不敢哭,不说话也不挂电话。 “申秀,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李军也闻到了一种不祥的气息,声音明显有些颤抖了。 “没有……没有……!” “你妈妈是不是在身边?所以你说话不方便?” “是……现在快下课了吧?” “还有……11分钟就放学了。要不要……等放学了,我让廖沧海、邓云森和章松帮忙找人?” “……好吧。” 李军气喘吁吁地跑回初二年级的教学楼,等不多会,便响起了下课铃声。他拦住人流中的三个好朋友,将肖小芸的事情说了后,三人对视一眼,均感事情有点异样。 在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里,四个男生几乎寻遍了学校的每个角落,甚至连女生寝室都去找过,但依然找不到人。其间,申秀又乘妈妈上厕所的机会,打了一个电话来问情况。听说他们还没找到人,申秀恐惧、着急得差点哭出声来了。为免引起妈妈的怀疑,他们赶在妈妈回病房前,匆匆挂了电话。 四名男生又在校内找了一会,经过一栋尚未竣工的教学楼时,廖沧海突然想要小解,因距离厕所较远,他们懒得跑路,于是走进这栋还没投入使用的教学楼的一间教室里去方便。 章松最先完事,趁等大家的机会,他又拿出手机,拨打肖小芸的号码。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大家都清楚地听见了手机铃声! 手机铃声就是从隔壁那间教室里传出来的! 四个男生听见手机铃声,脸色都吓白了。 是谁的手机在响? 是肖小芸的吗?如果是,她的手机怎么会出现在还没竣工的、平日根本没学生光顾的一间教室里? 四个男生恐惧地对视了一会,才大起胆子一齐走到隔壁那间教室的窗户前去察看。 于是他们看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画面! 就在这间光线阴暗、满地都是建筑垃圾、连支撑天花板的木棒都还没拆除的教室里面,一个女生竟然在里面上吊自杀了! 虽然那个女生披头散发,大半脸都被头发遮挡住,但大家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正是肖小芸! 手机铃声还在响着,使这间不祥的教室更添了几分诡异和恐怖的气氛…… 勿用说,肖小芸的自杀事件震惊了全校师生,当地一些新闻媒体还对死者的亲朋好友、以及老师和同学做过一些采访。甚至,这条新闻还出现在一些门户网站的社会新闻栏里。 人们虽然不太理解,一个花季少女为何会如此轻生,但对于这件事情,却也没有产生怀疑。 在肖小芸的课桌抽屉里,同学们发现了她的一个日记本,这本日记本是打开着的,最上面那页,正是她自杀前的最后一篇日记。 看了这篇日记,人们才明白了她自杀的原因。她在这篇日记里,宣告了她要自杀的决定。自杀的理由虽然并不充分,甚至很幼稚,但也并不奇怪:因为功课太差,而家长对她的期望又很高,所以她一直带着很大的心理负担在学习,就在自杀前一天,班上进行了代数单元测验,虽然成绩还没出来,但她自知考得很差,觉得活着没有意思,所以决定自杀。 试卷批改后,正如肖小芸说的那样,考得很差,大半题目都做错了!只是老师考虑到学生已经死去,没有给出分数。 除了这篇日记外,前面还有很多篇日记,也写了一些相似的内容。 她的亲人本来还不敢相信自已的女儿会自杀,但看了日记内容,他们不信也信了。字迹是她本人的,而且这种想法也已产生了一段时间。家长和老师除了自责粗心,没有早些发现死者有这么重的思想包袱外,只能徒然叹息。 总之,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事实,且未产生怀疑――除了五个学生以外。 这五个学生自然是廖沧海、邓云森、章松、李军和申秀。不过,五个人的看法也不完全相同。到底是笔仙在搞鬼,还是肖小芸确实有轻生念头,他们也有些拿不准。 尽管有笔记为证,但也不足为凭。因为他们知道,笔仙可以造假。笔仙能模仿他们的字迹,不要说别人,就是他们自己,都分辨不出真假。 也许,肖小芸本来就有心理阴云,加之受到笔仙的控制,更觉活着没有意思,所以才采取了这种极端的解脱方式? 在这五名同学里面,最怀疑此事真实性的是申秀。 从肖小芸死前给她打的最后那个电话口气听来,她根本不象是一个马上要自杀的人。 ※※※ “难道她真的发现了笔仙的什么秘密,因为做出了要把这个秘密告诉我的决定,所以受到了笔仙最严重的诅咒?” 如果事实果然如此的话,那么笔仙所谓的“最严重的诅咒”,确实太恐怖了! 自己要不要重看那个鬼片?如果看后也发现了笔仙的秘密,会不会步小芸的后尘? 肖小芸死后,她一直在痛苦地思量这个问题。 但最后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就在肖小芸死去两周后的一个晚上,她终于鼓起勇气,趁父母睡熟之机,悄悄上网搜索并看了《笔仙》开始的情节。 正如肖小芸所言,开始的情节并非廖沧海记忆的那样。 三名女高中生因为经常受到其他女同学的欺负,于是决定请笔仙报复那些女同学。她们围坐在教室的29号课桌边,其中一名叫李尤珍的女学生手握一支圆珠笔,对着课桌念道:“笔仙,请你出来,笔仙,请你出来……” 果然,笔仙现身了! 申秀看到笔仙出现后,虽然隔壁屋里睡着父母,她还是吓得全身发抖,不敢再往后看,直接切断了电脑的电源。因此她并不知道,笔仙其实不是30年前曾坐过29号课桌的、被村民烧死的那个“奇怪的”女学生,而是她的巫师母亲贞英。 但是,申秀还是发现了那个笔仙与他们遇到的这个笔仙根本不同: 一、笔仙只是复仇的鬼魂,而并非代人做作业的鬼魂; 二、请笔仙时,那个名叫李尤珍的女学生手里握的是一支圆珠笔,而不是毛笔; 三、请笔仙的仪式,根本不需要沙子。 看来是廖沧海记混了,把他看过的另外一个鬼片里的情节,记成请笔仙的仪式了。 当然,责任不在廖沧海一人,大家都记混了。 他们以前其实都知道笔仙只会杀人,不会代人做作业,如果不是因为笔仙投梦的话,他们也不会相信笔仙会做这种奇怪的事情。 不管怎样,她心里已经明白,他们请的笔仙一定是个冒牌货! 要不要把自己发现的问题和疑点告诉其他四名男生?她一直犹豫不决。 “也许笔仙已经知道我重看了《笔仙》的事,并正在严密地监视我的动静,无论我是直接还是间接地告诉李军他们,下一个要死的就会是我!” 就在她因为害怕受到“笔仙”的诅咒,而犹豫不决的这段日子里,事态又发生了一些新的变化,笔仙终于揭开伪装的面纱,不加掩饰地暴露出了她居心叵测的狰狞面目! 平日做作业,笔仙都还表现正常,但每逢单元测试,笔仙都故意做错大半题目,让他们的考试分数大出洋相! 不但如此,笔仙还首先违约了!就在肖小芸死去二十天后,五名同学都发现自己的作业本子里夹了一张内容完全相同的纸条,笔仙修改了合约中的关于劳务报酬的内容: 以前是每次收1角钱,现在改为每次收5元钱!而且还要分科提取报酬。 换句话说,他们现在每天都要给笔仙5至10元不等的报酬。最多时,一天高达20元钱! 这对还是学生的他们来说,无疑已成一种沉重的负担! 尤其是廖沧海和邓云森两人,更是难于承受。他们的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阶层,每天能给他们的钱,都不会超过10元,而且父母所给的钱,并不是零花钱,而是给他们吃早饭或者中饭的钱。 章松、李军、申秀三人家里经济情况稍微好一点,但也好不了多少,要他们每天都为作业付出5至10元的代价,无论是经济上,还是心理上,都已成为一种折磨! 他们虽然觉得很不公平,都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但对方是鬼,他们只能屈服,只能忍气吞声。心里恨得要命,却不敢形之于色。 为了不欠笔仙的钱,他们每个人都被迫降低了早饭或者午饭的标准。廖沧海、邓云森两人最惨,经常饿着肚子上学! 为了不太委屈自己,他们有时不得不跟家长撒谎骗钱。 “这种苦日子何时才是尽头?难道我这一辈子,就一直让笔仙欺负和折磨,直到死去为止?”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治服笔仙?” 每个人内心中都在悄悄思考这两个问题。 就在笔仙修改合约内容后的第二个星期六,申秀终于做出了反击的决定。 她不想就这样一直让那个假笔仙玩弄于股掌,为了结束这场噩梦,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这天早上,她等父母吃过早饭,有事出门后,立即用家里的座机给李军打电话。她想将自己发现的几个疑点告诉他,如果他愿意的话,她甚至可以陪他看完那个鬼片。 但奇怪的是,李军的电话打不通。一个电子合成女声提示说:“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号码不在服务区内,暂时无法接通。” 她吃了一惊,以为是自己拨错了电话号码,又认真地重拨了一遍李军的手机号码。 结果还是不在服务区。 她纳闷地在沙发里坐了一会,又给廖沧海打电话。 奇怪,听到的又是那个合成的女声:“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号码不在服务区内,暂时无法接通。” “奇怪,怎么两个人的手机都不在服务区内,他们去哪儿了?” 申秀发呆小会,又想道:“他们会不会跟邓云森、章松他们在一起?” 邓云森和章松跟她不是一个班的同学,在请笔仙之前,她跟他们也不太熟,只知道他们是李军最要好的朋友,因此不知道两人的电话号码。她又给几名同学打了电话,才终于问到了章松的手机号码。 结果跟她猜想的不一样,廖沧海、李军没有跟邓云森、章松在一起。章松说他和邓云森刚才也在跟两人打电话,但一直联系不上。 章松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申秀犹豫一下,决定暂时不说出自己发现的疑点。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事,这样吧:如果待会李军或者廖沧海跟你们联系了,麻烦你转告一下,说我找他们有点事情。” 第四章 打完电话后,她心神不宁地坐了一会,因为安不下心来做作业,索兴打开电视看。 电视屏幕里出现了两个外国男运动员正在进行皮滑艇比赛的画面,她不喜欢看体育节目,于是习惯性地选择了“45”频道。 这是一个以娱乐节目为主的频道,正在播放一个女歌星的演唱会录相,由于舞台设计的光线很暗,而女歌星又离镜头比较远,因此看不清楚这个女歌星是谁。 她正准确看一会再决定是否换台,电视忽然哗哗哗地发出很大的声响。同时,画面上的女歌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屏的电子“雪花”。 怎么回事?她吃了一惊,忙又换了一个频道。 但又出现了刚才的情况,电视里的画面只持续了10秒钟左右,便又被一阵刺耳的响声和雪花取代了。 “昨晚上电视还好好的,今天怎么一开机就有毛病了?有鬼吗?” 想到鬼,她全身一震,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天,不会是笔仙在搞鬼吧?!” 她眼前出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画面:笔仙正站在书房的门后面,正通过虚掩着的房门注视着她! 虽然只是无端的想象,她还是吓得头皮发麻,全身战栗,哪里还敢再待在家里!慌忙拿起手机,连电视都顾不上关了,就夺路而逃! 她狼狈万分地打开房门,看见门外有一个清洁女工正在清理各家堆放在过道里的垃圾袋,才惊魂略定。在对方的“保护”下,她手忙脚乱地换下拖鞋,穿上旅游鞋。 见那女工进了电梯,她连鞋带都来不及系好,便急忙关了大门,跑进了电梯里! 那女工见她神色惊惶,忍不住问道:“小妹妹,你慌里慌张的在干什么呀?” 她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说家里有鬼吗?太荒唐,说了别人也不信。说自己被电视吓着了吗,又有点可笑。 “噫――电视是不是因为欠了费,所以才出现雪花?” 她想起去年也出现过一次类似的情况,电视画面正常播放10秒钟左右就会出现满屏的雪花,雪花持续10秒钟左右,又出现画面…… 事后,她才明白原因,原来是家里欠了收视费。广播电视局为了提醒欠费用户赶紧缴费,所以故意断续信号。 虽然明白到可能只是一场虚惊,但她还是没胆子一个人回家了,于是索兴上街去闲逛。 她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忽见前面立交桥下围着许多人,她以为是发生了交通事故,便好奇地上前去看热闹。 结果并不是立交桥下面发生了交通事故,而是另一个地方发生了重大交通事故。人们围在一起,只是在谈论那起交通事故。 很多过路人看见立交桥下围了大群人,也跟申秀一样,以为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情,围上来看热闹,虽然马上明白是自己误会了,但并没马上离去,而是停下来,听一些知情人的议论。 申秀站在人群中,默听了一会人们的谈话后,才明白到是怎么回事。原来今天早上,有一辆去千岩乡的长安车在途中出了车祸。长安车不知何故,在一个坡道中间突然熄火了,司机下车检查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毛病,一些乘客不耐烦了,也跳下车来看司机检查故障,只有坐在前排的两个学生有没有下车,他们坐在位置上正在抽烟,车子突然自已动了起来!因为车子停在半坡中间,加之司机没有经验,没有在两只后车轮下面掂上石头,结果车子自己向坡下滑去,并滚落到了距离公路50米深的一个山沟里!那两个学生都在这次车祸里死去了。 交警队已经得到消息,正赶往事发现场,不少好事者闻讯后,也开着自己的车子去看闹热去了。虽然尚无确切消息,但听一些小道消息说,那两个死去的学生,一个姓李,一个姓廖,都是XX中学初二年级的学生。 申秀听到这里,脸色大变。“一个姓李,一个姓廖,都是XX中学初二年级的学生。天,怎么这么巧?不会就是……廖沧海和李军吧?!” 她恐惧地离开了立交桥,马上给章松打了一个电话,将自己刚刚听说的车祸向他说后,章松也惊呆了。 “章松,你说那两个学生会不会是……他们?” “我……我怎么知道!”章松嘴里虽然说不知道,但他说话声音都在发颤,显然内心中已认定是廖沧海和李军两人了。 “章松,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知道什么,求你千万不要隐瞒!一定对我说实话。” “好,你……你问吧。” “如果那两个学生真的是他们,你能猜出他们为什么会去千岩乡吗?” “我……猜不出。” “你一定知道!章松,你如果知道什么,请你一定说出来!小芸死了,现在李军和廖沧海……如果这一切真的与我们请笔仙的事有关的话,我想那个笔仙一定认识我们几个,否则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上我们几个!你知道什么,就请说出来,也许大家还能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就算……没有办法,也总比什么也不知道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又响起章松的声音:“我只是猜想,事实是不是这样,现在真的还不能确定。” “说吧,就算猜错了也没关系。” “我想,那两个死去的学生,如果真是李军和廖沧海的话,他们去千岩乡的原因,可能是想调查一个人。” “谁?” “那是李军和廖沧海读小学时的一个同学,我虽然跟他们不一个班,但也认识那个男同学。” “是一个男生?”申秀皱了皱眉,这跟她猜想的不一样。 “是呀,那些事情我虽然没有参与,但听李军和廖沧海说起过。其实,自从那个合约被修改后,李军和廖沧海都已产生了这个怀疑……” “那个男生的家在千岩乡吗?” “不清楚,也许是吧。”顿了一下,接道:“我想,如果死的那两个学生真是他们的话,那他们去千岩乡的目的,一定是想调查那个同学是不是已经死去了。笔仙是不是那个小学同学的鬼魂?” ※※※ 申秀心里一缩,“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李军他们和那个男生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他的名字叫崔朝晖,在读小学五、六年级时,李军和廖沧海也曾象笔仙折磨我们一样,折磨过他!” “……!” “崔朝晖老家是不是千岩乡的,我不清楚,但他的老家肯定是农村的。他原来在乡下读书,直到小学五年级时才转到城里的小学。因为个子太矮小,又很不讲卫生,穿著打扮又很土气,而且性格也很懦弱,所以经常被其他同学当做小丑一样戏弄和欺负。 “李军和廖沧海不但爱无故欺负他,而且经常逼他代做他们的家庭作业。他的早饭钱,也经常被他们没收。甚至,他们有时还会逼他向家长骗钱,交给他们花。 “对于同学们的欺负,崔朝晖总是逆来顺受。从五年级到六年级,整整两年里,他一直受到全班同学的欺负和戏弄。不过,欺人太甚还是李军和廖沧海两人。小学毕业后,崔朝晖不知什么原因,没有进入初中读书。当然,也有可能是转到别的什么学校读书去了?” 申秀听到这里,心都凉了半截。本来她还不敢相信笔仙会是男的,但听了这些话,却不由信了一半。 代做作业,逼交零花钱,相同的事情,又重演了! 难道这一切真是报应? 可是,除了李军和廖沧海外,自己以及其他几名同学,都跟崔朝晖无冤无仇,甚至自己以前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听见过,为什么也要受到报应呢? 而且,给自己托梦的那个“笔仙”是个女生,不是男生(当然,如果那个鬼魂真是崔朝晖的话,他也可以男扮女装,毕竟鬼魂是无所不能的吧?)。 假若真是崔朝晖在搞鬼的话,他为什么会害其他同学呢? 星期一上学后,申秀就从一些同学那儿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结果毫无悬念:那两个在车祸中死去的初二学生,正是廖沧海和李军。 章松和邓云森原来对于肖小芸的死,还有几分怀疑。现在他们和申秀的看法已经完全相同了,认为这一切都是“笔仙”在搞鬼! “笔仙”到底是不是崔朝晖的鬼魂?崔朝晖的老家是不是千岩乡? 在廖沧海和李军死去后的一个星期里,申秀、邓云森、章松三人都在悄悄思考这两个问题。 本来,要调查清楚第二个问题并非难事,只要他们亲自去一趟千岩乡,就能弄明白。但是,三人都没有胆子坐车去调查。 虽然没有调查,但申秀心里认定这事一定与崔朝晖有关。在李军和廖沧海出事前,她本来已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与笔仙抗争一番。但李军和廖沧海的死,却彻底吓破了她的胆。她只是在心里暗暗纳闷和气愤,自己又没欺负过崔朝晖,甚至根本就不认识他,他的鬼魂为何要这样害自己!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李军和廖沧海死去半个月后的一天,申秀正在上晚自习,章松忽然出现在她们班的教室窗外,并招手示意她出去一下。申秀见不少同学用怀疑的目光看自己,知道大家产生了那方面的误会,虽然有些羞恼,但还是出了教室。 “找我有什么事?” 章松低声说道:“下楼再说。”也不管申秀是否答应,便向教学楼下走去。 申秀猜到可能与笔仙有关,迟疑一下,跟随他下了楼。 教学楼后面有一片狭长的杂草地,这片杂草地夹在教学楼和一道围墙中间,因为经常有学生朝下面乱扔废纸和其他垃圾,所以一般人都不会到这儿来玩耍。但章松下了楼后,却正是朝后面这片杂草地走去。 申秀见他神秘兮兮的样子,心里更感不安。忍不住小声问道:“喂,你到底要干什么?” 章松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邓云森有事情跟我们说。” 申秀听说是邓云森找自己,更无怀疑,心想:“难道邓云森查明笔仙就是崔朝晖的事实了?” 果然,邓云森正坐在围墙下的乱草丛中吸烟,见到两人到来,他深吸了一口烟后,将还剩一半的香烟扔到地上,并用脚踩灭了烟头。 “云森,申秀来了,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章松问道。 原来他也不知道邓云森有什么事情,只按邓云森的吩咐,去楼上把申秀叫下来了。 邓云森点点头,从草地里站起来,拍了几下屁股上的泥土,重重吁了口气,方才说道:“把你们两个叫来,是想跟你们说一件重要的事情。” 章松申秀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紧张。 邓云森重重吁了口气,接道:“我已经调查清楚了,笔仙不是崔朝晖!” 两人闻言都是一惊。章松问道:“你什么时候去过千岩乡?怎么没叫上我们?” “我没去千岩乡。” 章松正要再问,邓云森心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稍安勿噪。 “你们先别急,听我讲:崔朝晖的老家的确在千岩乡,但他没有死,也没有读书了,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傻子!我也是向好多同学多方打听,才终于找到他们家租的地方。 “崔朝晖不但没上初中,其实他连小学都没毕业。就在六年级下学期,离毕业还有两个月时,一个星期天的晚上,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个人跑到他们家租住的那栋楼房的天楼去玩,结果不小心从天楼上面摔下去了!幸好那只是一栋私人楼房,只有三楼一底,不是很高,所以没有摔死。但尾椎骨摔断了,不但瘫痪了,而且大脑也受了伤,变成了一个傻子!连自己的父母亲都好象不认识了,不但再没喊过一声爸爸妈妈,甚至连话都很少跟父母说。有时,父母还发现他会自言自语,胡说八道! “他的父母亲不知道是因为不重视小学课程,还是觉得反正儿子已经变成了废人,今后也不用上学了,总之没有向班主任老师请假,甚至连电话都没打一个。所以老师和同学们都不知道他出了事。” ※※※ 章松申秀听了崔朝晖的遭遇,心里都很同情。 三人沉默一会后,申秀问道:“那我们今后要怎么办?” 邓云森低声道:“还能怎么办?先混到毕业再说吧。” 章松申秀虽然心里都明白,无论自己是否违约,都不会有好下场,但在没有具体的解决办法之前,他们也只能继续默默履行合约。 光阴似箭,转眼便过去了一个学期。 申秀虽然内心过得非常痛苦,甚至很恐怖,但总算平安无事。 “看来,笔仙并不一定会要我们的命,只要我们听话,不首先违约,笔仙也不会害我们。” 正当她暗暗松口气,抱着一种得过且过的消极心理虚度光阴时,一些怪事又发生了。 暑假里的一天,她跟几个女同学一起下河去游泳,当她游累了,准备上岸时,忽然发生了一件很尴尬的事:她刚要走上岸去,游泳衣突然掉了下去!若非她反应得快,急忙护住胸部,并马上蹲入水中的话,就当场出大丑了! 尽管没有暴光,但还是有好多人看见了这幕。特别是一些男人,更是眼冒金光,几十双色迷迷的眼睛,毫无顾忌地看向她祼露在外的其他部位。 申秀本以为是泳衣不小心掉了下来,一手护住胸部,一手急忙去提吊带,结果发现两边吊带都已断了! 那些男人也马上发现了这个秘密,更是不肯移开目光。申秀羞得无地自容,正不知如何是好,幸好几名女同学过来解了围。她们围成一圈,护着尴尬万分的申秀逃上岸去,并在女同学的包围圈里,手忙脚乱地穿上了放在岸边沙滩中的T恤衫和红短裤。 这件事情虽然令她非常尴尬,但她还没意识到什么,以为只是一个意外。但接下来发生的一些事情,却让她渐渐明白,原来有鬼在作弄她! 一天,她一个人超市买东西时,牛仔裤的假皮带忽然断落下地!虽然牛仔裤并没有跟着往下掉,她还是羞得满脸通红。在人们的各种目光注视下,最后还是没有去拾那条已经断了的假皮带,甚至连选好的几包零食也不要了,狼狈万分地逃离了这家超市。 新学期开学后,类似的尴尬事情,又接连发生了好几起! 有一次,第二节课下课后,她独自去上厕所,解完手后,却发现自己没有带手纸! 但到底是根本没有带纸,还是路上弄丢了,她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她又羞又急,眼看其他女生先后离去,第三节课上课铃声已经响起,她再也顾不得了,只好向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女生借手纸,但那个女生却说没有,她叫她帮忙去找点纸,但那个女生答应后,却再也没有回来。 她一个人困在空荡荡的厕所里,心里又是恐惧,又是羞耻,想走又走不了!好不容易捱到第三节课下课,她才终于等来了一个同班女生,借到了手纸! 不但在学校,在家里,她也出了一次丑! 第五章 有一天,她正关在卫生间里洗澡,家里忽然来了几个客人,她正在洗澡,忽然发现门竟然没关! 她惊了一下,慌忙锁上了房门。 在关门时,她发现有两个客人已经看见她的身子了!虽然那两个客人都是女客人,但她还是尴尬不已。 “门明明关好的呀,锁坏了吗?” 但检查门锁,却又没有问题。 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两次后,她终于明白到是怎么回事了。 “天,一定是笔仙在作怪!我又没有违背合约,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难道……我会是她下一个要杀害的对象?!” 为了验证心里的可怕预感,她分别找邓云森和章松谈了一次话,表面上是找两人商量今后要怎么办,真实目的却是刺探两人是否也遇到了类似的怪事。 但结果令她非常失望和恐怖。邓、章二人这段时间都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她心里再无疑惑,笔仙已将她做为下一个加害的对象! “太不公平了!笔仙,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了?你要这样害我!” 她恨不得找个地方,大喊大叫一番,将心里的绝望和恐惧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 但是,她终究没有胆子跟鬼魂讲理,更没有胆子朝鬼魂大喊大叫,只是暗中加强了戒备。 这段时间以来,每天晚上她都要妈妈陪自己睡觉。她本来想把这一切告诉自己的父母,但想到父母也没有能力对付鬼魂,所以忍住了。只对妈妈撒谎说:肖小芸死后,自己在睡梦里见到她几次,感到害怕。 因为她是女孩子,胆子本来也有点小,所以父母没有产生怀疑。 饶是如此,她还是心感不安,甚至有几个晚上整晚失眠。 “天,要下手就快点下手吧,这样折磨人,实在让人受不了了!” 这天晚上,她又失眠了,在黑暗中瞪大眼睛,愤怒地暗想。 但笔仙没有行动,她的妈妈却行动了,慢慢坐了起来。 她吃惊地看着妈妈,问道:“妈妈,你坐起来干什么?” 妈妈也是一惊,“你怎么还没睡着?我起来上厕所,大惊小怪地做什么?” 她暗吐口气,没有吭声。 妈妈进厕所后,她本想开灯,但怕引起妈妈的怀疑,只得勉强控制住自己,继续孤独地睡在黑暗的屋子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默默流逝,妈妈却一直没有回来,甚至一点动静声都听不见。 她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呼唤道:“喂!妈妈!” 她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 因为她根本没有发出声音! 天,自己怎么了?被梦魇住了吗? 可是,自己根本没有睡着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正自空急,忽然又看见了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卧室的房门正在无声地、缓慢地关上! 她顿时明白,是笔仙在做怪! 难道她终于要下手了吗?! 她吓得栗栗发抖,后背、额头都已沁出冷汗,但偏偏手脚不能行动,喉咙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听见房门轻轻锁上的声音,接着,她眼前忽地一片雪亮,灯开了,她终于看见了笔仙的真身! 她惊呆了,甚至连呼吸都似已停顿。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笔仙原来是这个样子! 那个可怕的笔仙,竟是她以前玩过的一个玩偶! 那是她读小学六年级时,在学校大门口的一个杂货摊子上买的一个玩偶。是那种象巴比娃娃,但又不是巴比娃娃,比巴比娃娃便宜得多的一个小玩偶。 真正的巴比娃娃,都值数十元,甚至几百元钱,而这个小玩偶,自己只花了2元钱。 因为太便宜,所以她很快就玩厌了。有一次,表妹肖小芸来跟她玩时,她随意将它送了给肖小芸。 后来她再也没有看见这个玩偶了。 想不到两年后,她和她竟会以这种方式再次相见! “笔仙”静静地注视着昔日的主人。 她的眼睛,仍跟两年前买来时一样,眼白很白,眼珠很黑。 两只眼珠又黑又大,却只有黑色,没有光点。 彼此静静地对视了几秒钟后(或许有几分钟?),笔仙终于伸出了她那双雪白而可怕的手。 她默默地揭开盖在申秀身上的薄被,默默地脱下她的内衣…… 申秀一丝不挂地呈现在她的眼前,就象一个被脱光衣服的玩偶一样。 这一幕太熟悉了! 申秀读小学时,买过很多巴比娃娃,她经常脱光巴比娃娃的衣服,给她们换上不同的衣服。 不过,对于个别失宠的巴比娃娃,则有可能没有衣服穿。她自己的衣服被主人脱下来,穿到宠爱的巴比娃娃身上后,主人就好象忘记了失宠的巴比娃娃,让她赤身祼体地躺在一边。 她记得,这个便宜的玩偶,就经常受到这样的待遇。 现在,申秀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玩偶。 一个失宠的玩偶。 “笔仙”就象当年她对她那样,将她脱光衣服后,放进了床下一只专门放旧玩具的大纸箱里,然后自己开门出去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申秀就象一个玩偶一样,不但手脚不能动,喉咙发不出声音,而且也好象不会思想。 对于自己赤条条地躺在一个大纸箱里,最大的感受不是羞耻,而是恐惧。 一种被玩弄后又遭到抛弃的恐惧。 好静,整个世界,除了桌上闹钟的指针走动声外,再没有别的声音。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才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是谁进屋来了?是妈妈吗? 她正惊疑不定,这个人已将大纸箱从床下拖出来,她不禁大吃一惊! 她竟是已经死去的肖小芸! 肖小芸看见她一丝不挂地躺在一个纸箱里,好象一点也不惊奇,甚至好象根本不认识她一样。 她伸出手来,就象从纸箱里拿走一个玩偶一样,将她拿出了纸箱。 拿?――自己难道被笔仙施了什么魔法,变得跟真正的玩偶一样小了? 她想喊叫,却喊不出声。 肖小芸拿着她,走出屋去。 “她要把我拿到哪儿去?” 她惊恐地看着表妹。表妹却看也不看她一眼,拿着她走到大门口,将门打开,然后将她无情地扔到了门外地上! “你在干什么?!”她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叫。 但肖小芸显然听不见她心里的声音,呯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过了几秒钟后,门外的声控路灯自动熄灭了。 世界只剩下一片绝望和恐怖的黑暗…… 她就象一个玩偶一样,光着身子,静静地躺在黑暗中,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自己都不知在黑暗里躺了多长时间,也许有一个通宵?才终于等来了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 这个妇女带着拖布、扫帚、还有一个很大的蓝色塑料垃圾桶,看样子是负责打扫这幢住宅楼公共卫生的清洁工人。 她看见她躺在一个垃圾袋子边,迟疑一下,才弯下腰拿起了她。 她用手拂了拂她身上的灰尘,然后将她放进了自己的裤子兜里,将走道上的几包垃圾袋放进那只蓝色的大塑料垃圾桶后,她带着申秀走进了电梯里…… ※※※ “妈妈!”她大叫一声。 “幺儿,妈妈在这里,你怎么了?” 听见妈妈的声音,她吃了一惊,猛地睁开眼睛。 原来所有这一切,只是一个可怕的噩梦! 好奇怪的梦呀,自己明明还是个小学生,居然梦见自己在读初二了,并梦见请笔仙代做作业的怪事! 因为这几天爸爸出差了,所以她又象以前一样,要跟妈妈一起睡。 “幺儿,你做噩梦了吗?满头都是冷汗。”妈妈问道。 她呆了一下,却答非所问:“妈妈,快把我的小灵通拿过来,我要给小芸打电话!” 妈妈吃了一惊,“现在都快12点了,小芸早就睡觉了,你打什么电话?!” “不,我要打电话!我要她把我送给她的那个娃娃还回来!”她哭喊起来。 妈妈开始不允许,但见女儿哭得很伤心,很坚持,只得拿过床头柜上的小灵通。 她一边帮忙开机,一边责怪女儿:“你现在已经是小学六年级的学生了,怎么还这样不懂事!半夜三更的,打什么电话!自己把娃娃送出去了,现在又想要回来!” 她懒得多解释,接过自己的小灵通,拔通了表妹的电话。 过不多会,电话那边传来肖小芸的声音:“喂!” “小芸,你睡了吗?” “睡了,这么晚了,你打电话来做什么?” “我想要回昨天送给你的那个娃娃。” 肖小芸怔了一下,才答道:“我已经把它扔了。” “什么?扔了,你什么时候扔的?!”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那个娃娃又不值钱。睡觉前才扔的,现在还在门外过道里。” “你马上去把她捡回来!快!我一定要她!” “姐姐你怎么了?半夜三更的……” “快去把那个娃娃捡回来!”她大喊。 “哦,好吧。” “你别挂电话,把娃娃捡回屋后,马上告诉我!” “嗯,好吧。”肖小芸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乖乖地去了。 过了小会,电话里又响起小芸的声音:“捡回来了,一个不值钱的玩偶,你怎么这么小气?” “好了,保管好她,我明天就到你家来要回她!” 挂了电话后,她大大透了口气。 “你是不是做什么怪梦了?”妈妈对女儿的奇怪举动,哭笑不得。 “我想要回那个娃娃,不管怎样,我曾今爱过她,不能就那样随便将她抛弃了,就算我今后不能象爱公主一样地爱她,也应该象对好朋友一样对待她!” 第六卷 窗外的阳光 第一章 阴阳两隔 现在是晚上,估计时间是20点左右,要想知道具体时间,只要打开自己的办公电脑,看一眼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时间就能知道。但沈俊没有开机。因为时间对于他而言,已经没有意义。 他已经死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幽灵。 说得更通俗更恐怖一点,他是一个鬼。 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不知道。 他只清楚一点,昨天晚上19点以前,自己还是一个人。 他的老家在重庆忠县乡下,除了奶奶、父亲、母亲外,本来还有一个比他大两岁的姐姐,但姐姐在他读小学三年级时,出车祸死了。因此他成了一个“独生子”,自然也成为全家最大、甚至可说是唯一的希望。 他也很争气,学习很用功,从小学到初中毕业,几乎一直名列前茅,上了高中后,虽然成绩有所下降,但还是处于中上水平,并顺利地考入了浙江省的一所重点大学。去年大学毕业后,又很顺利地进入了一家大公司,成了一名普通的上班族。 总之,他的生活一直比较平顺。 参加工作后,他的表现仍很出色,与同事的关系也不错。昨天上午,一位叫朱栩的中年女同事主动找到他,说要给他介绍一个女朋友。他听了那个女孩子的一些条件后,虽然不是很满意,但听说样子长得很漂亮,因此同意见一次面。 昨天下午下班后,他没有象往常那样在公司的食堂吃晚饭,而是径直回了自己的租赁屋。先洗了一个澡,然后很认真地打扮了一番,等到18:15分后,他才出了门,去朱栩家里吃晚饭。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吃晚饭只是表面内容,真正的目的,是一对年轻男女将在饭桌上相见。 他没有见到那个女孩。因为他根本没有走进朱栩的家,更没有在她家吃晚饭。 从他离开自己的租赁屋后,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他只知道:自己莫明其妙地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座阴深深的树林中! 更奇怪的是,身上除了一条内裤外,什么也没穿!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四周静悄悄的,既看不到人影,也听不到人声。 这是哪儿?自己怎么睡在这种地方?虽然心里充满了疑问,但他无暇多想,立即从草地里爬起来,四下寻找衣服。 但因为林子里光线很阴暗,他又不抽烟,所以身上没有带打火机,无法点亮。 “我是不是被打劫了?”虽然他是个男人,但遇到这样离奇的事情,孤身处于一座恐怖、寂静的大树林中,不知身在何处,心里还是很恐惧。 找不到衣服,他也不敢多留,摸索着跑出了树林。 到了林外,他才发现这座树林就在一条公路边。公路上没有车子,四下也看不见灯光,加之他又是外地人,因此分辨不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只是估计是在荒郊野外。 ※※※ 他正不知该往哪个方向逃跑,忽然看见右边来了一辆小车,虽然自己这个样子实在有辱斯文,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当下站到公路边一棵大树后面,将身子挡住,只露出头和手,紧张而期盼地看着那辆车子。 少顷,那辆小车开了过来,他也不管车上有无女人,急忙挥手拦车,并大声呼叫救命。 那辆小车停了下来,他正要抢上去,但小车却象逃跑似的,飞快地开走了! 他又气又急,只得又等下一辆车,但运气真霉,虽然又等来了几辆车,但要么人家根本不理睬,要么停下了,不等他上车,便又象第一辆小车一样,飞也似地逃走了。 他感到很奇怪,不明白到底是现在的人太冷漠,还是自己这个样子确实有点惊世骇俗,反正他学乖了,搬了几块大石头放到公路中间,迫使对方不得不停车。 果然,一辆厢型小贷车被拦路石拦下了。 但下车的司机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更巧的是,自己还认识对方! 其实也谈不上认识,只是眼熟而已。这个女人是做灯具生意的,她的店面就在他上班的半路上,他每天上下班都要从她店门前经过,只是没到她店里买过东西。 他趁对方下车搬石头之机,悄没声息地爬到货车后面的车厢内藏起来。车上装着三个大纸箱和二十余个小纸箱,估计里面装的都是一些灯具之类的货物。虽然货箱里剩余空间不大,但要藏一个人还是没有问题。 他听见那个女司机一边搬石头一边骂人,虽然骂得很难听,但他自知理亏,也不敢还嘴,只是捂住自己的耳朵,权当没听见。 女司机搬完石头后,又开车上路。半个小时后,车子便开进了城里。又行驶二十分钟后,才终于停下来。 他偷眼看车外,只见车子就停在她的店门口。大街上看不见几个行人,过往的车辆也很少,看样子现在已是深夜。 他正打不定主意要不要请求对方帮助找件衣服,或者帮忙报警,那个中年妇女已经下了车,用钥匙开了店门后,便走到车后面来下货物。 虽然大街上没有行人,但他还是感到很狼狈,正不知所措,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女司机明明看见了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象根本看不见他一样,自顾自地搬运箱子。 他惊呆了,不明白对方何以对自己视而不见。 但接下来发生了更奇怪的事情,女司机的手竟然穿过他的身体,将他身后的一个纸箱子直接搬下车去,而没有绕过他的身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睡了一觉后,突然会了隐身术? 他呆疑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心想:“到底是我有问题,还是她有问题?”这时他胆子已经大了几分,于是故意用手拍了拍车厢,发出咚咚的声响。 那女司机果然有了反应,象受了惊吓似的,将抱着的那个小纸箱扔到了地上。 ※※※ 呆了小会,她才大起胆子走回到车后面,惊疑地向车内看。 他也惊奇地看着对方的眼睛,看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但女司机的眼睛始终没有和他的眼睛对上,奇怪地看了一会车厢,最后嘀咕了一句:“怪事,有鬼吗?” 一言惊醒梦中人!他全身一震,“天,难道我变成鬼了?!我……为什么会睡在那个树林里?难道我已经死了?” 可是,自己是怎么死去的? 因为太过震惊,他忘了恐惧,呐呐问道:“你……真的看不见我?” 女司机正疑神疑鬼,忽又听见鬼跟自己说话,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大叫一声,连店门也顾不上关,便拼命地向前面大街上逃去! 看见对方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沈俊心中再无怀疑。“天,我真的变成鬼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到底是怎么死去的?” 正自发呆,忽听见远处传来几个人的喧哗声,循声张去,只见前面那个红绿灯处,四五个男人正围着刚才那个女司机问话,其中一人是名交警。男人们一边听女人讲述,一边狐疑地朝车子这边张望。 过了小会,那几个男人慢慢朝车子走来。那个女司机虽然惊魂未定,但毕竟店门未关,放心不下,见几个男人在前开路,也装起胆子跟在后面。 沈俊虽然有点心虚,但没有逃跑。内心中还抱着一线希望,别人能够看见自己。自己没有死,更不是鬼! 但他的幻想再次破灭了,几个男人围到货车边后,虽然都大起胆子走到车厢边朝里窥望了几眼,但他们都看不见沈俊。 那个女人一边紧张地注意着男人们的动静,一边摸出钥匙,手忙脚乱地关店面的卷闸门。 “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呀,你是不是听错了?”一个男人说道。 “呵呵,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刚才说得象模象样的,还把我都吓着了!”那个交警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苦笑。 刚才这些人围上来时,沈俊心里又是期盼,又是紧张,现在听这些人尽说些幸灾乐祸的“风凉话”,心里生出一股莫明怒火,真想举起右掌,朝车厢壁重拍一掌,把这些讨厌家伙吓得屁滚尿流才解气。 但他还是按耐住了自己,一声不吭地呆坐了小会,方才跳下车去,默然离去。 明白到自己确实已成了鬼后,他心里空落落的,欲哭无泪。因为知道别人看不见自己,当下肆无忌惮地在人行道上行走! 此时已是凌晨,街上行人本已不多,这家店铺离他的租处也不远,所以路上倒也没碰到人。 他走到自己住处前面的巷口时,遇见了一对坐在暗处正在接吻的年轻情侣,虽然明知对方看不见自己,毕竟是读书人,内心中还是知道礼义廉耻,所以尽量从路灯照不见的死角经过。 他所租房屋是一栋五楼一底的私人小洋楼,走道狭窄得一个人行走都嫌局促。每一层只住一户人,每一层都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格局。他失魂落魄地走到自己租住的三楼时,才想起自己不但衣服不见了,钥匙也丢了,他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自己的房门虚掩着! ※※※ “是我忘记关门了,还是有小偷进了屋?”他顿了一下,才大起胆子走到门边,偷偷朝里窥望。 屋内黑灯瞎火,阆然无声。 “可能是刚才急着去朱老师家里吃饭,忘关门了!”他轻呼口气,走进门内,将灯开了。 正要关门,脑子里忽然想到一个恐怖的画面,他记得自己以前看过一部鬼片,当女鬼走到某一道房门前时,不用钥匙,那道房门便会无声地、自动地为她打开! 难道房门也是因为自己是鬼,而无声地为自己打开了? 虽然自己便是鬼,但他心理上还没适应和接受这个可怕的事实,对于鬼,还是感到恐惧! 他站在门边发呆一会,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何不走到别人的房门口去试试,看别人家的门是否也会为自己打开! 于是他大起胆子走到楼上,来到四楼那户人家的门前。 但门并没有为他自动打开。 “门自动打开,那些只是恐怖电影胡编乱造的情节,怎么能当真!”他不敢多想鬼片的事,又回到楼下,走进自己屋内。从简易的布衣柜里找出干净的衣裤穿上,然后回到客厅里,坐到房东送他用的破沙发上。 “我到底是怎么死的?”他现在才“静下心来”,开始仔细回想和分析今晚的奇事。想了半天,他得出一个结论:自己很可能出门后遭遇了一场车祸,由于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自己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死去。肇事司机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趁没人看见,迅速将自己的尸体抬到车上,或者放在车子的后备厢里,然后将车开出城去,把自己的尸体掩埋在了那片位于公路边的大树中。 如果事情真相果真如此的话,那么自己很可能是在巷子后面那一段路途上出的事(从他的租处去朱栩家,走后面那条路要近一些),那段路是杭州市通往Z县的公路的一部分,地理位置比较偏僻,有五分钟左右的路程,沿途没有人户。 他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记忆也确实是在那段路上中断的。 他做出两个决定:一是去那段路上察看是否有血迹或者其他的交通肇事痕迹,二是回到那片树林去寻找自己的尸体。 尽管心里很想马上证实自己的猜想,但现在时间太晚,加之又没有手电筒,而且内心中也有一种恐惧感,因此决定等明天天亮后再去做这两件事情。 “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和心血,一定要找到凶手,让他偿命!” 他又气愤又伤心地胡思乱一会后,才又开始想别事。想到家乡的亲人,想到老来失子、老来无靠的双亲和奶奶,他悲不自胜,放声大哭起来。 他哭过一场后,心里压抑的情感因为得到了宣泄,情绪稍稍安定了一些。 发呆半晌,忽又想道:“我突然死去,朱老师肯定还不知道。她为了给我介绍女朋友,今天下午专门请了假,在家里为我们做饭,那个女孩一定如约去了,我却失了约,朱老师和那个女孩想来一定很难堪……” ※※※ 想到自己无礼爽约,心里不禁有些愧疚。但随即想道:“人都死了,还管别人怎么想,朱老师很快就会知道我‘失踪’或者死亡的消息,自然能够理解,也一定会给那个女孩解释。” 又想:“唉,朱老师也真多事,要不是她给我介绍什么女朋友,我一定会在公司的食堂吃晚饭,也一定不会死了!”想到朱栩老师和那个尚未谋面的女孩可说是变相害死自己的凶手,他不禁有些怨恨,同时非常后悔不该答应见面。 他心乱如麻地坐到凌晨三点钟后,终于有些困了,也不关客厅的电灯,便进了卧室,和衣睡下。 次日,他本想按计划去察看交通肇事痕迹和到那片树林寻找自己的尸体,但到了楼下,他的皮肤便如火烧一般疼痛异常,他大吃一惊,急忙退回到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中。 “天,鬼原来见不得光!那我以后只有夜晚才能出这个巷子了?” 看着一些人完全无视他的存在,象炫耀什么似的,走进阳光中,走出巷子外,他心里仿佛翻倒了五味瓶,不是滋味。 他在阴暗中悄立一会,又大起胆子,试着走进阳光中几次,但每次都一样,刚被阳光照射到,皮肤就如火灼般痛苦难当。 想到自己从此见不得光,他禁不住又大哭一场。 这一天,他象一个囚犯一样,百无聊耐地待在自己的租赁屋里。既不能上网,又没有电视看,甚至连书也没有看的。手机也丢了,不能象以前一样,无聊时就给人打电话聊天。不过,吃饭倒不成问题,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饿。至于鬼要不要吃东西,他不清楚。 好不容易煎熬到晚上,他才终于可以出门了。 因为钱包也丢了,不能买电筒――就是有钱,也不能买,因为人家根本看不见他。 没有手电,他无法去查看那两个现场,也没有胆子去看。他象个游魂一样,在大街上乱走一阵后,又回到了公司。 同事们都已下班,他乘电梯到了19楼自己的办公室门前,就象鬼片里演的那样,门无声地开了。 “怎么门自动开了?昨天楼上那家人的门为何不打开?” 他百思不解,只能胡乱猜想:“也许只有自己以前进去过的地方,才能自动打开吧?” 他走进办公室,将灯开了,又关起大门,然后坐到窗前,无聊地看楼下的街景。 就在距离这幢大楼不远处的一个红绿灯旁边,有几家电器商场,还有一家五金店,他凭窗远眺了一会那几家商店,忽地灵机一动:“噫,我真笨!我不能买手电筒,可以偷一只呀!反正别人又看不见我。” 他立即关灯出门,要去偷一只手电筒。走到电梯处时,却见电梯上面显示的数字是20,他微微一惊,“是谁上了20楼?” 他们公司没有自己的办公楼,所以在这幢人寿保险公司大楼里租了几层楼办公,从18楼到20楼全是他们公司租的。 ※※※ “不会是师兄在楼上吧?”他的“师兄”名叫武运吉,既非他的同学,也非一起进公司的同事,只是跟他是从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又比他先进公司两年,所以他们一直以师兄弟相称。 他带着一点好奇,乘电梯上了20楼。 果如所料,走廊左边最里面的那个办公室亮着灯光。但是不是武运吉在里面,却不一定,因为那间办公室跟他的办公室一样,也是八名同事共用一间办公室。 他悄步走向办公室,走了几步,他才注意到自己本来就没有脚步声,根本用不着“悄步”,他呆了一下,又继续向前。 办公室门关着,并没有为他自动打开。里面有人在打电话,声音较低,好象是武运吉的声音。 他不好贸然闯入,就站在门口听了一会。 “好吧,我们暂时不谈这些话题。我想问你另一件事情……我们公司有一个同事昨晚失踪了,我觉得有点巧……我不是小孩子,到底跟我们的事有没有关系,我自己会判断……你不要说,你听我讲:如果我的那位同事,确实已经死了的话,我觉得你有嫌疑,到底是不是你请人干的,只有公安局才能查清楚……” 他越听越惊,虽然武运吉并没有提到自己的名字,但他谈论的那个“失踪”的同事,无疑就是自己。 武运吉在跟谁通电话?他为什么认为是对方干的?难道武运吉知道一点什么情况? “难道我的死,不象我想象的那样,只是一起交通事故,而是被人杀害的?” 武运吉没有再发出声音,似乎在听对方说话。因为他们的谈话内容与自己有重大关系,所以他也顾不得别的了。但又不能直接敲门,否则武运吉开了门后,看不见拍门者反会受到惊吓,而中断电话。 他迟疑一下,飞快跑向走廊中央位置的厕所,故意开了水笼头,让水发出哗哗的声音。 果然,水声惊动了正打电话的武运吉,他惊疑地开门出来查看,趁他走向厕所的机会,沈俊进了他的办公室。 电话还没挂断,话筒放在办公桌上。 沈俊虽然非常想知道对方是谁,但他还是按耐住自己,没有拿起话筒,而是坐到武运吉后面的那个位置上。 这个位置是一个叫林琳的女同事的,桌上也有一个电话,因为他以前经常进这间办公室来聊天,所以知道这两部电话是同线电话,换言之,两部电话是主机和分机的关系。 他坐到林琳的位置上,默默地拿起了分机的听筒。 电话那边似乎听见了他拿起话筒的声音,以为是武运吉回来了,喂了一声。 是个女人的声音!声音比较陌生。他没有吭声,默默地等武运吉回来。 半分钟后,武运吉带着奇怪的神色回到了办公室。将门小心地关上后,又回到自己的坐位上面继续打电话。 “刚才有人来了吗?”那个女人有些不安地问道。 “没有,水管可能有点毛病,突然漏水,我已经关上了。” “哦。”女人一时没有说话。 ※※※ 两人沉默小会后,武运吉说道:“我的条件并不过份,如果你真的雇凶杀人了,那我也不会跟你讲什么条件了,直接报警就是。否则下次死的就是我了!” “你不要乱讲,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雇凶杀人这种罪名可以随便安在人的头上吗?”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愿只是我在胡猜,我同事失踪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否则的话……” “你不要恐吓人了!说吧,你今晚打电话来,到底想开什么条件?” “还是上周五提的那两个条件,要么跟我继续保持关系,要么就准备十万元钱消灾吧。” “……两个条件我都不能答应。能不能另换一个条件?” “那你要我怎样?” “……人心不足蛇吞象,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 “你是在威胁我吗?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把你逼急了,下次就不会杀错人了?” “我再次严正声明,我没杀人,也没有雇凶杀人!” “那好,我本来还有点担心这事情与你有关呢。既然与你无关,那我说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的猜测跟公安局讲一点,看能不能提供一点线索。” “……钱我一时拿不出那么多。再说我老公要是知道了,他会怎样?你设身处地为他想想,自己的老婆跟人睡了觉,还反被敲诈一笔钱,他会善罢干休吗?” “那……换个条件也行。” “说吧,只要不是钱就行。” 武运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的女儿长得不错,要是能让她……” “你太不要脸了!我女儿还是一个学生,你……你……你把人逼急了,我也什么都干得出来!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好吧,那我还是那两个条件,三天之内答复我。否则要么是你老公收到你的祼照,要么就是公安人员上门找你调查情况!你自己考虑吧。”不等对方回答,便挂了电话。 武运吉关门离去后,沈俊独自坐在座位上,发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天,难道真相真是武运吉猜测的那样?我成了他的替死鬼?!” 凶手为什么会杀错人呢?他想了半天,找到了一些可能弄错的原因: 一、自己跟武运吉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年龄、身材、相貌等特征都比较相似,而且又在同一家公司上班。 二、自己租处与武运吉很近,武运吉的租处离那条公路更近一些,想来他平日经过那条公路的机会很多,所以凶手会选择在那段公路上下手,哪知自己昨晚阴差阳错地去了那条平日很少去的公路。 三、虽然说凶手一般不会杀错人,但如果雇用的凶手太“业余”,也有可能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以前他所读的那所大学也发生过类似事情:两个男生因为争风吃醋,其中一个男生请了几个社会上的青年去教训对方,结果请去的人弄错了对象,打错了人!事情败露后,请人打架的那个学生被学校记了大过。 ※※※ 他本想摁亮电灯,查寻一下话机的通话记录,然后亲自给那个神秘的女人打个电话,但想了想,还是没有打电话过去。心想:“只要这三天一直跟踪武运吉,就一定能见到那个女人。” 但随即想到:“我白天根本不能上街,要是他们在白天见面,我怎么办?” 他不禁想到以前看过的一些鬼片,想到鬼片里演过鬼上身的情节,不禁暗想:“鬼到底能不能附身到人身上?我明天试一试!” 因为真相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他决定暂时不去偷手电筒了。当天晚上,他没有回去,在自己的办公室打了几个小时的游戏,一直玩到凌晨两点过,才在沙发上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他被两个女同事进办公室的声音惊醒过来,才知已到上班时间。他昨晚睡得晚,精神不好,心想大家反正看不见自己,再睡一会也无妨,于是继续赖在沙发上睡觉。 “还没有沈俊的消息吗?”女同事刘丹问坐在前排的另一名女同事孙静。 他们这间办公室跟很多公司的办公室一样,办公桌与办公桌之间,只隔着一层半人高的隔板,八个位置分为两行,一行四排。坐在前面的人几乎没有一点隐私可言,上班时如果想上网,或做别的私事,坐在后面的人都能一目了然。因此一些私事较多,资格又较老的职员当初分到这间办公室时,就马上抢占后面的位置。坐在前面的一些职员虽然也会在上班时忙里偷闲地上网聊天或者干别的事情,但总有一种被人监视着的感觉。 “没听说,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呀,真是奇怪,一个大活人,莫明奇妙地失踪了一天!”孙静一边对着放在桌上的一面小镜子检查自己的妆,一面跟后排的刘丹说话。 “你说他会不会死了?”刘丹小声问道。 “有这种可能吧。”孙静叹息一声,侧身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又道:“听说朱栩还准备给他介绍一个女朋友。” “有这回事。” “哎,你认为他失踪会不会与这件事情有点关系?” “你是什么意思?听说那个女孩长得很漂亮,他不会为了躲人家就故意玩失踪吧!” “是呀,我也这么想。不过,听说那个女孩虽然样子长得可以,其他条件却不是很好,没有正式工作,在一家百事通店当营业员。” “百事通店是做什么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代理电信业务的,相当于电信的营业厅,不过是私人老板开的店,在那儿上班,其实就是给私人打工。” “哦,我明白了,就跟那些卖手机的店一样吧,很多手机店除了卖手机外,还代理移动电话业务,还可以代收手机话费。” “对,就是那个意思。我上个月的上网费就是在一家百事通店缴的费。” “那女孩跟朱栩是什么关系?” “不太清楚,听说是她的什么亲戚。我听邓大姐讲,那个女孩子年龄还很小,前年才初中毕业。” 两人正聊天,其他同事也陆续进来了,大家又围绕这个话题聊了一会后,便开始工作了。 ※※※ 沈俊听了同事们的谈话后,也没了睡意,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开始上网。他的位置在左边最后排,所以不用担心有人发现他的电脑正在使用。 他平日上网后,喜欢先到一家门户网站看看新闻,但今天他点开收藏夹里的新闻网页后,只看了一会题目便没有兴趣看下去了。倒不是今天国内国际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而是他突然觉得那些新闻都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了。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他无声叹了口气,呆坐一会,忽然发现坐在前排的郑天正在浏览黄色网站上的人体图片,不由苦笑一下。 郑天今年三十三岁,儿子都上幼儿园了,女人的身体本来对他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他最大的业余爱好还是登陆一些黄色网站。经常在上班时间看黄色图片和下载黄色小电影,他有时还会厚颜无耻地请一些女同事与他一起观看下流电影。同事们都知道他有这种“业余爱好”,早已见惯不惊。他当然不知道后面的位置上其实坐有一个鬼魂,刚一上班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干“私事”。 郑天正为浏览黄色图片时不断受到一些无耻的广告和网页链接干扰感到不快,忽见武运吉走了进来,于是关闭了正浏览的网页。他虽然不在意同室职员怎么看他,但在不熟的同事面前,还是不好过于放肆。 “今天沈俊还没来上班吗?”武运吉问大家。 “没有,公司报案没有?”郑天一边点烟一边反问。 “不清楚。”武运吉神色有些不安地说道。 沈俊心想:“他一定是害怕公安局查出他敲诈那个女人的事情,所以很关心我的死活!” 武运吉与几个同事随意聊了几句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沈俊也跟着他出了办公室。 “到底要怎样才能附身呢?”他一边跟着他走路,一边默默思想。 虽然自己现在已变成了鬼,但他对鬼的认识还是主要来自大学时与同学们一起看的一些鬼片情节。他想起一部日本鬼片里演过一个情节:一个女鬼附在一个年轻女孩的背上,跟着一无所知的女孩一起去赶电车。 于是他快走两步,追上前面的武运吉,试着伸出两只手,去抱住对方的颈项。 武运吉一点也没有感觉。沈俊轻轻一点双足,又跳到他的背上,让他背着自己走路。 武运吉还是没有一点反应,仍然大步流星、腰板挺直地走自己的路。 他以为武运吉会上楼回自己的办公室,但武运吉却进了电梯,并按了“1”键。 “他要去哪儿?是有事外出,还是想去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沈俊趴在他的背上,一边通过电梯里的一面镜子观察对方的神色,一边在心里揣想。 但出他意料的是,武运吉下楼后,却不象要干什么坏事,在一家小店里吃了早饭后,便走进前面一家电信营业厅。 “他是想缴电话费吗?要是能去那家百事通店缴费就好了,朱老师给我介绍的那个女孩到底长什么样子,我都没看见就死了,真是遗憾!” “请问先生是要缴费吗?”一个年轻的营业员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武运吉。 武运吉嗯了一声,从身上取出钱包,正要说出自己的电话号码,忽然,他象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收起钱包,离开了营业厅。 “他怎么了?”沈俊心里十分奇怪,却又不能发问。 ※※※ 武运吉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他要去哪儿,他说要去缴座机电话费,司机很奇怪:“这儿不就是电信营业厅吗?” “不,我要去一家百事通店缴话费。” 司机呆了一下,自做聪明地问道:“哦,你是想照顾那家店的生意?” “不是,只是想顺便去看一个人。” 司机苦笑一下,虽然心里暗骂对方是个神经病,但还是让他上了车。 沈俊随他上了车后,心道:“怎么这样巧,我刚想他要是能去那家百事通店缴费就好了,他就果然要去什么百事通店缴费!” “那家百事通店在哪儿?”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在……”武运吉象被问住了一样,一时答不出来。 司机感觉有点不对,正想停车,忽又听他说道:“好象就在前面龙门站边,那儿有个百事通店吧?” 沈俊又是一惊,“怎么他要去的那家百事通店跟我想去的那家店是一个店!” 司机虽然感觉这个客人有点奇怪,但因为那个地方不远,在这条主干道上,而且现在又是大白天,所以并不害怕对方是坏人,干咳一声,默默地向前开去。 5分钟后,便到了龙门站,司机用手指着前面路边一家店面说道:“你说的那家百事通店就在那儿。”他已看出客人根本没去过那家店,所以主动指引。 “哦,谢谢!”武运吉付了车费后,神色有点茫然地向前行去。 沈俊趴在他的背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随他进了那家百事通店。 这家百事通店店面很小,大门两边各安放有一个全玻璃的手机样品柜。正对大门的柜台里坐有一个很年轻的女营业员,正专心地看着面前的电脑显示屏,看神情似乎是在上网。 “你好。”那位年轻的营业员抬起头来招呼道。 “就是她吗?”沈俊好奇地看着对方。 从外表看,应该就是朱栩介绍的那个女孩子,但并没有传说的那样漂亮,她的个子看上去有点矮小,头发扎成一个有点短的马尾巴形,穿着一件看不出是什么面料做的白色上衣,样式跟一些高腰牛仔衣差不多,但又不是牛仔衣。 女孩子不但身材有点娇小,年龄看上去也很小,五官虽然不是十分标致,但确实很动人,很清纯,如果不是在营业厅里看见她,而是在大街上或者其他地方见到对方,一定会认为她是一个初中或者高中的女学生。 “想不到我们第一次见面,却已阴阳两隔!” “你好,请问你是要缴费吗?”见客人神色有点奇怪地看着自己,女孩子白皙的脸上微微浮起两片红晕。 “请问你……认识朱栩吗?”武运吉象个傻子一样,愣了小会才反问对方。 沈俊又是一惊,“他的问题怎么正好是我在想的问题?” 女孩微微一惊,“认识,请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来看看你!” 女孩怔了一下,小脸更加红了,“你是我姨妈的同事吗?” “是呀,因为听说过你的名字,所以突然想来这儿缴费。” 女孩飞快地看了对方一眼,小声问道:“你是姓沈吗?” “是,你就是夏海燕吧?” “是。”夏海燕低下眼去,因为明白对方的真实来意,神色有些慌乱和羞涩。 “对不起,那天我失约了!因为……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没关系,我听姨妈说过了。” 夏海燕正感有些尴尬,幸好又有一个客人进来看手机,替她解了围。 武运吉似也觉得有点尴尬,忙取出钱包,缴了电话费后便离去了。 第二章 欲罢不能 武运吉也不知自己今天怎么了,离开那家百事通店后,心情一直很郁闷。这种莫明其妙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才消失了。 他这时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刚才的言行很不正常。 自己明明不知道那个店,也从没去过那个店,怎么突然鬼使神差地想到要去那家百事通店? 更奇怪的是,自己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难道是听同事们议论时,无意间记住了那个店和她的名字? 可是自己是听谁提到过那个店和她的名字的呢?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百思不得其解,发呆半响,最后竟胡乱臆测:“也许我跟她才有缘分吧?沈俊命中不该得到她,所以才会失踪?!” 回想了一会她的样子和神情后,他心里不禁有些激动和得意:“沈俊到现在为止仍下落不明,估计凶多吉少,她虽然把我误会成沈俊了,不过没有关系,她迟早会明白我是谁。她好象对我印象不错!” 尽管对方没有正式工作,也许还有其他一些条件也不太理想,但他还是决定要采取行动! 为了扫清双方的障碍,他决定给那个女人打去电话,结束双方的不正当关系。 “不管沈俊的失踪是否与她有关,也许和平解决矛盾才是应取之道?继续敲诈她,弄不好也会象沈俊那样突然消失!” 他并不爱那个女人,死皮赖脸地纠缠人家,其实主要是出于一种不正常的报复心理。 两年前,他从大学毕业后,跟许多同学一样,没有回家乡,或者到另一座陌生的城市去闯荡,而是选择留下,在这个曾今读了四年大学的城市里找到了工作。 刚参加工作那一年,他过得很充实,几乎把自己的全部热情都投入了新的工作和学习中,不但很快熟悉了公司的各种业务,而且与同事们相处也比较愉快。 但在工作的第二年,他开始有了一些变化,虽然工作还是很积极,内心中也有向上爬的野心,但他还是将一半以上的精力放到了享乐上面。经常利用公司的电脑和办公电话,与一些新认识的年轻女孩联系。 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健谈的人,每天都象吃了兴奋剂一样,见到任何同事,他都表现得很热情,不管跟谁,他都总能找到话题。在电话里他更是能聊,就是跟同性朋友,他也能聊上十几分钟!话多得让一些男同事都有点不习惯。 当然,他对异性更感兴趣,经常和一些女孩子一聊就是半个小时以上,甚至有时可以聊上几个小时!尽管公司每月会给他报500元电话费,但他还是不够打,几乎每个月都要自掏腰包,贴补多打出的几百元电话费! 同事们都觉得他是一个充满活力和热情的人,虽然知道他经常跟异性联系,但并不认为他坏,年轻人嘛,这样很正常。 不过,绝大多数同事都不会想到,他并不象他们想象的那样单纯。相反,他的个人生活其实比较风流,甚至有点糜烂。 ※※※ 他长相和身材比较好,加之性格也很讨人喜欢,所以不少女孩子都很喜欢他。他表面上很单纯,其实很有心计。哪种女孩可以占便宜,哪种女孩不能招惹,他心知肚明。对于那些真心想跟他交往的女孩,如果对方的条件,特别是外表条件不是很满意的话,他都会刻意保持距离。而对女网友,他却没有那么多顾忌,只要对方答应见面,只要对方长得不是太对不起观众,他都不会放过机会。另外,他每月都会找几次小姐,甚至经常将一半左右的工资花在嫖小姐这种事情上面。 那个女人也是他通过QQ认识的,他跟对方聊了几次后,便提出视频聊天的要求,却被对方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但那女人还是很喜欢和他聊天,两人聊过一段时间后,女人也对他说了一点实情,原来她早已结婚,是一个全职太太,丈夫是某上市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并被调到某个县城去做分公司总经理去了,因为丈夫不在身边,她觉得寂寞,所以想通过网络打发一下无聊时间。 他听说后,虽然明白对方年龄肯定比自己大,但猜想她最多也只三十几岁,想到对方心里空虚,觉得有机可乘,因此更加卖力地勾引对方。 两人通过QQ联系了一个月后,她终于同意了见面的要求。但当他真的见到她时,他却大失所望,甚至有一种反被勾引的感觉!因为她比他大了十几岁,几乎都可以当他的妈了! 尽管内心有种羞耻感,但他还是与对方发生了肉体关系。 之后,他虽然不再愿意跟她QQ聊天,每次只要对方在线,他都要故意隐身,但那女人似乎有点喜欢他,有时会给他发一些暧昧的短信。 尽管他想结束这种不正当的关系,但在寂寞的夜晚,在找不到聊天对象的夜晚,他还是会想到她,并将对方当做填补空虚和泄欲的工具,又与她偷偷去宾馆开了几次房。 他本来想大家就保持这种关系,不料那女人可能感觉出自己只成了他的性工具,首先提出了中断来往的要求。并在他特别需要她的夜晚,故意拒绝他!这使他感到自己很没有面子,觉得自己不但被对方占了便宜,而且还被对方玩厌了! 因为他有一种被对方玩弄后又被抛弃的屈辱感,并且他对她的身体,也有一种畸形的贪恋。所以在几次要求被拒后,产生了报复心理,于是他利用前几次在宾馆开房时给她拍的一些祼照敲诈她! 他听她说过,她的丈夫年薪有五十多万元,所以他决定狮子大开口,想用自己保存在笔记本电脑里的那些祼照换10万元钱!为了不让她的丈夫发觉,他也给对方留了余地,主动提出可以分期付款。 那个女人对他的要挟非常羞怒,在QQ里痛骂了他一顿,甚至威胁他,要他注意安全。 他本就不是一个怕事的人,何况他又深知对方绝无胆子对他采取行动。他认为10万元钱,对于一个年收入在50万以上的家庭来说,并不是大事,何况还是分期付款! ※※※ 对于一个年收入在50万以上的家庭来说,并不是大事,何况还是分期付款!她有丈夫,还有一个在读高一的女儿,他看得出她其实也很爱自己的家,绝不会为了区区10万元,就跟自己来个鱼死网破,因此他根本不把对方的威胁当一回事。 但沈俊的突然失踪,却给他敲响了警钟。虽然他并不敢肯定是对方下的黑手,但还是有了一点怀疑和担心。他正犹豫要不要体面地收手――结束不正当关系,但又不能让对方认为自己是因为害怕才主动言和,哪知今天却鬼使神差地去见了夏海燕! “也许是上天在帮助我悬崖勒马,所以故意安排我们见面!” 因为心中有了爱,他的良心也开始觉醒。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行为不但有点卑鄙,而且也很危险,他坐不住了,假装要上厕所,离开了办公室。 这些事情当然不能在厕所里讲,即使男厕所没人,也要防隔墙有耳。他进了电梯,并按下“1”和“14”两个键。 他当然不会知道,其实电梯里并非只有他一人,就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鬼魂!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鬼魂看在眼里。 因为是在大楼里,阳光不能直接照射到身上,所以沈俊没有趴在他的背上。 沈俊看见他同时按下两个楼层键,立即猜到他真正的目的地是在14楼。因为14楼、4楼和24楼,这三层楼根本没有装修,也自然没有人在这几层楼里上班。 他按下“1”键,只是不想被其他人发现有人进了14楼。 果然,电梯在14楼停下并打开门后,武运吉出了电梯,并马上按下“关闭”键。看着电梯楼层数变成“1”后,他才走进空荡荡的毛坯房里,摸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电话通后,他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希望和平分手的想法,并保证会删掉电脑里的那些祼照。 那个女人也似乎猜到他其实已经有点恐惧自己了,也想见好就收,只是有点不放心对方是否会删除照片。 “你不放心的话,干脆今晚到我的租处,我当着你的面删除!” “……算了,就算我去了你那儿,你如果真想保留那些照片,也可以在我去之前,备份到别的电脑或者U盘里。” “那你要怎样才能相信呢?” “我只希望你不是心血来潮。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好过,所以希望大家好说好散,没必要非得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说呢?” “是呀,我也有点后悔,不过,你不要以为我是怕了你,我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你。” “但愿你说的是真心话。” 他们沉默两秒钟后,同时说出“再见”两字,两人都苦笑了一下,然后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后,武运吉象终于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似的,长长地吐了口气。 他在空敞的楼屋里抽了一支烟后,才乘电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沈俊没有跟着离去,他孤独地站在电梯口旁边的窗台边,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 他本来以为对方是来打敲诈电话的,却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现在看来,他们双方都想和平结束,可能不会再联系了。自己想通过他,找到那个有雇凶杀人嫌疑的女人的计划,也很难实现了。 他默想一会,忽然想到:“我怎么忘了,昨晚他利用办公电话,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我只要通过查询话机的去电记录,就能查到她的电话呀!” 心念于此,更不迟疑,马上按下电梯的“上”键,又回到了武运吉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武运吉一人,其他同事不知溜班到哪儿去了。 他见武运吉正若有所思地在一张纸上写什么,有些好奇,于是走到他身后去看。 结果这一看,他不由全身微微一震! 原来武运吉正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无意识地涂鸦。一张打印后作废的A4纸上面,写着十余个相同的名字: 夏海燕! “看样子他对夏海燕有那个意思!” 沈俊心里不禁暗暗后悔,自己不该附身在他身上,去看夏海燕。 现在他已明白,武运吉其实是因为被自己附身了,成了自己的替身,所以去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说了自己想说的话。 但现在谁是谁的替身?这个帐他已算不过来了。 本来,他已经死了,夏海燕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但想到武运吉将代替自己,他又不甘心。不要说自己很可能是当了武运吉的替死鬼,就凭武运吉敲诈那个女人这一点,他就实在从心里鄙视他。 夏海燕跟谁好他都管不着,但如果是跟武运吉好上了,他却淹不下这口气,也很为她不值。 他决定要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夏海燕,他都不能让武运吉得逞! 但怎样才能阻止这件事情的发展呢?他坐在武运吉后面的林琳的位置上,默想一会,决定还是从查询那个女人的电话下手。 他正想趁武运吉没有使用办公电话的机会,马上查询一下里面存储的去电记录,忽然林琳走进来,象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神色激动地对武运吉说道:“天,你听说没有?沈俊的尸体被人发现了!” 沈俊、武运吉听了都是一震。 “真的吗?在什么地方发现的?”武运吉一边慌乱地将写有夏海燕名字的打印纸放进办公桌的抽屉里,一边问道。 “听说是在陈家村附近的一片树林里!好多人都坐车看去了!” “难怪办公室没有人!我刚才上厕所去了,没有听说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你知道吗?” “我不是很清楚,其实是不是沈俊也不一定,听说是公安局打来的电话,因为公司已将沈俊失踪的事情报案了,恰好公安局今天接到了一个报案电话,说陈家村的一个村民在村前的一片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年轻男人的尸体,公安人员发觉尸体的体貌特征跟沈俊很相近,所以给公司领导打来电话,叫派人去现场辨认一下。江总和罗保卫他们已经坐车去了,好多同事听说后,也找车子跟去了。” ※※※ 武运吉正要再问,与沈俊一个办公室的刘丹和孙静两人跑了进来,大声招呼林琳道:“林琳,郑天已经找到了一辆车子,他在楼下等我们,我们一起去陈家村看看!” 林琳道:“不去吧,我觉得太恐怖了!如果真的是沈俊,那么多人已经去了,自然认得出来……” “我也有点怕,不过去现场看一下也没关系,我们不去看尸体就是!”刘丹说道。 孙静道:“人都跑光了,你们两个还呆在办公室上班吗?” 林琳听说她们不去看尸体,稍稍放心,对武运吉说道:“走,一起去看看!” 武运吉神色有些慌乱地说道:“你们先去吧,我还有点事情,等会我自己找辆出租车去。” 孙静道:“郑天已经找到了一辆车子,你何必又花钱招出租车!” “你们先去吧,我有点事情要办。” 三人见他真象有什么事,便不再劝,匆匆离去。 沈俊没有附身到几个女同事身上一起离去,虽然他已经知道自己死了,但听说自己的尸体被人发现的消息后,他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不敢去看自己的尸体。 他就象一个没有思想的灵魂,只是发呆。 虽然林琳说那个尸体是不是他还不一定,但他已经认定那是自己无疑。 那晚他虽然没有认出那片树林是哪儿,但从方向和路程远近看来,那片树林确实是在陈家村附近。 武运吉估计三名女同事下了楼后,才走过去将办公室大门关上了。回到位置上,立即拿起办公电话,开始拨号码。 “他在跟谁打电话?是不是在给那个女人打电话?”沈俊默默坐到他后面的位置上,拿起了分机的话筒。 振铃声响了半分钟后,对方终于接了电话,但没有说话。 “喂,我不是反悔了,又打来电话,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情。”武运吉小声说道。 “什么事情?” “说句老实话,你到底雇凶杀人没有?” “你什么意思?” “我跟你讲过,我们公司有一个叫沈俊的同事失踪了,现在他的尸体已经被公安局找到了!” “哦!” “这件事情到底与你有关系没有?” “没关系。” “求你说句老实话!如果是你干的,我绝不会报警!我只是害怕……” “你害怕公安局查出你敲诈我的事实吧?” 武运吉干咳两声,没有吭声。 那女人轻轻叹了口气,“我真的与这件事情没关系。你想,如果我真的象你猜测的那样,雇凶杀人了,那我不是等于有两个把柄被你握在手里了吗?那我会放过你吗?” 武运吉倒吸一口凉气。 “放心,你前段时间做的事情,虽然很可恶,我也说真话,确实恨不得杀死你,但我真的没有请人杀你,你同事的事跟我真的没半点关系。” 武运吉吁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我希望你能将那些照片删除,留下来对大家都不好。” “你放心,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赌咒。” “那好,希望我们今后都不要再干涉对方的生活。” “好。” ※※※ 挂了电话后,他长长吐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已沁出冷汗。 “看来是我多心了,她确实也没有胆子干这种事情。”他将那张写满名字的纸揉成一团,扔进门后面的废纸篓里后,也关上门离去了。 沈俊没有跟他离去。他象个呆子一样,静静地坐在林琳的位置上。 “看样子那个女人与我的死没有关系,那我到底是怎么死去的呢?难道……真的象我最初猜想那样,只是遭遇了一场车祸?” 虽然未经调查,但沈俊偷听了武运吉和那个女人的电话后,心里已经打消了对她的怀疑。再说自己的尸体已经被发现,调查凶手也成了公安局份内之事,自己只需等公安局的侦破结果了。打定主意后,他便回到了楼下自己的办公室。 在沙发上胡思乱想地躺了两个小时后,同事们便陆续来上班了。 “上午你们去陈家村看过没有?是不是沈俊?”同事章后福问坐在他左边的刘丹。 “你不是去看了吗?怎么不知道?”刘丹奇怪地反问道。 “我没去。”章后福一边小声回答,一边给刘丹递眼色。 刘丹愣了一下,随即醒悟:对方其实根本就没打算去看,只是以此为借口,提前下班回家了!说道:“是沈俊!我没敢看尸体,但看过的人都认出那个尸体就是沈俊!” 章后福叹了口气,又问道:“是被刀杀死的吗?” “听他们说,不是被刀杀死的,而是被铁棍之类的凶器打破后脑致死的!”想到前几天还在一间办公室有说有笑的同事,现在已经阴阳两隔,刘丹不禁落下泪来,一边从包里摸出餐巾纸来揩眼泪,一边说道:“听说他死得很惨,后脑都被打烂了!凶手肯定不止打了一棍!” 章后福啧啧叹息几声,说道:“可能凶手跟沈俊有什么仇吧,下手这样歹毒!” 刚走进来的郑天听见他们的议论,说道:“我估计沈俊是遇到打劫的坏人了!” 章后福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看过沈俊的尸体,不但后脑被打烂了,连衣服裤子也全被拔光了!听一些村民讲,公安人员还在树林外面找到了凶手没烧完的衣服碎片。” 刘丹也听到了这些流言,问道:“你们说那个凶手会不会是沈俊的熟人呀?” 郑天道:“我分析这种可能性不大,你看沈俊在公司里根本没得罪过谁,他又是外地人,会跟谁结下这么深的仇恨?” 章后福叹道:“难说,他不是在这儿读了四年大学吗,进公司里也快一年了,加起来他在这座城市也呆了近五年了。” 刘丹也有同感,说道:“我看过一些推理小说,凶手如果跟被害者是熟人的话,往往会在行凶后将被害者的衣服等物烧毁掉,这样可以减少被人认出被害者的机率。” 郑天道:“我也看过一些侦案题材的电视剧,如果是熟人做案的话,凶手不应该只是烧掉衣物等东西,还会毁掉被害者的容貌,但那个凶手并没有毁掉沈俊的容貌,所以我认为凶手是沈俊熟人的可能性不大,是抢劫犯的可能性大一些。” 刘丹听了也觉得自己分析欠虑,但又有点不服气,争辩道:“我觉得不象是抢劫,因为抢劫犯一般不会一上来就杀死对方,往往是抢过钱后,因为害怕对方报警,才会杀人灭口。” 郑天道:“你怎么知道凶手是先杀的人?也许凶手是先抢后杀呢!” 章后福认为郑天分机得比较有道理,说道:“我有一个疑问,请你们分机一下。” 郑天刘丹异口同声道:“什么疑问?” 章后福道:“听说沈俊死那晚,本来准备去朱栩老师家吃晚饭的,他为什么会去陈家村呢?” 刘丹皱眉道:“这确实是个问题,也许……那片树林并不是第一杀人现场?而是凶手杀了人后,将尸体用车或者别的工具运到那儿去掩埋的。” 郑天道:“有这种可能。” 说话间,其他一些同事也陆续进了办公室,大家谈论了近一个小时后,才开始工作。 沈俊一直坐在沙发上默听。听到自己死得那样惨,心里又是恐怖又是难过,暗暗发誓:一定要加倍讨还血债!如果可能的话,不但要杀死凶手本人,还要灭他全家! 在大家谈论时,他也在和大家一起猜测凶手是谁。从大学同学到现在的同事,凡是关系跟自己有一点不友好的人,他都想到了,但没有发现谁有杀死自己的嫌疑。 “难道真象郑天分析那样,可能是遇到他妈的抢劫犯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就死得太不值了,因为出事那晚,他身上除了一个价值1580元的手机外,只有五百多元钱,狗杂种真要抢,明说出来,自己全部给他就是,为什么一上来就给人致命的一击! 他心潮起伏地思想了也不知多长时间,才发现同事们已经停止议论,开始工作了。于是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想:“不知这条新闻上了网没有?” 但在网上查过后,并没有查到相关的报道。心想可能要等到晚上或者明天才能在网络或者电视上看到相关的新闻,决定这几天注意跟踪一下相关的新闻报道,如果可能的话,还要给公安局提供一些可供参考的线索。 想到提供线索,他猛地想到刘丹刚才提到的第一杀人现场的问题,“唉呀,这是一个重要线索呀!我得向公安局提供真实的情况!” 他激动得想马上给公安局打去电话,但同事们在,他也不想吓着大家,只得按耐住自己。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时间,他等大家都走后,立即拿起桌上的办公电话,因为不知道公安局的其他号码,所以他便给110打了电话。 听他说要提供关于沈俊案子的重要线索后,对方马上问他是谁,他说你不用管,我反正知道。于是将那晚沈俊要去朱栩家吃晚饭,以及可能在那条公路上出事的事情讲了出来。 ※※※ 接听电话的警察听他讲得那样详细,怀疑他目击到了凶杀过程,沈俊见对方追问自己的身份,便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他坐在位置上发呆一会,看窗外天已黑透,心想自己在办公楼里呆了一天,也该出去活动一下了,于是关上办公室离去。 上街后,他无意识地沿着人行道向前走去。看见灯火阑珊、车水马龙的街景,看见一对对年轻的情侣从他身边经过,他心里倍感寂寞。 在经过电信营业厅时,见里面的营业员还没下班,他不由想起夏海燕,心道:“不知她下班没有?” 虽然她下班与否,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去看她一眼。于是他站在候车亭下,等到一辆公交车后,跟着其他一些客人上了车。 10分钟后,便到了夏海燕上班的那家百事通店。见大门还开着,他激动地走了进去。 店里没有客人,夏海燕正神色专注地看着面前的液晶显示器。 “她在看什么东西呢?”他默默地盯了她几秒钟后,好奇地走到她的身后,一看屏幕,不由神色大变! 原来夏海燕正在看自己的照片! 那张相片是他进公司时,交给公司人力资源部门的登记照片。在相片下面,是关于自己案子的新闻报道。 他不敢多看自己的遗像,忙低下眼去,看下面的文字报道。 但让他有点失望的是,新闻只是报道了发现尸体的经过,未谈公安局对案情的看法,也没提到公安人员是否发现了什么线索。 夏海燕显然已经看过了文字报道,所以她只是带着一种复杂和恐怖的心情在看他的相片。 看了一会后,她拿起桌上的电话,拔打了一个座机号码。 沈俊正猜想她是不是要给朱栩打电话,但电话通后,她却没有说话,沈俊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发问的声音。 那男人连喂了几声后,不见对方说话,于是挂了电话。 夏海燕也将电话放下,出神几秒钟后,她又提起话筒,同时按下重拨键。 “她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有男朋友或者心里已有中意的人?”他不禁有点不安和伤心,如果对方已经有男朋友,那自己死得更冤枉了! 电话响了近半分钟后,那个男人终于接了电话。 沈俊犹豫了一下,弯下腰去,将自己的耳朵凑近听筒。 他的脸几乎已经挨到了她的脸,他甚至闻到她的脸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他心里怦怦直跳,但没有移开自己的脸。 “喂,你找谁?”那个男人问道。 他吃了一惊,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夏海燕迟疑一下,终于问道:“你好,请问你是不是武运吉?” “……是呀,你是谁?” 沈俊心里一沉。 夏海燕犹豫了一下,又挂断了电话。 沈俊也站直了身体,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甚至愤怒感。 这个女人真奇怪,刚看过我的遗照,又给另一个男人打电话!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 他正觉奇怪和恼怒,桌上的电话又响了。 沈俊和夏海燕都猜出是武运吉打来的电话,都没有动。 铃声响了一分钟后,夏海燕才终于拿起了话筒。 “喂,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只是问你的名字,没有别的意思。” “你到底是谁?不说出来,我就一直打个不停!” 夏海燕无声吁了口气,终于说道:“我是一家百事通店的营业员,今天早上你来我们店缴过话费,你还记得吧?” “哦!你是夏海燕!你好!想不到你会给我打来电话!”武运吉本来刚才有些惊恐和怀疑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听说是夏海燕后,态度立即变了,语气显得很兴奋。 夏海燕低咳一声,解释道:“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以为你……你姓沈,但你说了要缴费的电话号码,却是武运吉的名字,我以为是你代别人缴的费,所以没问你。但刚才我接到姨妈的电话,知道那个人……的事情了,我就觉得非常奇怪,明明早上还看见过的人,怎么会……,我又在网上看到了他的相片,才知道早上看见的人并不是……沈俊,所以我才怀疑你是不是武运吉。” “哦,是这么回事呀,呵呵,不好意思,我早上没有对你说实话。” 夏海燕道:“你早上说的话太奇怪了,我当时还以为你真的是……他,你不该冒充别人,特别是冒充那个人。” “你听我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对不起,我这儿有客户来了,我挂电话了。”不等对方回答,便挂了电话。 沈俊听说是这么回事,心里的无明怒火平息了下来。 夏海燕呆坐了一会,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就在这时,电脑屏幕下方有QQ头像在闪,她急忙点击了那个头像,看完对方的话后,她飞快地打了一行字:“对不起,我要下班了,晚上如果上网,大家再聊!886~” 沈俊看了她的留言后,心里一动,默默记下了她的QQ妮称和号码。心道:“晚上她若上网,我加她朋友,跟她在网上聊聊!” 夏海燕收拾完好,便关上了大门。 沈俊默默地走在她的身边,与她并肩向前面的候车亭走去。一边走,一边伤感地暗想:“要是我没有出意外,也许我现在真的跟她并肩走在大街上呢!” 两人站在街边候车亭等了几分钟后,一辆公交车便到了,夏海燕上车后,沈俊有一种想要跟踪她的冲动,犹豫好一会,还是没有上车。 “我已经死了,就不要过份打扰她的生活了,就跟她在QQ上面做个朋友吧。” 目送公交车离去后,他迟疑一会,又返身向公司走去。他的租处什么也没有,因此他不想回去。想到今晚也许能跟她在QQ里聊天,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 回到办公室后,他立即登录QQ,通过“精确查找”方式,查到了“害怕大海的海燕”,点了“加为好友”后,屏幕上弹出了一个消息栏: “你的好友添加请求已经发送成功,正在等待对方确认。” 夏海燕不在线,今晚上不上网也不一定,他只能耐心等侍。其实这事也不急,就算对方加了他为好友,他也不知道要和她聊什么。于是他一边等对方上线,一边浏览其他网页。 结果这晚她一直没有回应,他多次查看过“害怕大海的海燕”在不在线,但她的头像一直是灰色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不觉便混到了深夜十一点半,她还是没有回应。他猜想她今晚肯定不上网了,便关闭了网页,到沙发上躺下来休息。 第二天早上,同事们来上班后,他又无声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登录了QQ,但她还是不在线。 是不在线,还是隐身在线上?他分不清,干脆又加了她一次好友,但结果同样是“你的好友添加请求已经发送成功,正在等待对方确认。” “也许她因为工作忙,没有上网吧。”他开始查找与自己案子有关的新闻。 没有后续报道。他查到的还是昨天在夏海燕那儿看到的那个新闻。 “怎么什么事都不顺?”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正想看一会今天的新闻,但更不顺的事情又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郑天因为知道沈俊已死,再不会回到原来的座位上,于是将沈俊的电脑和自己的电脑对换了位置,他改到最后排的位置上,想什么时候看黄色图片或者小电影,都更加随心所欲了。 上午10点过后,部门主任领着一个跑外勤的同事进来,对他说:这就是你的电脑,你尽快熟悉新的工作。 于是,沈俊不但失去了原来的位置,连电脑也不再属于他了。 没有了自己的位置和电脑,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办公室了。他百无聊耐地坐在沙发上,默然看着茶几上的旧报纸,心情十分郁闷。 坐了二十分钟后,他正想离开办公室,到没人的14楼或者24楼去散散心,忽然部门主任又神色奇怪地走进来,问大家:“昨天下午下班后,是谁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 众人都有些吃惊,孙静道:“好象大家是一起离开的。” 郑天道:“是呀,大家是同时离开的,主任,有什么问题吗?” 主任没有说话,快步出了办公室。半分钟后,他陪着两名陌生的年轻人走进来,指着原来沈俊的办公桌说道:“就是这个位置,他的电话号码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号码。” 那个比较高一些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在大家好奇的目光注视下,走到那部电话机前,查询了一下话机上的去电记录,果然查到了拨打110的记录。 年轻人干咳一声,对一脸讶色的大家说道:“你们不用紧张,情况是这样的:昨天下午下班后,有人用这个电话给110打了一个报警电话。我们通过电信公司查到了电话号码,所以想了解一下情况。” ※※※ “报警电话?”郑天奇怪地看了同事们一眼,说道:“我先申明一下,我没有乱打什么报警电话。我是今天上午才调换到这个位置上的,大家可以作证。昨天下午我是和大家一起离开办公室的。” 年轻人苦笑一下,说道:“你不用紧张,不是乱打报警电话。我们只是想找到这个人,了解一下情况,没有别的意思。” 另一名没吭声的年轻人走到同事跟前,对他耳语几句后,比较高的年轻人对主任说道:“我们想与这间办公室的所有人都单独谈几分钟话,你看……?” 主任道:“这样吧:你们就在我的办公室找人谈话。当然,我会回避。” 两名便衣警察对视一眼,较高的年轻警官说道:“那好,谢谢!” 于是两人回到了主任办公室。为客人倒了两杯开水后,主任又回到大办公室里,对坐在最前面的章后福说道:“就从你开始吧,没事,公安人员只是想了解一点情况,可能在我们办公室里,有人知道一点沈俊出事那晚的情况。” 章后福默默地站起来,去了隔壁的主任办公室。主任则坐到他的位置上,拿起一张报纸看。 3分钟后,章后福便回来了,主任又叫刘丹过去谈话。 刘丹去后,郑天小声问章后福:“没什么事吧?” 章后福苦笑道:“呆会你就知道了,没事。” “不要议论。”主任小声提醒两人。 同事们都不再说话,只在心里暗暗猜测,到底是谁打了报警电话。 沈俊自然明白公安人员在调查什么,不禁有些后悔。“本想帮公安局提供线索,却帮了倒忙!把公安人员的注意力引到了这个办公室内!” 他决定今后尽量不再做这种事情。知道公安人员是在白忙活,没兴趣奉陪,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他乘电梯到了24楼,象个幽灵一样――其实本来就是个幽灵――孤独在站在电梯边的窗户前,默默地凭窗远眺。 因为站得高,所以看得远,从这个窗口往龙门站方向看,隐约可见鹤立鸡群似的电视台的大厦。而在大厦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百事通店。 “她现在在做什么?上网了没有?” 他默默地回想了一会她的样子、声音和神情后,心里忽发奇想:“反正这个大楼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我在哪儿坐都是一样,干脆附身到别人身上,去她工作的地方,陪她上班!” 但附身到谁的身上去呢?男同事?弄不好又成第二个武运吉!“引狼入室”的傻事他再也不干了!附身到一个女同事身上?也不好。虽然别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他却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趴在一个女同事身上,实在有点不象话。 “还是等下午下班后,再去那个店看看吧,反正现在时间对于我已没有意义,早几个小时晚几个小时也没区别。再说……现在我已死了,去看她也是白看,她迟早会有……” ※※※ 想到她其实已经跟自己没有关系,他的情绪又低落下来。 结果这天他哪儿也没去。一直呆在无人的24楼里胡思乱想。直到夜暮降临后,他才下了楼,乘公交车去了那家百事通店。 很不巧,夏海燕不在,营业厅里坐着另一个年轻的营业员。 虽然这个女孩也长得不错,但他心里已经装了一个女孩,所以对这个女孩没有好奇和兴趣。心想:“看样子是两个营业员在上轮班,还是明天再来看看吧。” 离开这家店后,他无聊地走在大街上。虽然这个城市在中国也算二流繁华城市,但他除了大学同学和公司员工外,一个人也不认识。独逛长街,那种感觉就象一个人独游名山大川一样,其实很无味,很寂寞。 虽然公司没有自己的位置和电脑了,但他仍然不想回到自己的租处,一个人无聊地在街上逛了一个小时后,又回到了原来的办公室,关起门来上网。 “害怕大海的海燕”还是不在线。他无聊地上了一会网后,便躺在沙发上休息了。 网上的东西,除了“害怕大海的海燕”外,没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和热情了。 这世界再精彩,都跟他没有关系。他只希望第二天能跟她联系上。 但第二天还是没有联系上。白天电脑被人占着,他什么也干不成,好不容易煎熬到晚上,急巴巴地跑到那家百事通店一看,又是昨晚那个女营业员在上班! “她们到底是怎么上班的?怎么连续两天下午都是这个营业员在上班?” 因为一直联系不上,又看不到她,他心里的思念之情就象野草一样在疯长! 他现在才发现,他的灵魂已经离不开她了! 想到可恶的凶手,将自己与她生生分开,他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却无法发泄! “公安局在干什么?案子到底查得怎样了?!”他的情绪坏到了极点,也没心思逛街了,立即回到公司,坐到他原来使用的电脑前,上网查询案子进展。 但还是没有后续报道。 他又加了一次她的QQ,仍然没有回应。 “也许她其实上过网,只是没有同意加我为好友吧?” 他呆了一会,又想道:“可能我的昵称没引起她的好奇和兴趣,我干脆改一个昵称试试。”他立即修改了自己的QQ资料,将自己的昵称由“爱上斑马的河马”改为“冤死鬼”,然后又加了她一次好友。 但还是没有动静,“害怕大海的海燕”一直是灰色的。 他无聊地在网上打了一会游戏,一直玩到深夜十一点后,才终于睡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还是没有联系上她,也没有看见她。她就象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音讯。 但没有看见她,并非只有她“蒸发”这一个原因,还有另外一些原因。他的父母听到他的噩耗后,从老家赶来了。看见穷酸、年迈的父母,象两个叫花子一样,在公司里找这个领导,找那个领导,讨说话,讨安葬费,讨他应当得、还没得到的各种福利,他心里不是滋味。自然也不好意思在父母老泪纵横的日子里,还想着去见女孩的事情。 ※※※ 另外,他的电脑被新来的主人加了密码,他已进不去。虽然这对他不是问题,他随时可以偷看别人输入密码,但父母不离开这座城市,他就安不下心来做别的事情。 总之,他这几天心情一直很不好,也没有设法联系她。 一周后,他的父母终于乘火车离开了这座伤心的城市。 他去火车站默默送别年迈的父母后,才混上一辆中巴车回到了城里。 回到公司后,他看见电梯停在20楼,心里微微一惊。“不会又是武运吉吧?” 他按了“上”键,等电梯下来后,他没有急着回19楼,而是按下了“20”。 果然,武运吉在办公室里。他正在打电话,语气很兴奋,好象在跟女孩子聊天。 他心里有些紧张地想道:“他在跟谁聊天?不会是她吧?” 因为太紧张,太不安,他顾不上别的,故意用身子撞了一下大门。 果然,武运吉小声说了一句话后,放下了电话,开门来查看。见门外没人,很是奇怪,又走到厕所去看了一眼,才纳闷地回到办公室里。 他又拿起话筒,并按下重拨键。沈俊早已坐在了他后面的林琳的位置上,提起了分机话筒。 电话通后,武运吉说道:“没有人拍门,还把我吓了一跳!” 电话那边没有说话。 武运吉又道:“今晚开完会后,能不能见一面?我请你吃夜宵。” “不用了,我们可能要学习到很晚。” 沈俊心里一沉,他听出对方正是他思念的那个人! 第三章 进退维谷 这些天来,他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联系她,甚至有时间也没有去看她。但他的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但现在听见她的声音,他却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他呆呆地拿着话筒,不知自己该怎么办。继续偷听电话?他觉得可耻,而且他也不想听!放下话筒,悄然离去,他也做不到。 自己死了,她当然可以接受别的男人的追求,但为什么偏偏是武运吉?! 这样卑鄙、无耻的男人,为何偏偏运气那样好?偏偏那么有女人缘?他妈的,他干了坏事,却没受到任何报应,老子却有可能当了他的替死鬼! 他心里忽地一动,“我的死到底与他干的那件坏事有没有关系,还不一定呢!我怎么那样轻信那个女人说的话?!她说没有雇凶杀人,就没有雇凶杀人吗?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应该查一查呀!” 他默默放下话筒,准备到楼下自己的办公室去打报警电话。虽然他内心深处也隐隐觉得自己是在妒嫉武运吉,用这种方法“陷害”他也有点卑鄙,但他有点控制不了自己。 “如果调查的结果不是她请人干的,无非是影响她的家庭生活和武运吉的名声,也许武运吉还会被公安局逮捕,那又怎样,能怪我吗?他们本来就是两个无耻男女,难道不该受到报应吗?” 他在心里为自己的决定寻找理由。奇怪,本来有理的事情,现在要去做,却总觉得是在做一件可耻的事情。 ※※※ 他正心潮起伏,犹豫不定,忽然发现武运吉没有说话了,但又不象是在听对方说话的样子。 “他在做什么?”他难禁好奇,又无声地提起了分机话筒。 那边也没有讲话,但电话又没有挂。 他正感到奇怪,电话那边又传来夏海燕的声音:“喂!” 武运吉立即答道:“我在!是谁打电话来了,说了这么大半天!把我的心都等痛了!” “……是老板打来的电话,说今晚不学习了!”她的声音有点兴奋。 “唉呀,那很好呀,值得庆贺!走,我请你吃晚饭!” “不,我真的已经吃过了。” “就陪我吃一点吧,我还饿着肚子在打电话呢!” 夏海燕笑了笑,说道:“你快去吃吧,我也要去姨妈家了。” “你不去吃,我也不去吃。”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呀!我去姨妈家真的有点事情。” “我也不想吃了,只要能听见你的声音,我就不饿了!” 夏海燕没有说话。 两人继续聊天。沈俊也无声地放下了电话。 他坐在林琳的位置上,默默看了一会正兴奋聊天的武运吉,终于下定决心:“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何况他本就不配!” 不再多想,默默向大门走去。 门关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开了大门! 武运吉听见开门声,吃了一惊,本以为有人来了,但门开后,却又没看不见人。 他神色微微一变,小声说了一句“你等一会!”,放下电话,跑出门去查看。 沈俊见他惊恐不安的样子,心里忽生出一丝想要杀死对方的念头。 他如活着,能不能打得过武运吉,倒不好说。但现在自己是鬼,对方看不见他,他相信要杀死对方,绝非难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行动。如果自己就因为看不惯对方,就杀死对方,跟那个杀死自己的凶手又有什么分别?何况,自己杀死武运吉,就能改变他与她缘分已尽的事实了吗? 虽然他打消了心中的这一恶念,但吓他一下似乎也无妨。趁他走进厕所去查看的机会,他关了办公室的灯,听见他的脚步声出厕所后,他又故意砰地一声,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是谁?!”武运吉真的有点恐怖了,声音有些发抖。 自然没有回答。 武运吉当然不知道是鬼在跟自己“开玩笑”,还以为是哪个同事在跟自己开玩笑,犹豫一下,大起胆子拧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并开了一组电灯开关。 屋内一片雪亮,但哪儿有人影? 武运吉又惊又疑,虽然还是没有想到有鬼,但也有点怕了,本想跑到电话边打个招呼后就挂断电话走人。但他的脚刚跨进大门一步,电灯忽然灭了。 室内又是一片漆黑! 武运吉胆子再大,也察觉事情不对了,顾不上给夏海燕交待一声,便跑向电梯! 幸好,电梯没人使用,还停在20楼。他马上按开电梯门,乘电梯逃下了大楼。 心惊胆战地跑到大门口后,看见门卫和门外的大街,他才惊魂略定。抬头往上一看,办公室的灯又亮了! ※※※ “是电路出了毛病吗?”他呆了一下,又觉事情不会这样简单。“电灯忽开忽关,还可解释是电路有问题,但刚才那声关门声,又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在这些怪事之前,刚才还听见过一声撞门声,更觉事情有些恐怖。 “难道大楼里有鬼魂吗?……不会是沈俊的鬼魂还呆在大楼里吧?” 想到沈俊的鬼魂,他更感恐怖。哪有胆子再上楼去?于是摸出手机,拨打夏海燕的电话。 手机占线。“看来她还没挂机!”他决定过一会再打过去跟她解释一下。 沈俊吓跑了武运吉后,心里微觉解气,看见电梯下到1楼后,他苦笑一下,走进办公室,并按亮了一组电杠。 虽然电话还没挂断,他也渴望听见她的声音,但现在自己去接电话,时机不宜,因此没有理睬。 他发呆一会,正要关门离去,忽听见屋里有个声音。 是什么声音?他微微一惊,听了一会,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电话发出的声音。 “她挂机了吗?”他好奇地走到武运吉的位置边,拿起话筒一听,果然,她已经挂了,里面正响着嘟嘟嘟的声音。 他正要将话筒放下去,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武运吉一定会用手机给她拨过去!” 他犹豫一下,按了一下话机的闪断键,听见电话里重新响起拨号音后,他象在跟谁抢时间似的,飞快地按下了重拨键。 电话通了,终于抢在了武运吉的前面!他吁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庆幸,便听见了夏海燕的声音! “对不起,我刚才挂电话了,你自己去吃饭吧,我已关了店门,也要回去了!” 他顿了一下,本想不说话,但想到如果自己让她挂了电话,机会就又交到了武运吉的手里了!低咳一声,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不是武运吉。” “啊――?你……请问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用问。不过,我认识你。” “是吗?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武运吉去哪儿了?这不是他的办公电话吗?” “他被鬼吓跑了。” “……你开什么玩笑?!你到底是谁?你不说的话,我就挂电话了。” “我没有开玩笑,他真的被鬼吓跑了,所以不跟你招呼一声就跑了。” 夏海燕虽然不信对方的话,但又觉得对方的口气不象是在开玩笑。呆了一下,才又问道:“是你装鬼把他吓跑了吧?” “确实是我装鬼吓走他的。” “……” “其实,我是为了你好。” “是吗?可是我不认识你呀。” “我认识你。” “你为什么要装鬼吓他?” “因为他自己心里有鬼。”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说的话,我就挂电话了,没时间听你胡说八道!” “请你给我五分钟的时间,我给你说一件事情,如果你听了不相信,或者觉得无所谓,愿意给他机会的话,我保证再不给你打电话。” “……你说吧。” “武运吉很坏,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否则你要吃大亏。我只要给110打一个报警电话,今晚他就有可能进公安局。” “是吗?他做了什么坏事?”夏海燕虽然嘴里在问对方,但心里却在暗想:“为什么要给110打电话,他犯了什么罪吗?会不会沈俊的事与他有关?” 想想也是,姨妈准备给自己和沈俊牵线,沈俊却莫明其妙地被人杀害,接着又出现一个武运吉,这是巧合,还是…… 她正在心里暗暗猜疑,果然听见对方谈到了沈俊:“我想你一定知道沈俊的事情……” 她倒吸一口凉气:“你……想说沈俊的事情与他有关吗?” “可能有关系,也可能没关系。” “你说来听听!”夏海燕的好奇心已完全被勾起。 于是他将自己偷听见武运吉与那个女人打电话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为了让对方相信,他还说出了那个女人的电话号码。 夏海燕听对方说得如此详尽,心里已信了大半。这时她已经坐在了公交车上,说话有些不便,所以听得多,说得少。听完后,她呆了小会,才低声问了一句:“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我不能告诉你。不过,你如果愿意的话,我们可以通过QQ聊天。” “你跟武运吉关系不好吧?” 沈俊苦笑一下,知道对方已开始怀疑自己的动机,说道:“你可能怀疑我对你有什么想法,其实我对你没有想法,我只是不想看见你上他的当。” “哦,不管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是谢谢你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这些事情。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挂电话了。” “好。” “再见!” 沈俊挂了电话后,又回到了楼下的办公室。 虽然这间办公室也能上网,而且楼下那间办公室也已跟他没有关系,但他还是习惯呆在原来的老地方。 他没有马上上网,只是开着灯,坐在沙发上发呆。 坐了一会,他突然发现茶机上有一根没抽过的烟,估计是哪位同事为客人装的烟,客人没有抽,顺手放在茶机上的。他顿了一下,拿起了那支烟。 虽然他不抽烟,但并不表示他不会抽。不抽烟的男人很多,但一根烟也没抽过的男人,可能没有。 他突然很想抽烟。那种感觉,就象一个平日很少喝酒的人,突然很想借酒浇愁一样。 他拿着烟走到郑天的位置上去找火(在今天早上以前,这个位置还属于他),运气不错,他在办公桌上找到了郑天的打火机。他激动地拿起打火机,点燃了烟,象个瘾君子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坐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他一边抽烟,一边回想她说话的声音,抽完烟后,又发呆一会,才开了郑天的电脑。他以前用的电脑被接替他工作的赵清莲设置了开机密码,郑天的电脑虽然他不熟悉,但这个位置曾今属于他,因此有一种在使用自己电脑的错觉。 屏幕上刚显示出桌面界面,就自动弹出了QQ登陆窗口。他登陆QQ后,屏幕右下角立即有头像在闪。 ※※※ 他心里一动,立即点击,正如他期待那样,是她同意加她为好友了! 自己的QQ好友里终于有她了! 看见她的卡通海豚头像,就仿佛看见了她本人一样,他不由笑了一下。美中不足的是,这条海豚现在的颜色是灰色的。 “她今晚肯定没心情上网了!”他轻叹口气,决定先查看一下自己的案子有无进展。 还是没有后续报道。 “在搞什么明堂,这么多天了,一点进展也没有!” 他愤怒地关了浏览器,对着桌面上的美女胡思乱想。“要不要给公安局打个电话?虽然那个女人可能真与我的死无关,但查一下似乎也没关系。万一真是她请人干的,我不报案的话,可能公安局还真的查不出来了。” 他拿起话筒,犹豫一会,又放下了。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先分析一下她的做案可能性有多大。 “那个女人应该不会雇凶杀人,因为雇凶杀人,也需要花很多钱,而且凶手杀人后,今后也有可能威胁和勒索她。如果我是她的话,肯定不会做这种又花钱又增大风险的傻事,两害相权取其轻,倒不如只被武运吉勒索一次。如果武运吉贪得无厌,勒索一次后又继续勒索,我再走雇凶杀人这步棋。” 这样一想后,他觉得那个女人涉案的可能性更低了。 “那到底是什么人因为什么原因杀了我呢?” 他冥思苦想好一会后,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啊,我怎么一直没想过这种可能性!那个女人就算没胆子杀人,但请人教训武运吉一次应该还是有可能的,假若她只请人去打武运吉,结果所请之人弄错了对象,并失手杀了人,这种可能性应该有吧?!” 他就象一个瞎子忽然见到了光明一样,全身一震。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虽然自己的行为可能会干扰公安人员的侦察方向,但他已顾不得许多了,拿起电话,又给110打去了电话。 电话通后,他象上次那样,不回答自己是谁,只将他知道的情况以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对方,然后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后,他又发呆一会,才不再想这些事情。正想进他平日爱去的一个论坛看贴子,忽然,他象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全身微微一震。 QQ好友里的那条灰色的海豚,不知何时变成浅兰色了! “想不到她今晚还有心情上网!” 虽然还没想好要跟她聊什么,他还是立即点击了“害怕大海的海燕”,并打下“你好”两字发给了她。 等了小会,对方回复了“你好”两个字。 他想了一下,又打下一行字:你这只海燕为什么害怕大海? 她没有回答。 他等了一会,又打下两个字:在忙? 没有。 那为什么不爱理睬人? 没什么,只是在偷菜。 他不禁苦笑,他以为她今晚心绪肯定会受影响,哪知她还有心情上网偷菜! “她是一个很薄情的人吗?”他想了一下,又打下一行字: 你心情不好? ※※※ 她这次回复倒很快:你怎么知道? 他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有这种感觉。 见她没马上回复,他又问对方:你不会游泳? 害怕大海的海燕:你怎么知道? 冤死鬼:因为你害怕大海~~ 害怕大海的海燕:嗯,是这个原因,你呢?为什么要叫“冤死鬼”? 冤死鬼:因为我这段时间运气很不好,每一件事都很不顺心。 害怕大海的海燕:你这样说来,我也该叫“冤死鬼”了!哎,你叫冤死鬼,那我就叫倒霉鬼吧。 在这行字后面,她又附上了一个“倒霉鬼”的图标。 他苦笑一下,回复道:你不要叫倒霉鬼。 害怕大海的海燕:为什么? 冤死鬼:因为我不想你跟我一样倒霉。 害怕大海的海燕:你这人真怪,是个好人~ 冤死鬼:是呀,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微笑让你带走。 害怕大海的海燕:你爱唱歌吗? 冤死鬼:有点。 害怕大海的海燕:哦。 冤死鬼:你呢? 害怕大海的海燕:爱听歌,但唱得不好~~ 冤死鬼:呵呵,很多人都是这样。不过,还是希望有一天能听到你的歌声~ 害怕大海的海燕:那不可能。 冤死鬼:难说。 害怕大海的海燕:除非你先唱来听听!对了,你能不能唱几句来听听?就唱刚才那两句歌词~~~~~` 冤死鬼:算了,今晚心情不好,嗓子状态不佳,下次吧。 害怕大海的海燕:不想唱就算了,少找借口。 冤死鬼:如果你真想听我唱歌,哪天我唱几句给你听,我曾得过校园流行歌曲比赛三等奖呢! 害怕大海的海燕:你就吹牛吧! 冤死鬼:确实是吹牛,其实得的是鼓励奖!~~~` 害怕大海的海燕:真的吗? 冤死鬼:真的。 害怕大海的海燕:鼓励奖也不错呀!真希望你哪天唱两句来听听~ 冤死鬼:好呀,不过有一个条件。 害怕大海的海燕:什么条件? 冤死鬼:你也要唱一首歌来听。 害怕大海的海燕:那算了!~ …… 就这样,两人你来我往,越谈越觉得投机。他们由音乐谈到文学,又由文学谈到电影和电视剧,一直谈到深夜23:16分,她才说要睡觉了,于是结束了谈话。 两人结束语也很相似: 冤死鬼:跟你聊天很愉快!本来心情不好,现在心情好多了! 害怕大海的海燕:我也一样,心情也很不好,上网散散心,现在心情也好多了,谢谢! 看见海豚又变成灰色后,他才关闭了QQ,走到沙发上躺下来。回想起与她“交谈”的每一句话,他心里又是激动,又是伤心,又有一种难于言状的甜蜜。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武运吉在上班时被两名便衣警察带走了,虽然警察没有说什么,但同事们还是从各个渠道听说了一些情况。流言就象森林失火一样,很难控制,公司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他敲诈勒索某县XX公司总经理夫人任靓的事情。 ※※※ 武运吉敲诈勒索的行为,因为属于犯罪未遂,所以没有遭到逮捕,但公司领导听说了情况后,毫不客气地将他解雇了。武运吉也没有提出异议,就是公司不解雇他,他自己也没法在这个公司甚至这个城市呆下去了。 至于夏海燕,他只能自叹无缘,那晚他被沈俊的鬼魂惊走后,打了好半天电话,才终于打通了,但夏海燕的态度忽然变得很冷淡,叫他不要再给她打电话。他很莫明其妙,问她是什么意思,夏海燕不想多谈,只说了那个女人的电话号码,然后就关机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纳闷,到底是谁偷听了他和任靓的电话了呢?联想到最近公司发生的一些怪事,他心里隐隐猜到有鬼在搞怪,所以不敢深究原因。 任靓的日子也不好过,她的总经理丈夫虽然自己也经常背着夫人玩小姐和别的女人,但对于妻子的偶尔出轨还是无法接受,不顾女儿的反对,坚决要与妻子离婚。 沈俊听说这些情况后,虽然也有些后悔不该打那个报警电话,但他也没多想这些事情。自己的稀饭都没吹凉,哪有心思去管别人碗里的干饭? 他在网上终于看到了案子的后续报道,但结果让他大失所望,经过警方的调查,证明他的猜测是错误的,武运吉和任靓的事情与他的死没有关系。 自那晚与夏海燕在QQ上聊天认识后,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每晚都只有两件事可做,一件事是等待她上网并与她聊天。一件事是,在傍晚时分,他乘车到龙门站,到她上班的那家百事通店去看她。 他也知道这两件事情其实不能改变什么,甚至只能让他的心灵更加痛苦,但他还是不能控制自己。就象一个人瘾君子一样,明知吸毒的后果很悲惨,但因为不能放弃吸毒时产生的幻觉和快乐,所以还是要吸毒。 他已经掌握了她的上班规律,这家小店除了老板外,只有两名营业员,两名营业员实行轮班制。如果她今天上下午班(14:00分至18:30分),那么明天就肯定是上午班(08:30至14:00分)。 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平日很少来店,这个店的生意也不太好,所以店里经常只有一名营业员。 有两天他甚至整个上午都坐在店里陪她上班!当然,前提是必须趁着夜色的掩护,提前走到小店附近。 在小店旁边二十米远处,有一家小食店,不等天亮,勤劳的主人就开了大门,开始做各种准备工作。因此他可以呆在小店里等天亮,等到她来上班时,他就随便附身到一个食客的身上,走进阳光中。经过百事通店门前时,他才离开别人的身体,走进店里。那情形就象是把别人的身体当做遮阳伞使用一样! 不过,这种事情他只干过两次。因为他发现自己很无聊,而且也很不自在。 她虽然看不见他,却似乎能听到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 他看见她疑神疑鬼地不时东张西望,甚至怀疑老板是不是在店里偷偷安装了用于偷窥的摄像头! 虽然一直没有发现摄像头,但她还是将自己的感觉和不安偷偷告诉了另一名营业员,并问她是否有同样的感觉。 那名营业员自然感觉不到,但为保护隐私起见,两人还是齐心合力,装成打扫卫生的样子,将店里每个角落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最后自然没有发现。 沈俊开始还觉得有趣,甚至发现当鬼也有一点意思,别人看不见自己,自己却可以想怎么看对方就怎么看对方! 他甚至忍不住偷偷摸过她的手!她虽然不知道有人在摸自己,但好象也有一点感应,就象皮肤有点痒一样,会用另一只手去“瘙痒”。 反正她看不见自己,所以他看她也没太多顾虑。有时他就坐在她对面的、专供客户坐的转椅里看她。 尽管他没有发出声音,但她好象还是能感受到一样,有时会神经质地抬起眼来“看他”,甚至对着他的眼睛发呆。 虽然他从中体会到了一些生人不能体会到的快乐,但更多的还是痛苦。 她就在他的眼前,他却不能得到她。 不能跟她说话,甚至不能发出一丁点声音! 这种谨小慎微、诚惶诚恐的感觉,让他很不好受。时间长了,甚至会有抓狂的感觉! 自己难受,又让别人难受,甚至让她变得胆子越来越小,他觉得不安和羞愧,因此后来再也不去陪她上班了。只在她上下午班时,他才会来看看她。 尽管时间很短,他还是坚持做这件在别人看来很无聊的事情。 这是沈俊报案后的第二周星期五,傍晚18:32分,沈俊孤独地站在人行道上,默默地看着正在关店门的夏海燕。 他以为今天会跟前几次一样,他默默地陪她去赶公交车,目送她乘车离去后,自己在街上乱逛一会,然后回到公司,在网上等待她。 但今天她却没有走向那个公交车候车亭,而是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要去哪儿?”他走在她身边,一边好奇地侧身看她,一边在心里猜想。 她默默地向前行了几分钟后,忽然包里的手机响了,她取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马上按下接听键,并神情有些兴奋地说道:“我正在路上,大概二十分钟后就能到!……工资今天发了,可怜呀,辛苦上班一个月,才900多块钱……” 听口气对方是她的一个熟人,他正猜想对方跟她是什么关系,忽然,她惊叫了一声,同时身子猛地向前摔倒! 他吃了一惊,这才发现原来遇到了两个抢匪! 那两个抢匪都很年轻,看样子都还不到二十岁,两人共骑一辆摩托车,坐在后面的那个年轻人趁她专心讲电话的机会,冷不丁地伸手抢过她肩上的小皮包,前面那个年轻人一见同伴得手,立即加大油门向前逃去! 夏海燕见自己的包被人当街抢走,又惊又气,从地上爬起来后,不顾一切地向前追去,并一边追赶,一边大声向行人求助:“抢人了!帮忙抓抢匪呀!” 沈俊见无人帮忙,想也不想,便撒开两腿向前追去! ※※※ 夏海燕想到自己辛苦工作了一个月,才得到的960元工资,竟被两个抢匪当街抢去,自然不甘心,一边拼命追赶,一边大声呼叫抓贼。但到底是个女孩子,追赶小会便体力不支了,眼看两个抢匪已经逃得快看不见了,又无人帮忙追贼,只得停下来,蹲在人行道边一边喘气,一边用自己的手机向110报警。 电话通后,她因为气息不匀,加之心太着急,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接电话的警察问了好半天,才总算明白了个大概,警察问她看清楚摩托车的车牌号没有,她说没有注意看,警察又问那两个抢匪长相和衣著特征,她也说不大清楚,只记得坐在后面那个抢她挎包的人穿着一件红色的T恤衫,染着一头黄发,前面那个开车的抢匪好象穿的是一件白色衬衣,两人都很年轻,看样子只有二十岁左右。 她打电话时,旁边不断有人围上来看热闹,其中一个中年人自称看清楚了那辆摩托车的车牌号,在旁边大声说道:“好象是淅FXXXX4!”她听了忙将自己的手机交给对方,请他帮忙将这个车牌号告诉给警察。 警察记下车牌号后,又问了几个问题,便挂了电话。 一个中年妇女见夏海燕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忙安慰她说:“小妹妹不要太着急,只要他没看错那辆摩托车的车牌号,就有可能找得回你的钱和包。” 那中年人说道:“我保证没看错!我为了看清车牌号,还专门跟着跑了几步!” 众人听他说得那样肯定,都夸他为人精明,但也有几个人不识趣地在旁边泼冷水:“那也难说,那些抢匪的车一般都来路不正,要么车是偷的,要么就是假车牌,除非他们脑子进了水,才敢开着自己的车,挂着真实的车牌上街来抢人!” 夏海燕本来抱了一线希望,听了这几人的议论后,心都凉了半截,她当然不会想到:此时此刻,一场惨祸正在发生…… 一个鬼跑起来有多快? 以前沈俊不知道。但想象里好象鬼无所不能,想什么时候出现在谁面前,就什么时候出现在谁面前。 但现在他才发现不是这样的。鬼除了不会呼吸,可以隐身外,其他方面跟人也差不多。两条腿也跑不过摩托车。 沈俊眼见再追一会,摩托车就会没影子了,情急之下,想也不想,就飞身跳向一辆正朝相同方向飞驰的小型货车,他在读书时就比较爱好体育运动,现在做了鬼,身手更较从前敏捷,两手抓住车厢后面的栏板,轻轻松松地爬进了货车车厢里。 货车向前开了三分钟后,沈俊看见前面那辆摩托车拐进了左边的一条小巷子,于是跳下货车,追进那条小巷。 ※※※ 小巷子里道路又窄又不平,两个抢匪又自以为没人追来,所以放慢了速度。 眼看就要穿过小巷,开上另一条大街上时,坐在后面的抢匪忽地怪叫一声,从后座上翻落下地! 开车的抢匪吃了一惊,以为是他没坐稳,急忙将车停下。 “别叫喊了,快上车!” 但同伴好象没听见他的话一样,继续在地上乱叫乱喊,同时用双脚向空中乱踢!两只手更奇怪,拼命地护着头和脸,就象有人骑在他身上打他一样。 开车的抢匪见状又惊又疑,问道:“你怎么了?” 抢包的抢匪不答,嘴里发出一些含糊的声音,同时用手死命去“卡”自己的脖子! “小毛,你……到底怎么了?!”开车的抢匪惊奇极了,呆了一下,才下了摩托,跑过去帮他。 但他刚走到小毛身边,肚子就象被人猛踢了一脚似的,痛得怪叫了一声,蹲下地去。 而小毛更惨,两只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他当然最明白,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正骑在他身上,正在卡他的脖子! 他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那个看不见的东西力气大得惊人,他的脖子就象被一只可怕的铁箍卡住了似的,任他怎样反抗,都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他惊恐万状,想要求饶,但已经说不出一个字! 开车的抢匪虽然也痛得不行,但他仍没有意识到有鬼,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被同伴误踢了一脚。一边慢慢站起来,一边骂道:“小毛你……到底怎么了?发羊癫风了吗!” 虽然又痛又怒,但怕同伴被人抓住,连累自己,还是忍痛慢慢上前,企图施救,但刚上前两步,他又被踢倒在地上! 他这次因为有了防备,所以受伤没刚才重,而且他也看清楚了,根本不是小毛的腿踢了他! 他呆了一下,才终于醒悟到是怎么回事! 他吓得脸色惨白,哪儿还顾得上同伴,忍痛跑向摩托,企图逃命。但为时已晚,他的同伴小毛已经被沈俊活活卡死在地,他的手还没摸到摩托,沈俊的两只手又卡住了他的脖子! 抢匪吓得全身发抖,一边拼命要扳开可怕的鬼手,一边用脚猛踢对方。 但他的脚全都踢在了空气里!他虽然身体比小毛要壮实一些,但因为刚才受了伤,而且他也明白到是什么东西卡住了自己的咽喉,本来有十分力气,此时也最多只能使出两分力气,只挣扎了十几秒钟,便一命呜呼了! 虽然他们出事的地方离巷口不远,甚至已经能看见巷口外的大街,但因为巷子里光线较昏暗,所以没人注意到刚才发生的恐怖事情。直到第二个抢匪死去后,才有一个少妇牵着自己的女儿走进巷子里来,看见两个年轻人倒在地上,吓得尖叫一声,急忙牵着女儿跑出了巷子。 沈俊趁少妇还没叫来人的机会,赶紧拿起抢匪掉在地上的夏海燕的小挎包,转身跑出了巷子。 出巷后,他沿着来路走了一会,直到走到一个公交车候车处后,方才停下来。等不多会,便来了一辆公交车,他跟着其他客人上了公交车。 ※※※ 但他回到刚才与夏海燕分手的地方时,夏海燕却早已离去了。 “看样子只有等她明天上上午班的机会,把这个包还给她了。”他叹息一声,正要步行回公司,忽想到一个问题:“不行,她本来就有点疑神疑鬼了,我如趁她上班时把包还到她面前,只怕反会吓着她!” 他停下脚步,想了一会,决定将这个包还给朱栩。“虽然这样也很奇怪,但总比当面吓她要好一些。” 打定主意后,他便朝朱栩家行去。因为上次朱栩请他到她家去吃饭,告诉过他地址,所以他不用问人,便找到了朱栩的家。 想到自己上次就是因为要去朱栩家,才被人杀死,他心里有些感伤,恨恨地想道:“他妈的抢匪,老子以后见到一个就杀死一个!” 虽然不清楚自己的死因,但他怀疑自己是被抢匪害了命,因此对抢匪极其痛恨,刚才被抢的就算不是夏海燕,他也会追上去杀死抢匪的。 到了朱栩家所在的楼层后,因为有两户人家,他想不起朱栩说的到底是左边家还是右边家了,怕还错了,犹豫一下,才试着按了左边那家门铃。 门开后,他看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正以为自己拍错了门,忽听见屋里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是谁来了?”听声音有些象是朱栩。 中年男人奇怪道:“没有人!” 中年女人怪讶道:“没人?那刚才是谁在按门铃?”边说边走过来看。 沈俊见对方果然是朱栩,心里不禁苦笑,等他们关上门后,他才将夏海燕的包轻轻放在门口地上,然后又按了两下门铃。 过了一会,门又开了,这次是朱栩和她的丈夫一起出现在门后面,看见门外无人,地上却有一个女式皮包,都很惊奇。 两人惊疑地对视一眼,朱栩忽然说道:“啊,这不是海燕的包吗?!” 中年男人奇怪道:“你没认错吧?” 朱栩没有回答丈夫,兴奋地回过头去,朝屋里大声喊道:“海燕!海燕!你快来看!你的包被人送回来了!” “真的呀?!”屋里传出夏海燕既惊奇又兴奋的声音。 看见夏海燕激动得象个孩子一样地跑到门口来,沈俊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天,真的是我的包!姨妈,是谁送来的?!” “不知道,我们没看见人!” 第四章 柳暗花明 忽忽夏去秋来,转眼间过了数月。夏海燕虽然从未见过沈俊的面,但已对他很有好感,并知道他是在同一座城市里上班,不但答应了他的要求,给他传了一张自己的照片,还将一些不愿对人说出的事情告诉了他。 那两名抢匪死后,警方曾一度怀疑过那个帮她夺回挎包的人就是凶手,甚至对她的人际关系做过调查,但因为无法找到嫌疑人,查了一段时间后,才再未找过她。 她还告诉他,她对现在的工作很不满意,觉得工资太低,很想另找一个工作,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 ※※※ 夏海燕本想沈俊也发一张相片给她,但沈俊却以自己不爱照相、没有数码相机、扫描又嫌麻烦等理由婉拒了她的要求。 夏海燕当然想不到他是一个鬼魂,猜测他长相不好,或者已有女朋友,甚至猜测他已结婚了――因为他明知两人就在一座城市里上班,却从来没有要求见面――见他不肯传照片,也不再提此事。 两人除了QQ聊天外,还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有时他们也直接在电话里聊天,有天晚上,沈俊很高兴,还在电话里唱了一支歌给她听。他唱过后,要她也回赠一首歌,但夏海燕却笑着拒绝了。他说不公平,夏海燕说:我给你传了照片,你没给我发照片,我也觉得不公平呢!除非你发一张相片给我看一看你的庐山真面,我才给你唱一首歌。 如是其他男人,肯定会答应这个条件。但沈俊却无法做到。本来,他完全可以在网上随便下载一张帅哥的相片,假称是自己的发给她,但他不愿在她的心里投下另一个男人的影子,所以没有这样做。 沈俊感觉出对方对他很有好感,如果自己不是鬼魂,向她提出见面的要求的话,她可能会答应,心里既甜蜜,又悲伤,对杀害自己的凶手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但自己被害的案子,就象他杀了两名抢匪的案子一样,都成了悬案。不但再无相关新闻报道,人们也渐渐忘记了他。 这几个月里,公司内部的人事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刘丹、孙静、章后福三人调到别的部门去了,主任也换成了林琳。三名刚进公司的新职员成为这间办公室的新主人。 三名新职员都不认识沈俊,自然不会谈论他。沈俊对这间办公室越来越有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感觉,若不是为了和夏海燕联系,他一定早离开了这儿。他只是一个孤魂野鬼,到哪儿都能上网,晚上虽然不能自由进出其他办公室,但他可以去网吧上网,也不一定非得赖在这儿。他只是习惯了,所以暂时还没有离开这儿的打算。 沈俊本以为自己与她会象两条平行线一样――虽然距离很近,但永远不会相交地交往下去。但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一天,他跟平日一样,在办公室的茶几上无聊地看报纸时,一名邮政局的投递员忽然走进来,拿着一个快件问一名新职员:“请问谁是沈俊?” 当时办公室里只有两名新职员,他们都不认识沈俊,好奇地看过快件上面的名字后,说公司里没有这个人。其中一人拿起电话,给主任林琳打了电话,问公司以前是否有沈俊这个人。林琳人在外面,虽然有点好奇,但不可能为这点事跑回公司,便在电话里告诉那名投递员说,沈俊以前在这儿上过班,但已经死去三个多月了。 投递员谢过两名新职员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他乘电梯下楼后,到公司对面的一家小店里去吃早饭,结果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个本来交不出去的快件竟然不翼而飞了! ※※※ 他以为是自己粗心,忘记带走快件了,吃过早饭后又回到刚才的办公室查问,但两名新职员都说没有看见。投递员自己也很奇怪,他记得自己进电梯时明明将快件放进包里的,弄不明白怎么会弄丢了。 他当然不会想到,此时此刻,那个快件的收件人沈俊正站在没有装修的24楼的一个窗台边,正在查看快件里面的内容。 这个快件的发件人名叫黄剑,是沈俊的一个大学同学。沈俊心里有些奇怪,自己跟黄剑关系很一般,他怎么会突然想到要给自己寄信呢? “会不会是要结婚了,所以到处乱发请柬呀?” 看对方地址,是L县XX公司,他心里不禁苦笑。现在的人也真是,平日没怎么来往,但遇到这种事情后,哪怕不在一个城市,哪怕交情并不很深,也会发请柬来! 与其说是邀请赴会,倒不如说是要求汇款给他!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撕开了快件的封口,但里面的内容却并非他的猜想。 快件里只有一张照片。 他微微一惊,取出照片看了一眼,又在里面找信纸,但确实没有。 “这张照片我本来就有一张,他发什么神经病,又给我专门寄一张照片来!” 这张相片上面一共有九个人,都是他的大学同学。他清楚地记得,这张相片是他们大学毕业前夕,一起去北京玩耍时,于故宫附近的一片树林里合的影。 他纳闷地看了几秒钟照片后,又反过来看照片的背面,这才发现上面写有几行字: 王悦:2008年11月?日,死于一场车祸; 李江涛:2009年2月17日,同样死于一场车祸; 张小芙:2009年5月28日,突然因急性心肌梗塞死于家中; 林若茹:2009年8月12日,于家中上吊自杀,自杀原因不明; 你还活着吗?如果活着,请与我联系!我现在的电话号码是:138XXXXXXXX 字迹写得很难看,如果他不认识对方的话,一定会以为写字的人是一个小学生。 他虽然与黄剑不是很要好,但看过他的字,所以知道他写字很难看。但他还是看出,这些字比他平日写的字还要差,甚至他能通过这些字看见他写字时的样子。 他一定是带着一种恐怖的心情在写这些字! 他当然能理解他的心情。自己的大学同学,才毕业一年多,就死去了四个!而且,这四个人全都是这张相片上的人! 他为什么那样恐惧?难道他知道一点什么? 他一边惊疑地看那些字,一边不时反过来看照片上的死者。 于是,他很快发现了黄剑恐怖的真正原因: 照片上面,从左至右依次是:王悦、李江涛、张小芙、林若茹、沈俊、黄剑…… 天,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左边这几个人全都死去了?而且死的顺序跟他们在照片上的位置顺序完全吻合!――只有自己和林若茹两人“交换”了顺序。 ※※※ 自己当然也已经死去了,因此上面其实少写了一行字: 沈俊:2009年7月16日,莫明其妙被人杀害; 他发呆一会,又发现了一个规律: 这张照片上的人,基本上是每隔三个月,就有一人死去! 但是,只有他是例外,按照“规律”,他应该死于11月份,但他却在7月16日被人杀害。也就是说,他本应死在林若茹之后,但他却“抢”在她之前死了! 这是为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便暂时放下这个疑问。又想:“按照死亡顺序的‘规律’算来,下一个就是黄剑,也难怪他会感到恐惧,急着想要与我取得联系。” “原来我的死,并不是一次意外事故!在我之前,就已经有三个同学死去了,而在我之后,又有一名同学‘莫明其妙’地死去!” 他一直猜想自己是被抢劫犯杀害的,但现在他才发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可怕得多! “难道我们的死,与那次去北京玩耍的经历有某种联系?” 他在心里紧张地回忆那次北京之行,但想来想去,想不出他们得罪过谁。 虽然自己已经死去,能否查明真相,其实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但他还是决定要查出自己的真实死因。 中午下班后,沈俊冒着被同事们听见自己声音的危险,迫不及待地给黄剑打去了电话。黄剑问他使用的座机是不是他的办公电话,沈俊说:“是,但你不要打这个电话找我,因为我已经辞职了,等工作交接清楚后,就会离开公司,所以你打这个号码,也找不到我。” 黄剑问他手机号码是多少,他说手机丢了,还没买新的,等有了新号码再告诉他。黄剑猜测他一定混得很不好,怕他难堪,便不多问他的近况,寒暄几句后,便开始了正题。 “你怎么看这件事情?”黄剑叹息一声,问道。 沈俊道:“我今天上午才收到你寄给我的照片,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事。王悦、李江涛、张小芙、林若茹他们毕业后都跟你有联系吗?不然你怎么知道他们的事情?” “没有联系。我也是前几天才得知他们四个人已经死去的事情的!事情是这样的:你知道我跟苏敏从大二开始交往,到现在已经有了四年多了,如今我们又是在一个单位里上班,我们本来计划在今年国庆节结婚,想到同学们毕业后也有很长时间没聚会了,所以想趁这个机会,把我们知道的、还在本省混的大学同学都请来好好聚几天……” 沈俊心里不由苦笑一下,“还是给我猜到了一半,果然是要结婚了!”不耐烦听他废话,打断话头说道:“挑重点说,不相干的事情以后有机会再说!我已经辞职了,用公司的办公电话打区间电话,有点不好,我是趁大家中午下班了的机会,给你打电话的。” 黄剑摇了摇头,心想:“这小子混得真惨,打个电话都要偷偷摸摸的,弄得象个特工似的!”叹一口气,接道:“总之,我们两人商量了一下后,决定给大家都发一张请柬,知道手机号码的,就直接打电话通知。王悦、李江涛、张小芙、林若茹他们以前留给我们的手机号码也都打不通了,幸好我们从其他同学那儿辗转问到了他们现在的单位,并查到了他们公司的电话号码,结果让我们大吃一惊,这四个同学居然都已经死了! “开始我还没想那么多,幸好苏敏心细,她听说张小芙和林若茹都已经死了,心里很难过,因此找出一些过去的相片来看,结果看到那张相片后,她才猛然发现事情不对!你一定也注意到了,四个死去的同学都在那张照片上! “苏敏越想越奇怪,将这个发现对我说了,我听了也觉得事情有异,于是我们又分别给他们的公司和家人打去电话,寻问详情,我们将他们的死亡时间排列后,就发现他们的死亡顺序,正好符合他们在那张照片上的顺序!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想你也发现了这一点吧!因为接下来就是你和我,后面还有苏敏,于是我们马上设法与你联系,因为查不到你们公司的电话号码,所以就发了一个快件给你。我还在想,要是你三天之内不与我联系的话,我就请假来H市找你!唉,我们还在担心你是不是也已经……!” 沈俊想了想道:“我刚才回想了好半天我们那次去北京玩耍的经历,可是我想不出我们得罪过谁,你们想起了什么没有?” “也许……我们得罪的不是一般人……”黄剑有点欲言又迟。 “你吞吞吐吐干什么!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 “好吧,我们……你不觉得事情有点太离奇和恐怖吗,甚至有点象是鬼片里的情节……” 沈俊微微一惊:“你不会认为我们得罪了什么鬼神吧?” “这世上有没有鬼,我以前还真不相信,但我们现在遇见的情况,你不觉得有……有这种可能性吗?” 沈俊一时语塞。两人沉默了小会,沈俊才又问道:“可是我们也没得罪过什么鬼神呀。我们虽然在旅游中遇见过一些鬼神像,既未上香,也未参拜,但也不至于引来这样严重的后果吧?不拜鬼神的游客很多,又不是只有我们几个。” 黄剑道:“是呀,我也这样想。所以……我怀疑事情可能与那件事情有关……” “你指什么?” “你忘了吗?我们在那片树林,就是照片上的那座树林里面,我们胡闹了一个通宵,不但在林子里乱扔了一地的食物垃圾,而且还在林子里乱解手……” 沈俊道:“这有什么?林子里又没有坟墓或者鬼神雕像,再说我们的行为也不是什么要命的错误吧。” “是呀,我们那晚的行为虽然不太文明,但也不能说有什么大过,可是……那片树林就在故宫后面不远处,假如那片林子里埋有一个或者一些被皇帝处死的人的话,我们在林子里随地大小便,有可能会得罪了地下的鬼魂?” 沈俊皱起眉头,觉得对方的想象实在太过离奇,甚至有点荒唐可笑。 黄剑似知道对方心意,干咳一声,又道:“其实这个猜想也是苏敏首先产生的,你也知道,她是一个爱好文学的女人,又很爱看鬼片和恐怖小说这些东西,所以脑子也有点不正常,不过,我觉得她的猜测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性,你说呢?” ※※※ 沈俊嗯了一声,道:“有一点可能性,毕竟那个地方是在故宫后面。” “是呀,我也这么想,如不是因为地理位置有点敏感的话,打死我也不相信这种奇怪的猜想!” 沈俊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计划好了,要是联系不上你,或者你也……出了事,我们就直接去北京,重回那片树林里去,看看是否有我们没注意到的坟墓或者别的不能亵渎的东西。” “你们公司很好请假吗?” “看你这话问的!现在命都可能保不住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公司准假最好,不准假就辞职算了!” 沈俊轻吁口气,“说的也是。” “怎么样?你跟我们一起去北京吧?” “我……” “你还犹豫什么?需要我提醒你吗:你在我的左边,要死也是你先死!大家齐心合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就算最后结果还是一死,我们也已经努力了。古人说:凡事我曾抗争,成败不必在我。努力后死去,总比坐以待毙要强!” 沈俊心道:“真他妈倒霉,你们早点发现这个秘密就好了,现在我已经死了,调查又有屁用!何况我现在这样子,能跟你们一路吗?”说道:“好吧,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本来计划后天出发,现在既然已经联系到你了,大家明天就出发吧?” “好,明天就明天!不过,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不能与你们同行,大家到北京后再联系吧。” “你小子真不分轻重,还有什么事情,比你的小命更重要?” “放心,我肯定要去,这种事情,我能占你们便宜吗?何况我在你左边!” “好吧,那大家在北京见!” “一言为定。”(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星期六上午。朱栩叫夏海燕陪自己去杭百商场买点东西。 昨天下午,夏海燕的妈妈朱棋给妹妹朱栩打来电话,说自己已经卧病在床两个月了,估计好不了了,叫妹妹转告夏海燕,如果她请假方便的话,就回去一下。她希望在死前能与女儿最后见上一面。 夏海燕的老家在四川攀枝花乡下,爸爸妈妈在她三岁时就离婚了。妈妈离婚后回到了自己的老家成都双流,两年后又另组了新的家庭。夏海燕跟爸爸过,爸爸是攀枝花某厂职工,因为厂里效益不好,所以父女俩日子一直过得很拮据。 她的爸爸只有小学文化,加之工作很忙,因此对女儿一向疏于管教,夏海燕初中毕业后,没能考上高中,进了父亲所在的工厂做临时工。 一年后,父亲因病谢世,妈妈听说后,对女儿有些不放心,便打来电话问她愿不愿意到她开的小馆子去帮忙。 夏海燕从记事以来,就没跟妈妈过过,虽然偶尔也会去妈妈那儿玩几天,但她对妈妈没有多少感情,所以不愿到妈妈开的馆子去帮忙。她的姨妈朱栩听说了夏海燕父亲已死的情况后,也跟她的妈妈一样,有点担心夏海燕学坏,就提议让夏海燕到杭州来打工。 ※※※ 夏海燕本来就没安心在父亲工作过的破厂里上班,虽然只见过姨妈几次面,感情很淡,但到底是年轻女孩,对大城市有一种向往,所以答应了。 夏海燕到杭州后,没有住处,暂时住在姨妈家里。恰好姨父顾承的一个熟人开了一家百事通店,需要招收两名营业员,于是姨妈叫顾承出面,让夏海燕去了这家百事通店上班。夏海燕虽然并不满意这份工作,但考虑到自己的条件,要找好工作确实不易,所以只能暂时干着。 夏海燕听姨妈说了妈妈生病的事后,尽管对妈妈感情不深,但毕竟是自己亲妈,还是决定回四川看望一下。朱栩想给姐姐买点东西,所以今天一早就叫夏海燕陪自己去逛商场。 两人买好东西出商场后,朱栩忽然想起要到办公室去拿样东西,又叫夏海燕陪自己去公司一下。到了公司,朱栩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开了办公室的门后,叫夏海燕先坐一会,自己去了厕所。 夏海燕在姨妈的位置上静坐了小会,忽然产生一个想法:自己平日难得到姨妈工作的地方来,今天是个机会,何不拨打一下那个号码,看看他到底在哪间办公室上班! 第一次与沈俊在电话里聊过天后,他就对沈俊有了一种好奇感。尽管沈俊没有说出他在哪个单位上班,但夏海燕还是查出了他的工作单位。 她在百事通店上班,代收电话费是她的其中一个工作。她上班时,在电脑里输入了沈俊的办公号码,结果让她大吃一惊,电脑显示那是XX公司的一个办公电话,而这个公司正好是她姨妈所在的公司! 除了这一点外,她对沈俊还有一个怀疑。她发现沈俊的声音,有点象上次装鬼吓跑武运吉后,又在电话里对她讲了武运吉一些坏话的那个人。查明对方是姨妈的同事后,她心里更对沈俊有了怀疑。 她开始还猜测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有点意思,所以不动声色地继续与对方保持QQ联系,但交往了三个月后,对方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甚至也没有要见面的意思。 本来,她可以将这些事情告诉姨妈,有姨妈的帮助,要查出沈俊是谁并非难事,但她不愿将这种事情对姨妈讲。 人家只是跟她在QQ里聊天,并没有别的意思,何必非得查出对方是谁呢? 因此,她虽然早已明白对方其实认识她,并且就是姨妈的同事,但她从没挑明。 但现在,她却忽然有了一种想要知道他是谁的冲动。 她迟疑一下,拿起姨妈桌上的办公电话,拨了那个神秘的电话号码。 电话刚一拨通,她就听见这一层楼里响起了电话振铃声! “原来那个人就在这一层楼上班!” 因为今天是星期六,公司不上班,所以整层楼显得非常清静。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铃声很大,整层楼都能听见那个声音。 夏海燕知道不会有人接电话,所以没有守在话机旁边,拨通电话后,她将话筒轻轻放到桌子上,然后轻步走出办公室,站到走廊里去听那个电话铃声。 她听见走廊左边第二间办公室里有电话在响,虽然明知办公室里没有人,但她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紧张感。 她轻步向那间办公室走去。 她当然不会知道,那间办公室里正睡着一个鬼魂! 沈俊昨晚睡得很晚,加之今天是周末,公司不上班,所以他还躺在沙发上睡懒觉。 听见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他开始以为是谁拨错了号码,没有理会,但见铃声持续不断,忽然想到:“会不会是黄剑打来的电话呀?”于是起身走向话机。 但看来电显示,却是一个本地座机号码,他觉得似曾相识,害怕是同事打进来的电话,所以没有接听。 讨厌的铃声响了三分钟后,终于断了。他正犹豫要不要再睡一会,忽然铃声又响起来,看来电显示,这回是个手机号码。 他微微一惊,“是夏海燕的手机号码!今天是周末,她打电话来干什么?” 虽然今天他有事,待会要去赶飞机,但看见夏海燕主动给自己打来了电话,他还是激动地提起了话筒。 “喂!” 夏海燕全身一震,真的是他的声音! 她听出是这间办公室里的电话在响后,一直无声地站在门外偷听,虽然对方没有接电话,但她还是听见屋里有人活动的声音。因为猜不出里面是谁,自己又从未与他见过面,所以不好冒昧敲门。见他不接电话,于是又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了一遍那个号码。 没有想到的是,接电话的正是那个跟自己一直保持联系的神秘人! 原来他在办公室里! 她听见办公室里他有些兴奋的声音:“喂,喂,你怎么不说话?” 她怕他听出她实际就站在他的门口给他打电话,犹豫一下,挂了电话。 虽然自己并没做什么坏事,但她还是有一种心虚的感觉,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姨妈的办公室里。 还没坐下,手机便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正是沈俊的电话。 她怕对方听见了她的手机在响,忙按下接听键。 “喂。”她低声喂了一声。 “你好,你刚才怎么不说话?”沈俊问道。 “对不起,我……拨错电话号码了!” “哦,你……你在干什么?” “对不起,我现在有点事,以后再聊吧。”她象做贼似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很小声。 沈俊也感觉出对方今天有点异样,说声再见后,挂了电话。 她呆坐在姨妈的位置上,心里有些乱,既想过去看看对方的庐山真面,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安感。 她正心上心下,打不定主意,朱栩已经回到了办公室。 朱栩没注意到她神色有点古怪,取出钥匙,正要打开自己的文件柜。忽听夏海燕问道:“刚才我听见那边办公室有人在打电话,有人在加班吗?” 朱栩刚才在厕所里也听见了电话铃声,说道:“是有电话在响,但没听见有人说话。” ※※※ “不,我真的听见有个人在打电话!” “是吗?可能有人在加班吧。”朱栩没有在意,打开柜子,找到自己要拿的东西后,又将柜子锁上。 “要不要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打长途电话没有关系吧?” “看你说的!怕什么,想打就打吧!” 夏海燕虽然对妈妈没多少感情,但妈妈病了,问候一下也是应该的,何况又是免费电话,于是拿起电话,拨妈妈的手机号码。 电话不通,语音提示妈妈的手机已关机。 朱栩见电话打不通,从自己手机里翻出姐姐家的座机号码,让夏海燕又打。 这次电话通了,但接听电话的是她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夏海燕跟这个弟弟不熟,但因对方只是一个小学生,所以她也没有什么紧张感,便在电话里问弟弟,妈妈情况怎样。弟弟说妈妈住在医院里,爸爸也去医院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 朱栩见她在跟弟弟说话,便出去了。 夏海燕跟弟弟说了一分钟后,就结束了通话。朱栩这时也回来了,神色有点奇怪地对她说道:“你刚才听错了吧,那间办公室哪儿有人,我去拍了门,里面根本没有声音。” 夏海燕小声道:“可能他不想开门吧,那个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是多少,你说出来,我拨过去你听听。” 姨妈将信将疑道:“你拨XXXXXXXX试试。” 这个号码并非夏海燕知道的那个号码。夏海燕不想让姨妈知道她其实还知道另一个号码,所以拨了这个号码。 姨妈听见电话通后,好奇地走向那个办公室。 等姨妈一出办公室,夏海燕便用自己的手机,再次拨通了沈俊的号码,同时挂了座机。 过了几秒钟后,沈俊接了电话。 “喂,你不会又拨错了号码吧?”沈俊苦笑道。 “我……想看看你在做什么。” “看看?你又不知道我在哪儿上班,怎么看?” “我可以查到你的电话号码,我早就知道你在哪儿上班了!”她笑了一下,轻声说道。 沈俊呆了一下,随即醒悟,“原来你在暗中调查我呀!” “嘿嘿!”她笑了一下。 因为害怕姨妈发现自己其实认识对方,所以她尽量说得很小声。 “好了,我要挂电话了,对不起,我没有事情,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你唱歌很好听,下次再给我唱一支歌吧!” “你唱我就唱!” “好了,我挂电话了,有人来了!” 刚挂电话,朱栩便神色惶恐地跑进办公室。 “姨妈,你听见了没有?” “别说话!我们快走!” “姨妈,你怎么了?” “别说话!我们快走!”朱栩象遇见了鬼一样,脸色惨白,声音都在发抖。 夏海燕看出事情不对,虽然莫明其妙,但知现在不是问话时机,于是与姨妈出了办公室。 朱栩好象害怕被人听见了她们的动静似的,不敢大声关门,用钥匙插入锁孔,轻轻关上了办公室门,然后象逃跑似的,带着夏海燕乘电梯下了楼。 ※※※ 到了楼下坝子里,夏海燕见姨妈还是神色恐怖,纳罕道:“姨妈,那个人是谁?你怎么这么害怕他?” “天!这世上真的有鬼吗?我刚才在那个办公室门口偷听了里面的说话声,你猜是谁,他是……我以前准备给你介绍的那个沈俊!” 沈俊因为不能见光,无法自由出入办公大楼,乘电梯下到1楼后,在进门处等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等到一个打扫卫生的老头,他附在老人的身上,出了大门,上了公交车后,又换一个人,让这人打的“送”自己去机场,再附到一个乘客身上,混上了杭州飞往北京的飞机。 总之,经过不少周折,才终于没有误点。 到了北京后,他随一个单身男客进了一家酒店,并趁对方下楼去吃晚饭的机会,利用客房里的电话,与黄剑取得了联系。结果十分凑巧,黄剑和苏敏就住在离此不远的一家宾馆里! 黄剑听说他住得不远,叫他马上过去与他们会合。沈俊推说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而且还有别事,说大家明天再联系吧,慌忙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他心里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根本不可能与他们一起行动,又何必多此一举,与他们联系呢。 他在客房里呆坐一会后,眼见天色已黑,决定上街去逛逛。 他乘电梯下楼后,电梯门刚一打开,他就大吃一惊,只见黄剑正站在电梯门口! “沈俊!”黄剑象发现了金子一样,兴奋地一把抓住他的两臂,将他拉出电梯!同时回过头去大声朝总台方向喊道:“苏敏!不用查了,找到沈俊了!” 两人接到沈俊的电话后,十分激动,虽然沈俊叫他们不要来找他,但他们还是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他们在总台没查到沈俊的名字,也没有怀疑,因为沈俊说了,他不是一个人来北京的,还以为他住的客房是用同伴的身份证开的房间,正向总台小姐查询。 苏敏闻声回头,见到沈俊,惊喜不已,一边小跑过来,一边兴奋地招呼:“沈俊!找你好难呀!” 黄剑苏敏在读大学时其实与沈俊交情很淡,但现在看见沈俊,却象是见到了旧别的朋友一样,显得十分亲热。 沈俊呆在当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都看得见我?是我不能隐身了,还是……他们也是鬼?” “你小子怎么不说话?不认识我们了吗?”黄剑发现沈俊神色不对,奇怪地问道。 “不是,我……我只是没想到你们会来找我。” “你的同伴呢?” “哦,不用管他,他……他是我以前的一个同事,是到北京来出差的……” “这么巧呀?” “是呀。”沈俊苦笑道。“你们呢?是请假来的,还是已经……?” “请假来的。” 这时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正朝电梯走来,沈俊故意象个傻子一样,盯着对方看。 那个女人开始还假装无视,但后来终于忍不住了,奇怪地回视他一眼,然后进了电梯。 ※※※ “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人怎么突然能看见我了?!” 因为心里太过惊异,他的脑子已不能正常运转,黄剑苏敏两人说些什么,他几乎充耳不闻。 “还没吃晚饭吧,走,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黄剑说道。 “我不饿……” “客气什么,大家一起去吃晚饭吧!”苏敏说道。 沈俊本想推辞,忽又想道:“我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现在……我既然已经不能隐身,是不是也会象人一样,要吃饭呀?”说道:“好吧。” 黄剑问他的同事在哪儿,要叫他的同事一起去吃饭,沈俊说不用了,同事是来开会的,这边有接待单位,黄剑听了也就不再客气。 三人出了酒店后,随便找家小馆子吃晚饭。 沈俊感觉自己完全象一个正常人一样,不但会吃饭,而且还会喝酒。 他甚至有一种自己已经还阳的错觉! 他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暗想。“要是以后一直能这样就好了!” 三人边吃边谈,吃喝了半个多小时后,才终于酒足饭饱。因为店堂里另有几桌客人,所以他们没有谈论他们最关心的事情,只说了一些别后的情况。 吃完饭后,他们在街上散了一会步,便一起回到黄剑他们的宾馆客房中,商量明天行动等事宜。 沈俊担心明天天亮后自己还会象前段时间一样,见不得光,提议现在就打的去故宫后面那片树林里查看。但黄剑和苏敏两人因为心里认定有鬼在害他们,都不敢夜晚行动。 沈俊无奈,只得听从他们的安排,大家约定明天上午9点钟联系后,又说了一些大学时的往事,沈俊便告辞了。 沈俊乘电梯下楼后,没有马上回“自己下榻的酒店”,而是坐在宾馆大堂的沙发中,思考今天遇见的怪事。但这些事情他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又未在任何鬼片和书本里学过相关知识,自然百思不得其解。 “要是明天我能见光,别人也能看见我就好了!” 他胡思乱想一阵后,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想:“我是不是真的已经还阳了?” 可是,怎样才能证明自己已经还阳了呢?他发呆一会,忽然看见大堂一角有面镜子,猛地想到一个办法:“一些鬼片里演过这样的镜头,鬼也会流血,但血是绿色的!我何不试一试,自己身体里的血到底是红色的还是绿色的!” 心念及此,更不多想,立即从沙发里站起,大步向门外走去。 门外有一个大花坛,花坛左边有一个小小的停车场,他见四下无人,便快步向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走去。 到了车边,他先机警地朝四周看了几眼,确定安全后,忽然挥起右拳,打向小车的观后镜! 咣地一声,镜子被他打得粉碎! 他痛得低叫一声,一边向黑暗处逃跑,一边用左手去摸自己的右手。 手上真的有血!但不知是红色的还是绿色的? 他激动地小跑了一会,直到一个有路灯的静处才停下来检查自己的手。 结果让他激动不已,自己的血竟然是红色的! ※※※ “天,难道我根本没有死?以前的事……都是一个噩梦吗?!” 他正惊疑不定,忽见两名身穿保安服的青年男子向他走来。 “就是他!”其中一人大喝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来。 沈俊想也不想,飞起一脚向对方踢去!那保安也有两下子,左手一抄,抓住了他的腿,往外一带,将沈俊放倒在地。另一保安乘机扑上来,举起老拳向他脸上打来。 沈俊虽然自知理亏,但也不愿束手就擒,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挥拳乱打。 结果双方都中了几拳,沈俊左眼角被打成了熊猫眼,但两名保安更惨,一个被一脚踢得昏死过去,另一个门牙都被打掉了! 沈俊乘机从地上爬起来,朝那个满嘴是血的保安胸膛猛打一拳,那保安哇地一声,口吐鲜血,两眼一黑,也昏死过去。 沈俊见远处有不少路人在看自己,呆了一下,撒腿向前面一条胡同跑去。 第五章 奇思怪想 沈俊离去后,黄剑对苏敏说道:“沈俊好象混得很惨,国庆节都过了,他居然还在穿短袖!我刚才本来想问他,又怕伤了他的自尊。” 苏敏轻叹口气,有些感叹地说道:“想不到才过去一年,他就象变了一个人似的!你注意到没有,他的眼圈有些黑,好象经常熬夜的样子。” 黄剑苦笑道:“是呀,我也觉得他比去年憔悴好多了!” 苏敏同情地道:“如果我们能逃过这一劫,今后如能帮他什么忙,就帮他一下。” 黄剑听她提到劫难,心里一沉,没有吭声。 苏敏察觉到自己的话触到了彼此的禁忌,也闭上了嘴。 两人躺在床上默看了一会电视后,黄剑忽感肚子有些不适,皱眉说道:“是不是刚才吃的东西不干净,想拉肚子!”一边说,一边小跑进卫生间。 他解手出来后,没坐多会,又觉肚子不舒服,怪讶道:“真是怪事,你们也吃了,怎么不拉肚子!” 苏敏道:“是你自己肠胃不好,宾馆前边就有一家医药门市部,趁现在时间还不太晚,你快点去买点药来吃,等会人家关门了就麻烦了。”黄剑道:“也好,我去买点药回来。”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钱包,匆忙离去。 苏敏坐在床上默看了一会电视,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她象受了惊吓似的,慌乱地穿上宾馆提供给客人的一次性拖鞋,飞快地跑过去开了房门。 门外静悄悄的,长长的走廊里没有一个人。 不知是因为是女孩的原因,还是她自己看的恐怖小说和鬼片太多的原因,她的胆子有时小得出奇。走廊的转角处就是电梯,从她的客房门到电梯,不过十米距离,她却没有胆子跑过去! 要是走廊的转角处站着那个东西,或者自己跑进电梯后,那个东西跟着自己走进了电梯…… 她被自己的假想吓得脸色惨白,慌忙关上了客房门。 但门关上后,她反而觉得恐怖,迟疑一下,又打开了门。 ※※※ 她现在非常后悔刚才没有跟黄剑一起下楼,但后悔已迟! 她将门大大开着,跑到窗户前,将窗帘完全拉开。 看见远处万家灯火,看见长街上车水马龙,看见宽阔的人行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看见光怪绿离争奇斗艳的各种广告和霓虹灯,她的心才略略宁定了一些。 她将视线投向前面不远处的那家医药门市部。 黄剑没有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她看了一会,始终不见黄剑的身影,不由想道:“看来他已经买好了药,正在回来的路上,也许他现在正在电梯里!” 想到电梯,她眼前不由又出现了一些恐怖电影里常出现的画面: 一个男人若无其事地站在电梯里,正看着电梯上面不断变化着的数字,而在那个男人的背后,站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低着头,长长的头发象瀑布一样落下来,将她的整张脸都遮住了…… 这样的画面,她虽然已看过很多次,但她还是觉得很恐怖。 而现在,她脑子里幻想到的这个画面更比从前恐怖百倍,因为那个男人不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是她的未婚夫黄剑! 尽管只是一种想象,她还是吓得头皮发麻。 因为担心,她战胜了自己的恐惧心,离开了窗户,跑到了门口。 但走廊里根本没有一点动静。 她紧张地等了一会,见黄剑迟迟没有出现在眼前,她心里的担心和恐怖感越来越重,又跑到窗前去看。 同样没有看见黄剑的身影! “黄剑到底去哪儿了?不会跑到别的药店去了吧?” 她焦急地又看了五分钟,始终没有看见黄剑,也没有等到她回来。 她心里恐怖、担心得要死,却无法与他取得联系,因为黄剑下楼时,根本没带手机! 她心里的不祥预感越来越浓,犹豫一会后,终于鼓起勇气,决定下楼去那家药店看一下。 因为距离太近,所以她懒得带上行李,只将钱包带在身上,换上高跟鞋后,便关上了客房。为了不自己吓着自己,她没有跑向电梯,而是快步走过去。 电梯的数字显示的是“1”。 她吁了口气,“镇定”地伸出手去,按下“下”键。 1――2――3…… 电梯的数字开始无声地、缓慢地变化,好不容易才终于变成了“22”,电梯顿了一下,然后无声地打开了门。 她迟疑一下,才大起胆子走进了电梯。象跟人抢似的,飞快地按下了“1”键。 电梯门无声地关上。她一个人被关在恐怖的电梯里面,表面镇定、内心焦急地看着楼层数字一个一个地变化。 电梯四壁光可鉴人,其中左壁安有一面镜子。 她不敢看镜子,也不想看镜子,但她还是忍不住看了好几次镜子! 因为只有看镜子,她才能确定电梯里除了她外,没有别的东西。 终于,电梯到了1楼!走出电梯门,看到外面的总台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 此时时间才21点过几分,大街上行人还很多,所以她胆子也大了许多。 ※※※ 那家药店就在宾馆左前面,距离宾馆大门还不到100米,因为害怕与黄剑当面错过,她不敢走得太快,一边向前走,一边不住地东张西望。 但她没有看见黄剑。 到了药店门前,她心里陡然一沉。 店里除了一个中年女营业员外,根本没有别人。 她强压住心里的不安,走进店去,问那女营业员:“请问一下,刚才有没有一个身穿米黄色甲克衣服的青年男人来这儿买药?” 中年女营业员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道:“你问的是那个肚子有点痛的年轻人吗?” 苏敏有些激动地道:“是!” 中年女营业员手指前面方向道:“他是来买过药,不过早已走了。” 苏敏心里一惊:“他怎么往相反方向走了?”忙道:“请问他说没有说自己要去哪儿?” “没说,我们也不会问客人不相干的问题。” 苏敏皱眉望着玻璃墙外灯火通明、宽阔笔直的长街,暗忖:“他不会一个去找沈俊了吧?”道声谢后,她郁闷地走出店门,往前行去,直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后,方才停下脚步。 要不要去沈俊那儿找人?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按正常逻辑分析,黄剑不可能不给自己打一声招呼,就一个人跑去找沈俊。何况刚才他们也没问沈俊住在哪个房间,并且他们又没有他的联系电话。 因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寻人,她只得又向路边一些小摊小贩打听,但一连问了十余人,却无人对黄剑有印象。 她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未觉奇怪。北京这么大,街上行人这么多,黄剑的长相又无特别之处,别人记不住也很正常。 她徘徊一阵后,最后只得怏怏返回。路上她还抱了幻想,希望黄剑已回客房,正在客房里等自己,但回去后才发现黄剑依然没有回店…… 沈俊将两名保安打昏后,逃进了一条陌生的胡同里。 虽然自己流出的血是红色的,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还阳了。 “如果我没死的话,不可能轻而易举打倒两名身强力壮的保安吧?” 他虽然不是文弱书生,但也不是一个爱打架的人,从上初中开始,他就没有跟人打过架。他觉得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变成鬼了的话,力气不会那样大。 但自己怎么突然不能隐身了呢? 他一边胡乱猜想,一边无意识地乱走,最后走到了一个公园门口。 这个公园是个收费公园,铁门关着,门房里有一个看门老头正坐在一把藤掎里看电视。沈俊心想今晚没地方睡觉,干脆混进去,找个清静地方将就一夜。如果自己还能隐身,倒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但现在情况忽变,他身无分文,又不愿象一些流浪汉一样,在大街上幕天席地随地乱睡。 他跟着围墙行了少会,见前面墙边有一株柳树,于是借助柳树,翻进围墙里去。 墙内是一片草地,不远处有一个八角亭子,亭子四围设有木椅和护栏。 ※※※ 他懒得走了,便在亭中椅上睡倒。虽然有些冷,但总比睡在地上舒服一些。 本来,他还抱有一线希望,自己已经糊里糊涂地还阳了,就象当初莫明其妙地变成了鬼一样,但第二天,他的希望变成了泡影。 他还是不能见光,别人也看不见他。 “奇怪,昨晚别人怎么能看见我呢?” “也许鬼在晚上可以现形吧?”他回想了一下以前看过的一些鬼片,好象鬼也并非总是隐形的,有时也会在人的面前现出形来。 他被阳光围困在公园里,哪儿也不能去,整天就藏在公园的林荫深处,既痛苦又无聊。 好不容易捱到天黑,他才如蒙大赦似的从公园的院墙翻了出去。 行不多会,见前面路边有一个磁卡公用电话,一个青年正在拨打电话。心想:“我现在的状态,是隐身还是现形?”他好奇地走过去,装成也要打电话的样子,站在电话亭边。 那个青年好象看不见他,连拨了几个号码,都没打通,生气地取出磁卡,转身离去。 沈俊心里一动,紧跟几步,轻而易举地从他裤包里偷出了那张电话卡。 他回到公话亭边,将卡插入磁卡口,然后开始给黄剑的手机拨电话。 只振了两声铃,电话那边便传来苏敏的声音:“喂!” “我是沈俊,对不起,今天……” 话未讲完,他就听见电话里响起嘟嘟嘟的忙音,对方已挂机了。 沈俊微感奇怪,愣了一下,才按下重拨键。 电话通了,但对方不接,还将手机关机了。 在他的印象中,苏敏是个很温柔的女孩,他不明白她今天怎么这么大的脾气。 “不接电话算了!我又不是故意要失约,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他苦笑一下,拔步离去。 但走出十几步后,他忽然听见那个公用电话响起了铃声。 他迟疑一下,还是小跑回去,拿起了有些笨重的话筒。 “喂。” “……沈俊,我们昨晚看见的你,真……真的是你吗?” “你说什么?”沈俊吃了一惊,心里隐感不妙。 苏敏没有回答,犹豫了好一会,才问道:“你……已经死了吧?” 昨晚苏敏一直找不到黄剑,怀疑他已遭遇不测,心里又是恐惧又是伤心,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向警察求助。 她虽然没有说出他和黄剑来北京的真实目的,也没有说出自己怀疑凶手是鬼的猜想,但为了引起警方的重视,还是将照片上其他四名同学离奇出事的怪事告诉了警察。两名接警警察听了事情经过后,感到事情很诡异,当即带苏敏一起去沈俊所住酒店调查。 虽然苏敏不清楚沈俊住在哪间客房,但因为沈俊曾使用客房电话打过黄剑的手机,因此警察很快查到了那间客房,结果让三人大吃一惊,住在那间客房的客人根本不认识沈俊。 两名警察听了这位客人的证词后,虽然不能确定沈俊是否与黄剑失踪之事有关,但都对沈俊产生了怀疑,他们向苏敏问到沈俊的工作单位和电话号码后,连夜与杭州警方取得了联系,请求对方协助调查。 ※※※ 本来,他们以为至少要等到第二天中午才可能有回音,不料翌日早上,杭州那边就有了结果! 不问可知,杭州警方的调查结果让北京警方非常震惊,沈俊竟然于三个月前已经被人杀死,且至今命案未破! 听说沈俊在北京出现的情况后,杭州警方也很惊奇,反过来请求北京警方协助调查。同时,杭州警方也对沈俊的命案产生了怀疑,表示会重新调查三个月前那起命案。 苏敏听说沈俊已死的消息后,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想到黄剑之后,下一个就是自己,内心的恐怖实难用言语形容。 她心里非常矛盾,既希望借助警方的力量,逃过此劫,又担心警方觉得事情荒唐,不予立案和调查。因此,她没有向警方说出自己怀疑凶手是鬼的想法,也刻意隐瞒了一些自已回想到的、可能与事情真相有关的线索。 沈俊听了苏敏的话后,发呆半晌,方才说道:“你们已经知道了?” “沈俊,求你说句实话,黄剑失踪的事,是不是与你有关!?”苏敏在电话那边哭了起来。 “什么?黄剑失踪了?!” “……你真的不知道吗?就在昨天晚上,你离开后不久发生的!” “……我真的不知道。” “沈俊,求你看在大家同学一场的份上,说句实话,你……会不会还要害我?” 沈俊皱眉问道,“我为什么要害你?” “因为你……是鬼呀!” 沈俊不禁苦笑,“是鬼就要到处害人吗?” “……真的不是你在害我们大家?” “我和你们一无仇二无恨,为什么要害你们?” “那你……你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答应我们,跟我们一起来北京?” “因为我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难道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本来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抢劫并杀害了,但看了黄剑给我寄来的照片后,我才怀疑事情可能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简单,因此我才答应跟你们一起来北京调查真相。” 沈俊问了黄俊失踪的经过后,叹息一声,安慰道:“也许事情没你想象的严重,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苏敏哭道:“但愿象你说的那样!” 今天上午,她从警察口中得知沈俊在三个月前便已被人杀害的消息时,非常震惊和恐怖,回想到这次与他联系的前后经过,心里自然已经明白,昨天他们见到的沈俊实际只是一个鬼魂。 她不禁产生了一个怀疑,关于那张照片的噩梦,是否是沈俊在搞鬼? 但想来想去,又觉自己的设想不能自圆其说。第一,沈俊跟她和黄剑无冤无仇,与照片上其他同学关系也还可以,他没有杀人的动机;第二,他不象是一个心理有阴影和障碍的人;第三,他死的时间虽然有点不合“照片顺序规律”,但他不是第一个死去的人。换言之,在前面几名同学死去之前,他还是一个人,他不该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她觉得前面几个同学的死,不象是人做的案子。 ※※※ 总之,她内心深处不太相信是沈俊在搞鬼。 听了沈俊的话后,她完全打消了这种怀疑。 沈俊默想一会后,问道:“这样说来,你们、不,你今天没有去那片树林里查看?” “没有,我……我不敢去了!” 沈俊叹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苏敏哭道:“我不知道!” 沈俊想了想,说道:“你不去也好,我一个人去吧。” “你不害怕?” 沈俊苦笑道:“我也是鬼呀!我为什么要害怕另一个鬼?”刚变成鬼那段日子,他跟人一样,也很怕鬼,但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是鬼的现实,对鬼魂这些东西已没以前那样害怕了。 苏敏听了他的话,心里忽然生出一个既恐怖又古怪的想法:如果沈俊能找到并除掉那个恐怖的凶灵,也许她和照片上剩下的人可以得救! 沈俊与她交情很一般,见她不说话,也觉得无话可说了,说声再见后,正要挂断电话,苏敏忽道:“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你……你……” 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沈俊不由苦笑一下,“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我虽然是鬼,但不会害你和其他同学。” 苏敏犹豫一下,终于鼓起勇气说道:“你没有别的联系电话吗?我……如果想到什么线索,需要你帮忙的话,怎么联系你呀?” “我的手机早已丢失了……就在我被害那天晚上丢的。” 苏敏哦了一声,说道:“你把黄剑的手机拿去用吧,黄剑他……如果回来了,我让他重新买一部手机就是。” 沈俊迟疑道:“其实我有没有电话,没有关系,我想打电话的话,总有办法……” “这一点我相信,但是……假若我……有什么事情想联系你……”她想求沈俊保护自己,但因为彼此关系很平淡,一时有点说不出口。而且,一个人向一个鬼寻求保护,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沈俊其实也想有一个手机,说道:“这样吧,我先去那片树林里看看,手机的事,下次再说吧。” “也好。希望……大家今后还保持联系。” 挂断电话后,苏敏发呆半晌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才竟与一个鬼通电话,而且还想请求对方保护自己,她自己都觉得怪怪的。 沈俊心里也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对方明知他是鬼,还敢跟他通电话,而且还主动要求今后保持联系! “黄剑说她爱好文学,平日最爱看恐怖小说和鬼片,所以脑子有点不正常,看起来也没有乱说,她好象真的有点不正常!” 他虽然觉得对方有点奇怪,但也有一点感动。不管怎样,她是第一个知道自己是鬼后,还能接纳自己的人! “要是夏海燕有一天知道了我是谁,她会接受我吗?还敢跟我聊天吗?” 虽然才跟她分别一天,但可能是空间相隔太远的关系,他心里非常思念她。昨晚他在公园里,回想她居然主动跟自己打来电话的事,心里又甜蜜,又伤感。 ※※※ “去那片树林看后,如果没有什么发现,就先回杭州吧!” 前段时间,他对杀害自己的凶手非常痛恨,甚至发誓要灭对方全家,但与黄剑通过电话后,他的想法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凶手如果真象黄剑他们猜想那样,是一个凶灵的话,那调查对他而言,已经意义不大。一来自己已经死去,报仇也不能让自己还阳,二来对方如果真是鬼魂的话,他又如何能报仇? 难道他能让一个鬼再死一次吗? 他之所以答应来北京,只是想知道事情真相而已。 但真的到了北京后,他忽然觉得知不知道真相也好象没有什么重要性。 “现在这件事情其实只对苏敏还有另外两名活着的同学很重要……”想到这里,他心里猛然有悟,“难怪苏敏明知道我是鬼,还想与我保持联系,原来她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 想明此节后,他顿时明白了苏敏的心思,同时想到了一个主意: “其实我根本用不着调查什么呀,我只要暗中监视或者保护苏敏,就能等到那个凶灵的出现!” 想到这个办法后,他觉得自己去不去那片树林查看,其实已没关系,但刚才话说满了,如果不去的话,倒象是自己在怕那个鬼一样。 他决定明天白天去树林里看看。虽然自己也是鬼,并不担心被对方害死,但他内心深处对于别的鬼还是有一种恐惧感。 打定主意后,当晚他便混进了故宫附近的一家宾馆,找到一个空床睡了一夜。第二天,他附身到一个拾荒老人的身上,走进了那片树林。 但树林里并没有什么坟墓或者别的可疑东西。 不过,他还是有一点收获,他在树林里遇见了几个老头和老太太,看样子他们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这些人正围着林中一棵松树议纷一件怪事。 “前晚上那个年轻人就是在这棵树上吊死的!” “他为什么要寻短见呀?” “不清楚,我看报纸上说:公安人员在死者身上发现了一个钱包,里面除了钱外,还有他的身份证,死者姓黄,前天才从浙江来的。” “真是怪事,要自杀,又何必跑这么远的路!” “听说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他的女朋友,她女朋友本来以为他只是失踪了,想不到报案后,公安人员却在这片树林里找到了她男朋友的尸体!” “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报纸上没说,不清楚。” “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搞不懂,动不动就要自杀!就算吵了架,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搞不懂的事还多,我看电视上说,现在的年轻人,思想都怪得很!听说很多人心理都处于亚健康状态!” “亚健康是啥子意思?” “搞不懂!” 公安人员在树林里发现一具自杀的男青年的尸体后,立即给苏敏打去了电话,让她去辨认一下尸体。 苏敏看后,证实死者正是黄剑,警察问她是否跟黄剑吵过架,苏敏坚持说没有,警察又问她能否提供什么线索,她也说自己不能提供什么线索。 ※※※ 公安人员虽然很奇怪,但因为黄剑确系自杀身亡,因此没有为难苏敏,也没有立案。 苏敏想到下一个就是自己,她已经顾不上为死者过多地伤心了,给黄剑的家人打去电话,通知他们立即到北京来处理后事后,她便开始为自己的安全考虑。 她本来还对警方寄予了一点希望,但发现警方确定黄剑系自杀之后,便不再关心她和黄剑的事,她不禁想到了那句话:靠人不如靠自己。 何况,她心里也很明白,凶手是个可怕的鬼魂,就算警方派人24小时地保护她,也难保证她的安全。 “现在可能只有沈俊能救我的命了!” 黄剑已经死去,也应该变成了鬼魂,如果黄剑能保护她的话,自然更好。但她不知道黄剑是否真的变成了鬼魂,是否会来联系她。 她虽然受过高等教育,但对于鬼魂这种东西,却可说一无所知。 恐怖小说和鬼片她虽然看过无算,但那些都是虚构的故事,不足为凭。 而关于这方面的“理论知识”,却不可能有人能教她。 她心想,从“理论”上讲,鬼魂应是人死后的一种存在形式,按照这个逻辑分析的话,任何一个人死后,都会变成鬼魂。 但是,她觉得这个“理论”应该站不住脚。假若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鬼魂的话,那这个世界不乱套了?鬼魂不知要比生人要多多少万倍?何况,只有人这种动物才有灵魂吗?假如动物也有灵魂,死了也变成鬼,那这个世界不就成了鬼的世界了吗? 因此,她隐隐觉得,可能不是每个生命死后都能以鬼的形式存在。也许只有特定的人,因为特定的原因,或者说他(她)死时恰好符合了某些特定的条件,才能以鬼的形式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 这些假想当然不能得到证实,也没有求证的时间和意义。 因此,她不能把自己求生的希望寄托到黄剑身上。 但沈俊会不会答应她的要求?在今后的三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内,一直蹲守在她身边,暗中保护她呢? 如果对方是黄剑,也许他愿意,但沈俊跟她并无特别的交情,她凭什么要求他连续数月、分秒不停地蹲守在她身边保护她? 除非是他的亲人,或者他的女朋友,他才有可能这样做。 心念及此,她全身微微一震,猛地想到了一个办法:“如果我把那个东西转交到他的亲人或者女朋友手里,他可能就会被迫保护我了吧?”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一闪即灭,她觉得这样做实在有些卑鄙,而且,沈俊知道后,可能不用等到那个凶灵出现,就会先杀了她! 她想来想去,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先拉近自己和沈俊的关系。 “人心都是肉长的,也许鬼也讲感情吧?我对他好,也许他也会对我好吧?” 虽然没有什么“理论”可做依据,但她还是相信鬼应该也有感情。她想起《聊斋志异》里那些鬼怪故事,觉得自己的猜想并非毫无根据。何况,沈俊明明已经死了,却还想查明事情的真相,这一点本身也说明鬼跟人一样,也对一些事情放不下。 ※※※ 她决定送给沈俊一些东西,不管他是否需要,至少要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她这种想法,如果说给别人听,别人一定会怀疑她有精神病。但她现在的处境和心境,其实已经有异常人,为了求生,她已经不顾一切了! 沈俊听了老人们的议论后,自然明白那个“自杀”的青年就是黄剑,暗忖:“他一定是被那个鬼魂勾引到这座树林里来‘自杀’的,看来这个树林里一定埋葬着一个恐怖的秘密。” 但是,这片树林方园近一里,林中又无坟墓和别的可疑的东西,别说他没有带什么工具,就是带了工具,也不可能将这么大一片树林挖地三尺,寻找那个被埋葬的秘密。 这些老人议论半天后,便出了树林。沈俊附身到一个老人身上,出了林后,让他“送”自已回到了昨晚休息的那个宾馆,然后才离开老人的身体,独自乘电梯上了7楼。 昨天他休息的那间客房的客人已经退了房间,一个服务员正在客房里打扫卫生,他见门开着,便走了进去,坐在床前的茶几上,一边休息,一边默默地看那服务员收拾房间。 工夫不大,那名服务员便将房间收拾得焕然一新,关上房门离去了。 沈俊听她脚步声消失后,方才坐到床上,拿起床头的话机准备给苏敏打电话。 但电话打不出去,要想打电话,只有先给总台打电话,让总台服务人员给这部电话开通市话权限。 更气人的是,客房里的电也是由磁卡钥匙控制的,他没有磁卡,连电视也没法看。 他百无聊耐地躺在床上,除了胡思乱想外,什么也做不成。 “她今天该上上午班,不知她现在忙不忙?会不会又在网上跟人聊天?” 想到夏海燕,他心里更觉呆在这儿没有意思,于是他离开了这家宾馆,附身到一个客人身上,进了附近一家网吧。 这家网吧有百余台电脑,因为生意太好,已经全占满了。他心绪本就不佳,自然不耐烦另找地方,看见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小伙子,嘴里叼着一根烟,正在玩一种网络游戏,他见对方一副不良少年的样子,觉得有些讨厌,决定就抢他的电脑。 他故意站在他身后看他打游戏,确定自己现在是处于隐身状态的后,便肆无忌惮地蹲到电脑桌下,扯出了鼠标绳。 那少年正玩得起劲,忽然鼠标没了反应,这种小故障本来他自己也会检查,但他懒得动手,立即大声招呼网管人员:“什么破电脑?鼠标不动了!” 一名网管人员听了忙走过来检查,沈俊不愿被人看出有鬼在做怪,将鼠标线又接好了。 网管人员检查后,没发现毛病,便叫少年重新开机,少年生气地重开机后,见电脑没毛病了,这才罢休。但他只玩了一分钟,键盘又莫明其妙地没反应了! 他气得又叫来那名网管人员,结果自然没有问题。少年不耐烦了,要求另换一台电脑,网管人员说没有,少年很生气,想不付费就走人,但网吧老板认为少年是想赖账,在故意找茬子。 ※※※ 少年气得差点跟老板打起来,最后在一个熟人的调解下,付了半费后才悻悻地离去了。 待少年离去后,沈俊立即坐到位置上,登陆了QQ,但“害怕大海的海燕”是灰色的。 他大失所望,但怕对方是隐身在线,还是给他发了三个字过去:在线吗? 等了一会,没有回应。 他这才确定对方不在线,但他还是不死心,决定等她一会。 于是他开始浏览其他网页内容。 但不知是自己心情不好,还是其他原因,他觉得上网一点也没意思。等了半个小时后,没等到“害怕大海的海燕”上网,却等来了一个要上网的女学生。 这时时间已近中午12点,他估计她不会上网了,所以也不想跟谁争电脑了。将自己的位置拱手让出后,便默默离去。 他通过附身这个老办法,费了一些周折后,又在一家酒店里混到了一张空床。并陪着屋里那位客人看了几个小时的电视。直到夜暮降临时分,他才离开了这家酒店,找到一个磁卡公用电话,用昨晚偷来的那张卡,拨通了黄剑的手机。 苏敏一直在等待他的电话,铃声只响了一声,她就激动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 “我是沈俊。” “我听出来了!我一直在等你电话!” 沈俊叹了口气,道:“我去那座树林看了,没有看见什么坟墓,也没看见别的可疑东西。” “哦,我猜也是这个结果,那个树林里面就算埋有一个什么人,可能也没有坟墓……” “黄剑的事情,不知你听说了没有?” “……上午我就接到公安局打来的电话了,我已给他的家人打去了电话。” 沈俊听她语气似乎不怎么悲伤,心里微觉奇怪,想了想又问道:“我想先回杭州了,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回杭州?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杭州又不是你的家乡……” “没什么,我只是习惯那座城市了。” “你难道一点也不想报仇?就这么放弃了?” 沈俊没有吭声。 苏敏又道:“我上次跟你说的手机的事,你考虑得怎样了?” 沈俊苦笑道:“我要打电话,总会有办法。再说,我现在也没钱付话费,光要一个手机做什么。” “我可以给你付话费!……有些事情,我们也许还需要联系!对了,我早上特地去商场里给你买了几件衣服,现在都快十一月份了,你那天还在穿短袖!” 沈俊吃了一惊,虽然明白对方的目的,但还是有点有好意思。“你何必破费!我其实……随时都能弄到衣服穿!” “已经买下了,你就收下吧!你待会来我住的酒店拿走手机和衣服吧?” “……好吧,谢谢你了!”低咳一声,忽又问道:“你能不能去杭州找工作?” “我当然想在杭州找到工作呀,可是工作不那么好找吧!” “可以试一试呀。我以前工作过的那个公司,你如感兴趣的话,不妨去试试,我们公司需要很多业务人员。” ※※※ “真的吗?那我就去试试运气!” 两人沉默一会后,苏敏问道:“你为什么想我去杭州工作?” “因为大家都方便一些。” 苏敏心里一动,“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如去杭州工作,你就愿意……愿意暗中保护我?!” “武侠小说里不是经常说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我能做到,我可以暗中保护你。” 苏敏听了激动得流下了泪来,她在电话里哭了一会后,才故做轻松地问道:“我猜你在杭州有个女朋友吧?” “没有。” “我不信。” “真的没有。” “……那一定有一个你放不下的女孩吧?否则你不会这样迷恋那个城市。” “算你猜对了吧,不过已经不可能了……” 苏敏轻叹口气,暗想道:“那个女孩其实也很幸福,有个男人死了都还在爱着她!” 第六章 飞来横祸 2009年10月24日,晚上22点37分。河南省驻马店市。 石向东接过客人递过来的2元车费后,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心想:“今晚生意不好,再过半个小时,如果没有拉到客人,就回家吧。” 他将摩托车开到前面那个有路灯的岔路口后停下来,决定就在这儿等一会客人,他不慌不忙地从裤包里摸出压得皱巴巴的烟盒,取出所剩的最后一支烟,点上火后,顺手将烟盒扔进后边几步远处的一个垃圾筒里。 他今年三十七岁,是驻马店市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二十年前,他初中毕业后,就结束了自己的学生生涯,进入了社会。 他当过门卫,干过协警,也摆过地摊,甚至还擦过皮鞋。总之,因为文化不高,家里又没有什么背景和经济基础,所以一直混得很不如意,一直处于这个城市的最底层。现在他靠摩的生意养家糊口。 因为他干过的种种营生,一般都是外地人或者乡下人进城才会干的,作为城市里土生土长的一分子,很少有人会干这些营生,因此,他经常被人误以为是乡下人或者外地人。 刚毕业那几年,他还有点不好意思,见到小学同学或者初中同学,他能避就避,不能避也假装没看见,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慢慢习惯了。有时遇到昔日同学,他还会半玩笑半认真地说:“老同学,照顾一下生意噻!” 尽管他生活得非常自卑和自闭,但内心深处,却从没断过发财的梦想。无论囊中多羞涩,他都没有中断过买福利彩票和其他各种体彩。 尽管每一次买彩票时,他都只会买一注,却非常认真,他经常坐在一家彩票店内的椅子里,象天文学家在研究神秘莫测的星空一样,仰着脑袋认真地研究彩票的走势。 当然,他也明白中大奖的机率是极其渺茫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此他虽然一直怀揣这种梦想,但并没走火入魔。这五年里,他几乎每天都是六点半起床,晚上十一二点才回家,披星戴月,日晒雨淋,默默地跑自己的摩的。 快到不惑之年的人了,他对自己的人生,已没有多少追求了,他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能幸福,不要象他一样,活得这样累,这样……没劲。 但就连这个卑微的梦想似乎也有点难于实现。 他的女儿今年12岁,在XX小学上六年级,尽管他和妻子经常以他们的“下贱”为例子,向女儿灌输一些人生道理,希望孩子能奋发图强,将来能考上名牌大学,出人头地,但女儿的学习成绩却一直很不理想。 有时,他想到自己的不如意,想到家里的总总境况,他也动过一些歪念头,甚至荫生过抢劫和杀人的恶念,但他胆子小,那些念头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有几次他遇到了很好的机会,在深夜时分载到过单身女客,并且经过了一些比较偏僻、比较容易下手的地段,但他都没敢付诸行动。 他虽然自觉活得很没意思,但他并不想死,特别是有了女儿之后,他更不想死了。 这个世界上,也许唯一能令他开心的只有女儿了。 他有时会在心里悄悄地想:“如果不是为了女儿,也许我会变成一个杀人犯!” “石丹现在睡觉了吗?会不会还在沙发上看电视?”每逢周末,女儿石丹都会睡得特别晚,妈妈催她睡觉,她总是不耐烦地找各种借口。一会说要等爸爸回家才睡,一会说明天又不上课,多看一会电视嘛! 想到女儿,他心里涌起一阵暖意,“算了,今晚就收工吧!” 他正要发动引擎,驱车离去,忽听见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摩的!” 他回头看去,只见招呼自己的是一个身材有点矮小的、好象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年。 这个少年看上去不象有钱人,甚至有点象是农村来的打工者,但他并没有多想――又有几个有钱人会来照顾他的摩的生意呢? “去哪儿?”他吐出嘴里含着的被唾液打湿的小半截烟,不冷不热地问对方。 “去XX街。”虽然对方要去的地方跟他回家的路不在一个方向,但因为距离不太远,而且也是在主城区内,他犹豫了一下便让对方上车了。 十分钟后,摩托开开到了距离XX街不远处的一段公路上,坐在后面位置上一直没吭声的少年忽然出声说道:“开慢一点,我还要接一个人。” 石向东微感不悦,但还是减慢了速度,又行驶一分钟路程后,少年手指前面路边一个与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说道:“就是他。” 石向东毕竟是开摩的的,警惕心还是比较高,如果这个少年个子比较高大或者有点壮实的话,他有可能会拒绝对方的要求,但见这个少年长得也比较矮小,所以没有太在意,顺从地按照对方要求,将车停到了那个少年旁边。 “等你好长时间了,这半天才到,他们可能早就到了!”这个少年一边上车一边埋怨先前那个少年。 ※※※ “你妈卖X,老子拦了半天车,都没一辆空出租车,只好招了摩的!” “你鸡巴少吹牛了,舍不得钱就舍不得钱,说什么没有空出租车哟!” “你妈卖X,你不信算了!” “他们可能早就到了,等我们两个到时,还喝得上鸡巴啤酒!” “怕什么,今天是田二毛的生日,让他出点血,给老子们先抬两件啤酒出来,大家喝他妈一个通宵!” 石向东听两个少年满口污言秽语,已明白两人是不良少年,心里暗暗后悔不该拉这种客人。但现在骑虎难下,只得先把这两个讨厌的家伙打发走了再说。问道:“请问你们现在要去哪儿?” “去XX路小妹妹歌城!”后上车的少年回答道。 石向东皱了皱眉,小妹妹歌城位于城乡结合部,虽然距离这儿不太远,但有一段路比较偏僻,如果对方一开始就说要去那个地方,他多半会找理由拒载。但现在想要不去,可能对方不但不付车钱,而且还会生事。对方虽然是个子较小的少年,但毕竟是两个,自己双拳难敌四手,真惹毛了对方,自己一定会吃亏。 “看样子他们和什么人约好了一起去唱卡拉OK,就把他们送去吧,完了就回家!” 听了两人刚才那一番对话后,他虽然对两人印象不好,但想对方只是要去唱歌,所以没有太多戒心。 他当然不会想到,刚才那些对话其实是说给他听的! 他这一去,其实是开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妈的,早知道他身上只有这么点钱,还不如放过他!” “杀都杀了,说这些屁话做啥子?” “老子开始就说了,要抢就抢出租车,你怎么骗个摩的来!” “你妈卖X,现在的出租车司机都精得很,老子刚才本来等到了几辆出租车,但那些车上面都安装有防护栏,不好下手,所以老子才选了这个摩的。” “算了,下次眼睛睁大点,看准了对象再上!” 这两个少年一个名叫林长书,一个名叫焦信光,都只有十七岁。林长书老家在贵州省习水县乡下,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跟别人私奔了,父亲又长年在外打工,除了春节外,一般都不回家。因此林长书和他的妹妹一直由其爷爷奶奶照顾。 去年,他的父亲林五里用多年打工存下来的几万块钱,加上向亲戚朋友东拼西凑了一些,总算从别人手里盘过来了一家副食店。 林五里心想店里差一个帮手,林长书又已经初中毕业了,没有事做,于是就打电话让儿子到他开的小店里来帮忙。林长书因为从小到大,很少跟父亲在一起,加之跟他的父亲性格不怎么合得来,所以不大愿意。经父亲催了几次后,他才勉强答应来河南。 但他心思根本没放在店里,名义上是来帮忙,其实只是帮倒忙。他经常偷店里的钱,用于上网、抽烟、打台球以及其他个人消费。 俗话说常走夜路要遇鬼,连偷几次后,终于被父亲发觉了。父子俩吵了几场架后,父亲不再让他到店里干活了,他也乐得什么也不做,整日里东游西逛,虚度光阴。 ※※※ 焦信光是他打台球时认识的,是四川人。他的情况跟林长书差不多,甚至就是林长书的翻版,也是父母离异,父亲常年在外打工,一直由奶奶看护。不同的是,焦信光不象林长书那样,只敢在自家的小店偷点零花钱,他从小就有小偷小摸的恶习。年纪轻轻,就已经进了两次派出所,都快混成老油条了。 两人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臭味相投,很快便成了朋友。 有一天,焦信光提出两人合伙“干大事”的想法,林长书听说是抢劫,开始还有点害怕,但只犹豫了一天,便同意了。 刚开始,林长书还暗暗为自己设了一条底线,就是只抢不杀,但做了几起案后,他的胆子渐渐变得大了起来,三个月前某个晚上,两人持刀抢劫了一个深夜孤身回家的女人后,又想轮奸对方,因为遭到了反抗,焦信光一怒之下,用刀捅死了对方。 两人犯了案后,为避风头,暂时收手了一段时间。昨晚是两人“重出江湖”的日子。按照预定计划,先由林长书将作案对象骗到XX街,与焦信光会合后,两人装成是要去小妹妹歌城唱卡拉OK的样子,将石向东骗到一段偏僻的马路上后,焦信光假称内急,叫停了摩的,然后两人摸出暗藏在身的水果刀,一阵疯狂乱捅后,结果了石向东的性命。 但让两人大失所望的是,死者身上只有三十九元钱! “好了,废话少说,先把尸体藏起来吧!”焦信光说道。 他们选择的作案地段,位于驻马店市通往信阳市的公路上,尽管选择的对象有点超出计划,但下手的地点却是完全按计划进行的。就在距离杀人现场前面十米远处,公路边上有一个涵洞,他们以前曾开着偷来的自行车到这条公路上兜过风,所以对这一带地形还是比较熟悉。知道这个涵洞是个绝佳的藏尸地点,除了过往车辆,一般没人会从这个涵洞经过。 两人将尸体抬到涵洞边后,为了尽可能延长被害人被人发现和辨明身份的时间,焦信光提议将死者头颅割下,另藏一地。林长书本无多少主意,听他说得有理,自无异议。 于是焦信光用刀将石向东头颅割下,林长书扒下死者衣服,包好头颅,将尸体扔进阴深深的涵洞里后,两人便开着抢来的摩托车离开了作案现场。 他们经过一座小桥时,将衣服包着的头颅扔到了桥下水中。回城后,两人将抢来的钱平分后,林长书先回了家,焦信光则开着摩托车去他平日最爱去的一家网吧上网。 第二天,他们按以前分工那样,由林长书负责销脏。 林长书知道这事迟早要东窗事发,他先将摩托车的车牌扔了,然后开着摩托车前往一家离父亲租处很远、自己以前也从没去过的一个摩托车修理行卖车。 ※※※ 修理店的老板怀疑他的摩托车来路不正,本不想买,林长书说:老板你放心,如果是偷的车,我怎么可能有车钥匙呢。车绝对是自己的,只是因为我被老板炒了鱿鱼,已近两个月没有工作了,想离开这个城市,到新疆去打工,所以想处理掉这辆摩托车。 修理店的老板又问怎么没有车牌,他说这辆车是从别人手里买的二手车,买来时就没有车牌。 修理店的老板将信将疑,看了车后,故意横挑鼻子竖挑眼,林长书知道对方用意,懒得跟他废话,说道:“你直接开个价吧!” “我最多只能给你两百块钱。” “太宰人了吧?!” “你嫌少,那只好另找买家了。” “好吧,两百就两百。” 交易成功后,林长书焦信光又平分了这笔赃款。 他们简单商量过后,决定暂时安静半个月,待风声过后再“干大事”。但事情的进展却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就在两人做案26个小时后,林长书便被公安人员从被窝里抓获了! 焦信光因为其时正在上网,所以侥幸逃脱,他听到风声后,也不敢回父亲的租处了,在城里东躲西藏一段日子后,终于也被抓获归案。 林长书归案后,极力为自己的罪行开脱,趁焦信光在逃的机会,将杀人的罪行全部推到焦信光头上,基至还供出三个月前焦信光杀害那名妇女的罪行。 警方怀疑他们可能还犯有别的案子,见林长书态度较好,利用他想立功赎罪的心理,本想再挖出几起命案,不料林长书却供出了另一起奇怪的命案! “警察叔叔,我们真的没有再犯别的案子了!” “政策我们已经给你讲得很清楚了,你要老实交待全部罪行,否则等到我们抓获了焦信光后,由他供出了别的案子,你就失去了一次很好的立功机会了。” “我们真的没有再杀人了,不过……” “不过什么?讲!” “警察叔叔,我知道另一起杀人案子,那起案子发生在另一个城市,也不是我们做的,我讲出来了,算不算立功?” “……当然也算,说吧,什么案子?” “就在今年7月份,在杭州市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一个青年在公路上被人用铁棍打死了!” “哦?那个被害的青年是什么人?凶手又是谁?” “被害人是谁,我不清楚。凶手是什么人,我也不认识,我也是听焦信光讲的,那个人本来想拉焦信光合伙干大事,但那时焦信光胆子小,没有答应。” “凶手和被害人都不清楚是谁,只怕没这起案子吧,你想立功,这是好的,但也不能凭空瞎编杀人案子!” “我真的不知道详细情况,不过,我确实听焦信光讲过!他还说,他不想跟那个凶手合伙,是因为那个凶手太狠,焦信光怕跟他合伙会吃亏,弄不好哪天还会被他杀死,所以没有答应。那起案件发生后,焦信光害怕那个凶手将他杀人灭口,所以才来了我们这个城市!他还说了,那个凶手杀人的动机很奇怪,他不是为了抢劫,而是为了练胆才杀人的!” “什么?!为了练胆而杀人?!” “是呀,听焦信光说,那起案子也是那个凶手第一次杀人。” ※※※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已有三天没看见夏海燕,三天没听见她的声音了! 沈俊坐在飞机上时,就恨不得给她打个电话――虽然一般乘客不能在飞机上打电话,但他不是人,自然不用顾忌这个。 可惜,手机没有信号。不但不能通话,连发个短消息都不可以。 好不容易,飞机终于平安地降落到了杭州的土地上。虽然手机已经有了信号,但他还是勉强忍住了。 苏敏将手机送给自己,并承诺由她负担这部手机的话费,是要他保护她,要他们之间能随时取得联系,而不是让他用这部手机与别的女孩谈情说爱! “反正已经回来了,晚上就可以看见她了,也不用急在一时。” 回到公司自己原来的办公室后,时间正好15:30分,离下午下班还早,他有些疲惫,于是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他本以为要等到下班时间才能给她打电话,不料只等了半个钟头,办公室里的同事便因为要开会而走光了。他又惊又喜,待同事们关上门后,他勉强按压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故意捱了一小会,才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拿起电话,拨打她的手机―― “对不起,你拔打的电话号码尚未启用,请查询后再拔。” 听见话筒里响起这个合成的女声,他微微一惊,以为自己按错了号码,又小心地重按了一遍她的手机号码。 但回应他的还是那个声音! “不会吧,三天前还在使用的号码,怎么就变成空号了?莫非……她的手机欠费了?” 他还不放心,又一个键一个键地非常认真、非常仔细地按了第三遍那串号码。 结果同样是空号。 “看来她的手机真的欠费了!” 他叹了口气,又拨打她上班处的座机号码。 “你好,这里是XX百事通店。”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这个声音其实很悦耳,但听见这个声音,他的心却象沉到了深海里。 他顿了一下,才拿起听筒,“你好,我……想找夏海燕,请问她……?” “对不起,夏海燕今天不上班。” “哦,我记得今天下午是她当班呀,你们……调班了吗?” “你是她的什么人?” “我是……不是她的什么人,只是有点事情要找她。请问她明天上什么班?” “她明天不上班。” “明天不上班?” “……她的妈妈病了,所以她请假回老家去了,可能要下个星期才会回来。” “哦,是这样呀。”他呆了一下,才又问道:“她的手机也打不通,请问她还有别的号码吗?” “她的手机打不通?那我不清楚。你找她有什么急事吗?可不可以让我转告她?” “不用了,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一个星期并不长,但对于一个每分每秒都地思念中度日的人来说,一个星期,简直难于忍受!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虽然明知对方妈妈生病了,不该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对方,但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 ※※※ 但她的号码一直是空号。 开始两天,他还猜想可能她因为没有时间去充费,但一连三天打不通后,他的心里才开始有些慌乱起来,怀疑她是不是换了手机号码。 虽然她一个星期后就会回来,他还是忍不住给那家百事通店打去了电话。问营业员她是否换了手机号码。但营业员也说不清楚。 连续问了两次后,那个营业员已能听出他的声音了,并怀疑他在追求夏海燕。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不再打电话去问了。 因为她的手机打不通,QQ留言也得不到她的回应,又不好意思再问她的同事了,所以他只能采用老办法:每天晚上7点左右,他就跑到她上班的地方去看她回来没有。 但每次都是抱着希望去,带着失望归。 一个星期的时间,在煎熬中终于过去了! 他心里越来越不安起来,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不回来了。这天傍晚,天色刚暗下来,他就急巴巴地跑到那家百事通店去看她。结果让他不安的是,他没有看见她,却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坐在店里上班。 “这个营业员好象是新招的,难道她真的不回来了?”他呆呆地看了一会那个营业员,心里不禁痛苦地暗想:“要是我现在能现身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直接进去问她了!” 他犹豫了一会,慢慢向店里走过去。 他一边向前,一边在心里祈祷:“但愿我现在能现身!” 他没有白白祈祷,那个女孩真的看见他了!他刚一走进店里,她就抬起头来招呼他:“欢迎光临。” 他微微一惊,随即激动地走上前去,问道:“你好,请问……夏海燕她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夏海燕?……哦,你问的是原来在这儿上班的那个营业员吧?” “是呀,她……” “她不来这儿上班了。” “不来这儿上班了?!” “听老板说她已经打来电话辞职了。” 他心里微微一震,“……你知道她现在哪儿上班吗?” “对不起,这个我不清楚。” 他点点头,失魂落魄一样,离开了那家百事店。 “她已经打来电话辞职了?她的手机充费了吗?刚才怎么没有打通?”他不安地摸出自己的手机,立即拨打她的号码。 果然,就象他的预感一样,那个号码还是空号。 “她真的换号码了!” 想到那天她还主动给自己打来电话,如今却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换了手机号码,他心里又是羞愧又是伤心,同时又有点恨她无情。 现在自己该怎么办?他不知道。 他象一个行尸走肉一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了一个钟头后,才心情郁闷地回到了办公室。 他在郑天的位置上呆坐了好一阵后,还是登陆了QQ。 那只海豚还是灰色的。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给她打去了一行字: 你好,你的手机号码换了吗? 等了一会,没有回应,看来对方不在线上。 他的心情低落已极,关了郑天的电脑,躺在沙发上睡下。 ※※※ “她老家是哪儿的?是留在老家上班了,还是因为妈妈生病,所以不来杭州了?”他正胡思乱想,忽然听见门外响起开锁声,他吃了一惊,待门打开时,却见进门的是主任林琳。 他奇怪地看着对方,心里暗想:“她进来做什么?要是来加夜班,也该进她自己的办公室呀。” 林琳见办公室亮着灯,以为是同事们下班忘记关灯了,心里微感生气,走到一名新同事的位置上坐下来,开了电脑后,又开始拨打电话。 “喂,你的开机密码是多少?” “看来她是在加夜班!”沈俊正想侧过身去睡觉,忽听林琳惊呼道:“你说什么?!” 沈俊听她语声有异,有些好奇,又转过身来看她。 林琳也“盯着他”,神色非常吃惊,甚至有点恐怖。“真的呀?你在什么网上看到的?……哦,哦,天,那个杀害沈俊的凶手抓到了吗?” 沈俊闻言全身一震。 “哦,哦,……河南省驻马店市?……嗯……好,我马上上网看看!” 沈俊心里暗忖:“杀害我的凶手被警察抓到了?!难道……我的死,与黄剑和苏敏他们在调查的那件事情根本没有关系?” 第七章 悔不当初 沈俊无声地走到林琳身后,神色紧张地看她操作微机。 林琳在同事小张的指引下,上网后很快便找到了那条新闻―― …… 杀人只为“练胆” 经审讯查明,警方在驻马店市擒获的两名杀人嫌疑犯分别叫林一书(化名)和焦信唐(化名),都是无业青年。 犯罪嫌疑人抓获后,专案组民警根据现场勘查情况,发现犯罪嫌疑人作案手法娴熟,手段残忍,判断应该不是第一次作案。经过艰苦细致的工作,终于瓦解了犯罪嫌疑人的抵触情绪,案情真相得以还原。 在强大的审讯攻势面前,林一书、焦信唐知道自己的其他恶行已如纸中包火,不仅交待了自己所犯下的恶行,还主动供出了另一桩发生于浙江省杭州市的骇人听闻的杀人案件。 2009年7月16日,为了日后做“大事”,三轮车夫钱列名决定锻炼一下自己的胆识。为了找寻“练胆”的目标,他用背包背着铁棍、胶带等作案工具,在杭州城区转悠。到晚上18时30分左右,他选中了正欲赶到同事家吃晚饭的被害人沈俊。 作案现场位于一段无人行走的公路上,钱列名趁被害人不备,从背后用手铁棍将沈俊击倒在地,担心一棍打不死人,又用铁棍朝被害人后脑猛打一阵,在确定被害人已经死亡后,他抢走了死者身上的现金、手机、身份证和钱包等物。然后用三轮车将其尸体运往离作案现场约5公里远的位于公路边上的一片树林中。先将死者衣服脱下烧毁,然后将尸体草草掩埋于林中。 …… 杭州警方得知这一重大线索后,立即采取行动,将杀人凶手钱列名抓获归案。目前,犯罪嫌疑人已经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 ※※※ 林琳离去后,沈俊又开了电脑,重新搜索到那条新闻,又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 这段时间以来,他做梦都想知道自己被害的真相,如今真的真相大白后,他却并不似自己以前想象那样激动。甚至,很奇怪的是,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就好象这个新闻根本不是真的,或者根本与他无关一样。 他在电脑前发呆了也不知多久,才关了电脑,回到沙发里坐下。 这一晚,他心乱如麻,一直胡思乱想到后半夜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清晨,他正睡得迷迷糊糊,忽听屋里办公桌上有手机铃声响起。他猛地睁开眼睛,呆了好一会才醒悟过来,是苏敏打来的电话! “黄剑才死不久,她不会也马上要出事吧?” 他犹豫一下,才走过去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沈俊吗?我是苏敏!” 沈俊心道:“除了你外,还有谁会给我打来电话?”问道:“我知道是你,怎么,有事吗?” “啊,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已经辞职了!我现在已经到杭州市了!刚到的,我现在……在一家宾馆里。” “哦。” “你怎么说话有气无力的?你……” 沈俊没心情跟她废话,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心情有点不好。”顿了一下,忽又问道:“你们和黄剑是不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呀?” 苏敏小小吸了口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才知道,我的死,跟你们的事情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苏敏一惊,“你怎么肯定没有关系?难道你已经知道自己是被谁杀害的了?” “是,我在网上看到了,凶手已经被警察抓住了。” “真的呀!?那……凶手是什么人?” “是个……算了,我现在不想谈论这个狗东西,反正我不会让他好死!” 苏敏倒吸口凉气,怔了一会才说道:“那你答应我的事还算数吗?我已经辞职了,今天就会到你原先的单位去应聘……” 沈俊不置可否道:“你们几个人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苏敏吞了口唾液,犹豫小会后终于说道:“其实,上次黄剑跟你取得联系后,我们两个就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那些事情告诉你……但是,我们又怕你听后,认为你与我们的事没有关系,不肯帮忙,而且,那时我们也不完全确定,事情是不是象我们猜想的那样……” 沈俊皱了皱眉,心里感到有些不耐烦。 苏敏低咳一声,接道:“你现在既然也已经知道了,你的死其实与我们的事情没有关系,那我更加相信,我们的事情可能与那些钱有关了……” 沈俊微微一惊,“什么钱?多少?” “钱其实不多,每个人也就几百块钱。” 沈俊本来心情不佳,不耐烦听她吞吞吐吐、欲言又迟的说话,但听说只为几百块钱,又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敏叹了口气,说道:“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了,跟你说吧,我们那次去北京玩耍,就在那天晚上,我们几个在那座树林里捡到了一点钱。” 沈俊奇怪道:“我那晚也在树林里,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 “你忘了吗?那天晚上,你和秋潜能、米底蕴,你们三个人中途离开过树林一阵子,你们去买烟去了!” 沈俊哦了一声,顿时回想起来。 那次,他们九个同学趁学校放五一假的机会,结伴去北京玩耍。本来他们计划好了,到北京后的第三天才去游览故宫,但因为其中几个同学太性急,结果在5月2日,也就是他们到北京后的第二天中午,他们忽然改变计划,提前去看了故宫。由于是临时起意,加之他们都没有退原来的客房钥匙,所以他们开始没打算在故宫附近酒店新订客房,等到他们游完故宫后,再想订房已经是迟了,他们在附近一些酒店和旅馆问了,不是没有空房间,就是不够住,眼看天已黑了,他们又累又饿,于是一个同学说:“找不到住算了,先吃饭吧。” 于是他们都暂时不考虑住处了,就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酒馆吃晚饭,本想简单吃了就打的回宾馆,不料大家一喝起酒来,就忘了一切,一直吃喝到晚上10点过,才终于酒足饭饱,也不知是谁第一个提议,说今晚干脆不回宾馆了,就在故宫后面的那片树林里玩个通宵。个别人虽然对此提议不太情愿,但见大多数人都赞同,只好少数服从多数。 当天晚上,他们又买了不少饮料、啤酒和零食,就在那片树林里胡闹。直到第二天黎明时分方才赶早班车回到宾馆客房里补睡觉。 经苏敏刚才一提醒,沈俊才想起,那天天快亮时,因为他们买的烟抽完了,秋潜能、米底蕴便想出去买烟,虽然沈俊不太会抽烟,但因为在这些同学里,他们三人关系比较铁,所以两人硬拉上沈俊。 他们出了树林后,往前行了好一段路,才在一家刚开门的小店里买到了香烟。三人在清晨的长街上一边走,一边大声唱歌,疯玩一阵后,方才重回到那座树林里。 刚到树林,便见其他几名同学走出林来,说天已亮了,早点回宾馆休息吧。 现在看来,就在他们三人离开那片树林的那会,其他人在树林里拾到了钱,也许他们的突然离开,也与拾到了钱有关。 苏敏长叹口气,说道:“我和黄剑后来回想起来,都后悔极了,因为,自从知道他们死去的消息后,我们已经明白,那些拾到的钱,根本就不该要!根本就是一场飞来的横祸!” 苏敏在电话里哭了小会后,才讲出事情经过:“那天早上,你们三个离开树林后,大家因为疯了一个通宵,精神都很困倦了,王悦说:‘等他们三个回来后,我们就找车回宾馆吧,我瞌睡来忙了,今天不想玩了,就在宾馆里睡一天觉!’ “大家都没有说话,全都闭着眼睛在打瞌睡,过了一会,张小芙忽然悄悄对我说,她想解手,叫我陪她找个地方方便。我也没多想,就站了起来,陪着她一起向林子深处走去。我们走了一会,眼看已看不见同学们了,正想找个地方解手,忽然,一阵风吹进林子里,虽然是夏日,但毕竟是清晨,所以还有是有点凉意。风带起了一些草地中的垃圾。其中一张纸飞到了我的脸上,我顺手一拍,将那张纸拍落在地,正要寻一棵可以挡风的大树,张小芙忽然啊了一声,说道:‘哎呀,是钱!’ “我吃了一惊,低头看去,果然发现那张纸其实是一张百元面额的钞票!我又惊又喜,急忙弯下腰去拾那张钱,不料又一阵大风吹来,将那张钱吹飞了!我们两个想也没想,就去追那张钱,跑出十余米远后,我们又发现了更奇怪的事情:除了那张正在飞的钱外,草地中居然还有几张钱! “我们又惊又喜,也没细想那些钱是怎么来的,就急忙去抢那些钱!因为当时天还没亮,加之我们又是在林子深处,光线很暗,大半地方都看不清楚,我带有手机,张小芙手机没电,所以我占了便宜,先找到了两百块钱,她找了半天,才在一棵树后面发现了一百元钱。 “虽然我们对钱的来历感到很奇怪,但我们两个都已确定一点,除了我们拾到的这三百块钱外,可能林子里还有钱!张小芙情急之下,顾不上别的了,忙跑过去叫她男朋友李江涛来帮忙,其他同学听说后,瞌睡都醒了,大家象抢金子一样,争先恐后地跑进树林里来找钱。 “我们六个人,用手机、打火机等工具照明,在草地里寻找了没多会,又有几个人拾到了几张钱!大家更加兴奋和着急,又寻找了一会后,王悦和林若茹同时发现了钱的来源!原来那些钱是从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飞出来的! “两人同时发现那个信封,又同时抢到那个信封,自然谁也不肯相让,她们正争那个信封,其他人也跑了过来,李江涛怕大家伤了和气,就提议六个人平分里面的钱。其他人自然没意见。只有王悦和林若茹两人有点不情愿,于是黄剑和我又提议说,她们两人可以多分一点。 “她们两个犹豫一会后,终于勉强同意,于是我们将信封里的钱取出来。李江涛数了一下,一共是2200元钱,我们大家商量了一会,最后达成一致意见:王悦和林若茹各分500元钱,剩余的1200元由其他四人平分。我们分了钱后,将那个没有写任何字的信封用打火机点燃烧了,然后大家又在林子里找了一会,直到确定已经没有钱后,才出了树林。 “这时大家才开始猜测那些钱是什么人丢失的,但猜来猜去,谁也说不清楚。王悦拾到的钱最多,所以最担心得而复失,说:大家不要猜了,我们快些离开这儿吧,免得夜长梦多。其他人也担心失主找来,所以没有异议,于是我们收拾好东西就向林子外走去,刚一出林,就遇见你们三个回来了!” ※※※ 沈俊听了这段奇遇,心里不禁暗忖:“你们嘴真紧,居然一直没跟我们三个提起这事!”叹息一声,问道:“这件事虽然有点奇怪,但若说他们几个的死,与这件事有关,也未免太玄了。” 苏敏道:“你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沈俊哦了一声,问道:“又发生了什么奇怪事情?” 苏敏道:“那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于一个月后。那时我们都已回到学校里,虽然我们已经不担心……你们三个知道这件事情,但我们都很有默契,回到学校后,都没有谈论拾到钱的事情。直到有一天,发生了新的怪事后,我们六个人才又提到了这件事情。 “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六的晚上,王悦和她的男朋友又象以前那样,到校外的小旅馆去度周末,我和黄剑因为那段时间正为一些事情在闹矛盾,所以我们两人都没提出到校外度周末的话。那天晚上,我正在寝室看书,忽然王悦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来,我问她有什么事情,她说她收到了一个奇怪的短信,问我知不知道是谁发的。 “我听了有些莫明其妙,问是什么短信,于是她就给我念了那个短消息的内容。我现在记不清原文了,但大概意思是这样的:物归原主,否则你将在某一天死于一场车祸!你如不希望这个恐怖的结果变成真实,请你将这个短消息发给其他人,如果你没有发给别人,不但你会死去,你的家人也将不得好死! “我听了这个恐怖而恶毒的短消息后,非常惊疑,向她赌咒说我不知道是谁发的这条短消息,这样的短消息也决不是我发给她的。她说她也不相信是我发的。我们两个在电话里聊了半天,也猜不出是谁在开这种玩笑。但我们都怀疑一点:可能与那次在北京拾到钱的事情有关。我安慰她说,别放在心上,只是一个无聊的玩笑而已。 “她虽然也认为只是一个玩笑,但心里毕竟还是有点害怕,于是把这个短消息发给了其他五个人,当然,其中也包括我在内!其他几个人收到这条短消息后,自然马上查出是她发的短消息,都有点气愤。甚至怀疑是王悦在搞鬼。王悦很委屈,说她当时拾到的钱最多,没理由发这种不祥的短消息。 “我也帮她说话,林若茹说:把你的手机给我们看一下,看是哪个手机给你发的那条短信。王悦说她已经查过了那个手机号码,但那个手机号码根本没有使用,是个空号!因此她怀疑这条短信不是用手机发出的,而是有人通过电脑,发到她的手机上面的。张小芙叫把手机拿出来大家看看,但她拿出手机后,里面根本没有那条短信,王悦解释说她已经删除了,并说她的男朋友可以作证。 “大家将信将疑,没有再追问这件事情。可能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一点迷信思想吧,所以明知这可能只是有人在跟大家开玩笑,但每个人收到短信后,还是将这条短信发给了我们当中的其中一人。直到我们六个人都收到过这条短信后,大家才不再发这条短信了。 “本来,我和黄剑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业后也没再提过这件事情,直到今年国庆节快到时,我们因为要结婚请客的事,才惊奇地发现照片上面的四个人,真的都已死了!而且第一个死去的人就是王悦!她的死法又真的是死于一场车祸!我和黄剑才怀疑这不是一个玩笑了!我问黄剑怎么办,黄剑说先联系一下沈俊看看,如果他也出了事,说明事情可能与那些钱没关系,而是那片林子可能很邪。如果他没出事,那事情可能真的与那些钱有关……” 沈俊听了这两段怪事,心里也很惊奇,呆想一会,才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第一个发短消息的人叫你们‘物归原主’,那你就想办法把钱还给失主吧,也许……” 苏敏道:“这还用说?!我做梦都想把我拾到和分到的一共500元钱全部退还给那个失主!可是……那个信封上面没有写字,又已经被烧了,我怎么查得清楚谁是失主?” 沈俊嗯了一声,说道:“这件事情确实很诡异,也很麻烦,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 苏敏问道:“你认为有什么线索?” “那个空号,你还记得吗?” “不得记了!”苏敏声音又有了哭音。 两人沉默小会后,她又懊悔地说道:“当时大家都只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恶作剧,谁会相信是真的呀!所以我们都没认真追查这件事情,我估计谁也不记得那个空号了!现在……照片上面的人已经死去五个,加上你已经是六个了,就算他们当中有人记得那个空号,现在也没法问了!” 沈俊叹息一声,想了想又道:“从你刚才讲述的事情经过分析,除了你们六个人外,还有我和秋潜能、米底蕴三个人没有分到钱,他们两个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我也想过,但我认为他们不可能知道。就算知道了,我也不认为是他们在害大家。” 沈俊点点头,“也是,只不过几百块钱,就算知道了,心里有点不好想,也不至于……何况这些事情很诡异,不是……人能完成的。” 苏敏本来有点担心,XX公司是否真的象沈俊说的那样容易进人,是否真的需要很多业务员?但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她非常顺利地进入了XX公司。 教她业务的老师,正是当初带沈俊的老师朱栩。 苏敏本来就是一个很会哄人开心的女孩子――当然,也可以说她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孩子,她很快便得到了朱栩老师的好感。 朱栩老师知道她是沈俊的同学后,也有些感慨。苏敏从她口中听说了不少关于沈俊的往事,甚至知道了关于夏海燕的一些事情。 ※※※ 朱栩告诉她:沈俊虽然死了,但他的鬼魂可能对夏海燕有好感,所以在他死后,还通过QQ和电话方式跟夏海燕保持了几个月的联系,直到夏海燕妈妈生病后,自己为了给即将谢世的姐姐买些东西,将夏海燕带到了公司里,夏海燕才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 当她发现那个神秘的朋友其实是个鬼魂后,她吓得魂都要掉了。回到四川老家后,便换了手机号码,并给姨妈朱栩打来电话,说了自己的事情。 朱栩老师听后也很害怕,叫她暂时不要来杭州打工了。 苏敏听后,虽然也有些同情沈俊,但也觉得夏海燕的决定是人之常情,她跟沈俊通电话时,发现沈俊心情不佳,甚至想要离开杭州,猜到可能与夏海燕有关,犹豫几天后,终于将她从朱栩老师那儿听到的这些情况讲给了沈俊。 沈俊听后,也觉自己不应该再去打扰别人的正常生活。于是放弃了离开杭州的想法。 苏敏知道他心情很差,情绪不稳定,害怕他不顾两人之间的约定,悄悄离开杭州,偷偷去找夏海燕。于是每天晚上都故意给他打电话,一来二去,他对沈俊是鬼魂这件事已不似以前那样恐怖了,反而与他成了好朋友。 有一天,沈俊向苏敏提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他要苏敏带他去杭州市的几个看守所看看,那个杀害自己的凶手到底关押在哪儿。苏敏听说他要附身到自己身上,虽然有点恐怖,但因为有求于他,而且她也知道,沈俊想要亲手杀死那个凶手,所以还是大起胆子答应了沈俊的这种奇怪要求。 一个周末,苏敏假装去爬山,带着沈俊到了XX山下的看守所门外,沈俊因为可以隐身,所以很轻易地混进了看守所里,结果运气不错,杀害他的凶手钱列名正好关押在这个看守所里! 沈俊没有马上杀他,只是站在他的面前,说了一些话恐吓他。并说自己正是被他杀害的那个沈俊。 他毫不顾忌地对他说:自己会将他的亲人一个一个如何害死! 钱列名吓得魂不附体,大声哭求对方饶恕他的罪行。狱警们当然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失常,还以为他心理压力太大,或者本来就有间隔性精神病,便向上级反映了这些情况。 于是,公安机关特意安排他去做了几次精神检查。 钱列名口口声声说沈俊的鬼魂要害他还有他的亲人,请求公安机关保护他的亲人。专家以为他真的精神失常了,作出了他有精神病的司法鉴定。 沈俊自从知道钱列名的关押地方后,在接下来的三天里,每晚都会来跟他“聊天”,在心理和精神上继续施压,并当着他的面,将前来探监的他的父亲活活吓死了! 钱列名本以为这下公安机关可以相信他的话了,但公安机关却因为他的父亲本来就有心脏病,认为他的父亲是死于心脏病突然发作。 钱列名又恐惧又伤心,却无法得到警方的信任,在沈俊的百般恐吓之下,终于真的变成了一个疯子! ※※※ 警方见他疯了,本待将他保外就医,但沈俊觉得折磨一个疯子没意思了,便附身到另一个穷凶极恶的囚犯身上,将钱列名活活打死了! 他大仇得报后,也不想再去找他的其他亲人了,又象以前一样,白天在公司里闲逛,晚上就出去散心。 苏敏开始本来也有点怕他,但自从有了几次附身的经历后,她对他减少了几分恐惧心。在他大仇得报之后,甚至还跟他一起上街去逛夜市。 ――当然,她这样做,其实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死期越来越近,她晚上上街,有沈俊相陪,也觉得安全一些。 沈俊通过这段时间的自我观察和体会,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现身和隐身的秘密:原来自从他的肉身彻底腐烂掉以后,他就有了可以现身的能力。 只要他给自己强烈的心理暗示,希望别人能看见他,他就可以现身! ――第一次现身时,他虽然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当时心里其实非常希望黄剑和苏敏能看见他,正因为他心理有这种强烈的自我暗示,所以,当他走出宾馆的电梯时,黄剑和苏敏立即看见了他! 第二次现身,是那次他发现那家百事通店新招了一名营业员,而夏海燕又已经“失踪”近一个星期了,他非常思念她,所以他在心里祈祷那个营业员能看见他,正因为他又在心里给了自己希望别人能看见他的暗示,所以他又现身了,那个营业员果然看见了他! 他发现这个秘密后,便充分利用自己的这种本领,一会隐形,一会现身,将钱列名吓得死去活来,将他吓疯了! 在刚与夏海燕分别的日子里,沈俊心情十分痛苦,惟一能慰藉他灵魂的事情就是折磨杀死自己的凶手钱列名。钱列名死后,他因为与夏海燕分别了一段时间,受伤的心灵已渐渐平静下来,虽然明知苏敏对自己的好,是有很大的功利性的,但他还是不知不觉中,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惟一朋友。两人经常晚上在电话里聊天。 过了一个月后,苏敏因为自知离凶期越来越近,虽然是与另外两个同事合租在一套房间里,仍有一种不安全感,于是她大胆地向沈俊发出请求,希望他晚上不要再住在办公室里,而“搬迁”到她的租房里,晚上就住在她们的客房沙发上。 沈俊虽然自已也是鬼魂,但内心深处,对那个随时可能会出现的鬼魂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感,本想不管这事,但又却不过情面,因此对于苏敏的建议,他一口应允了。 苏敏想靠他壮胆,他也想靠与人同住壮胆。 另两个同事当然不知道,就在这套三室一厅的房间内,除了三个人外,其实还住了一个鬼! 苏敏当然知道这个秘密,虽然这套房里还住了另外两个同事,而且她现在跟沈俊除了是同学关系外,还成了好朋友,但她还是不敢与沈俊单独相处,如果另外两个同事有事不在家里,她便会到外面有人的地方去。当然,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会叫上沈俊相陪。 第八章 防不胜防 苏敏虽然有沈俊保护,但心里还是不敢大意,一天晚上,她睡下后,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念头:假若那个东西趁她和沈俊不在家的机会,事先潜伏在她的寝室里,等她关上房门睡觉时,忽然出现,那自己就糟糕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大感恐惧,虽然合租在这套房间里的两个同事,其中一人是名男同事,她还是顾不得了,悄悄跳下床去,将自己房门开了一线。 房门开后,她还是不太放心,脑子里又产生另一些联想:“请沈俊保护,恐怕也不是长久之计,男女有别,有些时候,我们总要被一些东西隔开,那个……东西只要一心想要害我,总能找到机会!比如事前藏在厕所里,趁我洗澡时或者解手时下手,那么我还是难逃一劫!” 要防对方钻这些空子,除非自己不顾一切,连自己洗澡、解手甚至睡觉时,都让沈俊贴身保护! 但就算自己不顾羞耻,她也觉得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因为这样一来,又有另一个问题:即她在这些时候,必须与沈俊单独相处! 沈俊虽然不会害她,但他毕竟是一个鬼魂,让自己与一个男鬼单独相处在一个私密空间里,想想都恐怖!何况沈俊只是她的同学加朋友,又不是她的丈夫或者男朋友,如此麻烦人家,也说不过去。 这一晚,她思来想去,越想越觉那个鬼魂要杀死自己,其实机会还是有很多。 第二天,她在上班的路上,将自己昨晚想到的这些问题讲给了附在她背上的沈俊。沈俊听了也觉为难,问她想到什么办法没有。苏敏道:“我昨晚想到了一个办法,但可能不管用。”叹一口气,又道:“其实这个办法我和黄剑以前也想到过,但我们都觉得事情可能应该不会那样简单。” 沈俊道:“不管有用无用,你先说来听听。” 苏敏道:“那个……东西不是要我们物归原主吗?我们虽然不知失主是谁,但我们知道钱在哪儿拾到的,也许我们可以将钱归还到原来的地方?” 沈俊听了一惊,“哎呀,我居然一直没想到这一点!也许这个办法行得通也不一定,就算无用,也不过损失几百块钱,不是什么大事!” 苏敏见他也这样说,心里不禁有了一点信心,说道:“事不宜迟,那我今天就请假,明天我们就去北京好不好?” 沈俊道:“只怕不好请假,得编个好理由。” 苏敏道:“我现在还顾得这么多?准不准假,我都要走人!” 沈俊道:“说的也是,工作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尽管自己已变成鬼,从“理论”上讲,不会再死一次,但此事如能和平解决,他还是希望能和平解决。 两人商量定后,苏敏当天就向部门主任请了假,她虽然是个新员工,但因为为人不错,嘴也很甜,主任心里对她比较有好感,所以她一开口,主任就准了假。 苏敏订好机票后,第二天便与沈俊去了北京。 到了北京后,两人饭也顾不上吃一口,便打的去了故宫背后的那座树林。 苏敏将自己拾到和分得的500元钱放到记忆中拾到钱的地方后,又双手合什,诚心诚意地在心里对那个鬼魂说了几句话,方才与沈俊离开了树林。 吃过饭后,苏敏想去商场里买点东西,便叫沈俊陪她进商场逛逛。一人一鬼在一个大商场里逛了一会后,苏敏忽觉肚子有些痛,便问营业员商场里有无卫生间,营业员说有,并告诉了她卫生间的位置,苏敏谢过后,按对方指引走到卫生间门口时,见卫生间里进进出出人很多,也不多想,便走了进去。 ※※※ 沈俊在门外等了好一阵,不见苏敏出来,忽地想起苏敏曾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心里不禁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他不便贸然闯入女厕所,于是走到能看见卫生间大门口的一个转拐处,趁无人注意,现出了自己原形。 他走到卫生间门口,对一个经过的女顾客说:“不好意思,我的女朋友刚才跟我说她要去上厕所,我在这层楼里等了她好半天,也不见她出来,麻烦你帮个忙,进去看一看她是不是还在里面!” 那女顾客问了他女朋友长相和衣著后,答应帮忙进去看看。 不多一会,这个女顾客又出来了,说她看过了,没见到他的女朋友,但里面有几道门关着,她不方便问。所以也不敢肯定他的女朋友是否还在里面。 沈俊无可奈何,谢过对方后,又在门外等了几分钟,眼见后进去的一些女人都出来了,苏敏仍不见踪影,他心里的不祥预感越来越重。再也顾不得许多,将自己恢复隐形后,便走进了女厕所。 厕所里一共有十个小隔间,其中三道门关着,她先将那些开着门的小间看完后,没有发现苏敏的影子。 他犹豫一会后,最后还是大起胆子,逐一去敲那三道关着的小门。 敲其中两间门时,里面都有人说“有人!”,听声音也不是苏敏,只有最里面那间关着的门连敲几下也没有答应一声。 “一定是在这里面!” 他微微犹豫一下,便不顾一切地强行推开了这道小门! 结果不出所料,千防万防,还是防不胜防! 苏敏已经死在了厕所里! 只见她坐在厕所的地板上,一动也不动,脑袋低下去,长发象黑色的瀑布一般落下来,挡住了她的脸。 那个样子,简直就跟在恐怖片里看到的女鬼一模一样! “她还是死了!” 沈俊呆呆地瞪着苏敏,心里既恐怖,又悲痛。 因为看不见她的脸,所以他不知道苏敏是怎么死的。但他不敢、也不忍伸出手去抬起她的脸来看。 他害怕苏敏此时的模样比鬼更可怕! 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内心深处,一直对那个鬼魂心存恐惧,但此时他突然觉得自己不畏惧对方了! 就算她是一个女鬼,就算她的样子真象鬼片里的演的那些可怕的女鬼一样恐怖,他也要……还以颜色! 他愤怒地将视线投向那两道关着的小门,咬牙切齿地暗想:“那个鬼会不会就在其中一道门里面?再等一会,如果还不出来,就强行冲开门!” 正在这时,又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并鬼使神差般走向了最里面那道门。当她看见厕所里面有个尸体时,顿时吓得尖叫起来,慌乱地逃了出去。 那两道门后的女人听见她的叫声后,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闻到了一种恐怖的气息,慌里慌张地穿戴好后,便开门出来,也不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便逃了出去。 我怎么没看见那个鬼? 难道我作为鬼,也跟人一样,看不见那个隐形的鬼? 或者,那个鬼根本就没有隐形,就象我现在一样,大大方方地现出形来,混在那些进出厕所的女人中间,杀了苏敏后,又从我的眼皮下溜走了? 难道一个鬼现身后,就连鬼也分不清她是人还是鬼? 沈俊站在女厕所门口,呆呆地看着神色惊恐的女人和保安们进进出出,不知如何是好。 三名保安看过现场后,立即将看热闹的人们轰赶出了女厕所,两名年轻保安守在门口,不许人们靠近,而那名中年保安则拿出手机开始报警。 “你好,我是XX商场的保安郑国民,在我们商场七楼女厕所里刚刚死了一个年轻女人!……不知是怎么死的,身上没有血,看她的样子,好象是得了什么急病……我猜测她可能有心脏病,是因为心脏病突然发作死的,请你们马上派人来看一下……这个请放心,我们已经将现场保护了起来!……好,好。” 沈俊见保安已经封锁了现场,而且报了警,心想:“苏敏包里有身份证,警察查明死因后,肯定会想法联系她的家人前来北京处理善后事宜,我留在这儿也没有用,倒不如去找那个凶手,为她报仇!” “但凶手是谁呢?如果她现身后,就连我也分不出她是人还是鬼的话,我就是看见了她,又怎么知道对方是不是凶手呢?” 他紧张地回想了一会刚才自己看见过的一些进出过女厕所的女人的样子,心想:“也许那个女鬼还没有离开这家商场,我现在赶到商场的大门口去,说不定还能拦住她!” 心念及此,更不多想,立即撒开双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向电梯。 商场里虽然人流很多,但他此时是隐身状态,别人根本看不见他,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一路狂奔,也不知撞上了多少人。 有些人虽然被撞倒在地,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脾气好一点的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滑交了,脾气坏一点的人则将怨气撒在旁人头上,怪别人将自己撞倒了! 沈俊懒得理睬这些人,他嫌滚动电梯速度不快,一路上几乎都在用腿跑,一口气从商场七楼跑到了商场一楼。 但到了一楼,他却被难住了。这是一个大商场,进出口有三个,而且,除了这三个出口外,也许还有别的他不知道的供内部员工出入的出口。 这家商场平日生意就很兴隆,听说楼上死了人,进出的客流更比平日多了几倍!有的拼命往外面挤,有的拼命往里面挤。沈俊无论守在哪个出口,都不可能监视到另外两个出口。 如果那个女鬼知道沈俊也是鬼,而且正在找她,她只要不从沈俊守处经过,沈俊就无可奈何。 沈俊呆立一会,无计可施,只得走到中间那个出口,一边紧张地在人流里寻找可疑女人的影子,一边左顾右盼,向另外两个出口张望。 ※※※ 但看来自己选错了出口,那些刚才他在女厕所外看见过的、还有一点印象的女人,一个也没从这个出口离去。 他在这个出口处坚守了七八分钟后,终于决定换个地方,于是又去守左边那个出口。 结果一样,没有一个可疑的女人出现在他眼前。有几个女人他倒有点印象,但是不是在女厕所边看见过对方,他却不能确定。那几个女人好象看不见他,从他面前经过时,神色非常自然。 而且,这几个女人都没有附身到别人身上,直接走到了外面的世界里,走进了冬日的阳光中。看样子根本就不象是鬼。 就在他疑神疑鬼、患得患失之际,两辆警车已经赶到了,他看见几个警察神色紧张地快步向楼上冲去。 看见警察到了,他心里略安了一点,虽然警方不可能调查出事情真相,但至少苏敏的尸体和善后事宜不需他管了。 “看来那个女鬼早已经离去了!” 他正犹豫要不要继续坚守阵地,忽然,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看时,不禁全身一震! 是苏敏的手机号码! 难道苏敏没有死?!刚才只是昏迷过去了? 他来不及多想,一边飞快地跑向电梯,一边接听电话。 电话通了,但苏敏没有说话。 他又惊又疑,因为害怕其他乘电梯的客人听见他的声音而感到惊奇,所以他也没有说话。 乘电梯到了二楼后,他走到一个转角处,趁人不注意,又现出身来。 “喂!苏敏,是你吗?!” 没有回答。 他怔了一下,猛然明白:是那个女鬼打来的电话! 天,那个女鬼不但杀了苏敏,而且还拿走了她的手机。 她给他打来电话,说明她知道他的存在! 他紧张地向四处张望,但没有发现可疑的身影。 “你是谁?你是不是苏敏?!” 对方仍不说话,但也不挂电话。 “你不是苏敏,是那个女鬼吧?!” “……”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杀害这么多人?!你有本事杀人,为什么不敢来杀我?!” “……” “你打来电话,又为什么不敢说话?你怕了吗?怕老子了吗?有本事来找老子呀,你是鬼,老子也是鬼,你怕个屁呀!” 嘟、嘟、嘟、嘟…… 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他妈的,这是什么意思?她是在向老子示威吗?是在嘲笑老子没本事保护别人吗?! 他又气又疑,发呆一会,又乘电梯向楼上冲去。 到了七楼女厕所前,只见门前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女厕所左右两边五米范围内,都有警察守着,不许闲人靠近。 这层楼根本没法做生意了,所有的客人都挤站在警戒线外看热闹,根本没人对这层楼的商品感兴趣。 几个柜台离女厕所较近的营业员也离开了自己的工作区,站在人群中间看热闹。 沈俊因为处于现身状态,所以也跟站在后面的那些人一样,无法挤上前去。 他也不想挤进去。 苏敏的死,不但令他到感到悲哀和愧疚,而且还让他感到耻辱! 如果不能找到那个女鬼,为苏敏报仇,他哪里还有脸再去看苏敏的尸体? 他发呆一会,正想给那个女鬼回拨一个电话,激她与自己决斗,手机忽然又响了! 但不是对方打来了电话,而是发来了短信。 他急忙查看短信内容,短信只有一句话,却让他神色大变! 夏海燕将在一个月内死去…… 第九章 如影随形 双流县位于成都平原腹地,始建于公元前316年,原名广都,因避隋炀帝杨广名讳,而改名双流。 双流县是中西部第一强县,县城距成都市区10公里,境内交通四通八达,其中双流国际机场距县城仅2公里,开通国际国内航线160余条,为我国四大国际航空港之一。 2010年1月14日,晚上19点29分,双流县棠湖中学校门对面一家名叫“好味道”的小餐馆门前,夏海燕正坐在一个烟柜后面发呆。 两个月前,小姨朱栩告诉她说,她的妈妈朱棋得了肺癌,自感不久于人世,希望能与女儿夏海燕在临终前见上一面,夏海燕虽然内心深处一直对母亲有一种难于化解的恨意,但听说她要死了,心里还是有几分伤感,所以答应小姨,回去看望一下卧病在床的母亲。 就在临行前一天,她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恐怖的秘密,那个让她一直觉得很神秘、通过QQ认识,还在电话里聊过几次天的网友居然是一个鬼魂! 虽然沈俊似乎对她没有恶意,但她还是觉得非常后怕,联想到前段时间发生的一些怪事,她心里隐隐猜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也许那个帮自己夺回钱包,并杀死两个抢包贼的人可能不是人,而是一个鬼魂;有段时间,自己上班时,总感觉店堂里有一双眼睛在窥视自己,可能并非自己神经过敏…… 为了避免被鬼缠身,回到双流后,她便关了手机,除非自己不打电话,手机就一直不开机。 妈妈见她终于回来看望自己,非常欣慰,问了她在杭州打工的情况后,说道:“既然你不想在那家店里长干下去,干脆就留在妈妈的店里帮忙吧?又不让你干重活,你就帮忙收钱和记帐,在你叔叔(其实应称继父)忙不过来时,你也可以帮忙买点菜。店里刚刚走了一个妹儿,我又病倒了,你叔叔肯定忙不过来,你不肯帮忙,我们本来也要请一个妹儿,你来帮忙,当然比请别人放心一些。不管怎样,你是我的女儿,收钱、记帐和买菜这些活,交给别人,我们还不放心。” 夏海燕的父亲刚去世时,妈妈也曾给她打过电话,希望她能到她开的小店帮忙。夏海燕虽然知道妈妈不会亏待自己,但因为爸爸刚刚去世,她对妈妈有一种恨意,加之心里对外面的世界很向往,所以拒绝了妈妈。 但现在她的想法已发生了一些变化。在杭州的这段打工经历,使她认识到一点:人离乡贱。外面的世界再美好,那也只是有钱人的天堂。对于一个囊中羞涩的人而言,别说生活在杭州市这种中国的二线城市,就是生活在北京、上海,甚至纽约、东京、巴黎、伦敦这些大都市,又能怎样? 与其在外面给别人打工,其实真的不如留下来给自己的妈妈打工。 虽然妈妈没有说要给她一个月多少工钱,但她知道,决不会比在外面打工挣得少。 ※※※ 她在百事通店,一月工资还不到1000块钱,如果不是寄住在姨妈家里,这点工资根本连吃饭都成问题! 当然,她可以另谋高就。但她只是一个初中生,在这个连大学生都不值钱的年代里,一个初中生还能奢望找到什么好工作? 就算自己进了什么厂,一个月可以挣到2000元左右的工资,但外面的生活成本比内地要高,扣去吃饭、租房以及其他一些必须的开销后,一个月还能剩下多少钱? 她虽然没有太丰富的打工经历和经验,但她通过她的几个初中同学,也多少知道一些打工的不易。她有一个好朋友,现在就在广州一个厂里上班,每月工资2500元,但她连一间10平米的房子都租不起,至今还跟十余个同乡合租在一套80平米的套房里。男男女女,十几个人,共用一个厕所,共用一个客厅,共用一个厨房……除了没有共睡一张床外,什么都是共用。 与其到大城市里去过这种生活,真的不如留在妈妈的小店里打工。 在这儿打工,至少她不用租房,不用自己一个人开伙食,不用担心老板赖帐,不用处处看老板的脸色,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活也不重…… 因此,她这次马上答应了妈妈。 妈妈见女儿终于同意,非常高兴。她当然不会想到,女儿之所以答应她,除了以上这些原因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因为沈俊,她已不敢再回杭州。 妈妈在女儿来前,本以为自己马上就会离开人世,但实际上没有她和医生们想象的那样严重。她不但没有马上要死的迹象,甚至精神一天比一天变得好起来! 夏海燕本来对妈妈感情很淡,答应留下,只是出于种种现实的考虑,但母女俩相处两个月后,彼此的感情已拉近了许多。妈妈不但决定下周就要出院,搬回到家里养病,而且还想在自己临终前,托人给女儿介绍一个对象! 在熟人的介绍下,夏海燕也先后见过两个男青年,虽然她对两人都没有感觉,但她心里也有了想在双流找对象的想法。 双流虽然只是一个县城,但离成都很近,而且又是中西部第一强县,无论经济还是交通,都很不错,如果真能在这儿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对于她的条件和身世来说,其实也算一件幸福的事情。 “如果沈俊没有死,可能我们已经……” 有时,她的心里也会悄悄想这个问题。虽然她并没有见过沈俊,对沈俊的那张相片也已没有多少印象了,但她对他还是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她记得那次看见他的相片时,她心里生出的第一感觉就是:“他长得还真帅气!” 想到他居然在死后还在跟她联系,甚至可能已经爱上了自己,她心里又是恐怖,又是遗憾,又有一种难于言状的异样感觉。 她甚至因为自己的逃避而有一点对不起他的感觉。 “海燕,海燕!” 叔叔顾秋河的叫唤打断了她的遐想,她全身微微一震,神思又回到了现实中,“啊,叔叔!” “你在想什么,想得那样出神!” “没想什么。” “你给你妈妈送饭去吧。今天时间晚了一点,你打的去医院。” “好。”接过叔叔递过来的食盒和五元车费后,她便离了小店,快步向大街方向行去。 ※※※ 妈妈住院的那家医院离棠湖中学其实并不远,步行大约只需20分钟,但因为今天店里杂事有点多,耽搁了送饭的时间,所以顾秋河才叫夏海燕打的去医院。 但运气不太佳,她走到大街上后,站在路边等了两分钟也没等到一辆空出租车经过,到了第三分钟,好不容易等到了一辆车,却又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她不耐烦再等,于是决定边走边等。 一路上走走停停,每见有出租车经过,她都会停下来看上面有没有人,结果走到一半路程时才终于看见了一辆空车。她觉得自己走了一半路,再坐车有点不合算,于是索兴不招手了,加快步伐,向医院方向行去。 又行几分钟后,终于看见了那家医院的大楼,她正欲再走快些,忽然,一个东西平空掉到了她的头上! 她吓了一跳,退后一步看时,原来是一个作业本子。 那个作业本子乱糟糟的,简直比垃圾还垃圾,一看就是一个小学生写完后没有用处的作业本。 现在的人素质怎么这么差?不知道这是大街吗?住在临街的大楼上就很了不起呀,什么垃圾东西都敢往大街上扔! 她生气地抬起头来朝上看去――那是一幢二十几楼的大楼,下面三层全是商业用房,四楼以上则是商品房。就是大白天,从下面往上看,也看不清楚。何况现在时间已接近晚上20点,上面又有许多灯箱和户外广告牌妨碍视线,因此根本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这样没教养! 她眯眼看了小会,正要忍气走人,忽地神色一变―― 又有许多白色的纸片正朝下飘落下来。 虽然纸片砸不死人,但可以气死人,她象躲避炸弹一样,赶忙躲到这幢大楼的门面的屋檐下面去,并在这些门面的“保护”下,继续向前行去。 刚行出十余步,她忽然听见背后有个小孩子的声音大声喊道:“妈妈快往上看,还有一些钱落下来了!” 夏海燕吃了一惊,回头看去,果然看见许多钞票正往人行道上落下来! 天,原来刚才看见的那些纸片不是垃圾,全是钞票!而且全是100元面额的大钞! 有五六张钞票已经落在了地上,还有一些正在降落! 这个时候,正是街上行人最多的时候,这条大街又正是这个县城最繁华最闹热的地段之一,许多人都看见了平空落下来的钱!人们开始有些吃惊,还不敢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但人们只朝上呆看了几秒钟,一些胆子够大,脑子又够快的人就已经回过神来了,开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去拾那些钞票。 其他一些脑子稍慢一拍的人见状也马上加入进去。 到底是谁家的钱?为什么会如此“慷慨”?是真钱还是假钱?这些问题人们根本来不及思考,贪婪的人们,象疯狗看见了骨头一样,你争我抢,全然不顾风度。 夏海燕呆看了几秒钟后,也急忙跑了回去。 ※※※ 可惜,钱虽然落下不少,但抢钱的人更多,而且钱又不长眼睛,不朝人们手上落去,象成心要戏弄人们似的,专往一些转弯抹角的地方飞!还有几张钞票朝大街上正急驰的车辆飞去!夏海燕手里提有食盒,又穿了高跟鞋,身手自然不如别人敏捷,忙活了半天,一张也没抢到。 “是不是真的呀?” “给我看看!” “哇,真的!是真钱!” “你的呢?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 一些抢到钱的人正兴奋地检查战果,而没有抢到的人也象吃了兴奋剂一样,围着那些胜利者的屁股转,好象别人会同情他,分一张给他一样。 夏海燕抬头看去,再不见钞票影子,轻叹口气,转身离去,但刚走出十几步,一张钞票忽地落在了她的脚下! 她呆了一下,慌忙蹲下去拾起了这张钞票。 她来不及分辨钱的真假,又朝上看去,但真的没有了。 “哇,小妹妹运气还不错!”一个目击者羡慕地说道。 夏海燕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将那张100元钞票对着亮处看了看,果然是真的。 真有意思,最后一张居然送到了自己脚下! “这是谁家的钱呀?钱多得用不完了吗?怎么把这么多钱往大街上扔呀?” 这时她才有空思考这个问题。 “是不是那个乱扔作业本的小学生扔的钱?不会吧,现在的小学生,谁不认识钱呀?” “是不是哪对夫妇在打架,所以乱扔东西?不但扔了儿子的作业本,还把钱也乱扔了?” 她正自惊奇,忽见一些抢到钱的人正急忙离去,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其意。也不多想,忙也快步离去。 两分钟后,她便平安地到了妈妈的病房。 “妈妈,今天因为店里有点事,叔叔准备晚了,你饿惨了吧?” “没事,我还不怎么饿。” 妈妈一边坐起来,一边问女儿:“晚上生意好不好?” “跟平日差不多。” 帮妈妈打开食盒后,夏海燕在病床边坐下来。 “遇到什么事了吗?你怎么很高兴的样子!” “是遇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快吃饭吧,边吃边听我讲。” 妈妈看了女儿一眼,一边拿起筷子,一边拭探地问道:“是不是小赵给你打电话了?” “不是!”夏海燕俊脸微微一红,“再说他打电话,也不是什么……什么好事呀。” 妈妈叹了口气,“你不要太挑了,其实我觉得小赵人不错,除了个子有点矮外,其他条件都还……” “哎呀,我不是嫌他矮,只是……反正没什么感觉。” “哎!那是什么事情?” “是件怪事!有人乱扔钱,好多人抢,我也抢到了一张!” 听她讲了事情经过后,妈妈也很奇怪,想了想道:“可能是哪家的两口子在吵架,拿钱出气吧。” “我也这么猜想。” 母女俩聊了一会后,夏海燕便出门去上厕所。刚走到厕所门口,手机便响起了一声短信铃声。 夏海燕停下脚步,取出手机一看短信,神色不禁一变: 如果你不将拾到的钱归还原主,你将在三个月后死去…… ※※※ 这是谁发来的短信? 开这种无聊玩笑! 她呆了一下,这才去注意那个手机号码。 那是个八位数的电话号码,非常陌生:818XXX08 看样子好象是个小灵通号码,但又不象是双流县的小灵通号码。 她发愣一会,决定拨打过去,看是谁在恐吓自己。 但对方已关机。 “一定是个我认识的人发来的短信。难道我刚才捡到钱时,被一个认识我的人看见了?” 虽然这个短信的内容非常不祥,甚至有点恐怖,但因为她并不相信,所以没太在意,本想将这个无聊短信删除,但又忍住了。 她决定上完厕所后去问一下妈妈,看她知不知道,这个号码到底是不是双流的号码。 回到病房后,她将这件怪事告诉了妈妈。妈妈虽然也认为是有人在开玩笑,但还是很生气,问那个号码是多少。 但正如夏海燕担心那样,妈妈看了那个号码后,也怀疑是个外地号码。 “不象是我们双流的号码,也不象是成都的号码,会不会……是杭州市的小灵通号码?” “肯定不是杭州的号码。我在杭州市待了半年多,而且我干的工作就是代收电信话费,要是杭州市的小灵通号码,我一定知道。” “那就奇怪了。会是什么人开这种无聊玩笑呢?”妈妈困惑地想了一会,又问道:“你在双流有什么朋友吗?” “我才在这儿待两个月,有什么朋友了?除了你们、以及跟你们很熟的一些人外,我根本不认识什么人……” “那会是什么人呢?” 母女二人猜想半天,也想不出答案。妈妈只得安慰女儿:“不用多想了,可能是一个认识你的人恰好看见了你捡到钱的事情,所以跟你开这种玩笑!” 夏海燕点点头,暗忖:“不会是赵青条和况远郊吧?” 赵青条和况远郊是妈妈托熟人给她介绍的两个男青年,虽然夏海燕对他俩没有什么感觉,认识后也只勉强见过几次面,但两人对她却都很有好感。其中赵青条就是刚才妈妈说的那个“小赵”。 她思忖一会,觉得不象是他们干的。两人虽然都被她或明或暗地表示了拒绝,但大家并不熟,而且两人也不象是那种坏心眼的人。特别是赵青条,非常内向和老实,而且他好象还不明白自己不想跟他交往,这几天还在跟她打电话! “不会是那个丢了钱的人认识我吧?” 但那幢大楼跟自己根本没一点关系,她想不出住在那幢大楼上面的人会有人认识自己。 妈妈见女儿说话和神色都很心不在焉,知道她还在想这件怪事。说道:“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只是一个无聊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快把短信删了吧。” “不,我想明天再删除。” “你想干什么?” “我想明天去电信营业厅查一下这个号码。” “人家会让你查吗?” “我自有办法。” 妈妈虽然不想女儿多想这事,但觉得查一下也无妨。 ※※※ 第二天早上,夏海燕又拨打了一遍那个号码,但对方还是处于关机状态。 吃过早饭后,她趁到菜市场去买菜的机会,专门去了一家百事通店。 “交电话费吗?” “嗯。” “请问号码是……?” “818XXX08” “818?这不是我们双流的号码呀!你弄错了吧。” “是吗?难道是我记错了?麻烦你查一下……” 营业员苦笑道:“明明不是本地号码,我怎么查?” 夏海燕哦了一声,说道:“可能是电话听不清楚,我记错了,那我问清楚了再来。” 营业员摇摇头,不再睬她。 虽然没有查到结果,但因为本来在预料之中,所以她并不觉得失望。 到底是什么人在跟自己开这种玩笑呢? 她纳闷地离开这家百事通店后,便去了菜市场。因为今天要买的菜太多,她根本带不走,所以请了一个苦力帮忙背菜。 结果幸好请了这个人帮忙,她因为心神不集中,在买白菜时,给菜贩子100元钱后,不等别人找钱就转身离去!那菜贩子见她丝毫不觉,迟疑一下,也假装忘了找钱。那苦力看不过去,走出几步后,低声提醒了她,她才转身回去,让菜贩子找给了自己83元钱! 此后两日,她心里还是不时地想这件怪事。又拨了几次那个号码,但对方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虽然她根本不相信自已会死,但她总觉得这件事很怪,所以总爱想这事。直到一个星期后,她才终于不再胡思乱想了。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地又过去了半个月,夏海燕本来早已没有乱想了,但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她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甚至心里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 这段时间,她又发现了一件怪事。自己每次去店里的厕所解手时,明明知道厕所里没人,但每次自己走到厕所门口时,却都发现厕所门关着! 她虽然有点奇怪,但又不好意思去乱问,只好退回到店堂里,等了小会后,再去看时,厕所门就开着了,可是又没看见有人从厕所里出来。 开始她也没太在意,以为厕所里真有人,只是自己没注意到。但有一次,店里并没有客人,叔叔、妈妈、还有店里雇佣的两个帮忙的女工都在店堂里看电视,她去上厕所时,也发现门关着! 她心里有些奇怪,犹豫一下,终于走上前去,伸手去拉门。但门拉不开,好象里面有人的样子。 她心里更奇怪,也不管礼貌不礼貌,直接开口问里面有人没有,里面却又没人应声。 联想到最近几次上厕所时的怪事,她心里忽感有些恐怖,于是跑回前面店堂,将这件事告诉了妈妈。 妈妈将信将疑地跟着她去看,却发现厕所门根本没关,一拉就开了! “你刚才没用力拉吧?” “真奇怪,我刚才明明拉不开,怎么你一来就拉开了?” “是你神经过敏吧!” ※※※ 这样的怪事后来又发生了好几次,更奇怪的是,店里除了她外,别人都没遇见这种怪事。 有一次,她确定厕所没有人,但发现门关着后,她没有马上回到店堂里,而是一直站在正对着厕所门的走道里,看着那个厕所门。 她一直默等了20分钟后,才终于又上前去拉门,结果门一拉就开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有鬼吗?” 想到鬼,她心里一缩,突地想起了沈俊。 “天,不会是……沈俊在跟我……开玩笑吧?!” 现在回想起来,那次拾到钱,以及收到恐怖短信这两件事情也好象是鬼在跟自已“开玩笑”! 难道这段时间遇见的这些怪事,跟那次拾到钱的事有关系? 除了沈俊外,还有哪个鬼认识自己?会跟自己开这种“玩笑”? 如果真是沈俊在恐吓自己,他的目的和动机是什么? “是因为大家阴阳两隔,不能在一起,所以他想把我也变成鬼?” 她想了一会,觉得不太象是这么回事。他若想害死她,直接下手就得了,何必开这么大一个玩笑,绕这么多的弯子? “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呢?难道……那个短信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 “不会吧,那天晚上抢到钱的人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个……人不会把抢到钱的人都害死吧?” 想到这里,她眼前一亮,忽地想到一件事:“唉呀,我怎么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那天抢到钱的人那么多,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收到了短信,那一定是有人在跟我开玩笑,如果那些人也收到了那条奇怪的短信,就可能不是……人在开玩笑了!” 心念及些,她又是恐惧又是激动。 那晚抢到钱的人,虽然自己一个也不认识,但其中有两个人还是比较面熟,有时会在街上或者广场上会遇见。 她决定去找寻那两个人,问他们是否也收到过那条短信。虽然这样做未免有些奇怪和可笑,但性命要紧,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两个经常会遇见的人,一个是位少妇,自己拾到钱的那天,正是因为听见她的女儿喊了一句“妈妈快往上看,还有一些钱落下来了!”,所以她才会回过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而另一个是个男青年,长得很帅气,留着长头发,看上去很阳光。 想到那个男青年,她的脸上不禁微微一红。 他们虽然互不认识,但因为经常会在城里某个不定的地方不期而遇,因此两人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甚至,她有时在街上行走时,会莫明其妙地生出要遇见对方的预感! 无巧不成书,有几次她心生这种奇妙的预感时,还真的遇见了他! 两人每次相遇时,都故做镇定,甚至几乎不正眼看对方,但她知道,他其实在悄悄注意自己。而自己,也在悄悄地注意对方。 有一次,她和他在阳光广场上又邂逅了。她看见他和另外几个男青年一起,坐在广场边的椅子上说笑。她假装没注意对方,在离他们较远的一个花坛边坐下来,默坐一会后,便起身要离去。 ※※※ 但走出几步后,她也不知为什么,忽地回过头去偷看了对方一眼,结果他们的眼睛相遇了。 虽然彼此都故做无他地移开了视线,但她心里明白了,他其实也在暗暗注意自己。 她决定先去找那个素不相识但经常会遇见的少妇。如果去问那个男青年,而事情又不象她想象那样恐怖的话,对方也许或猜测她别有目的! “如果那条短信不是开玩笑,三个月的期限很快就会过去,而我已经浪费了半个多月了!得马上行动!” 打定主意后,她不再犹疑,反正这几天妈妈精神不错,白天都待在店里,自己离开一会也没关系。于是她假称要上街买点东西,向妈妈请了半天假,便离开了小店。 “不知道她今天会不会带孩子去广场玩?” 因为她在双流认识的人很少,所以寂寞时就会去广场上坐一会。而那个少妇也好象爱去广场玩耍,所以她们经常会在广场上不期相遇。 但运气不佳,那个少妇今天没去广场玩。 平日经常遇见的人,存心要找对方时,却偏偏不好找。 那个男青年也不在,当然,她也没抱希望。因为她和他只在这个广场上遇见过一次。 他们一般都是在大街上遇见。 她在广场上等了半个小时后,心想那个女人今天可能不会来广场,便决定先回店去。 “也许明天会在菜市场遇见她!” 除了这个广场外,她和那个少妇经常会在菜市场相遇。 她决定明天早上早点去菜市场买菜。她感觉那个少妇可能是个上班族,因为几次在菜市场遇见她,都恰好是在上班时间前20分钟左右。 打定主意后,她便不再浪费时间,立即向妈妈的馆子方向行去。 刚走到馆子门口,她全身不禁微微一震。 她又遇见他了! “好巧!”她心里低喊一声,迟疑一下,还是决定暂时不去向他求证。 她低下头去,正要进店,忽听一个悦耳的声音呼唤她道:“你好!请等一下!” 她芳心兔跳。 第一次,她听见了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就象他的样子一样,让人觉得很……舒服! 她抬起脸来,惊愕地看着对方。 “你好,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她心里突突乱跳。自己都不知道是恐惧多一点,还是别的什么多一点。 “你……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我知道我这样做实在有点……,但我真的想问你一件事情!” 她看出他神色很恐怖,心里不禁一沉。 “还记得半个月前的那件怪事吗,XX大楼上面落下了很多钱!我看见你也捡到了一张。” “是呀,你是不是也……收到了……?” 那青年神色一动,紧张地问道:“你也收到那种恐怖短信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恐惧地看着他。 四目相接,但这次双方都没有回避。 两人相对呆视了两秒钟后,那青年说道:“我们到前面找个地方说话吧。” 第十章 大敌当前 不远处就有一个体育馆,体育馆周围有一小块绿荫地,几株柳树下还有一些乒乓台、单杠、双杠、秋千等健身设施。每逢周末,附近的一些居民都喜欢带小孩子到这儿来玩耍。 今天是星期三,所以比较清静。只有一个老太太带着自己正学步的孙子在草地中间玩耍。 ※※※ 两人走到体育馆边后,不约而同地向这个小广场走过去,在两株柳树间的一条长木椅子上面坐下来。 默默看了一会那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子后,男青年才开口说道:“从现在的情况看来,那晚抢到钱的人,都收到了那条短信!” 夏海燕倒吸一口凉气,问道:“你怎么知道其他人也收到了那条短信?难道你问过他们?” “没有全部问完,但肯定都收到了。” 原来,这个青年名叫冷如雨,家住成都市武侯区,母亲是一名下岗工人,父亲本来在一家国营单位上班,因嫌工资低,所以买断了工龄,自己开了一个网吧。 冷如雨高中毕业后,考入了本省一所普通大学,本来今年该读大三,但新学期刚一开始,就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故:一个美术系的女生因为暗恋冷如雨,坚决拒绝了另一个男生的追求,主动追求冷如雨。冷如雨本来并不爱这个女生,但他不想让对方太难堪,所以决定先与她和平相处一段时间,再找个机会婉拒对方。 但那个男生会错了意,以为他们已经开始交往了,醋意大发,叫上几个哥们,要教训一下冷如雨。冷如雨外表虽然给人一种很温良、很书生的感觉,但其实很年少气盛,见对方人多势众,情急之下,冲进宿舍里,抢了一把水果刀,在那个男生的大腿上捅了一刀! 事发后,双方都受到了严厉的处理。那个男生被记过一次,冷如雨则受到了勒令退学的处分。 冷如雨在大学念的是机算机专业,虽然没有毕业,但他从初中开始,就很爱弄电脑,在大学里读了三年后,无论理论还是操作,都已达到了一定水平。退学后他在北京打过一段时间的工,但因工资不高,连租房子都感勉强,于是听从了父亲的劝导,回到成都帮父亲打理网吧生意。 他不想一辈子给父亲打工,三个月前,说服父亲,让他帮忙借了一些钱,自己开了一家某品牌电脑的代理店。 因为他在双流有一些客户和同学,而且姑妈和叔父也住在双流,所以这几个月里他经常会来双流住几天。 抢到钱的那个晚上,他当时正与两个高中同学在一起,并且三人都抢到了一二百元钱,本来他们也没当回事,但过了一周之后,三人却都收到了一条恐怖的短信,内容均是: 如你不将钱归还原主,你将在一年后死去…… 发来短信的那个手机号码,是一个非常陌生的手机号码。 三人开始都以为是另外两人在跟自己开玩笑,所以并没在意。三人中间,只有一个叫仇不平的同学给那个手机回拨了电话,但对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又过了三天后,另一个叫宁桑梓的同学才发现事情可能不象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那天晚上,宁桑梓去一个私人开的书店看书时,老板娘忽然神色郑重地问他是否收到过什么恶毒的短信。宁桑梓虽然与对方并不相识,但因为经常光顾她的书店,所以两人比较面熟。 ※※※ 宁桑梓说收到了,那妇女听了当时就吓白了脸,说她也收到了。 宁桑葚这才感到事情有些严重,于是马上联系了冷如雨和仇不平,二人听后,也感事情有点怪异。 仇不平的手机里还保存有那条短信,所以还能查到那个号码,他又拨打了几次那个号码,但对方仍处于关机状态。 三人在电话里商量一番后,决定兵头行动。仇不平去移动公司调查那个手机号码,宁桑梓则负责设法联系另外一些抢到钱的人。 但那天晚上抢到钱的还有哪些人,他们不但不认识,而且基本上没有印象了。冷如雨知道夏海燕也拾到了钱,有一次经过夏海燕妈妈开的“好味道”馆子时,看见过夏海燕坐在柜台里面,因此知道可以在这儿找到她,本来他完全可以托两名同学去问一下,但他不愿跟两人提到夏海燕,所以决定亲自来双流一趟。 听他讲了事情经过后,夏海燕很是吃惊,问道:“你们每个人收到的短信内容都相同吗?也就是说你们如果不还钱,就会在一年后……?” “是呀,难道你收的短信内容不相同?” “我……我收到的内容是一样的,但我不是一年,而是三个月之后!” 冷如雨道:“那条短信还在吗?给我看看!” “我已经删除了!” “哦。” 夏海燕又道:“还有,我不但内容跟你们不太一样,而且……给我发短信的那个号码也跟你们不一样!给我发短信的不是手机号码,而是一个小灵通号码!” “是吗?那小灵通号码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前面三个数字好象是818?后面的已经忘记了!” 冷如雨神色一动,“818?你没记错吧?!” “应该没错,怎么,你知道那是哪儿的号码吗?”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在北京打过工,那是北京市的小灵通号码!” “天,我……我从来没去过北京,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也好象没有谁在北京……” “你先别急,你把事情经过说来听听。” 于是夏海燕将自己收到短信的前后经过讲了一遍,冷如雨听后,思忖一会,说道:“奇怪,你的情况怎么跟我们都不一样?不但期限不同,号码不同,而且你收到短信的时间也不相同!你是在捡到钱后,马上就收到了短信,而我们四个人全是在一个星期后才收到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夏海燕想到那个发不祥短信的人对自己如此不公平,又是恐怖又是委屈,发呆一会,才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们还需要商量一下。” 两人一时都不说话。夏海燕本想说出最近自己遇到的另一些怪事,但又恐吓跑了对方,心里一时犹豫不决。 虽然周围除了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孩子外,没有其他人,但因为两人谈论之事,既很恐怖,又很荒唐,因此两人说话声音都很小。 那个老太太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侣,自觉地与他们保持了一定距离,独坐在十米远处的一条木椅子里,看着自己的孙子。 ※※※ 小孩子虽然不懂得要与生人保持一定距离,不时跑到两人身边,甚至还天真地朝两人傻笑,但他什么也不懂,根本不明白他们在谈论什么事情。 不过,两人却不知道,就在广场边的人行道上,站着一个神色有些呆板的老人,却不时会转过头来看他们。 其实老人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一直会注意这两个年轻人。 他当然不会明白,他的背上其实附有一个鬼魂。 勿用说,这个鬼魂便是沈俊。 苏敏死去的第三天,沈俊便乘飞机赶到了双流。 虽然那个不可知的鬼魂在给他发来的短信里,没有说明她要杀害夏海燕的原因,但沈俊却知道是自己连累了夏海燕。 虽然自己终于没能保住苏敏的性命,但肯定也给那个鬼魂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因此她才决意要杀害夏海燕,以作为对他的报复和挑战。 看见对方发来短信说,夏海燕会在一个月内死去,他心里又是恐怖又是愤怒,心想这个鬼魂也太可恶了,不管她有什么理由,杀害这么多都说不过去!何况她杀害夏海燕,只是要跟他作对,只是要拿夏海燕的生命出气,只是在草菅人命!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坐视。 但是,他虽然跟夏海燕在QQ甚至电话里聊过天,但双方都没有谈论自己的家人,因此他并不知道夏海燕的老家在哪儿,也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 夏海燕的姨妈朱栩可能知道她的情况,他却不能直接去问朱栩。 他虽然着急,却一时无计可施,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给夏海燕以前上过班的那家百事通店打去电话。 结果经过一些周折后,终于打听到了她妈妈家在双流的信息,于是他立即混上飞机,赶到了双流。 但还是迟了一步,夏海燕已经拾到了鬼“送”给她的钱,并接到了一条预约死亡的恐怖短信! 不幸中的大幸是,那个鬼魂没有趁沈俊未到双流之机,先下手为强,杀害夏海燕。 本来,沈俊已经与夏海燕断了联系,经过两个月后,他只道自己已能平静对待他们之间无缘的事实了,但再次异地“重逢”,他才发现,他心里还是喜欢她。 或者说,她还是令他着迷。 她的每一句说话,每一种神情,每一个姿势,每一身装束,他都如痴如醉,回味无穷。 时间并没有减少他的感情,反而因为重逢,使他陷得更深。 那种感觉,既甜蜜,又痛苦,另外,还有一种因为连累了人家,而生出的愧疚感。 虽然,他有时也会悄悄暗忖:“也许她死了,自己和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了。”但这种念头,他从来不敢深想。 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这种想法不但自私和卑鄙,而且很恐怖。 “也许不是每个生命消失后都会变成鬼。否则黄剑、苏敏,以及其他四名同学,死了又怎么没变成鬼呢?” 如果夏海燕也因为自己的失守,失去了生命,而她又没有变成鬼的话,那他只有更愧疚,更痛苦。 现在虽然不能得到她,但至少每天都能看见她,甚至可以……亲近她,如果她死了,又没变成鬼的话,那他什么也没有了! 因此,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全心全意地在暗中保护她。 ※※※ 每次她要进厕所,或者她要睡觉、洗澡,以及因为别的原因,需要一个私密空间之前,他都会先一步走进去,用他从一个地摊那儿偷来的一把水果刀,在厕所、卧室、洗澡室里乱刺一番!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苏敏的死,使他产生了一个怀疑:(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也许一个鬼处于隐身状态时,其他的鬼也会象人一样,看不见他(她)! 那次他在北京,为了证实自己是否已经还阳,用拳头打破了一辆小车的观后镜,他流了很多血,手也痛得要命,因此,他知道鬼其实也有血,也会痛。 当然,他也可以不用这样费事,反正人家也看不见他,他完全可以就站在她的身边,看她睡觉,看她洗澡…… 但他不好意思这样干。 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不是四大皆空的唐三藏,如果早知道苏敏会被那个鬼魂钻那种机会杀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能让他再有一次保护苏敏的机会,他不会再顾忌这些。 反正苏敏看不见他,自己何必有便宜不占呢? 事后回想起来,他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 而且,苏敏其实也长得很不错…… 当然,她已经死了,后悔也已无益。 但对夏海燕,他还是不好意思趁人之危。 因为苏敏和夏海燕不一样,苏敏只是他的普通朋友,他可以不用顾忌太多,但夏海燕…… 自己如果这样做的话,不光不道德,而且简直是对自己感情的亵渎! 这段时间以来,他不但没有侵犯她的隐私,甚至一直没有附身在她的身上。 不过,他这样做也不完全是因为不愿亵渎她,还因为他必须与她保留一定距离。 只有看上去有机可乘,那个恶灵才会出现,而只有她出现,这件事情才可能解决。 因此,他这段时间总是不断更换附身对象,在暗中跟踪和保护她,除非是在店内,或者回到家后,他才会脱离附身对象,以隐身状态,守在她的身边。 这段时间,他还发现自己,或者说鬼还有另一个本事,如果自己想听谁说话,不管对方离得多远,只要对方还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他就可以听见对方的说话! 就好象自己在对方身上安装有窃听器一样! 因此,他虽然没有走到广场上去,而是站在离两人近二十迷远的人行道上,但两人的谈话内容,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想不到那个鬼东西又延长了期限!她上次给我发来短信时,说夏海燕会在一个月内死去,但给夏海燕发短信时,却把期限延长为三个月后。” 为什么会改变期限?是为了迷惑自己?还是她也觉得自己对夏海燕太不公平,所以延长了两个月? 但为什么不延长为一年后呢?这样做不是更公平吗? 也许,她知道有我在暗中帮夏海燕,而别人没有鬼帮忙,所以她觉得给夏海燕三个月的期限,已经很公平了? 鬼也有道吗?真是荒唐可笑! 他正自思忖,忽见夏海燕与冷如雨在互记对方的手机号码,看来两人都觉得这件事需要共同面对,打算继续保持联系。 两人记下对方手机号码后,便分手了。 沈俊让那个神魂恍惚的老人“送”自己到店门口后,便离开了对方的身体,走进店里。 ※※※ 这天下午,沈俊发现夏海燕总爱走神,以为她是在想调查的事,也没在意。自己仍跟前些日一样,在店里陪大家看电视,看累了就找个地方养一会神。如果顾秋河做了什么味道看上去很不错的菜,他就偷吃一点。 直到晚上20点,店里快打烊了,夏海燕才跟妈妈一起,先离店回家。 沈俊在晚上可以自由行动,不用附身到人的身上,他就跟在她们后面,与她们母女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 15分钟后,便到了夏海燕妈妈所在的金色小区的家。 夏海燕的同母异父弟弟顾笑云还在上小学五年级,在店里吃过晚饭后,先回家了。他已经做完了家庭作业,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里的动画片。 妈妈虽然知道儿子每晚都会捱到20:30分后才会睡觉,还是说道:“好了,明天还要上学,不要看电视了,快去洗脸睡觉!” “我知道!这集看完了再睡!” 夏海燕跟弟弟虽然已经熟了,但毕竟从小不在一起,感情较淡,知道这个弟弟不会听自己的话,所以也不多话,先进了自己的卧室。 沈俊跟踪她进屋后,又象平日一样,拿着水果刀在屋里乱刺一阵,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后,便退回到客厅中。 但他刚在客厅里坐下来,便听见屋里夏海燕啊地惊呼了一声! 沈俊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地冲进夏海燕的房间。 恰好夏海燕正惊惶地向屋外逃跑,一人一鬼撞了个满怀! 夏海燕虽然看不见沈俊,却也有些奇怪,明明自己没有碰到门和墙壁,怎么有一种撞到了什么东西的感觉? 夏海燕的妈妈朱棋和弟弟顾笑云也听到了她的惊呼声,朱棋惊奇地冲进屋来,见女儿象遇见了鬼一样,脸色惨白,神色恐怖,又惊又疑,问道:“海燕,你怎么了?” “妈妈,照片……床上有照片!” 沈俊、朱棋都是一惊,向她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床上有一张相片。 那是一张普通尺寸的照片,因为是背面朝上,所以不知道那是什么照片。 什么相片?把女儿吓成这个样子! 朱棋又惊又疑,上前两步,拿起床上的相片,反过来一看正面,也不禁一惊。 那是一张合影。五男四女,一共九人。 奇怪的是,除了最右边的两个男青年外,左边的七个人,眼睛前面都被人用炭素墨水画了一道横杠。 那道横杠虽然只挡住了他们的眼睛和鼻梁,但效果却象挡住了他们的整张脸一样,让人很难想象他们的本来面目。 从他们的发型和衣著看,似乎跟右边的那两个男青年年纪相若,都是二十一二岁的样子。 照片的背景是一大片树林。 不知是取光不好的原因,还是因为拍摄时间有点晚的原因,总之光线很暗。 本来照片里的人都有点看不清楚,其中七个人脸上画了一道古怪的横杠之后,更使整张照片平添了几分神秘、诡异、甚至有些恐怖的气息。 ※※※ “这是谁的相片?上面的人你认识吗?”妈妈纳闷地看了一会这张古怪的相片后,回头问道。 “不……不是我的相片,我也不……不认识上面这些人!” “不是你的相片,怎么会在你的床上?” 夏海燕的弟弟顾笑云这时也已经跑了进来,“妈妈,快给我看看,是谁的相片?!” “唉呀,有什么好看的!” “我看看嘛!”顾笑云一边吵闹,一边从妈妈手里抢过照片来看。 “哇!姐姐你怎么有这种相片?!” “笑云,你认识上面的人吗?” “……妈妈,我说了你可不要怪我乱说!” “说吧,我不怪你。”妈妈见儿子跟女儿一样,看见照片后,神色非常古怪,心里不禁大起疑云。 “妈妈,这种相片有点象……象……” “哎呀!到底象什么?!” “妈妈,这种相片有点象是一些鬼片里演的……那种相片!” 妈妈虽然不看鬼片,但也听说过这世上有鬼片这种东西,听了儿子的话,又惊又疑,问夏海燕道:“真的吗?” 夏海燕没有回答,但看她全身发抖、一脸惊恐的可怜相,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 “这张相片到底是谁的?你们都不知道吗?” 姐弟俩面面相觑,都是一脸困惑。 “海燕,这张相片你一进来就放在床上的吗?” “不是,它……它藏在我的枕头下面!” “奇怪,这到底是谁的相片呢?……我给你叔叔打个电话,看他知不知道。” 妈妈一边说,一边从儿子手里拿过相片,走到外面的客厅去打电话。 姐弟二人虽然没有劝阻妈妈,但心里都不相信顾秋河会知道这张相片的来历。两人不安地对视一眼,默默跟了出去。 沈俊没有跟出去,他呆呆地站在床边,自己都不知心里是什么感觉。 对于那张相片,他其实比他们三人更感恐怖和惊奇。 因为那张相片上面的人,他全都认识。而且,其中一个正是他。 左边那七个眼睛上面被画了一道黑色横杠的人,如今都已死了。 除了自己外,其他六个人死因都相同。 那个鬼是什么时候将这张相片送到夏海燕的枕头下的?她的目的是什么? “她是在恐吓夏海燕,还是在向我示威?” 他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悄立一会后,才默默回到客厅里。 朱棋已经给丈夫打通了电话,但正如大家预料那样,顾秋河对相片的事一问三不知。 朱棋虽然从不看鬼片,但此时也闻到了一种恐怖的气息。她甚至联想到了女儿收到的那条恐怖的短信。 “好了,回来再说吧,电话里说不清楚。”她心烦意乱地挂断了电话。 三人一鬼全都象变成了哑巴一样,没有说话。 屋子里静了五分钟后,妈妈才终于打破沉默,对儿子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快洗脸睡觉!” “妈妈,我……我等爸爸回来了再睡觉!” “少废话!你看现在都几点钟了?明天还要读书!” ※※※ “妈妈,我……有点害怕,我想跟爸爸睡觉!” “这么大了,还跟大人睡觉,不羞吗?” “不,我今晚要跟爸爸一起睡!” 妈妈心里虽烦,但禁不起儿子软语相求,最后只得同意了。“好,今晚你跟爸爸睡一屋,我跟你姐姐睡一屋。” “那我的房间呢?” “没人睡就没有睡吧,问这么多做什么!” 妈妈本来想问夏海燕那条短信的事,但因儿子在旁,怕吓着他,只得隐忍住。 大家心不在鄢地看了一会动画片后,沙发扶手上面的座机忽然响了。 妈妈以为是顾秋河打来的,赶忙拿起话筒。 姐弟俩惊疑地看着妈妈,妈妈忽然转过头来对夏海燕说道:“是一个女孩打来的电话,她说跟你在一个店里上过班。” 夏海燕微微一惊,说道:“哦,可能是谢旃。” 她走到座机旁边,从妈妈手里接过话筒。 “喂!” “……” “喂,谢旃,是你吗?” “……相片看见了吧?”是个声音十分陌生的女人。 夏海燕倒吸一口凉气,“你……你是谁?!” “看来你已经看见我放在你枕头下面的相片了。” “你……你到底是谁?为……为什么要……?”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那上面有七个人眼睛上面被画了横杠吧?也许你已经猜到了,但我还是想要明白地告诉你:因为他们全都死了!” “……!” “你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死的吗?” “……” “他们跟你一样,也捡到了不该捡的钱!也收到了预约死亡的短信!但他们都不相信,都以为是个玩笑或者恶作剧,所以才失去了自救的机会,在一年后相继死去……” 夏海燕全身又开始发抖起来,虽然心里十分恐怖,却不肯挂断电话。 妈妈和弟弟虽然听不见电话内容,但也看出事情有异,都恐怖地盯着她。 沈俊也紧张地走到她的身边,将耳朵凑到话筒边偷听。 “希望你能抓紧时间,不要浪费自救的机会!” 沈俊的脸虽然几乎挨着了夏海燕的脸,但因为夏海燕将听筒贴得太紧,所以他根本听不清楚那个声音。 对方也没有给他更多机会,不等夏海燕回答,便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夏海燕立即查看了座机上面的来电显示。 打来这个电话的是一个手机号码:139XXXXXX16。 “冷如雨说,给他们发短信的那个号码是一个手机号码,会不会就是这个号码?” 虽然她不想让妈妈知道太多秘密,但现在形势逼人,对方已开始公开纠缠和威协她的安全了,她也顾不了太多了,犹豫片刻,便又拿起话筒,拔通了冷如雨的手机。 电话通后,她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你好,我是夏海燕。” “哦,你好!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一下,给你们发那条短信的那个手机号码,是不是139XXXXXX16?” ※※※ “好象不是这个号码,不过我也不能完全肯定,我这个人最不爱记手机号码,既使是家里人的手机号码,我也记不住!不过没关系,仇不平手机里还保留着那个号码,我可以问问他。”顿了一下,又问道:“怎么了?你难道又接到什么短信了吗?” “不,我……算了,明天能见一面吗?我想跟你说一些事情。” “没问题。” “你能不能现在就问一下你的那个同学,看那个号码到底是不是我刚才说的那个号码。” “好,我马上问一下,过会给你打电话来。” 电话挂断后,一直惊奇旁听的妈妈和弟弟对视一眼,妈妈才小心地问道:“你在跟谁打电话?你好象有很多事情瞒着妈妈!” “没什么事情,你不要多想。”夏海燕看了妈妈一眼,又飞快地看了弟弟一眼。 妈妈看出她不想让弟弟听到她的秘密,也觉得此时不是说话时机,叹一口气,不再追问。 三人心神不宁地看了几分钟电视后,冷如雨便打来了电话。 “我已经问过仇不平了,不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号码。他手机里保存的那个号码是139XXXXXX05” “哦!”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夏海燕看了一眼假装在看电视,其实在注意偷听她讲电话的妈妈和弟弟一眼,压低音量说道:“明天见面再谈吧,明天上午9点钟,在刚才我们谈话的那个地方见面,好不好?” “好!” 半个小时后,顾秋河回到了家里。问朱棋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朱棋将丈夫带到里面卧室,低声说了一会话后,二人才重又回到客厅里。 “儿子,快洗脚睡吧,时间这么晚了,还看狗屁电视!”顾秋河显然与妻子商量好了,没有急于追问情况,装成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催儿子洗了脸和脚后,便先与儿子回屋睡了。 客厅里只剩下母女二人后,妈妈才小声问女儿:“刚才你在跟谁打电话?好象那个人也知道一些你的情况?” 夏海燕这时也已想好了,形势发展得太快,自己不能再一个人扛了。不管家人能不能帮自己的忙,说出来总比一个人闷在心里要强许多,所以毫不隐瞒地将自己最近遇到的种种怪事都讲了出来。 妈妈听说夏海燕连上厕所都可能有鬼跟踪后,也吓得全身发冷。 母女二人在沙发上默坐了十几分钟后,妈妈才安慰女儿说:“你别太担心,我和你叔叔都会全力保护你。冷如雨他们既然也捡到了钱,并收到了那条短信,他们也不会不管你的。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大家要团结,人多力量大,大家一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夏海燕没有吭声,发呆一会后,才小声说道:“妈,你去看一下,叔叔和弟弟睡着了没有。” 妈妈虽然不明白她意欲何为,还是从沙发里站起来,轻步走到主卧室外偷听了一会,方才小心地回到客厅里,说道:“你弟弟已经睡着了。” ※※※ 夏海燕点点头,轻轻提起话筒,又给冷如雨拔去了电话。 “对不起,没打扰你休息吧?” “没关系,我还没睡。” “刚才因为说话不方便,所以我没有说。” “你是不是又遇到……什么恐怖事情了?” “你会害怕吗?怕的话,我们还是明天见面再谈。” “没关系,我现在跟宁桑梓在一起,今晚我就住他家里,你说吧。” 夏海燕本来就很焦急,听说他今晚不是一个人住,便不再顾忌,将今晚的怪事讲给了对方。 冷如雨听后沉默一会,说道:“其实我也想跟你说一些怪事。” “什么怪事?” “我们已经查清楚了那个给我们发恐怖短信的手机号码的机主身份。” “啊,真的吗?!” “那个手机的主人名叫苏敏,不过她已经死了。” “死了?!――你的意思是不是……苏敏就是要害我们大家的那个……东西!” “不是,苏敏也是被那个……东西害死的。在我们之前,原来还有一些人也经历了跟我们相同的事情,他们也捡到了钱,也收到了恐怖的短信,并且……他们已经全部死去了!” 夏海燕倒吸一口凉气,心道:“看来她没有骗我!” 她怔了半响,又问道:“这些情况是你们自己查明的,还是……她也给你们打了电话?” “是一个陌生女人给我们打的电话,也许这个女人与刚才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女人是同一个人吧?她告诉了我们这些情况。我们也在网上查证了她说的情况,就在半个月之前,那个叫苏敏的女人确实死在了北京市一家大商场的厕所里!死因是急性心肌梗塞。” “哦!” 冷如雨轻叹口气,又道:“我和宁桑梓刚才正在谈论一个问题,这个女人如果就是给我们发来恐怖短信的女人的话,她为什么会主动给我们提供这些信息呢?她到底有什么目的?是想给我们一点线索,还是只是想增加我们的心理压力?” 夏海燕颤声问道:“你们认为她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我们还没有最后结论。两种情况都有可能吧?” “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钱还给原主!我猜想,那个女人可能内心深处也希望有人能查出她是谁,并希望拾到钱的人能将钱还回去吧?所以她才会主动给我们提供线索?” “要是能查出钱到底是谁的就好了!” “你不要太着急,时间……还有两个多月,只要大家齐心合力,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查明真相!”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恐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不要这样说,大家虽然……期限不一样,但其实是在一条船上,谈不上谁帮谁。” 这段时间,冷如雨和夏海燕见面的次数有点频繁。 沈俊开始并未在意,以为他们只是因为大敌当前,而同舟共济。但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就发现有一点不对劲了。 ※※※ 虽然他们每次见面,除了商量行动计划以及互通信息之外,并没有涉及其他方面的话题,但他还是感觉到两人之间好象还藏着一些别的东西。 而且,他还发现,冷如雨即使人不在双流,也会每天跟夏海燕电话联系。 “如果只是为了共商对策的话,根本没必要每次都要单线联系!有些事情,可以让他的两个同学转告的嘛,为什么他从来不这样做呢?” 自从他对冷如雨产生了这种怀疑后,他心里对冷如雨便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反感。 但更让他不安和不快的是,他发现夏海燕似乎也对冷如雨有一点爱慕之意! 虽然自己已经变成了鬼,根本没理由、也没有资格干涉两人的事,但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心里的妒火。想到两人其实都对对方有那种好感,而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还要象一个保镖一样,默默地守护在他们身边,他觉得自己非常可怜、可笑,甚至可耻! 为了阻止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他甚至想不顾一切,又象从前一样,给夏海燕打电话,让她知道他其实一直在她身边。 但每次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几个她的手机号码后,他都放弃了。 她知道后除了害怕外,还能有什么结果? 就算自己告诉她,自己一直在暗中保护她,她也未必能接受自己。 就算她接受了自己的保护,又能怎样?难道还能奢望她和他之间,能象《聊斋志异》里写的故事那样,来一段人鬼情? 算了,何必让她知道我的存在,这样做,根本于事无补,只会自取其辱! 因为无计可施,无能为力,他这段时间心情非常糟糕,情绪低落已极。 有时,他甚至会悄悄荫生出不顾而去的念头。但想到自己连累了对方,想到自己这样做,无异于承认自己是在吃醋,他就不能下定决心。 …… 这天早上,夏海燕又接到了冷如雨的电话。冷如雨告诉夏海燕,自己又到了双流,希望两人能在“老地方”见一面。 虽然彼此都没有查到什么新的线索,见面可能也商量不出什么办法,但夏海燕还是答应了见面的要求。 沈俊见夏海燕明知此行无用,也要去见面,心里很生气。虽然还是勉强附身到一个行人身上,暗中跟踪了夏海燕,但到了他们说的“老地方”――体育馆旁边的那个小广场后,他没有象往常一样,耐心地守在能看见夏海燕的某个地方,暗中保护她,而是走进了距此不远的一家私人经营的小书店里。 书店里没有客人,老板娘也趴在桌上睡着了。 沈俊本来不想看书,但为了忘记自己的烦恼,他强迫自己选了一本兵器知识的杂志看。 他其实对兵器知识并没有很浓的兴趣,但反正现在也看不进什么文字,就随意翻看一下里面的兵器图片,打发一下时间吧。 他心不在鄢地浏览了一会书后,便将杂志归还原位,又走到店门口去看他们。 ※※※ 两人还在交谈! 有什么好谈的?又没有线索,也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 他心里暗暗生气,甚至生出要附身到夏海燕身上,并带她离去的念头,但他还是勉强控制住了自已。 虽然明知自己心里在妒忌别人,但他不愿承认自己在妒忌别人。 不但不肯承认,他甚至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于是他又选了一本小说看,但默看了半天,他却一页也没读完,甚至不知道这页写的是什么内容。 他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进去后,索兴合上书本,坐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发呆半晌,才又站起身来去看他们。 结果他看见了让他非常恐怖、非常生气的一幕! 冷如雨还在与夏海燕交谈,但他的神色有些奇怪,他虽然在听夏海燕说话,但眼睛却在朝书店这边看。 更气人、更奇怪的是,他的左手竟然放在了夏海燕的后腰上!而夏海燕好象完全不知道! 夏海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他象一个呆子一样,呆立半晌,才回过神来。 冷若雨好象在故意气他一样,不但没有放开自己的手,而且还微笑着直视他,就好象他能看见沈俊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现在的状态是现身状态?他的神情为什么那样奇怪,难道他早已发现我一直在注意他们?” 他又惊疑又羞愤,正不知所措。忽见他站了起来,对夏海燕说了一句“对不起,我现在有点事情,下午再联系”后,也不等夏海燕回答,便大步离去。 夏海燕显然也被对方奇怪和无礼的举动弄懵了,她坐在椅子上,呆了几秒钟,才纳闷地站起来,目送对方离去。 沈俊目送冷如雨乘一辆公交车离去后,方才回过神来,又看夏海燕时,他不禁全身一震。 只见夏海燕红色的羽绒服的后背上,不知何时,被人贴上了一张纸条! 沈俊惊了一下,随即醒悟到什么,他立即附身到一个正好从书店门前经过的高中男生身上,飞快地走到夏海燕身边,去看她背上的那个纸条。 那张纸条上面,歪七倒八地写着一行钢笔字: 下次,夏海燕不会这么走运了! 天,那个鬼居然附身到冷如雨的身上,当着自己的面,在夏海燕后背上贴了这张纸条! 刚才他看见冷若雨的手放在她的后腰上,其实并不是冷若雨在占夏海燕的便宜,而是鬼在借人的手贴纸条! 夏海燕见一个高中男生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虽然有些诧疑,但不好问什么,正欲离去,忽听对方说道:“你的背上有张纸条!” 夏海燕惊啊了一声,忙扭过头去看后面。 那个高中男生苦笑一下,上前一步,取下她背上的纸条。 第十一章 若隐若现 夏海燕看过纸条上面的内容后,非常震惊和害怕。 虽然她想不出这张纸条是什么时候贴到自己背上的,但也猜到这张纸条可能不是人贴的! 离开广场,回到店里后,朱棋和顾秋河将她叫到店堂后面的阳台上询问事情经过。 ※※※ 自从知道夏海燕捡到了要命的钱后,妈妈和叔叔都非常担心她的安全。 如果对方是个人,他们自然会去报警,但对方不是生人,报警不但没用,而且对夏海燕和店里的生意都影响不好。因此一家人都不敢将这些秘密乱讲出去。 虽然冷如雨和他的两个同学,可能根本帮不上忙,但不管怎样,大家已经坐上了同一条船,理当互助,因此他们从不反对夏海燕与冷如雨见面。 而他们自己,除了暗中请阴阳先生到家里施法辟邪外,也帮不上别的忙。 “还是没有进展吗?”妈妈担心地问道。 “海燕,你脸色很差,是不是心理压力太大了?不要想太多,我们会保护你的。”顾秋河安慰道。 夏海燕犹豫小会,还是将纸条的事说了出来。 两人看过纸条上面的字后,心里都已明白,夏海燕这次出门,一定遇见了鬼! “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被人贴上了这张纸条?”妈妈问道。 “一点也没感觉到!要是感觉到了,哪会等到别人提醒才取下纸条。” 顾秋河道:“会不会你身上根本没有纸条,是那个高中生骗了你,假装帮你从身上扯下这张纸条,其实这张纸条是他……?” 夏海燕轻摇臻首,低声说道:“不可能,我和他根本不认识,他怎么可能跟我开这种玩笑,而且他又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顾秋河叹了口气,心道:“这孩子脑子怎么转不过弯!也许那个高中生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鬼呢!” 朱棋与丈夫对视一眼,说道:“老顾,你过来一下。” 顾秋河知道妻子有些话不便当着夏海燕的面讲,二人正要另找地方说话。夏海燕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两人吃了一惊,同时停下脚步。 夏海燕拿出手机一看,说道:“是冷如雨打来的。” 夫妇二人没有说话,也不回避,就站在旁边看她打电话。 夏海燕神不守舍地边听电话边不时看两人,打完电话后,说道:“事情跟我猜想的一样,冷如雨也怀疑自己刚才被鬼附身了!他问我是不是收到了什么纸条,还说好象是他贴到我背上的!” 妈妈说道:“我也是这么猜测的!”担心地看了女儿和丈夫一眼,说道:“怎么办?看来跟冷如雨见面也不安全了,以后他如有事找你,叫他直接在电话里讲,如果非要见面,也一定要我和你叔叔在场!” 夏海燕想到刚才自己竟然与鬼“亲密接触”了一回,心里也很后怕,所以没有异议。 三人正说话,忽听前面店堂里女帮工曾贞淑大声呼唤道:“海燕,有人找你!” 三人都是一惊,一齐回到前面的店堂里,果然看见一个少妇正神色不安地站在店门口。 看见夏海燕到来,那少妇神色激动地说道:“你好!终于找到你了!” 夏海燕啊了一声,说道:“想不到是你!我前段时间也在到处找你!” ※※※ 原来她正是夏海燕虽然不认识,却经常与之在广场上邂逅的那个少妇! “你也在到处找我?看来你……都已知道了?”少妇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了夏海燕的话,还是神色微变。 夏海燕对妈妈小声说道:“她跟我一样,那天晚上也捡到了……” 妈妈心领神会,招呼道:“你好!外面太吵了,里面清静一些,请到里面去说话。” 那少妇虽然不清楚他们跟夏海燕是什么关系,但看神色,似乎知道自己来意,迟疑一下,与三人向里面走去。 到了后面的阳台上,少妇先问明三人是何关系后,方自我介绍说,自己名叫张江雪,在一家保险公司上班。 张江雪告诉三人:那晚她与女儿左晶晶一共抢到了四百元钱,并在一周后同时收到了一条内容相同的短信。母女俩都很奇怪,张江雪当即回拨了那个手机号码,对方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张江雪想不出有谁会跟自己开这种恶毒玩笑,便问女儿是否对人乱讲过捡到钱的事,但女儿说自己没对别人讲过。 张江雪虽然纳闷,但也没太当回事,过了几天后,便不再想这件事了。 她以为女儿也早把这件事忘记了,哪知两个星期前的一个下午,女儿刚放学回家,便对她说道:“妈妈,我终于想起来了!” 张江雪吃了一惊,问道:“你想起什么了?” 左晶晶反问道:“妈妈你忘了我们捡到钱和收到那条短信的事情了吗?” 张江雪倒吸一口凉气。她倒并非害怕这两件事,而是想不到女儿竟然一直没有释怀! “那只是一个无聊的短信,你一直记在心里做什么!” “妈妈,我担心不是开玩笑……” “胡说八道!” “唉呀,妈妈你别打岔,你听我讲,我终于想起那个作业本子上的名字了!” “什么作业本子?” “妈妈你真的全忘记了?捡到钱的那天晚上,那个姐姐从大楼下面经过时,上面忽然掉下一个作业本子,然后才有许多钱掉下来。” 张江雪哦了一声,也想起了这个细节。 “那天你们大人都只顾着抢钱,没人注意那个先掉下来的作业本。只有我一个人把那个作业本子捡起来看了,那是一个已经写完的生字本,封面破了,还很脏,所以上面的名字有点看不清楚。但我还是认真地看了! “收到那条短信后,我就一直在回想那个本子上面的名字,现在我终于回想起来了,那个名字是柴小琴!是三年级的学生!学校的名字我想不起来了,但记得是个很陌生的校名,所以我猜她可能在成都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读书。” 张江雪虽然并不太把短信的事放在心上,但既然女儿想起了一点线索,查证一下似也无妨,于是她借上门推销保险业务的机会,对那幢大楼的住户进行了一番调查。 结果没有查到那幢大楼有姓柴的人家,也没有调查到柴小琴是谁家的小孩。 ※※※ 不过,她也并非一无所获,就在那幢大楼里,她找到了另一个那晚也抢到钱的女人,并且那个女人也收到了那条奇怪的短信。 张江雪这才感到事情可能真象女儿猜测那样,并不是一个玩笑…… 听张江雪讲完她的调查经过后,顾秋河、朱棋、夏海燕三人心里都更加确信: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绝非一个玩笑,而是有鬼在作怪。三人虽然有些担心会把她吓走,但为了今后能通力合作,还是将夏海燕这段时间的奇遇备细讲了一遍。 张江雪听后虽然更加恐怖,但也感到不虚此行,想到自己和女儿已经双双卷入这场恐怖的“游戏”,忙问他们有何打算。 夏海燕、朱棋母女都可说身陷其中,自然也惶乱无策。顾秋河跟夏海燕没有血缘关系,多少有点局外人的味道,所以还能保持几分清醒。说道:“我认为目前最现实可行的线索是柴小琴这个学生,如果我们能查明柴小琴是谁,就有可能查出事情的真相。” 张江雪等人都觉有理。夏海燕对张江雪说:“虽然你的女儿怀疑那个柴小琴不在双流的小学读书,但为防万一,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到双流的几所小学调查一下,看有没有这个学生。虽然调查起来有点麻烦,但姓柴的人很少,而且我们又知道她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所以调查起来,其实范围也不是很大……” 张江雪连连点头,“嗯,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不过,我不是偏心,我觉得我们晶晶的话可能是对的,那个柴小琴多半不是双流的学生,因此我认为我们不但要调查双流的几所小学,还应该到成都,以及周边一些地方的小学去打听一下。” 朱棋担心地说:“这样虽然好,但会耽搁太多时间……”想到其他人还有一年的时间,而自己女儿已只有两个月期限,她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惶恐。 顾秋河安慰道:“虽然时间很紧迫,但我认为我们也有几个有利条件。” 朱棋忙问有哪些有利条件。顾秋河道:“第一,柴不是一个常见的姓,查起来比较快;第二,我们已知道柴小琴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因此范围也比较明确;第三,到目前为止,卷入这件事情的人已超过十人,而且其中八个人,我们都已取得了联系,只要我们将情况向这八个交待清楚,让大家分头到各个学校调查,也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张江雪虽然还有一年期限,但想到自己的女儿也在其中,焦急之情实不在朱棋之下,连声称是,又问:“已经有八个人取得了联系呀?有这么多吗?” 顾秋河道:“我算给你听:你、你的女儿左晶晶、夏海燕、冷如雨、宁桑梓、仇不平、还有两个人是:宁桑梓说的那个书店的老板娘,以及你刚才提到的那个住在那幢大楼上面的那个女人。” 张江雪激动道:“是呀,真的有这么多人!也许我们还能与其他的人取得联系,那么能帮忙的人就更多了!” ※※※ 顾秋河道:“那是自然,不过现在……时间有点紧迫,我认为暂时没必要再去寻找其他一些人了,有这八个人就够了,因为这八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人,只要我们把这八家人都联合起来,那人数就很多了!大家分头到各个小学去寻找,就算是要我们调查全四川的小学,两个月时间只怕也够了。” 朱棋、张江雪两人听了都激动不已,想到女儿的安危,哪里还敢怠慢,朱棋道:“就这样办,我们马上行动起来,分头去通知与这件事情相关的所有人!” 大家商量定后,立即分头行动。张江雪负责去联系住在那幢大楼上面的另一个抢到钱的女人。其余人则由朱棋一家人去联系,并约定在今晚八点半钟,将所有人都召集到朱棋的家里去开个会。 他们商量时,沈俊一直在旁边默听,虽然认为他们的办法可行,但在关键问题上,他却有不同看法:他怀疑那个名叫柴小琴的女学生,很可能不是四川人,而是北京人,或者说她十有八九是在北京某个小学读书。 他这样猜想的理由是: 一、假若柴小琴真的与大家调查的事情有关,那么她一定与那个女鬼有某种关系。那个女鬼这段时间利用过两个电话给大家发来短信,一个是苏敏的手机,一个则是那个小灵通。苏敏的手机只是女鬼抢去的,没有调查的价值,因此只有那个小灵通号码具有调查的价值,而这个最重要的线索,却偏偏是一个北京市的小灵通号码。 二、苏敏以及其他五名遇害的大学同学,是在北京故宫后面那座树林里捡到的钱,并且黄剑和苏敏,又都死于北京。 三、如果那个小灵通号码,确是那个鬼生前使用的号码,那么更能证明她生前可能是北京市人,至少曾今在北京生活过。如果这个小灵通也跟苏敏的手机一样,是从另一个受害人那儿抢来的,也说明除了他的六名大学同学之外,在北京还有其他的受害人。 综上所述,他觉得与其调查成都的小学,不如调查北京市的小学!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想有理,但用什么方式提示夏海燕,却有点让他为难。 其实,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夏海燕及其家人并不难,他只要写个纸条,或者直接给朱棋、顾秋河打个电话就能办到。但他担心大家分工时,不让夏海燕去北京,而分配她在成都或者双流调查。这样的话,他就很不好办。 他有九成把握,认为在四川范围内调查只是徒劳,因此他想直接去北京调查,但如果夏海燕不去北京的话,自己一个人去北京也是徒劳。 自己的目的只是保护夏海燕,如果因为自己与她分开,而令她死去的话,调查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他思索之际,夏海燕已经给冷如雨打了电话,说了这边的最新消息,并请他转告他的同学宁桑梓和仇不平,今晚八点半准时到她家开会。 ※※※ 打完电话后,她又告诉妈妈,说自己现在就去找“三味书屋”书店的老板娘。妈妈有点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但自己有病,不能太过劳累,要叫顾秋河陪女儿前往。但夏海燕见店里来了一些客人,不愿因为自己而影响店里生意,所以拒绝了。 “不用了,三味书屋又不远,而且现在是白天,我一个去就可以了。” 顾秋河是店里的老板兼厨师,确实不便离开,问道:“你一个人去不怕吗?” 夏海燕道:“没关系。那个……她上午明明可以对我下手,也没有下手,说明她也不想马上对我下手。再说,她真要现在下手,叔叔你就是陪着我,也同样不能保护我。” 顾秋河朱棋互视一眼,均想:“说的也是。那个鬼真要害人,我们也保护不了。” “好吧,那你快去快回!”朱棋担心地说道。 “没事,我马上回店来。” 夏海燕出了店门后,沈俊也立即附身到一个恰好经过店门口的行人身上,去跟踪夏海燕。 这人本来要去另一个地方,但因为被鬼附体,思想被鬼操纵了,所以糊里糊涂地改变了原计划,跟着夏海燕向“三味书屋”方向行去。 沈俊操纵这人思想行了一会,脑子里猛然灵光一闪,想道:“啊,我真笨蛋!我能操纵别人思想,自然也能操纵夏海燕的思想呀!我只要附身到她身上,把我想去北京的想法传给她,让她自己产生要去北京调查的想法,不就得了!” 心念及此,他不再顾忌别的,让这人背着自己快走几步,追上夏海燕后,借助路边一棵大树遮住了阳光的机会,从那人背上跳下来,又附身到了夏海燕背上。 自从变成鬼以来,沈俊也不知附身过多少人了,阳人对他而言,就象一把遮阳伞一样,想用就用,想充便弃。 但第一次附身到自己心爱的女孩身上,他还是感到有点怪怪的。 那种感觉,就象他第一次学会附身时一样,有一种既新鲜又刺激的感觉。 夏海燕虽然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他却能实实在在地感到她的身体! 他的双手此时就环绕在她的颈项上,只要向下稍稍移动一下位置,就能触碰到她的胸部! 他不但能闻到她的淡淡发香,甚至还能闻到她的幽幽呼吸。 美中不足的是,他身高176厘米,而夏海燕只有158厘米,这使他的双腿不能伸直,否则双腿就会落到地上。 如果脚尖触地,人体对他就会失去遮阳作用! 他附身到夏海燕身上,本意是想控制她的思想,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她,但真的附到她身上后,他却象变成了一个傻子似的,别说控制夏海燕,就是控制他自己都不能! 如果此时不是大白天,又是在大街上(虽然大白天对他根本没有意义,大街上的行人也看不见他),他只怕会控制不了自己,会去吻她的光洁的面颊! 他意乱情迷、神不守舍地让她背着行到“三味书屋”门口后,才终于回过神来,停止了胡思乱想。 ※※※ “我在干什么?明明是我要控制她,怎么变成她控制我了!现在她要跟这个老板娘说正事,我不要影响她,我暂时什么也不想,等她们说完话后,在她回店的路上,我再想去北京的事情!” 他虽然不想影响她,但夏海燕还是受到了他的影响。她走进书店后,好象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似的,看见老板娘后,既不招呼,也不象别的顾客那样,去看书籍。她象一个呆子一样,只是看着书架出神。 “天,她怎么了?是不是我已经影响到她了?不会吧!我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去北京调查柴小琴的事情,我过会再想,或者干脆等我们回了店里后再想……” 几名正在看书的学生见夏海燕象个神经病一样,既不看书,又不离去,都开始用奇怪的眼神偷看她。 老板娘也正在用怀疑的目光审视这位客人。 沈俊见状,知道她已经受到自己控制了,呆了一下,方才想到要离开她的身体,忙松开揽住她脖子的双手,双脚着地,走到了书店里面。 夏海燕又失魂落魄地站了小会,才回过神来,问老板娘:“你好,请问你是……这儿的老板吗?” “……我是,小妹妹有什么事吗?” “哦,我……我是有件事情想来问你!” “什么事情?” 夏海燕看了一眼店里的其他顾客,见几名学生正在看自己,脸上微微一红,小声说道:“我们能不能到门外面说几句话?” 老板娘心下好奇,说道:“好吧。” 两人走到店门外后,夏海燕才将来意说了。 老板娘开始还有点惊讶,但听说她是因为宁桑梓的原因,才知道她也卷入了这个恐怖事件里后,才信了几分。 两人站在能看见店内顾客的地方,交谈了二十几分钟后,才终于结束谈话。 沈俊待两人谈完话后,又附身到夏海燕身上,让她背着自己回店去。一路上,他收摄住自己的心神,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只想去北京调查的事情。并在心里整理自己的推理,归纳自己要去北京调查的理由。 果然,夏海燕的思想不知不觉间又受到了他的影响和控制,回店后便向妈妈谈了自己要去北京的想法。虽然沈俊此时已没有附在她的身上,但夏海燕还是很条理清楚地阐述了“自己的理由”,朱棋与顾秋河听后也觉得她分析得很有道理。问她是不是听冷如雨讲的,夏海燕说不是,是自己在路上突然想到的。 当天晚上,所有卷入事件中的人,除了左晶晶因为是小学生,妈妈没叫上她外,其他的人都准时赴会了。一些人甚至还带上了部分亲人,因此参加会议的人比预计的人多了许多。 朱棋家的室内面积只有七十平方米,本来就有点小,突然聚集了近二十名客人,客厅更显得局促。不少客人甚至没有位置坐,只能围站在沙发周围参加会议。 ※※※ 屋里虽然挤满了人,但因为事态严重而恐怖,大半人都是多听少说。更使空气显得有点紧张和诡异。 顾秋河是主人,而且从某种程度上说,算半个局外人,因此他的思想不似其他人那样紧张和惶恐。整个会议,就他说得最多。他将最近发生的总总情况以及他们商量好的调查计划详细说了一遍后,大家便进入了会议的第二项议程,即分工与合作问题。 虽然不少人都认为夏海燕的分析有道理,但因为总总原因,大多数人都暂时不能成行。而且,为保险起见,大家也认为不应该在一棵树上吊死,对于双流、成都以及周边一些县市的小学校,也应该调查一下。 最后各人根据自身情况,做了分工:一些人负责调查双流县内的小学校;一些人负责调查成都市内的小学校;一些人则负责调查成都周边一些县城的小学。而前往北京调查的重担,则落在了夏海燕、张江雪和“三味书屋”的老板夫妇身上。 两月期限甚是紧迫,事不宜迟,顾秋河第二天便代夏海燕订购好了机票。两天后,夏海燕、张江雪和“三味书屋”的老板周报、岳玲夫妇便乘飞机到了北京。 一行虽有四人一鬼,但到了北京后,大家却马上分了工。四人里面除了周报外,其余各人都是头一回到北京,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更别说北京市有多少所小学,每所小学又在哪个地方了。他们只得根据从街头小贩处买来的北京城区图,进行简单的分工。大家商量一番后,决定让夏海燕负责调查海淀区内的所有小学校。 夏海燕本来就没多少社会经验,海淀区内的小学又太多,只得又买回了一张海淀区地图,研究了半夜,总算在上面查到了不少小学的名字,并用客房里的签字笔在地图上面作了记号。 她决定就从北大附小和清华附小开始调查。第二天,大家各奔东西后,她向人打听清楚了怎能样去北大附小后,便乘公交车前往目的地。 一路向人打听,总算找到了北大附小。但到了校门口,却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门卫根本不许她进校门! 她只得守在校门外,等到学校放学后,才向老师和同学们打听。 结果她遇见了一件怪事情,当她向一个三年级的女老师打听柴小琴时,对方却惊奇地反问她:“没有这个学生,这个柴小琴出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前天有人来打听,今天又有人来打听!” 夏海燕吃了一惊,忙问另一个人是谁。那位女老师说:前天晚上,有一个年轻女人跑到学校里,向住在校内的一些老师打听柴小琴这个学生。听说没有这个学生后,她一句话不说便走了。事后有人责问值夜班的门卫,为何放陌生人进校内乱闯,门卫却一脸无辜地说,自己根本没有见过什么陌生女人进校门。 夏海燕心下好奇,暗忖:“怎么这么巧?那个年轻女人到底是谁?是不是她也卷进来了?只是她不知道我们而已?” ※※※ 离开北大附小后,她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清华附小。让她惊奇的是,她没有问到柴小琴这个人,却又从几名老师口中听说了那个神秘女人! 根据这些老师的描述,那位年轻女人年纪在二十五岁左右,身高163厘米上下,长相较漂亮,看上去象个白领。她也是晚上进校来向人打听柴小琴,听说学校没此学生后,也不多解释什么,便匆匆离去了。 夏海燕心里又惊又疑,又接着走访了红山小学、群英小学、实验小学等三所小学。结果同前两次一样,她没有问到柴小琴,却总能听老师们说起那个那个神秘女人…… 第十二章 峰回路转 18点27分,已奔波了一天的夏海燕终于停下了调查的脚步,走进一家饺子馆吃晚饭。 在等饺子吃的时间里,妈妈朱棋给她打来了电话。朱棋听说她们一行四人,到了北京后,便立即分头行动的情况后,非常担心和生气,说早知那些人这样不负责,就不该同意她来北京。 夏海燕不想母亲为她担心,便岔开话题,问妈妈双流那边情况如何。妈妈说顾秋河已去双流的几所小学查问过了,没有柴小琴这个人。他明天准备和仇不平、宁桑梓三人分头行动,到各个镇上去调查。 说完双流的情况后,妈妈又问北京这边是否有进展。夏海燕将自己听说的那个神秘女人的怪事告诉了妈妈,母女俩在电话里猜议了一分钟后,因担心电话费吃不消,才不再多谈这件怪事。妈妈又问他们是否查到了那个小灵通号码的机主。 夏海燕说:“跟冷如雨的朋友说的一样,那个小灵通号码真的是个空号!” 原来,夏海燕将自己的故事告诉冷如雨后,冷如雨认为那个小灵通号码非常重要,叫夏海燕好好回想一下那个号码,夏海燕想了两天,才终于想到一个号码,但不敢肯定是否准确无误。而且她拔打那个号码时,对方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冷如雨听后,马上给他在北京打工时认识的一个朋友打去了电话,托那个朋友帮忙调查一下这个小灵通号码,结果出人意料,这个号码竟然是个空号! 冷如雨将信将疑,说这个号码现在还在使用,只是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怀疑朋友弄错了,要求他再复查一遍。但那个朋友坚信自己没有弄错,并说自己拔过这个号码,确实是个空号。 冷如雨将信将疑,因为夏海燕本人也不能肯定自己记忆无误,且不愿对方引起怀疑,所以不再提复查要求。 这次夏海燕等人到了北京后,又借用公用电话拔打了那个小灵通号码,果然是个空号。他们又用自己的手机拔打,结果仍然是个空号。 听了女儿的话后,朱棋心里更无半点怀疑和侥幸心理。 一个北京市的小灵通号码,用北京的电话拔打,便是空号,但它却在异地能打出电话,并且还能发出短信!这种怪事,除了有鬼作怪外,还能用什么道理加以解释? ※※※ “你现在等于是一个人在北京,你……要是害怕,干脆还是回来吧?” “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我也只是在城市里的小学调查,你不用担心。” 说话间,她要的二两饺子已经煮好了,于是她不再多说,安慰了妈妈几句后,便匆忙挂了电话。 她今天累了一天,连中饭都没有顾得上吃,虽然北京的面食跟四川的风味大不相同,端上桌来的饺子一点油辣子也没加,但她还是觉得味道很好,甚至感觉饺子不加油辣子更美味一些。 沈俊就坐在他的面前,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不禁暗咽唾液。只因她要的数量本来就不多,自己偷吃易被察觉,只得忍住。 又坐了小会,他终于抵挡不住诱惑了,见里面有一桌围坐了七八个客人,不但叫了好几斤饺子,而且还点了很多别的下酒菜。于是他走将过去,在一个无人坐、只放有几个皮包的椅子上坐下来,趁这些客人只顾着喝酒和猜拳,他偷偷从背后一张空桌上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二毛,你小子真吃得!酒不喝,就光顾着吃饺子吗?”一个喝得半醉的客人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的一盘饺子好象少了一些,以为是没有参加猜拳的二毛吃的。 “鬼吃的!我这边还有这么多饺子,谁要吃你面前的了?” “哈哈,吃了就吃了吧,何必不认?又没叫你不吃。” “老子懒得理睬你!” 沈俊暗暗好笑,怕其他人也发现有鬼在作怪,便不再动他面前的饺子了,二毛吃哪盘,他就吃哪盘! 他正吃得高兴,忽听身边两个客人低声交谈:“你在看啥子?” “没什么,是电话费单子。” “哦,缴了多少话费?” “44元钱。” “不多嘛,哥们每个月都是100多块,去他妈的,移动公司肯定在乱收费!这样费那样费,好多费用名称连是什么意思都弄不明白!” “电信、联通的手机也一样,费用明称多得简直比他妈的旧社会的苛捐杂税还要多!” “他妈的,老子现在开始乱打电话,下个月不缴费了!到时换个号码,看他妈找谁收欠费去!” “你小子以为人家算不过你?你欠费,人家不但停你的机,而且还把帐记在电脑里,过了一段时间,就会给你寄一份律师函来催收欠费……” “你以为哥们是吓大的吗?律师函就吓人呀?就是寄份催命函来,哥们照样不买帐!” “你少吹牛吧,真停了你的机,你小子不急得屁滚尿流才怪!” “谁吹牛了?跟你讲:去年我使用的是电信的号码,欠了一屁股话费后,哥们便丢了原来的号码,换成移动的号码了。就在前天,电信公司还在给我打电话,说我欠了他们多少话费,去他妈的,这么长时间了,都把老子的号码撤机了,居然还记着老子欠他们几百块话费!真小气!” “呵呵,这算什么,我有一个同学,还是前年欠的一笔电话费,人家现在还在催缴费呢!” …… ※※※ 沈俊默听了一会两人的谈话,脑子里忽地灵光一闪:“唉呀,那个小灵通号码虽然是个空号,但肯定以前有人使用过,如果……那个使用的人正是那个女鬼,因为死了,欠了话费,才被撤机的话,电信公司会不会还在电脑里保留有她的欠费记录呢?” 想到这儿,他心里激动不已,虽然人家未必欠有话费,只是一个假设,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去电信公司查一下! 这时他已吃得差不多了,见夏海燕正在付帐,于是起身离席,又回到夏海燕身边。 本来现在是晚上,他已不用附身在夏海燕身上,但因为他突生“奇想”,想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夏海燕,所以又附到她的身上。出了店后,他故意反复想去查欠费的事情。 果然,夏海燕又受到了他的影响,也猛然想到了这个办法。 “现在还不到七点钟,也许电信营业厅还没关门,我去查一下看看!” 于是她也不急着找旅店了,向人打听到附近便有一个电信营业厅后,立即寻了去。 运气不错,营业厅里还有几名营业员没有下班。她假装要缴话费,说了那个小灵通号码。结果正如沈俊猜想那样,那个小灵通号码果然是因为欠费才被撤机的! “你怎么欠了一年多才来缴费?!”营业员查看了电脑上面的资料后,抬起脸来,象看怪物一样,看了夏海燕一眼。 “对不起,这不是我的号码,我只是……因为这个号码的最后四位数恰好跟我的生日相同,所以想从她手里过户这个号码,所以我想先查一下她到底欠了多少费……” “欠费其实也不多,加上所欠的座机费,一共是68元钱。” “哦,请问机主名字是不是……周小娅?”夏海燕按耐住自己的激动心情,随意乱编了一个名字。 “周小娅?不是,电脑里登记的机主名字是麻季云。” “什么?姓麻?有这种怪姓吗?” “电脑上面是这个名字。”营业员边说边将液晶显示器转了一个角度,让她也能看见上面的内容。 “真有这么怪的名字!那可能是用她……老公的身份证办的吧?她本人名字叫周小娅。” “有可能。” 夏海燕假装好奇,又弯下身去看那个名字,其实却将视线移向名字下面的其他信息。 沈俊这时已翻过了柜台,正站在营业员身后看屏幕上面的信息。他和夏海燕都看清楚了这个麻季云的地址信息: 北京市朝阳区太平庄XX号。 从电信营业厅出来后,时间已近20点,虽然夏海燕是第一次来北京,但因为今天劳累了一整天,且人生地不熟,又有心事,所以也没心思玩耍。 她身上虽然有几千元钱,但这些钱都是妈妈的,而且妈妈现在又有病,每天医药费开销很大,所以她不敢乱花钱。昨天因为刚到北京,其他三个人都要住宾馆,她也不好太寒酸,何况昨晚她跟张江雪合住一间客房,费用平摊,算起来也不高。今天自己落单了,自然不再考虑酒店和宾馆了,就在附近找了一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私人小旅店住下了。 ※※※ 沈俊虽然没有铺位,但他不敢离开夏海燕半步。前两次到北京来调查都出了事,第一次是黄剑“自杀”,第二次是苏敏在商场的厕所里因“急性心肌梗塞”死亡。这一次会不会又出事,他实在不敢保证。 除了寸步不离夏海燕外,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好在现在是冬天,夏海燕身上穿得厚,晚上睡觉也不会脱掉里面的保暖内衣,倒也没有太多不便。 饶是如此,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是有些尴尬。特别是看见她解衣宽带,和穿着紧身的内衣进里面的卫生间时,他心里都似有一只小鹿在乱撞! 昨晚他虽然也待在夏海燕的客房里,但当时还有张江雪,而且客屋里有一个长沙发,他可以躺在沙发里休息。今晚条件要差一些,不但没有多余的床位,而且两只沙发都较小,就是拼在一起也睡不下,何况他怕吓着夏海燕,不敢搬动沙发,所以只能坐在沙发里休息。 这样休息本就不舒服,又与心上人独处一室,更是心猿意马,绮思连连,结果这一晚都没休息踏实。 次日,夏海燕大早就起来,准备去朝阳区太平庄调查那个神秘的麻季云。昨天晚上,张江雪和周报夫妇分别给她打来电话寻问情况,听说夏海燕已经查到了那个小灵通机主的一些信息后,三人都非常振奋,本想跟她一起去调查麻季云,但夏海燕考虑到自已凶期已近,不想浪费人力,说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让他们继续按原计划调查柴小琴。 她匆匆洗漱过后,便下楼结帐退房。向人打听清楚怎样去朝阳区太平庄后,早饭都顾不上吃,就在路边一个小吃店买了一个油饼和一袋豆浆,便挤上了一辆前往朝阳区的公交车。 到了朝阳区后,她又换乘了一辆公交车,才到了太平庄。下车后,一路向人打听,终于找到了麻季云的家。 麻季云家住在一个四合院里,这个四合院一看就已很有年月。院里有一个长方形的、大约15平米的小天井,小天井的地面,以及四围人家的屋檐下面的小台阶,全都用青石板铺成。院子里一共住有五家人,每户人家屋外面,都放有花盆、煤炉之类的东西。其中一家人的屋外面,还有一个用水泥板做的洗台。 天井里东拉西扯着几条尼成绳,每条尼龙绳上面都晾有一些衣服。一看衣服的款式和质地,就知道这些衣服的主人不是一家人。 其实,象这样的四合院,在北京非常普通,夏海燕以前在电视里也经常看见,但身临其境,她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自己不小心走进了时光隧道,回到了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一样。 四合院里静悄悄的,好象每家人都不在家一样。 夏海燕正犹豫要去敲哪户人家的门,东边那户人家的门忽然咿呀一声开了,一个满头华发、瘦骨嶙峋的老太太走了出来。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孩子站在天井里,老太太微微一怔,问道:“小姑娘,你找谁?” “奶奶你好,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夏海燕赶紧迎上前去。 ※※※ 但老太太耳朵有些背,她大声说了三遍,老太太才勉强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麻季云不在家!” 夏海燕吃了一惊,又对着她的耳朵大声喊道:“他有电话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问他!” 老太太还没答话,只听格地一声响,又有一道房门打开了。一个蓬头垢面,身上穿着厚厚的睡衣的女人出现在门后。 这个女人年约三十上下,个子有点壮实,一看就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妇女。 老太太对夏海燕说道:“她就是麻季云的媳妇。” 夏海燕哦了一声,忙走向那个女人。 那女人也不请她进屋,只是奇怪地打量她。夏海燕低咳一声,操着普通话说道:“你好,我……我是从四川来的,想跟你打听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想问一下,你老公以前是不是使用过小灵通,电话号码是818XXX08!” “818XXX08?”女人皱了皱眉,想也不想就说道:“没有,我老公没用过这个电话号码。” “那是怎么回事?我昨天在海淀区的一个电信营业厅里查过这个号码,电脑上面是你老公的名字。” 女人呆了一下,随即满不在乎地说道:“那不奇怪,我老公以前在海淀区电信公司当过司机,不过他现在已经没在电信干了,现在在帮别人开车。他以前在电信当司机时,公司每年都会给职工们下很多任务,要每个职工发展很多小灵通和宽带用户!我老公有时拉到一个用户时,如果对方愿意买小灵通或者安装宽带,但没有身份证的话,我老公为了完成任务,就会用自己的身份证办理业务,因此在电脑里是我老公的名字,但实际上是另一个人在使用小灵通并不奇怪。” 夏海燕在百事通店干过,所以对电信公司的情况有一些了解。心里不禁好生失望,说道:“那……能不能请你老公帮忙回忆一下,也许他知道那个号码真正的机主是谁呢!” “我老公现在在帮人开货车,前几天去河北接贷去了,估计还有几天才能回家。” 见夏海燕一脸失望之色,那女人反问道:“你找那个电话用户有什么急事吗?” 夏海燕道:“是有一件很急很重要的事情,我想麻烦你给你老公打个电话,问问他……” “他手机可能没电了,昨天我也给他打过电话,但一直关着机。” 夏海燕哦了一声,犹豫一下,又问道:“那我问你一下,你是否认识柴小琴这个人?” 那女人全身微微一震,惊奇地看着夏海燕,半晌不发一言。 夏海燕和沈俊都已看出她神色有异,夏海燕又问道:“你认识这个小女孩吧?” 那女人呆了小会,说道:“你不提我还忘了,柴小琴就是这个号码的真正使用者!你绕了半天,原来是想打听柴小琴呀?!” 夏海燕又惊又喜,道:“原来你认识柴小琴?!是呀,我其实……是想找这个小女孩,她还是一个小学生吧,请问她在哪所学校上学?” ※※※ “她已经死了快有两年了,你找她干什么?” “什么,她死了?!”夏海燕大吃一惊,暗忖:“天呀,难道那个恐怖的鬼魂竟是一个……死去近两年的小学三年级的女生吗?” 麻季云的妻子问夏海燕找柴小琴干什么,夏海燕撒谎说:她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名叫李凝眉,去年到北京来打工时,不幸遇上了一场车祸,左腿给卡车压断了,李凝眉痛得当场昏死过去,等她醒来时,发现肇事车辆早已逃逸,而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房里。李凝眉问医生,是谁将自己送到医院来的,医生说没人送她来,是一个小女孩打电话通知120来接她入院的。 李凝眉心里很纳闷,因为查不出那个好心的小女孩到底是谁,想了几天后也就不想了。忽然有一天,李凝眉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是问她手术后还痛不痛,并鼓励她要坚强度过难关。 那个短信是通过一个小灵通号码发来的,号码正是818XXX08,李凝眉在北京举目无亲,看了短信内容后,怀疑对方便是那个帮助过她的小女孩。于是立即回拔了一个电话,但对方已经关机了。 在接下来的二十几天里,躺在病床上的李凝眉每天都会收到一份特别的礼物:一只纸折的纸鹤。李凝眉怀疑这些纸鹤是那个神秘的小女孩送的,本想给她打个电话,表示谢意,但那个小灵通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已经停机了。 李凝眉出院后,便回到了四川老家,并将这段奇事告诉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也就是夏海燕。夏海燕觉得很有意思,上个月她到北京来打工,并在海淀区一个电信营业厅里意外查到了那个小灵通号码的信息,她马上将这一情况通过电话告诉了自己的好朋友。李凝眉很兴奋,让她一定设法找到那个小女孩,代她当面致谢。 这个美丽的故事当然是子虚乌有的事。但也不是夏海燕凭空胡编出来的,而是她的初中同学李凝眉在网上发表的一篇小小说。 夏海燕在来北京的飞机上便已经想好了,自己无缘无故地调查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学女生,必然会让人怀疑,因此她决定利用这个小说里的故事编织一段谎言。 这段故事其实编得很假,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似乎亦不能说这种事情绝无可能发生。麻季云的妻子听后,虽然有些怀疑,但看夏海燕的样子不象坏人,而且柴小琴已经死去,就算对方另有什么目的,也已不能伤害到柴小琴。她想了一会,才问道:“你们不会是怀疑柴小琴的家人就是那个肇事司机,所以才想找到她吧?” 夏海燕道:“大姐你别误会,我们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麻季云的妻子长叹一声,说道:“就算你有别的意思,也没关系,因为柴小琴,还有她的爸爸妈妈都已经死了!” 夏海燕大惊道:“什么,她的爸爸妈妈也死了?” “是呀,一家三口全都死了!” ※※※ 夏海燕呆了半晌,才又问道:“你能告诉我他们家人是因为什么原因死去的吗?” 麻季云的妻子苦笑一下,说道:“跟你说吧,我的名字叫卢梅,我的老公麻季云跟柴小琴的爸爸柴源是初中同学,他们还认了干亲家。 “柴源本来在XX公司里当了十多年的民工,但因为2007年6月份,我们国家出了一个新的劳动合同法。按照新劳动合同法的规定,用人单位必须与所聘工人签订劳动合同,而且,劳动者在用人单位连续工作满十年的,可以向用人单位提出订立固定期限劳动合同或者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的要求。 “本来国家的想法是好的,但俗话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好多单位的领导,听说了这个新的劳动合同法后,就钻政策的空子,赶在新劳动合同法生效前,将那些干了十年以上的老民工都解聘了!柴源也被XX公司解聘了。 “解聘就解聘吧,反正他在单位里是民工,干的活不比正式职工少,但挣的钱比正式职工低得多,还享受不到各种福利待遇。但气人的是,在单位里辛辛苦苦干了十多年,最后却被单位象打发叫化子一样,用极低的报酬打发了!他当然不服气了,于是就跟着其他一些被解聘的民工闹事、上访,但闹来闹去,最后还是没有闹成,一些人通过闹事,多争取到了几个打发钱后就不闹了。 “在这些人当中,柴源运气最不好,他在闹事过程中,女儿柴小琴忽然得了病,送去医院检查后,结果诊断她得了尿毒症!柴源的老婆汪杏凤跟我一样,也没有工作,是一个家庭妇女,女儿柴小琴还在上小学三年级,一家人全靠柴源那点低工资求生活。如今女儿得了这个病,那是很不幸的事情。听说除了换肾脏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医好。可是要找到配型得上的肾脏很难,就是找到了,医药费也高得要死,听我老公讲,起码要花几十万块钱!天,这么多钱,对他们家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柴源为了给女儿治病,暂时顾不上跟单位闹事了,他整天骑着摩托车到处跟人借钱,那一个月里,他几乎把所有亲戚朋友都借遍了,但也只借到了几万块钱,几万块钱连零头都不够!他们家没有办法,只好变卖了能卖的所有家俱和家电,但还是差着大截! “就在他们全家陷入绝境的时候,公司领导听说了他家的事情,可能是很同情他家的遭遇,也可能是希望他今后不要再闹事,总之,他们的领导向单位职工发动了一次募捐活动,另外公司还送了两万块钱。 “柴源接到领导的电话后,急忙骑了摩托车去单位,领到了四万多块钱后,他连晚饭也顾不上吃,就急巴巴地往医院赶,结果因为车速过快,在半路上出了事,与另一辆摩托车相撞了,两人都当场死去!那些钱也在翻车后,落得满地都是。当时正是冬天,风很大,几万块救命钱全给风吹散了,街上好多人见了钱,就见利忘义,把钱都抢走了! “柴小琴的妈妈听说后,伤心地哭了两天两夜,可能是觉得丈夫死了,女儿又得了绝症,家里还背上了几万块钱债,活着没有盼头,就在柴源死后的第三天夜里,她趁人不备,抱起女儿,和女儿一起,从医院大楼的天楼上跳下去自尽了!” 第十三章 一路平安 沈俊、夏海燕听了柴小琴的故事后,心里都有一种难于言状的压抑感。 但柴小琴到底是不是他们一直在调查的那个鬼魂,他们却不能确定。 如果说那个跟人玩恐怖“游戏”的鬼魂就是柴小琴的话,那么那个给夏海燕和冷如雨等人打去神秘电话,提醒他们不要将短信当成无聊玩笑或者恶作剧的年轻女鬼又是谁? 难道,鬼真的可以七十二变?甚至连自己的声音也可以改变? ※※※ 两人思忖半晌,不约而同地生出一个猜想:“那个打电话的鬼魂会不会是柴小琴的妈妈呢?” ――虽然那四万多元钱,对于柴小琴的病情,以及她们的家庭,不过杯水车薪,但不管怎样,那是救命钱!她恨那些见利忘义的人,抢光了本该拿去医治她女儿病的钱,所以她变成了鬼后,也想找那些人讨回那笔本该属于她女儿的钱! 但因为她当时并不在事发现场(就算在现场,也不可能记得住那么多陌生人的面孔),所以她才会把全世界的人都恨上! 所以她才会“玩”这个恐怖的“游戏”,故意丢钱,让人拾去,然后又发去短信,要求别人将钱归还原主,否则就会失去性命…… 这样分析起来,似乎更为合理一些。 夏海燕又发呆一会,方才问道:“你们两家既然认了干亲家,那你应该知道柴小琴和她父母埋在哪儿吧,我想去他们的墓地祭拜一下,替我的朋友尽点心意,请问他们埋在哪儿?” 卢梅叹道:“就埋在静思公墓里面。” 夏海燕详细询问了静思公墓的位置,以及要坐哪几路公交车才能到达后,道谢离去。 离开卢梅家后,夏海燕立即给张江雪和周报夫妇打了电话,三人听她讲了事情经过后,都激动不已,本想立即去静思公墓祭拜亡灵并归他们拾到的钱,但考虑到时间已近傍晚,大家又不在一处,而且晚上去看柴小琴家人的墓,也是一件恐怖之事,遂决定明日上午一同前往。 当天晚上,四人一鬼又会合到一处,周报夫妇做东,请大家到一家酒楼吃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后,大家便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跟那晚一样,周报夫妇住一间房,夏海燕和张东雪住一间房。沈俊虽然没有铺位,但有一个长沙发安身,比起昨晚的条件还是舒适了不少。 翌日,还不到7点钟,四人便起了床,洗漱过后,一起去酒店二楼的餐厅吃早饭。周报向服务员打听后,得知静思公墓周围有很多小店有鲜花、冥币等祭品卖,于是四人匆匆吃了一点稀饭和馒头后,便打的前往静思公墓。 二十分钟后,到了目的地。四人买了一些祭品后,进了静思公墓。 静思公墓跟其他一些公墓、陵园一样,虽然占地很广,但环境很清幽,东、西、北三面都被松树林包围住,只有南面与公路相接。公路两边有十余家小店铺,除了两家小饭馆外,其他的都是做祭品买卖。 因为今天既非春节,也非清明节,所以来公墓的人很少,除了他们四个人外,其他一些人看样子好象只是来这儿游玩的。 虽然夏海燕向卢梅详细询问过柴小琴及其父母的墓穴位置,但真正身临其境,大家却有点找不着北,在幽静的碑林、青松间找寻了近二十分钟,才终于找到了柴小琴一家人的墓地。 三人的墓碑上面,都有一张普通尺寸的单人照片。 ※※※ 四人一鬼,十只眼睛不约而同地首先向柴小琴的妈妈汪杏凤的相片看去―― 那是一个看上去极普通的妇女,年纪在三十岁上下,虽然也可算青年,但大家看后,心里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的气质,好象跟那个给他们打警告电话的女鬼相去甚远。 特别是夏海燕,她曾亲耳听过那个女鬼的声音,她的声音非常温软悦耳,在她的想象里,对方应该比照片上的这个女人更年轻,也更性感。 虽然她没有、也不可能再听到照片上的这个女人说话的声音,但总感觉那个声音的主人,不应该是这个女人。 难道,他们要调查的对象,其实是另外一个人? 或者,那个声音真的是柴小琴装出的声音? 十只疑惑的眼睛又向柴小琴的相片看去―― 柴小琴也正微笑着注视他们。 她的妈妈长得很平常,可是她长得很漂亮。拍这张相片时,她可能刚刚洗过头发,乌黑发亮的披肩长发看上去有点濡湿。 难道真的是她? 王悦、李江涛、张小芙、林若茹、黄剑、苏敏,这些人真的是被她杀死的? 一个小女孩,变成鬼后,真的会变得那样恐怖? 虽然对方只是个小女孩,但四人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竟然不敢与她的眼睛对视太久。象逃避什么似的,都将目光转向她的父亲柴源。 只有沈俊还在正视柴小琴。 看见柴小琴后,他已经明白了,柴小琴正是那个可怕的杀人凶手! 因为他在另一个地方看见过她――就在北京市XX商场七楼那个厕所门外,他看见过她! 原来她当时既没有隐身,也没有附身到别人身上,她在那个厕所里面,吓死了苏敏后,又若无其事地从厕所里走出来,从他的眼皮下逃走了! 沈俊用一种既恐怖又同情的复杂心情与她四目对视。 虽然他已经明白了大半真相,但还有一些秘密想不明白: 那个打警告电话的年轻女鬼是否真的存在? 那个在夏海燕之前,到海淀区各个小学里向老师们打听柴小琴的女人又是谁? 这个神秘的女人,又在这个恐怖的故事里面,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四人将买来的水果、鲜花、香烛、冥币等祭品平分为三份,规规矩矩地分置于柴小琴和她父母的墓碑前面,又将各自拾到的钱放到柴小琴的墓碑前。本来他们只拾了一二百元钱,但为了表示自己心诚,每个人都多还了几百元出来。为防被风吹走,还特意在附近草地里找了几个石子,压在各自的钞票上面。 四人双手合什,在心里对柴小琴说了一些话后,才点燃了香烛和纸钱。待纸钱全部烧化完后,方才默默离去。 刚走出公墓大门,他们的手机便同时响起了短信铃声!四人不安地互视一眼,才各自查看短信。 短信都是从818XXX08这个小灵通号码发来的,夏海燕、张江雪、岳玲三人的短信内容均是:你已还了钱,我不会杀死你了。 ※※※ 只有周报的短信略有不同:你已替你女儿还了钱,我不会杀死你的女儿了。 四人又惊又喜,互相看过短信后,心里都已明白:一定是柴小琴给他们发来的! 周报当即给女儿左晶晶打去了电话,将这个重大喜迅告诉了女儿。夏海燕也激动地给妈妈打去电话,并叫妈妈通知其他那些正在调查的人,让他们停止调查,快抽时间来北京,将钱归还到柴小琴墓前。 沈俊见夏海燕终于逃过一劫,虽然很代她高兴,但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感。 夏海燕现在不需要他的保护了,他也就找不到待在她的身边的理由了。 当然,他如果愿意,暗中陪她一辈子也无不可,但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阴阳两隔,缘分已尽! 她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要工作、要恋爱、要嫁人…… 自己总不能陪她一辈子,看她跟别人恋爱,看她嫁人…… 那样做,岂非烦恼自寻? 四人离开公墓后,在坐车回去的路上,张江雪问三人道:“现在总算放心了,大家难得来北京一次,不如好好玩两天再回双流吧?”周报夫妇都赞成此议,夏海燕虽然有点舍不得花钱,但毕竟是年轻女孩子,犹豫一下,便也同意了。 周报对妻子岳玲说道:“快到春节了,我们给晶晶买两套新衣服回去吧。”岳玲说:“好呀,也给我们两边的老人买点礼物回去。” 沈俊听见他们谈论家人,不禁想起了自己的亲人。心道:“快过年了,我也该回家看看他们了!” 但想到自己两手空空,身无分文,又变成了鬼魂,相见不如不见,不禁心下黯然。 回城后,四人找家小馆子吃中午饭,边吃边商量这两天要游览哪些地方。 在他们邻桌,坐有一对夫妇,两人也在边吃边低声商量事情。沈俊有意无意地默听了一会他们的谈话内容后,已明白了个大概:原来这个男人是个包工头,为了揽到一个大工程做,正与妻子商量给某位官员送笔大礼。 沈俊听了一会,心里忽地生出一个念头:“这些贪官和奸商,勾结起来,也不知干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交易,反正都是不义之财,老子借用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下决定跟踪这对夫妇去给那位官员送礼,如果那位官员敢于受贿,自已便不用客气,“借”走这笔钱,带回家去孝敬已经无儿养老的父母。 两口子吃完饭后,一齐去收银台前结帐。沈俊虽然不舍与夏海燕就此作别,但想到分别只是早晚间事,当下附身到那个男人背上,一边陪他们结帐,一边在心里默默向夏海燕告别:“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我缘分已尽,就此分手吧,希望你今后一路平安!” 一个月后的某个晚上。 沈俊正无聊地行走在重庆市解放碑附近的一条大街上,忽然身上的手机响起了短信铃音。他吃了一惊,一边摸出手机查看,一边暗想:“一定是谁发错手机号码了。” ※※※ 自从苏敏死后,他的手机便再也没有响过。但奇怪的是,手机一直没有被停机(其实他的手机早已因欠费被撤了机,号码自然也变成了空号,只因他是个鬼魂,这个空号他还能正常使用)。 虽然手机对他其实没有什么用处,但他一直没有丢弃。 这条短信是从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发来的,号码是189XXXXX044。 他呆看了一会这个陌生的号码,又查看短信的内容: 护花使者: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别忘了,我也帮过你们!如不是我给夏海燕打警告电话,也许夏海燕根本不会调查真相呢!你敢来找我吗?我在重庆市XX区阳光小区18-3幢别墅等你。 沈俊神色一变。 原来是那个女鬼发来的短信! 事情都过去一个月了,他几乎已忘了那些未解的秘密。在他心里,早已认定那个女鬼并不存在,那个年轻的声音其实是柴小琴在装神弄鬼。 但现在看来,事情并非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难道事情还没有结束? 他紧张地思忖一会,决定去见一见对方的庐山真面。“怕什么,她是鬼,我也是鬼,她还能把我吓死不成!” 话虽如此,心里还是有些恐惧。于是他走进一家大商场里,偷了一把水果刀,虽然刀对鬼魂用处不大,但有刀在身,心理上总占有几分优势。 准备停当后,他立即混上了一辆去XX区的公交车。到站后,他寻个无人处,现出形来,向人打听清楚阳光小区在哪儿后,又隐起身形,孤身去赴约。 阳光小区是个规模很大的住宅小区,在这个小区的西面,有一个别墅群。因为每幢楼房的大门上面都钉有门牌号,因此他不用问人,便自己找到了18-3号别墅。 每幢别墅大门前,都有一个用铁栅栏围起来的私家花园。这幢别墅的铁栅栏的门没有关上,上楼的铁门也虚掩着。二楼的大客厅亮着灯,隐隐还能听见客厅里电视的声音。 沈俊迟疑一下,无声地向楼上行去。 到了二楼,只见客厅的门大开着,屋里不但开着主灯,甚至连一些次灯也开着。 超大屏幕的液晶电视里,一个盛装的女歌星正在演唱: 不去想 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 我看见 每天的夕阳 也会有变化 …… 一个年轻女人正孤独在坐在豪华的皮沙发上面看电视。 因为她坐在背对着大门的一只沙发里,所以沈俊看不见她的脸,而只能看见她的象瀑布一样的一头长发。 她静静地坐在红色的沙发里,静静地看着电视,静得就象一个幽灵。 沈俊默默地看了对方一会,终于大起胆子,走进了客厅。 就在这时,对方也回过头来看他。 沈俊啊了一声,不禁惊呆了! 原来这个女鬼竟然是苏敏! “是你!” 苏敏宛尔一笑,“想不到吧?” “确实想不到!……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苏敏轻叹口气,慢慢从沙发里站起来。“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 沈俊苦笑一声,问道:“原来是你在装神弄鬼?” 苏敏故做生气道:“你怎么这样说话?我帮了你们那么多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原来苏敏死后,也变成了鬼,因为她生前胆子就很小,所以死后也成了一个胆小鬼。她害怕自己一个孤魂野鬼独自游荡在阴阳之间,所以想找另一个鬼魂相伴。 当然,要找也得找一个认识的鬼了,否则她会感到恐怖。 但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想去找黄剑的意思,却首先想到了沈俊! 她在北京找不到沈俊,猜想他可能会去找夏海燕,她听朱栩老师说过夏海燕的情况,所以知道在哪儿可以找到夏海燕。 她乘飞机到了双流后,果然发现沈俊在暗中保护夏海燕。她通过自己的调查,发现夏海燕冷如雨等人也收到了那条短信后,决定暗中帮助他们。 当然,她的这个决定也是有其私心的。如果夏海燕死了,也变成了鬼,那她跟沈俊恐怕也不能在一起了。 为了引起夏海燕的重视,不让自己和另外四名大学同学的悲剧重演,她故意将那张恐怖的照片悄悄放到夏海燕的枕头下面,又给夏海燕和冷如雨打去电话,警告他们别把短信当成玩笑。当她发现沈俊因为吃醋,而有点疏于防范时,她又附身到冷如雨身上,故意在夏海燕衣服上贴了一张示警的纸条。因为她当时藏身于冷如雨身体里面,所以沈俊看不见她。 她在那个厕所里见过柴小琴,所以知道那个杀人凶手其实是个小学女生。当她听说柴小琴的名字后,她立即猜到柴小琴可能是北京市某所小学的学生,于是她先走一步,前往北京市的一些小学里调查柴小琴。 哪知最后还是让沈俊和夏海燕先查明了真相! 沈俊听她讲了事情经过后,问道:“你怎么不直接来找我,大家齐心合力,调查真相,而要装神弄鬼、故弄玄虚呢?” 苏敏玩笑道:“因为你没有保护好我,所以我决定要惩罚你!” 沈俊只有苦笑。两人相对沉默小会,沈俊又问道:“这幢别墅是谁的?你怎么住在这里面?” “是我的!” “开什么玩笑!这幢别墅少说也价值几百万,你拿什么钱买它?” “不用钱,有人替我买下了。” 见沈俊不信,她又解释道:“跟你说吧,这幢别墅的主人是一个当官的,你想:一个公务员,如凭正常收入,能买得下这样毫华的别墅吗?所以,肯定是用见不得光的钱买的,说不定还是别人白送的!我不举报就算便宜他了,没收别墅算是对他的教育和‘保护’!” 沈俊听了不禁大笑,说道:“没收有理!没收有理!”又道:“只是人家说不定哪天会把房子转卖出去。” 苏敏道:“我有那么笨吗?我只要搞点小动作,不但让贪官知道这幢房里闹鬼,不敢来住,而且也要让别人不敢买下!” 沈俊笑道:“哈哈,看来你是吃定人家了!” 苏敏看了他一眼,半玩笑半认真地问道:“你想不想也住在这里面,享受一下住别墅的感觉?” 沈俊心里一动,已看出对方心意,玩笑道:“你不怕引狼入室吗?” “你想得美!我要你留下,只是想要惩罚你!” 沈俊微微一惊,“我确实对不起你!你说吧,只要你能消气,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 苏敏嫣然道:“这是真心话?” “真心话!” “好呀,因为我是一个胆小鬼,一个人住在这么大一幢别墅里实在有点害怕,所以我要你住在这儿,永远保护我!” 第七卷 替身 第一章 老婆的手 有一个顺口溜曾广为流传,其中两句是:“摸着老婆的手,好像左手摸右手;摸着情人的手,好像回到十七八九。” 韦鹏飞听办公室同事说了这几句顺口溜后,心里有些感叹。 他现在对老婆的手,就完全是这种感觉。 没有一点感觉。 韦鹏飞今年二十九岁,但结婚已经七年了。 他二十二岁就结婚了。 他的妻子名叫白桦,比他要大一岁,他们是初中同学。 他从初二开始,就爱上了白桦。 他们既是同学,又是同乡。有一段时间,还是同桌。 本来,白桦开始并没有接受他。因为除了他以外,班上还有一个男同学,也喜欢她。 韦鹏飞成绩一向很好,每次考试成绩,都是第三名,全年级前五名。 但那个男同学,却永远是全年级第一名。 有时,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间,还有不小的差距。记得有一次物理单元考试,全班都考得很差,六十五名同学,只有九个人及格。 韦鹏飞那次的考试成绩是74分,全班第二名。但那个同学是97分,全班第一名。 韦鹏飞虽然暗中铆足了劲,但从来也没赢过那个同学一次。 而且,基本上是每一门功课都不如对方! 这使他有一种挫败感。 但这并没有影响他和那个男同学之间的友谊。 从初一开始,他们就一直是最要好的朋友。 命运好象有意给他们开玩笑,他们除了在学习上竞争外,在爱情上,也成了竞争者。 白桦似乎心里稍稍偏向那个同学一些,不过,她两个都没答应。 “你们两个都很优秀。我不想影响了你们的学习。还是等将来大家都不读书了,再考虑这个问题吧。” 初中毕业后,白桦因为没有考上高中,提前进入了社会,到广州打工去了。 三人虽然分开了,但还是经常书信来往。 读高中时,韦鹏飞成绩有一点下滑,但还是勉强保持在全年级前二十名以内。 而那个同学,还是全年级第一名。 两人因为差距已开始逐步拉大,所以竞争反没以前明显了。 韦鹏飞只希望自己能在爱情上赢过对方。 结果,命动终于在高三那年发生了逆转:韦鹏飞顺利考入了上海一所重点大学。而那位同学,却在高考前一个月,因为下河洗澡,不幸被淹死了。 于是,韦鹏飞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得到了梦里情人白桦! 大学四年,他身边的同学都在恋爱,只有他一直在埋头读书。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最初的所爱,夫复何求? 大学毕业后,他和白桦结婚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就结婚七年了! 但婚姻并没有他以前想象的那样美满。 他们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 开始两年,是他们不想要。他们都还年轻,不想那么早就要孩子。 直到白桦25岁时,她才想要生孩子,却在这时被查出患有心脏病,不能生孩子。 ※※※ 见妻子很伤心,他反过来安慰她:不能生就不生吧,我们以后收养一个孩子。 听说媳妇不能生孩子,他的父母都很不乐意。结果不但弄得媳妇跟公公婆婆关系很紧张,也让他这个当儿子的,两头为难。 夫妻之间的感情,也在悄悄发生变化。 可能是对妻子的身体太熟悉了,他们的夫妻生活已越来越缺乏激情。 刚结婚时,他们一周要过几次夫妻生活,甚至有时一天之内要过几次。 现在,他们平均一周才过一次。而且还有点完成任务的意思。 对于老婆的手,已经完全没有感觉。 除了身体,他和妻子在其他方面,也出现了一些问题。 因为文化上差异很大,他们已没有当初同学时,那样有共同话题了。 他现在是一家大公司的业务骨干,中层管理人员。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白领阶层。 而妻子,一直没有正当职业。 结婚前,白桦一直在广东打工。结婚后,白桦没有再出去了,先在家里当了两年全职太太。后来因为不甘心做个家庭妇女,她又到一家私人开的小门市部当了营业员。 但给私人打工,既辛苦,又收入低。每天早出晚归,一个月也只有几百块收入。 于是他跟人借了一点钱,让老婆自己当老板,与几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服装店。 但经营不善,开店不到一年,就关门大吉了。 妻子又只好给私人打工。每月挣几百块钱。 可能是妻子觉得自己命不好,拖累了丈夫,拖累了家庭,她的脾气越来越不好。 夫妻之间,不但越来越缺少交流,而且吵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就在这时,另一个女孩闯进了他的生活。 她叫谷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进公司后,她就一直在他的手下工作。开始两人还只是一般同事关系。慢慢地,由一般同事关系发展成了现在办公室最流行的暧昧关系。 两年前,一次加夜班,他们终于越过了最后的防线。于是,他们成了地下情人关系。 开始,谷丽很大方,一点也不计较。但自从两人有了肉体关系后,她就象变了一个人。开始谈论一些很现实问题,问他要怎么处理他们三人之间的事情。 他说:过一段时间吧,你刚进公司一年,我就甩下老婆跟你结婚,影响不好。 谷丽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有逼迫太紧。她还年轻,还可以等。 结果,这一等就是两年。 谷丽又开始逼他跟妻子做个了断。他正为此事为难,正想找个时间跟妻子摊牌,但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他们意料不到的事情: 白桦得了白血病! “真的吗?”谷丽在自己的租住房里听到这件事,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叹息一声,说道:“这种事情能开玩笑吗?” 谷丽也叹了口气,问道:“她还能活多久?” “医生说最多还有半年。不过……” “不过什么?” “如果能做手术,并找到配得上的骨髓,就还有希望。”叹息一声,又道:“但她家里人的骨髓都不配。我们也是现在才知道,她原来是她妈妈捡到的孩子,不是亲生的。” ※※※ 谷丽沉默了一阵,问道:“你想给她做手术?那可要花很多钱呀。” “是呀,听医生说,光是手术费,就接近100万……” “那你到哪里找这么多钱?” “我们的股票……” “你少打股票的主意!你也知道,我们的股票被套牢了!我们一共投了八万多块钱进去,如今市值只有两万块钱!别说卖了太亏,就是我们为了她全卖了,也是杯水车薪!” 他长吁口气,没有说话。 自从有了离婚打算后,他在谷丽的梭使下,半推半就地另开了一个股票帐户。为了不被妻子发现,这个帐户是以谷丽的身份证开的。 白桦当然不知道丈夫已经在悄悄转移他们家的财产,加之她一点也不懂股票,所以她一直相信丈夫,以为他们家的股票,已由五万元缩水为一万元不到了。因此,她一直支持丈夫不卖股票的决定。 她哪里知道,他已暗中卖了大部分股票,并把钱转移到了他和谷丽新开的股票帐户上。 他默默抽了一根烟后,说道:“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我看还是多少拿出一点,毕竟我们也做了这么多年夫妻。” “如果能治好,我同意。借也可以!你以为我是那么狠心的女人吗?问题是她的病,你救得了吗?手术费、医药费,后期护理费,还有买骨髓等杂七杂八的其他费用,这么多钱,你上哪儿借去?你难道后半辈子不活了吗?何况,能不能找到配得上的骨髓,也不一定!” 他长叹口气。不吭声了。 “既然你老婆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也不逼你离婚了。等她死后,我们再结婚吧。” 他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第二章 天眼 白桦自从得知自己患了白血病后,可能是精神压力太大,也可能是因为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总之,她的病情恶化得很快。身体一天一天消瘦下去。不到两个月,就瘦得只有皮包骨头了。 那样子既可怜,又恐怖。 看见她那样受罪,韦鹏飞心里也很难受。他也曾悄悄对谷丽说:“算了,把我们的股票卖一部分吧?” 谷丽说:“你想卖就卖,不要来问我!” 他知道她是在说气话,所以一直没有卖股票。 三个月后,白桦终于死去。 韦鹏飞虽然对谷丽有些生气,但可能是有点作贼心虚,想到妻子死前骨瘦如材的吓人样子,他没胆子再住在原来的家里。暂时搬到了谷丽的租住屋里。 两人虽然从此过上了半公开的同居生活,但因为白桦的死,在他们之间留下了一些阴影,感情不似从前那样亲密了。 韦鹏飞好象在跟谁赌气一样,突然迷上了股票。不但每天回家后,都一直泡在网上,浏览当天的财经报道和股市信息,而且上班时间,也经常关着门,跟踪自己所买股票的涨跌情况。 这天晚上,谷丽终于有些受不了了,讥讽道:“你成天泡在网上看股票,把我们买的那几支股票看涨起来没有呀?” ※※※ 她本来是想找他吵架,不想韦鹏飞今天心情却似乎很好,说道:“我已经把原来的三支股票全卖了。现在我手里只有一种股票了。” “什么?你换股票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赔了多少钱?!” “没赔钱,反而赚到了五千块钱!” “是吗?你买的是什么股票?” 韦鹏飞得意地输入了一支股票的代码,显示屏上立即现出那支股票的日K线图来(考虑到一些读者可能完全不懂股票,这里做个简单的介绍:K线图有些类似于数学的函数图,有起有伏,通过看一种股票的K线图,可以清楚地看到该种股票的价格走势。往上,就表示股票在涨,往下,就表示在跌。) “你看,这支股票从11号开始,到昨天为止,一共涨了35%,我准确地抓住了机会,及时卖了原来的股票,换成了这种股票。我买那天,恰好是这个股票跌到底部的那一天,而我卖的时间,即前天上午10:37分,恰好是这个股票涨到顶部的时间,我卖了股票后,这种股票就狂跌了!” 谷丽也会炒股,她经常在办公室里抽空关心股市行情,所以对K线图很熟悉。她看了一会这支股票的K线图后,有些难于置信地问道:“你怎么看得这样准?” 韦鹏飞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你听过这个笑话没有?” “什么笑话?” “要想股票赚钱,最好的办法就是提前看到明天的早报。” “听过,可是这只是笑话,谁真能提前看到明天的早报!” 韦鹏飞迟疑一会,忽然神秘兮兮地说道:“跟你说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讲!包括你的父母和亲戚朋友!” “什么秘密?你……不会是从哪儿得到了这支股票的内部消息吧?” “不是。我……可能有了一种特异功能。” 谷丽看他说得很郑重,不象开玩笑,问道:“你有什么特异功能?” “我也是半个月前才突然发现我可能有这种特异功能的。我能提前看到明天的股票K线图!” “啊!你……你没有开玩笑吧!这……这怎么可能!”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能提前知道一支股票明天是涨还是跌!所以,我才能赚到这五千块钱。才敢大胆地换了股票。” 谷丽呆了半晌,才有些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吗?要是你真的有这种特异功能,怎么才赚到五千块钱呀?” “还嫌少了?”韦鹏飞笑了笑,解释道:“第一天,我发现自己有这种能力时,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还以为是我看花眼了,但我休息了几分钟眼睛后再看时,发现我还是能看见明天的K线图!我觉得太不可思议,没有轻举妄动。到网上查了一些关于特异功能的资料,才知道这种特异功能叫天眼! “我看了很多关于天眼的描述,发现这种本领大半是天生的,甚至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潜能,只是一般人不会激发出来而已,而只有极少数人能通过某些锻炼,或者某些刺激,突然激发出了这种潜能! “我为了检验自己到底有没有通天眼,第二天我一直在跟踪这支股票,结果我惊奇地发现这支股票的价格走势,真的跟我昨天看到的一样!于是我才有些相信了。 “但我并不敢轻易换股票,又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几天,结果我每天都能提前看到这支股票明天的走势。而第二天又都验证无误!我才终于确定我有了这种特异功能!但为保险起见,我没有一次性卖掉全部股票,而是先卖1/3的股票,这样连续三个交易日后,我才终于换完了所有的股票!结果不到十天,我就反亏为赢了!” 谷丽激动地问道:“那你为什么只买这一种股票?其他股票也买一点吧,这样更稳妥一些。” “我也有点奇怪,我的这种特异功能,对其他种股票好象没有用,只能看到这一种股票的走势。而且只能提前看到第二天的走势。” “哦!” 韦鹏飞叹了口气:“可能我的这种特异功能还不够强大吧?我这几天在网上又查看了一些关于天眼的知识,据说具有天眼通的人,刚开始时功力都较弱,但如果经常使用这种本领,自己的特异功能就能逐步变得强大。” 谷丽又高兴又担心地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有这一点特异功能就足够了!只要能保证一直都能提前看到这支股票的走势,我们炒短线,也能赚大钱!” 两人热烈地讨论了半天关于股票和特异功能的话题后,才终于休息了。 谷丽本来还有一点点怀疑,但第二天亲眼见到这支股票的走势,跟韦鹏飞昨晚预见到的走势完全相同时,才终于相信了。 晚上回家后,她激动地对韦鹏飞说:“要是你的这种天眼功能一直能保持下去,我们想不赚钱都难!等赚到足够的钱了,我就可以不工作了!给你当全职太太!” “哈哈,真到了那一天,我也不工作了!” 从这一晚开始,两人才彻底结束了冷战的局面。关系变得比从前更亲密了。 他们自然不会想到,一个恐怖的噩梦正悄悄揭开帷幕…… 第三章 见死不救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这支股票的涨跌一直都在他们的预见中进行。 虽然只是炒短线,但因为每次都能在一个阶段性顶点卖出,又能在阶段性底部及时补仓,重新买回这种股票,所以他们股票帐户上的资金也在魔法般急剧增长。 八万,九万、十万……十二万! 天,才一个月时间,他们就由一个月前的市值二万,变成了现金十二万! 照这样的速度炒下去,别说超过李嘉诚,就是超过股神巴菲特,也绝非痴人说梦! 两人都兴奋到了极点,如果不是因为现在钱还没赚够,又有点担心天眼功能有一天会突然消失的话,他们早就要辞职了。 虽然韦鹏飞说过,不能将他有天眼通的秘密告诉给任何人。但谷丽还是悄悄给她的父亲打了电话。不过,她没有说出天眼通的秘密,只叫父亲赶紧卖掉原来的股票,换成跟他们一样的股票。 ※※※ 谷丽的父亲是南京市一家杂志社的编辑,虽然年近半百,但炒股的热情比年轻人还高。就连家里的电脑,也是为方便炒股才买的。开始他还不肯听女儿的话,舍不得亏本卖掉自己被深套的几支股票,但女儿从上海一天一个电话地打过来,还告诉她和男友韦鹏飞赚钱的事情,他的心也有些动了。他看过那支股票的走势图后,虽然也很惊奇女儿的男友对股票的买卖时间判断得太过准确,但他没想到特异功能这种事情,以为他只是个很有经济头脑,运气又超好的年轻人,终于忍痛“割肉”,将原来的股票全部亏本卖出,换成了他们这种股票。 结果开始几天,那只股票跌了,他正有些后悔,但过不了十天,那只股票又在韦鹏飞的预见下反弹了! 虽然中途有起有落,并有赚到多少,但他还是很激动。因为那只股票好象一直在女儿男友的掌控中一样,不但能“预测”到第二天是涨是跌,而且涨跌多少,也准确无误! 半个月后,双方都赚了几万块钱。 谷丽的父母已经对这个神奇的“准女婿”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不顾女儿的警告,将他们用一生的积蓄才买到的一套商品房拿到银行做了抵押,贷了三十万元,还向所有能借到的亲友借了总共二十万元,将这些钱全部投入了股市中。 结果很顺利,他们的帐上又神速地增加了近三万多元钱。老两口兴奋不已,虽然母亲已从女儿那里知道了韦鹏飞是个结过婚并死了妻子的男人,年纪比他们的女儿大了将近十岁,但他们已完全不在乎。 一周后,谷丽的父亲要到上海出差,决定借此机会来看一眼这个神奇的“准女婿”。 出发前,他给女儿打了一个电话。谷丽正在上班,听说父亲今晚19:30就会到上海,她马上给有事在外的韦鹏飞打电话。 但韦鹏飞的手机关机了,她心里又气又急,眼见快下班了,韦鹏飞也没回公司,而手机又一直关机,于是决定提前半小时回家去。心想:“也许鹏飞已经回家了。” 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几次,韦鹏飞外出办事后,不回公司,就直接回家了。 她出了公司,拦了一辆出租车,不到10分钟就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她看见大门没关,但屋里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轻轻呼了口气,心里有点好奇:“鹏飞在干什么?怎么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她无声地推开虚掩着的房门,向屋里客厅看去,没看见韦鹏飞。 她又看了看卧室门,只见门也是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黑洞洞的。 “难道鹏飞睡着了?他怎么这么大意,开着大门就睡着了!” 她无声地脱下凉皮鞋,换上一双拖鞋,轻步走向卧室。 她倒不是想看他在干什么,或者想吓他一跳,她只是想试试,他到底有多粗心,有人进屋了还一点也不知道! ※※※ 她悄悄向卧室里看去,但什么也看不到。 她们这套房屋是一栋私人小洋楼的三楼,卧室与另一栋离得很近的小洋楼的一间卧室,窗户正对着,为了保护隐私,双方都经常关着窗帘。但关上窗帘,卧室的光线太暗,所以他们一般都不会关卧室门。 现在卧室门虚掩着,无法借客厅的光,又未开灯,所以屋里黑洞洞的。 屋里静悄悄的,好象没有人。 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恐怖的感觉。 不会是家里被小偷光顾过了吧? 她呆了一下,伸出手去,摁下了进门处的电灯开关。 电灯亮了,她不禁惊呼了一声! 原来韦鹏飞在屋里!他坐在床沿上,正在看一本相册。 这么黑的光线,他能看清楚相片? 那本相册不是她的。她也没看见过这本相册。 “你在看谁的相片?” 她惊奇地走上前去,韦鹏飞正想关上相册,她已经按住了他的手。 这是一本很便宜的塑料小相册,很多照相馆里都有这样的便宜相册卖。每页可放两张相片,正反两面都可以放相片。 韦鹏飞正在看的那张相片,是一张普通尺寸的彩色相片。这张相片一看就是在相馆里拍的,背景是一个又假又呆板的亭子。 照片里站着一个青涩的女学生,衣著有些土气,一看就是农村的。 虽然这个女孩子模样很年轻,很青涩,谷丽也从来没有看见过对方,但她还是一眼就猜出了对方是谁。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谷丽才将相册交换给他。说道:“我爸爸马上就要到上海了,我们一起去车站接他吧?” 韦鹏飞点点头,关上相册,正要收拾一下,猛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爸爸是坐车来的?” “是呀,坐的是长途客车。飞机太贵了,而且南京离上海也很近,又是高速公路,要不了多少时间。” 见韦鹏飞呆子一样不说话,以为他还没从往事中走出来。又道:“对了,在我爸爸面前,你不要让他看出你还在思念你……原来的妻子。” 韦鹏飞答非所问道:“你的爸爸是不是一个戴眼镜的老人?” “是呀,你……怎么知道?” 韦鹏飞脸色刷地变了,吃吃道:“你爸爸出发了没有?” “还有两个小时就到了!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韦鹏飞道:“没什么,我……我……” 谷丽看他神色不对,似乎非常恐惧,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韦鹏飞犹豫一下,终于说道:“我今天下午在办公室看股票行情时,突然……突然看见了一个画面!” 谷丽顿了一下,紧张地问道:“什么画面?” “我……我看见一个戴眼镜的老人死了,而且是死在……一辆长途客车上!” 谷丽大惊失色:“你……你怎么不早说?!” “我又不认识那个老年人,再说我也不知道你的爸爸今天要来上海呀!” 谷丽想到他有天眼通能力,吓得花容失色,差点要哭起来:“你今天为什么不开手机?!我爸爸给我打电话时,还没出发!我接到电话后,就一直在给你打电话!但你的手机……” ※※※ “我的手机打不通?”韦鹏飞吃了一惊,摸了一下裤兜,没有。 他又走到客厅里去找,结果在沙发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确实关机了。 什么时候关机的?没电了吗? 他马上开机,结果手机很正常,电池还有大半电。 “手机怎么关机了?我……我不记得我关了手机。” 谷丽恐惧地看着他,突然发疯一般尖叫道:“说!说你刚才看见的那个老人到底是什么样子?!除了戴眼镜外,还有什么其他特征?” “你别太激动,也许跟你爸爸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个老人……看上去很斯文的样子,戴一副老式黑边近视眼镜,有一点瘦,头发……好象是向后梳的。他坐在长途大巴的最前面,就是坐在司机旁边的位置上,他前面的车窗全碎了,车祸原因好象是客车撞上了一辆不知出了什么事故,停在路边的一辆大货车……” 谷丽还没听完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天,韦鹏飞描述的那位老人,跟她的爸爸一模一样! 他从来没见过她的父亲,谷丽的屋里也没有爸妈的相片,为什么他能突然看见那场车祸?看见她的父亲! 韦鹏飞也有些恐惧了,说道:“走,我们快去车站!” “去车站有什么用!?现在车子正在高速路上,根本联系不上!要是我爸爸真的……你要负全部责任!” “你先别急,未必就是你的爸爸。” 谷丽哭喊道:“一定是!” “就算是……我……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再说我今天下午恰好有事离开了公司,也不可能跟你说呀。” “你明明看见了车祸,却不给任何人说,这和见死不救有什么区别?!” 说到见死不救四个字,两人都是一震。 见死不救! 难道这就是他们的报应? 第四章 鬼上身 一个星期后,南京。 虽然时间已过了22点,天上又下着淋漓细雨。但谷丽和她体弱的母亲,还是打着雨伞出了门。 她们要去找冉婆婆。 冉婆婆是一个在天桥下摆地摊,靠给人算命为生的老婆婆。在这个行当里,她算是有一些名气的人。 谷丽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跟着迷信的母亲,去找那个在她眼里只是一个骗子的老婆婆帮忙! 昨天下午,她的父亲已经火化了。后天上午,她也要回上海了。 父亲的葬礼,韦鹏飞没有来参加。 他本来想请假过来,但被她拒绝了。 她还在生他的气,还不能原谅他的“见死不救”。 不过,她不许他来,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她不希望公司的同事们看出他们是什么关系。 虽然他们两年前就已经是情人关系,但在公司里还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她不想让同事突然发现这个秘密。 同事们知道白桦得了白血病后,都很同情韦鹏飞。工会还组织全体员工为他的妻子捐了一次款。 如果让同事们突然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大家会怎样看待他们? ※※※ 所以,她不许韦鹏飞请假来南京。 前几天,因为父亲的事情,她一直没有时间思索一些问题。直到昨天父亲火化后,她才终于能安静下来,想两件事情: 父亲死那天,她回家找韦鹏飞时,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黑洞洞的卧室里看前妻的相片,当时她没有多想,但后来回想起这件事时,才发现很奇怪,甚至很可怕! “他的胆子怎么突然变得那样大?竟敢在黑屋里独自面对前妻的相片!” 虽然他从来没对她说过什么,但凭着一种女性的直觉,她能看出:他其实有些害怕前妻。 她也有点怕她。 所以,他搬到她的租住屋,与她同居后,他们都默契地没有谈论他的前妻。 她实在很难想象,他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勇气和心情在看相片? 难道,他就一点也没有做贼心虚的感觉? 还有,屋子里光线那么黑暗,他怎么看得清楚照片? 难道就因为他有天眼? 另外一件事情,她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有些奇怪:韦鹏飞虽然有天眼通特异功能,但他从来没见过她的父亲,怎么会在看股票走势图时,眼前突然出现了她父亲出车祸的画面? 母亲听她讲了这两件事情后,也对韦鹏飞感到很怀疑。 但究竟怀疑什么,谷母没有说出来。 不过,她知道母亲也跟自己一样,在心里产生了一个恐怖的猜想: 韦鹏飞可能并没有什么天眼通,他的所谓特异功能,其实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 ――他被鬼附身了! 所谓的天眼,其实是鬼眼! 所以,她们才想到要去找冉婆婆。 冉婆婆住在一个老胡同里。她有两个子女,都是大学毕业,如今都在异地工作。 虽然连她的子女都不怎么相信她,但她仍然得到很多人的迷信。 甚至有不少官员和富商,也秘密请教过冉婆婆。 虽然她穿得既古怪又破烂,好象生活在旧社会一样,又每天坐在一座臭烘烘的天桥下面摆地摊,但对她们家了解的人都知道:她家其实并不穷,甚至比一般工薪家庭收入还多。 她凭她的算命本事,凭她在这个行道里的声誉,不但建了一栋三层楼的小洋楼,而且还将一双儿女培养成了大学生! 本来,今天上午谷母就到天桥下找过冉婆婆。但冉婆婆听了她的讲述后,没有说多余的话,只说了一句很神秘的话:“今晚10点钟以前,你带上你的女儿来我家一趟。” 谷母弄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正因为不明白,所以才更相信对方。 她也在暗暗担心,假若韦鹏飞是被他的前妻附身了,假若谷丽的爸爸是被鬼索了命,那么谷丽的安全就实在让人担心…… 因为冉婆婆在这个胡同里很出名,所以她们很容易就打听到了她家。 到了冉婆婆家的楼下,见铁门锁着,谷母于是边用力拍打,边朝楼上喊:“冉婆婆!冉婆婆!” 其实谷母的年纪跟冉婆婆差不多,喊“冉大姐”更合适,但她也跟着别人喊她“冉婆婆”。 ※※※ 冉婆婆正在二楼客厅里看电视,听见楼下有人喊,便打开窗户朝下面看,见到两人后,她呆了一下,才似乎想起自己约过对方的事情。 冉婆婆走下楼来,却没有迎客进屋的意思,隔着防盗铁门说道:“这么晚了,我都忘记了。” “请你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 冉婆婆看了谷母一眼,冷淡地说道:“对不起,楼上有其他客人,不方便。你明天上午到天桥去找我吧。” “冉婆婆,是你约我来的呀,怎么……?” 冉婆婆低下眼去:“对不起,我真的不方便。请你们回去吧。” 谷母还想再说,但冉婆婆已朝楼上走去。 谷母又奇怪又失望,又喊了几声冉婆婆,但冉婆婆没有理睬她。 “妈,我们回去吧。” 谷母叹息一声,说道:“真是一个怪人,自己约人来,人家来了又不开门!” 谷丽低声说道:“明天再说吧。人家可能真的不方便。” 谷母叹了口气,只得与女儿离去。 冉婆婆听见楼下离去的声音后,过了一会,才悄悄将脸藏到窗户后面偷看两人的背影。 她刚才一直没有看谷丽一眼,但现在她却在悄悄地偷看她。 不知是什么原因,她看谷丽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谷母失望地和女儿离开胡同后,站在路边一栋大楼下面等出租车。但她们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一辆空出租车。谷丽说道:“这里太偏僻,我们到前面那个天桥下面去等吧。” 于是两人又冒雨向前行去。 几分钟后,她们走到了天桥下。谷母正要停下来,谷丽说道:“我们到天桥对面去等车。在这边等车,来的车跟我们要走的方向相反,司机不愿意。” 谷母叹息一声,在女儿搀扶下,慢吞吞地向天桥上登去。 上了天桥后,谷母正要下天桥,忽然,女儿扶住她后腰的手,不为人注意地推了她一下! 谷母惊叫一声,从天桥的阶梯上滚了下去! 天桥下面有一对年轻情侣正在等车,他们刚好看见老人不小心摔倒的一幕!那女孩吓得尖叫了一声。 男青年大吃一惊,赶忙冲上前去,扶起满脸是血的谷母。 其他一些行人也听见了他们的叫声,都围过来看热闹。 只有谷丽一个人孤独地站在天桥上面,呆呆地看着下面的人们,好象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过了几秒钟后,她才似从梦里醒过来一样,尖叫着冲了下去! “妈妈!妈妈!” 她拼命摇晃倒在雨地里的母亲,但母亲却一点也没有反映。 她想抱起母亲去医院,但抱了一下,却抱不动。 “求求你们!帮我把妈妈背去医院!”她冲着围观的人们哭喊起来。 一个小伙子犹豫了一下,分开人群,上前去背老人。 谷丽说了句谢谢,帮忙抬起血泊中的母亲。 忽听一人说道:“不行了,她的后脑被玻璃刺穿了!” 众人听了大吃一惊,纷纷凑上去细看。 果然,谷母的后脑勺上插着半截啤酒瓶子! 鲜血正涌泉一样沿着半截啤酒瓶子流下来,流到雨地里,流进一个下水道里…… 第五章 乐极生悲 第二天早上,韦鹏飞上班后,接到了谷丽的电话。 听她说了母亲从天桥上失足摔死的经过后,他也明白了自己的所谓天眼是怎么回事了。 “天哪,难道事情真是谷丽猜测的那样:我预见到的股票走势图象,其实并不是我自己的眼睛看见的,而是潜藏在我身体里的另一双眼睛‘替’我看见的?!” 那双眼睛是谁的眼睛?谷丽没有明说,但他明白她的意思。 想到自己身体里可能潜伏着一个鬼魂,他就不寒而栗。 打完电话后,他去了一趟卫生间,完事后连手都不敢洗,就回到了办公室。 他怕看到水笼头上面的大镜子! 他害怕自己看镜子时,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呆子般坐了一个钟头后,便到了股票开盘的时间。 但他不敢上网看股票。他害怕那双恐怖的眼睛又藏在他的眼睛里面,代替自己的眼睛看电脑屏幕。 “白桦为什么要用她的眼睛,代替我的眼睛?我们对不起她,她为什么反要帮我们炒股票?” “不,她不会以德报怨,反帮我们炒股票。她一定是要报复我们!” 可是,股票为什么反而赚钱了呢? 整个上午,他虽然表面上忙个不停,其实什么也没干。一直坐在自己的位子里胡思乱想。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这一切假象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她故意让我们赚钱,刺激我们的炒股热情,只是为了骗我们把所有钱都投入股市里,然后让我们赔得一干二净!” 事实上,谷丽的父母就已经上当了,把所有财产投入了风险极大的股市,而且还欠下了五十万元外债! 想明白对方的险恶用心后,他只感全身发冷。并迅速做出一个重大决定:趁股票还在涨,马上卖光股票,安全出局! 心念及此,他立即将电脑的外网线接上,并打开了桌面上的专业炒股软件。 大盘在涨。他买的那种股票涨得更凶!虽然现在才10:30分,开盘才1个小时,但这支股票的当前价格,已经在昨日的收盘价格基础上涨了8%! 看样子,今天要封涨停(涨停即涨10%)! 如果按当前价格,全部卖出,并且成交了的话,他又可以赚进二万元钱! 要不要卖?他心里有些犹豫了。 这支股票这段时间涨势很好,综合各方面形势,估计还能涨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全国股民热情很高,每天的成交金额都接近2000亿大关。国家一些部门,一些经济学家,虽然已经多次提醒股民:炒股有风险。但每周的新增开户数,还是在激增。 绝大多数人都相信股市正处于牛市中期,大盘至少还有2000点的上升空间! 甚至一些乐观的经济学家,还做出了大盘会涨到10000点的预测! 天,如果这些家伙没有胡说八道,那就意味大盘还有5000点的上升空间! ※※※ 还能涨5000点,傻子才卖股票! 如果自己买的这只股票,今天真的封了涨停板,明天会怎样? 是小幅调整,还是继续上杨? 他看了一会让人激动的股票分时图后,又将屏幕切换为这支股票的日K线图。 奇怪,他没有看到明天的日K线图象。 难道我没有“天眼”功能了? 难道谷丽的担心和怀疑都是多余的,自己根本没有被鬼附身? 他揉了揉眼睛,但还是看不见。 “会不会是她暂时离开了我的身体,去了南京?”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谷丽的母亲真是自己不小心从天桥上摔下来死的,还是被鬼推倒后摔死的? 他默想了一上午,最后改变了决定。 “等等看,如果过两天又恢复了天眼功能,那就证明是鬼附身无疑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兴奋和恐惧中炒股,一方面为自已急剧增长的财富高兴,一方面又担心自己的天眼功能突然消失。但现在,他反过来担心自己“恢复天眼功能”了! 如果自己又“恢复”了“天眼”,那就意味着谷丽的怀疑并非胡乱推测。 中午下班后,他没有回家,在公司的食堂吃过饭后,和几个同事回到办公室里。 很快,到了中午1点,暂停了1个半小时的股市又继续了。 他马上打开桌面上的专业炒股软件。 跟他期待的一样,他的“天眼通”消失了!他买的那支股票,也真的涨停了! 他长长吐了口气,心想:“还不能高兴太早,也许鬼魂还没从南京回来,过几天才能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鬼魂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需要多少时间? 他在这种不安中煎熬了一周时间,才终于等回了谷丽。 这几天,他一直不敢回家,一直住在一家小旅馆里。 听说他的特异功能消失的事情后,谷丽似乎也完全放心了。 不管是天眼还是鬼眼,他们现在都不需要!以前没有特异功能,他们一样在炒股票。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再没发生什么悲剧。韦鹏飞的天眼也一直没有恢复。 不过,他们还是过得很烦心:大盘并没有象一些狗屁经济学家预测那样,上攻到6500点,甚至10000点,而是象瀑布一样,以恐怖的声势狂落了2000多点! 韦鹏飞想到那天没有果断地高位出局,卖掉全部股票,肠子都要悔断了。 现在他如果卖出股票,太亏了!他已没有退路,只能咬牙坚持。 但他能等,南京那边的债主们不能等。 谷丽父母的亲朋好友们在她的父母双双离世后,生怕借出的钱还不回来,一天一个电话地向他们讨债!一些大债主甚至追到上海来,吃住在他们家里,摆出一副不给钱就不走人的架势。 个别人甚至还找到他们的公司去要钱!弄得全公司的人都在蜚短流长地谈论他们的关系。 他们又恨又怕,只好忍痛“割肉”,将谷丽父母的股票半数亏本卖了。 ※※※→文¤人·$·书·¤·屋← 结果,虽然打发走了这些瘟神,却因为亏钱太多,已经无力偿还当初向银行所贷的30万元债了。 谷丽没法可想,只好做了最坏的打算,要是股票一直赚不回来,就让银行拍卖掉她父母抵押的房产。 但股市一落千丈,半年后,就连当初最乐观的经济学家,也只好厚着脸皮,承认股市已经进入了熊市。 为什么运气突然这么悖时? 为什么天眼再也没有恢复? 到底是鬼在害他们,还是他们自己命不好,胡思乱想地把责任推到了鬼身上,他们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不管怎样,日子还得过下去。 虽然运气一直很倒霉,但鬼眼再未出现,也没发生别的悲剧,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第六章 替身 股票短时间内涨不回来,在公司里的名誉又一落千丈。韦鹏飞变得越来越消沉了,心里萌生了辞职之意。 这天下午,两人下班后,谷丽见韦鹏飞心情不好,说道:“今天公司都没水,估计家里也停水了,干脆到外面吃点东西吧,我们也有好长时间没在外面吃饭了!” 韦鹏飞无所谓道:“随便,你想吃什么?” 谷丽想了想,说道:“我刚来上海时,就听说在上海西城的延安西路,那里的台北夜市很出名。可是直到今天,也没有去享过口福。我们今晚就破费一回,就去那儿品尝一下台北小吃好不好?” 韦鹏飞微微一惊:“我们去吃过一回呀,你怎么忘了?” 谷丽呆了一呆,似想起了什么,说道:“是吗,我印象不深了。我们那次都吃了些什么呀?” “那次我们可吃得多了!‘深坑臭豆腐’、‘红蚂蚁铁板烧’、还有‘京华园精致铁板套餐’,都品尝过。” 谷丽哦了一声,半玩笑半认真地道:“你没记错吧?是不是跟别的女人去吃过,记混了!” “胡说八道!除了你外,我还有什么别的女人?” 谷丽无声吸了口气,沉默一会,忽问道:“你没有带你……以前的妻子去吃过?” 韦鹏飞怔了一下,才道:“没有。” 两人默行了一会,谷丽忽又问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一直不愿提到她,是心里怕她,还是……也有点想念她?” 韦鹏飞一时回答不出来,幸好这时一辆空出租车开了过来,帮他解了围。 两人上车后,韦鹏飞说声“去延安西路的台北小吃街”,便不吭声了。 坐在副驾驭位置上的谷丽似乎心情也变得很不好,一直将脸朝着车窗外。 二十分钟后,到了台北夜市街。 下车后,韦鹏飞问谷丽想吃什么,谷丽说:“我不熟悉这儿,你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我不想吃你刚才提到的那几样东西!” 韦鹏飞苦笑一下,说道:“真有意思,有人居然会吃自己的醋!” 谷丽白了他一眼,没有搭腔。 “我们去吃‘味工坊虎咬猪’好不好?我也没吃过,听朋友说味道不错。” ※※※ “名字听起来有点怪,很贵吧?” “不知道,估计不便宜。” “算了,吃点便宜的吧。” 韦鹏飞摇了摇头,苦笑道:“专门坐车来吃,到了又嫌贵!你要图便宜,去吃阿东米线,包你觉得价廉味美!” 他本来是在开玩笑,不料谷丽却很认真:“真的很好吃吗?几元钱?” 韦鹏飞笑了笑:“现在卖多少钱一碗,我也不清楚,我也有好长时间没吃阿东米线了,我记得以前刚来上海读大学时,周末常常跟几个同学来这儿吃夜宵,大家每次来都要吃一碗阿东米线,那时也很便宜,才10元钱一碗。” 谷丽咽了口唾液,说道:“走,我们去尝尝!” 韦鹏飞吃惊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象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怎么变了?” “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你最近有些地方跟从前不一样了。你原来可没这样呕门。” 谷丽板脸道:“我一直就是这样呕门!你今天才发现而已!” 韦鹏飞见她有点生气,赔笑道:“走吧,我也好没吃了,今天就当是来怀旧的!” 谷丽勉强挤出一丝笑。心里有些伤感:“今晚本来就是来怀旧的!再过一段时间,大家就要分手了。” 她以前一直催他跟自己结婚,现在,所有障碍都消失了,她却反而一直没有提到结婚的事情。 韦鹏飞也没有提。他以为她不急着成婚,是因为最近日子有点烦。却不知道她除了这些原因外,还有一个秘密:她心里有一道坎,一直迈不过去…… 跟着这条台北小吃街往前走几分钟后,就到了阿东米线馆。 因为生意太红火,店里坐不下,所以大门前加安了几张小方桌子。 现在正是夜市刚开始的时候,虽然店堂里还没坐满客人,但一些客人图凉快,还是选了门外的位置。 他们也在门外的一张空桌子边坐了下来。 谷丽好象对这儿真没印象,坐下后,一直好奇地左顾右盼。 这条街会聚了七十二家不同口味的台湾小吃店,就象是把台北的整条街搬迁到上海来了一样。各种各样的地道的台湾小吃,加起来至少有500多种! 与这家小吃店相邻的是一家主营“旺祖芝麻胡椒饼”小吃店,门前也坐了一些客人,其中一张桌子后面,只坐了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一边玩弄自己的手机,一边东张西望,只要见到性感女人经过,他的眼睛就会跟着人家转。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见到谷丽,他的眼睛一亮,见没人注意自己,便假装查看手机短信的样子,实际却在用手机偷拍谷丽。 随时偷拍一些街上邂逅的美女,然后将偷拍的相片,传到网上一个偷拍论坛里,与网友们共享美色,是他的爱好。他也是那个论坛的斑竹之一。 为了这个特别的爱好,他几乎每晚都要到这条街来转几圈。 趁谷丽看别处的机会,年轻人动作老练、迅速地开始了“工作”。 “咔嚓”一声,手机闪了一下,他正想保存下刚偷拍的相片,突然,他脸色大变! 是不是镜头对错了方向,怎么拍到的是另一个女人?! 他呆了一下,正想重拍一张,但一抬起眼来,却正好迎上谷丽的眼睛。 两人对视了两秒钟,年轻人才慌乱地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将那张还没保存的相片迅速删除后,狼狈地逃走了。 “天哪,我今天见鬼了吗?!那几张桌子边,明明只有一个年轻女人,我也没有对错方向,怎么拍出了另外一个女人的样子?” 第八卷 鬼屋 第一章 我的名字叫宁师乔。 因为父亲在我还不记事时就已经过世了,所以我不清楚父亲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么一个既不高雅、又不粗俗的怪名字。为此,我特意查过新华字典。师,当然不用问,顾名思义也知道,有效法、榜样和老师的含意。因此,重点在于“乔”字。 根据字典里的解释,乔有两种含义: 第一种含义是高大,比如乔木。 第二种含义是假(扮),比如“乔装打扮”。 我想父亲的意思肯定不是希望我这个人很“假”,所以他的意思可能是,希望我能象乔木一样高大。 可惜,我并不高大。 我身高一米七二,虽然还不能算“残废”,但绝对谈不上高大。而在其它方面,我却很矮小。特别是在心理方面,我甚至可能是个侏儒! 没有人愿意自己是侏儒,我当然也不愿意。但是,我心里非常自卑。 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幸的人可能远比幸运的人多得多。甚至,很多看上去很幸福的人,其实也有一些不幸的东西围绕在他们的身边――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 比如那些明星,他们看上去光芒照人,但在光环背后,可能是血与泪。他们虽然又有名又有钱,但他们可能连做人的自由和隐私都没有。不管去哪儿,不是被保镖簇拥着,就是戴着夸张的帽子和墨镜,一副生怕被人认出来的样子。 又比如一些富人,虽然很有钱,但也未必比普通人幸福。他们每天生活在尔虞我诈之中,为了赚得更多的财富,或者保住自己的财产,他们纠尽脑汁,心力交碎。 又比如官员,表面上很威风和高贵,但说不定哪天因为贪污、受贿或者别的错误,而沦为阶下囚。就算一生平平安安,落得安全退休,退休后也会因为失去了权力而空虚寂寞。 平常人呢,也各有各的烦恼。 有的人想升官,升不了;有的人想发财,发不了;有的人想得到心爱的人,得不到;有的人想儿女争气,儿女偏偏不争气;有的人辛辛苦苦,将儿女养大成人了,儿女却不管老的了…… 总之,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烦恼。 我当然也有属于我的烦恼。 不过,我的烦恼好象特别多。 我出身在一个小山村,父亲是个村小老师,母亲是个农民。父亲在我两岁那年,就得病死了。母亲把我和哥哥拉扯大后,也终于离我们而去。 母亲去世那年,我刚好初中毕业。比我长十岁的哥哥,已经结婚,并且跟我和母亲分家了。 因为我没考上高中,而且就算考上了,哥哥也不可能负担我的书学费,所以,母亲死后,我就一个人到外面闯荡去了。 我文化不高,又严重缺乏见识,所以我只能做些保安或者送外卖之类的工作。总之,我打的每份工,都是挣钱很少的工作。 现在的我,靠熟人关系,在我们县的邮政银行里做一名经警。虽然有个警字,但其实不是警察,我每天的工作只是陪护单位的会计到各个营业点去收款,以及与另外三名经警轮流值夜班,保卫小金库的安全。 说白了,我的身份还是民工。 打工十几年了,个人积蓄还不到两千元钱!每月的工资,除了勉强够自己吃喝外,几乎没有剩余。 所以,我今年虽然已经二十八岁了,但还是光棍一条。 没有哪个女人会瞎了眼睛,愿意嫁给我这种人。 我知道,很多人都在背后笑话我没本事,说我找不到女人。 为此,我非常羞愧和自卑。 我不但是光棍,而且连一场恋爱也没有谈过。 不但不会谈恋爱,而且我不敢跟女人恋爱,更怕跟女人结婚。 这样说,并非我不想结婚,或者我不喜欢女人,相反,我非常想亲近女人! 但是,我在这方面,完全是个低能儿。我越想亲近女人,越不知要怎样跟女人相处! 这些年里,熟人和朋友也不知给我介绍了多少女人,但跟我相处时间最长的女人,也不到半个月。 很多次,彼此只见过一次面,就没下文了。 当然,也不是每次都是女人不愿意。有几次,对方也有处下去的意思,但我觉得对方不行。 朋友可能听不耐烦了,说:你说来说去,简直不知所云! 是的,我也知道自己在“不知所云”,但是,我要怎么说,朋友才会明白我的心思?才能知道我真正的烦恼呢? 我在前面谈到的那些人,虽然他们也各有各的烦恼,但不论是哪种烦恼,总还能说得出口。而我的烦恼,却不能对人说! 我本来一辈子也不会将我的烦恼和痛苦讲出来,但现在,我可以讲出来了。因为,我可能就快要死了,不是被枪毙,就是被那个“东西”夺去性命! 所以,我想在我死之前,将我最不愿说出的两个秘密告诉你。 第一个秘密是:我在那方面很低能。 明白吧? 为此,我非常苦恼和自卑。就在上个月,别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虽然没有正式工作,又住在一个小镇上,但样子长得真不错。 说实话,我心里非常满意。 她也似乎很满意我,并主动来县城里找我玩了两次。不是我吹牛,我若向她提出那方面的要求,她肯定会答应。 但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自己在那方面根本不行!要是让她发现我干那事,连15秒钟都坚持不了的话,她肯定会从心底里瞧不起我。 我不愿被她轻视,更怕被她发现我的这个秘密,所以她一来,我就主动代同事值夜班。 她虽然不明白我躲避她的真实原因是什么,但也看出我在躲她,所以她现在也不再来找我了。 除了这件苦恼事外,我还有一个秘密,也很让我不安和痛苦。 这本来也是个决不能对人说出的秘密,但现在反正我也快死了,就说出来吧。 ※※※ ――我杀过一个女人! 提到那个女人,我心里就非常恐怖。 因为那个女人虽然死了,我却不能摆脱她的阴影。 我不但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突然想起她,甚至,我每次回家去,都要面对她的过去以及……她曾今居住过的那栋房子。 因为,她跟我是一个村的,她的家跟我的家,直线距离还不到三百米。 我们两家的房子中间,是一大片菜地和坡地。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最近总是觉得,她其实并没有死,她一直藏在对面的那栋老房子里,静静地注视着我…… 她的名字叫甘悦。年纪大概比我小十岁左右。因为我记得她出生时,我好象已经在读小学三年级了。我至今还记得,她妈生她时,我妈跑了七八里山路,去乡场上为她妈请医生的情形。 我们两家以前关系比较好,我记得在我读小学时,她的爸爸经常过来帮我们家干些农活。 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情,反正我们两家关系突然变坏了。好象是在我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吧,我妈跟她妈吵了一场架,我哥哥还差点跟她的哥哥打起来了。 后来我们两家人虽然没有再发生过大的冲突,甚至我妈和她妈又开始打招呼了,但我们两家的关系再未恢复到从前的水平。 她的父亲也再未帮我们家干过什么农活。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她也一天大似一天。 这世界上的事情,有时真不好说。她的父母样子都不怎么好看,她的哥哥也长得有点难看,但她的样子偏偏长得很好看。记得有一年春节,我从广州打工回来,去给父亲上坟时,在半路上遇见了她,当时她已经在镇上的中学读初中了,我看见她后竟然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此后几年里,我因为常年在外打工,只有春节才回家一趟,因此很难得看见她一次,但每次回家看见她,都发现她比上次更成熟更动人了。 说实话,我从无杀她之心,对她也没有什么非份之想。若不是因为交友不慎的话,我决不可能杀死她。 改变我命运、也是改变她命运的那一年是2001年,当时我已经不在广州打工了,因为轻信一个同事的话,去了一个我从来没去过的城市――长沙。 但我到了长沙后,工作并不似我的同事王平说的那样好找,我们在长沙吃了近半个月的方便面后,才终于找到了工作。 我们进入了一家宾馆当保安。他妈的,早知道还是当保安,又何必吃这么多苦?在广州当保安当得好好的,干妈跑到长沙来当保安呀?工资还比在广州时低两百块钱。 不过,长沙总算离家乡要近一些,而且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了,所以也不打算轻易放弃。 王平性格跟我不太一样,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他这个人却总想吃窝边草!而且他还能为另搬一套道理出来,说这不叫吃窝边草,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 他所谓的月,指的就是宾馆里的女服务员。 跟大多数宾馆一样,宾馆里的女服务员里总有一些长得比较好看。我们做为宾馆的保安,跟这些女服务员自然有很多亲近的机会。我因为心理和性格原因,虽然有时也会胡思乱想,但总是想得多,行动得少。而王平却象一个跟屁虫一样,没事就围在美女们屁股后面转。 但好象他一直是在白忙活,除了占些小便宜,和跟别的保安喝些飞醋外,没有得到什么实质的好处。 有一天,我和王平上街去逛,路上经过一家发廊时,他突然对我耳语说:“反正下周就会发工资了,我们今天干脆去潇洒一回!” 我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对女人一向敬而远之,但并不表示我对女人没有兴趣。听了他的话后,微微犹豫一下,就同意了。心想:反正对方是个小姐,她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她。再说大家也只干一次,以后谁也不认识谁。 我以为他的意思是进发廊去“潇洒”,正准备进去,他却拉住我说:“在发廊里玩没意思,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潇洒。” 我对这种事情没经验,问那是什么地方,他告诉我说,去了就知道。 我心上心下地跟他走了半天,最后进了一个小巷子里的私人小旅馆。 我因为是头一回,又不愿被他知道我还是童子身,不再问话,全听他安排。 我们要了两个钟点房后,王平让老板娘叫两个小姐来玩。趁等小姐“上门服务”的机会,王平对我说,等会小姐来了,别急着要,只要不是太满意,就叫走人。这样才有可能等到好货色。 我装成很内行的样子,点点头,没有出声。 果然,他的话很有道理,先来的两个小姐确实不怎么行。王平白占了其中一个小姐的一点小便宜后,便让她们走人了。 后来的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想象。二十分钟后,又来了两个小姐,结果让我大吃一惊的是,其中一个竟然是甘悦! 她看见我,也非常惊讶,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我也很尴尬,正不知该不该跟她打招呼,王平已经拉住了甘悦的小手! 我也不知自己当时的真实想法到底是怎样的,反正我立即站了起来,拉住王平的手说:“我要她!” 王平微微一惊,但还是放开了她的手。挽起另一个小姐的腰,出了客房。那个小姐长什么样子,我一点也没印象了,可能也不错吧,否则王平也不会那么快就做出决定。 尽管彼此都有些尴尬,甚至她开始还不愿意,但后来我们还是发生了关系。 虽然她是小姐,但因为我们是同一个村子的人,而且又是邻居,因此我的感觉好象并不是在找小姐,而有一种别的说不清的感觉。 以后,我虽然又单枪匹马地去了另外几家小旅馆,叫了几次小姐,但一直没有再遇上她。 就在这年春节,我回了家。 本来,因为双亲都已不在,哥哥又跟我关系不太好,所以我已经有几年没回老家过年了,但这年春节,我却鬼使神差地回了老家! ※※※ 非常奇怪,我明知她现在已经是个小姐,但我心里却很喜欢她! 正如我的期待,她也回家过年了。 我们在老家再度相见,她虽然有点神色不自然,但也没有刻意躲避我。只是见了我就跟不认识我似的,一直没有跟我打招呼。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可以单独与她在一起的机会。那天傍晚,我从她家的老房子(她家的老房子就在我们家对面,相距大约三百米)前经过时,发现她竟然一个人在老房子里不知收拾什么东西,我当时头脑一热,什么也没想,便走了进去。 她看见我非常吃惊,呆了一下才问我想干什么,我激动地说了一些蠢话,到底说了些什么,我真的记不清楚了,反正我突然抱住了她! 我没有想到,她明明是个小姐,而且我们也发生过一次关系,她居然装出一副清纯样子,愤力推拒我,我们在拉扯中,她说了一句话,就因为这句话,我们的命运改变了! 她说的那句话很伤人,我不想说出来,反正是耻笑我无能!我当时羞怒异常,挥拳朝她脸上猛打下去,又用两手卡住她的脖子! 我到底是想要出气,还是想要强奸她,我自己都分不清楚了。反正等我头脑清醒过来时,她已经死在了地上! 我又怕又悔,但不愿束手就擒,马上清理了现场,并趁天黑将她的尸体背到一个隐蔽处埋了。 不用问,她的妈妈发现女儿“失踪”后,着急得满世界找人。她的父亲和哥哥,在去年腊月的一天,在骑摩托车去镇上买东西的路上,不幸发生了车祸,已经死去了。 我也混在老乡们中间,每天帮忙找人。 大家白忙活了半个月后,她的妈妈终于听到了一些流言,知道了她的女儿做过小姐的事情了,以为她的女儿真象有些人说的那样,又悄悄离家去当小姐去了,于是也离开了家乡,到外面去找女儿。 大家都以为她很快会回家来,但奇怪的是,她这一去,竟从此渺无音讯。 二十岁以前,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过了二十岁后,才发现时间其实过得很快。2002年春节前后发生的事情,还记忆犹新,转眼间,2004年春节又快到了! 我本以为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甘悦的尸体恐怕早已变成一堆白骨,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会渐渐淡忘她家的人和事。她的死已基本上对我构不成威协了。心里的不安感也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但事实证明我太过乐观了,危险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在悄悄向我逼近,一连串恐怖的噩梦正在悄悄揭开帷幕! 2003年12月26日晚上21点14分,我正在值夜班,忽然接到哥哥的电话,哥哥告诉我说,他家明天就正式搬进新居了,让我请假回家一趟。 这事我其实早已知道。哥哥虽然结婚后不久便跟我和妈妈分了家,但大家还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面。所谓分家,只是分了房间,房子还是从前的几间旧瓦房。 第二章 从去年腊月开始,哥哥才开始着手建设自己的新家。 他的新居就在我们家老房子东边不远处,是一栋两楼一底的小洋楼。哥哥跟我说过,等我侄儿结婚时,他还要增加一层楼。 我相信哥哥一定能做到。哥哥学过木匠手艺,这些年房屋装修行业很火,而装修离不开木工,因此这些年哥哥在城里挣了不少钱。 以前我跟哥哥不太和,但随着年岁渐大,彼此都不似从前那般年少气盛了,兄弟间感情也渐渐好了起来。我接到哥哥的电话后,第二天便跟单位请了几天假,乘客车回到了老家。 哥哥建房期间,我回过几次家,因此对于哥哥的新楼房并不新奇和陌生。这次回家的目的,只是喝杯贺酒而已。当然,虽是自家人,人情也要表示一点,我虽然工资不高,但还是拿了三百元钱作贺礼。三百元钱虽然不多,但差不多是我一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了。 那天下午,哥哥在新房前的坝子里摆了七桌酒席,将全村老小都请去喝了酒。我虽然算半个主人,但因为常年不在家,加之哥哥嫂嫂请了很多人帮忙整治酒席,我根本无忙可帮,所以我索兴跟别的亲朋一样,只顾喝酒吃菜。直到晚上八点半钟左右,最后的两个客人也终于离去,我又小坐了一会,才带着几分酒意向哥哥告辞。 哥哥说:“你今晚就不回老房子了,就在二楼客房里睡吧。” 我说:“又没几步路,再说又不是外人,你不用管我。” 嫂嫂说:“你常年不在家,屋里灰尘都有三尺厚了!今晚就在客房里睡,明天我帮你收拾一下老房子。” 我见哥哥嫂嫂也不是虚情假意,就同意了。 我陪着哥哥一家人在楼下客厅里看了一会电视后,忽感小肚子有些不适,于是起身上二楼去解手。楼下虽然也有厕所,但离客厅太近,我怕动静太大,有些不雅,所以舍近求远。 因为哥哥的新楼房前后左右没有别的房屋,加之又是在农村,所以没有太多的讲究和顾忌。除了主人的几间卧室外,厨房、厕所等屋的窗户都没有安装窗帘,也没有贴窗花,因此从厕所的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天上无月无星,窗外漆黑一片,四野俱寂。虽然时间才晚上八点过,但因为是在农村,所以感觉比实际时间要晚一些。 我正要关上厕所门,忽然,我全身一震,我看见在一片黑暗中,竟有一栋房屋亮起了灯光。 有灯光并不奇怪,更不可怕。但看见那灯光,我却惊得眼珠子都瞪大了! 因为那灯光是从斜对面几百米远处的一座山坡上的一栋瓦房里透出的。而那栋瓦房,正是那个被我杀死的女人生前居住过的老房子! 那栋老房子,已有两年时间没有亮起灯光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甘悦的妈妈已经回来了? 失踪了近两年的人忽然回到家里,为什么我竟没听到一个人提到这件事情? ※※※ 甘悦虽然被我杀死了,但这个秘密除了我外,世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们两家人的关系,虽然没有以前要好了,但遇到对方家里办红白喜事,还是会参加的,为什么我刚才没有看见她的母亲? 哥哥没请她?这不大可能。 我呆视着黑暗世界里那一点微弱的灯光,胡思乱想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解手下楼后,我立即向哥哥问起了这事。虽然哥哥不会怀疑我有什么目的,但我自己却因做贼心虚,神色有点不自然。 “二娘回来了?不会吧!”哥哥听了我的话,神色比我看见灯光时还要惊愕。他口里说的“二娘”就是甘悦的母亲,我们两家在外公那一辈认有一点亲戚关系,我和哥哥虽然至今也没完全弄明白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从小到大,一直称甘悦的妈妈为二娘。 嫂嫂和侄儿宁聪也很吃惊(侄女已经洗脚睡了,所以不在客厅),宁聪说:“幺爸看花眼了吧?我上楼去看看!” 他正要上楼,哥哥却已开了大门,走到门外院坝里去看。 我和嫂嫂、宁聪对视了一眼,也跟了出去。 看见二娘家的老房子果真亮有灯光,哥哥一家人都惊奇不已。 哥哥疑惑地看了一会,问嫂嫂:“未必真是二娘她回来了?” “废话,不是二娘,未必还是小偷!” “爸爸,你说会不会是甘悦回来了?” 听见甘悦两字,我心里不禁一缩。 不会真是她吧?虽然我明知她已死去了,而且我也不怎么信鬼神之说,但听了侄儿的话,也不禁暗生怪想。 “会不会真是小偷?”嫂嫂不安地说道。 “有可能,二娘失踪快两年了,老屋周围的竹子都被人偷砍光了!” 我听了他们的对话,这才想起自己这次回家没看见那些竹子。 二娘家的老房子周围,种有很多竹子,虽然我很少回家,但对那些竹子印象很深,如今房屋周围的竹子全被人砍光了,本来我早应注意到,但自从杀死甘悦后,我心里一直很不安,所以每次回家,都不太敢注意看对面的那栋房子,所以竟没注意到这个变化。 “有可能是婆婆回来了,要是小偷,哪会明目张胆地开着灯偷东西。我过去看看!”侄儿宁聪说。 哥哥嫂嫂听他说得有理,也认为有必要过去看看,我虽然心里有种莫明的恐怖感,但担心真是坏人,怕哥哥和侄儿吃亏,只得跟随他们一同前往查看。 哥哥回屋里找来一支手电筒后,我们四个人便向对面的坡地走去。 走过一片菜地后,我们发现屋里的灯不知何时已经关了,看着前面黑沉沉的世界,我们有些犹豫,哥哥问嫂嫂要不要再往前走,嫂嫂说:“反正已走了一半的路,就去看看吧。” 于是我们继续往前。工夫不大,到了二娘家的老房子跟前。嫂嫂大声叫了几声二娘,屋里没人答应。 我们不安地对视一眼,心里均生出屋里有贼的怀疑。 ※※※ 侄儿虽然还不到十八岁,但生得人高马大,胆子也很大,低声说:“我上去看看。” 嫂嫂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已走到了门边。 “门锁着!” 我们三个人听了都很听惊,要知农村跟城里不一样,很多人家的大门还是用明锁。这栋老房子既然门锁着,就不可能是主人在家里。难道真是小偷翻窗进屋了? 我们几个人都有点紧张起来,哥哥和侄儿随手在地上拾了一块石头防身,然后我们才小心地走上前去,检查窗户。 奇怪,屋子前后几道窗户都关得紧紧的,而且都是从内反锁着。每个窗户上都积满了灰尘,根本不象有人打开过窗户。 我们奇怪已极,尤其是我,特别感到不安。 哥哥看了大家一眼,低声说:“回去,明天再说。” 于是我们又默默往回走去。 走到一半路程时,侄儿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大惊说:“怪了,屋里又亮起灯了!” 其他三个听了忙也回头去看,果见屋里又开了灯!灯光虽然很微弱,有点象蜡烛光,但确实亮着。 我们又惊又疑,侄儿说:“奇怪,屋里有鬼吗?”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我一听这话,吓得脸都白了。 哥哥呵斥说:“胡说八道!”又扯起嗓子朝房屋方向呼唤:“二娘!二娘!” 但喊了半天,屋里始终没人答应。 嫂嫂也跟着喊起来:“二娘!二娘!”喊了几声,又改口叫甘悦:“甘悦!甘悦!” 听见她叫甘悦,我越发心虚,颤声说道:“我们先回去,明天再说。” 回屋后,大家都没有马上休息,而是站在门外院坝里观察对面山坡上的动静。 那栋房屋还亮着灯,好象屋里的人并不害怕被人发现似的。我们默看了好一会后,宁聪才低声说道:“真是怪事,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哥哥瞪了宁聪一眼,嗔怪说:“你就不会说句好听的吗?成天胡说八道!” 我知道哥哥其实也有这种猜想,只是今天是他们家乔迁的日子,所以不高兴听到不吉利的话。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门和窗都锁得严严的,根本不象有坏人偷进屋里的样子,要不是屋里有……” “放你的屁!还在瞎说!”哥哥有点发火了。 宁聪不服气地说:“我瞎说,那你解释给我听听。” 哥哥被问住了,一时有点恼羞成怒。 嫂嫂怕他们父子闹大了,忙打圆场:“好了,好了,等明天再去看看,就会弄明白了。我看说不定是二娘家的电灯开关接触不良,所以电灯才会时开时关。” 她本来是顺口胡说,但我们三人听了,却都心里一亮,尤其是我,更是如释重负,说道:“哎呀,说不定真是这么回事!” 宁聪本来还有点不服气,但见妈妈在给自己递眼色,也终于住了嘴。 宁聪上楼去睡觉后,嫂嫂对我和哥哥说:“好了,时间不早了,都休息吧。” 我和哥哥此时也没心思再聊天了,大家洗了脚后,都上楼回屋。 ※※※ 虽然我一向不怎么信鬼,但今晚的情形实在有些诡异,若非觉得嫂嫂分析得有道理,我这晚绝不敢独住一屋。 尽管这样,还是有点心虚,不敢关灯,门也不敢关严,将客房的窗帘打开,坐在床上一边抽烟,一边继续观察对面的情况。 我看着那栋房屋里的仿佛鬼火似的灯光,胡思乱想了也不知多久,才终于看见灯灭了。 虽然那边的灯灭了,但我心里的疑云还没散尽。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头,继续抽烟。 正自发呆,忽然哥哥走进屋来,说道:“时间不早了,快休息吧,明天我们一路去检查一下,肯定是开灯接触不良,不用大惊小怪。”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将手里的半截烟扔到楼下地上,然后关上窗户,故做镇定地说:“没什么,只是想抽根烟,睡吧。” 哥哥回屋后,我虽然心里还是有点恐惧,但怕引起哥哥的怀疑,也不愿自己恐吓自己,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关了电灯,睡了下来。 虽然我有九分相信,事情会是嫂嫂猜测那样,但因为想到了甘悦,心里颇有点发毛,虽然睡下了,却不敢合眼,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总觉得屋里站了一个什么东西!我辗转反侧,难于入眠,一直折腾到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远处已隐隐传来鸡啼声,才终于昏昏入睡。 第二天,大家吃过早饭后,宁聪首先提到了昨晚的事:“爸爸,你们要不要一起过那边看看?” 哥哥本来已经不太重视这事,便用眼看嫂嫂,嫂嫂说:“有用吗?门锁着,难道我们把门撬开了进去检查?让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我们?” 我知道哥哥一向有点缺乏主见,很多事情都听嫂嫂的,低咳一声,说:“看看也好,身正不怕影子歪,何况那个屋本来就是老房子,二娘一家人也有五六年没在里面住了,有什么可偷的?别人看见了,我们实话实说就是。” “幺爸说得对,我们进屋去检查一下!”侄女宁惠已听宁聪说了昨夜的事,虽然她还在读初中,胆子也有点小,但她的骨子里其实有一点冒险精神,对于这种事情,就象小孩子玩鞭炮一样,又怕又爱。 哥哥说:“那就去看看吧,我看一定是开关有问题。” 于是我们一起向二娘家的老房子走去。只有嫂嫂没去,独自留下来干家务活。 我们走到甘家老屋门外后,虽然昨晚已经检查了窗户,但怕昨晚没看清楚,又围着老屋走了一遍,将屋子前后几个窗户又检查了一遍。 甘家这栋老屋建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除了房顶的瓦片外,其他地方全由木料建成。本来就已很破了,加之五年前,甘家在下面半坡处建了新楼房后,这栋老屋便没住人了,里面只放了一些破败无用的旧家俱,和其他一些暂时派不上什么用场的杂物,所以虽然一直空着,也不担心小偷光顾。 第三章 跟昨晚一样,每个窗户都关着,尘网蛛丝,一看就已经多年没有开启。其中一道窗户的玻璃已经坏了半边,又没有贴窗花,使那间小屋里的堆得乱七糟八的杂物尽收眼底。 我们检查过所有的门和窗后,宁聪问要不要把门锁撬开进屋,哥哥冷笑说:“不撬锁就进不去吗?” 不等宁聪发问,他便大步走到那道玻璃坏了一半的窗户前面,将手伸进破窗内,拔下已经生锈的插销,将窗户打开了。于是我们几个人都从这道窗户翻进屋去。 屋里到处堆满了杂物,每样东西上面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屋顶、墙角甚至门上面到处都是蜘蛛网。 事隔两年,又重返杀人现场,虽然有三个亲人陪着,我心里还是颇感恐怖。幸好哥哥他们只顾着检查屋里的电线和开关,没人注意到我神色其实有点异常。 结果让我们有点困惑,屋里的电线线路虽然老化得很严重,但开关好象没什么问题。特别是昨晚亮灯的那间房屋,开关是老式线绳开关,也就是说,如果没人去拉连在开关上面的线绳,灯应该不会亮。 哥哥和我无言对视一眼,又用手拉了一下灯绳,结果电灯没有亮。 “噫,怎么不亮?难道灯泡坏了吗?”宁惠好奇地抬起脸看屋顶的灯泡。 我和哥哥也抬起眼看那电灯,因为屋里的光线很昏暗,灯上面又蒙了很多灰尘,所以看不清楚。宁聪找来一条破凳子,站上去仔细看电灯,看了半天才纳闷地说了一句:“灯丝断了。” 我听了心里一突!灯泡本来就是坏的,还是昨晚因开关接触不良,时开时灭,烧坏了灯丝? 宁惠问宁聪:“你们昨晚没看花眼吧?灯明明是坏的,怎么会亮?是不是不是这间屋的灯?” 宁聪说:“是这屋亮的灯,不会看错。” “那灯是坏的,怎么会亮呢?” “有可能是昨晚烧坏的呀。” “可是灯绳又没人动,怎么会……?” 哥哥插话说:“这也有可能,如果开关有毛病,就算没人拉线绳,灯也有可能会亮。” 宁聪将信将疑,又仔细检查了一会电灯开关,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哥哥说:“好了,不要大惊小怪了,可能是线路老化了,检查不出来,不等于开关就没问题。” 我虽然不太懂电工方面的知识,但心里也有点怀疑:这是老式开关,需要有人拉动线绳才能让开关的两片铜片因为改变位置而接触到,没人拉线绳,为什么灯会亮? 结果,我们虽然进屋检查了,却与没检查其实没有区别,还是带着不解出了屋。 这天,我们都没有再谈论这事。晚上,我们虽然也没有人提这事,但每个人都在有意无意地在注意对面的动静。 结果,让人恐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在我们准备吃晚饭时,我们看见对面的老屋里又亮起了灯! 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这之前,也许还有两种可能,一是电线线路或者开关有问题,二是可能有小偷进了屋里。 但现在,这两种可能显然都已解释不通。 灯泡里面的灯丝已经断了,就算线路或者开关有问题,灯也不会亮。 而且,就算真是线路问题造成的,为什么电灯白天不亮,只在晚上亮? 若说是小偷在搞鬼,更加说不通。一来那屋里根本没什么东西值得偷,就算小偷进屋,连灰都要偷一把,昨晚已经光顾了一次,怎么可能第二晚又翻进屋去?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难道是……甘悦的鬼魂在搞鬼?! 看见那屋又亮起灯光,哥哥一家人和我都惊奇不已,尤其是我,心里的恐怖感更是可想而知! 虽然大家都没有说出来,但我明白,其实每个人心里都已经想到了鬼。 大家正不知所措,忽然看见两条黑影正飞快地向我们这边走来。 “好象是何元良两口子?”嫂嫂说。 我们都没有说话,但也看出前面那人身材特别高大,确实有点象是住在坡下面的何元良。 那两个人走近后,果然是何元良和他的妻子蔡萍淑。哥哥问他们有什么事情,何元良不答,先转过头去看了一会对面山坡上的那栋房屋,才反问我们:“未必你们没发现甘家屋里的灯亮了吗?” 原来他们两口子昨晚也发现了这个秘密,并且今天上午也去检查过甘家的房子。 “是呀,我们也觉得很古怪,我们还检查过屋里的电灯和电线,电灯明明坏了,怎么会……?”哥哥恐惧地说道。 “要不要现在一起去看看?”原来他们两口子是来约我们大家一起去查看的。 哥哥看了一眼嫂嫂,见嫂嫂没有异议,又见儿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迟疑一下,同意了。 我们带上了手电、柴棒、柴刀等工具,借着人多势众,大起胆子向那栋古怪的老屋走去。 我和侄女宁惠虽然都特别感到恐惧,但怕大家走远了,反而更恐怖,只得硬着头皮跟着。 跟昨晚的情形一样,当我们走过屋前的一大片菜地,眼看就要走到甘家老房的坡脚时,却发现坡上面诡异的灯光不知何时已经灭了。 我们面面相觑,低声商量了一会后,还是决定上去看看。 到了甘家老屋后,我们没有急着进屋,又先围着房子查看了一下外围的情况。 门、窗仍然锁得好好的,不象有小偷光顾过的样子。走到那间刚才亮灯的房门口后,哥哥用石头砸破窗户玻璃,伸手进去,将插销取下了,打开窗户,用手电朝屋里照射。 首先映入大家眼帘的是,窗户对面的墙壁上贴的一张女明星画。 我们都不认识那个女明星是谁,说实话,那个女明星其实长得很漂亮,但不知是我心里有鬼,还是别的原因,看见黑洞洞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个跟真人一样大的半身女人像,我就象看见了鬼一样,感觉一股凉意爬上了后背。 那个女明星也正在微笑着注视我!奇怪的是,事后我问其他人时,居然每个人都是同一种感觉,觉得那个女明星的眼睛在注视自己。 ※※※ 我不敢多看那个诡异的、神秘的女人,忙低下眼来,幸好哥哥已将手电光移向了屋里其他地方。 但屋里的情形,跟我们早上进屋时并没有什么变化。 大家没有发现什么,也没胆子进屋去检查,于是下了山坡。 当我们经过哥哥家的菜地时,发生了与昨晚一样的怪事,我们发现那间房屋的灯不知何时又亮了! 我们每个人都吓得脸色发白,都没有胆子再回去查看。 不用说,这晚我无论如何也不敢孤身回自已家的老屋去住了。哥哥虽然不知道我心里的秘密,但也知道我心里很恐惧,所以让我今晚还住在他家。我当然不会拒绝。 何元良、蔡萍淑回家后,我们也没有心思多谈话,不到八点钟,都回屋休息了。 我当然比昨晚更加恐怖不安,不顾面子地跑到侄儿宁聪的卧室里,要跟他同睡。 宁聪虽然一向胆大,但对于鬼这种东西,毕竟无力对付,所以也感到很恐怖。 我们两人没有马上睡觉,坐在床上,一直呆看对面的灯光,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那个诡异的灯光才终于又灭了! 这晚我几乎一夜未睡,一直睁着眼睛胡思乱想。虽然没有更多的证据,但我心里已认定是甘悦在装神弄鬼! 我现在才发现,我原来不但相信这世上有鬼,而且比常人更怕鬼! 我决定明天就离开老家,回去上班,虽然我也知道,如果真是甘悦在作怪,我想逃避也恐怕逃避不了,但我还是不敢再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我甚至做出了一个决定,等这个月工资发了,我就辞去工作,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打工。 这天晚上,我又一直折腾到黎明时分才睡着。 迷迷糊糊地,我听见楼下有人大声说话,闹轰轰地,好象人很多。我被说话声惊醒过来,才发现天已大亮,宁聪也不知何时起床下楼了。 我跳下床去,打开窗户朝楼下看时,只见楼下院子里站了好多人。 原来这件事情不但是我们和何元良、蔡萍淑发现了,而且又有更多人发现或者听说了甘悦家闹鬼的事情,大家正在议论这件怪事。 我一边穿衣,一边听大家议论,结果听见了另一件更加恐怖的怪事! “天,是真的吗?你们几个真的看见屋里的墙壁上有鬼的影子?!” “我骗你,我就是众人的儿子!不信你自己去看,就在那间亮灯的屋里,靠近窗户的那边板壁上面,我们亲眼看见上面有鬼的影子在动!” “天哪,你们看清楚那个影子没有?是……甘悦的影子,还是她妈妈的影子?” “我的妈呀,我们哪敢细看!再说也看不清楚,我们只看见那面板壁上面,象演电影一样,上面有人的影子在动,开始我们还没看出是什么东西的影子,还是何光中的眼睛最亮,最先看出那是人影子!更奇怪的是,那上面的人影子是反的,就象一个女人在头下脚上地走路一样!” “好吓人!你们看清楚了,是个女人的影子?而且还是倒着身子在走路?!” “是呀,我听何光中说后,开始也不相信,但亲眼看后,才发现真的是一个女人的倒影!披头散发的,而且不是在走,是在小跑,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我还是认出那个女人就是甘悦!” “天,你没看错吧?难道甘悦不是跑出去当小姐了,而是已经死了?” “你们别听他乱讲,那个人影到底是不是甘悦也不一定,那个影子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而且走得很快,一会就看不见了。” “白色的羽绒服?天,好象甘悦以前穿过一件白色的羽绒服!” …… 我听了人们谈论的怪事,心里更加恐怖。 我知道,一定是甘悦的鬼魂在显灵,在故弄玄虚。可是,她为什么不直接来吓我,或者直接来索我的性命呢? “也许她并不急于报仇,她这样做,只是在玩猫弄老鼠的游戏,要把老鼠恐吓、折磨够了才会下手?!” 想到甘悦的鬼魂正在对面那栋鬼屋里显灵,也许此时的她,正在阴险地注视着我,我吓得头皮发麻,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哪里还顾得了风度和廉耻,衣服都没穿好,就将房门开了一半,然后手忙脚乱地穿好了衣服裤子,象逃难一样,狼狈万分地逃到了楼下。 到了楼下院坝里,在乡亲们的“保护”和“包围”中,我才惊魂略定。 人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甘家老屋闹鬼的事情,对于我的加入,完全视而不见。因为大半人脸上都带着惶恐不安之色,所以人们对于我的恐惧神色并没有觉得奇怪。 王二狗正在邀请别人一同去看个究竟,他这个人一向胆子较大、又很想亲眼目睹一下墙上的鬼影,他连问了几个平日看起来胆子很大的人,都遭到了拒绝后,忽然看见了我,也许他觉得我常年在外打工,见多识广吧,生拉活扯地要我陪他前去看看。 我哪里敢去送死,自然坚决拒绝。于是他又叫我哥哥和侄儿宁聪陪他。宁聪到底年轻,听了几句吹捧话后,就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答应了他的要求。 我哥哥不许宁聪去冒险,宁聪说:“怕什么,冉大嫂和田三哥他们看见了墙上的影子,也没出事,我们去看就出事了?就算真是甘悦的鬼魂在做怪,冤有头,债有主,谁杀了她,她找谁赔命,不会害不相干的人吧。” 王二狗也帮腔说:“就是,别人看得,我们怎么看不得?是不是鬼影子也不一定,就算是鬼影,现在是大白天,怕什么?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鬼在大白天害人的事情!” 见王二狗找到了同伴,另外几个人的胆子也大了一些,于是也答应一同去看看。哥哥见人多,也就不再坚持已见。 看见宁聪他们带着刀、棍等防身武器向对面的鬼屋走去,我心里又是恐惧又是期盼,我希望是冉大嫂田三哥他们看错了,屋里根本没有什么鬼影子。 但我的期望落空了,我看见宁聪一行人刚走到甘家老屋的那道窗户边,只朝屋里看了一眼,便象掉了魂一样,落慌地向坡下逃去,那样子活象背后有鬼在追赶他们一样! ※※※ 站在院子里观看的乡亲见了,自然更加相信,一些胆小的人甚至想要逃走!好象不逃跑,就会被鬼追过来杀死一样! 宁聪王二狗等人跑到院坝里后,人们虽然早已猜出结果,还是围上去寻问他们看见了什么。 “天哪,我的胆子都差点要吓破了!” “好恐怖呀!墙上真的有鬼!” “你们看清楚没有?到底是不是甘悦的影子?” “我的天,我的魂都要吓掉了,哪里还敢细看!” 我听人们七嘴八舌地问答一阵后,总算弄清了事情经过: 原来他们几个人刚走到那个窗户边,便看见那面板壁上真的有个倒立的人影子! 那个影子虽然看不太清楚,但确实是个女人影子,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还在动来动去! 更奇怪的是,在那个怪影周围,有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光圈,光圈里不但有个倒立的女人影子,而且影子周围还有绿色的树木影子,只是那些树木的影子也是倒立的。 在光线黝暗的小屋里,那个光圈显得非常古怪和突出,就象有人在墙壁上放电影一样,只是放的全是倒影。 刚才人们还对冉大嫂和田三哥的话半信半疑,现在再无一人有丝毫怀疑了。对于闹鬼的事情,人们也意见不一,有的主张去外地找会治鬼的活神仙来驱邪。有的主张给甘悦烧纸钱,请她不要再闹鬼,恐吓乡邻。但也有人主张什么都不做,他们的理由是:甘悦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加害乡亲,看来她显灵,不是要害无辜之人,一定是村里有人是杀害她的凶手,就让她的鬼魂找凶手报仇吧,大家去请活神仙,只会得罪了鬼魂,弄不好会祸及无辜。 我听了人们的议论,哪里还敢再呆下去?当天就辞了哥哥,坐车回了城。 回到县城后,我还是感到不安,觉得县城离老家太近,鬼魂随时都有可能找上门来。我越想越害怕,当即决定,趁天黑之前,逃离这个县城,又到广州去打工。虽然这样做,会白白损失这个月的工资,但性命要紧,也顾不得那千把块钱了! 于是我连中饭都顾不上吃,就坐车去了火车站,在火车站买了一桶方便面吃后,便挤上了前往广州的火车。 火车飞驰了三个多小时后,天色便完全黑了下来。虽然车上人多,我还是无法安心,尽量不喝水,以减少去厕所的次数。如果憋不住了,非得去解手,也不敢将厕所门关严。 总之,我一路上可说是担惊受怕。最后总算有惊无险,平安地到了广州。 下了火车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决定其实有些危险:我不跟任何人打招呼,甚至连该得的工资都不要了,就一个人跑到广州来找工作,要是被人知道了,有可能会引起不利于我的联想? 我越想越不安,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决定。想要回去,但又害怕甘悦的鬼魂,想跟哥哥打个电话,让他知道我已经到了广州,又害怕甘悦的鬼魂偷听我们的电话―― 鬼魂会不会偷听人打电话,我不知道,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既然有能力装神弄鬼,也许会懂得偷听人打电话? 第四章 我思来想去,决定走一步算一步,先去原来打工过的几家酒店看看,如果能找到工作,就留下来,如果暂时找不到工作,就冒险坐火车回去上班,等领了工资后再辞职。 “幸好我请了一周的假,现在假期还有三天半,还有回旋的余地!” 打定主意后,我不再多想,立即去以前当过保安的一家酒店。幸好,运气还没倒霉到家,当年跟我一起当保安、并且关系还不错的赵小明,如今已经混上了保安部长!他不但答应帮忙跟经理说说,让我留下来当保安,而且还让我暂时住到他的租处。 在赵小明的帮助下,我又进了这家酒店工作,我本想跟哥哥打电话说一声,但想到甘悦的鬼魂,我就始终下不了决心。想跟原来工作的邮政银行打个电话,说一声我已辞职了,也因为同样原因,最后没敢打电话。 我躲这么远,无非是想避免鬼魂缠身,要是有人知道我的下落了,我的一切努力不就白废心机了? 就这样,我一直没敢给单位和哥哥联系。过了两个星期后,我也渐渐安心了,心想:“我的假期早已过了,该发生的事情都已发生了,没必要再打什么电话了。” 我自然不知道,我的这个明显欠虑的决定,其实正将我逼上绝路。我的逃跑,根本无济于事,更恐怖、更危险的事情正在悄悄发生…… 这天晚上又轮到我当夜班,我在赵小明的租处匆匆泡了一桶方便面吃后,便去了酒店。 跟所有的酒店一样,保安上班时都必须换上保安制服,所以我到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三楼的更衣室换上自己的制服。 我走进电梯后,正要按关闭键,忽然一个漂亮、时髦的女孩快步向电梯走来,她一边打电话,一边招手示意我等一下。我礼貌地按住“开门”键,等她进了电梯,本想关闭电梯门,但她却好象完全不在意别人的感受,一只脚站在电梯门外,一只脚站在电梯里面,自顾自地继续打她的电话! 我虽然有些不悦,但不愿得罪客人,只能沉默以对。 “你到底是谁?我真的听不出你的声音,我要进电梯了,你再不说出你的名字,我就挂电话了!” 我瞟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地吁了口气。 “甘悦?……我不认识你呀,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我全身一震,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这是巧合,还是……?! 幸好这个女孩完全没注意我的神色,只顾打自己的电话,她低着头听了几句话后,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你拔错电话号码了!”,挂了电话。 她这时才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不好意思地对我笑了一下,然后按下了关闭键。 可想而知,我当时是多么的恐怖和震惊,脑髓就似被抽干了一样,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连楼层号都忘记按了!象个呆子似的,跟着这个女孩乘电梯上了17楼,看到电梯门打开,女孩走出电梯后,我才回过神来! ※※※ 那个女孩显然已发现我神色不对,出了电梯后,奇怪地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惊了一下,才伸出手去按电梯门边的“3”键,当电梯门在合上的那一瞬间,我猛然产生一种极其恐怖和不祥的感觉,好象电梯门一关上,自己就永远不能活着走出电梯一样! 我飞快地伸出手去,按下了电梯的“开门”键! 门重又打开后,我狼狈地走出了电梯。 那个女孩更对我产生了怀疑,加快脚步,向前面走去。 等她背影消失在前面的走廊转角处后,我才向安全出口方向走去。 但走到楼梯间时,我却发现这样其实更恐怖! 从17楼到3楼,要走多少时间,除了我外,又有几个人会不用电梯,而选择爬楼梯? 看着阴森森的楼梯间,我只觉头皮发麻,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走下楼去。但对于那两部电梯,我同样感到恐怖! 一时间,我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狭长的走道里,除了我外,没有一个人。 每道客房的门都关得紧紧的。楼道里静悄悄的,好象整层楼都没住客人一样! 刚才那个女孩不知消失在哪道房门里了。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幸好一个客人开门出来,他看见我后,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用一种怀疑的神色看了看我,那种表情,就象在审视一个小偷一样! 我虽然有些狼狈,但我还是很感激他的及时出现,所以没有“还以颜色”。我干咳一声,故做镇定地走向电梯,并按下“下”键。 这位男客人默默地走进电梯,等我按下“3”后,他才不慌不忙地按了“1”。 到了三楼更衣室,见到了其他几名正在填交接班记录的同事后,我的胆子才稍稍大了一点。 按照酒店的规定,每晚都有四名保安负责安全。我因为新来不久,加之前段时间又心事重重,所以很少跟同事们交谈。大家也对我不冷不热,除了工作中必要的勾通外,一般都不会跟我说话。但今晚我实在没有胆子独来独往,所以主动跟大家搭诎,甚至还讨好地摸出身上的香烟,给同事们一人装了一支烟。 当天晚上,我一直跟三名当班的保安在一起,除了巡视外,我们一般都坐在总台大厅的沙发里聊天。 趁他们聊天的机会,我则坐在一边默想刚才的怪事。 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刚才那个电话并非巧合,而是甘悦的鬼魂已经到了广州! 她显然知道我在哪儿,甚至她现在就藏在酒店里,正躲在某个黑暗处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她不直接给我电话,而故意给那个女孩打去电话,目的只是想要恐吓我,玩弄我! 我甚至生出一种极其古怪、极其恐怖的猜想:也许刚才那个打电话的女孩,就是甘悦的鬼魂! 想到自己刚才就跟甘悦的鬼魂一起乘电梯,我吓得全身冷汗直流!虽然处身于灯火通明、豪华气派的大厅里,虽然身边坐有几个保安,我的身子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 一名同事注意到我在发抖,关切地问我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吃药,甚至问我要不要回值班室去休息一会。 我忙说自己没生病,死活不答应同事们要我回值班室休息的提议。同事们虽然有点奇怪,但摸我额头,不象在发高烧,便不再管我了。 趁大家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后,我又开始默想心事。我想要逃离这个座城市,但想来想去,似乎逃避只是徒劳。 她既然能追到这里,我又能逃到哪儿去? 想到自己已经被鬼魂缠上,我心里绝望恐怖已极。 左思右想,似乎只有两条路可供选择:一条路是去自首,让自己终日处于警方和其他犯人的“保护”下,第二条路是自杀……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吗? 虽然自首后,未必一定会判死刑,但我还是很难下决心。我今年才28岁,要是被判个无期徒刑,还不如死了干净! 可是,自杀就容易吗?世上有没有一种自杀方式,死得又快,又不痛苦…… 我现在才真正明白了古人说的那句话:千古艰难惟一死! 我思来想去,忽然想到了第三条路:悄悄去请个半仙! 我以前根本不相信这些迷信家伙,觉得那些人十个有九个都是骗子,真正会辟邪、驱鬼的法师,这世上可能没有。但是,事到如今,我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死马当活马医了! 第二天早上,下晚班后,我就到街上去寻阴阳先生。 我以前在广州打过几年工,所以对这座城市比较熟悉。知道在哪些地方可以找到算命先生和阴阳先生,我也不知谁有真才实学,只能凭直觉判断,看谁象有真本事,就向谁求救。我不可能对阴阳先生说出我杀人的秘密,便对他们撒谎说,我最近经常得病,感觉有阴人缠身。 不用问,我花了不少钱,也得到了不少迷信东西,我也不管有无作用,都按阴阳先生教的那样做。 但是,不知是我找的阴阳先生全都是骗子,还是甘悦的鬼魂能力在这些阴阳先生的法力之上,反正我很快发现照阴阳先生说的办法行事,根本无济于事。 甘悦的鬼魂仍然围绕在我身边,并随时冷不丁地跳出来吓我一跳! 有一次我去厕所时,发现厕所的门背后贴了一张白纸,上面写有一个恐怖的名字…… 又有一次,我在电梯里,发现地上有一张相片,拾起来一看,却是甘悦的登记照片!她微笑着看着我,那种笑容非常恐怖! 最恐怖的一次,是我解手后,却发现厕所门打不开!我吓得半死,不顾一切地踢破了厕所的房门,才死里逃生! …… 总之,我完全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虽然每次都有惊无险,但我心里明白:我离死期已经不远了…… 尽管我心里的恐怖和绝望感越来越重,但我仍不愿选择自杀谢罪和投案自首这两条路。我还是将希望寄托于半仙和法师身上。广州找不到这种能人,不等于别处也没有。 也许能救我的那位高人不在红尘之中,而藏身于寺庙或者道观之内? 第五章 我决定离开广州,去一些名山古寺里寻找能救我性命的高人。 我这时自然还不会意识到,此时的我,其实并没有三条路可供选择,我已经无路可退!从我逃离老家的那一刻开始,一张可怕的网就已经将我包围住,此时已到收网的时候了! 就在我做出另寻高人的决定的这个晚上,又是我值夜班。我正一个人坐在总台大厅的长沙发里抽烟(两名保安出外巡视去了,跟我一组的保安申流星上厕所去了),一个年轻的女客忽然神色着急地跑进大厅里,对我说道:“保安,我的妈妈得了急病,昏迷在小车上了,麻烦你帮忙把我妈妈背出车库!” 我听了大吃一惊,想也没想便跟她一起向地下车库跑去。 地下车库的入口就在酒店大门右边二十米远处,在凌晨两点钟以前都不会关卷闸门,看守车库大门的是一对六十多岁的夫妇,因为家里有不少家务活要干,所以两人总是轮留值班。这位女客人既然跑来向保安求助,那么现在看守车库大门的一定是老太太。 但事实上我猜错了,当我跑到车库大门口时,发现老两口都不在岗位上。 我以为老太太上厕所去了,也没多想,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那位女客,又飞快地向斜坡下面的车库跑去。 地下车库里灯火通明,五十个车位将近一半已经停了小车。我见车库里所有的小车都没有开车灯,于是停下脚步,问那位女客,她的小车是哪一辆。她用手指着车库最里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在最里面,是一辆银灰色的奥迪车!” 我哦了一声,又向前跑去。 当我跑到车库的最里面时,却没有看见什么银灰色的小车,我正要回过头来问那位女客人,车库里所有的壁灯忽然同时熄灭了! 我突然被一片黑暗包围,不禁大吃一惊,忙大声招呼对方:“怎么停电了?!快打开你的车灯!” 那位女客没有回答我。 “喂!”我又大声招呼对方。 仍然没有回应。 她不但没有答应,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好象突然消失了一样! 我全身一震,登时醒悟过来。一股极其恐怖、极其不祥的预感象电流一样袭遍我的全身! 我吓得魂飞魄散,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呆了一下,才想到要逃离这个恐怖的地下车库,但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一件更恐怖的事情: 地下车库入口处的卷闸门正在慢慢地、无声地关上! 我大叫一声,象头疯狗一样,狂奔向正在关闭的大门。但我只跑出十几步远,大门就呯地一声关上了! 大门关上后,车库里更是黑暗得可怕! 静得可怕! 我吓得全身发抖,两腿发软,大声哭求起来:“甘悦!甘悦!求你放过我吧,是我错了!我不该杀你!我不该杀你!” 我正恐惧得要死,忽然车库里的灯又亮了!但光明并没有减少我的恐惧,反而让我更恐怖、也更惊奇。 车库里竟然站有十几个警察! 那个骗我进车库的女人也在其中。 她虽然没有穿制服,但她脸上的神色跟那些警官一样,非常严肃,非常可怕。 ※※※ 但最让我惊奇的是,在这些警官之中,居然还有一个女警官,而这个女警官不是别人,正是那天跟我一起乘电梯上17楼,并站在电梯门口打电话的那个漂亮女孩! 我呆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警察设的局! 甘悦的鬼魂根本没有来广州! 两天后,我又回到了老家。 当然,我是戴着手烤和脚镣,乘着警车回家乡的。 我的心情虽然很沮丧,但同时又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我对警察们指认了两年前的杀人现场后,又在乡亲们的惊异和恐惧的目光中,指认了埋尸的地点。 甘悦就埋在我家茅厕后面的地下,因为哥哥早已另立门户,不会侵犯属于我的地盘,加之埋尸处又堆了一些根本没用的杂物,所以一直没人发现地下的秘密。 我在乡亲们眼里,是一个很老实、很内向的人,所以大家对于我是杀人凶手,非常震惊,甚至难于置信。 我心里其实也有点惊讶。因为我看见在乡亲们中间,有十余张陌生的面孔。 这些人我从来没看见过,看他们的衣著和气质,好象全是知识分子,其中有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看上去很象是什么专家。 这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家乡?他们不会是专门跑来看我这个杀人犯的吧? 我心里的这个秘密,在我入狱两个月后,终于从前来探监的哥哥嘴里得到了答案。 哥哥告诉我说,“鬼屋”其实并没有闹过鬼。大家之所以认为有鬼,只是因为无知。 那颗坏了的灯泡根本没有亮过,人们看见的灯光,其实是“鬼屋”斜对面山坡上的毛家人的灯光!因为特殊的地势和环境条件的共同作用,毛家晚上只要一开自已家的电灯,灯影便会投射到“鬼屋”的窗户上面! 这种电灯投影的怪象,只有在一定的距离和一定的角度内才能看到。所以每次我们去查看究竟时,走到半途就会发现“鬼屋”的灯不知何时熄灭了。 除了“灯影投影”外,“鬼屋”墙壁上的“鬼影子”其实也不是鬼影子,而是毛家的大女儿毛冬梅的影子! 因为“鬼屋”对着毛家的那面板壁上面,正好有一个破洞,而毛冬梅的影子就是通过那个破洞印上了“鬼屋”了墙壁上。 这个道理其实跟照相是同一个原理,在物理上面叫做小孔成像(用一个带有小孔的板遮挡在屏幕与物之间,屏幕上就会形成物的倒像,我们把这样的现象叫小孔成像。前后移动中间的板,像的大小也会随之发生变化。这种现象反映了光线直线传播的性质)。 小孔成像必须满足一些特殊的条件,不但需要一定的角度、一定的距离,而且必须有一个暗室和“小孔”。“鬼屋”常年关着门和窗户,屋里光线很暗,已经满足了小孔成像需要的暗室这个条件,而墙壁上的那个小孔又恰好具备了第二个最重要的条件。 所以,“鬼屋”的墙壁上面,出现的是一个倒立的影子。 为什么别的人家没有满足小孔成像的条件,而只有“鬼屋”能满足,这也是因为“鬼屋”特殊的地势和环境条件的共同作用。 为什么甘家的人以前没有发现家里墙壁上出现过“鬼影子”?这是因为甘家老屋周围原来种有大片竹子,挡住了那个小孔,如今竹子被人偷砍光了,所以甘家老屋才满足了小孔成像的全部条件! 哎,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竹丛被人偷砍光了造成的!如果竹子还在,就不会有“灯影投影”这种怪象,“鬼屋”的灯不会“亮”。而且,也不会满足小孔成像的条件。 当然,“灯影投影”和小孔成像这两个秘密,都是闻迅而至的那些专家们解开的。 我哥哥文化不高,这些物理知识,他自然讲得不是很明白。 不过,对于我已经不重要了。 第九卷 人小鬼大 第一章 十二月七日,星期六,晚上十二点五十七分,赖远航带着几分醉意回到自己的租住屋里。 他今晚陪客人喝了不少酒,而且喝得很杂:白酒、红酒、啤酒、枸杞酒都喝了一些,如果把所喝的酒,按照酒精度数折算成白酒的话,他今晚大概喝了八两白酒。 八两白酒对大多数男人而言,已经过量了。但对于赖远航,只算是喝到了兴奋点上。 他有一次跟几个老同学在夜市喝酒,喝了一斤白酒,虽然回家后吐得一塌糊涂,但总算没有当场出丑。 除了妻子外,没人看见他醉过酒。 结婚十五年了,她的妻子也只看见她喝酒吐过一次。 今晚他很高兴,所以他喝得很大方。不但自己喝得猛,而且不住向客人们敬酒。好象客人不喝到趴下,他就对不起人家似的。 他确实应该好好招待客人。因为人家把一笔不小的生意给他承包了。 X县虽然名列国家级贫困县,但元旦节快到了,也不能太寒酸,县城得张灯结彩,喜庆一下。弄个灯饰工程,也花不了太多钱,父母官有面子,老百姓也能体验到过节的气氛。 这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当然,最欢喜的还是承包到灯饰工程的老板。 这种工程,就是傻子也知道里面的油水很多,因此想揽到工程的老板也很多,这些老板个个都是有关系的人物,所以县里的领导索兴将一个工程分成几段,分别给几个老板做。 赖远航有幸成为其中一个老板。他当然明白,这种工程技术含量并不高,人情才是关键。 幸好,他跟某些关键人物有点亲戚关系。 不过,虽然有点亲戚关系,逢年过节也都有走动,也不能因此人熟忘礼。 除了事后要给别人一笔回扣外,事前请那些帮助过自己的人吃吃饭、喝喝酒、唱唱歌、洗洗脚,甚至一人“发”一个小姐,还是很应该的。 因此,他今天喝得不但有点过量,而且喝的酒也很杂。 二十年前,他从县城XX中学初中毕业后,虽然一直没有什么正式工作,但因为脑瓜子灵光,又与某些领导沾点亲戚关系,总能揽到一些工程做,所以他赚的钱比大多数工薪阶层多得多。 他的妻子在某银行的储蓄所上班,工资也不少,他们家里的存款如今已接近七位数。 不过,他这个人不太注重仪表,穿著甚至有点低档次。尽管家里有不少钱,也在城里混了二十余年了,但他在县城里却没有买房子,一直租房子住。现在他们家租住于一个商品楼里。 夫妇俩没有在县城里买房子的打算。因为他们已经在省城里买了一套七十平米的商品房。 他们一共有两个孩子,女儿赖娟在省城一所中学住读,是初中二年级的学生。儿子赖小涛今年刚满八岁,在县城某小学三年级读书。 夫妇俩已经计划好了,等儿子小学毕业了,也把他转到省城去念中学。 ※※※ 总之,他们家里各方面情况都很不错。 所以,他今天虽然喝得有一点高,但他很高兴。 他当然不会想到,今天晚上,一件可怕的事情正悄悄降临他的家庭。 主卧室房门虚掩着,门缝下面有灯光透出。他轻轻吁了口气,知道妻子在等他回来。 结婚十五年了,也算老夫老妻了,他当然明白妻子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等他。 他没有马上进主卧室,先走进儿子的房间,站在黑暗中听了小会儿子的呼吸声。 儿子睡得很沉,呼噜声听上去简直象头小猪。 他无声地退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然后推开主卧室的房门,走了进去。 果然,妻子还没有睡,正开着床头灯在看一本杂志。 “老公回来了,喝了好多酒?大股酒气!”妻子看了丈夫一眼,嘴里虽然在责备,其实毫无怒意。 她知道今晚丈夫在外面请客,也知道有些“礼节”很重要,也很必须,所以她不会反对和干涉丈夫请客。但并不表示她可以放任男人在外面胡来。 知夫莫如妻,她跟他做了十多年的夫妻,当然知道他内心很好色。 因此,她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就学会了一种独特的“测谎”方法。每次丈夫可能在外花天酒地的日子,她都会等丈夫回来,并要求做爱。 赖远航早已习惯了这种“检验”方式,所以他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在外面玩得尽兴吧?”妻子笑问道。 “咱老百姓,今儿哟真高兴!”他故意开玩笑。 妻子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杂志,说道:“太晚了,快休息吧。” “遵令!”他一边开玩笑,一边走进卫生间里,洗漱一番后,又回到了主卧室。虽然儿子睡得很沉,但也不能大意,他小心地关上房门。 “把门开着吧,门关得死死的,空气不好。”妻子一边说,一边睡了下去。 他微微一惊,低声道:“你不怕教坏儿子吗?” 妻子看了他一眼,笑道:“今天不行,我身上来了。” 他微微一怔,“真的?” “谁骗你了?你不知道吗?每月这几天,都会来。” 他苦笑一下,不禁有些后悔。“早知这样,刚才就该……” 但他也没太在意,他有钱,机会有的是。何况他今晚喝得有点高,大脑虽然还处于兴奋状态,身体其实很疲劳,能早点休息也是好事。 妻子关了床头灯后,夫妇俩都没有说话,过不多会,他便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被妻子摇醒过来。一睁开眼睛,便被屋里的灯光刺激得眯上了双眼。 “你在干什么?”他嘟嚷道。 “快起来!小涛不见了!” 他大吃一惊,最后一丝睡意也被惊醒了。猛地坐起来,问道:“你说什么?!” “天,儿子到底去哪儿了?!你快出去找找看!”妻子神色十分激动,甚至都快哭出来了。 儿子怎会不见了?刚才不是睡得好好的吗?他又惊又疑,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跳下地去,冲进儿子的房间里。 ※※※ 儿子的房间亮着灯,床上的被褥也很乱,但人却不在床上。 是儿子开的灯,还是妻子开的灯? 他呆了一下,顾不上问这个问题,又惊愕地冲向厕所。 “快穿衣服!小涛不在里面!大门都开着,一定跑出去了!”妻子都快急疯了,说话已带了哭音。 “大门开着?”他更加惊疑,虽然妻子说了儿子不在厕所里,但他还是冲进厕所里看了一眼。 厕所的灯也大开着,里面果然不见人影。 天,半夜三更的,儿子跑到哪儿去了? 他也慌乱起来,急急忙忙地跑到客厅里。 客厅和阳台的灯也都开着,大门也大开着。 门外黑洞洞的,寂然无声。 他哪里顾得自己现在是什么形象,穿着内衣内裤就跑到大门口去查看。 “小涛!小涛!”他惊惶地朝门外大喊了两声。 没有回应。 “喊什么!快穿好衣服,出去找人!”妻子终于哭了起来。 他本已酒醒,听见妻子哭叫声,更觉恐惧,跑进卧室里,一边手忙脚乱地穿上外衣外裤,一边问妻子:“所有的灯都是你打开的?” “不是我开的,未必是鬼开的?我刚才起来解手,顺便进幺儿屋里,看他被子盖好没有,结果发现幺儿不在床上!我还以为他上厕所了,但看厕所里没亮灯,我吓坏了……” “你别太着急,可能小涛只是睡迷糊了……”他喃喃说道。 这话也不知是在安慰妻子,还是在安慰自己。 “别说了,你快下楼去找人!我穿好了也马上下去!” 赖远航跑出门去,见电梯停在1楼,一时不知是要乘电梯下楼,还是到楼道里去找人。 微一犹豫,他还是决定乘电梯下楼去。如果儿子真是睡迷糊了,跑到走道里某个地方继续睡觉,他们迟早能找到人,就怕他跑出大楼,就麻烦了…… “我乘电梯下楼了,你出来后跟着走道往下找!”他一边按电梯的“下”键,一边朝屋里大喊。 “知道了!”妻子边说边拿着钥匙跑了出来。 妻子刚出门,电梯便到了12楼,他正要进电梯,妻子却比他更急,说:“我坐电梯下去,你跟楼道往下找!” 不容他分说,便冲进了电梯里。 于是他冲进了楼道里。 这栋住宅楼共有17层,他家租于12层。往上面找,还是往下面找?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先看看楼上。妻子已经下楼了,她从一楼往上走,自己从顶楼往下找更稳妥一些。 只要儿子没出大楼,他们就会找到人! 他一口气跑到顶楼,见通往天楼的出口处被一道铁门锁住,心想儿子肯定不会在天楼上,又气喘吁吁地往楼下跑。 每层楼的走道里都安装有声控电灯,夫妇俩每到一层楼,都会先大声呼唤儿子的名字,这层楼的电灯也同时被他们的喊声震亮。 在8楼走道里,他与妻子相遇了。 两人恐怖地对视了几秒钟后,他才失魂落魄地问道:“楼下没找到?” “大门处的铁门锁着,我以为幺儿在走道里……”妻子哭喊道,脸上全是泪水和汗水。 赖远航听了妻子的话,心里更加惶乱。“天楼的铁门也锁着,天,小涛难道……真的跑出大楼去了?” “怎么办?!要是真的跑出楼了,到哪儿找人去!”妻子恐惧得全身打战,两腿发软,几乎已经站立不住。 “我下楼去找人!”赖远航虽然有些担心妻子的状况,但想到儿子也许正一个人恍恍惚惚地行走在寂静、空荡的大街上,更加危险,顾不上妻子,立即乘坐电梯下了楼。 到了楼下大门前,果见大门从内锁着。虽然有点不敢相信儿子会自己打开铁门走出去,但楼道里不见儿子踪影,情况异常,哪敢用常理推想,当即开了铁门,冲出楼去。 这是一个住宅小区,除了他们家租住的这栋楼外,小区里还有七栋高度、规模相差无几的楼房。在这些楼房之间,是一个面积约400平米的花园,花园中间有一条蜿蜒曲折的水泥路通往小区的大门,大门口有一个门卫室,大门外面是一条街道。 此时天还没亮,花园和大街上的路灯都亮着,但是,除了门卫室里的两名值夜班的保安外,四下里不见一个人影。 那两个保安,一个趴在桌子上睡觉,一个正百无聊赖地抽烟。 看着那个抽烟的保安,他心里略略安定了一点。“小涛应该没跑出小区,否则保安不会是那个神色。” 虽然如此,也不敢大意,他跑到门卫室前,问那名抽烟的保安,是否看见一个小学男生在深夜里独自出了小区。 “没有看见,要是看见了,肯定不会允许一个小孩子乱跑出去。” 另一个保安其实也没睡着,听了他的问话,抬起头来问道:“你家小孩不见了吗?是几点钟不见的?” “几点钟?……我也不清楚,是我老婆发现儿子不见的!但肯定是在十二点钟以后,因为我回家时,已经十二点钟了,那时我儿子还在床上睡觉!” 两名保安听他说了事情大概经过后,也很惊奇,那名刚才在打瞌睡的保安象是要推卸责任似的,说道:“我们两个一直没睡觉,就是要打个盹,也没有同时打盹,你家小孩肯定没跑出小区大门,你别太着急,我们帮你在小区内找一找,可能真象你说的那样,睡迷糊了,乱跑到其他哪栋楼房去了吧?” 抽烟的保安问道:“我冒昧地问一下,你家小孩有没有梦游症?” “没有。以前……从没发生过类似情况。” 说话间,赖远航的妻子季清影也到了,季清影听了保安的话后,也觉得儿子跑出小区的可能性不大,本想求两名保安帮忙到另外几栋大楼里去找人,但两名保安却认为应该先查看一下监控录相。 “你们别太担心,只要人还在小区里,又没遇上坏人,就肯定能找到。我们帮你们调看一下监控录相。” 赖远航觉得有理,忙叫他们调出监控录相。 这间值班室的左面墙壁就是一面监控墙,墙上的八个屏幕与小区里的八个监控点一一对应,八处摄像头一刻不停地将监控到的画面传到对应的监控屏幕上面。保安足不出户,就能将小区各处的状况尽收眼底。 第二章 两名保安问明他们所住楼房的楼号后,立即调取了该楼号大门处的监控录相资料,因为不知道小孩走失的具体时间,他们便从深夜十一点五十五分开始查看。 四人紧张地看着屏幕上面的黑白画面,不到一分钟,便看见赖远航的身影出现在了镜头里。 赖远航看见自己走路歪歪倒倒,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不禁有些难为情。幸好他的画面只持续了几秒钟,大家又心情有异,没人笑话他。 赖远航从镜头里消失后,画面里便再未出现过什么人影。 季清影看了一下自己手机上的时间,见现在已是凌晨三点四十分,说道:“录相放快一点吧,一分一分地看,要看到什么时候!” 两名保安很理解他们的心情,不断地让画面快进。 但屏幕里始终是同一个单调的画面:静静的花园小路,静静的路灯。 甚至连花草都是静止的。 夫妇二人焦急万分地看了近二十分钟的快进镜头,始终不见镜头里出现人影子,季清影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又哭了起来,并不顾三人的劝说,要一个人去另外几栋大楼里找人。 “现在急也没用,还是先看完了录相再说吧!”赖远航说道。 “要看你看,我才没时间看录相!幺儿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看录相!” “我们看录相,也是为了找人嘛!” “有这么多时间看录相,已经可以把每栋楼房找遍了!先找人后看录相你会死吗?!” 赖远航虽然有点生气,妻子在外人面前太不给自己面子,但也觉得妻子的话不无道理。对两名保安说道:“这样吧,麻烦两位帮忙继续查看录相,我们两个先去其他几幢大楼里找找看。” “这样也好,你们快去吧,我们要是发现了你们的孩子,马上通知你们。” 赖远航走得急,没带手机,幸好季清影带有手机,保安问明她的手机号码后,夫妇二人立即向他们租住楼房的旁边那栋高楼奔去。 这幢大楼共有二十九层,有两部电梯,他们无法用刚才的老办法,只得一人乘坐一部电梯到顶楼,然后各自跟着一个楼道往下找人。 这幢大楼的楼道设计有点复杂,楼道也比较陡,虽然每到一层楼,他们都会呼唤儿子的名字,并用声音震亮楼道里的声控电灯,但不知是因为心情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以前没进过这幢楼房,对里面的环境感到陌生,总之,两人都对楼道产生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季清影以前没看过鬼片,还好一点。赖远航看过的鬼片较多,尤其感到恐怖,他甚至产生出一个可怕的联想:儿子会不会被鬼牵走了? 想到鬼,他只觉头皮发麻,忙用双手用力擦了擦头皮,并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可怕的画面。 接下来的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夫妇二人用这种分头寻找的办法,将小区里的每栋楼房都找遍了,甚至连小区里的花园也找过了,但没有发现儿子的身影。 ※※※ “儿子到底去了哪儿?是不是两名保安说了谎,儿子其实已经出了小区,只是他们当时在睡觉,没有看见?” 两人带着这个疑问,又跑到门卫室去寻问情况。 两名保安对视一眼,其中一名保安说道:“刚才我们在录相里发现到一个情况……” “什么情况?”夫妇俩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们先别急,看后再说。”一名保安说道。 两人见他说得有些神秘,更是心上心下,那名保安将录相重新回放到他说的那个情况异常的时间点上――凌晨两点十二分,但屏幕上面的画面却并无什么异常,仍跟刚才看见的一样:静静的花园小路,静静的路灯,还有静静的花草。 两人正看得纳闷,忽然,路灯剧烈地闪烁起来! 屏幕里的画面也时白时黑,那种灯光剧烈闪烁的感觉,就象在迪吧里一样。 “是电灯要坏了吗?”季清影奇怪地问道。 保安没有回答。 电灯又闪了10余秒钟后,突然熄灭了。 屏幕里一片黑暗。 “奇怪,电灯坏了吗?我们刚才下楼时,电灯还亮着呀。”季清影看了一眼丈夫,说道。 赖远航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皱着眉头没有吭声。 黑暗的画面持续了近一分钟后,电灯忽又亮了。 屏幕里又出现了静静的小路,静静的路灯,静静的花草。 一名保安待他们看过这段有点怪异的录相后,说道:“后面的录相,我们都已看过了,没看见你们的小孩走出大楼,也没看见其他人出现在监控镜头里。” 另一名保安说道:“如果真的有人出了大楼,也只能是刚才电灯熄灭的那一分钟里,但……这样也未免太巧了,我想没这么巧的事情。” 赖远航与妻子对视一眼,也觉这种情况不太可能。 四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呆了小会,赖远航忽然发现一个疑点: “从录相看来,我是最后一个出入7号楼的人,我们家住在12楼,我乘坐电梯上楼后,如果再没人使用电梯的话,那么电梯应该停在12楼才对,可是,我们刚才发现儿子不见后,电梯却停在1楼……” 季清影听了,身子又开始发抖起来,颤声说道:“是呀,怎么电梯停……停在1楼?难道……是小涛乘坐电梯下了楼,并出了大楼?恰好那时……大门口的路灯熄灭了,所以摄像头没有……摄到小涛出了大楼?” 事情果如季清影猜测的那样吗? 在场三人都回答不上来。如说是,那电灯熄灭的时间不但太巧,而且有点恐怖! 如说不是,则无法解释电梯为什么会停留在1楼,也无法解释赖小涛的失踪。 “天,这世上真的有鬼吗?难道是鬼把赖小涛牵走了?” 四个人虽然都没有说出来,但心里其实都产生了这种可怕的疑问。 其实,不只是他们四个人,所有听见这件事情的人都产生了这种疑问。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赖小涛神秘走失的事情,不到一天时间,就传遍了整座县城。许多人不但听说了这件事情,甚至还通过各个渠道,听说了一些细节。 7号大楼进门处路灯蹊跷熄灭一分钟的怪事,更是传得沸沸杨杨。人们议论纷纷,莫衷一是。有人认为纯属巧合,有人认为是带走小孩的坏人在搞鬼,也有人认为是鬼魂经过的证据。 对于赖家的不幸,人们也看法不一。有人认为保安有一定责任,赖家应当追究物业管理公司的责任;有人认为保安就算有责,也责任不大,赖家这时不应节外生枝,而应把全部精力和时间放到寻找孩子这件事上;也有一些人认为,小孩可能被鬼牵走了,寻找无济于事,赖家应该想一想,自己是否做过什么亏心事情,如果确实做过,应当想法赎罪,否则,可能还会发生新的悲剧…… 对于这些议论,赖远航季清影夫妇也听说了一些。赖远航看上去似乎没受什么影响,就算情绪有些波动和焦噪,也属正常反应。但季清影的反应却有点异常。对于一些好事者,或者热心人的提问,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往往问三句才回答一句,而且经常牛头不对马嘴,所答非所问。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精力很不集中,嘴里在回答别人的问题,心里其实在想别的事情。 “难道她真的做过什么亏心事情?所以受到报应了?”许多闻迅上门的亲朋好友,看见她魂不守舍、心事重重的样子,都不禁在心里暗暗怀疑。 不但是亲朋好友,就连赖远航也对妻子产生了这种怀疑。有一天晚上,他也试探着问了妻子这个问题,但季清影不肯承认,还非常生气,赖远航知道妻子这段时间精神压力很大,见她不愿说出心里的秘密,也不敢强迫她,只能在心里胡乱猜疑。 这是赖小涛离奇失踪一周后的一个深夜,赖远航因为白天听信一个观花婆婆的迷信之辞,约了十个男人、十个女人和十个小孩,共三十名亲朋,跟着县城西面的一条公路往西步行了三十里,结果把大家累得腰酸腿痛,却并没有象观花婆婆说的那样,能在三十里内遇见赖小涛。 儿子没找到,明天还得继续寻找。这个观花婆婆的办法不灵,明天也许还会去请别的高人指点迷津――赖远航虽然文化不高,却并不迷信,但遇到这种事情,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除了在街头张贴寻人启事,在电视、报纸等新闻媒体打寻人广告外,对于一些迷信人士的“土方”,他也照单全收。就算上当受骗,白费钱财,也顾不得了。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做了长期寻人的心理准备。因此,他不能再象儿子刚失踪那两天那样,没日没夜地找人了。到了晚上也得休息,否则体力难以为继。 他半梦半醒地睡了也不知多长时间,忽然想要去起夜。他知道妻子这段时间休息得不好,害怕惊醒她,也不敢开床头灯,便摸黑下了床。蹑手蹑足地开了房门,正要进卫生间,忽然听见客厅里有人在低声说话。 ※※※ 他吃了一惊,竖耳偷听了小会,才明白是妻子在和人通电话。 “半夜三更的,清影在跟谁通电话?” 他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妻子的一些反常表现,心里不禁大起疑云。 赖远航忍着寒冷,站在黑暗中默听了好半天,却因妻子说得少听得多,听得不太明白,他只听到妻子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我现在真的后悔死了,但那条蛇已经被大家吃了……” “但我有一点不明白,又不是我一个人吃了那条蛇,为何只有我们家受到了报应?……你别误会,我不是在咒你们,想你们家也出事,但是……” “……我记得那条蛇的脑袋被杨歌砍下后,随手扔到竹林里了,怎么会找不到呢?你说会不会被狗或者别的动物吃了?” “……我现在才相信她家老人说的话,家蛇吃不得,可惜……” 赖远航越听越奇怪,暗忖:“妻子到底在跟谁打电话?听她口气,好象她怀疑小涛的事情,跟一条蛇有关系,而且还是一条家蛇?……” 他呆了半晌,猛然有悟:“难道是上次她参加同学会时,和同学们一起,吃了一条蛇?” 就在儿子失踪前两天,季清影去参加了一个中学同学会。回来后,他仿佛听她说过几句,同学会结束后,几名同学还觉意犹未尽,又开着两辆私家车,去其中一个同学的老家吃腊猪蹄去了。在那儿玩了一夜后,才驱车回了县城。 难道儿子的失踪,跟妻子上次去那个同学的老家吃腊猪蹄这件事有关? 他正不知要不要直接上前问妻子,忽听大门砰地一声,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季清影吓了一跳,停止了说话,惊疑地看向防盗门。 两人正自惊奇,又听门外传来砰砰两声晌声,但听声音又不象是有人在拍门。 “是谁?!”季清影吓得脸都变色了,失态地从沙发里抢起来,跑到走廊里啪地一声按下了客厅的电灯开关。 灯亮后,她才看见丈夫也站在走廊里。 夫妇二人对视了两秒钟,季清影才战战兢兢地问道:“大门外是……什么声音?” 赖远航轻呼口气,没有回答,轻步走到门后,将眼凑到猫眼上往外看去。 门外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他纳闷地站在门后听了一会,听见门外地上有沙沙沙的声音,仿佛地上有什么在动。 若是白天,他一定会打开门查看究竟。但深更半夜,听见不明动静,他心里也有一点发怵。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微弱的声音。 “妈妈!” 那个声音非常微弱,微弱得甚至听不出是男声还是女声。但夫妇二人听见那个声音,都是全身一震! <;文;>“天,难道是小涛回家来了?!” <;人;>他到底遭了什么罪?连声音都变了! <;书;>夫妇二人惊恐地对视一眼,赖远航猛地打开了防盗门。 <;屋;>然后,他都惊呆了。 门外根本没有人。只有一条可怕的蛇! 在声控路灯的照射下,只见灰白色的地板砖上面,有一条蛇正在翻腾! 那条蛇明显受了伤,全身血淋淋的,花纹斑斓,粗如儿臂,看样子是条毒蛇。 ※※※ 刚才是谁在叫妈妈?难道是他们太过紧张,出现了幻听吗? 或者,是这条受伤的蛇发出的声音?! 季清影站在客厅与卧室之间的走廊里,与大门隔有一段距离,加之视线又被丈夫遮挡住,所以不知道丈夫看见了什么。见丈夫呆呆在站在门口,更加惊疑,颤声问道:“门外是……是什么?难道不是……?!” 赖远航没有回答,却受惊般逃进了屋里。 季清影惊了一下,随即尖叫起来! 原来那条受伤的蛇忽然翻腾进了大门里! 看见蛇,季清影更是惊吓得要死,想要逃,却两腿发软,迈不开步子。 赖远航这时已回过神来,他虽然胆子不算小,但那条蛇一看就是毒蛇,它虽然受了伤,样子仍很恐怖,他不敢徒手去捉蛇,慌忙跑到阳台上,拿起长长的金属晾衣杆,又回到客厅里。 那条毒蛇正在客厅里来回地翻腾、游走,显得很是痛苦,同时身上流出很多鲜血。随着它的身子运动,周围的家俱和墙壁都被溅上很多冷血,看上去很是恐怖和诡异! “快躲进卧室去!”赖远航一边大声招呼吓得全身发抖的妻子,一边小心地向那条蛇逼近几步。 他正要用晾衣杆去驱蛇,忽然发现一个秘密:那条蛇原来没有脑袋!鲜血正从断口处沽沽流出来。 不问可知,这条蛇是给人用刀或者别的利器砍去脑袋的。 季清影也发现了这个秘密,夫妇二人面对一条可怕的无头蛇,一时都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象两个呆子似地,站在客厅里,惊骇不已地看着地上痛苦游走的毒蛇。 季清影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就在一个星期前的那个傍晚,她亲眼目睹过相同的一幕情景! 那条被她的一个名叫杨歌的男同学砍下脑袋的菜花蛇,也象这条毒蛇一样,虽然头没有了,却并没有马上死去,身子在院子里活动了近十分钟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因为自己和同学们吃了那条菜花蛇? 蔡青松在某个半事业半企业性质的单位上班,表面上每天上班八小时,但真正干活的时间,其实加起来还不到两个小时。其余时间都是在上网、看报和聊天。虽然快到不惑之年了,还是一名普通职员,但他本来就是一个在事业上没有什么野心的人,倒也省了一些烦恼。 12月16日,星期一,凌晨1点19分,他正坐在家里的电脑桌前上网。 虽然明天还要上班,但反正工作也不忙,加之管他的科长跟他关系不错,所以他不用担心上网太晚,第二天会迟到。有时他上网太晚了,第二天早上起不了床,就随便编个谎言,向科长请半天假,在家里蒙头大睡到下午上班时间才去单位。 他的妻子汤桃就没有这样的清福可享。她在XX红砖厂上班,工作苦,工资低,而且经常上夜班。今天晚上,又轮到妻子上大夜班,所以蔡青松不用担心睡晚了,影响妻子休息,深更半夜的还泡在网上。 第三章 儿子蔡高飞早已睡了,他为了不影响儿子休息,特意将书房的门关上了。 今晚之所以在网上泡得这样久,原因是他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有趣的论坛。 ――这个论坛对大多数人而言,其实没有多大意思。因为这里只不过是一个专门供连环画迷上传和下载连环画的论坛。 连环画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已难觅知音。但对出生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的蔡青松而言,却对连环画有着一份深厚的感情。 因为他这个年代的人,都是看着连环画长大的。 蔡青松童年时特别爱看连环画。虽然已将近30年没看连环画了,但对于儿时看过的一些连环画,至今还有很深刻的记忆。 他甚至还能背出一些看过的连环画共分多少册。 而这个论坛,不但有他小时最喜欢看的《三国演义》、《隋唐演义》、《说岳全传》、《杨家将》、《西游记》、《水浒传》、《红楼梦》和《聊斋志异》,而且这些连环画还收集得相当全。比如《三国演义》,不但有他小学时看过的48册,而且连后来增补的12册也有。 尽管这些连环画大半都是以前看过的,但事隔多年,再度重见,还是令他热血如沸。 他就象一个在沙漠里行走了太久的旅人,突然发现了绿州一样,贪婪地下载着这些珍贵的记忆。 从晚上20点开始,他就一直在浏览和下载自己儿时最喜爱的《三国演义》连环画,虽然他的大脑还处于兴奋状态,但眼睛却有点吃不消了。 “明天上班后,再接着下载吧。”他将这个论坛收藏到电脑的收藏夹里后,关闭了网页。 下线后,他没有马上关电脑,他想随意检看一些刚才下载的连环画的效果后再回屋休息。但是,当他点击桌面上的看图软件图标后,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陌生的文件夹。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不在家时,他们……” 他之所以感到紧张,倒不是担心被妻子发现他保存在电脑里的一些人体摄影图片,而是担心儿子无意间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尽管这个世界已经非常开放,小学男生都可以通过各种渠道,看到女人身体的全部秘密,而不象他的青少年时期那样,偶而在杂志上看见几张穿泳装的美女照片,就眼放绿光。但作为家长,他还是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过早地接触那些不该接触的东西。 因此,他每次看过自己保存在电脑里的一些人体图片后,都会故意点击一些内容健康的图片,这样,儿子用电脑时,就算无意间点击了看图软件图标,也只能看见这些真正称得上艺术的照片。 但现在…… 这个文件夹里是些什么内容呢?是妻子或者儿子因为不熟悉操作,无意间打开过的一个文件夹吗? 他带着几分紧张的心情,点开了这个文件夹后,发现里面又有一个文件夹,而且这个子文件夹还是一个隐藏性质的文件夹。 ※※※ 他顿了一下,又进入了这个子文件夹。 结果,他发现了最让他担心、最不愿意看到的秘密! 这个文件夹里,保存有大量人体图片!而且大半是他从没看见过的图片。 不问可知,这些是儿子悄悄从网上或者别的渠道弄来的。 天,儿子还在读小学五年级,居然就如此……不象话! 这个世界真他妈疯了!这些网站为了增加自己的点击数,就一点社会责任感也没有了吗?他们把这些不健康的图片放到网站上时,就一点也不担心这样做会毒害青少年,甚至自己的子女的身心健康吗? 虽然看到了大量新鲜而刺激的图片,但他没有一点兴奋的感觉,心里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怒和恐惧。 他发呆一会,才做出了要删除这些图片的决定。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他全身一震,本能地关闭了这些不堪入目的图片。 门开后,他听见玄关里传来妻子脱鞋的声音。他感到有些奇怪,迎了出去。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上大夜班吗?” “你还没睡?”汤桃不答反问道。 “我在……上网,你怎么回家来了?” 汤桃看了他一眼,又不答反问:“幺儿睡了吧?” “睡了。”他冷冷地答道。心里一时打不定主意,是否要将儿子的秘密告诉妻子。 汤桃听说儿子睡了,象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似的,重重吁了口气。一边关门一边说:“老公,我刚才跟季清影通了一个电话,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所以跟班长撒了个谎,假称自己头有些疼,提前回家来了。” 蔡青松微微一惊,“很不好的预感?你……又听见什么传言了吗?” “老公,上次我们下乡去吃蛇的事,你没忘吧。” 那件事才过去一个星期,他当然不会这么健忘。 蔡青松和汤桃既是夫妇,又是中学同学。上个星期的上个星期六,他们读初中时的班长王雄组织了一个同学会,虽然已经毕业了近二十年,几乎不可能再全部聚集到一起了,但这次参加同学会的人还是有将近二十人。 同学们事隔多年又再度重逢,当年的帅哥美女,如今已为人父母,风采不再,都很激动和感概。 本来,这次同学会计划在中饭后就散伙,但蔡青松、汤桃、季清影、王雄、以及多年不见面的杨歌五人却意犹未尽,在同学会结束后,又分乘两辆借来的私家车,去王雄老家的一家农家乐继续玩耍。 让他们意外的是,都快到元旦节了,这家农家乐居然还可以吃到活蛇! 他们听说能吃到蛇肉,当即让老板从蛇笼里提一条菜花蛇出来,叫他杀了蛇和鸡一锅煮,来个新鲜的龙凤汤。 在老板去屋里提蛇时,王雄对大家说:他以前也杀过一条菜花蛇,用柴刀将蛇的脑袋砍下来后,蛇的身体并不会马上死,还能活动近10分钟。 几名同学听了都很惊奇,决定如法炮制,杨歌待老板从蛇笼里取出一条菜花蛇后,从老板娘手里接过剪子,亲手将那条菜花蛇的脑袋剪落下地,然后将蛇身扔到院外泥土里,供大家围观“稀奇”。 ※※※ “你为什么问起这件事情?”蔡青松惊奇地问妻子。 “三言两语说不清,那天吃蛇时,你没听有个老年人讲吗,说家蛇吃不得,否则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可是那条蛇不是家蛇呀。” “谁知道呢!那个老年人那样说,说不定真是老板在自家屋周围的蛇穴里挖出来的!” 妻子一边说,一边向屋里走去。 虽然听说儿子已经睡了,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先进了儿子的卧室。 刚进屋里,她就莫明其妙地心生异感!她微微一惊,本来要摸儿子被褥的手,却伸向了门口的电灯开关。 灯刚按亮,她便尖叫起来! 只见儿子的床铺上,没有儿子,却有一条可怕的毒蛇! 那条毒蛇正抬起三角形的脑袋,朝她吐着信子! 蔡青松不知儿子其实不在床上,见妻子突然尖叫,虽然情知不妙,仍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屋。看见床上没有儿子,却有一条腕口粗的毒蛇,大惊失色,慌忙将妻子推出屋去,将房门关上后,飞快冲到厨房里,抢了一把菜刀,又觉菜刀太短,难免有个闪失,于是又跑到阳台上,抢过晾衣的叉棍,左手持刀,右手持棍,小心地重回到儿子的卧室门外。 汤桃看见丈夫拿着刀棍,战战噤噤地问道:“你……你行吗?那可是毒蛇!”又问道:“幺儿呢?怎么没在床上?他到……哪儿去了?” 蔡青松道:“我怎么知道!刚才明明睡了……” 汤桃想到刚才与同学季清影通的那个电话,心里更是恐怖,“你刚才在干什么!?儿子都不见了,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又朝屋里哭喊:“幺儿!幺儿!” 蔡青松听他呼唤孩子,心里更是惶急,说道:“别叫了,也许幺儿……躲到床下去了?被蛇吓得不敢吱声。” 汤桃急声道:“快,快把那条蛇赶出屋去!” 蔡青松虽然从未杀过蛇,但为了救儿子,别说一条毒蛇,就是一条蟒蛇,他也要冲进去跟它拼了! 他低嘘一声,示意妻子不要大声说话,待妻子噤声后,他才小心地开了房门。 汤桃虽然吓得全身抖如筛糠,但也积极配合丈夫,将客厅、书房、主卧室、以及其他所有蛇可能出逃地方的灯都开了。 蔡青松将门开了小半后,夫妇俩站在门外先看了一会,确定蛇不在门边后,蔡青松方才一点一点地将门推开。 但奇怪的是,那条蛇已经不见了踪影。 两人看不见蛇,更觉恐怖――蛇如藏到了床下或者别的隐蔽地方,显然更加危险,汤桃吃吃问道:“怎么不……不见了?幺儿呢?!” 蔡青松轻吐口气,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儿子床上凌乱的被褥,确定蛇不在床上后,才一点一点地弯下身去,朝床下张望。 但床下没有儿子的身影。 那条蛇也不在。不过,床下有一只纸箱子,因此不能肯定蛇一定没有躲在床下。 他们又紧张地向屋里别的地方看去。儿子蔡高飞的房间只有十五平米,除了床和书桌下面可以勉强藏一个人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目了然。 ※※※ 但书桌下面也没有儿子。 两人见儿子不在,蛇又不知藏于何处,想到季清影的儿子离奇失踪的事情,又是恐怖,又是着急,额头、后背都已沁出冷汗。 汤桃恐惧地看了丈夫一眼,心里暗忖:“老天,难道那条被我们吃下的菜花蛇真是条蛇精?!” 两人虽然都很害怕那条毒蛇,但为了找孩子,还是大起胆子将屋里每个房间都搜查了一遍。结果依然不见儿子的踪影。 “怎么办?幺儿到底去什么地方了!”汤桃急得哭了起来。 蔡青松道:“走,快出门去找幺儿!” “那条蛇怎么办?” “暂时不管它,先找到幺儿再说!” 二人慌忙找到钥匙,出了屋子,汤桃正要关大门,蔡青松道:“别关门,让蛇自己离去。” 汤桃心想给蛇留条逃走之路也好,反正现在是深夜,邻居们都睡了,不用担心别人顺手牵羊。 他们所住这幢住宅楼是蔡青松单位的福利房,是一栋老楼房,没有电梯,楼下是一个大院子,院门外便是大街。两人下楼后,先在大院子里找了一阵,不见儿子踪影,又急忙上街寻人。 为了不误事,他们出了单位的大门后,便分头寻找。 此时已将近凌晨两点钟,街上除了一些夜宵摊子还能看见几个人外,别处都不见人影。 汤桃向东奔了一阵,始终不见儿子身影,想起刚才与季清影通电话的内容,心里的不祥预感越来越浓。 “老天,肯定象清影猜测那样,事情起因与那条被我们吃了的菜花蛇有关!那条蛇真的是一条蛇精吗!” 她越想越不安,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间,摸出手机,一边向前小跑,一边给季清影打电话。 季清影接了电话后,她哭着将自己儿子也失踪了的情况简略讲了一遍。季清影听说她家也出现一条毒蛇,说道:“我刚才跟你通电话时,家里也出现了怪事,也出现了一条毒蛇!” “什么?你家里也出现了一条毒蛇?!” “你听我讲,那条毒蛇其实并不存在,是那条蛇精弄的幻影!” 原来,季清影的丈夫赖远航发现那条蛇只是一条无头蛇后,胆子便大了起来,见那条蛇将家里的家俱和墙壁到处溅上污血,忙用叉衣棍将蛇挑起,从阳台扔下楼去。 无头蛇被扔掉后,家里又发生了一件怪事:家俱和墙壁上被蛇溅上的污血象变魔法一样突然消失了! 两人惊奇不已,又跑下楼去看那条蛇,却发现楼下根本没有那条无头蛇。 两人发呆半晌,最后得出结论:那条无头蛇其实并不存在,一定是那条被妻子和她的同学们吃下的蛇精在做怪,无头蛇只是它弄出的幻影。 经过这件事后,夫妇二人再无疑义,认定事情起因是吃了一条蛇精。季清影本想给汤桃打个电话,但见时间太晚,便决定明天再打电话,哪知汤桃反而给她打来了电话。 听了季清影家发生的怪事后,汤桃又惊又怕,说道:“难怪我们家那条蛇也莫明其妙地不见了,难道它也只是那条蛇精弄出的幻影?” 季清影道:“我猜肯定是这样。” 汤桃想到儿子不知被蛇精弄到哪儿去了,又是恐怖又是伤心,问季清影该怎么办。季清影道:“我跟老公刚才已经商量好了,那条蛇精已经被我们吃了,追悔也没有用。我们准备明天借辆车子去王雄的老家,看能不能找到蛇精的脑袋。如果找到了,我们将蛇头好好埋葬,并给蛇精多上几柱高香,求它原谅我们,如果我们的儿子还活着,请它将儿子还给我们!” 汤桃前几天就听季清影说过,她怀疑那条蛇是条蛇精。虽然不太相信,但想到自己和丈夫也吃了那条蛇,心想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所以给王雄打了电话,让他回老家去找那个蛇头,结果王雄过了一天才回电话,并说没有找到蛇头。汤桃也不知他是真没找到,还是根本就没回老家去找。刚才她与季清影通电话,就是告诉她蛇头没有找到的事情。 现在自己家也得了报应,汤桃对蛇精之说自然再无怀疑,哭道:“要是今晚我找不到孩子,明天我也跟你们一起去王雄的老家,找那个蛇精的蛇头!” 这天晚上,蔡青松、汤桃夫妇就跟那晚赖远航、季清影夫妇一样,找到天明也没有找到儿子。 家里那条蛇,也没有再发现。 汤桃本想自己一个人随赖远航夫妇去王雄的老家寻找那个蛇精的头,而让蔡青松留在县城里继续找儿子。蔡青松却说:“算了,你的同学和她老公,找了一个星期,也没找到儿子,我看再找也是徒劳,我跟你们一起去找那条蛇精的头吧。” 汤桃心想也是,于是给季清影打了电话。季清影早已认定是蛇精在报复他们,所以对他们没有找到儿子毫不意外。说她已跟丈夫赖远航商量好了,也不用跟人借车了,就开她老公工程上用的方圆货车去。 两家人心里都很着急,尤其是蔡青松和汤桃,刚刚失去儿子,心情更是急迫,本来在电话里约好八点钟在十字街会合,结果不到七点钟,夫妇俩便出了门,打的直接去了季清影家里。 两对夫妇都没时间和心情吃早饭,在街上一个小吃店摊子上买了几个镘头和四瓶矿泉水后,便乘着方圆货车上路了。 8点7分,车子开到了上次吃饭的那家农家乐门前。 这个农家乐就在村通公路边,是一栋带院子的小洋楼,二楼一底,样式跟城里的私人小洋楼差不多,只是屋顶和窗户仿照古代房屋的风格。水泥做的琉璃屋顶,外面再涂上一层金黄色。窗户是用木料做的,涂着黑漆,窗棂上雕有花,但还是安装有玻璃。 总之,楼房看上去古不古,现不现,土不土,洋不洋,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楼前有一个长方形的院子,面积大约150平米,院子四周用围墙围起来,围墙上面插满了碎玻璃。围墙左边几米远处,有一丛竹林。 第四章 因为他们此行的目的实在太过诡异,能不告诉别人自然最好,季清影说:“我亲眼看见杨歌把那个剪下来的蛇头扔到屋前的竹林里了,我们先自己找找看,找不到再去问人。” 其他三人均无异议,将车找个地方停下后,四个人一齐向那片竹林走去。 此时时间尚早,农家乐还没开门接客,店主人另有住宅,晚上不在此过夜,平日由几名工人轮流在此看护。 昨晚值夜的是一名四十岁的农妇。她正站在一楼阳台上梳头,虽然对四人还有一些印象,但看他们今天不象是来玩的,而且行迹有些奇怪,于是一边梳头一边好奇地看他们。 四人在竹林里没有找到那个蛇头,季清影问大家怎么办,赖远航说道:“去问一问那个楼上的女人,可能她知道蛇头在哪儿。” 蔡青松也道:“找不到正常,找到了反而奇怪,事情都过去一个多星期了,蛇头还在竹林里才是怪事。肯定被他们扔到别处了。” 汤桃担心地问道:“会不会被狗吃了?” 蔡青松道:“应该不会,菜花蛇虽然没有毒,但没有哪个狗主人愿意自家的狗去吃蛇脑壳。农家乐的老板也不可能乱扔蛇脑壳,肯定把它找个地方掩埋了,只是我们没看见而已。” 四人走到楼下,叫那女服务员开了院门后,汤桃性急,直截了当地问对方,上次他们吃的那条蛇的脑袋扔到哪儿去了。季清影见对方一脸惊奇之色,忙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上次吃了那条蛇以后,不知为什么,回去后总爱梦见那条蛇,我们觉得奇怪,就去问了一个阴阳先生,他说一定是你们把蛇头乱扔了,所以蛇就给你们托梦,要你们把它的头另找一个地方好好埋葬。否则家里的小孩会经常生病。我们担心小孩的健康,心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专程来处理这事。” 这些话在来之前,她已跟丈夫赖远航商量好了,因此说起谎来,非常从容。 那女服务员半信半疑,说:“肯定埋在屋后面的土里了,每次剪下来的蛇头都埋在那个地方。” 季清影让她带他们去看现场,女服务员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同意了。 四人跟着这名服务员,转到院墙后,果见后面有一小块土。 可能因为这块土面积太小,主人觉得没有什么用,所以既未种菜,也没种花。除了乱草和一些没用完的断砖外,什么也没有。 女服务员手指前面一角有新土的地方说道:“肯定埋在那下面。因为怕猫或者狗叨去吃了,所以张师傅每次杀了蛇后,都会把蛇脑壳用土埋了。” 四人恐惧地交换一个眼色,季清影以手捂鼻,忍住恶心,问道:“这下面到底埋了多少蛇脑壳?” “我不清楚,我也是今年才来这里干活的,以前在外面打工。估计这地方至少埋有十几个蛇头吧?” 见四人脸上都现出恐怖之色,服务员忙又说道:“不过那下面应该只有你们吃的那条蛇的蛇头。张师傅不可能把蛇头每次都埋在一个坑里。上次你们走后,也没别的客人来吃蛇,只有那儿的土是新翻过的,所以一定埋在那下面。” ※※※ 四人听了虽然稍减恐惧,但想到那个蛇精的头在土里埋了一个星期,肯定已高度腐烂了,想想都恶心,哪有胆子再去把它挖出来? 四人来时还有为蛇头另寻风水宝地,好好埋葬的想法,但真到现场后,却又改变了主意。他们商量了一番后,最后达成一致意见:蛇头既然并不似他们想象那样,一直被扔在竹林里,埋藏在哪块土地下分别并不大,这儿埋了不少蛇头,蛇精安葬于此,反不寂寞。就给它上几柱香,烧点纸吧。 他们在来的路上,就在一家小杂货店里买了香烛纸钱等物,商量定后,便去车上取了来,在那片埋了蛇精脑袋的新土前,点了香烛,烧了纸钱,还象拜老祖宗一样,每人跪下来给蛇精磕了三个头。一边磕头,一边在心里求蛇精原谅,并将孩子归还他们。 完事后,四人心事重重地乘车回了城里。 但两家的孩子并没有回到家里。 四人不知如何是好,虽然明知孩子有可能再回不来了,但还是继续四下寻找。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又过去了半月。两家人见孩子始终没有回来,都以为是蛇精不肯原谅他们,或者虽然原谅了,但孩子在出事时便已死去,所以无法归还了,心里都非常伤心。 尽管他们还是在想方设法地寻找孩子,但四人内心深处,却都明白,也许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四人里面,只有赖远航没有吃那条蛇,因此他一直怪责妻子。季清影虽然也很后悔吃蛇的事情,但不愿当他的出气筒,夫妇俩为此大吵大闹了好几次。 本来夫妇俩都已认定孩子的失踪是蛇精在报复他们,但事态的发展,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想。 这是他们给蛇精上香烧纸后的第十六天,中午13点19分,赖远航和季清影正坐在餐桌边吃面条,门外忽然响起砰砰两声敲门声。 夫妇俩对视一眼,然后赖远航起身去开了房门。(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门外站着两名警察。两名警官都在三十岁上下,一个比较胖,一个比较高。 “你们……找谁?”赖远航惊异地看着对方,心念电转:“是不是我给一些领导送礼的事情被公安局调查到了?” “你好,请问你是赖远航吧?”较胖的那名警官问道。 “……我是,你们……?” 胖警官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们家的小孩失踪了吧?” “是呀,我们……没有报案,一直在自己寻找。” 那名较高的警官见他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问道:“难道你们没听说XX小学又出了怪事吗?” “又出了怪事?什么……什么怪事,我们不清楚。” 季清影见两名警察是来问他们儿子失踪的事情,忙放下筷子,走到门口,说道:“进屋说话吧。” 两名警官说声谢谢,走进屋内。 虽然心里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但上门是客,季清影还是客气地为两名警官端茶倒水。 主客双方在沙发里坐下来后,较高的那名警官才说道:“你们小孩所读的XX小学,又有三名男生失踪了,难道你们没听说这件事吗?” ※※※ 夫妇二人都大惊失色,对视一眼,季清影说道:“不知道呀,又有三个学生失踪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正是为了调查这事才来找你们的。” “我们以为……”季清影看向丈夫,不知该不该说出吃了蛇精的事情。 较胖的警官看了季清影一眼,说道:“除了你们家的小孩外,你的初中同学蔡青松和汤桃,他们的小孩也失踪了吧,我们刚去他们家调查过了,听说你们认为是吃了一条蛇精才受到了报应?” “是呀,难道……不是蛇精在搞鬼?”季清影见警官已知道了情况,也就不再隐瞒。 “这些迷信东西,我们自然不会相信。事实上也不会是这样的。” 季清影:“……” 一直没吭声的赖远航忽然问道:“你们说又有三名小学生失踪了?” “是呀,而且全是一个班级的,都跟蔡青松和汤桃的儿子蔡高飞一个班。也就是XX小学五年级四班的学生。” 较高的那名警官补充道:“只有你们的小孩是三年级的学生,跟他们不是一个年级的学生。” 胖警官苦笑道:“如说事情起因是你们吃了一条蛇,那为什么只有你们两家小孩失踪,而跟你们一起吃了那条蛇的其他几个初中同学,家里都没出事?还有,昨晚同时失踪那三名同学的家人都没有吃那条蛇……” 季清影与丈夫对视一眼,心里均想:“是呀,看来不是蛇精在搞鬼,难道出事的原因,在这几个孩子身上?” 季清影呆了半晌,喃喃自语道:“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怎么一个班上连续四个学生出事?” 赖远航脸上也是一副疑惑不解之色。“为何只有我们的小孩是例外?”看了妻子一眼,又道:“那四个学生都是五年级的,只有我们的儿子是三年级的……除了你的同学蔡青松和汤桃的小孩,跟我们家小涛熟悉外,其他三个学生,照理都跟小涛不认识吧?” 胖警官干咳一声,说道:“不是这样的,根据我们的调查,昨晚失踪的那三名学生,分别叫高发、童话、胡有为,他们三个跟蔡青松和汤桃的小孩蔡高飞是最要好的朋友,而你们家的小孩,因为跟蔡高飞很熟,所以他不但认识那三名同学,而且还经常和他们在一块玩耍。” 赖远航哦了一声,说道:“有可能。” 季清影道:“因为我跟蔡青松和汤桃是初中同学,而且关系很好,所以我们两家的小孩也混熟了,有时我甚至觉得两个小孩之间的友谊,还比我们当大人的更亲密一些。他们不但常在一块玩耍,而且还经常通过QQ聊天。特别是放假时间,他们玩得更疯,经常在各自的家里,通过电话或者网络,交流一些玩电脑游戏的事情。” 两名警官点点头,较高的警官问道:“对于孩子的失踪,你们除了怀疑是蛇精作怪外,难道就从没想过其他的可能性吗?” ※※※ 赖远航皱眉说道:“他们玩得再疯,毕竟也是孩子,我实在想不出孩子之间会有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两名警官有些失望地对视一眼,胖警官问道:“你们刚才说,两个孩子经常通过QQ聊天,这个情况,我们在蔡青松、汤桃那儿没有了解到。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们想查看一下他们的聊天记录,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赖远航道:“可以,不过我不知道孩子的QQ密码。”又问妻子:“你知道吗?” 季清影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胖警官道:“没关系,我们可以试一试。一般而言,这些密码都不会设置得很复杂,大半人都是用自己的生日号码、电话号码、或者姓名的拼音字母等。” 赖远航道:“如果试不成功,公安局……应该有什么办法破译密码吧?” 胖警官苦笑一下,说道:“如果确实必须查看他们的聊天记录,我们自然会有办法。现在还没到非得检查他们聊天记录的地步。” 赖远航季清影一心想要找回儿子,别说只是侵犯儿子的聊天隐私,就是侵犯更重要的隐私,他们也不会顾忌。于是将两名警官请进书房,并打开了电脑。 胖警官点了桌面上的QQ图标后,屏幕上立即弹出了登录窗口,赖远航见QQ号码输入栏里现出的网名是“小剑客”,忙道:“这就是我们儿子的QQ昵称!” 胖警官点点头,将键盘和鼠标让给赖远航,叫他在密码栏里,输入赖小涛的生日号码。见赖远航连试三次都不对,又叫他改输赖小涛的小灵通号码,结果这次正确了! 登录进赖小涛的QQ后,两名警官见里面的好友只有九个,便没有急着给蔡青松打去电话,问他儿子的QQ昵称。他们查看了这些好友资料后,发现只有一个昵称为“帅是我的错”的好友是X省人,猜测他可能就是蔡高飞,于是胖警官立即调出了两人的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虽然很长,但一看对话内容和口气,两名警官马上便确定对方就是蔡高飞了。 两个孩子的对话内容大半是关于电玩方面的,四人一目十行地浏览了好一会后,才终于看到一些不同的内容。但这些内容都很无聊和幼稚,而且似乎与案情没有什么关系。 两名警官们又看了几页后,见对话内容不是讨论游戏,就是说些毫无意义的笑话,正渐渐失去耐心,忽然,一段对话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 小剑客(53213XXXX) 2010-9-29 20:34:04 听说你们昨天下午在教室里拍了照片? 帅是我的错(30594XXXX) 2010-9-29 20:36:21 是,但已经删除了。 小剑客(53213XXXX) 2010-9-29 20:38:22 删除了?!为什么要删除呀? 帅是我的错(30594XXXX) 2010-9-29 20:42:18 因为郊果不好。 小剑客(53213XXXX) 2010-9-29 20:43:04 那也不用删除呀,我还想你通过QQ传过来看看呢! 帅是我的错(30594XXXX) 2010-9-29 20:44:11 我已经删除了,我担心会出事! 小剑客(53213XXXX) 2010-9-29 20:44:34 你真胆小! 帅是我的错(30594XXXX) 2010-9-29 20:47:16 不是我胆小,是因为拍到了一些不该拍到的东西!我觉得这张照片太恐怖了,所以删除了。 小剑客(53213XXXX) 2010-9-29 20:48:29 是吗?你指的不该拍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帅是我的错(30594XXXX) 2010-9-29 20:49:16 老爸回家了,我先下线了,明天再说! 小剑客(53213XXXX) 2010-9-29 20:37:33 886…… ※※※ 四人看了这段对话,心里都很好奇。均想:“那是一张什么照片呢?为什么蔡高飞会觉得很恐怖呢?这张蔡高飞觉得很恐怖的照片,到底与这几起失踪案件有无关系呢?” 两名警官一边在心里思索,一边继续浏览后面的聊天内容。但后面的内容跟前面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一些在大人看来既幼稚又有点无聊的内容。 关于那张恐怖照片的事,一直没有再提到。 两名警官对视一眼,胖警官道:“估计他们第二天上学后,谈过这事,所以没在QQ里再谈论。” 较高的警官点点头,“可惜这几个孩子都失踪了,不然的话,我们也许能查出那是一张什么照片。” 胖警官道:“我们可以再去学校一趟,看有没有别的同学,知道那张照片的事情。那张照片既然是在教室拍的,应该有别人看见他们拍照片的事情。” 两名警官简短商量几句后,胖警官又对赖远航夫妇说道:“今天先到此为止吧,谢谢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如果你们想起了什么有参考价值的线索,请你们马上联系我们。” 赖远航道:“一定,一定,我们也希望你们能近快查明真相!” 两名警官留下联系号码后,便告辞了。 警官走后,夫妇二人愁眉苦脸地在沙发里坐了一会,赖远航才问道:“刚才QQ里提到的那张恐怖的照片,你是怎么看的?” 季清影道:“我也在想这件事情。我听别人说,电脑里有些被误删除的文件,能通过一些恢复软件恢复回来,不知道他们那张照片是用手机拍的,还是数码相机拍的,如果被删除的照片,也能象电脑里一些被删除的文件一样,可以恢复就好了。” 赖远航叹了口气,道:“多半是用手机拍的。从时间看,那张照片在这学期开学的第一个月拍的,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估计就是有这方面的高手,也难恢复了。” 季清影道:“我看可以试一试,万一能恢复呢!” 赖远航道:“可以找人试试,不过,也未必跟几个孩子失踪的事有关……” 季清影叹道:“也是。”沉思小会,忽道:“对了,我们可以给蔡青松和汤桃他们打个电话,虽然蔡高飞说照照片删除了,但万一他说的是假话呢?要是在他的电脑里保存有那张相片……?” 赖远航道:“这种可能性很小。” 季清影道:“试一试也不会死人,我给汤桃打个电话。” 但事情有点不顺,汤桃的手机关机了,蔡青松的手机虽然能拔通,却一直无人接听。 “这两口子在搞啥子明堂?真是急死人!”季清影这段时间心情本来就糟透了,见两人电话都打不通,更似火上浇油,恨不得将自己的手机从阳台扔下楼去砸个粉碎才解气。 赖远航说道:“坐在家里干着急也没用,不如我们一起去找另外三名失踪学生的家长,看能不能查到一点线索。” 第五章 两人匆匆收拾了一下,便出门了。 因为不知道那三名失踪学生的家庭住址等信息,所以他们决定先去学校找他们的班主任了解一下情况,结果到了学校,却遇见了蔡青松汤桃夫妇。原来他们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到学校来调查了。 季清影问两人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汤桃说自己的手机没电了,蔡青松则称自己没听见手机铃声。两人听季清影说了恐怖照片的事后,虽然也很惊奇,但因为照片已经删除了,电脑里多半也无备份,所以并不急着回家查看。 这天下午和晚上,四人分别找了蔡高飞的班主任老师以及另外三名失踪孩子的家长,虽然又了解到了一些新情况,但这些情况听上去都与失踪事件没有关系。 从最后一名失踪学生的家里出来后,时间已将近零点,虽然心有不甘,但为了保存体力,只得各自回家休息。 蔡青松汤桃回家后,两人立即从儿子的床头柜里找出儿子的手机,但手机早已没电了,无法开机查看里面是否保存有那张神秘、恐怖的照片。蔡青松对妻子说道:“反正手机需要充电,再说里面也多半没有那张照片,你先休息吧,我在电脑里查找一会看看。” 汤桃虽然很好奇那张照片,不肯先睡,但见丈夫开了微机后,搜索了二十分钟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照片,于是先回屋睡了。 蔡青松又搜索了十几分钟,仍无所获,心想:“看来真的删除了,睡吧。” 正要关机,忽然想到一事:“高飞在电脑里不是秘密建立了一个文件夹吗,那里面除了有大量黄色图片外,会不会也藏有那张神秘的照片?” 虽然他早已发现儿子在电脑里收藏有大量色情图片的秘密,但因儿子的突然失踪,他心情坏到了极点,这段时间连电脑也没有开过,甚至几乎忘了这个秘密。 又想:“不过,那里面多半没有。就算高飞没有删除那张照片,但那张照片既然有些恐怖,他不应该将这种照片跟那些人体图片放在一个文件夹里。” 虽然如此,他还是开始搜索儿子秘密建立的那个隐藏文件夹。刚才在电脑里搜索那张照片时,他虽然想起了这件事情,但因为不愿妻子也发现儿子的这个秘密,所以故意不点桌面上的看图软件图标,而直接点击了E盘里的一些照片。 现在,他再点击看图软件图标时,看见的只是刚才浏览过的一些图片。 “那个文件夹藏在哪里呢?”他一边寻找,一边在心里苦苦回忆那个文件夹的名字,他记得那个文件夹名很短,而且是用英语字母命名的。于是他将搜索重点放在符合以下两个条件的文件夹上面: 一、用英语字母命名、且字母很少的文件夹; 二、属性是隐藏性质的文件夹; 虽然硬盘里有很多文件夹,但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特别是第二个条件的文件夹却不多,他只搜索了半个小时,便在D盘的一个文件夹里发现了那个隐藏在内的子文件夹。 ※※※ 他激动地进入这个文件夹后,发现里面不但又分了很多子文件夹,而且每个子文件夹里面都有很多不堪入目的图片。 虽然其中有不少图片很夺人眼球,但因为他志不在此,且因为这些是儿子喜欢和收藏的东西,他看着有一种别扭的感觉,所以他没有点开任何一张图片细看,快速扫视一遍后,便又进入下一个子文件夹里去寻找。 但检阅了七八个子文件夹后,他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那张照片。 “算了,肯定不在里面,休息吧。” 他正想要放弃,忽然,就像宿命一般,一张图片吸引了他的眼球! 那张图片之所以能在众多图片中脱颖而出,不是因为图片里的女孩太性感、太夺目,而是这张图片给人一种更真实的感觉。 “这张图片好像是用手机拍下的,高飞是从哪儿得到的?” 他紧张地点开这张图片,并采用全屏方式加以观察。 果然,这张图片是用手机拍的。虽然采用了全屏方式,但图片的尺寸还是很小,且不太清楚。 令他惊骇的是,图片里的那个女孩虽然没有拍出面部,但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一个小学女生! 更让他震惊、甚至感到恐怖的是,这个女生上身穿着的校服,式样跟蔡高飞所读红星小学的女生校服相同! 那个女生明显是被强迫的,她的双手和双脚,分别被一只手抓住,裤子已经被脱到了脚踝上,两条还是孩子的大腿像个大字一样分开…… 那四只抓住女孩手和脚的手,也一看就是小孩子的手! 可能是那个小女孩在奋力挣扎的原因,其中一个男生抓得有些吃力,身子弯了下去,结果不小心闯入了镜头! 虽然他的头像照得很模糊,但还是能依稀分辨出他的五官。 而这个男生,看上去非常像他的儿子蔡高飞! “天,难道这就是儿子说的那张很恐怖的图片吗?!” 他呆呆地坐在电脑前,看着那个形象很模糊的男生,虽然极力想要否定心里的答案,但越看却越感到失望和恐怖。 “……这张照片上的女孩子是谁?是高飞班上的女同学吗?” 他发呆半晌,才惊恐地将视线移向那个可怜的女学生。 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她身上的校服,却好像在向他述说和证明这不是从网上下载的图片,而是发生在他儿子班上的一个噩梦…… 现在的学生,为何坏到如此地步?! 他正愤怒难当,忽然听见隔壁屋妻子下床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觉得暂时不让妻子看见为好,便赶忙操作鼠标关闭了这张照片。 “找到了没有?”汤桃披着睡衣出现在书房门口。 “没有。” “算了,早点睡吧,可能真的删除了。” “嗯。” 他故意不回头看妻子一眼,若无其事地关了电脑。然后回到卧室,换上睡衣,钻进了被窝里。 汤桃进卫生间里小解后,回屋睡下。他不想跟妻子交谈,假装很疲倦的样子,背过身去。 他听见妻子在黑暗中长吁短叹了一会后,终于发出微微的呼噜声,方才如释重负地轻轻翻过身来,睁开双眼,在黑暗中胡思乱想。 儿子的失踪,是否与那张可怕的相片有关,他一时难于判断。 他想了一会,觉得要弄清楚这个问题,就得先弄清另外两个问题: 一、那个女生究竟是谁? 二、除了自己的儿子蔡高飞外,其他四个失踪的孩子,是否也与这张相片有关? 如果第二个假设成立的话,那么就会带出另外几个问题: 那个女生的家里有些什么人?他们中有谁具有超强的能力吗? 因为从前面蔡、赖两家都出现蛇影的怪事看来,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还有,就算没有蛇影的怪事,能一夜间让住在不同地方的三个家庭里的三个孩子同时失踪,而又不让公安机关找到半点线索,也显然不是普通凶手能够做到的。 除非凶手会魔法或其他特异功能,否则只有一个答案——他(她)是一个……鬼! 这一晚他辗转反侧,难于入眠。对于要不要惊动妻子,让她也看见这张可怕的照片,他难于决断。思来想去,最后做出一个决定: 暂时不把那张相片的秘密告诉其他人,自己先独自暗中调查一下情况再说。如果有证据证明五个孩子的失踪,真的与那个女生有关的话,再视情况决定下一步如何行动。 如果现在就贸然将这张相片的秘密说出去,并发动其他四家人将调查的方向指向那个可怜的女孩子及其家人,而调查的结果却又证明与她家人无关的话,不但有损五个失踪小孩的名誉,而且反会节外生枝——要是那个女生的亲人也知道了相片的秘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第二天,他早早起床,匆匆洗漱过后,早饭也不吃,就乘公交车去红星小学。 到了红星小学校门前时,时间刚好七点半钟,虽然离上课时间还早,但校门前已有很多学生。学校周围的一些文具店、面包店、小吃店以及其他一些主营早点的小馆子,都有不少小学生进进出出。除了小学生外,另外也有一些家长和老师的身影。 他站在校门前的一个小吃摊子后面,在穿得五颜六色的孩子们中间搜寻了好半天,才终于看见一个貌似儿子同学的男生。 他立即走上前去,因为对方是小学生,所以他不似对大人说话那样,要考虑对方的感受,他直截了当地叫住那个男生,问他是否跟自己的儿子蔡高飞是同班同学。 “是,叔叔是蔡高飞的爸爸吧?”那个男生以前到他家里玩过两次,一听他提到蔡高飞的名字,就立即想起了他是谁。 “对,我是蔡高飞的爸爸。我记得以前好像在哪儿看见你跟我儿子玩耍过?” “是,我以前放假时到你们家里来玩过两次,叔叔。” “哦,难怪我看着有点眼熟!” 小男生似乎猜到对方有何目的,紧张地笑了一下。 “还没吃早饭吧?” “嗯,我正准备去前面那家面包房买牛奶和面包。” “哦,那我们一路去买吧,我正好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那男生迟疑一下,因为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得默许了对方。 两人一起走进校门前面不远处的那家面包房,那个男生似乎猜到对方会代付他的早餐费,所以故意挑了两个价格不菲的面包,另外还要了一个牛奶和一瓶饮料。 蔡青松虽然心里暗骂现在的小学生都很鬼精灵,但因为有求对方,所以还是很大方地请了客,替他付了的十九元早餐钱,而自己则选了一个一元钱的面包和一瓶一元钱的矿泉水。 这男生似乎也明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道理,所以对于蔡青松的问题,都是知无不言。 蔡青松先若无其事地问了他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后,才将对方带到一个离校门较远、周围人不太多的树下面,开始接触到正题。 “小朋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如果知道一点情况的话,请一定不要隐瞒,好不好?” “嗯,叔叔你问吧。”男生一边用吸管喝牛奶,一边警惕地看对方。 “除了我的孩子蔡高飞外,你们班上又有三个男同学失踪了吧?” “嗯。” “那三个男同学的家人,我们昨天已经走访过了,但是他们家长看样子也不太清楚情况。我想问一下:蔡高飞和那三个失踪的男同学平日关系怎样?他们是不是好朋友?” “他们是好朋友。” “嗯,我从其中一个家长那儿了解到一个情况:好像这几个失踪的男同学,以前欺负过班上的一……一些女生,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男生停止了吸喝牛奶的动作,眼睛也机警地避开了蔡青松的视线。 蔡青松没有放过对方的异样表情,见对方心有顾忌,故做无他地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没关系,叔叔没有别的意思,也决不会把你讲的话说给别人听。你看,我们说了这么半天话,我一直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就是不想让你有什么思想包袱。” 小男生垂下眼脸,没有吭声。 “小朋友,看你表情,你一定知道一点情况。没关系,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或者……你不说也可以,你就跟我说一下那……那几个女生的名字也可以,我自己去问那些女同学,叔叔向你保证,我决不会说是你讲的。” 小男生犹豫了一会,终于说道:“他们四个同学,平日经常欺负我们班上的女同学池雁。” “池雁?这两个字怎么写?是池塘的池,还是迟到的迟?” “池塘的池,就是三点水加一个也字。雁是大雁的雁,不是燕子的燕。”似乎担心对方弄错,他边说边要取下背上的书包,想要将这个名字写出来给蔡青松看。 “不用写出来,就是池塘的池,大雁的雁,对吧?这两个字我知道。” 小男生嗯了一声。 “除了这个叫池雁的女同学外,这几个男生没欺负过别的女同学吗?” “他们……” “没关系,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我不会怪你。再说本来也与你无关,我来调查情况,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我的孩子以前在学校到底表现得怎样。” “他们……他们几个有时也会欺负班上其他的女同学,但……但他们最爱欺负池雁。” “哦,”蔡青松长吐口气,又问道:“他们是怎么欺负她的呢?” “经常戏弄她,有时还打她。反正……害得池雁现在见了他们就会害怕。上学也不敢来得太早,结果迟到过好多次,迟到了就会被老师罚扫地。” “……那个池雁的家住在哪儿,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叔叔,要上课了,我要迟到了,你要是没别的问题了,我要走了。” “哦……好吧,你去吧,我没别的问题了。” ※※※ 接下来的三天里,蔡青松一直通过自己的方式暗中调查池雁和她的家庭。 根据他的调查,池雁虽然在县城的小学读书,但她家其实是农村人。家里原来共有五口人:奶奶、爸爸、妈妈、姐姐,还有她。但现在除了她和妈妈外,其他人都已死去了。 池雁的爸爸妈妈以前在山西省打工,身边只带了一个孩子,也就是池雁的姐姐池子。池雁因为当时年龄太小,所以留在老家由奶奶带。 她的爸爸池军原来在山西省某煤矿打工,六年前的一天,他和几名工友下井作业时,不幸遭遇了一场瓦斯爆炸事故,失去了生命。 她的妈妈万淑珍当时在一家家政公司做家庭清洁钟点工。本来可以辞了工作,带池子回老家另谋生路。但因为考虑到池子正在念初三,怕影响女儿中考成绩,故决定等池子参加完中考后再做决定。不料池子却在中考前夕,跳楼自杀了。 事后,她的妈妈才得知女儿是因为被班上几名女同学冤枉了,那几名女同学怀疑池子是小偷,偷了一名同舍女生的两百元钱。她一时想不开,所以跳楼轻生了。 万淑珍十分伤心,处理完池子的后事后,便辞了工作,回到了家乡。 这时池雁已经该上小学三年级了,万淑珍虽然因为丈夫死去,生活的重担全落到她一个人头上,家里经济较从前更加捉襟见肘,但她还是不愿女儿继续留在乡下读书。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之所以活得这样苦和累,就是因为文化太低,她不希望女儿将来也跟自己一样。所以不管有多苦,她都坚持要让女儿进县城来读书。 因为有从业经验,所以她很顺利地在县城找到了新的工作,还是老本行,干家庭清洁钟点工。 池雁的奶奶也跟着孙女进了城,专门为儿媳和孙女做饭。 前年,奶奶不幸得病死去。于是,一个五口之家,如今只剩下母女二人相依为命。 蔡青松虽然调查到了不少关于池雁家的事情,却没有解开他心中的疑问。 如果说自己的儿子,以及另外四名小学生,是因为欺负池雁而遭到了池家人的报复,那么惟一有报复能力的应该只有她的妈妈万淑珍。但他通过两天的暗中跟踪和观察,他却看不出万淑珍有半点作案的嫌疑。 她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学校被人欺负的情况,这两天里,她甚至还跟另外几名清洁工谈论过女儿班上的奇事,从其神色和言谈举止看来,她应该不是装出来的。 而且,她虽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但如说她有什么特异功能或者魔法,那也是让人不敢相信的事。 如果说池家人有谁跟魔法或者特异功能沾得上一点边的话,那也只有池雁的奶奶。 据蔡青松的调查,池雁的奶奶年轻时曾因替人算命和看风水等迷信活动,而受到过批斗。 但是,就算她的奶奶不是骗子,真有一点特异本领,她也已经在三年前得病死去了。一个死去的人,又怎么可能报复生人? 可是,如果不是池家人在搞鬼的话,又会有谁要害他们五家人的小孩呢? 蔡青松百思不得其解,又暗中观察了一天池雁和她妈妈的生活后,最后决定将那张照片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妻子汤桃。待汤桃看过照片后,夫妇俩再商量是否有必要报案,或者将照片的事情告诉另外四家人。 这天晚上,他好不容易才等到汤桃下小夜班(小夜班只上到晚上十点半钟,而大夜班要值通宵)回家,本想马上找出那张保存在电脑里的照片给妻子看,不料汤桃一回家就直接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他虽然有点心急,但想妻子已经回家,这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只得耐着性子等妻子洗完澡后再说。 他一边上网浏览网页,一边注意卫生间里的动静,听见卫生间终于停止了哗哗的水声,似乎妻子已经洗完澡要出来了,他于是关闭了网页,点开桌面上的看图软件图标,准备进入儿子建在电脑里的那个隐藏文件夹。 但就在他找到那个文件夹,刚一点击那张照片时,书房里的电灯忽然灭了,同时他的后背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产生得非常突然,也非常恐怖,他虽然没有回头,却好像能感觉得到背后站着一个什么东西…… 他甚至已闻到了一股很浓的气味,一种仿佛腐肉发出的臭味! 他吓得冷汗直流,脊背都已僵硬,却没有胆子回过头去看身后。 他就像一个呆子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几秒钟后,他的电脑忽然自动断电了。 那张恐怖的图片随即消失,屏幕上面只剩下一片可怕的黑暗。 书房也是漆黑一团。 他吓得全身瑟瑟发抖,却始终没有勇气回过头去,确认背后是否真有什么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忽然听见大门呯地一声轻响。 好像有人开门出去了? 是谁?是……背后那个恐怖的鬼魂离去了吗? 他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他发现那股浓浓的怪味突然消失了。 卫生间里传来了汤桃的问话声:“老公,是你在关门吗?” “我……我……” 汤桃见他说话吞吞吐吐,感到奇怪,开了卫生间门,光着身子就走到了书房门口来看。 “老公,你在干什么?刚才我们家的门好像响了一声,你没听见吗?” 听见妻子在他背后说话,他才终于转过身来。 “不会吧?可能是邻居家在关门。”他战战噤噤地站起来,走到外面的客厅去看。 防盗门关着。 “我说是邻居的门在响,你还不信!” “奇怪,门响得那样大声,听起来真像是我们家的门发出的声音。” 他没有回答,想起刚才那极度恐怖的十余秒钟,他现在都还觉得很后怕。 “你灯也不开,电脑也不开,在干什么?” “没……做什么。” “对了,今天下午清影还打电话来,说警察也到她家去问过关于照片的事情,清影还叫我回来问你,要不要请一个电脑高手来帮忙找一找那张照片?” “我看不用了,肯定已经删除了,睡觉吧。”他一边进卧室,一边暗想:“明天就把那张照片删除掉。” 但第二天他没有删除,因为电脑已经坏了。 他明白一定是鬼弄坏了电脑,所以没有把电脑拿到电脑店里去修。 “妈妈,我去学校了。”池雁放下碗筷,一边用手抹嘴,一边说道。 “今天怎么去得这样早?平日老是捱到要迟到了才去上学!”妈妈有些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我好久没有提前去学校了,今天突然想早点去上学,我以后每天都要早点去上学,好跟同学们玩。” “对,就是要跟同学们搞好关系,小学生要性格活泼一点,但也不要玩得太疯了,下午放学后早点回家。” “知道了。” 池雁确实有好久没有提前去学校了,因为她害怕去学校。 前段时间,班主任老师给池雁的妈妈打过两次电话,反映池雁上学老是迟到的问题。妈妈非常生气,责怪女儿不懂事,说妈妈这样辛苦,无非是为了她今后能过得比她好。她为什么不争气,不用功学习,还经常上学迟到。 妈妈的责备没有错,不过,她却不知道,女儿前段时间其实活得比她更苦。 她甚至每天都活在恐惧中! 班上有四名男生,加上一名三年级的男生,简直像五个小恶魔一样,经常欺负她。开始,还只是一般性的欺负,但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欺负升级了!他们多次趁她放学后要留下来打扫教室清洁的机会,把教室门关起来,将她按倒在地上,脱下她的裤子…… 她又是害怕,又是羞耻,但她生性懦弱,加之那几名男生威胁她,如果她敢跟老师和大人讲,将会更严重地欺负她。 所以,她只能默默忍受。 因为恐惧,她不愿提前去学校,每次都要捱到上课前几分钟,才会去上学。 结果,她经常迟到。而迟到的结果,是她经常被老师罚扫地。而每次扫地,那几个小色魔都会趁机欺负她。 她就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中读书。 终于有一天,她不想活了,趁妈妈不在家的机会,她找到妈妈买回来的老鼠药。 她将老鼠药放进一杯冷开水后,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奶奶的遗像,哭着将自己受欺负的事情说了出来。 哭诉完后,她正要喝下混有老鼠药的冷开水,却不知是因为手抖得厉害,还是她命不该绝,总之杯子掉下地摔碎了。 她死里逃生,也放弃了死的念头。 就从这天开始,她“转运”了―― 那五名经常欺负她的小恶魔,一个接一个地神秘失踪了。 “一定是他们太坏了,所以受到了报应!”她暗想。 五个同学都失踪后,她终于不再对学校感到恐惧了。 她决定从现在开始,每天都早点去上学,再也不迟到了。 妈妈当然不知道她的这些秘密,见女儿今天不用催,就积极上学去了,心里很是欣慰。 她默默目送女儿的背影,看着她走出路上的阴影,走进冬日的阳光中。 在她身后,墙上镜框里的奶奶也在默默目送自己心爱的孙女儿。 “雁子,那些欺负你的小蛇(色)鬼,奶奶已经替你清除了!但你心里的阴影,还得你自己去清除。” 第十卷 血咒 第一章 七月十九日晚上十点三十六分,湖北省武汉市。 电闪雷鸣,罡风猎猎,一场暴雨眼看就要降临。 每一次闪电照亮病房的窗户,金薇的心都会猛地抽紧。 “老天爷,求你不要再吓人了!” “该死的手机,偏偏在今天晚上没电了!” 她虽然恐惧得要死,恨不得插翅飞出医院,逃离这栋恐怖的大楼,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甚至连这间病房都出不去。 她所在的这间病房,位于这个传染病医疗中心的一栋三楼一底的老楼房的顶楼最里面。这栋楼房建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是一栋砖混结构的楼房,每层楼设有九个病房。现在,这层楼却只住了她一个人。 医院这样安排,并非楼下几层住满了,相反,下面的几层楼都有将近一半的病床空着。让她一个人住一层楼,是因为她需要隔离。 其实,她到底有没有病,医生们尚不清楚,她自己也不知道。 从上个月开始,中国内地已有十九人感染上了一种可怕的传染病,其中十四人已经死亡。因此,凡是感染上了这种高致命性疫情的患者,以及近距离接触过这种患者的人,都需要隔离观察和治疗。这样做虽然会消耗很大的社会成本,但为了最大限度地控制这种可怕疫情的传播,却是必要的,也是不容患者和疑似感染者商量的。 金薇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当医生和警察找到她,要带她到这所医院来进行隔离观察时,她很配合地随他们坐车进了这家医院。 她只怨自己太倒霉,居然与一个被确诊感染上了这种病的病人同乘了一辆客车!而且当时她的位置就在那个病人的前一排! “早知道会遇上这种倒霉事情,就不去参加素雅的葬礼了!” 金薇今年二十三岁,去年夏天才从本省一所师范大学毕业。她在大学念的虽是美术系,但她最感兴趣的却是写作。 从上高中开始,她就喜欢上了推理文学。并创作了四个中短篇推理小说,虽然作品未被任何一家杂志社采用,但她对推理文学的热爱依然如故。大学毕业后,她进入了一家广告公司工作,但只干了半年时间就辞职了。原因是她曾今投稿过的一家杂志社要新聘四名编辑,她从杂志上看到这则招聘广告后,非常激动,立即去应聘,并很幸运地成为该杂家社的一名美术编辑。 虽然没能成为她更喜欢的文字编辑,但能成为一名美术编辑也很不错了。人不要太贪心,既得陇,复望蜀,先在这家杂志社站稳脚跟再说。因为抱着要成为一名文字编辑的梦想,所以她进入杂志社后,工作非常卖力。 七月十四日,她接到大学同学赵邻的电话,说他们的同学曾素雅在公司值夜班时,在楼梯间里失足摔倒,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虽然很多同学因为死的是曾素雅本人,而不是她的家人,她的亲属们又不认识同学们,去了也是白去,还得搭上二三百元的人情,因此决定不去参加她的追悼会,但金薇却很珍惜过去的友谊,特意请了三天假,专程乘客车前往X县,去参加曾素雅的追悼会。 ※※※ 哪知运气很悖,在参加完追悼会后,坐车返回武汉时,却摊上了这种倒霉事情! 电光闪了一阵后,猛听一声炸雷滚过,老天仿佛被震破了一个大窟窿似的,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打下! 这个医院本来就位于城郊,这栋老楼又是一栋独立的楼房,与前面的主楼相距约三十米,且四面被树林和绿化带包围住。医院院墙外的公路没有安装路灯,公路对面只有零星的几栋房屋,现在下着大雨,不但看不见行人,也听不见车辆经过的声音,她一个人被关在这栋老楼的顶楼上,简直有一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 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她正感到恐惧,又发生了更恐怖的事情―― 病房里的电灯忽然灭了! 她惊恐地冲到窗户前,将半掩的窗帘完全拉开。 外面什么也看不见。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可怕的风雨声。 风雨声听上去既似千军万马在咆哮,又象无数鬼魂在哭喊。 “这是医院,怎么也会停电!?” 因为这栋楼房较矮,四周又被树林包围住,看不见医院的主楼,因此她不清楚是整个医院都停电了,还是只是这栋老楼停了电,或者只是这间病房的电路出了什么故障。 但好象不只是这间病房没电,楼下的病房如果开着灯,她应该能看见透出的灯光,但楼下也是一片黑暗。 她又走到房门前,用力拍门――她虽然不是犯人,但目前疫情形势十分严峻,所以她的人身自由也暂时受到了限制,不但不能擅自出院,而且连出入病房的权利也被剥夺了。病房的门被锁上,除了医生和护士外,其他人一律不能接触她。 不过,病房里带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还有一个简单的洗面台,一日三餐,也都有护士送来,倒也没有太多不便。 “来人呀!有人没有?” 风雨声太大,将她的声音完全吞没了,她叫喊了一阵,发现连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于是停了下来。 “不知道医院里是否备有蜡烛?护士们是否正在为每个病房配送蜡烛?”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看见卫生间里亮起了灯光。 来电了吗?那为什么病房的灯还是没亮? 而且,卫生间的灯本来关着,就是来了电,也不该自动亮起吧? 她惊奇地看着卫生间虚掩着的房门,一时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觉。 是电路有什么问题吗? 她呆了小会,才大起胆子走到卫生间门外,探头朝内看去,里面并没有什么令人恐怖的东西。 她呼了口气,将门大大地打开,并走进屋去察看门后的电灯开关。 电灯开关跟普通的家用墙壁式开关没有区别,她用手按了两下开关,但电灯没有熄灭。 难道是开关失灵了吗?她一边想,一边抬起头检查屋顶上面的线路。 线路好象没有什么异样,连接头都没有。 她纳闷地看了一会,正想洗个手后出去,就在这时,她看见洗面台上面钉着的那面镜子里,有一个…… 她的心跳都几乎停顿了,呆了一下,才发出惊恐已极的尖叫声! ※※※ 七月二十日晚上七点四十二分,武汉市。 狄敞带着几分酒意,站在小东门站的候车亭前面,一边等公交车,一边看手机里的短消息。 再过两年,他就要满四十岁了。通常来讲,一个男人到了“奔四”的年纪,还没能混上带“长”的职务的话,便对职业发展不再抱什么希望了,而将心思转移到怎样能多挣些钱,或者教育子女等事情上。但狄敞是一个比较理想化的男人,尽管他也明白自己不是当官的料,但内心深处仍对职业发展抱有一些不太现实的幻想。 二十年前,他从XX中学高中毕业后,没能考上大学,又不愿结束自己的学生时代,于是通过成人考试,进入了湖北省某大学的成人教育学院念大学。毕业后,因为文凭不过硬,加之性格等原因,未能自己找到工作,幸好得到一个亲戚的帮助,才总算找到了一个铁饭碗,进入一家事业单位上班。 尽管内心深处暗藏着要出人头地的野心,但因为个子较瘦小,身上又带了一股浓重的书呆子气,所以他虽然在单位里比较认真、肯干,也很听领导的话,但混了二十年,还是没能混上一顶科长的官帽。人到中年了,仍跟刚进单位时一样,在办公室里干着类似于文秘,却又没有秘书名份的杂务工作。 今晚,他跟随部室主任,陪几位从省局来检查工作的中层干部到一家酒店吃饭。这种陪客人吃饭的工作,虽然对他来说也算是常事,但生性不善社交,又酒量很浅的他,始终无法真正融入其中。每次吃完饭后,只要主任没有安排,或者客人婉拒了打牌、唱歌等娱乐活动,他都如蒙大赦一样,径直回家。 今晚的几名客人均非很有头脸的人物,他们也有自知之明,所以吃完饭后,主任问要不要找个茶楼打打牌,他们便以疲劳为由婉拒了,主任本来也是客套一下,其实并无诚意,听客人说要早点休息,自然不再坚持。 与客人分手后,主任招了一辆出租车先行回家了,而将狄敞一个人扔在候车亭前等公交车。两人回家的方向不同,且出租车费又不能报账,所以两人只能各管各。 狄敞在候车亭前等了五分多钟,才终于等到了一辆中华路至东湖的公交车。 不过,现在公交车的行驶方向不是中华路至东湖,而是东湖至中华路。刚才陪客人到这儿来吃晚饭时,因为一辆出租车坐不下,所以他只好坐公交车来这儿,很巧的是,刚才他乘坐的就是这辆公交车,想不到吃完晚饭后,又赶上了这辆返回的公交车! 这是一辆无人售票的大巴车,他从前门上车后,将一元钱车费扔进司机座位旁边的投币箱里后,见后面还有很多空位置,于是向后面走去。 当他走到倒数第四排座位前时,不禁微微一怔—— 只见最后一排靠左边窗户的位置上,一个男客人正埋着脑袋坐在座位上。 ※※※ 因为看不见对方的脸,所以他只能从对方的发型和衣着判断,这个男客人是个青年。估计不是大学生,就是刚参加工作的小职员。 这个客人之所以引起了他的注意,是因为他刚才上车时,就在这辆车上看见过对方。那时这个客人也保持着这样的姿式,坐在那儿。想不到自己吃完饭后,又在这辆车上遇见了对方。而且他仍然待在同一个位置上,保持着完全相同的坐姿!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他睡着了吗?所以到了终点站也没有下车,而跟着车子走上了相反的方向。 他带着这个疑问,无言地坐到了最后一排靠中间的位置上。 最后一排除了他们两个人外,还有一个象是中学生的女孩子,她坐在靠右边窗户的位置上,正拿着一本漫画书在看。 她看得很专心,好象除了手里的漫画书外,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从狄敞走过来,到在她旁边位置上就坐,她一直没抬眼看他一眼。 狄敞瞟了一眼身旁那个女孩,又将视线移向那个埋着脑袋,可能睡着了的男客人身上。 因为他现在也坐在最后一排,与那人只隔着一个空位,所以这次看见了他的侧脸。那人留着一头长发,本来就已遮住了大半张脸,又将脸微微偏向车窗那边,所以看不见他的眼睛和口鼻。但他还是看出对方确实是个青年,年纪在二十五岁左右。 “他果然睡着了!”他心里暗想。 他没有看见对方的眼睛,就做出这个判断,是因为他看见他的脚下掉有一份报纸,另外还有一瓶只喝了小半的澄汁饮料。 要不要推醒他,告诉他已经坐过站了?他有些犹豫。虽然这只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情,但一向谨小慎微、性格比较内向和腼腆的他,除非有必要,否则他是不会主动跟陌生人搭话的。 “他怎么睡得这样沉,是不是喝酒了?或者太累了?”他犹豫一会,没有伸手去推对方,只是一边默默观察对方,一边在心里好奇地猜测。 他故意深吸了几口气,但没有闻到他身上有酒味。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喝了酒,鼻子有点麻木了,所以对别人身上是否有酒味,闻不出来。 就在他的猜测中,车子已到了胭脂路站,再过一站,就到终点站中华路了。他的家就在中华路XX超市后面的一栋老公寓里。他心想:“反正他已经坐过站,并且坐错方向了,现在叫醒他也没用,等到了终点站,他如果还没醒来的话,再推醒他吧。” 他这样想过后,便不再为是否要叫醒对方而犹豫不决了。 公交车停下并打开了后车门后,本来就坐得稀稀拉拉的客人,又有一部分下了车,所以车上的空位更多了。 若是平时,他多半会起身,坐到前面靠后车门的座位边去,但现在因为这个客人的原因,他没有动。 本来,他已打定主意,要在终点站后推醒对方,但一件意外的事情,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 当车子快行驶到下一站司门口站时,一辆出租车忽然超越这辆公交车,并在道路中间突然转向,冲向左边的人行道! 公交车司机大吃一惊,急忙踩下刹车,车上的乘客们也因司机突踩刹车的原因,身子在惯性作用下,猛地向前冲去。 大部分客人都及时伸出双手,通过抓住或者抵在前排座位的靠背等部位上,保持住了身体的平衡,只有坐在最后排的那个男青年和看漫画书的女孩子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女孩子手里的书掉下地去,脸撞到了前面的靠背上,痛得尖叫了一声。 而那个男青年更惨,身子撞到前面的靠背上后,又顺势滚下地去! 奇怪的是,他身子掉下地后,既没有叫喊,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就象一个醉鬼或者死人一样,毫无反应。 现在狄敞终于看见了他的脸。 天,那张脸好恐怖!两只眼睛大大地瞪着,嘴巴也大张着,半截舌头都掉在了嘴巴外面! 狄敞和身旁那个女孩都惊呆了,因为他们都已看出对方原来是个死人! 天好高,阳光好耀眼。 简洁拖着旅行箱,走到教师宿舍楼大门口时,停下脚步,手搭凉蓬,眯眼看了一会蔚蓝、干净的天空,心里不禁掠过一片阴云。 “要是弟弟没有出事,该多好……” 简洁今年二十九岁,是武汉市某中学的一名语文教师。女人到了这个岁数,还没嫁人,真的是件很尴尬的事情,幸好她经人介绍,又交了一个男朋友,才使她在亲朋面前保留了一点面子。 其实,说是男朋友有一点“言重”了。 那个男人名叫施计,比她大三岁,是XX大学的一名讲师。简洁本来并不想找一个同行,但自己年纪老大不小了,已没有多少青春可供挥霍和挑肥减瘦了。所以,尽管她对施计没有多少感觉,却还是愿意与他处处看。 也许大家再多处一段时间,就有感觉了。 至少,现在对方对她很有感觉! 简洁身高165厘米,身材、皮肤都很好,五官虽然谈不上精致,但绝对可划入美女之列。总之,她在大多数男人眼里,不但是美女,而且还是那种很性感的美女。之所以年近三十,还名花无主,并非她过去眼光太高,或者没有遇见可心的男人,而是命运弄人! 刚刚参加工作的她,便交了一个男朋友。那个男人曾是武汉市某消防中队的中队长,不但高大英俊,而且十分健谈。两人第一次相遇的经过,说起来既奇特,又俗气―― 他们是在一辆长途汽车上邂逅的,当时他们的位置是最后一排,虽然只是偶遇,但两人却都对对方一见钟情。 那天,他们聊得非常投机。到底聊了些什么,她现在已经回想不起来了,她只知道一点:两人上车时,素不相识,但下车时,却不但已经认识了对方,而且还互留了联系方式。 接下来,他们约会了,相爱了。 ※※※ 这场恋爱,一谈就是四年多。 可惜,天妒良缘。就在他们开始谈婚论嫁之际,他却在一次出外郊游时,为了救一名落水的小女孩,不幸淹死在了一个大池塘里。 她不但失去了爱情,同时也失去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这场变故之后,她很长时间都不能接受别的男人。等到她终于肯正视现实时,才发现自己已成为一名“剩女”了! 本来,凭她的姿色,要找一个男人绝非难事,但要找一个合心的男人,却有点难了。 年轻的、英俊的男人,在她眼里都已是弟弟了,可以当她哥哥的男人,不是离过婚,就是在性格、身材、或者别的方面有些缺点。 自己虽然是大龄姑娘了,但也不能太委屈自己,就算她能屈就,妈妈也不肯答应。 现在认识的这个大学讲师,虽然不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但其他条件还不错,而且他没有成家的原因,跟她相似,也是被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情蹉跎了岁月。 两人在上学期就约好了,趁这个暑假机会,一起去北京旅游。哪知运气不佳,刚放假,学校便组织老师们进行半个月的综合培训。培训刚结束,弟弟又出了事!在一辆公交车上,因急性心肌梗塞原因,突然死去!所以他们的计划不得不再次延期。 施计虽然有些遗憾和着急,但也理解她的心情,所以没有催她。直到这个暑假快完了,他才小心地问她要不要借旅行出去散散心。 她觉得有点对不起他,犹豫了两天,还是同意了。 妈妈听说女儿要跟男朋友一起去北京旅行的事后,虽然还没从丧子的悲痛中走出来,但想到女儿的岁数不小了,便未反对。 虽然妈妈同意了,她却并没有觉得高兴。 不只是因为弟弟的死,让她觉得这次旅行蒙上了一层阴影,而是她内心深处,还没有完全接受施计。 如果因为这次旅行,确定了双方的关系,是否有点草率? 因此,她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慌乱无措感。 她站在门洞前犹豫了几秒钟,刚要举步,忽然手机响了,从挎包里取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原来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她猜想妈妈一定是想叮嘱几句路上小心之类的话,苦笑一下,按下接听键。 “喂。” “简洁,你们还没出发吧?” “还没有,我还没出校门,怎么了?” “哦!那你马上给施计打个电话,就说你不能跟他去旅行了。” “……为什么?”她听妈妈说话的语气很着急,心里微感吃惊。 “现在说不清楚,总之你千万别出门!” “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听谁说了施计的什么坏话了?” 心想:妈妈见过施计,还对他比较满意,态度突然改变,一定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不是,我是为了你好!总之你千万不能去!” “妈,你到底怎么了?” “你不想死的话,就听妈的话,在三个月内,哪儿也别去!” ※※※ “妈……你在说什么话呀?你到底听见什么奇怪的话了?你不说清楚,我就挂电话了!” “你真是气死妈妈了!好,我跟你明说吧:我刚才去问了一个算命先生,他告诉我说,你的弟弟命中注定会克死三个跟他最亲近的女人!他现在虽然不在了,但在三个月内,还是可以克死人!前面两个是她的同学,第三个人,很可能是他的亲人!我跟算命先生说了你们要去旅行的事后,他劝你一定别去……” 简洁听到这里,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都什么年代了,妈妈你还是这样迷信!” “不是我迷信,前面的事情你没看见吗?” 她叹息一声,忍住气反问道:“就算金薇是弟弟克死的吧,那第二个女人又是谁呢?” “你怎么这么糊涂!你忘了金薇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住进那个传染病医院的吗?” “我……当然知道,她是去参加好朋友曾素雅的追悼会,才……” “就是呀!曾素雅不是也死了吗?” “曾素雅她……她怎么也算呀?再说她是自己不小心在楼梯里摔倒后死的,跟简单和金薇情况不同。” “你就那么相信那个曾素雅是在楼梯里摔死的吗?她那么大一个人,就那么容易摔倒?” “妈妈你不要说这些毫无根据的话……”她虽然嘴里在指责妈妈,心里却也生出一种恐怖的猜想: “是呀,曾素雅死得也很怪!她真的只是不小心摔死的吗?会不会也跟简单和金薇一样,是突然得了‘怪病’而死的?” 在此之前,她心里一直有个解不开的秘团:弟弟简单身体那么好,从小到大,几乎连重感冒都没得过几次,更别说有心脏病了。怎么会死得那样奇怪,好好的坐在公交车上,却突然因急性心肌梗塞而死去? 就算弟弟真有这种病,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女朋友金薇也会有这种病?并且也因同样的原因,死在了医院里? 如说他们是死于一种传染病,倒不足为奇,但急性心肌梗塞不是传染病。 一对恋人,因为同样的病因死去,本来就是奇迹了,更奇的是,两人的死期又只相差一天!前一晚女朋友才死在传染病医院里,第二天男朋友又死在了一辆公交车上! 而在他们之前,好象不到一个星期,他们大学时最要好的朋友曾素雅,又在公司值夜班时,不慎在楼道里摔死了! 这一切真的只是命运和巧合吗?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她心里不禁生出一个恐怖的联想:假如曾素雅的死,其实不是摔倒致死,而是因为急性心肌梗塞死去的,那么三个人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听医生讲,除非心脏本身有毛病,否则只有在心脏受到巨大的刺激后,才会因这种原因死去。 如说三个人都有心脏病,显然讲不通。因此,他们是受了什么刺激的可能性很大。 那个刺激他们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 虽然对于妈妈的干预,心里有些不服和可笑,但因为她一向比较听妈妈的话,而且妈妈的这个决定,又应合了她心里的某种需要,所以她同意了妈妈,取消了这次的旅行计划。 回到自己在学校的单身宿舍后,虽然因为刚才准备外出旅行,所以她出门时将窗帘完全半闭了,使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但她懒得开灯和窗帘,就一屁股坐到床上,在黑屋里整理了一会思路,方才有些忐忑地拿起手机,拔通了施计的电话。 “对不起,因为妈妈很迷信,坚决反对我在这段时间出去旅行,所以……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北京了。希望你在北京能玩得开心!” 她本来以为施计会很不高兴,甚至在心理上做了要与他断交的最坏打算,不料施计听了她的有些荒唐和可笑的理由后,却很理解她们母女的决定。 “没关系,你的妈妈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不用替她向我道歉。” “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呢!”见他这样通情达理,她心里不由涌过一阵暖意。故做轻松地笑了笑。 施计轻叹口气,没有说话。 两人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钟后,她正要挂断电话,施计忽地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没有?” “打算?你是指哪方面?” 施计在电话那边苦笑一下,说道:“我的意思是……现在离新学期开学还有半个多月,你不去北京旅行了,打算怎么度过剩余的假日呢?” “我……暂时没有别的打算。” “哪儿也不去,就待在武汉?” “……是呀。”她小声说道。 施计苦笑一下,说道:“我能感觉得出来,你这话有点言不由衷。别忘了,我跟你说过,我虽然是教中文的,但在读大学时,曾今迷恋过心理学!所以我能感觉得出你心里的一些真实想法……” 简洁神色微微一变,“是吗?你说我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心里不由紧张暗忖:“他不会已看出我答应妈妈的原因,其实是我自己心里并不真想去旅行吧?” “我也只是猜测,说错了你别怪我。” “不会。”她故意笑了一下。 施计低咳一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想去X县吧?” 简洁全身微微一震,呆了小会,才问道:“我去X县干什么?” 施计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简洁咽了一口唾液,轻声说道:“我突然觉得你有点可怕!” 施计哈哈笑了两声,反问道:“不会吧,你觉得我可怕,其实是变相承认我猜对了!是不是?” 简洁没有吭声。 施计叹了口气,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有件事情,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现在……既然你已对曾素雅的死因产生了怀疑,我就说出来吧。” “什么事情?” “上周星期四,我去了X县,并到曾素雅生前工作过的XX公司做过调查。” 简洁惊道:“你……原来你也在怀疑曾素雅的真实死因?” ※※※ “应该说,在你的弟弟和他的女朋友金薇出事之前,曾素雅的死因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在楼道里失足摔倒致死,也非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曾今在网上看到过类似的一些意外事故,有一个中学生在学生宿舍的上铺整理自己的被褥时,不小心掉了下地,结果非常不幸,掉地时后脑先着地,当场摔死了!总之,生活中发生这种意外,毫不奇怪。但是,如果把曾素雅的死跟你的弟弟简单以及金薇的事情联系起来看的话,曾素雅的真实死因就会让人产生一些联想和怀疑了。” 简洁无声吁了口气,问道:“你调查后的结果是什么?” 施计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才又开始讲话,但他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结论,只是平静地讲了调查经过: “我坐车到X县时,时间已近下午两点半钟了,我在面包店里买了两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匆匆填饱了肚子后,便去了XX公司。当时她生前工作过的那个机房里只有一个女同事在值班,我故做不知道曾素雅已死的事情,假称是她大学时的老师,因为有事到X县,所以顺便去看望她。她的同事听了我的话后,没有怀疑我的用意,将曾素雅不幸死去的事情告诉了我。 “结果,我听见了一些可疑的细节。曾素雅工作的那个机房,在那幢大楼的7楼,那幢大楼共有22楼,安装有两部电梯。据那位女同事讲,那晚电梯并没有断电,或者发生别的什么故障,但曾素雅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乘坐电梯下楼,而是从平时很少有人使用的楼道下楼,结果在6楼至5楼之间的楼梯间,不慎失足摔倒,并不幸伤及后脑,所以死了! “我听后,特意问了一个问题:是否已确认是她自己摔死的,而不是有人推倒她才死的。她回答说:公安人员已经勘察过了现场,并排除了他杀的可能。她确实是自己失足摔死的,而且曾素雅在单位里人缘不错,加之她进公司上班不到半年,跟大家都还没有很深的关系,不可能有人会故意谋杀她。” 简洁听了这段话后,虽然明白她确系摔死,而非自己猜想那样,是死于急性心肌梗塞,但心里的石头不但没有放下,反而后背爬上了一股凉意。 曾素雅为什么不乘坐电梯,而选择走楼道呢? 是因为她要去的目的地就在楼下一二层,没有乘电梯的必要,所以选择走楼道,还是另有原因? “你有没有问她的那位同事,曾素雅那晚下楼可能会去什么地方,去干什么?” “我当然会问这个问题。”施计顿了小会,接道:“这正是最奇怪的地方,她的值班室在7楼,而下面的5楼和6楼是另一个公司的办公室,那家公司跟她们的公司并无业务往来,并且那家公司晚上也没人值班。” 简洁神色一变,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象电流一样袭遍全身。 ※※※ 她眼前仿似看到了当时的恐怖画面: 正在值夜班的曾素雅,因为听到或者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并在那个东西的追赶下,来不及等到电梯,就仓惶地逃进了楼道,结果在中途摔倒下地,当场死去! 那个恐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不敢往下想。 弟弟和他的女朋友双双奇怪死去后,她心里就隐隐想到过一种可能,只是因为这种猜想太过恐怖,所以她一直不敢深想。 但现在,听了曾素雅的出事细节后,她心里的恐怖感猛地增大了几倍! 她顾不上还在接听电话,就神色大变地冲到窗户前,猛地拉开了关好的窗帘! 窗帘拉开后,阳光登时撒满了小屋,看见了楼下的坝子,和对面新建的教职工家属楼后,她才有了一点安全感! ※※※ “喂!喂!” 施计在电话里“喂”了半天,她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电话还在继续。她呼了口气,有些抱歉地问道:“啊,什么?” “你刚才在干什么?怎么不说话?” “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几件事有点奇怪。” “你别胡思乱想。”施计好象又猜到了她心里的真实想法。“我想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可怕。” “哦,你……是怎么想的?” “嗯,把这三件事情联系起来分析的话,的确有点诡异。不过,我不相信鬼神这些东西,所以我认为他们三个人可能在某个地方,沾上了某种病毒的可能性很大。” “某种病毒?” “是呀,你不觉得这样设想,比较科学一些吗?” 简洁听了眼睛一亮,暗想:“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种可能性呢!”呆了一下,才又问道:“可是,有什么病毒,能让人死于急性心肌梗塞呢?而且,你也说了,曾素雅不是死于急性心肌梗塞。” “曾素雅虽然不是直接死于急性心肌梗塞,但并不能因此排除真正的杀手是急性心肌梗塞。你等一下,我找样东西。” 简洁皱了皱眉,纳闷地站在窗户前,等了近两分钟时间,电话那头才又响起施计的声音。 “喂!” “我在听。” “我给你念几段关于急性心肌梗塞的资料,这些资料都是我从网上查到的。” 简洁哦了一声,心想:“想不到他比我更在意这几件事情,还专门上网查了相关的资料!” 施计清了清嗓子,念道: “急性心肌梗塞是指冠状动脉急性闭塞,血流中断,所引起的局部心肌的缺血性坏死,临床表现可有持久的胸骨后疼痛、休克、心律失常和心力衰竭,并有血清心肌酶增高以及心电图的改变。 “按临床过程和心电图的表现,本病可分为急性、亚急性和慢性三期,但临床症状主要出现在急性期中,部分病人还有一些先兆表现。 “(一)先兆: 突然发生或出现较以往更剧烈而频繁的心绞痛,心绞痛持续时间较以往长,诱因不明显,硝酸甘油疗效差,心绞痛发作时伴有恶心、呕吐、大汗、心动过缓、急性心功能不全、严重心律失常或血压有较大波动等,都可能是心肌梗塞的先兆(梗塞前心绞痛)。如此时心电图示ST段一时性明显抬高或压低,T波倒置或增高,更应警惕近期内发生心肌梗塞的可能。及时积极治疗,有可能使部分病人避免发生心肌梗塞。 “(二)症状: 随梗塞的大小、部位、发展速度和原来心脏的功能情况等而轻重不同。疼痛是最先出现的症状,疼痛部位和性质与心绞痛相同,但常发生于安静或睡眠时,疼痛程度较重,范围较广,持续时间可长达数小时或数天,休息或含用硝酸甘油片多不能缓解,病人常烦躁不安、出汗、恐惧,有濒死之感……” 听他念完了从网上查到的这些资料后,简洁不解地问道:“你念这些究竟想说明什么问题呢?” “我有一种猜测:虽然曾素雅的直接死因是摔死,但并不能排除真正的‘凶手’是急性心肌梗塞的可能性。我们假想一下,他们三个人在某个地方,感染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病毒。他们三个人却浑然不知。那天晚上,曾素雅值夜班时,因为某种原因,走进了那个楼道,结果恰在这时,她身上感染的病毒发作了,引发了急性心肌梗塞。她感到心脏疼痛,并因此失足摔倒丧命,因为她表面上是摔死的,所以真正的死因就被掩盖过去了。” 简洁听了虽然觉得他的想象也非毫无道理,但毕竟没有真凭实据,想了想道:“就算事情真象你猜测这样,曾素雅其实也是死于急性心肌梗塞,又能怎样呢?他们三个人的尸体都已经火化了,就算真有什么可怕的病毒,现在也查不出来了。” 施计道:“通过尸体调查病毒,确实不现实了,但如果能查到那种病毒的来源,还是可以查明事情真相。” “调查病毒的来源?这……恐怕很困难吧?” “确实有点麻烦,不过,也非绝对做不到。我想,假若那种病毒真的存在,那一定隐藏在某个很特别的地方。至少不会在很多人能接触到的地方,否则就会有更多的人死于这种病毒。所以,如果我们能查明他们三个人近段时间去过哪些地方,并在这些地方里找到一个人迹含至的地方,就有可能查到病毒的源头。” 简洁听了这番话,就象一个瞎子突然见到了光明一样,精神为之一振。 简单、金薇、曾素雅三人虽然是大学时代最要好的朋友,但大学毕业后,简单和金薇都在武汉市找到了工作,只有曾素雅回到了她的老家X县。大家已经好长时间没在一起了,只在上个月,曾素雅才因为出差,来过一次武汉。 会不会就是那个时候,三个人在某个地方感染上了一种神秘的病毒呢? 她将心里的怀疑告诉施计后,施计也兴奋起来,说道:“很有可能!你能想办法查到那几天他们三个人都去过什么地方了吗?” “我不太清楚,也许爸妈知道。我可以回家问问他们!” “这样最好。” 两人谈完这件事后,简洁才想起他们本来要旅行的事情,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你还要去机场,你快去吧。” 施计苦笑一下,“也好,先谈到这儿吧。如果你查到了什么线索,请一定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冒险去寻找那种危险的病毒!”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情?你不怕自己也被那种病毒感染吗?” “我只是对这件事很好奇,希望能知道真相。” 简洁皱了皱眉,暗忖:“只是这个原因吗?” 她怀疑对方除了好奇外,也许还有一种可能…… 自从中间人牵线,让他们认识以来,双方一直保持不冷不热,若即若离的关系。本来约会次数就不多,而每次约会,彼此又好象找不到共同感兴趣的事情。 也许,他是想通过这件事情,增加彼此相处的次数和机会? ※※※ 挂断电话后,因为不去旅行了,她便关上房门,准备去父母家里吃饭。 在参加工作以前,她一直跟父母住在一起。她父母的房屋,离学校有五站路。在一条老街巷的深处。 她的家庭关系有点复杂。现在的父亲,实际只是她的继父。她的生父在她读小学五年级时就得病死了。妈妈没有工作,只是一个家庭妇女,为了母女俩生活有靠,所以很快改嫁给现在的继父简文明(简文明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弟弟简单,就是继父与他原来的妻子生育的孩子。 简洁简单虽然不是亲生姐弟,但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跟亲生的姐弟并无区别。但她跟继父之间,却始终没到亲如亲生父女的地步。 继父对她虽然不错,但从不打骂她,甚至连重话都难得说一句,所以她们之间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距离感。 虽然共同生活了十几年,她却始终只把他当继父,而无法对他产生更亲近的感觉。 上大学后,因为离开了武汉,所以她已基本脱离了原来的家庭。大学毕业后,虽然又回到了武汉,但因为以前的房屋太小,而且距离现在工作的学校也有不短的距离,所以她向校领导争取到了一间单身宿舍。平日都住在学校,只在放假时,因为学校食堂不开伙,才回家里去吃饭。 出了校门口后,只等了两分钟,便等到了一辆公交车。她上车后,一直在心里默默思索弟弟的事情,直到到了父母家所在的公明站时,她的神思才又回到了现实世界里。 通过站前一个天桥,再跟着人行道往前步行两分钟,便到了父母家所在的幸福巷。 走进小巷,跟着一条已有些年月的青石板路,在巷子里七弯八拐地行了几分钟后,便到了家。 这个家在一个四合院里,除了她家外,另外还住有三家人。隔壁张家正在沌鸡汤,还没进院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鸡汤的鲜味。她不禁咽了一口唾液。 走进自己家时,只见妈妈正坐在旧沙发前,拿着座机准备拔打电话。而继父却坐在一个单人布沙发里看家里的那台25英寸的老式康佳电视。 客厅本来就不足15平方米,又被家俱和家电占了大半位置,空间本就很局促,现在地上居然还堆着好大一堆书! 她看见地上堆了这么多弟弟的旧书,吃惊地问道:“妈妈,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把书堆到客厅里?” 妈妈一边放下电话,一边说:“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你弟弟不在了,这些旧书堆在屋里也没有用,反占地方,所以我想把书都卖了。但这些书有一些还很新,我想可能有一些你需要,所以想给你打个电话,让你先回来看看,不要的书就卖了。” “真是无事找事!” “这怎么叫无事找事?反正书没用了,又占地方,把这些旧书卖了,不但腾出了地方,还能卖一点钱。” ※※※ “几角钱一斤,卖了最多也不过几十元钱。” “几十元钱也叫钱。总比一堆废物堆在家里好。” 她见妈妈主意已定,又见这些书确实大半都是旧书,于是不再多费口舌。“好,好,你想卖就卖吧,这些书我都用不着。” “你还是看看吧,万一有用得着的呢?” “是呀,看一看也没关系。”一直没吭声的父亲取下老花眼镜,说道。 “好吧,”见继父也开了口,她不便再反对,于是坐到沙发上,一边随意翻弄地上的旧书,一边问妈妈:“这些书卖了不值几个钱,但背起来却很重,未必你们两个老人家自己背去卖呀?” “那倒不用,头回隔壁屋张三卖旧书旧报时,就给一个收破烂的人打了电话,人家就上门来收了。我刚才跟张三要到了那个人的手机号码,等你选完了,我就给那个人打个电话,让他上门来收旧书。” “哦,想不到连这种生意也要上门服务了!” “你以为挣钱那么容易吗?”妈妈看了一眼女儿。 “简洁是老师,比你懂的多了,这些还用你说?”继父说道。 简洁本想问父母,是否知道上次曾素雅出差来武汉时,弟弟和金薇陪她到哪些地方去玩过,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父母在处理弟弟的遗物,虽然脸上很平静,但谁知他们内心深处是什么感觉?在这个时候,又问这些事情,似乎有一点往伤口上撒盐的感觉。 弟弟学的是美术,这些旧书将近一半都与美术有关,其中还有一些是弟弟以前学画时的习作。 简洁在旧书里挑选了几本自已可能用得着的书,以及几张弟弟的素描习作后,说道:“好了,其他的我也用不着,你可以打电话了。” 妈妈按下座机的扬声器按键,听见拔号音后,便对着手里的一张名片,开始拔上面的号码。 电话通后,对方听说她家有很多旧书卖,问明详细住址后,不到二十分钟便上门来收书了。 来收旧书的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一看就是租住在城里的乡下人。他将所有旧书装进自己带来的一只大尼龙口袋后,又用带来的称称了一下,一共是59斤。付给老人家29块5角钱后,便提着口袋离去了。 临走时,他听说老人家是向邻居要的名片,忙客气地从身上取出一张名片给老人:“下次如还有旧书旧报,或者别的旧东西,请你一定照顾生意!” 简洁心里暗暗奇怪:“想不到现在连收破烂的人,也随身带着名片。” 第二章 吃过晚饭后,简文明象平常一样,端着一盅老鹰茶去巷子东头的向家大门前看人下象棋去了。简洁趁此机会,向妈妈史月菊打听曾素雅上次到武汉出差的事情。 “妈,上次简单的同学曾素雅来武汉出差时,你听没听简单提起过,他和金薇陪曾素雅去过哪些地方?”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妈妈虽然有点怀疑女儿的目的,但还是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你弟弟是个男孩子,哪会成天陪着两个女孩子逛?我听你弟弟说,曾素雅在武汉出差那三天,一直住在金薇那儿。你弟弟只请她们吃过一顿饭。在哪儿吃的饭我想不起来了,只听他念过一句,好象吃的是火锅。” “哦,那金薇陪曾素雅去过哪些地方玩,你知不知道?” “她们年轻人的事情,怎么可能跟我说。再说金薇也只是你弟弟的女朋友,又不是……” 叹一口气,又问:“你打听这些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他们三个人死得很奇怪,怀疑……他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感染到什么病毒了?” “病毒?你怀疑他们是得了现在外面闹得很凶的那种传染病吗?” “不是。那种传染病的症状是发热发烧……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母女俩沉默了一会,妈妈忽然说道:“我想起来了,你弟弟和金薇她们除了一起去吃过一顿火锅外,好象还去过崇仁路的一个……什么地方,那地方名字我一时想不起来了,反正是卖旧货的市场,听说曾素雅喜欢上了收集邮票,所以金薇陪曾素雅一起去那个地方看邮票,结果跟一个卖邮票的老板吵起来了!金薇还专门给你弟弟打了电话,叫他过去一趟。我在旁边听见你弟弟接电话,还担心你弟弟会跟人打架。你弟弟回来后,我还专门问过他,他说没打架,被人劝开了。” 简洁哦了一声,沉吟道:“除了这两次外,他们还去过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 “不清楚。没听你弟弟说过。” “妈妈,你再好好回想一下,他们是不是去过什么……人少的地方,比如去过乡下,或者郊外什么地方。” “他们年轻人的事情,哪能都跟我讲?”沉吟一会,又反问简洁:“曾素雅是来出差的,又不是来旅游的,而且只在武汉住了三天就回去了,他们没有时间去很远的地方玩吧?” 简洁道:“也是。”心想:“金薇的四年大学时光就是在武汉市度过的,武汉周边有哪些地方好玩,按理她都已玩过了。不至于非得抽这三天出差的机会,让简单和金薇陪她去玩吧。” 妈妈见她在沉思,知道她在想简单的事,无声叹了口气。心想:“现在查这些又有什么用?就算查明白了,人也死了。”不再管她,走进厨房洗碗筷去了。 简洁独自坐在沙发里,将电视音量调到最小,继续默想心事。 “金薇陪曾素雅去看邮票的那个地方,一定是崇仁路的古玩市场。简单请她们去吃火锅的地方,虽然不清楚具体在哪条街哪家店,但这两个地方都属于人流既多又杂的地方,明显不符合‘人迹含至’这个条件。难道那种病毒就隐藏在这两个地方中的一处?” 她自己都觉这种设想不太现实。那种病毒的源头如果真是这两地中的一处的话,为何没听见别人被感染,而只有他们三个人被病毒夺去了性命? ※※※ 转念又想:“人迹含至,这只是施计按常理做出的推测,事实真相也不一定如此。人多的地方,往往病毒也更多。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看,他们三个人同时去过的地方,就只要这两处。我先分析试试,看这两处有没有可能隐藏着那种不为人知的病毒。” 不想则已,越想她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很多火锅店的卫生都很差,以前在报纸和网上看见过一些报道。听说一些火锅店,晚上将一盆盆的火锅放在地上或者过道里,那些地方不但距离厕所很近,而且还有老鼠出没!如果……简单他们吃火锅的那个店,刚好也是一个卫生很差的店,那就完全可能将一些病菌吃到肚子里去。” 她又不禁想到另一种可能:“听别人说,有一些馆子还暗中在做野生动物的生意。如果简单他们吃的不是火锅,或者点吃了某种野生动物的肉,而那个野生动物的肉里,恰好带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病菌……” 心念及此,她全身热血如沸,三起看似奇怪的死亡事件,一下子仿佛变得简单了!想到弟弟很可能是因为吃进了某种病毒,而失去了宝贵的性命,她又是伤心又是愤怒。暗下决心:“我一定要设法查明真相,要是真象我猜想这样的话,一定要让那家火锅店付出代价!” 心里虽然激动,但真的要行动,却又不知从何下手。简单、曾素雅、金薇三个人都已死去,家里人又不清楚他们到底去过哪个地方吃的火锅,就算查出了那家火锅店的名字,究竟是什么食物带有那种病毒也很难查明。如果真象她猜测那样,是因为吃了一种野生动物的肉,也未必能在其他同类动物的肉上发现同一种病毒。 “也许,只有他们吃的那个动物的身体里带有那种病毒?如果其他动物也带有相同病毒的话,那么遇害的食客一定不止他们三个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恐怖真相永远查不明白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不禁凉了半截。 发呆半晌,她才不甘心地又做别的设想。 “那家火锅店的名字不知道,查起来也很困难。相比起来,他们去过崇仁路的古玩市场这条线索,还比较明确一些。那种病毒有没有可能不在火锅店里,而隐藏在古玩市场里呢?” 她在读小学时,也曾迷过一段时间集邮,因此知道集邮的一些基本知识。她知道:购买和收藏邮品的主要途径是通过邮政局,但除了到邮政局购买邮品外,民间集邮人士通过集邮市场,或者别的渠道,相互交换、买卖邮品,也很寻常。 “那种病毒会不会附在某一个邮品上面,恰好被他们买下,或者接触到了,因此丧命了呢?” 虽然不能百公之百地排除这种可能性,但理智地讲,她也知道这种几率几乎可说无限接近于零! 她轻叹口气,又做别的假设:“崇仁路的古玩市场除了买卖邮品外,另外还有很多古玩字画、工艺品、以及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卖,听说一些店老板,还暗中跟盗墓分子勾结,做一些盗卖古墓文物的事情。 “这些从坟墓里偷出来的东西,难保会带有各种各样的细菌。简单他们虽然是去买邮票,但到了那个地方,也有可能会顺便去逛别的店面,看一看其他类别的商品。 “假如他们进了一家暗中做这种生意的店里,又恰好在这家店里接触、甚至买下了一件从坟墓里盗出来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又恰好带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病毒……!” 虽然这个设想里有太多“恰好”的成分,但细想起来,似也不能说全无可能。 她默思良久,因为暂无别的线索,最后还是做出去崇仁路的古玩市场调查的决定。 星期六上午8点22分,简洁早早地乘坐公交车来到这儿。她来这天,恰逢这里正在举办一场全国性的票证收藏品交流大会。刚下车,便见市场大门前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收藏品爱好者和买卖的商人,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前拥后挤,络绎不绝,喧嚷声隔老远都能听见。 简洁混在人头攒动、寸步难行的人流中,好不容易才挤进了市场大门。刚进大门,便见市场中间的露天空地上摆满了各种临时性地摊。各种票证、钱币、门券、徽章、连环画、烟标、磁卡、火花以及文革藏品等商品遍地都是。一楼里的各个店面里,商品的数量和种类也很丰富,字画、书籍、碑帖、瓷器、玉器、奇石、根雕、紫砂、陶艺以及古玩杂项,琳琅满目,不胜枚举。 简洁不是来买卖收藏品的,所以懒得多看,便径直上了二楼的集邮市场。比起一楼来,二楼又要热闹许多。每个铺面前都挤满了顾客,满耳都是讨价还价声,吆五喝六声,问七问八声,呼朋唤友声,简直要把人的脑袋都吵大了。 没来这里之前,她还满怀希望和信心,但真的身临其境,才发现自己想得太天真了,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这么大的市场,这么多的店面,都在从事邮品买卖,她又怎么调查?就算她查到了简单他们进过哪些店铺,又怎么知道那种病毒隐藏在哪家店里?隐藏在哪种邮品之中? 就算那种病毒真的隐藏在这个市场中,但病毒是种看不见摸不着东西,她又如何能查到病毒的源头? 她的信心就似退潮的海水一样,瞬间消失殆尽。本来很激动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她默默地跟着拥挤的人群,毫无目的地向前行进,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她发现一件怪事—— 前面那个转角处,有一个店面关着卷闸门。 在如此火爆的市场之中,突然看见一个店面,完全无视商机地在大白天关起铁门,不禁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那个店面正在关门装修,还是没有出租出去?不会吧……” 她一边胡乱猜测,一边有意无意地向那个店面挤去。 也许是她今天来这儿,心里本就装着很奇怪的想法和目的,也许是灵感的突然闪现,总之,一个恐怖和古怪的念头忽然跳进她的脑子里! ※※※ “我要寻找的那种病毒不会就隐藏在那个店铺里吧?!店老板是不是也被那种病毒感染后死去了?” 这个想法本来产生得既突然,又没有多少道理。但她就象一个溺水者拼命想要抓住一根稻草一样,一腔热血又沸腾起来! 她加快脚步,急切、甚至有点粗鲁地向前面挤去。 终于,挤到了那个店面边,她也不管别人怎么想,便向隔壁那个店铺的中年老板娘打听:“请问,隔壁这家老板怎么今天没有营业?” 那中年老板娘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道:“你认识他?还是想买他店里的什么邮票?” 她借竿上爬,说道:“我上个月在他店里看见过一张邮票,当时很犹豫,没有买下,今天特意跑来买!今天顾客这么多,他为什么不做生意呀?” 中年老板娘叹了口气,说道:“妹子,那你可能买不到了。那是张什么邮票?可能我这儿也有。” “那是一张……文革时期的邮票,是张错票,市场上非常稀缺,你这儿可能没有。我为什么买不到了,那个老板……不做邮票生意了吗?” “不是,他死了!” “死了?!”她全身一震,呆了一会,才又激动地问道:“好好的怎么死了?是……生病死的吗?” “不是,是被车压死的,还登了报纸!” “哦。”原来是出车祸死的,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那老板娘见她发呆,又道:“你要是上次不犹豫,买下就好了,他就是这个月月初出车祸死的。” “哦。”因为跟她心里的猜测出入太大,所以兴趣减了大半。 老板娘看了眼两名正在观看邮票的学生,见他们不象要买的样子,迟疑一下,又小声说道:“妹子,你看报纸吧?《江城X报》还登过这个新闻。” “还上了《江城X报》?那起车祸很……特别吗?” “有点特别。那辆肇事车是一辆运煤车,车上装有整整十吨煤,他死得也真惨,一车煤全压在他身上,将他活埋了!” “哦,原来是那起车祸呀!” 简洁在报纸上看见过那起车祸: 一辆载满煤炭的大卡车,在武汉市通往新洲的公路上行驶时,忽然熄火了。车子恰好停在了公路边一户私人楼房下面的副食店面前,楼房主人不知车子是熄火了,见一辆大卡车停在自己屋门前,妨碍了他家的副食店生意,便大声叫司机将车开走。司机本来就心里很窝火,所以脾气也不好,两人顿时吵了起来。吵了一会,司机才重又上车去发动车子。 楼房主人明白到是一场误会后,也停止了争吵,站在公路边,正拿出一根烟来要点火,忽然,那辆运煤车莫明其妙地侧翻倒地,因事发太突然,楼房主人躲闪不及,结果被整整十吨煤活埋了!等到人们用工具将煤扒去时,那楼房主人早已气绝身亡。 中年老板娘见简洁看过这个新闻,犹豫一下,又小声说道:“妹子你不知道,那起事情发生得很奇怪,我们这层楼上一起做生意的人听说后,好多人都在议论,说他只怕是被人咒死的!” ※※※ 简洁闻言一惊,“咒死的?那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吗?怎么说他是给人咒死的呢?” 中年老板娘神秘地笑了笑。因为她跟那个老板铺面相邻,平日经常有些磕磕碰碰,所以对他的死很感幸灾乐祸。 见简洁很好奇,自己也暂时没生意,于是将另一件怪事也讲了出来: “就在他死前一天,有两个年轻女孩子一起到他的店铺里看邮票,因为其中一个女孩随意伸手摸了一张不许摸的邮票,最后又没有买,所以他很生气,就跟两个女孩吵了起来! “那两个女孩也不是好惹的,不但跟他对骂起来,其中一个女孩还拿出手机,将她的男朋友叫了来。他的男朋友来后,双方马上打了起来,但那个男朋友没有打赢,鼻子被打出血了!要不是旁边有人帮忙拖开,说不定还要吃大亏! “那两个女孩见同伴来了,不但没能帮她们出气,反而吃了一点亏,更是生气,便大声咒骂他,骂他不得好死,出门要被车压死。那个老板本就是一个吃不得半点亏的人,一个大男人,居然跟两个女孩一般见识!见对方咒自己,于是也咒对方不得好死!两边骂了一阵,那三个人才被人劝走了。本来,只是几句骂人的话,大家也没在意,哪知第二天,他真的被车压死了!你说怪不怪?” 简洁听了这一番话,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她当然明白,对方提到的那两个女孩子就是曾素雅和金薇,而那个吃了小亏的男同伴,正是她的弟弟简单。 如果这个好事的老板娘知道曾素雅、金薇、简单三人也已死去的事情,她会作何感想? “原来这个死去的老板就是跟曾素雅和金薇吵架的那个人!天,怎么这么巧?这几起事故,究竟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有一种神秘的天意?” 难道,他们四个人真的都是被对方咒死的吗?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难道几句咒人的话,真的可以咒死别人吗? ※※※ “董新友你起来,我有话问你。” “什么事情,过会说不行吗?大清早的,想睡个懒觉都睡不清静!你们昨晚昨得早,我打牌打到两点钟,现在瞌睡还没睡醒!”董新友一边说,一边将脸埋进被窝里去,同时厌烦地将身子转过去,用后背朝着妻子。 妻子冉淑并没有因为丈夫的不耐烦,而闭上嘴巴,反而提高了音量:“起来!我有话问你!” “你要做啥子?大清早的,要吵架也等老子睡醒了再吵!”董新友说话时,眼睛仍然闭着,只是厌烦地皱紧了眉头。 现在是早上7点42分,平日的他早已起床了,但昨晚跟几个邻居打牌打到深更半夜,所以今天还没起床。 “跟我说句老实话,前段时间我妈病了,我带着孩子们回了趟老家,你是不是趁那几天我不在家的机会,带什么不干不净的女人到家里来过?”因怕吵醒了隔壁屋还在睡觉的两个小孩,妻子的音量小了一些,但话里却暗藏着一股火药味。 ※※※ “我带女人进家里来过?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董新友听了妻子的话,不禁一惊。 “你就装吧!看你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还以为你不会干这种坏事,哪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大清早的,无理取闹什么?我什么时候带女人来过家里了?”董新友虽然很奇怪妻子为何会怀疑自己,但也发觉妻子语气有点严重,好象真抓到了自己的什么把柄似的。 可是,自己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嫖,四不会勾引良家妇女(就是想勾引,别人又怎么看得上自己?),妻子又能抓到自己的什么把柄? 他惊奇地转过身来,睁开眼睛看着妻子,本来就很大的两只眼睛,因为惊奇,瞪得更象两只牛眼睛了。 董新友今年刚满三十岁,老家在湖北省红安县乡下,初中没毕业,就进城求生了。 最开始,他是当苦力,靠替别人背一些较重的东西混口饭吃,后来觉得这活太累,于是又干起了有点“技术性”的活:在一座立交桥下面摆个摊,干起了擦皮鞋的生意。但没干多长时间,他又改行做起了拾荒的“生意”,每天将捡到的一些还有回收价值的东西,交到各个废品回收点去卖,赚点稀饭钱糊口。 折腾几年后,他自己也成了一个小“老板”,除了回收一些破铜烂铁、塑料、玻璃瓶子外,主要业务是回收旧书旧报。 对于那些太赃太破的旧书报,他通过自己的渠道,转卖给更大的老板了。而将其中一些品相较新的旧书旧杂志,他却让它们发挥了更大的作用——让妻子在一个小广场上摆个地摊,专卖这些回收来的旧书。 虽然每本旧书都卖得很贱,但跟成本相比,仍然称得上是“暴利”。这些旧书旧杂志,收购价是每斤五毛钱,但卖价却是按本计算,卖得高的,一本可卖三块到五块,便宜的也是一块、两块。 就靠着这些不起眼的生意,他和妻子以及两个孩子,一家四口人居然在城里站稳了脚跟。 除去租房费、水电费、生活费、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开销后,每年还能存六七千块钱。 因为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所以他们两口子从不乱花钱,不但大人舍不得吃喝,就连小孩的衣服,也有将近一半是靠捡别人家孩子不要的。 他个人最大的“奢侈品”,就是每天抽一包5元钱的香烟。 象他这样的人,别说没有多余的钱,就是有钱,他的样子和穿著,又能指望除妻子以外的别的女人看上他吗? 小姐虽然只认钱,但他一来舍不得钱,二来他这形象和气质,小姐恐怕也会嫌弃。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居然怀疑我背着你找别的女人了?” 冉淑并没有因为丈夫的生气而退缩,问道:“那我问你,屋里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头发?什么头发?” 冉淑见丈夫真的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也不禁有点疑惑了,“未必你没发觉,最近屋里到处是头发吗?而且还是很长的女人头发……” ※※※ 董新友闻言一惊。他也注意到了,这段时间家里经常能看见一些掉落的头发。 地上,厕所,洗台、洗衣机、家俱、家电、旧书报、甚至床头,都经常会看见一些又长又黑的发丝。 他以为是妻子掉的头发,所以一直没有问。但现在,妻子居然反过来问他是怎么回事! 天,这真奇怪了,难道那些头发不是妻子掉的吗? 自己掉的头发?不可能!自己虽然头发也有一点长,但那些头发一看就是女人掉的头发! 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孩,今年刚满五岁,小的是男孩,才一岁零九个月。女儿晶晶虽然头发也不短,但那些头发,不象是小孩子的头发,虽然没有比较过,但应该都比晶晶的头发长许多。 所以,他一直以为是妻子掉的头发。 “真的不是你掉的?”他惊奇地看着妻子。 “我开始也以为是我掉的头发,所以没有问你。但我今天越想越不对,我以前很少掉头发,而且我的头发的发质有点黄,而那些头发很黑,不象是我的头发。” “那真是奇怪了,除了你外,别的女人还会把头发掉到我们家里?” “所以我才问你呀。” “你问我,我问谁?我们结婚快七年了,你几时看见我找过别的女人?有钱玩女人,我还不如拿这些钱多买几斤肉来吃!” “你真的没有找过别的女人?说句老实话……你只要老实交待出来,我可以原谅你。只要你以后再不乱来了。” 见妻子还是有点怀疑自己,他感到又好气又好笑,“真的没有!就象冯明开玩笑说的,只要把灯关上,哪个女人都是一样的!” 冯明是他的初中同学,现在城里当锁匠,同时替人擦皮鞋。除了冯明,他在城里没有一个同学、一个同乡跟他们家还有联系。 “奇怪,难道真是我自己掉的头发?可是……”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你好好注意一下,肯定是你自己掉的头发!” 冉淑还要再说,董新友放在床头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董新友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一定又是谁打电话来,让我上门收旧书旧报。” 果如所料,这个电话是要让他上门收旧书的。 “哪儿打来的?”他接完电话后,妻子问道。 “一个年轻女人打来的,说是她家里有一批旧书要处理。她家住在XX街,说那儿有个印刷厂开的门面,她的家就在那栋楼房的三楼。” “你在那儿也张贴过小广告?”妻子有点奇怪。因为张贴小广告,主要是她的工作,她不记得自己在那儿张贴过什么小广告。 “我也有点奇怪,可能她是从别的什么地方看见了我们的广告吧?” 冉淑心想也是,说道:“那你快起床去做生意吧,我在家洗衣服。” 虽然睡不成懒觉了,但为了一家人的生活,他不能有生意不做。起床后,胡乱洗漱了一番,便出门了。 妻子目送丈夫背影消失在前面的胡同口后,便开始收拾要洗的衣服。 她当然不会想到,她跟丈夫这次分别,其实是永别…… 8点49分,董新友开着自己用三轮摩托改装成的、专门用来搬运回收来的废品的小车到了XX街。 虽然从没去过那个女人所说的那栋楼房,但因为那栋楼房下面有个印刷厂开的门面,比较容易辨别,所以他很快便找到了那栋楼房。 这栋楼房是栋老楼房,估计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修建的,一共七楼,在当时还是算比较好的楼房,是一家医药公司的家属楼。但随着时代的变迁,象这样老旧的楼房,就是在这条老街上,也基本绝迹了。原来的住户,大半都已另买了房屋,搬迁到新居去了,而将旧房出租了出去。 三个月前,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买下了这块地皮,并将在下个月拆除这栋老楼,新建一幢29层的大楼。原来的主人和租户们自然都已接到通知,在拿到了搬迁安置款后,都搬了出去。因此这栋楼房其实基本上已成了一栋空楼。 楼下有三个门面,其中两家也已搬走了,只有这个印刷厂租的门面,因为还没找到新的门面,暂时还没搬走。 门面里有三个工人正在干活。二十余平方米的房屋里,将近一半空间都被作业本、笔记本、以及待加工的白纸堆满了。一个工人正站在一台老式的切割机前面,用机器切割一叠32开的大白纸。一个工人正在整理堆在地上的作业本,还有一个工人在收拾屋角的一只大纸箱里的切割下来的废纸屑。 董新友到了楼下,抬头看见楼上那些破烂的窗户、以及青灰色的砖墙上用红漆写了许多“拆”字,心想:“难怪那个女人要卖旧书,原来是要搬迁了。” 这栋老楼的大门就在这个印刷厂所租门面的旁边。说是大门,其实只是一个入口,虽然有铁门,但从来没关过。门上挂的大铁锁都已生锈了,只怕连钥匙在哪儿,也没人知道。 因为大楼只有一个入口,所以他没有问人,将自己的小车停在街边后,便拿着一条尼龙口袋进了大楼。 进大门后,里面是个狭长过道,本来安有路灯,但不知是坏了,还是因为白天不用开,总之,走道里的光线很昏暗,尤其是走到走道的中间一段路时,更是黑暗得可怕。虽然是大白天,但如果对面有人走过来,彼此也看不见对方的脸。 穿过这个狭长、黑暗的过道后,面前出现了一个面积大约30平方米的长方形的天井。天井里满是垃圾。断砖、变质的水泥、破花盆、潮湿的纸箱、发霉的棉絮、缺胳膊少腿的家俱、旧衣服、挂历、玻璃渣……总之,全是楼上的住户们搬家时随意抛弃的生活垃圾。 除了这些垃圾外,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中间,还有一些风干的粪便。 两只又肥大又恶心的老鼠正在垃圾里爬来爬去,看见有人来了,也不逃避,一只老鼠甚至抬起头来,睁着一双鼠眼与董新友对视。 董新友朝它吼了一声,见它并不害怕自己,也懒得与一只老鼠计较,见天井左边有一个楼道口,于是向那个楼道口走去。 ※※※ 楼道口安有一个铁门,但和外面那个铁门一样,看来从没有关过,上面全是铁锈。 楼道里也满是垃圾,粉壁上到处是小孩子留下的涂鸦。 一楼与二楼之间的拐角处,屋顶上安有一个路灯,开关是老式的拉绳式开关,但拉绳已经断了。电灯上面、以及楼板的边角都布满了蜘蛛网。 一只又大又可怕的蜘蛛死在了自己结的网里。尸体早已风干,看样子已死去很久了。 董新友看了一眼有些狭窄的楼道,清了清嗓子,跟着楼道向那个女人所在的二楼走去。 上了一楼后,在楼道右前方几步处出现了一个阳台。他微微犹豫一下,走到了阳台上。 这栋老楼房的阳台是个公用阳台,围着下面的天井,将这层楼的所有房屋连接起来。 几乎所有的门都没有关,通过破旧的门和窗户,可以看见一些屋子里还有不少主人扔下的各种生活垃圾。 “可能有一些还能用。”他心想。打算收购了那个女人家的旧书后,顺便再到这些破房里捡些有用的东西。 离开阳台后,他又跟着楼道向二楼走去。到了二楼,只见这层楼也跟一楼一样,看样子除了那个女人外,别的人家都已搬走了。阳台上、旧屋里到处是垃圾。 刚才给自己打电话的那个女人住在哪间屋里呢? 他正要发声呼唤,忽听咣地一声响,一扇朽败的窗户上面的玻璃忽然无风自落,掉在水泥地板上摔得粉碎。 他惊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大声问道:“收旧书旧报旧杂志!” 本以为那个女人听见他的吆喝声后,会马上出来招呼他。但意外的是,无人现身,也没人回应。 他又吆喝了一声,见仍然没有回应,心想:“难道出门去了?”于是拿出手机回拔对方的手机号码。 电话通了,楼道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人在家,怎么不答应一声?是睡着了还是……?” 他循声向前面走去,跟着楼道转了半圈,走到了一户人家的房门前。 手机铃声是从这间屋里传出来的,但屋里没有人。 门开着,地上满是垃圾,看来这个女人也没在这儿住了,只是还有一些没有搬走的东西需要处理。 “屋里有人吗?”因为听见手机铃声是从这间屋子里传出来的,而且里面有一间房门关着,所以他猜测那个女人一定在里面做什么。 还是没有回应。 “难道她睡着了?” 虽然他是一个老实人,但因为处身于这个特殊的环境,心里也不禁暗生绮念。 他咽了一口唾液,犹豫了一下,走进屋去,轻轻拍了两下那道关着的房门。 门没有关严,里面也没有人声。 他迟疑一下,推开了房门。 就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手机铃声停止了。 然后,他大吃一惊。 门内根本没有人!除了满地的垃圾和尘网蛛丝外,屋内什么也没有。 是自己听错了吗?他呆了一下,一边重拔那个号码,一边朝门口走去。 ※※※ 刚要按重拔键,他的手指便停止了动作。因为他发现了一样很奇怪、很恐怖的东西! 腐朽的门框上面,竟然垂挂着一丛又长又黑的头发! 天,他进门时根本没有看见那些头发!也肯定没有头发,因为就算他没有看见,那些头发也会碰到他的脸! 头发!又是头发! 他呆了一下,猛然明白到什么,恐怖地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夺门逃出! 他吓得全身发抖,脸无人色地一口气从二楼跑到下面的楼道口后,却又发现了一件更加可怕的事情: 刚才开着的铁门不知何时已经锁上了! 他吓得全身发软,试着用手扳了几下门上的铁锁。 锁虽然生锈了,但很牢固,绝不可能用手就能打开。 他虽然从不看鬼片,但遇到这样离奇而恐怖的事情,也已明白了,打电话的那个女人是个鬼! 天,我到底做过什么?为什么会遇上鬼?! 他又是恐怖,又是惊慌地大叫起来。 但只叫了两声,他便停了下来,因为他感觉到了背后的异样。 他呆了小会,才大起胆子回过头去—— 楼道上面并没有鬼,但却有一样很恐怖的东西!那个路灯上面,也悬挂着一丛又黑又长的头发! 第三章 距离上次约会时间,已过去了整整十二天。 施计暗想:“看来她对我还没有什么感觉,所以这么多天不见面,也不在意。” 虽然心里有些不满简洁对自己有些冷漠,但他心里却又禁不住想念她。 他们上次约会是在8月14日晚上,8月13日下午,他从北京旅行回来后,当晚便给简洁打去了电话,简单介绍了自己在北京旅行的经过后,他又问起了关于调查病毒的事情。简洁当时正在父母家里吃晚饭,可能是不想父母知道她在调查弟弟死因的事情,说道:“电话里说不清楚,等见面了再详谈吧。” 于是第二天他们在一家茶楼里见了面。他们要了两杯绿茶和一些零食后,便在舒缓的音乐声中,开始谈论起有关病毒的话题。 简洁将自己去崇仁路集邮市场调查,意外打听到那个和曾素雅、金薇吵过架,又打伤自己弟弟简单的邮票老板被煤车压死的事情告诉了施计。施计听后非常惊奇,两人虽然都怀疑病毒的源头可能与那个老板的店铺有关,但因为老板本人已经死去,他们都感到不知如何是好。 继续调查,就必须搜查他的店铺。一来他们没有资格,二来就算得到公安部门的帮助,也未必能查到那种病毒。而且,那个老板也已死了,就算真的在其店里查到了毒源,因为他本人也是受害者,因此要跟他的家人索赔,想必是个既复杂又漫长的过程。 另外,要调查病毒源头,光靠公安部门还不行,还得让卫生部门也介入,他们两人都只是普通教师,哪有这么大的能量?除非有足够证据,证明这种病毒确实存在那个店铺里,并有可能威胁到更多人的安全,这两个部门才有可能会引起重视。 ※※※ 因此,两人谈了半天,最后也没有商量出什么有用的办法。只是都有一种感觉,一条隐隐约约的线索似乎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却无力跟踪这条线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条线索断掉。 这次约会后,施计本来还想再多见几面,以增加彼此的感情。但运气不佳,第二天,简洁学校的一个老师家里死了人,简洁作为朋友,自然要帮一些忙。等这个老师家里的事情忙过后,新学期又开始了,简洁因为是高中二年级的一名班主任,所以又要忙着报名的事情,因此他们的约会只得一拖再拖。 施计原本计划要趁这个暑假的机会,确定彼些的关系,结果因为种种原因,计划泡汤了。 “刚开学,她这几天一定比较忙,等到周末再约她见面吧。” 他在心里打定主意后,才勉强安定了一些,为了排遣心中的郁闷,他决定今天傍晚出学校去逛一会。 他也懒得去学校的食堂吃晚饭了,关上宿舍门后,便直接从大学后校门出了学校。准备去平日常去的一家书店去看看有无新书,逛累后再到附近随便找家小饭馆吃晚饭。 他跟着学校院墙下的人行道往南步行了几分钟后,便上了大街。见路边有个擦皮鞋的小摊子,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皮鞋,虽然并不太赃,他还是决定擦一下皮鞋。于是走到那个摊子前,在小贩对面的一把矮椅里坐了下来。 他一边接受擦鞋匠的服务,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来,正要点火,忽听一个稚嫩的女声问道:“要不要买一份报纸,晚报、晨报、体育报、电视报,什么报纸都有!” 他抬眼看了对方一眼,只见卖报纸的是一名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因为自己每天都能在网上看到各类新闻,所以他已有很长时间不再买报纸看了,但看见对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不由心里一动,“来份晚报吧。” “谢谢!”小女孩手脚很利索地找出一份晚报递到他的手里,接过一元钱后,高兴地转身离去,又去向别的路人叫卖报纸去了。 施计一边抽烟,一边漫不经心地浏览晚报内容。 因为他每天都会上网看新闻,所以晚报上面的重大国内国际新闻他都看过,他只看了一下标题,便直接去看后面几版内容。 后面几个版面,主要是武汉市本地的一些新闻,以及一些广告、随笔之类的东西。 他不喜欢看随笔之类的文字,对广告也没多少信任感,何况这些广告,不是楼市广告,就是一些婚介、交友、医疗之类的广告,他也不感兴趣。于是他找到有社会新闻的版面看。 他先浏览了一下这个版面上的新闻题目,当他看到其中一条新闻的题目时,他不禁微微一惊。 小贩离奇死于一间空房内,警方证实其死因系急性心肌梗塞突然发作他呆了一下,忙看向下面的正文: 本报讯 (记者谢XX 通讯员罗XX) 一名从事废品回收的小贩,被人发现死在XX街医药公司家属楼一楼一间空房子里,经警方调查后,已排除他杀的嫌疑,称其系急性心肌梗塞突然发作死亡。 ※※※ 据死者妻子冉X回忆,8月30日上午7时50分左右,从事废品回收生意的丈夫董XX接到了一名女子的电话,约她丈夫到XX街原医药公司家属楼二楼去回收一批旧书,董XX开着三轮货车前往目的地后,却意外死在该栋大楼一楼的一间空房屋内!根据警方调查,以及法医的验尸结果,已经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并证明董XX死因是急性心肌梗塞突然发作。 对于妻子提供的那个电话的情况,警方也进行了调查,结果是:打电话的那个女人,确系住在二楼的一名住户,警方找到该女子后,她承认自己确实给她丈夫打过电话,并称自己是在街上看见了他们张贴的小广告后,记下了上面的电话号码。她约了小贩上门回收旧书后,因为没料到对方会这么快上门,所以先下楼到街上一家小吃店吃早饭去了。 她回屋后,因久等对方不至,于是又给董XX的手机打了两次电话,但都没人接听。她又试着拔打了另一个手机号码,结果该号码正是死者妻子冉X的手机号码,冉X接到电话后,非常意外,说丈夫早就出门了。 因为一直联系不上丈夫,冉X觉得很奇怪,于是亲自到该楼去找人,结果意外在一楼的一间、主人早已搬走的空屋里发现了她的丈夫的尸体,于是冉X立即打电话报了警…… 施计惊奇地看完这个新闻的内容后,呆了半晌,方才发觉自己的皮鞋已经擦完了,他付了钱后,拿着报纸一路边走边想。虽然他没有发现这件事与简洁弟弟的事情有何联系,但对于同一座城市里,在如此相近的时间里接连发生三起急性心肌梗塞死亡事件,他还是本能地感到其中可能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想了半天,决定将这个情况告诉给简洁,不管是否有关联,至少这件事也能成为他们再次约会的理由。 于是他拿出手机,拔通了简洁的电话。简洁接电话后,他有些激动地将自己在报纸上看到的新闻告诉了她。让他意外的是,他的话还没有讲完,简洁便激动地问道:“你说什么?那个死者是一名回收旧书旧报的小贩?” “是呀,这有什么不对吗?” 简洁没有马上回答,过了几秒钟才又问道:“你先别管,快把那条新闻给我念一遍!” 于是他将这个新闻念了一遍,简洁听后呆了几秒钟,才有些激动和恐怖地说道:“天,怎么这么巧,难道我们要调查的那个病毒,竟然隐藏在妈妈处理掉的一堆旧书里面?!” “你说什么?你妈妈卖过一批旧书?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就在……你上次去北京旅行那天下午,对了,那个小贩还给我妈妈留了一张名片,我马上给妈妈打个电话去,问一问那个留名片的小贩是不是姓董!” “好,你马上查问一下,我等着你的电话!” ※※※ 十分钟后,简洁给施计打来了电话,告诉他那个到简家收购旧书,并留下名片的小贩正是董新友。虽然结果不出所料,但真的得到证实后,施计还是激动不已。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问道。 “这还用问吗?我马上去董新友家里,将我弟弟的那批旧书重新买回来!” “那个董新友既然是做这种生意的,想必家里有很多旧书,你能确定哪些是你弟弟的吗?你不可能将他家里的所有旧书都买下来吧?” “我弟弟的书,几乎每一本都在扉页上面写有名字,有一些甚至还盖了他的私章,因此很容易分辨出来。” “哦,但是我觉得你这样做有点冒失。” “冒失?我们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想方设法调查病毒的源头吗?现在病毒的源头很可能就隐藏在那批旧书里面,我为什么不去把那些书再买回来?” “可是,你就不怕自己也被那种危险的病毒感染上吗?还有,就算你将那批书回收过来,你又怎么证明书里面藏有一种可怕的病毒呢?病毒这东西,既看不见,又摸不着……” “我当然害怕被病毒感染,可是……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不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就算要追查真相,也得首先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如果连命都丢了,追查真相不是得不丧失吗?”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有个高中同学,名叫骆儒,他是学医的,听说大学毕业后去了XX医院上班,也许他能帮上忙。就算他本人帮不上忙,至少他认识的医生以及这方面的专家要比我们多。” “有学医的人肯帮忙当然好,但听你口气,你们好象没有来往了,他会帮忙吗?” “我想应该问题不大,只要我对他实话实说,只要他有一点起码的职业道德感,就不应该对病毒视而不见。” “哦,”简洁小声说道,“可是……” “什么?” “……没什么。” 施计虽然看不见她现在的表情,但还是感觉到简洁心里一定另有想法,“你到底想说什么?你难道还想冒险,一个人去回收那些书?” 简洁迟疑一下,终于说道:“你真的肯定是病毒在作怪吗?” 施计神色一动,他已隐隐猜出对方在想什么。“不是病毒是什么?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也希望……真相只是一种病毒,但是……我觉得有些疑问,用病毒好象解释不通。” “什么疑问?”施计虽然嘴里在问,心里其实明白对方要说什么。 “如果只是病毒的话,我弟弟、金薇、以及董新友三个人的死因,确实可以这样解释。曾素雅虽然是摔死的,但如说真凶是病毒,也勉强解释得通。但是那个卖邮票的老板,他的死又该做何解释呢?他是被煤车压死的,这件事无论怎么分析,都跟病毒沾不上边,难道他的死只是一种巧合?” 施计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当然清楚,这个疑问正是他的有关病毒的推理和假设的软肋。 ※※※ 从目前的调查情况看来,简单、金薇、曾素雅三人并没有在这个邮票老板的店里买什么东西,因此病毒的源头与他的店铺联系起来,明显缺乏依据。而且,从后面发生的事情看来,病毒的源头似乎是藏在简单的旧书里,这样分析的话,那个邮票老板更与这些事情没有关系了。 但如说那个邮票老板的死,纯属巧合,又总觉得有一点自欺欺人的味道。 两人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后,施计才故作镇定地反问道:“那你是怎么分析的呢?”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觉得答案隐藏在那批旧书里的可能性很大。” 施计轻吁口气,“那你的意思,还是要去回收那批旧书?” “……” 施计干咳一声,“你真的非得知道真相?” “如果没有发生董新友的事情,而那个集邮老板又死了,我可能真的要放弃了,但现在……明知真相隐藏在什么地方,却不去查明,我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就为了这点不甘心,就去冒可能失去生命的危险?” 简洁没有吭声。 施计心里明白,简洁虽然嘴里在说要追查真相,心里其实有些恐怖。而恐怖的原因,是她怀疑真相可能不是病毒,而是一种比病毒更可怕的东西。 什么东西比病毒更可怕?她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施计心里能感觉得到。这也正是施计不放心的原因。 要怎样才能打消她的那些恐怖猜想,并阻止她的危险行动呢?他沉吟一会,说道:“也许是我们把事情看得太复杂了。而把事情看得很恐怖、很复杂的原因,就是我们非得把曾素雅的死,以及那个邮票老板的死,与那三起心肌梗塞事件联系起来。如果我们把曾素雅和那个邮票老板的死,都当成不相干的意外,那么病毒的假设,还是能成立。” 简洁轻叹一声,说道:“我们在电话里猜来猜去,其实根本没有用。” “那你的意思是,非得去回收那批书?” “我也不知道。” “这样吧,你先别急着行动,我联系一下我的那个同学,我们还是先从病毒的角度去查,要是查不出结果,再从别的角度去考虑吧?” “好吧。” 挂了电话后,施计立即给几个还有联系的高中同学打去电话,但没有打听到骆儒的电话。他又通过电信公司的查号台,查到了那家医院的号码,结果虽然打通了那家医院的电话,但不巧的是骆儒已于几个月前去北京某医科大学深造去了,并且他已更换了手机号码,同事们都不清楚他的新号码。 “看来要得到医学方面专家的帮助,不是短时间能实现的事情。简洁要是等不起,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背着我去回收了那批书……” 他越想越不放心,最后做出釜底抽薪的决定:与其让简洁去买回那批旧书,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找到董新友的家,将那批旧书悄悄回收了,并保存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再慢慢设法,寻求有关专家的帮忙。 ※※※ 打定主意后,他立即出门去向一位同事借了一辆小车,然后开着小车前往董新友的租处。因为董新友的事情上了报,所以他没费多少工夫,便问到了他的住处。 见到董新友的妻子冉淑后,他撒谎说自己是简单的大哥,妈妈卖那批旧书时,不但未经他的同意,而且那些书有很多是他的书,所以他想重新买回去。 冉淑虽然有点奇怪,也有点怀疑他的身份,但听对方肯出一百元钱的高价回收那批旧书,所以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她将这个奇怪的客人带进一间专门堆放旧书的小屋里,让他自己找那些书。 果然,简单的书里都写有名字,其中美术方面的书籍,不但写有名字,还加盖了一个刻有“简单学画”字样的私章。 除了买下所有有简单名字和私章的书外,他还发现了不少写有简洁名字的旧书,他也毫不犹豫地全部买下了。当然,因为超出了刚才所说范围,冉淑对这部分书另外加收了一点钱。 他用了近两个小时时间,才终于检查完了所有的旧书。然后将所买旧书装进一只带来的大口袋里,将口袋提上车后,驱车回了学校。 他将车开回原先停放的地方后,提着满满一口袋书向中文系的办公楼走去。 刚才他在路上就一直在思考要如何处理这些书的问题。这个口袋里就算没有可怕的病毒,也一定隐藏着别的什么东西。不管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总之一定很危险很不祥。因此,无论是从科学的角度,还是从迷信的角度,把书放到自己的单身宿舍里,都是一种不明智的做法。 他也想过干脆将这些书找个地方烧了,但一来担心简洁知道后,不知会对他怎样,二来他也觉得这样处理,有点不妥。 想来想去,他想到了一个暂时较安全的存放地点,那就是中文系的办公楼。 中文系的办公楼位于大学的西南角,与中文系主教学楼相隔五十余米远。这是一栋历史有些悠久的老式楼房,建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期,一楼一底,砖混结构,瓦片房顶。象这种历史久远的老楼房,除了在一些大学里还能看见外,别的地方基本已经绝迹了。除非是有意保留原样的古镇和名人故居。 办公楼四面都被树林包围住,只有一条鹅卵石小径与大学其他地方相通,环境清幽,鲜有人至。特别是假日的早晨,除了听见林子里的啾啾鸟语外,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此时时间已将近晚上十点半钟,周围更是寂静。 施计提着的重达六十斤的旧书,一口气快行了两分多钟,才终于到了办公楼下面。虽然现在不可能遇见别人,右臂也有点发酸,但他也不在楼下面的花坛上歇息一下,便又一鼓作气,将书提到了楼上自己的办公室门口。 他用钥匙开了大门后,按亮了屋里的电灯,然后将书提进屋去。 这间办公室是个大办公室,面积大约三十平方米,除了他外,另外还有五个同事在里面工作。 ※※※ 屋子中央被六张拼凑在一起的大办公桌占去了大半位置,每张桌子上面都堆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两边坐椅后面安放有几个老式的书柜,书柜上面以及周围地上,堆放着一些报废的电脑、键盘、鼠标等电子垃圾,以及几个装有各种资料和文档的大纸箱。进门处有一个饮水机。旁边很赃的落地窗帘下面,靠墙放着几把拖布。总之,屋里布置得非常凌乱,与其说这是一间办公室,倒不如说是一间杂屋更形象一些。 虽然大家很少乱动别人的东西,但为防万一,他还是决定将这袋不祥的书籍藏到高处去。他将自己的坐椅搬到自己使用的那个书柜下面,然后站上去,先将书柜上面原先堆放的一些满是灰尘的杂物搬到地上,腾出上面的空间后,才将那袋书放到书柜上面去。 因为时间已较晚,其他老师不可能今晚还来办公室,加之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感,所以他将口袋放好后,也顾不上清理那些放到地上的东西,拍了两下手上和身上的灰尘后,便欲离去。 但越是心慌,越易出错,他刚一转身,西服就不小心挂到了柜子的明锁上,因为转身时用力较猛,他差点仆倒下地,虽然终于站稳了脚跟,但放在柜子上面的那口袋书,在受到外力的作用下,有一小半书从袋子里掉了下来! 他吃了一惊,抬头看时,才发现尼龙口袋的袋口已经破了,原来系在袋口上的一根布绳也可能因为受力不均的原因断开了,落在了柜子边上。 他微微犹豫一下,方才蹲下身去手忙脚乱地收拾这些旧书,还没收拾好,就象成心跟他作对一样,口袋里又有一些书掉了下地,其中几本还砸到了他的头上! 他又慌又气,正想草草收拾一下便走人,忽然,他的目光定在了一样东西上面。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尺寸略三寸左右,相纸已经发黄,看上去很有些年月了。 因为那张照片躺在书柜下面,比较背光,所以他看不清楚上面的内容,只依稀可见照片上面有个女人。 那是谁的照片?是从书本里掉出来的,还是原来就在书柜下面? 他呆了一下,才伸出手去,将那张发黄的照片拾了出来。 他疑惑地看向照片上面的女人。 照片上面的女人也在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是一个年轻女孩子,年纪大约二十岁上下,披肩发,大眼睛,穿着一件白衬衫,气质看上去比较沉静,虽然没有画妆,但因为五官长得比较标致,所以反而有一种天然的美。因为是半身照,所以看不出她有多高。 照片的背景是一个亭子,亭外是一个湖,湖上有几条小船的影子。 风景如画,但很假,一看就是在相馆里拍的。 他与相片上的女孩无言对视了几秒钟后,才将照片反过来看背面。 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第一行是用蓝色墨水写的,字迹很娟秀,但墨迹很淡了。看样子是照片上面的这个女孩书写的: 一九六七年二月十四日于洛阳春风相馆 ※※※ 下面的字则全是用红色墨水写的,很奇怪的是,这些字他一个也不认识!甚至是哪种文字,都看不出来。 这些奇怪的文字看上去既有点象是韩国文字,又有点象是日本文字,还有点象是什么少数民族的文字。但是,只是有点象而已,其实都不是。 虽然他不认识韩国文字、日本文字、以及中国任何一个少数民族的文字,但他还是能肯定这上面的文字并非那些文字。 因为他看出上面的文字其实最象汉字。但让人费解的是,每个字都象是错别字。好象是汉字的一种“变种”文字。 他呆视了一会上面的文字,也不知是因为这些文字太神秘,还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恐怖和离奇,总之,他忽然想到了一种非常奇怪和可怕的可能: “这会不会是某种神秘的咒语?!” 难道,这就是他们要调查的那种恐怖的东西? 这个照片上的女人究竟是什么人?这张照片又是从哪儿来的?这些神秘的文字究竟隐含着什么信息? 要弄明白这些问题,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此时无论是环境还是心境,都不容他细想。他也不敢深想。 他决定马上离开这儿。无论这张照片是否就是他们正在调查的那个恐怖和不祥的东西,他都觉得带在身上很不妥,迟疑一下,便将照片夹进了一本书里。记下这本书的名字后,他也不敢再收拾这些掉在地上的书了,象要逃避什么似的,关上办公室的门后,便飞步离开了办公楼。 回到宿舍后,他还是觉得有些后怕。刚才他提着口袋去办公楼时,其实心里也有点恐惧,只是一直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象个机器人一样,只做不想。现在回想起来,他才觉得自己胆子真大,居然敢在夜晚,提着一袋很不祥的东西,去一座无人的老办公楼! “要不要把这件事情打电话告诉简洁?” 他一时难于决定。“算了,明天再去想这些事吧。” 为了晚上不做恶梦,他故意打开电视,看了很长时间的电视剧,直到两眼皮开始打架,方才关了电视睡下。 第二天,他很早便去了办公室。虽然其他同事都还没到,但因为是白天,所以他没有昨晚那样紧张。他趁同事们还没到来的机会,手忙脚乱地将昨天掉得满地都是的旧书全部收起来,堆放到自己的书柜上面。为防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将这些散书尽量用那只破口袋遮挡住。干完这些后,他才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面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他坐了一会,忽然莫明其妙地感到后背有些凉悠悠的,甚至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静静地盯着自己! 尽管明知身后绝无什么东西,但他还是忍不住几次回过身去看向背后。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老是疑神疑鬼的。”他正想起身暂时离开一会,同事彭建业走了进来。 ※※※ “早,上午有课吗?” “有一节课。” “哦,我有两节课,哎,昨晚看踢足球看到三点过,现在还想睡觉!”彭建业虽然是教中文的,但他最大的兴趣却是看球和踢球,其热情程度简直比体育系的老师还要高。 施计苦笑一下,没有问什么。如是平日,他一定会问对阵双方是谁,战果如何,但现在他心神不宁,只想安静地想想那些书的事情,所以故意冷淡。 彭建业见他不接腔,看了他一眼,虽然不明白他今天为何对足球毫无兴趣,但也看出对方精神和情绪似乎不佳,也不再吭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做上课前的准备工作。 施计点上一支烟,假装看桌上的一张报纸,心里却在思考别的问题。 不论那张照片是否与他和简洁在调查的那个东西有关,他都觉得有必要弄清楚那张神秘的照片的来历。 沉思一会后,他拿起桌上的一支铅笔,将自己想到的几种可能性写到一张白纸上: 一、是某位同事不小心丢失的; 二、是从简单或者简洁的某一本旧书里掉出来的; 三、是从那个邮票老板的店里得来的; 写下这三行字后,他放下铅笔,点上一支烟,一边吸烟一边继续思索。 他记得那张照片背后写的第一行字是:一九六七年二月十四日于洛阳春风相馆。也就是说,那张照片的拍摄时间,距离今天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三年。照片上的女人,如果按当时是二十岁算的话,今天也该有六十三岁了。 而这个办公室里的老师都是年轻讲师,最大的也才三十五岁,因此如果那张照片与某位同事有关的话,只可能是这位同事的母亲。 可是,有谁会将自己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带在身边呢? 办公室里的几个同事都不是本地人,就算有一张母亲的照片,也应该不会是母亲年轻时代的照片。而且,那张照片是在自己的书柜下面发现的,他记得上周末自己用拖布拖过自己座位周围的地板,如果那时那张照片就在下面的话,自己应该能看见。但既然没发现,显然是这周内才掉在书柜下面的。 这样分析起来,第一种可能性是很小的。那么第二种可能性呢? 那张照片如果是从那些旧书里掉出来的,不管原来是夹在简洁还是简单的旧书里,照片上的女人,都只有一种可能:那个女人是他们的母亲。 但是,他们姐弟从小就在母亲身边,特别是弟弟简单,从小学到大学。一直都在武汉读书,有什么必要悄悄收藏一张母亲的照片呢?而且还是母亲年轻时代的照片。 若说是别人送的,显然更说不过去。不管对方跟他们是什么关系,都不会送一张自己母亲的照片给他们。 看来,第二种可能性也不高。 第三种可能性呢?似乎更不可能。从现在掌握的一些情况看,简单、金薇、曾素雅三人并没在那个邮票老板的店里买什么东西,就算他们买了,也应该是邮品,不会买一张莫明其妙的照片吧。 ※※※ 而且,那个店里又怎么可能有这种奇怪的照片卖呢。 他思忖一会,忽然想到第四种可能性: 会不会是自己昨晚选错了书,将一本不属于简单、简洁的旧书,误当成他们的书买回来了,而那本书真正的主人,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女人? 他眼前不由浮现出一个场景: 四十三年前,一个年轻女孩子坐在一张书桌前,对着自己的照片自我陶醉一番后,便将照片夹进了正在看的一本书里。后来,可能是忘记了照片的事,也可能是没有再看那本书,总之,这张照片一直留在了那本书里。 岁月如流,当年的白衣少艾,那头又长又黑、宛若瀑布般的长发,如今已经变成了灰白色,如花的容颜也已不在,几道皱纹悄悄爬上了曾今光洁无暇的额头。她当年看过的书,自然也已过时,她的孩子将那本书,连同别的一些旧书,用低廉的价格卖给了一个专门回收旧书的小贩…… 他发呆一会,才停止了这种浪漫而又有些伤感的暇想,神思又回到现实中。 “难道是我多疑了,那张照片根本与我们调查的事情没有什么关系,只是阴差阳错,到了我的手里?” 他呼出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摁灭在桌上的玻璃烟缸里,正要起身到门口的饮水机里为自己倒一杯开水,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都不能解答一个疑惑:那些奇怪的文字究竟包藏着什么信息?” 不管照片的真正主人是谁,也不管那些字是什么人写的,在一张照片背后,写上那些奇怪的文字,总有其原因吧? 他思索一会,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立即从座位里站起,转过身去,取出钥匙,开了书柜旁边那一列铁皮文件柜中的其中一个文件柜,拿出里面的一个数码相机。 他将数码相机放到桌子上,看了一眼正在电脑前敲打键盘的彭建业,然后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椅子搬到书柜下,站到椅子上,装成找资料的样子,从那堆隐藏在口袋背后的旧书里,找出那本夹有照片的书,将书拿下来后,又将那张相片取出来放在办公桌上。然后若无其事地开了数码相机,对着这张神秘的照片拍了一张相,接着又将照片反过来,把那些奇怪的文字也拍下来。 “你在干什么?”他的奇怪举动引起了彭建业的注意。 “没什么,别人托我把一张老照片扫描到电脑里,但我觉得扫描很麻烦,所以干脆用数码相机直接拍下来,放到电脑里看效果怎样。” “哦,什么老照片?我看看。”彭建业好奇地走过来。 施计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对方看了那张照片。 “这些是什么民族的文字?看上去好奇怪呀!”彭建业问道。 “我也不认识,我问过那个老人家,她也不认识,说是……一位算命先生写上去的,这些迷信东西,谁弄得明白。” “是吗?”彭建业纳闷地问了一句。 ※※※ 他没有回答,暗想:“看来这张照片不是他丢的。” 他决定将翻拍的照片存入电脑后,再让其他几位同事也看看,以便确定是否是他们无意间丢失的。如果排除了第一种可能性,他就用同样的办法,故意让简洁也看到这张照片。如果简洁也不认识照片上的女人,那自然也排除了第二种可能性。 然后他再抽时间,将那些旧书全部重新检查一遍,看是否是自己粗心,错买了别人的旧书,以确定第四种可能性是否可以排除掉。 如果第四种可能性也被排除了,那就只剩下第三种可能性了,即照片是从那个邮票老板处得来的…… 第四章 星期四下午的两节课是作文课,以前简洁布置完作文题目后,都会在讲台上面的凳子上坐下来看书,同时监督同学们写作文,但今天她因为心神不宁,将这次的作文题目写到黑板上面后,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便出了教室。 现在是上课时间,长长的走廊里除了她外,没有一个人,她快步走到楼道口,拿出手机,给施计发了一条短信:联系上你的同学了吗? 只等了十秒钟,施计便打来了电话,她怕影响到楼道口边的高二三班上课,赶紧接了电话,同时往下快走几步,直到走到三楼与二楼之间的转折处方才停下来。 “喂,你没上课吗?”她小声问道。 “没上课,刚才本来想给你打电话,忽然想起下午你有两节作文课,所以没有打。” “他居然记得我今天要上什么课!”虽然心里有一点惊讶和感动,但她故做糊涂,问道:“你联系了你的那个高中同学了吗?” “没有,他去北京读研究生去了。” “哦,”简洁正感失望,忽听他问道:“我想问你一个有点冒昧的问题。” “什么?” “你妈妈今年多少岁?” “我妈妈?你问这个干什么?”简洁惊奇得瞪大了眼睛。 “你先回答我。” “她今年……刚满五十三岁。” “哦!”施计顿了一会,才又说道:“我听你说过,你弟弟简单和你其实没有血缘关系,他的亲生母亲……” “你到底想干什么?怎么突然调查起户口来了!” “你先回答我吧,你知道简单的亲生母亲是哪一年出生的吗?” —·文>—“我不太清楚,反正比我妈小几岁。” —·人>—“你确定比你妈小?” —·书>—“是呀,怎么了?” —·屋>—施计轻呼口气,“我只是想知道,有一张照片上面的女人是不是你或者简单的妈妈,现在看来不是。” “照片?什么照片?”简洁虽然很莫明其妙,但也猜到事情必然有了一些进展。 “没什么,你……能把你妈妈以及你弟弟的妈妈的照片,想办法从网上发一张给我吗?”施计喃喃说道。 简洁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提出如此奇怪的要求,却已听出他的声音有点发抖。“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施计没有吭声。 “你……是不是背着我去把那些旧书买回来了?” ※※※ 施计仍然不答。 简洁正要再问,施计忽然挂断了电话。 简洁又惊又疑,忙回拔他的电话,但对方已经关机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刚才为什么会问我那些奇怪的问题?” 虽然她想不明白,但也隐隐约约感到:施计一定查到了什么,并且遇到了很恐怖的事情,所以他才会那样失常。 她心里又急又乱,同时又有一种负疚感:这件事情本来与施计无关,施计之所以卷入进来,只是因为自已,可是他算什么呢?男朋友吗? 就算是男朋友吧,难道就该为了她,承担太大的风险? 她越想越不安。她虽然看上去是一个比较理智和沉静的女人,但实际上她很感性,也很急躁!尽管施计不肯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越是不说,她越是明白:他一定卷入了一件恐怖的事件中! 如果这件事与自己无关,她也许不会太在意,但现在,对方如果是因为自己,而卷入了一件可怕的事件里,甚至可能有失去生命的危险,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坐视! “我得马上去找他,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全身热血如沸,哪里按耐得住,立即回到教室里,从讲桌下面拿出自已的挎包,然后故做镇定地对同学们说道:“我有点事要离开一会,希望大家能自觉遵守课堂纪律。”又对坐在第三排的班长赵星辰说道:“赵星辰负责监督大家,有谁趁老师不在,不遵守课堂纪律,你把名字给我记下来。” 匆匆交待几句后,便离开了教室。 她心急火燎地从学校后校门出去后,招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向施计所在的大学。 五分钟后,到了XX大学。因被门卫拦下,她心里着急,干脆自称是施计的女朋友,并反问对方中文系在哪儿。门卫见她很着急的样子,指明路由后,让她进了校门。 虽然是第一次进这所大学,但因为弄清楚了大概方位,所以很顺利地找到了中文系的办公楼。 施计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窗外发呆。办公室里还有一名同事,正在网上查什么资料。 简洁轻步向施计走过去,那位同事发觉有人进来了,但看简洁要找的不是自己,看了她几眼,又看向电脑。 施计象丢了魂一样,直到简洁走到他的座位边,他才终于发觉,看见简洁,他不由吃了一惊。 简洁也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但她没有看他,而是看着他面前的电脑显示屏。 屏幕上面有一张黑白老照片,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正默默地注视着简洁。 施计惊了一下,才慌忙伸出手去,按下了显示屏的电源键。 显示屏虽然变成了一片黑色,但他还是马上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其实没有意义。因为她已经看见了那张不祥的照片! 两人无言对视了两秒钟后,施计才淡淡说道:“我们出去走一会吧。”一边说,一边弯下腰去,直接关了主机电源。 ※※※ 简洁轻咬芳唇,虽感纳闷,但不便在办公室里多问什么。两人默默出了办公室。 那位同事看出他们关系不寻常,心里暗自猜想:“施计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两人的脸色都那样奇怪!” 施计带简洁下楼后,走到花坛边一条木椅前坐下来,简洁也坐了下去,问道:“你说的那张照片,就是电脑里的那张吧?” 施计轻叹口气,从西服里拿出烟盒,取出一支点上后,才说道:“你怎么不打招呼就来了!” 简洁不答,只是默视对方。 施计又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 沉默几秒钟后,施计才将自己发现那张照片的经过,备细说了。 听说他背着自己,去将那些旧书重新买回来的事后,简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呆了小会,才道:“你怀疑那张照片是从那个死去的邮票老板那儿得来的?” “除了这种可能性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性。” 他将自己对照片的看法分析给简洁听后,又说:自己将翻拍的相片存进电脑里后,故意让同室的几名讲师都看了那张相片,结果他们都不是那张照片的主人。他又趁上午不忙,将那些旧书重新检查了一遍,发现自己并没有误买回别人的旧书,所以他刚才特意问简洁那两个问题。虽然没未看到简洁母亲以及简单生母的相片,但从年纪判断,可说已经排除了照片上的女人是他们母亲的可能,刚才简洁看到那张照片的反应也证明了这一点,因此照片的来源已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性。 简洁听了他的分析后,心里也不禁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怔了半晌,才颤声问道:“难道你真的认为那张相片上面的文字是……一种咒语?” “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恐怕是这样的。” 简洁倒吸一口凉气,又问道:“就算真象你猜测那样,但你又不懂那些文字的含义,为何……?” “虽然看不懂,但我估计那张照片不但看不得,而且……谁得到它,谁就可能要……!” “……你有什么依据?” “只是一种直感。” “是你想象太丰富了吧?你不是怀疑事情与某种病毒有关吗?”简洁小声说道。 “我也但愿如此!” 简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两人沉默良久,简洁才又说道:“不管事情是否与那张照片有关,也不管那张照片是否真有那样可怕,反正我也算看到那张照片了,我想直接看看那张照片,以及背后那些奇怪的文字。” 施计惊奇地转过头来看向她道:“你不怕死吗?” “未必会死,我看有可能是你想多了,就算罪魁祸首并非是一种病毒,但也未必一定就与那张照片有关。” 施计苦笑一声,问道:“你能给一种合理的解释,证明那张照片的来历,还有第五种可能性吗?” ※※※ “我确实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性,但是,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什么?” “如果那张照片真是从那个邮票老板的店里得到的,那一定是曾素雅或者金薇她们买来的吧——我弟弟去那个店,是因为曾素雅和金薇已经与那个老板发生了矛盾,所以不可能是我弟弟买的吧——那我就不懂了,曾素雅和金薇为什么要买这张奇怪的照片?这张照片既不是古玩,也不是文物,更不是邮票,除了上面有些古怪的文字外,它只是一张很平常的老照片。” 施计沉吟道:“这个问题,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想过了。因为四个当事人都已……出了事,所以只能做一些假设和猜测。曾素雅、金薇、还有你弟弟,都是学美术的吧?所以我分析有这几种可能性:一、照片上的女人,是否与美术有某种关系?二、那个女人会不会是那个年代的一个明星?三、是否正是因为有那些奇怪的文字,所以才引起了她们的好奇?” 他叹一口气,又说道:“我总觉得学美术或者艺术的人,脑子都跟平常人有点不同,因此,也许还有别的可能性。” 简洁想了想,说道:“我看我们两个在这里纸上谈兵、坐而论道,也没有用,既然你想到了这些可能性,就干脆证明一下。” “当然要证明,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没有必要卷进来。” “你说什么话,事情要真象你猜测那样可怕的话,我更不能置身事外。本来是你不该卷进来,现在你卷进来了,却让我退一边去,我怎么安心?再说,我也算间接看到那个照片了,因此我说不定已经卷进来了!” “你只是看到了电脑里翻拍的照片,没有直接看到照片,更没见到那些文字,有可能不算。” “我看未必。那个收废品的……名字是叫董新友吧?他肯定没有看见过那张照片,否则他应该将照片从书里取出来,而不会把一张古怪的照片继续夹在要卖的旧书里,但他还是出了事。” “我说了:凡是看到那张照片的人,或者得到了那张照片的人,可能都会死去!董新友确实应该没看见过照片,但他满足第二个条件!” “不管我到底卷没卷进来,这件事情都可说是因我而起,所以我不能置身事外。再说,如果看见翻拍的照片也算的话,我更不应该坐以待毙!” “坐以待毙”这四个字一出口,两人都是一惊。 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口出不祥之言,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顿了一会,简洁才小声说道:“你去把那张照片拿来看吧,我们一起面对,一起想办法。虽然我们都不懂咒术这些迷信东西,但我以前看过一些香港拍的电影,知道咒术其实都是可以解咒的,也许我们能找到解咒的方法。” “你真的非看不可?” “嗯。” 施计长叹口气,将手里的半截烟扔到远处一个垃圾筒边,说道:“既然你非要看,就跟我一起上楼去看我翻拍的相片吧。” 见简洁要说什么,他将手一摆,“你听我讲:如果看了翻拍的相片也算的话,那你看见翻拍的那些文字,效果不是一样吗?如果不算,你至少还有后退的余地。何必非得把自己卷进来呢?如果你真的想要心安,我若……发生了什么意外,你那时再看照片也不迟呀。这样的话,至少有可能多争取一点时间。” 简洁虽然已决心要卷进去,但听他说的也有道理,迟疑一会,终于同意。“好吧,那我们现在就上楼去。” 两人回到办公室里,施计将电脑重新打开,并调出保存在E盘里的那张翻拍的、有疑似咒文文字的照片让简洁看。 同事小周见他们去而复回,本想开几句玩笑,但见两人神色都有点严肃,怕自讨没趣,索兴关上电脑离去了。 简洁看过那些奇怪的文字后,又让施计将那个女人的照片调出来看。她本抱了一线希望,对方是个什么电影明星,但看了半天,却不认识这个女人。当然,也不排除她是明星,只是他们不认识的可能。 施计待她目光从照片上面移开后,关了照片文件,又取出一支烟来点上。 简洁默坐一会后,问道:“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虽然照片的来历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性了,但还是要确认一下,如果你明天早上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去邮票市场看看。那个老板虽然死了,但他的店铺应该还在开,我们可以到实地调查一下,看店铺里除了邮票外,是否还兼卖其他东西。” 简洁点点头,“我明天给王芦荟打个电话,叫她代我上一节课。” 顿了一下,又说道:“我有一种感觉:照片上面的这个女人,可能是那个年代的一个小有名气的明星,所以金薇她们才会买下那张照片。本来要证明这一点并不难,只是……要调查这个问题,就不能不把照片给别人看。” 施计点点头,“我也有这种猜测。” 两人一时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沉思一会,简洁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啊,我想到了第五种可能性!” 施计眼睛倏地一亮,“第五种可能性?快说来听听!” “假如那个照片上面的女人,真的是那个年代的一个明星的话,会不会实际上是我妈妈或者爸爸收藏的一张照片?” 施计闻言一怔,“是呀,我怎么一直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性!” 简洁苦笑一下,说道:“我之所以突然想到这种可能性,是因为我发现你刚才的推理,有一个重大漏洞!” “什么重大漏洞?” “你想:那天我弟弟是因为接到金薇的电话,才去邮票市场的,那时曾素雅和金薇已经跟那个邮票老板发生了矛盾,因此照片肯定不是我弟弟买的,而只能是曾素雅或者金薇买的,但她们怎么自己没带走照片,却将照片夹到我弟弟的书里了呢?这说不通呀。” ※※※ 施计重重吁口气:“是呀,我居然没想到这一点!”又道:“这样分析起来,那照片的来历还有第六种可能性:就是简单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得到了这张照片。” 简洁道:“是呀,这也有可能性呀!” 两人想到这两种可能性后,紧张的情绪顿时减了不少。因为无论照片是简单的,还是父母的,至少这张照片并非一张恐怖的照片,就算上面的文字真是什么咒语,也不会咒到不相干的人人。 但这样一来,问题就又回到了原点:曾素雅、简单、金薇、董新友、以及那个邮票老板的死,又是因为什么呢? 本来,要证明照片是否是简洁父母收藏的相片,只要把相片,或者把翻拍的照片拷贝成一个文件,由简洁带回家去,让父母看看,就能确定了。但两人为了谨慎起见,决定还是按刚才的计划,明天上午先去邮票市场调查一下再说。否则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便将简洁的父母也卷进去,既不孝道,也很莽撞! ※※※ 第二天早上,还不到七点半钟,施计便开着借来的小车到简洁所在的学校门前接简洁。因为昨天下午便已约好,所以简洁早已起床,并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接到施计的电话后,她立即挎着皮包出了校门。 上车后,施计问她早饭想吃什么,简洁性子较急,说到了目的地再随便吃点东西吧。施计心里还未完全放心,食欲并不佳,听她这样说,便不再客气。 十余分钟后,到了汉口崇仁路,施计在收藏品市场附近找个地方将车停好后,两人随便找了家小面馆吃碗面条后,便进了收藏品市场。 今天虽然是星期五,但因为不是节假日,又未开展什么交流活动,且时间较早,所以市场里并不怎么热闹。两人径直上了二楼,去找上次简洁调查到的那个铺面。 果如施计所料,那家店面的老板虽然死了,但家里人并未因此关门大吉,店面开着,一个皮肤较黑、形象有点凶恶的中年妇女拿着一把鸡毛掸子,正在拂拭店门旁边的玻璃货架。 简洁暗忖:“看样子两口子都不是好相处的人。” 果然,他们刚走进店里,便领教了老板娘的厉害。施计干咳两声,从西服口袋里摸出烟盒来,正要取一根烟点上,老板娘便不客气地制止了他:“对不起,店铺里不许抽烟!要抽请到门外去抽。” 简洁施计交换了一个眼色,施计苦笑道:“老板娘,你怕我把你的邮票烧坏了吗?你对客人说话这样大声,就不怕吓跑客人吗?” “店里的东西,随便哪样都烧不得!你们想买东西我欢迎,但抽烟不行。” 施计将烟盒收回口袋里,有些尴尬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翼,然后装成一个顾客,随意观看店里的商品。 这个店铺面积不到十平米,但主人却充分利用了里面的空间。店门两边以及正对店门的那面墙壁,都设有比成人还高的玻璃货架,店门口横着摆了一个小摊子,小摊子上面也设有一层玻璃,下面陈列着一些邮品。 ※※※ 简洁用眼扫视了一遍那些陈列于玻璃货架上面的邮品,便将视线投向了那个杂货摊子。心里暗忖:“这家店里果然不光是卖邮票。” 老板娘不冷不热地默看了他们一会,见两人似乎都对邮票不感兴趣,忍不住问道:“想买点什么?” “随便看看。”施计说道。 老板娘耐着性子,沉默小会后,又开口说道:“这些都是真货,你们随便看吧,保证没一件是假货。” 施计默看了一会杂货,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瓷器都是真正的古董?” “放心,货真价实,假一赔百!” “嗯,每个老板都会这样说,可是大半人买到的却是赝品,或者没什么价值的真东西……” 老板娘不悦地看了客人一眼,说道:“你要不信,可以不买,要是信,买后可以随便拿到哪儿去鉴定真假,假一赔百!” 见客人脸有疑色,又说:“放心,我们又不是摆地摊的,天天都在这里,卖了假货,还能跑吗?” 简洁扫视完这些杂货后,见里面并无相片,故意问施计:“我上次听见人说,在哪个店铺里还有一些老照片卖,怎么今天我们来了没发现?” 老板娘闻言微微一惊,问道:“你们想买哪类老照片?” “也不一定,反正是看起来有点意思的老照片,最好是六七十年代的老照片。” 老板娘听了犹豫一下,说道:“我们本来有一些这类老照片,但都卖完了,你要真想买,可以留个电话号码,我有了货就给你打电话。” 简洁不答反问道:“那种老照片那么容易得到吗?你们有特别的收购渠道吗?” 老板娘说道:“我们也没有专门收买这类东西,不过上个月店里确实有几张你说的这种老照片,但都卖出去了。” 她犹豫一下,又说道:“说起来又怪又气人,居然还有人偷这种老照片!” 简洁施计都是一惊,对视一眼,简洁问道:“不会吧?偷这种老照片做什么?” “你不信?我也不信,但真的发生过!看起来还人模人样的,想不到还干这种事情!就在前一个月,七月初的样子,有两个年轻妹儿在我们店里偷了一张老相片!” 简洁神色一动,问道:“是吗?她们是什么人?偷的是张什么相片?” “我也是听我老公说的。听说那两个妹儿,外表看起来还象两个正经人,她们本来是来买邮票的,结果看见有老照片卖,就拿起来看了半天。听我老公说,被偷的那张照片是个年轻女孩,过去拍过几部电影,叫什么名字我想不起来了,因为那时这个店都是我老公在管,我只在家里做副食生意,所以那时我也不太懂这些事情。 “那两个妹儿好象认识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她们问我老公是从哪儿得到这张照片的,我老公说是从熟人那儿收来的,问她们要不要,她们问多少钱,我老公说两百元,她们嫌贵了,讨价还价半天,最后说成了六十元,我老公见她们真心要买,就同意了,哪知她们又反悔不要了!我老公见她们不讲信用,本来就有点生气,她们又不自觉,一会问这套邮票多少钱,一会问那套邮票有没有少,问来问去,一样都不买!还伸手乱摸了一张不能摸的小型张,我老公说,那张小型张被她们摸过了,有了指纹就不好卖了,要她们买下来,否则就不许她们走人,她们不但不肯买,还大吵大闹起来! “那两个妹儿死不讲理,其中一个还拿出手机,给她的男朋友打了电话。她的男朋友到后,不问青红皂白,就跟我老公吵了起来。我老公也是一个服软不服硬的脾气,两人说不了几句,就打了起来。当时好多人都跑来劝,才终于把两边劝开了,我老公看出他们都不是讲理的人,也懒得跟他们计较了,没有要求他们买下那张邮票。哪知我老公心软,那两个妹儿却不是好人,居然趁刚才混乱的机会,把那张相片偷走了!” 简洁自然明白她说的那三个人指谁,虽然确实那张相片是在简单的旧书里发现的,但见对方口口声声骂人偷了她的东西,心里有些气愤,打断她的话头:“你说当时现场很乱,你老公又没亲眼看见她们拿走相片,凭什么说是人家偷了相片呢?” “不是她们是谁?那张相片是我老公从一个熟人手里买下来的,才第一天就不见了,而且只有她们两个问过,不是她们偷的,我敢把脑袋拧下来!” 简洁不服气道:“你那张照片很特别吗?就算是个明星,也未必很出名吧,别人犯得着偷吗?” 老板娘发觉对方语气有点不友好,只是想不到为何如此,惊了一下,才说道:“到底那张相片有什么特别,说实在话,我老公也不太明白,不过,那张相片是从土里弄出来的……” 话一出口,立即惊觉失言,忙改口说:“是从熟人手里买来的,听说照片上的那个女人以前演过几部电影,肯定很出名,不然那两个妹儿怎么会认识她?” 施计见简洁已有点意气用事,忙接过话头:“你说是从土里弄出来的,是什么意思?”看了店门一眼,又压低音量说道:“难道是通过盗墓得来的?”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红口白齿地乱说什么?谁干这种违法的事了?” 简洁冷笑道:“你自己说漏嘴了!” “你们是什么意思?是成心来吵架的?我说什么了?” 简洁正要还嘴,施计忙道:“我们走吧,大清早的。” “就是!清早八晨的,跑到人家店里来吵什么?” 施计瞪了老板娘一眼,低声道:“都别说了,让人听见了,恐怕公安局来了,大家都不好说。”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也被公安局三字镇住了,闭上了嘴。 施计对简洁说道:“我们走吧。” 简洁也已意识到自己有点意气用事了,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 在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昨天下午,他们想到关于那张照片的来历有第五种和第六种可能性后,虽然还未得到证实,但两人心里都有了一种乐观的情绪。因为他们都觉得这两种可能性其实更符合常理。今天之所以仍来邮票市场调查,只是为了确定那张照片与那个邮票老板无关。 只要证明了这一点,那么这张神秘的照片便不再恐怖和危险。 但是,事与愿违。他们最担心的结果偏偏正是事情的真相!那张神秘的照片真的来自那个邮票老板的店里。 虽然查明了照片的来历,并不能证明曾素雅、金薇、简单、董新友、以及那个邮票老板,五个人的死,一定与这张古怪的照片有关。但是,能把这五个人的死联系起来的东西,却只有那张老照片。 因此他们都已明白,那张照片一定是张极不祥、极恐怖的照片。 虽然他们还没弄明白照片背后的那些古怪文字究竟是何含义,但根据前面发生的五起离奇死亡事件推断,事情十有八九是施计推测那样: 凡是看到那张照片的人,以及得到那张照片的人,都将死去! “可能要不了多久,坐在我身边的这个人,以及他的几名同事就会相继死去……!我呢?我没看见那张照片,也没有得到那张照片,但我看了施计翻拍后保存到电脑里的两张照片,这样算不算呢?如果也算,我也会死去!” 简洁想到自己不但连累了施计,而且恐怕连自己也已卷入其中,只觉全身发冷,想要对施计说句对不起,但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他根本不需要毫无实用的道歉,她说这种话,只会加重他的恐惧和绝望之情。 “如果时间能倒流该多好!都怪我!要是我不对他说出我想去回收那批旧书的想法,他就不会背着我,去冒那种险。明知那批旧书里可能有一种致命的病毒,或者别的要命的秘密,还自己找上门去送死,将那批旧书重又买回来!” 她正心潮暗涌,忽听施计说道:“对不起,我可能连累了你……” 她全身一震,惊奇地转过脸去看他。 施计仍然面无表情地目视正前方,专心地开自己的车。 虽然他的神色看上去很镇定,但她知道他心里一定也跟自己一样,充满了恐怖和懊悔。 “你是什么意思?明明该我向你说对不起,你怎么反过来……” 施计苦笑一下,一边操纵方向盘,一边说道:“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你并没有委托我调查这件事情,更没有让我去回收那批旧书,是我自以为是,自作主张,自己逞能,结果一错再错!我只因为太好奇,就背着你去了X县,私下调查曾素雅出事的详情。 “我从报纸上面看到董新友死于急性心肌梗塞的新闻后,并未发现这件事与曾素雅、金薇以及你弟弟的事有何关系,却毫不负责地将这个新闻特意打电话告诉给你! “如不是我多事,不把这件事告诉你,你就会象你自己说的那样,因为那个邮票老板已死,线索已经中断,而被被迫放弃调查了。结果,我的这个电话,使你又看了所谓的希望!并产生了想去回收那批旧书的念头! “我发现你心里产生了这个可怕的想法后,本来也能阻止事态的继续发展,只要我设法劝你放弃这种想法,或者我将那批旧书收回来后,看也不看就一把火烧掉,也许就没事了?偏偏在自己发现了那张照片后,又要自以为是地加以分析,并在电话里问你妈妈的年纪这种奇怪的问题,结果勾起了你的好奇心……”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简洁小声说道。 她也不知对方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疚感,还是确实这样想,总之,她听了这番话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 “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所以才会发生这么多偶然和必然的错误!” 就在两人的沉默中,车子开到了一个岔路口,左边通往简洁的中学校,右边则通往施计所在的XX大学。 “我就在路边下了吧。”简洁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我先送你回学校。” “算了,我不回学校了,我想回妈那儿去吃晚饭。”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太远了,我自己乘公交车回去。” 施计还要再说,但简洁却坚持要下车,施计无可奈何地将车停到路边。 “也许事情没我们想象的那样可怕,你不要背负太重的思想包袱了。”简洁一边打开右车门,一边说道。 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所以她说得很小声。 施计默默目送简洁走到前面那个公交车候车亭边后,才叹息一声,将车开上了右边那条道路。 他一个人默默开了两分钟车后,忽然想到什么,精神一振,看了一眼后视镜,见后面没有车跟上来,急忙转动方向盘,就在路中央将车调过头来! 几辆迎面开来的小车因为他的这一举动,不得不急踩刹车。 “开的啥子车哟?在路中间调头!” “哪个黄棒师傅教的哟?居然这样开车!” 两名小车司机大声呵斥和挖苦施计。 施计虽然有些恼怒,但他心里很急,懒得计较,将车调了头后,全速向来路开去。 简洁已经等到了一辆公交车,正要上车,忽听施计大声招呼自已:“简洁!简洁!” 简洁一惊,见施计去而复回,呆了一下,才走到施计的小车边。“你怎么又回来了?有什么事吗?” “快上车!” “干什么?”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简洁虽然有点莫明其妙,但见他神色很紧张和激动,微一迟疑,便打开车门,重又坐到了副驾驭位置上。 “需要我帮什么忙?” “也许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但我还是不甘心坐以待毙!所以想请你帮个忙,我们一起计算一下,我到底还有多少时间!” 简洁小小吸了口气,蹙眉问道:“我怎么算得出来?” ※※※ “要精确计算,现在可能做不到,但大致推算一下,应该没问题。你的包里有纸和笔吗?” “有笔,但没有纸,只有餐巾纸。” “有笔就行,快把笔拿出来。”简洁哦了一声,拉开挎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支签字笔来。 施计从西服口袋里摸出烟盒,将里面剩下的两根烟拿出来,扔出车窗,然后将烟盒撕开,取出里面的那层包装纸。 接过笔后,他将那张纸放到自己的右大腿上,说道:“我们可以通过前面的五个人,推算一下大致期限。” 简洁点点头,心道:“有用吗?” “上次曾素雅出差来武汉,大致日期你知道吗?”施计问道。 “好象是……6月的最后那几天,她在武汉一共出差三天,走前那天是在我妈那儿吃的晚饭,那天是星期五,所以我也在场。” “哦!”施计摸出自己的手机,查了手机里的日历后,很快便确定了那个星期五是6月28日。“曾素雅和金薇是最后那天去逛的邮票市场吧?” “是。” “也就是说,曾素雅、金薇、简单他们看到那张照片的日期是6月29日?” “……应该没错!” 施计点点头,又道:“刚才那个邮票老板的妻子说,那张照片刚从一个熟人那儿收买来,结果第一天就被曾素雅、金薇她们……拿走了,这样看来,邮票老板得到照片的日期是6月28日。” “嗯,她如说的是真话,那就没错。” 施计长吁口气,“现在就当她说的属实吧。”一边说一边在纸上记下两行字: 6月28日,邮票老板得到照片; 6月29日,曾素雅、简单、金薇看到照片; 虽然两人相识了不短时间,但简洁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写字,心道:“字写得真漂亮!” “你上次说,你去邮票市场调查时,听到旁边那个店铺的老板娘讲:那个邮票老板昨天才跟曾素雅、金薇她们吵架,第二天就真的被车压死了?” “是。” “也就是说,邮票老板出事的时间是6月30日。” 见简洁没有异议,于是他又记下: 邮票老板得到照片两天后,即6月30日,死亡。 简洁倒吸口凉气,说道:“曾素雅好象是7月14日出事的。” 施计点点头,在心里默算小会,又记下: 看到照片15天后,7月14日,曾素雅死亡。 简洁小声说道:“我弟弟是7月20日晚上19点至20点左右出事的。在他前一天,金薇在传染病医疗中心里死去了。据推算,时间大约是10点半左右。” 于是施计又记下两行字: 看到照片20天后,7月19日晚上10点30分左右,金薇死亡。 看到照片21天后,7月20日晚上19点30分左右,简单死亡。 简洁轻叹口气,又道:“就在你去北京旅行那天下午,我回家去了,董新友就是这天上门来收购旧书的,时间大约是17点15分左右。” 施计吐了口气,又奋笔疾书: 8月7日下午17点15分左右,董新友上门收旧书,得到了那张照片。 “董新友死去的时间,你还记得吗?”简洁问道。 “我记得很清楚:是8月30日上午8时30分左右。” 一边说,一边记下: 得到照片23天后,8月30日上午,董新友接到电话出门后,大约于8时30分左右死去。 接下来的事情,他不用问简洁,自己记得很清楚: 8月31日,自己从董新友妻子冉淑那儿买回旧书,并于当晚10点半左右看到了照片; 9月1日上午,同事彭建业看到了照片。接着,另外四名同事都看了保存在电脑里的翻拍的照片。下午3点左右,简洁也看到了翻拍的照片! 简洁轻咬芳唇,待他记完后,两人一起检查了一遍所记内容: 6月28日,邮票老板得到照片。 6月29日,曾素雅、简单、金薇看到照片。 邮票老板得到照片两天后,即6月30日,死亡。 看到照片15天后,7月14日,曾素雅死亡。 看到照片20天后,7月19日晚上10点30分左右,金薇死亡。 看到照片21天后,7月20日晚上19点30分左右,简单死亡。 8月7日下午17点15分左右,董新友上门收旧书,得到了那张照片。 得到照片23天后,8月30日上午,董新友接到电话出门后,大约于8时30分左右死去。 8月31日,施计从董新友妻子冉淑那儿买回旧书,并于当晚10点半左右看到了照片。 9月1日上午,彭建业看了照片!接着,另外四名同事都看了电脑里的翻拍的照片!下午15点左右,简洁也看到了翻拍的照片! 虽然没有交换看法,但两人其实都已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秘密: 所有死去的人,从接触到那张相片到死亡为止,虽然期限不同,但全部都在一个月内死去了! 第五章 施计将这张有关照片的“备忘录”收好后,简洁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施计说:“我现在头脑很混乱,需要清醒一下,等我想好后,再给你打电话吧。” 简洁点点头,又问:“你的几名同事也看了照片,其中彭建业还……直接看了那张照片,你要不要把这些情况跟他们说一下?” 施计沉吟道:“看情况吧,现在我自己该怎么办都不知道,跟他们说了,恐怕会惹起不必要的麻烦,反不利于调查。” 两人默坐小会后,简洁说:“我先回家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着急、后悔也没有用,我们回去后都冷静地想一想,也许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施计苦笑一下,问要不要送她回家,简洁说不用,施计也想一个人呆一会,便不再坚持。 简洁下车后,走到候车亭前等不多会,便等到了一辆公交车,见施计还坐在车里看着自己,朝他轻轻挥了下手,上了公交车。 ※※※ 车上乘客虽然不太多,但空位没有,简洁只好站着,目视窗外,默想心事。 虽然她跟施计的情况有所不同,但她心里的恐怖之情并不比施计稍轻。甚至,正因为她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卷了进去,自己是否也会死去,反而更多了几分不安和焦虑感。 昨天她还想看到那张照片本身,现在她已没有胆子再提出这种要求了。不管自己是否也会死,她都不想看那张照片了。 “如果看了翻拍的照片也算的话,我到底还能活多长时间?” 虽然前面有四个人都是在接触到照片至少半个月后才死去的,只有那个邮票老板是例外,得到照片两天后,便即死去。但正因为此,她才更感恐怖和紧迫。要是自己和施计也运气倒霉到家,接触到照片后只过几天便会死去,那就算有解咒的办法,他们也会因为时间不够而死去! 她本来就心乱如麻,难于定心思考,忽觉有几双眼睛正在偷看自己,微微一惊,收回神思,看向车内时,果见几个男人正在看她,其中一个男人还在偷瞟她穿着性感黑丝袜的长腿!简洁的样子、身材、皮肤都很好,属于那种很容易惹人绮思的美女,对于男人的目光,虽然见惯不怪,但被人偷看,还是颇不自在,更无法静心思考了。 幸好站不多会,便到了下一站,有几个客人下了车,她也因此占到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后一边呆看车窗外沿途街景,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后排两个年轻女人的谈话。 “现在的小偷太猖狂了!他们知道现代的人都不会管闲事,所以偷东西时,完全肆无忌惮,只要被偷的人没有发觉,就是旁边有几百双眼睛盯着,小偷也会脸不红心不跳地照偷不误!” “唉,手机被偷了,我倒不很心痛,反正那个手机也用几年了,电池也不经用,偷了就偷了吧,主要是手机里面保存了好多号码,也跟着丢失了!” “你可以到移动公司补张卡,还用原来的号码。” “唉,我肯定会还用原来的号码,那是业务号码,当然不能轻易换!但问题是号码丢失了,现在想主动联系客户,也联系不上了!” 被偷了手机的女人看样子是做生意的,简洁一直坐到下车,她都在不厌其烦地谈论号码丢失的烦恼,简洁不由暗忖:“这点烦恼算什么,跟性命受到威胁比起来,这点损失简直不值一提。” 回到家后,时间刚好10点半,妈妈见她突然回家,有些奇怪,问她是否有事,她心里正烦,不愿多说,敷衍道:“没什么,今天没有课,所以干脆回家来吃饭。爸爸不在家吗?” “他被人拉去下象棋了。” 简洁心道:“爸爸的心态真好,弟弟才死去一个半月,他就完全恢复了精神。” 妈妈正准备做中饭,见简洁精神不佳,关心地问她是否身体不舒服。简洁说没什么,你不要瞎猜。妈妈又问她跟施计有无进展,简洁心情本就很郁闷,不耐烦听妈妈唠叨,说道:“唉呀,你别问个不停,让我安静一会不行吗?” ※※※ 妈妈微微一惊,心道:“难怪今天突然回家来,一定是在外面遇到不开心的事了。”虽然很想问她为什么烦恼,但见女儿脸色很不好,于是默默地走到外面的四合院里洗菜去了。 简洁看着妈妈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种柔楚之情,暗忖:“也许过不多久,我也会离开妈妈,今后尽量不对妈妈发脾气了。” 她怕妈妈进屋发现自己神色不对,强抑酸楚,拿起电视遥控板,将电视声增大了一些。 但眼睛虽然看着电视画面,心里却在胡思乱想,电视音量虽然很大,她却充耳不闻。 她不由想起高三时看过的那部日本著名鬼片《午夜凶铃》,心想:“想不到几年前在影片里看到的恐怖故事,如今真的在现实中发生了!唉,那对日本母子,虽然经历了非常恐怖和紧张的七天劫难,但最后总算找到了求生的办法,我们的运气只怕不会这么好了……” 发呆一会,又想道:“我们现时遇到的事情,和那个恐怖电影也有几分类似,我们是否可以借鉴那个片子里的一些方法,解决现在遇到的麻烦事情呢?” 她紧张而激动地回想了一会那部印象已很模糊的电影情节后,脑子里不由想到一个问题:“那对日本夫妇,通过调查那盘恐怖录相带的内容和来历,最后查到了女鬼山村贞子的家乡,并最终因为满足了山村贞子的一个愿望,而求得了生机!我们要是也能查出那张照片的来历……” 心念及此,眼睛倏地一亮:“啊,也许我们能够查出那张照片的来历!那个邮票老板的妻子不是说漏嘴了吗:她说那张照片是从土里弄出来的,这话的意思可能是说,照片是被什么人从坟墓里盗出来的! “虽然她马上又改口了,说照片是从一个熟人手里收买过来的。但不管那个人是一个熟人,还是一个盗墓者,那个老板娘都肯定认识他。如果他真是一个盗墓者,也许跟那个邮票老板不止一次‘业务’往来,我们只要去向那个邮票老板的妻子调查,说不定就能查出这个盗墓者是谁。查到了盗墓者,也就有希望查明照片的来历了!” 虽然查到盗墓者,也未必能弄明白照片背后那些咒文的含义,但她隐隐觉得,查到了照片的来历,就有可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她是一个很性急的人,虽然这个想法还没思考成熟,但她还是激动地拿出手机,马上拔通了施计的电话。怕被妈妈听见谈话,她特意走到小巷里一段没人的地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施计。 施计听了沉吟一会,说道:“那个邮票老板已经死了两个月,他的号码应该早已没用了,手机也可能已经处理掉了,就算他的手机里存有那个盗墓者的号码,现在也查不到了。” 叹一口气,又道:“而且,凡是接触过那张照片的人,都会死去,就算这张相片是一个盗墓者从坟墓里盗出来的,这个盗墓者想必也已经死了。” ※※※ 简洁听了这话,一颗本来很激动的心立时沉了下去,发呆一会,忽想起刚才在车上听见的那两个女人的谈话,忙道:“就算盗墓者已经死了,但只要我们查出他是谁,就有可能查出照片的来历!那个邮票老板虽然死了,但他的手机号码可能还在使用!刚才我在公交车上,听见一个做生意的女人对她的同伴说:她的手机被偷了不可惜,但丢失了里面保存的客户号码就可惜了。 “如果那个盗墓者真是邮票老板的一个固定生意伙伴,那邮票老板的手机里就该存有他的号码!他现在虽然死了,但他的妻子并没有关门,还在继续做生意。她是生意人,应该知道生意伙伴的号码很重要,不能轻易换号码,更不会轻易删除生意伙伴的手机号码!” 施计闻言一振,喃喃说道:“是呀,也许你说的对,我们马上去找那个老板娘,将照片的事情对她实话实说,她的丈夫也是受害者,我想她应该会帮助我们调查真相!” “我说,你能不能再等几天?你走了,屋里要是有个什么事情,我跟谁商量?” “我明天就走,家里的钱都快用干净了,再不走怎么办?一家老小都喝西北风去?” “哎,不是还有土吗?你们都走了,也没人办土了。” “你爱办土你办,我才不想再过这种日子,在外面打工,多少也有些钱,办土一分钱没有,未必一家人光吃饭不用钱吗?” “哎!” 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婆媳俩结束了谈话。 老人名叫秦世珍,今年六十一岁,三十年前,丈夫姜得贵因病去世后,将一双儿女留给了本来就体弱多病的她。秦世珍不忍丢下还未成年的孩子,所以一直没有改嫁,靠着一双勤劳的手,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将一双儿女终于拉扯成人。本以为可以怡养天年了,争奈福气太薄,女儿姜艽在十五年前出外打工时,莫明其妙失踪了。 她和儿子姜图为了寻找姜艽,在两年内欠下了近两万元外债,并最终因为债台高筑而被迫放弃了寻找。 儿子姜图初中未毕业,便加入了民工大军,跟着几个小学同学去了广东,折腾几年后,又回到了老家,并与邻村的姑娘赵金牌喜结连理。 婚后不久,姜图又出外打工了。从结婚到现在的近十年时间里,他先后在广东、湖北、河南、新疆等地打过工,虽然没有挣多少钱,但日子较从前还是有了明显的改善。三间住了几十年的老瓦房也终于换成了一栋小洋楼。 最近这两年里,他一直在洛阳打工,具体干的什么活儿,家人也不是很清楚,收入也不似以前那样稳定,有时一两个月也没一分钱汇回家,但平均算来,跟前几年大致相当。 妻子赵金牌并不甘心做个家庭妇女,但因为两个孩子都还小,婆婆又体弱多病,无法独立支撑门户,所以她只能耐着性子留在家里。心想再过两年,等大儿子能干些家务,并可以照顾他的妹妹了,自己也出去打工挣钱。 ※※※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三个月前,姜家再现了十年前的悲剧,丈夫姜图又象他的妹妹姜艽一样失踪了。 6月20日,她刚起床,就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打电话的是一个自称跟他丈夫在一起打工的一个工友,名叫王树立。王树立简单自我介绍几句后,便直奔主题,问她的丈夫最近是否跟她联系过。 她觉得奇怪,说丈夫已有一个多月没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并反问他自己丈夫是否出了什么事情。王树立支唔一会,才告诉她说,她的丈夫已经失踪一个星期了。 她听了大吃一惊,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王树立说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才打电话来问她,她又问他们到底在哪儿打工,王树立说在一个建筑工地。问那个工地在哪儿,具体在干些什么,王树立答得很含糊,说他们流动性很大,老板什么工程都接,因此工人们的工作内容和工地都不固定。她还待再问,电话忽然断了,她又惊又疑,忙回拔过去,但王树立没有再接电话。 此后两日,她一直想方设法联系自己的丈夫以及王树立,但奇怪的是,两人都联系不上,丈夫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而王树立的手机,不是无人接听,就是关机了。 她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往洛阳,去寻找丈夫和王树立。但洛阳那么大,人那么多,她又根本不知道丈夫在洛阳干什么,因此不知要到何处去寻人。 过了一个星期后,因为始终无法联系上两人,她无计可施,便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公婆,并听从一些村民的劝告,到镇上派出所报了案。 但结果与她想象的不太一样,由于没有足够的证据和迹象显示这可能是一起刑事案件,所以公安人员并不重视她提供的情况,她在报案后的半个月里,连续几次去派出所询问情况,才总算有了一个结果。 让人震惊的是,王树立已经死去。据一名公安人员讲,王树立是死于一场意外事故。洛阳郊区某片新开发的小区,一台挖土机正在挖土,王树立本来不是工地工人,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反正他当时正站在土坑边上闲逛,结果不慎掉入一个大土坑里,恰在此时,土坑左边的一大片泥土发生了塌方,一座小土山将他活埋了。 虽然施工人员马上进行了抢救,但还是没能挽救他的性命,当工人将他从土堆下面扒出来时,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虽然心急火燎地等了半个多月,却只等到王树立的调查结果,但她还是看到了一线希望。她对派出所的人员说,既然王树立已经找到了,那就可以调查到他生前在哪个工地打工呀,但办案人员的回答却让她大失所望。 洛阳警方并不知道王树立在哪儿打工,之所以确定了死者身份,是因为死者身上有一部手机,警方是根据这个手机号码确定尸源问题的。但让人遗憾的是,王树立的身份证是假的,根据身份证上的信息,根本找不到他的家人,但让人遗憾的是,王树立的身份证是假的,根据身份证上的信息,根本找不到他的家人,洛阳警方虽然张贴了认尸布告,希望能找到认识他的人,但至今无人跟警方联系。因此警方只得通过有关渠道,先将尸体进行了善后处理。 此后的一个月里,她又去了派出所几次,但每次都没有结果。由于没有证据能证明姜图的失踪是一起刑事案件,所以警方只是做了备案处理,并没有正式立案。 看来,在没有出现更多的线索之前,寄望于警方是不太现实的,她决定靠自己的力量去寻找亲人。 在丈夫失踪的三个月里,她一共去过洛阳两次,但因为没有任何线索,加之经济与家庭方面的原因,两次寻人之旅最后都草草收场了。 人一时找不到,而日子却得过。她决定象以前那样,出去打工挣钱。婆婆虽然放心不小,但儿媳毕竟不是女儿,加之自己儿子可能已经不在人世,所以她也不敢使强,劝了几句后,眼看儿媳主意已定,只得默默闭上了嘴。 “妈妈你看,有人来了!” 婆媳二人正各想心事,正和妹妹在门外院坝里玩耍的儿子姜上进忽然跑到门口,手指前面树林方向说道。 婆媳二人都是微微一惊,“什么人来了?”赵金牌一边问,一边好奇地走出门去观看。 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正朝自己家走来。男人鼻梁上架副眼镜,看样子有点象老师,女人虽然看不出是干什么的,但很有气质,看样子也是有正当职业的人。 婆婆也走了出来,一家四口好奇地看着两人。 “你好,请问这儿是姜图的家吗?”那个年轻男人走到院坝边后,停下问道。 “是,请问你们是……?”赵金牌纳闷反问。 “哦,我姓施,名字叫施计,她叫简洁,我们是从武汉来的,专程来这儿,是因为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你们一下,请问姜图在家吗?” “你们是来找姜图的?你们……认识他吗?” “不,我们不认识他。” “我老公……不在家,你们找他干什么?” 简洁与施计对视一眼,说道:“你是姜图的家属吧?我们有一件急事想问,希望得到姜图的帮助!请问他……?” “哦,那……进屋坐吧。” 姜图家客厅较大,大约有二十五平米,除了一排破旧的布沙发、一个木茶几、一个电视柜外,客厅里没有别的家俱,而家电则只有一台29英寸康佳电视和一个立式电风扇,总之,家俱家电都不多,更将客厅衬托得有点空敞。 主人将两名不速之客请进屋后,婆婆一边招呼客人入座,一边去帮媳妇给客人端开水。 “不用客气,我们说点事情就走。”施计嘴上客气两句后,便与简洁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简洁神色不定地扫视了一会屋里的陈设后,忽见两个小孩子正站在门口好奇地看他们,与施计对视一眼,都没有吭声。 ※※※ 果然,秦世珍和赵金牌为客人端来两杯开水,也在沙发里坐下后,施计说道:“对不起,有些话让小孩子听了可能不好,能不能让他们……” “上进,你带妹妹出去玩。”赵金牌说道。 “妹妹,我们出去玩。”两个孩子看来都很听话,乖乖地去了。 宾主双方客气两句后,施计便又将话题扯到了姜图身上。听说姜图已经失踪了三个月,并且婆媳二人也不清楚他在洛阳干什么后,简洁施计不由失望地对视一眼。 “请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姜图?”赵金牌问道。 施计干咳一声,说道:“这件事情很复杂和曲折,我们也不知该从哪儿讲起,但恕我说句冒昧的话,你的丈夫可能是个盗墓者。” “盗墓者?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施计苦笑一下,说道:“就是偷盗坟墓、特别是古墓里的东西的人。” 他从金薇出事开始,将这件事情的前后经过备细讲了一遍,最后说道:“我们将这些事情讲给廖晨星――也就是那个卖邮票的女老板听后,她才明白自己的丈夫潘鑫琅被一车煤炭活埋可能并不是一起意外事故,而与那张神秘的照片有关,所以她就将你丈夫的手机号码告诉了我们。我们又通过一个在移动公司上班的熟人的帮忙,查到了你丈夫的身份证信息,所以才找到了这儿。” 原来,廖晨星以前虽然并没有打理邮票生意,但对于丈夫的生意情况,也并非全然不知。她知道自己丈夫除了经营邮品生意外,还暗中倒卖古玩文物之类的东西。她听了施计和简洁所讲的事情经过后,方才明白简洁为何对自己抱有一种说不出的敌意。想到她的弟弟和自己的丈夫都因同一件事情而死去,一点小小口角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了。 她对施计简洁讲了一些他们不知道的情况,金薇和曾素雅两人之所以会偷走那张照片原来事出有因: 两人在跟邮票老板潘鑫琅发生口角之前,其实已经付了双方谈妥的60元照片费,但接下来因为她们摸了一张珍贵的小型张邮票,而又拒绝买下这个小型张,因此潘鑫琅从她们手里将照片夺下。两个女孩不甘示弱,要求潘鑫琅退还60元钱,潘鑫琅说,除非她们买下小型张,否则60元钱就作为赔偿费收缴,两女孩非常生气,金薇于是拿出手机,向其男朋友简单求救。 简单到后,两个男人立即大打出手,结果简单鼻子被打出了血,幸而几名围观者上前将双方劝开,才让简单没有吃更大的亏。 两个女孩可能是气愤简单吃了亏,也可能是不甘心60元钱被白白投收,竟趁场面混乱之机,将那张相片偷入包里了。至于这个女孩是金薇还是曾素雅,因为已经死无对证,故不得而知了。 廖晨星讲出这些细节后,为示歉意,当场拿出60元钱要退还给简洁。简洁心里也颇为感慨,心想:“要是金薇她们不趁乱拿走那张照片,好多悲剧就不会发生了!”一来觉得60元不是大事,二来因为此事双方都有过错,因此不肯收下。 ※※※ 廖晨星见她并非虚情假意,也不多纠缠这点小节,于是将钱重新放回自己钱包里。 然后,她将丈夫的手机拿出来,并将里面保存的客户号码一一调出来让两人查看。因为她刚接手邮品生意,对于这些客户大半都不认识,因此三人就将上面保存的所有客户号码都拔打一遍,将其中一些有人接听、并证实是机主本人的号码排除掉后,最后只有五个号码没有打通。 施计简洁将这五个有嫌疑的号码用笔记下来后,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又想方设法联系这五个号码的主人,其中四个终于都打通了,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号码,因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两人难于判断机主是否就是他们要调查的那个可能是盗墓者的人,因时间紧迫,简洁担心浪费时间,便对施计说:“根据我们的分析,不管那个将照片卖给潘鑫琅的人是否是个盗墓者,总之他已死亡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这个一直关机的手机的主人正是我们要找的人,等他接听电话显然是在浪费时间,我有一个高中同学,现在移动公司上班,我们干脆去找她帮忙,看能不能查到这个人的身份证信息。” 施计同意此议,于是两人立即去找到那位同学,并在他的帮助下,终于查明该号码的主人名叫姜图,是湖北省花山镇XX乡XX村人。 见婆媳两人都是一脸困惑之色,施计以为她们没有听明白事情经过,于是又从身上取出那张自己书写的“备忘录”给她们看。 赵金牌刚才确实听得有点晕头转向,看了好一会“备忘录”后,才终于大致明白了事情来龙去脉,呆了小会,才说道:“你们的意思是……我的老公也可能已经……?” 施计点了点头。 一直没吭声的简洁见赵金牌还有些将信将疑,忍不住说道:“大姐,他刚才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我的弟弟也已经因为这件事情死去了,我们现在也说不定已经卷了进去!所以我们才会找到这儿来。” 赵金牌与婆婆都呆然不语。 简洁看了施计一眼,又小声说道:“对不起,我们的话一定会让你们很受打击,但我们也不是有意要让你们伤心,我们也是为了……查明真相,所以才来找你们的,希望你们能提供一点线索。” 赵金牌吃吃说道:“可是我和妈都不知道他原来是在干这种事情,他也从来没跟我们提过,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简洁和施计本来都有点担心秦世珍老人受不了打击,但不知是事情太突然,她没有思想准备,还是因为儿子失踪太久,她早已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总之,她并没有伤心落泪,甚至也没有表现得很激动,只是象个哑巴一样,坐在一边发呆。 赵金牌也没有表现得很悲伤,跟婆婆一样,脸上除了惊奇和怀疑外,看不出太多别的情绪,呆了一会,她才问道:“按照你们纸上写的,那个邮票老板潘……” 简洁忙道:“潘鑫琅。” ※※※ 赵金牌点点头,“潘鑫琅是6月28日得到那张照片的,而这张相片是我老公卖给他的,这样说来,6月28日这一天,我老公其实人在武汉,而不在洛阳?” 简洁点点头,“是这样的。” “他既然已经回到了湖北,怎么回家之前没跟家里打个电话,到了武汉,又没有回家来呢?” “这个……我们就不明白了。” 她虽然嘴里说不明白,心里其实却在暗想:“姜图回到家乡,却不回家见亲人,可能并非他无情,而是他卖了照片后,在回家的路上出事了。” 屋里四人一时谁也不吭声。 每个人内心深处都幻想着一些恐怖的画面,但都没有说出来。 施计简洁来前,本以为可以通过姜图的家人得到一些线索,哪知好不容易找到姜家后,他的亲人除了知道姜图在洛阳打工外,别的情况竟然一无所知。心里都非常失望,眼见时间已将近下午四点,再坐下去可能也没有意义,两人交换一个眼色后,便起身道辞了。 ※※※ 两人离开姜家后,跟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行了十余分钟后,便下了山坡。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绝望感。 山坡下面,就是通往武汉的公路,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小车静静地停靠在路边一户人家的坝子边上。 那是施计租借的小车,虽然他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有车,但因为姜家距离武汉有近八小时的车程,而且他也不知此行是否会因其他情况而耽搁行程,因此不好向朋友开口借车,而到一家租车店租了一辆小车。 简洁不知是因为心情太低落,还是奔波太劳累,坐到副驾驭位置上后,便闭上了眼睛假寐。 施计也没有开口说话,默默发动引擎,将车缓缓倒退到公路上后,忽然猛踩一脚油门,飞驰离去。 简洁睁开眼睛,瞟了一眼像在跟人赌气似的施计,本想提醒他开车小心一些,但话到嘴边,却终于忍住。 “反正说不定哪天就会突然死去,与其被什么东西活活吓死,倒不如出车祸死去!” 她心里正暗生一种自暴自弃的念头,忽听施计说道:“也许我们还有一种办法,可以查明那张照片的来源地方。” 他一边说话,一边减慢了车速。 简洁闻言一振,“什么办法?” 施计呼了口气,“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有没有用,很大程度要靠运气!” 简洁性急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干什么?!有没有用,你先讲出来听听吧!” 施计苦笑道:“你忘了我们现在是处于什么时代吗?现在是网络时代,如果运气没坏到家的话,我们要查的任何信息,都能通过网络查到!” 简洁眼睛亮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我们将那张照片发到网上,这……未免太不负责了吧,如果真像我们猜想那样,凡是看到或得到这张照片的人,都会在一个月内死去,你把这种照片发到网上,这简直……” 施计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你认为我有这么坏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 施计不答反问道:“不管照片上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她究竟生活在中国的哪个城市里,或者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至少我们可以确定一点,她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女人,或者曾今存在过的女人吧?” “那又怎样?” “我想这个女人的那张照片,应该不会只有那一张吧?如果她现在还活在这个世上,也许她和她的亲人,正在观看从前的照片?如果她已死去了,她的后人或者朋友还保留着几张相同的照片……” 简洁微感不耐地说道:“你到底想要说明什么问题?” 施计苦笑道:“你看上去很知性,其实很性急。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呀,就是看过这张照片的人,或者正在看这张照片的人,未必会死去。” 简洁争辩道:“我承认你说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是,就算那张照片不是惟一的照片,而可能还有几张相同的照片,但是我们看过的那张照片的背面是附有咒语的,意义不一样!” “我们又不是将照片的原件给别人看,而是将我翻拍的照片发到网上去,而且,我也并没打算要把另一张拍了咒语的照片发到网上!别人看见那个女人的相片后,效果应该跟看其他几张相片一样吧?” ※※※ 简洁惊噫一声,说道: “是呀,假如那个女人当年洗照片时,洗的不是一张,而是几张的话,其他那几张相片,就是被人看见了,也应该没事呀?!”顿了一下,她心里又猛地生出一丝希望:“我没看见那张照片原件,只看了翻拍到电脑里的相片,效果是不是就和看另几张相同的照片一样呢?” 她呆了一下,忽又失望地想道:“但我看过另一张专门拍咒语的照片,虽然也不是原件,但未必不会……” 施计似明白她的心思一样,说道:“也许你根本没有卷入到这个旋涡里面。” 简洁道:“也不一定,我毕竟看过那些咒语。” 施计重重吐了口气,又将话题转到求助网络的事情上:“虽然我们没有在姜图家里得到太多有价值的线索,但我认为我们此行并非一无所得。我们至少知道了一点:姜图是在洛阳打工或者盗墓,这跟照片上写的那句‘一九六七年二月十四日于洛阳春风相馆’正好吻合,因此,我们基本可以断定:那张照片来自洛阳市某个地方。 “所以我们可以将照片有针对性地发到一些与洛阳市有关的网页上面,争取找到认识那个女人的人。” 简洁嗯了一声,问道:“可是你用什么理由,才能让别人帮忙人肉搜索呢?” “这个就不用担心了,现在的人好奇心都很重,一个人只要做出惊世的出格之举,就能一夜出名!我们虽然不会如此无耻和无聊,但要写点什么,引起别人的注意,应该不是太难的事情。” 简洁深有同感地道:“是呀,现在有些人为了出名,没有不敢做的事,没有不敢说的话。”叹一口气,又道:“你能肯定照片发到网上,不会给看见相片的人带来什么……后果吗?” 施计顿了一下,才道:“我们刚才不是分析过了吗?我认为从理论上来说,没看见照片本身,同时又没看见咒语的人,不会有事。” 说话间,车子已开进了一个隧道。 遂道很长,看不见尽头。隧道里没有安装路灯,只在两边墙壁上镶嵌了一些反光性能很强的金属。 除了他们的车外,前后没有一辆车影。 如是平日,两人自不会在意,但此时两人正在谈论一张不祥的照片之际,忽然进入一个又长又寂静的隧道里,心里都莫明地有些紧张起来。 施计本想假装谈话,掩饰自己的恐惧感,但却发现此时谈论那张照片,只有更增恐怖气氛,想要转移话题,急切间却找不到别的话题。 简洁也察觉到气氛有些紧张,虽然明知转移话题,反不自然,但还是生硬地乱找了一个话题:“对了,你听过那首歌没有?” 施计啊了一声,明知对方用意,还是接过话题,故做很有兴趣的样子:“什么歌?是哪个歌星唱的?” “是……是……”简洁心里倒是想到了一首歌,但话到嘴边,却突然发现自己既不知道那首歌的名字,也不知道是谁演唱的。 她呆了一下,才道:“我想不起来了!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关心过流行歌,也没喜欢过一个歌星了,唉,想起以前读书时……” 施计也有同感,自从大学毕业后,他对流行歌便不太热衷了,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最后一次买CD是在哪一年,买的是哪个歌星的专辑。 他正要接过话题,谈点自己的感想,突然,他神色大变,他看见车灯前面,昏暗的隧道中央,竟突然冒出一个长发飞舞的黑影! 他来不及多想,本能地猛踩刹车,同时向路左边急打方向盘! 第六章 这天傍晚和别的傍晚并没有什么不同。虽然已是五月,但天气并不太热。家里也没有发生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所以黎海洋也不会预料到,这一天将会改变他和他家人的命运。 黎海洋今年23岁,去年才从湖北省某电子科技学校毕业。他在大学里念的是计算机专业。在有些人眼里,计算机既然已成为这个时代不可或缺的东西,计算机专业自然也是很时髦、很有前途的专业。但事实并非如此。学这个专业的学生太多,而且在大学里学的也并非计算机领域高尖的技术,因此念这个专业的学生,相对其他一些专业而言,不但没有优势,反而有一点供大于求的意思。 而且,绝大多数单位或公司,真正需要的是专业能力和从业经验。计算机只要会使用就OK了,并不需要精通这门技术——何况,念了这门专业的学生,也不能说就已精通计算机应用了。少数学得不好的学生,甚至跟一些经验丰富、但并没有念过这门专业的同事而言,在计算机应用方面,不但没有优越感,反而似有不如感。 黎海洋就属于这类学生。他虽然念了四年大学,专业又是计算机,但对于计算机,却并没有达到精通的地步。加之性格等诸多原因,毕业后他一直没有找到工作。 好的单位他进不去,差的单位他又不想去,就这样,他一直高不成低不就,毕业一年多了,却还是无所事事,整天宅在家里打网游、看网络小说,或者下载电影看,打发无聊的日子。 幸好,他家里经济条件不错。别说养一个闲人,就是养两三个闲人,短期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的父亲是一名司机,母亲没有工作。 父亲黎大行虽然只有小学文化,除了会开车外,也没有别的技术或者特长,但却很有挣钱的本事,虽然挣大钱不行,但挣点养家钱,对他丝毫不困难。他常常对别人吹嘘说:“在单位里一个月挣四五千块钱有什么了不起,为这点钱就去上班,我还不愿意。” 虽然这话多少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味道,但他确实也有说这话的资本。 他跟一个战友合伙,买了一辆中巴车,专门跑武汉至X县线路的长途客运。他负责开车,战友的妻子负责跟车。每月除去各种各样必要的开销外,两人一月可分10000元钱左右。另外,他还参股了另一辆长途客车,每月能分红4000元左右。 他的妻子虽然没有工作,但也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家庭妇女。他们家住在车站附近,房屋是自己修建的,是一栋四楼一底的小洋楼,虽然外表普普通通,每一层楼的建筑面积只有50余平方米,但内部装修还不错。 除了四五两层楼供自己家人住以外,一至三楼全用于开私人招待所,底楼的两个门面则出租给别人做生意了。他的母亲便负责打理这个招待所的生意。 ※※※ 虽然他家的招待所生意并不太好,但一月找个二千元钱还是问题不大,而楼下的门面,一年可租两万元钱(因为楼房并不在大道上,所以租金不多)。 除去这些外,黎大行还放了一些高利贷出去,他虽然不是黑社会成员,但他生得人高马大,一看就是路子较野的人,他不欠别人钱就已不错了,别人想要赖他的账,除非杀了他。 总之,他家每月收入加起来大约在两万元左右。 因此,他才敢在各种场合吹牛说自己不会为了区区几千元的月薪就进什么单位上班。 他们夫妇共有两个孩子,除了儿子黎海洋外,另外还有一个正在念高中的女儿黎海星。 黎海星成绩较好,今年也该高中毕业了,按她的成绩,如果高考不发挥失常的话,考进本省一所重点大学不成问题。何况她还是一名艺考生,她梦想考进四川某音乐学院,因此她的高考成绩就算不太理想,但只要专业考试理想的话,要实现她的梦想实是水到渠成的事。 她和她的家人都是这样想的。 他们全家都自然不会想到,这个夏季,这个傍晚,命运正在悄悄改变。 这是5月14日傍晚,准确时间是18点39分。因为今天是星期六,所以黎海星没有去上自习。本来,按她家里的经济状况,一人买一台电脑完全没有问题,但不会上网、又有点反感上网的父母不愿花这种冤枉钱,因此家里只有一台电脑。现在,电脑被哥哥黎海洋占住了,黎海星没有办法,于是决定去离家不远处的一家书店逛逛,看是否有什么新书。 “我出去一会,妈要是问我去哪儿了,就说我去书店了。”她一边换上凉鞋,一边对正在打电脑游戏的哥哥说道。 “嗯,去吧。”黎海洋正在玩一种很流行的武侠网游,对妹妹的话没有太注意。 “你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占着电脑,晚上也该让我上一会网了。” “你马上就要高考了,还跟我争电脑。” “你少来这一套,我回家后就要上网!我可先说好了。” “好吧,我知道了。对了……” “什么?” “哦,算了,没什么,你去吧。”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有什么话说吧。” “没什么。” 黎海洋看了妹妹一眼,本想叫她帮忙买一盒烟回来,但又忍住了。 虽然他已不是学生了,抽烟很正常,但父母见他大学毕业了也不急着找工作,早已有点看不惯他了,要是看见他偷偷抽烟,一定会训他一顿。他不喜欢听父母说些婆婆妈妈的烦心话,所以宁愿不抽烟。 “我走了。”妹妹穿好鞋后,踩着轻快的脚步下楼去了。 听见妹妹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后,他默默抬起眼来,看了小会窗外暮色渐浓的天空,无声叹了口气,然后又将精力放到了电脑游戏上面。 他当然绝不会想到,他这一辈子再也听不见妹妹的脚步声了。 ※※※ “海星呢?怎么不在家?”黎大行一边点烟,一边问正在打网游的儿子。 “去书店了。噫,爸你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你刚才不是给妈打电话说,你今天下午排的是末班车吗?” “是呀,可老子运气好,路上跟李二毛换了客人,所以提前回家了。” “换了客人?……哦,我明白了,爸是说在半路上遇到了李二毛的客车,你们交换了客人,所以提前回来了?” “嗯,是这回事。本来,我今天排的是末班车,也就是下午六点一十五那一班车,结果运气还不错,虽然是末班车,但还是装满了客人。除了两个是短途外,其他全是去X县的长途客。我开着车上路后,只开了40分钟的路,就遇上了李二毛从X县开往我们武汉的长途客车,他车上才坐了十二个客人。李二毛主动提出对换客人的要求,我听了巴心不得,于是我们就交换了客人,然后我带着车回来了,而李二毛带着我的客人去X县了!” “运气是不错,你没有补贴李二毛车费吧?” “补贴个屁!我虽然捡到了便宜,但他也捡到了便宜呀!老子要是不同意对换客人,他还不得乖乖地把车开进武汉站?这是相互都有利益的事情,我凭什么补贴他?” “说的也是。”黎海洋呵呵笑了两声,正要掉过头去继续打游戏,黎大行不悦地说道:“现在几点钟了,还打游戏?你肚皮不饿吗?整天就会打游戏、上网!” 黎海洋按了一下键盘的“退出”键,让游戏画画退出全屏方式,一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天,居然19点54分了! 时间过得真快,他记得妹妹黎海星出门时,时间是18点39分,不知不觉地居然过去了一小时多! “海星怎么还没回家?”他喃喃问道。 “你问我,我问哪个?整天除了上网,你还关心啥子?” 如果不出意料之外,黎海洋要去的那家书店,是江城书店。那是一家规模中等的私家书店,距离他们家不过10分钟脚程,他和妹妹从小到大,也不知光顾那家书店多少次了,虽然至今不知道书店老板姓甚名谁,但彼此早已面熟,兄妹俩算是那家书店的老主顾了。 虽然说在书店里一泡就是一个多小时并非什么怪事,但明知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却不回家,也不打个电话回来,还是有点说不过去。 “我给海星打个电话,催她一下。”他正要拿起电脑桌上的手机给妹妹打电话,却听黎大行说道:“不用打了,我已经打过了,手机关机了。” “关机了?怎么回事,没电了吗?”虽然父亲不可能对他说假话,但他还是拿起手机,拨打了一遍妹妹的手机号码。 果然,他听见手机里传出那个电子合成的声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号码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 “可能是手机没电了,饭做好没有?我们不等她了,先吃饭吧。” 黎大行不悦地看了儿子一眼,但也没有反对此议。于是黎海洋关了电脑,父子二人一同走到四楼的饭厅吃饭。 ※※※ 今天他们家的招待所生意一般,除了四个客人入住外,没有别的客人。但因为已是夏日,所以他们家里开晚饭时间比平日要晚一些,但今天之所以拖到近晚上20点了,主要是家里吃得比平日丰盛一些。 妈妈阮英从一个乡下人那里买了一只老母鸡,所以她今天精神很好,忙完招待所的一些杂事后,她就开始炖鸡。 “哇,好香!家里好久没吃到鸡肉了!”黎海洋馋涎欲滴,来不及找碗,就拿起一双筷子,要到高压锅里去捞一块鸡肉先尝为快。 “看你那猴急样子,没吃过鸡肉吗?”妈妈虽然嘴里在责怪儿子,但脸上却乐呵呵的,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 她对丈夫说道:“现在在菜市场卖的鸡,都是饲料鸡,吃起来一点香味都没有,今天运气不错,居然买到了一只土鸡!” 黎大行深有同感地道:“现在越有钱越吃不到真货了,什么都有假的,就连吃个土鸡蛋都难了。” “是呀,饲料鸡蛋吃起来一点也不香。” “你买这只鸡花了多少钱?是公鸡还是母鸡?” “是只老母鸡,五斤多,花了五十七块钱。” “哦。” 夫妇二人一边交谈,一边各忙各的。丈夫从碗柜里找出半瓶老白干,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好好享受一下口福。妻子拿出三副碗筷放到餐桌上,然后又从碗柜里找出一只大汤盆,待儿子从高压锅里挟起一只鸡腿后,便开始为大家挑鸡肉和粉条,并在丈夫要求下,为大家各盛了一碗鸡汤。 虽然女儿不在家,但为防儿子下筷太狠,她还是为女儿预留了一只鸡腿放在一只小碗里。 一家三口坐到餐桌边,一边观看电视节目,一边开始大快朵颐——他家的餐厅和客厅是连为一体的。 不知是电视里正播放的电视连续剧太好看,还是鸡肉太好吃,一家三口今天吃得都很慢。吃了半个小时,谁都没有放下筷子的意思。 电视剧正播到关键时刻,忽然开始插播广告,大家的注意力才重回到现实中来。 “噫,海星今天在搞什么明堂?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妈妈生气地嘀咕了一句。 黎大行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对儿子说道:“已经八点四十了,你妹妹怎么还不回家,你快吃,吃完了去书店叫你妹妹!” “大惊小怪什么,海星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怕丢了不成。” “你少说点不吉利的话!”爸爸正色训斥儿子。 不知是因为开车的缘故,还是因为本来就有点迷信,黎大行一向最讨厌别人在自己耳朵边说些不吉利的话。 黎海洋当然知道老爸是什么性格,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没有接腔。 “快吃吧,吃完了去看看你妹妹。”妈妈小心地说道。 “不吃了,吃饱了。”黎海洋放下筷子,走到沙发茶几边,从茶几上的抽纸里抽出一张抽纸,抹了一下嘴和手后,慢吞吞地走下楼去。 步行10分钟后,到了江城书店。 因为是周末,书店里的读者比平日多了几倍,不足70平米的店堂里,或站或蹲地挤了三十余人。除了五六个中年人外,其他的一看就是中学生。 ※※※ 黎海星不在书店里。 “难道海星已经回家了,我们在半路上错过了?”黎海洋愣了一会,才摸出手机,拨打妈妈的手机号码。 几秒钟后,电话通了。 “妈,海星回家了吗?” “没有呀,怎么,你没找到人?” “没有,可能我们在路上错过了。” “哦。” 妈妈正犹豫要不要再说点话,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本想问一下书店老板,自己妹妹是否已经买了书离去——虽然彼此并不知道姓名,但因为是老主顾了,店老板知道他和黎海星是一对兄妹。 但老板正忙,他犹豫一下,觉得张口问人,有点小题大做,于是走出店门,向家里走去。 一路上,只要看见前面有年轻女孩的身影,他都会特意看一眼,但没有发现妹妹的背影。 虽然他还是没有意识到今晚家里将会改变什么,但他还是有点不安地拿起手机,再次拨打了一遍妈妈的手机。 但电话通后,妈妈的回答一样,黎海星还没有回家。 “海星到底去哪儿了?”这时他已经快到家了,他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迟疑不决地停下来,等了三分钟,再次给妈妈打去电话。 但黎海星依然没有回家。 奇怪,如果自己不停下来,也该走回家了,妹妹还没回家,那自己和妹妹在路上错过的可能性就基本不存在了。 难道黎海星没有去江城书店,而去别的书店去了?或者她买了书后,又到其他什么地方去逛了?可她到底会去哪儿呢?虽然家里经济条件还可以,但父母还是很少给兄妹俩太多零花钱。他估计妹妹身上不过30元钱左右,这点钱除了买一两本书外,真的不知道还能买到什么。 再说,妹妹的性格比他还宅,从初中到高中,几乎没有一个朋友。 因为家教的关系,他们兄妹也不像其他一些学生那样,才上中学就开始交男女朋友。再说,妹妹的样子也很平常,只要她不故意招惹男同学,男同学应该不会主动追求她。 他站在人行道上,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妹妹会到别的什么地方去逛,于是决定去问问那个书店老板。 他大步流星地返回江城书店。 结果,让他大吃一惊,妹妹今天根本没有光顾这家书店! “你能确定吗?我妹妹真没来过?她……” “你们两兄妹我还不认识吗?你们从小到大,一直在我这家书店买书。”店老板微笑答道。 “你妹妹真没来过。”老板娘也说道。 “哦,谢谢。” 他纳闷地离开书店,向家里走去。 听说黎海星根本没去过江城书店后,黎大行和阮英都是一惊。 虽然全家人都觉得有点奇怪,但实在想不出她会发生什么意外,因为她的手机打不通,大家也想不出要到哪儿去找人,只得闷闷不乐地坐下来,一边默默看电视,一边静候黎海星自己回家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黎海星却象泥牛入海一样,没有音问。 ※※※ 总之,自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直到下一顿饭开饭前,才不约而同地聚到黎家,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一通,说自己今天又到哪儿去找过,或者自己又听到了什么消息。明明是睁眼说瞎话,却说得一本正经,甚至骗得自己都几乎要信以为真了。 谁也不是傻子,黎大行和阮英都是生意人,平日就头脑灵活,哪会分不出谁真谁假?就连涉世未深的黎海洋都心知肚明。 虽然为了亲人,他们不怕花钱,但如果只是花冤枉钱,谁家也吃不消。 不过,心里虽然明白,嘴里却不能说破,更不能给那些人脸色看。因此,他们只得策略地对付这种人。在黎海星失踪一个月后,他们主动“退出”了…… 黎大行不再请朋友帮忙开车,自己重行抓起了方向盘; 阮英负责经营的、已停业一个月的招待所重新开始运转; 只有黎海洋一个人继续默默寻找,但非常“低调”,除非得到不象是无中生有的信息,才会跑去核实。如果没有任何信息,则像从前一样,宅在家里上网。 开始一两天,偶尔还会出现一两个不识趣、脸皮特厚的好事者上门来混吃喝,他们就乔呆装傻,不留人家吃饭。 过了几天后,除了几个真正热心的亲朋好友外,便不再有闲杂人上门了。 但是,世事往往有利也有弊,虽然他们的策略发生了实效,冤枉钱倒是很少花了,但也等于婉拒了一些真正的朋友。渐渐地,便很少有人关心和过问了,除非真正听到什么消息,否则不会再登黎家的门槛。 因此,接下来的两个半月,他们全家人只能默默寻找,默默祈求奇迹的发生。 9月7日,深夜,身心俱疲的父母都已熄灯睡下了,只有黎海洋一个人还泡在网上。 不过,他没有打游戏,而是在默默地检查自己的“成果”…… 妹妹失踪之后,他在很多家专业寻人网站和一些影响较大的论坛里发了附有妹妹近照的寻人启事。 虽然绝大多数都没有什么效果,甚至连回贴的人都没有,但他还是养成了每晚都要逐一检查有无回应的习惯。 有一些贴子,回复倒很多,但除了几句祝福或者帮忙“顶一下”的回复外,大半是他自己在顶。 今天跟昨天一样,每个网站的贴子,不是没有回复,就是自己打的“顶”“再顶”“顶一下”之类的回复。 “顶”累后,他就带着无助和无聊的心情,默默看一些其他内容的网页。 他现在浏览的是一家专业的寻人网站的网页,看了许多和他们家有着同样痛苦的寻人启事之类的网页后,他觉得有些累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他决定退出这家网站,关机睡下,但在退出之前,他还是习惯性地在首页界面最后点了一次“刷新”。 结果,一条刚刚上传的、附有失踪者照片的寻人启事跃入他的眼帘: 他猛吃一惊,甚至连呼吸都突然停顿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二十年前失踪了的姑姑的一张老照片,竟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 眼看时间已近21:30分,全家人才终于沉不住气了,考虑到招待所不能没人照看,他们决定让阮英留在家里,黎大行黎海星父子二人出门去找人。 他们分头找了附近的一些商店和广场,并不断用手机相互联系。阮英虽然人在家里,但心却飘在外面,几乎每隔二十分钟便要给父子二人打一个电话询问找人情况。 开始全家人虽然有点担心,但还是没往最坏的方面去设想,但随着寻人时间的延长,大家才真正开始不安起来。最后连妈妈都顾不上招待所的客人了,也加入了寻找之中。 但大家忙活到深夜23点后,依然没有找到黎海星。 “天,不会真失踪了吧?!”累得全身是汗的黎海洋恐怖地想道。 之所以产生强烈的恐怖心情,不但是因为妹妹今夜的行踪太神秘,更主要的是,他联想到另外两名亲人! ……40年前,即1971年12月14日,他的有轻微老年痴呆症的爷爷黎普也象妹妹黎海星今天一样,傍晚吃过晚饭后,神秘走失了! ……20年前,即1991年10月19日,他的姑姑黎美辰早上出去买菜,却再也没有回家,至今下落不明! 难道,这次家里出事的会是黎海星?! 天哪,为什么这么巧,这三起事件相隔正好都是20年! 如果20年是他们家里某种神秘的命数,那么黎海星只怕也会像爷爷和姑妈一样,再也不会回家…… 他越想越恐怖,越想越慌乱,虽然才跟父母联系不到5分钟,他还是忍不住又分别给父母打去了一个电话。 黎大行和阮英两人似乎也已联想到了家里的另两名失踪的亲人,妈妈在电话里甚至情绪失控得大哭起来! ※※※ 时间在煎熬中过去了三个半月。 在这三个半月里,他们一家人为了寻找黎海星,几乎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向公安机关报案;通过电视台、报纸、专业寻人网站、甚至杂志刊登寻人启事;发动所有亲朋好友,在武汉市及周边的一些省市进行寻找;明知十有八九是骗人的把戏,还是心甘情愿地花钱,向一些观花婆、算命先生之类的人物求助…… 但是,所有的努力最后证明全是徒劳。 开始一个月里,他们还不惜一切代价,基本上每天都会发动至少二十个人帮忙寻找。但过了一个月后,他们就主动降低了声势。 这样的事情,在他们家已发生了两次,他们有前车之鉴,知道很多钱其实花得非常冤枉: 一些人声称自己在帮忙找人,其实却是做做样子,目的只是为了骗吃骗喝。甚至有一些人,根本就没帮一点忙,只在每天早、中、晚饭开饭时间,才跑到他们家来“报到”,说一些子虚乌有的小道消息,或者只是和其他人聊个天。酒足饭饱之后,便各自离去。上班的上班,打牌的打牌,做生意的做生意…… ※※※ “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在寻找我的姑姑?” 他呆了一会,才想到姑父。但是,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这种猜测。 他的姑姑黎美辰出生于1951年12月30日,而他的父亲黎大行则出生于1964年,具体日期不详——之所以不知道准确的生日,是因为他的父亲黎大行其实并非爷爷黎普的亲生子,而是爷爷从街头抱回来的弃婴。黎美辰才是爷爷的亲女儿。这对并无血缘关系的姐弟,年龄相差整整14岁。 父亲黎大行七岁那一年,12月14日,患有轻微老年痴呆症的爷爷黎普傍晚吃过晚饭后,神秘走失了!三年后的一天,奶奶经过一幢单位的家属楼时,不知从哪一楼的阳台上忽然掉下来一块断砖,正好砸中了奶奶的脑袋,奶奶当场毙命。这一年,父亲黎大行刚满十岁,而他的姐姐黎美辰则已经二十四岁。 因此,在爷爷奶奶死后,姑姑就成了父亲的实质监护人。当时姑姑已经结婚,但不知什么原因,姑姑和姑父并没有孩子。 黎美辰为了照顾弟弟,将黎大行接到了她的家里。可能是因为不喜欢黎大行,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总之,在黎大行的记忆里,姑姑和姑父关系很不好,几乎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不到半年时间,两人便离婚了。 之后,姑姑再未结婚。姐弟俩共同生活了八年,直到黎大行参军后,两人才结束了相依为命的日子。 父亲退伍转业后,不久便经人介绍,认识了他的母亲阮英,并很快组织了新的家庭。父亲多次劝姑姑趁还年轻,重建一个家庭,但黎美辰过惯了单身的日子,放弃了很多次机会。黎大行为了报答姐姐一家人对自己的养育之恩,见姐姐无意再婚,便提议姐姐搬过来跟他一起生活,但也被黎美辰拒绝了。 1991年10月19日清晨,40岁的姑姑出去买菜,却像当年爷爷走失一样,再也没有回家,至今下落不明。 那一年,黎海洋只有三岁,尚不记事,爷爷、奶奶、以及姑姑的故事,都是他父亲讲给他听的。 因为家里的老式相册里,至今还保留了几张姑姑的照片,因此他虽然对姑姑没有保留一点记忆,但对姑姑的样子还是很熟悉。 在父亲保留的为数不多的有姑姑的照片里,其中一张正是他现在在电脑显示屏上看见的这一张相片!—— 这是姑姑17岁时拍的一张相片,披肩发,大眼睛,穿着一件白衬衫,气质看上去比较沉静,虽然没有画妆,但因为五官长得比较标致,所以反而有一种天然的美。因为是半身照,所以从照片上无法判断她有多高(听父亲说,姑姑大约一米六左右,在当时算是比较高挑的姑娘了)。 照片的背景是一个亭子,亭外是一个湖,湖上有几条小船的影子。 风景如画,但很假,一看就是在相馆里拍的。 虽然是自己的姑姑,但因为姑姑失踪时,他还不记事,加之这张照片是黑白相片,让人有一种年代很久远的感觉,因此每次看姑姑的相片时,他都有一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感觉。 他疑惑地看向显示屏上面那个黑白色的女人。 那个女人也在静静地注视着他。 彼此对视了大约十秒钟,他才惊疑不定地去看相片下面的一行字: 寻找失散的亲人,姓名不详,河南洛阳人 “失散的亲人?难道姑姑除了爷爷、奶奶和我的老爸外,还有另外的亲人?” 他呆了小会,才疑惑地点击这张相片,去看隐藏在这张相片后面的正文: 你在哪里?我的亲人,因为我从小就被人拐卖,所以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是谁,只从我的养父养母那儿,得知我被养父养母收养时,襁褓里居然藏有一张年轻女人的相片。 照片上面没有名字,只写了一行字: 一九六七年二月十四日于洛阳春风相馆养父养母怀疑这张相片上的女人也许是我的母亲,或者其他的亲人,所以一直秘密收藏着这张相片。 如今,我已经长大成人,并已得到养父母的同意,我恳请天下好心人,特别是洛阳的好心人留意此寻人启事,如能提供准确信息,或帮助我们找到这个照片上的女人,一定重谢! 联系电话:153XXXXXXXX ※※※ 黎海洋看完这起寻人启事后,心里很是疑惑。 他从没听父亲讲过,姑姑除了爷爷、奶奶和他的父亲外,在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亲人。虽然他听父亲说过,姑姑要比父亲大十四岁,按此推算,姑姑应出生于1951年。而这张相片拍于1967年,所以姑姑拍这张照片时,应是17岁。而他的父亲,则只有三岁。 一个三岁的孩子当然还不记事,因此不能排除家里确实还有另外一个成员,只是父亲不知道的可能性。按照启事的内容分析,这个自称是姑姑失散的亲人的人,当时还在襁褓之中,也就是说只有几个月大小,按照正常的情况,姑姑既然都已17岁了,爷爷和奶奶不可能还会要孩子(他的父亲虽然比姑姑要小14岁,但父亲只是捡回家的弃婴。姑姑和父亲二人并无血缘关系)。 “难道……这个人其实并非爷爷的孩子,而是姑姑……跟谁的私生子?” 虽然这样想象自己的亲人,实在有点于心不忍,但似乎这样分析更合乎逻辑和人情一些。 可是,姑姑当时只有17岁,就是在今天这样开放的年代,一个17岁的姑娘,生下了一个孩子也很少见,更何况那个年代,人们的思想非常保守。 可是……如果这个人与姑姑没有关系,姑姑的相片怎会藏在这个孩子的襁褓中呢? 也许,姑姑真的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因为父亲当时只有3岁,因此他可能真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了半天,最后决定明天跟父亲商量这事。他将这起启事的网页保留在收藏夹里后,便关了电脑,回屋睡了。 次日,他将这件怪事告诉了父亲,黎大行也十分震惊。 “不可能吧,我从来没听你姑姑说过有这种事情。” 父亲一脸惊愕之色,看来不像是装出的。黎海洋嘀咕道:“也许真有其事,只是姑姑不愿将这事情讲给你而已。” 黎大行呆想一会,才说道:“你姑姑拍这张相片时,已经17岁了,虽然我当时只有3岁,什么也不懂,但我听你姑姑说过,她念完初中就进了XX文工团工作了,并且成为文工团里一名很优秀的京剧演员,算起来那时她正好是十五六岁……” 黎海洋哦了一声,暗忖:“已经工作了,而且还是演员,说不定真的跟人……”默想一会,问道:“就算这个人真跟姑姑有什么关系,但姑姑已经失踪20年了,我们联系他也好像没有什么意义了。” 黎大行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出屋去了厕所。 黎海洋以为父亲跟他一样,担心此事不但会损坏姑姑的名誉,而且认亲也没多少意义,于是将这个网页从收藏夹里删除了。不料黎大行从厕所出来后,却说道: “我看还是跟那个电话号码联系一下,不管怎样,我们一家人欠姑姑和爷爷奶奶的情,如果这个人真的跟你姑姑有什么关系,我们如果能帮助他什么,也是好事。” ※※※ 黎海洋见父亲主意已定,于是又找到那个网页,拿起自己的手机,对着上面留的联系电话,拨通了对方的手机号码。 电话通了,但无人接听。他又拨了一次,还是无人接听。 黎大行见时间还不到八点,说道:“算了,过会再联系吧。” 父子二人对着电脑上面的内容默然半晌,黎大行才起身出屋,洗漱过后,便去车站了。 黎海洋则跟平日一样,吃完早饭后,又宅在家里上网。 早上9:46分,放在电脑桌边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拿起手机一看,正是刚才自己联系的那个号码! 他迟疑了小会才按下接听键。 “你好!”电话里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听声音非常性感、悦耳。但口音不象是河南人,是哪儿的口音,他听不出。 “……你好,请问你是?” “刚才是你打过我的电话吧?对不起,刚才我没听见,现在才发现有个未接电话。” “对不起,我有点听不懂你说话,你能用普通话说吗?”他苦笑一下,发现自己也没有说普通话,也许对方也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他用普通话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后,那个女人也用普通话问他:“请问你是河南洛阳人吗?”她的声音明显有点激动。 “你怎么知道?”他纳闷地问道。 “因为我一直在期盼洛阳有人给我打电话!我在网上查了河南的手机号码,所以知道你的手机号码归属地是河南!” “哦!”他的脸微微一红,自己还是学计算机的,居然忘记可以通过网络查询对方手机号码的归属地了。“请问你是哪儿的人?” “我是湖北首武汉市人,请问你是……因为看见了我在网上发的……” “是呀,我看见了你发的那个寻人启事,所以……” “啊!想不到这么快!请问你……认识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吗?!” “……我认识。” “啊,太好了!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简洁!” 黎海洋将自己的名字告诉简洁后,两人在电话里只谈了几句话,黎海洋就发现自己的手机快没电了。为了节约时间,他直奔主题地问道:“对不起,我手机快没电了,我们就长话短说吧,请问寻人启事里那个被拐卖的人是不是你?”简洁含糊其辞道:“这件事情说起来很复杂,在电话里恐怕讲不清楚,请问你在洛阳哪儿住?如果方便的话,我想今天就过来一下,到时当面再讲。” 黎海洋犹豫了一下,才答非所问地说道:“你寻找的那个女人其实是我的姑姑,但是她已于20年前失踪了……” 他以为说出这个事实,就会打消对方的寻亲之念,不料简洁只在电话里呆了小会,就又说道:“我还是想来洛阳一下,请你告诉我你的家庭住址,我有很多事情想当面跟你和你的家人谈谈!” 黎海洋摇了摇头,有些不理解对方为何如此执着,明知自己要寻找的人已于20年前失踪了,还是要来见一面,这样有意义吗? ※※※ 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说道:“好吧,我家住在洛阳长途客车站附近,我家开有一个招待所,”他正要说出招待所的名字,忽听手机嘟地一声,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 简洁见对方突然不说话了,着急地连喂了几声,方才意识到对方手机没电了。虽然没问到关键的信息,但她还是激动不已。她决定立即乘火车去洛阳,因为时间已有些来不及,她不及回去收拾行李,便打的直奔火车站,结果总算赶上了早上10点4分出发的K1296次武昌至洛阳的火车。 火车出发前,她给施计的同事彭建业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说,自己已经与一个知情人联系上了,而且这个知情人还是照片上那个女人的侄儿,不过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已于20年前失踪了。 原来,上次简洁与施计一起去拜访了姜家人后,在返回的途中,经过那个长长的隧道时,在前方没有出现车辆或行人以及其他障碍物的情况下,施计不知何故,突然向左猛打方向盘,并急踩刹车,结果小车翻倒在隧道里!施计当场死亡!而简洁却只受了一点轻伤。 施计死后,简洁回想起施计死前的反常行为,怀疑施计可能曾看见了什么东西,她越想越觉恐怖,越想越觉得这起车祸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恐怖的幽灵!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何没有一起死去,但她还是决定将一些信息与施计的几名看过那张相片的同事分享。 施计的同事彭建业等人听她讲了与那张相片有关的一些恐怖故事后,虽然他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但性命悠关,不敢大意,都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理,决定齐心合力进行调查。 大家商量后,决定按施计生前说的那样做,在网上公开贴出那张照片,并以寻人启事的方式,寻找那个神秘的女人。 今天早上黎海洋给简洁打电话时,简洁正在参加施计的葬礼,因施计的亲朋好友们正在坟头前放鞭炮,声音太大,所以简洁没有听见手机铃声。 彭建业听说简洁正乘火车前往武汉,也很激动,他告诉简洁说,他和其他几名老师正在通过一些途径寻找懂咒语的高人,如果能够破译照片背后那些疑是咒语的文字的真正含义,也许大家就能寻到解除诅咒的方法。 简洁听了他们的计划,非常赞成,双方又交换了一些意见后,才结束了通话。 火车开了9小时零56分钟后,于当晚20点整,顺利到达洛阳火车站。简洁出站后,顾不上先找旅店住下,便立即用手机联系黎海洋的电话。 黎海洋知道对方会再次打来电话,早已将手机充了电,因此简洁一拨号码就通了。 黎海洋虽然已经做好了对方会来洛阳的心理准备,但听说简洁现在已经到了洛阳后,还是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尽管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处理对方寻亲这件事情,但对方既然已经到了,他也不好拒不相见,只得将自己家的详细地址告诉了简洁。 ※※※ 电话挂断后,他有些忐忑不安地将简洁已到洛阳的消息告诉了正在四楼客厅里看电视的父母。黎大行与阮英都没有出声——黎海星失踪后,夫妇俩都已变成了沉默寡言的人。 一家三口在沙发里默等了20分钟后,终于听见楼道里响起一个女人的高跟鞋声。三人无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沙发里站起来。 看见简洁出现在客厅门口后,三个人六只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对方,一时都忘了招呼。 简洁并不知道对方家里新近又有人失踪,见三人眼睛里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神色,停顿了一下,她才看着黎海洋问道:“你好,你就是黎海洋吧?” 黎海洋不知是为对方的气质和容色所逼,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竟不敢与之对视,干咳一声,方才有些尴尬地回答道:“我是,你就是简……洁吧?” 简洁点了点头,又对黎大行夫妇说道:“黎叔、阿姨,你们好!” 黎大行苦笑一下,招呼道:“进屋坐吧。” 宾主双方落座后,因为双方都心情有异,一时找不到寒暄的话语,简洁低咳一声,索兴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非常抱歉,我们在网上发的那个寻人启事,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信息,我其实并非黎美辰的什么亲人,那张照片的来历也与我的身世没有丝毫关系。我们之所以得到那张相片,并且决定要用这种异常的方法,寻找照片上的这个女人——也就是黎美辰,是因为我们遇到了一些非常离奇的事情。” 黎大行一家人听了她的开场白,都非常惊愕,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黎大行拿起茶几上面的电视遥控板,将电视关了,用一种像看怪物一样的眼光默视着简洁,静候她的解释。 简洁避开对方的目光,从挎包里取出施计生前写的那张“备忘录”,神色有些痛苦地说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写的东西,他名字叫施计,就在上周星期天,他死去了。而在他之前,还有五个人也离奇死去了!所有这一切,起因都是因为这些人曾今得到过或者看见过黎美辰的那张照片,恕我说句可能很不得体的话:那张照片是张非常不祥的照片,因为就在那张照片后面,不知什么人,因为什么原因,用红色墨水写下了一些古怪的文字,那些文字虽然我们至今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们怀疑它很可能是一种诅咒!” 接着,她从自己的弟弟简单以及他的女朋友金薇出事的经过讲起,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将有关这张照片的那些恐怖和离奇的事情讲完。 开始,黎家人都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眼神注视着她,就像在听天方夜谈一样,听她讲话。并且一边听她讲故事,一边不停地拿过施计写的“备忘录”看,直到对方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大家才算确定了一件事情:对方并非精神病人,而是真的因为恐怖和无助,才不得不采取了这种并不恰当的方法,寻找到了他们一家人。 ※※※ 简洁讲完后,黎大行一家人都没有开口。 客厅里弥漫着一种沉重和恐怖的气息。 寂静了一分钟后,黎大行才首先打破沉默:“你为什么没有把那张照片带来呢?” “因为时间太仓促,我若去拿相片原件,就赶不上火车了。而且照片原件还锁在施计的办公室某个文件柜里,因为恐惧原因,我和施计的其他几个同事都不敢去找那张照片原件,我们只是在他的电脑里找到那两张用数码相机翻拍的相片。” 顿了一下,她又补充说明道:“在去火车站的路上,我也想过要不要先找到那张相片,或者将施计保存在电脑里的两张照片用纸打印出来,带过来给你们看,但一来时间确实来不及,二来我也不愿意你们因为看到了那两张照片,而出现什么不好的后果。” 黎大行重重吁了口气,不知是因为理解了对方的做法,还是确实不愿卷进这件恐怖事件之中,他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地拿起茶几上的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了烟后,他默默抽了几口,才又说道:“就算你讲的这些怪事全是真的,但又有什么用呢?现在你已经找到了我们,也知道了照片上的那个人就是我的姐姐黎美辰,但她本人已在20年前,也就是1991年……好像是在10月份,失踪了。我们家里确实还保留了几张她的照片,其中一张就跟你们看见的那张一样,但照片上面没有什么咒语呀!” 他转过头去,吩咐妻子阮英:“你去把相册拿出来。” 阮英默默起身,走进卧室里。不多工夫,便拿着一本相册回到客厅里来。 这是一本很老式的相册,每页贴照片的相纸都是黑色的,在每页相片上面都有一张薄如蝉翼的保护纸。黎大行只翻了几页,便找到了黎美辰的那张半身单人照。 不知是因为气氛有异,还是照片是黑白色的,大家看见那张照片时,都莫明地生出几分恐惧之意。 这张照片因为年月已很久远,相片色泽已经有点发黄了。 相片上的女人正用一双沉静的眼睛看着大家。 黎大行与相片里的姐姐对视了两秒钟后,他才小心地将照片从黑白的相纸上面撕下来。 因为相片背面原来有胶水,撕下来时带上了一些撕不掉黑色相纸,但大家还是一目了然: 这张相片背后并没有写一个字。 另一张相同的相片背后的那些古怪的文字,又是什么人,因为什么原因写上去的呢? 如果那些古怪的文字真如简洁说的那样,是一种可怕的诅咒的话,黎美辰当年的失踪,是否与那些神秘的诅咒有关呢? 还有,自己的父亲的走失,以及母亲被砖头砸死这两件事,是否也是因为受了某种诅咒的原因呢? 黎大行原本一直对姐姐以及双亲的命运怀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神秘感,今天听了简洁所讲的故事后,他就像一个瞎子突然看见了光明一样,仿佛隐隐看到了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但真相到底是什么,他却又想不明白。 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会对他们家,或者对他的姐姐有如此深的恨意,以至于会偷偷在姐姐的一张相片背后,写下可怕的咒语。 也许真有这样一个人,只是因为自己当时年岁太小,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总之姐姐没有对家人说起过这个人? 屋里四人各怀心事,默想了几分钟后,简洁才问道:“黎叔,我们虽然还未能找到姜图本人,但根据我们的调查,我们怀疑姜图是一个盗墓者,而那张照片也是从地下得到的,不知你对这一点能否提供什么线索?” 黎大行皱眉说道:“我姐姐因为是失踪的,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因此我们也不能确定她是否还活在世上。如果她活着,今年也已满60岁了,我们在她失踪10年后,才把她的名字从户口里下了,也就是说,在法律上,她已经是个死人。所以我们家人为她修了一个坟墓,就在洛阳东城外一个山坡上面。但我们没有发现她的坟墓有被人盗过的迹象,而且姐姐的坟墓里,既没有棺材,也没有尸体,除了她生前穿过的几件衣服外,没有放别的什么东西,当然也没有放什么照片,就算真有什么坏人做了这种伤天害理的坏事,也不可能在那个坟墓里找到这张相片。所以我认为你们发现的那张照片不是从坟墓里得来的,而是通过其他途径得到的。” 简洁原本一直信心满满地认为,只要找到了照片上的女人的亲人,就能查到照片的来源,听了黎大行的话后,不禁大失所望。 宾主双方一时都沉默不语,大家都在苦思一个问题,那个叫姜图的人究竟是通过什么途径得到那张照片的呢? 众人默想了一会,一直没有开口的黎海洋忽有所悟地问父亲道:“对了,我们家原来的老屋不是今年刚卖吗,会不会在老屋里,其实有一张姑姑的照片,因为我们的粗心,没有带走,结果在开发商拆除房屋时,照片被那个叫姜图的人得到了?” 黎大行的父亲黎普,失踪前在一家国营单位的食堂做管理工作,他用自己的积蓄,以及向亲朋好友借来的共计几千块钱,在洛阳城里买了一块面积约200平米的土地,并在上面建了几间瓦房,在黎大行参军之前,他和姐姐一直住在这几间老屋里。 黎大行从部队转业后,被分配到了车站上班,因为他在部队学会了开车技术,所以进入车站后顺理成章地当上了客车驾驭员。不久,黎大行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妻子阮英,婚后单位给他分了一套面积50余平米的房屋。从此,黎大行便结束了与姐姐黎美辰同住的历史。其时,黎美辰也已嫁人,并且在文工团里也分有一间单身宿舍。 黎美辰出事后,老屋虽然没人住了,但黎大行因为担心被单位收回分配给他的房屋,所以不肯搬回老屋去住,而将老屋无偿地借给一个亲戚住。 过了几年,黎大行不愿再将自家的老屋白送给亲戚家住,便借故跟这家亲戚闹翻了脸,然后将其逐出家门。收回房子后,他仍不愿搬回老屋住,将老屋一直租给别人住。 斗转星移,转眼进入21世纪,黎大行通过多年的积蓄,也存下了不少钱,他在车站附近买下了一栋老屋,但他并不想住进这样的老房子,买下后便将其拆除了,而在这块地上新建了一栋小洋楼,也就是他们家现在住的这栋楼房。 以前车站分给他住的那套房屋,在上个世纪90年代,通过向单位补缴几万元钱的方式,而将产权转到了他的名下。他建好了自己的小洋楼后,便将那套房屋卖了出去。 父母留给他的几间老屋,一直租给别人居住,直到今年上半年,才被一家房地产公司收购下来。 众人闻言一震。简洁反应最快,马上问道:“你们的老屋是什么时候被拆除的?!” “时间正好跟你们这张备忘录上记录的相合,我们家的老屋是在今年上半年卖给一家开发商的,那家开发商正式拆除我们家老屋的时间是6月份,而你们这张备忘录上写的邮票老板得到照片的时间是6月28日,这在时间上正好吻合!” ※※※ 黎美辰的衣冠冢里既然没有放照片,那么惟一跟“地下”有关联的也只有黎家的老屋了。黎家老屋的拆除时间,又恰能接上邮票老板得到照片的时间,因此基本可以推断出照片的来源地是黎家老屋。 黎大行眼前不由浮现出一些恐怖的画面: 40年前,一个对黎家心怀怨念的人,将一张偷来的(也可能不是偷的)黎美辰的照片,写上一种神秘的咒语后,趁着夜深人静时分,将这张可怕的照片用什么东西包好或装好后,然后埋在了黎家老屋的屋后(或者其他地方)地下。 不久,黎大行的父亲黎普神秘失踪。 3年后,他的母亲从一幢旧楼下经过时,一块带着诅咒的砖头从楼上落下,正好砸在了母亲的头上。 17年后,姐姐黎美辰早上出去买菜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又过20年后,黎美辰的侄女黎海星又重现爷爷和姑妈的悲剧,神秘失踪…… 天哪,到底是什么人,对我们黎家怀有这么深的恨意呀?我们黎家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他(她?)会用如此恶毒的咒术迫害自已的家人! 自从黎海星失踪后,他无论身体还是心灵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对于人生已没有多少眷恋和奋斗的心情了。他甚至已经跟老伴商量好了,今年干满后,他就准备把客车卖了,自己再不开车了,余生只为寻找爱女而活。哪怕天涯海角,也不问要付出多少代价,只要有一线希望,自己都要找下去。 姐姐失踪以后,他就一直隐隐有种怀疑,冥冥中似有一种神秘的东西,在打击他的家庭。但是,因为没有证据,而且命运这种东西也太神秘、玄乎,他对这些东西一直是半信半疑的,因此虽然产生过这样的怀疑,也只是在心底深处偶尔想一想,从无认真对待的念头。 近二十年来,他们黎家似乎时来运转,日子一天过得比一天滋润,他更打消了心底的一丝怀疑。 黎海星失踪后,他才有一种噩梦被再次惊醒的感觉,多年前心底深处曾产生过的那种疑惑再次悄悄在心里生起。 今天晚上,他听了简洁的一席话后,他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怀疑并非只是因为对命运的恐惧而无端生出的猜疑,而是真的有一个人,在默默地诅咒他的家庭! 他握紧双拳,在心里激动地暗想,无论这个人是什么人,跟自己家有什么关系,也无论自己的亲人到底曾对他(她)做过什么,以至于这个人有如此深的怨念,他都要血债血还!如果这个诅咒过他们家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自己就算要死,或者要去坐牢,也要干掉他(她)的家人,或者去挖他(她)的坟墓! ※※※ 这天晚上,简洁就在黎家开的“温如春”招待所住下了。 虽然她是有求而来,而且带来的是一些恐怖的信息,但黎大行还是对她心怀感激。他不但不肯收简洁的住宿费,而且还答应简洁,明天带她去看看他们家老屋的位置。同时与她一道去拜访一些过去的老邻居,看是否能从这些老邻居嘴里,调查到什么有价值线索。 简洁和黎家的人都怀疑那个诅咒黎家的人,可能与黎家有某种关系,而且这个人很可能以前经常出入他们的老屋,否则他(她)很难有机会将黎美辰的照片埋到黎家老屋的地下,而不被人发现。 简洁本来对于盗墓者姜图存有一些疑问,因为在她的认知和想象里,盗墓者所盗对像都是深山老林里的一些古墓,不明白那样一张既非文物,又没有其他经济价值的照片,怎么会落到一个专业的盗墓者手里。但见多识广的黎大行却为她解开了这个秘密。 黎大行告诉她:洛阳、西安、北京这些城市,因为以前都是著名古都,所以这些省份和城市的盗墓者也有很多。在这些城市的很多建筑工地上,经常会有一些盗墓者成群结队地守候着。用他们的行话说,叫“蹲坑”。 “蹲坑”时,他们往往几十人同时出动,其中一两个人负责盯着挖土机,其余的人则假装在附近玩扑克、下象棋等,一旦见到挖土机挖出了棺材板,负责“放哨” 的人就会通知同伙们上前“干活”。这些盗墓贼对工地的管理人员和挖土机司机,要么收买,要么威胁,如果对方不听话,他们便会大打出手。 黎家的几间老屋位于洛阳东城一个古老巷子里,那一带有不少年代很老的民房和四合院,属于旧城改造的重点区域,如果说有盗墓者盯上,并不奇怪。 简洁听了他的话后,不由想起姜图的那个名叫王树立同伙,说道:“难怪那个假名叫王树立的人,明明不是那个出事工地的工人,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他当时站在土坑边上闲逛,结果不慎掉入一个大土坑里,结果因为泥土塌方,而被活埋了!听你说了这些情况,看来王树立当时其实是在负责‘蹲坑’!” 黎大行一家人都赞成她的判断,大家议论了一会关于盗墓的话题后,才将话题扯回到黎家的历史上面。 谈话中,简洁得知了黎家三代人的一些不幸故事,简洁问黎大行要不要报案,黎大行说自己想先私下调查一下,简洁没有说什么。心想:真要去报案的话,也真不知如何讲才妥当,公安机关总不能因为他们怀疑受到了什么人的诅咒,就立案侦察吧? 大家谈了三个多小时后,见时间已很晚了,简洁又坐了一天的火车,非常疲惫,于是结束了谈话。 简洁来时,只凭一腔热血,既没带一件换洗的衣服,也没带多少钱,甚至也没好好计划一下,到了洛阳后该如何行动。回到客房,关上房门后,她才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 虽然黎美辰本人从没有在这栋楼房里居住过,而且从目下所调查的情况看来,黎美辰本人也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而不是恐怖的凶手,但她还是对她有一种难于言状的恐怖感。 想到自己现在居然住在她弟弟的家里,她的头皮就有些发麻。 她本想离开这家招待所,换到别的宾馆去住,但一来时间太晚,二来也不好麻烦黎家的人,三来就算换个地方,她恐怕还是会感到恐惧。 不管住到哪儿,只要是在这个城市里,黎美辰的影子就会萦绕在她的脑子里。 而在黎美辰的背后,还有另一个更可怕的影子…… 虽然很困倦,但她却不敢关灯睡觉。为了壮胆,她不但将窗户打开了,而且还将窗帘也完全拉开。 然后,她打开客房里的电脑上网。 她通过百度搜索,她搜到了很多与盗墓有关的信息。其中一个标题引起了她的注意: 10万盗墓贼的黑暗世界 “有这么多人在从事盗墓这种违法事情吗?”她惊了一下,点开了这个网页—— 在今年3月召开的两会上,一些文物专家痛心疾首地指出,目前,有10万盗墓者游走于我国各地;盗墓行业已经实现了产业化,使我国的文物保护工作面临极其严峻的考验。盗墓者游走各地,所盗文物3天即出境…… 哪里有古墓,哪里就有盗墓者。更可怕的是,盗墓者不仅分工明确、工具完备,而且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掌握了比较专业的考古知识。 我国许多偏远地区的农村,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拿起洛阳铲(一种考古工具),不管早和晚,发家去盗墓,致富靠文物。”一些地方的村民更是“男盗墓、女送饭”,以盗墓为生。李XX对此深有感触。数年前,他曾在山西省曲沃县参加对西周古墓的考古发掘工作,当时,附近的不少村民都围了过去,不动声色地观察考古队员的操作手法,就连为考古队驻地看大门的老人都会留心听他们的谈话。每当一个墓葬的位置被标出,附近的村民都会闻风赶来,伺机盗取。 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在采访过程中注意到,很多盗墓者都谈到了一本所谓的“盗墓指南”。这本书其实就是由中国地图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文物地图集》。这本地图集分为北京、山东、陕西、山西、广东、四川等分册,详尽地提供了大量的文物信息,全面记录了“文物大省已知现存的不可移动文物的状况”。古墓葬的信息是其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不过,“盗墓指南”只是让盗墓者知道哪里有古墓。他们是如何准确找到深埋于地下的墓穴的呢?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很多盗墓者都有一套类似于中医诊疗手法的盗墓诀窍,即“望”、“闻”、“问”、“切”四字诀。 …… 一条龙作业,分工明确盗墓这一“行业”经过数千年的发展,如今已经日趋产业化,形成了一套产业链。根据分工不同,盗墓圈内的人员分别有着不同的称谓:“掌眼”、“支锅”、“腿子”和“下苦”。盗掘、运输、窝藏、销赃等一条龙作业,就是由这些角色完成的。 通常,盗墓活动的全班人马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叫做“一锅儿”。“锅”里级别最高的被称为“掌眼”,是这“锅”人中的核心人物。“掌眼”不仅有寻找古墓的本领,也有鉴别文物的能力。他们既可以是提供古墓线索的合作者,也可以是打算购买墓内文物的初级收购商。 “支锅”是每一次盗掘活动的负责人,类似于承包工程的包工头,负责筹措盗墓行动所需的资金、设备等。“支锅”的投入是有风险的,一旦挖出的文物没人买断,他只能自行处理。 “腿子”指的是盗墓活动中的技术工人。他们在盗墓过程中扮演着类似于“项目经理”的角色,负责探寻墓地的具体位置,以及确定里面是否还有文物等。 在盗墓产业链中,最底层的是“下苦”。“下苦”多是农民工,从事具体的挖掘工作。通常情况下,即使老板盗取一座古墓的收入达到上千万元,一个“下苦”也只能得到几百元到几千元的报酬。 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发现,在北京的很多建筑工地上,就有一些盗墓者成群结队地守候着。他们的行话叫“蹲坑”。“蹲坑”时,他们往往几十人同时出动,其中的一两个人负责盯着挖土机,其余的则在一旁打扑克、下象棋。一旦挖土机挖出了棺材板,“放哨”的便会通知同伙们上前“干活”。对工地的管理人员和挖土机司机,他们一是收买,二是威胁——收买无效时就会大打出手,俨然就是黑恶势力。 文物如何由黑洗白在盗取的文物到手后,盗墓者会尽快找到安全稳妥又出手大方的买家。而将文物走私出境,是他们最常用的做法。 一般情况下,通过专门负责运输的犯罪分子,从古墓中盗出的文物,1小时左右就能出手,3天的时间即能通过二次倒手让文物出境。只要文物顺利出关,盗墓者便可逍遥法外。文物出境的路径,一条是通过广州、深圳等地的海关运出;另一条是先将文物汇集到河南、陕西、甘肃等几个文物集散地,之后取道香港、台湾,运往世界各地。 著名收藏家、作家吴树在《谁在收藏中国》一书中披露,我国被盗掘文物的主要流向是境外。这些文物被走私到国外后,国内的人再想办法把它们买回来。由于文物回流不必通过海关审查,再加上对回流到国内的文物进行买卖是合法的,使得被非法盗卖的文物最终披上了“合法的外衣”。 据报道,当前,全球文物收藏量达万件以上的文物商,有3000人左右。这些不同国籍的大老板,控制着一个复杂而严密的文物交易网络。从各个国家盗掘出的地下文物,经过四五次倒手,最终到达他们手上。此时,这些出自古墓的文物,已不再带有任何“危险信号”,可以堂而皇之地被炒作、拍卖,并最终被顶级藏家收藏,而盗墓者也将永远逍遥法外。 …… ※※※ 简洁正看得出神,放在背后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在夜深人静之际,忽然响起手机的彩铃声,她本来就有些疑神疑鬼的神经更是倍受刺激,她全身一震,不知是因为心理作用的原因,还是因为环境和心理都有些异样,她忽地又想了她那部日本著名恐怖电影《午夜凶铃》里的情节。 “为什么在午夜里响起电话铃声,不会是……那个东西来了吧?!” 山村贞子样子和黎美辰的相片在她眼前不停地交替闪过。 幸好手机铃声只响了10余秒钟就停了下来。 屋子里重又变得寂静无声。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外,听不见任何别的声音。 她呆若木鸡地坐在桌子边,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转过头来,看向手机。 手机的屏幕已经黑了。 “根本什么事也没有,是我自己太敏感了,自己吓唬自己!”她一边在心里自我壮胆,一边大起胆子伸出手去,拿起手机查看那个未接电话: 原来是彭建业打来的电话! 她长长呼了口气。现在已经快到零点了,彭建业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来?只是为了打听她这边的调查情况,还是他那边也有了什么进展? 她以手抚胸,待自己心跳稍稍正常了一些后,才按下手机的回拨键。 电话一打就通了,电话那头传来彭建业年轻而富有朝气的声音:“喂!简老师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吧?” “没……没有,我本来就还没睡。”她强做镇定,笑了笑,却发现自己的笑容有些僵硬。 “哦,情况顺利吗?找到了那个……那家人吧?” “找到了,我现在就住在他们家开的招待所里。” “哦!” “你这么晚打电话来,只是想问我这边的情况吗?” “我们大家已坐到了同一条船上,自然要同舟共济了!”彭建业似乎听出了她的说话声调有点颤抖,不想多谈恐怖的事情,故做轻松地说道:“其实我主要是想跟你说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简洁全身微微一震。 “是呀,我们通过一个网友,联系上了一个香港的阴阳大师!我现在和任朝野(也是施计的同事)在一起,我们刚才通过QQ视频,跟那个姓席的阴阳师交谈了一会儿,他听了我们说的那些情况后,一点也没有感受到恐惧,反而很有兴趣地问了许多细节!并且还要求我们将那两张照片都通过QQ传给了他!” “是吗?那他看了怎么说?”简洁颤声问道。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们,只说那些文字确实是一种古老的咒语,但他也需要查一下书,他答应帮忙破译那些咒语,我们约好明天再联系。” 简洁微感失望地道:“他也需要查书才能明白那些意思吗?这样说,他能不能解除诅咒还不一定?” “嗯,不过我们从视频里看见他的样子,确实不象是普通人,应该真有一些本事,否则他不会明知看不得那两张照片,还主动要求我们传给他看。” “哦。” “怎么样,你那边也顺利吧?” ※※※ “是呀,不过虽然找到了她……她的亲人,但这家人似乎也想不出有谁会诅咒他们家的人,不过,他们答应带我明天一起去看看他们家的老屋在哪儿,并向他们家以前的一些老邻居调查。” “老屋?是什么意思?他们搬家了吗?” “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 “哦,要是不方便,或者电话里说不清楚,那我们明天或者等你回来后再详谈吧。” 简洁正要同意此议,忽想到停止交谈后,自己又会变得无人说话,感到有些恐怖,于是说道:“没关系,我现在反正也没睡意,只是手机电快完了,我又来得匆忙,没有带充电器,要是……你方便的话,我们可以通过QQ交谈。” 彭建业似乎猜到她心里在害怕独处,却不点破,说道:“好吧,我马上重新登录QQ。” 挂断电话后,简洁立即登录了QQ,于是两人通过QQ开始详谈。虽然简洁这台电脑没有摄像头,但彭建业有,在她的要求下,彭建业开了视频,看见了人,简洁聊天才胆大了一些。 这一晚,两人通过QQ谈了几个小时,直到东方发白,天将破晓,简洁实在困倦不支了,两人才结束聊天,各自睡了。 次日,简洁在客房里洗漱过后,黎家人邀请她上楼共进了早餐,饭后黎大行和黎海洋带她一起去看了他们家老屋原来的位置。 但老屋已经拆除了,简洁看见的只是一大片正在施工中的楼盘和土地。只能根据黎大行所讲想象一下老屋的大概样子:黎家的老屋是几间旧式的瓦房,独门独院,周围有两个四合大院,老屋对面几米远处有一个长满浮萍和青苔的池塘。现在这片正在开发的土地,以前只是一片破旧的民房。 看过老屋的位置后,黎大行父子又带着简洁走访了三家二十年前的老邻居。 但是,这三家老邻居里,其中两家的老人已经过世,在世的家长年纪或跟黎大行相若,或跟黎美辰差不多大,只有一家还有一个老太婆健在,今年已经90岁高龄了,跟黎大行的父母算是同辈。但这位老人却想不出黎家曾得罪过什么人。而另外两家人,虽然帮忙回忆了不少黎大行童年和青少年时代的一些往事,但这些往事跟他们要调查的事情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大家劳累了半天,结果并没有调查到有价值的线索,心里都有些失望和着急。黎大行见简洁累得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提议吃了中饭再说。 三人就在街边选了一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中餐馆,点了几道小菜,边吃边商量下一步如何行动。 黎大行说自己有20年没有在老屋里住了,这些年里老邻居们都已发生了诸多变化,多数家庭都早已搬走了,最后剩下的两家人也在今年拆迁了。当年的老邻居们现在都住在哪儿,他也一时查不清楚。 简洁知他所言非虚,想了一下,建议道:“黎叔,我觉得你们不能把调查范围只锁定当年的老邻居,还应扩大到你姐姐当年的同事和同学,以及其他一些有特别关系的人。因为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只发现了你姐姐的相片被居心险恶的人写上了咒语,因此我怀疑这个人很可能主要是对你姐姐心怀某种怨念。” 黎大行道:“你的分析有道理,但我怀疑这个人可能不只是憎恨我的姐姐。我的父母当年也可能是因为受到了诅咒,才一个失踪,一个意外被砸死了。而且,我对我姐姐的事情,以及她的人际关系不太了解。我比姐姐小十四岁,她读书时,我还只是一个不记事的小娃娃,因此我并不了解姐姐读书时代的事情,只是听我母亲讲过一些。在我的记忆里,姐姐是一个很听话、很优秀的人。从小学到初中毕业,她的成绩一直都很好,一直是班干部和三好学生,从来没有因为不听话而受到过父母的打骂,不象我,从小就调皮捣蛋,经常被母亲打骂,老师也特别不喜欢我,老是让我请家长! “我母亲经常拿姐姐跟我比,要我以姐姐为榜样,好好学习。我姐姐本来是考上了高中的,但她只读了半学期就退学了,原因是她考进了文工团。我姐姐是个很有艺术细胞的人,成为明星是她的梦想,进了文工团后,她一直表现得很出色,还拍了两部京剧电影。虽然不是主要演员,但在她当时的年纪,也算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总之,黎美辰从小到大,一直是很优秀的孩子,个人经历也算帆风顺,除了家人先后出事,以及婚姻失败了外,她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如果说有一个人可能恨黎美辰,那也许是她的前夫。但据黎大行了解的情况,他的前姐夫嫌疑很小,而且他已在十几年前得肺癌过世了。而且,姐夫对黎美辰似乎并不憎恨,黎美辰失踪后,姐夫那时虽然已经另组了家庭,但还是很尽人情地跑到黎家来,为寻找黎美辰出了不少力。 他回忆了一些自己了解的有关姐姐的情况后,虽然让简洁对他姐姐黎美辰增加了许多了解,但因为当时黎大行还小,对黎美辰的人际关系知道有限,因此也想不出有谁会对黎美辰怀有如此深的恨意。 大家边吃边谈,吃了近一个小时才放下了筷子。因为黎大行也需要一些时间寻找当年的老邻居们的下落,加之他又不了解姐姐的人际关系,所以黎大行建议简洁先回武汉,等他们家人调查到有用的线索后,再与她联系。 简洁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明白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的道理,同意了此议。她也将昨晚彭建业那边的情况跟黎氏父子讲了。父子俩听说有一个阴阳大师正在设法破译那些咒语的含义,也很振奋。 虽然双方目的不完全相同,但目标却是一致的,三人就在饭桌上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 饭后,因为简洁不熟悉洛阳的交通状况,于是黎大行叫黎海洋送她去了火车站,而他自己则继续去寻找当年的老邻居。 第七章 尾声 “大行,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骆梅雨说道。 “什么话?你说吧。”黎大行说道。 骆梅雨今年已经六十一岁,小时跟黎大行家是邻居。从小学到初中,她一直跟黎大行的姐姐黎美辰是同班同学。 初中毕业后,她顶父亲的班,进了红砖厂工作,五年后,她跟同厂的师兄赵波结婚了,夫妇俩在厂里分得了两间房子,从此便告别了小时住的老院子。 二十年前,她的父母先后谢世,他们家的老屋被哥哥弟弟分了,她因为是女儿,而且已经嫁人,所以没分到房子,哥哥弟弟只分给她和妹妹一人一千块钱作为补偿。 红砖厂效益不好,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就停产了,他的丈夫赵波被迫跑到南方去打工,她因为要照料三个孩子,只能留在家里做些小吃生意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十一年前,她的丈夫也得癌症去世了,幸好几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所以她的晚年才能享到清福,如今她跟大儿子赵有才一家住在一起。 黎大行费了不少周折,才终于打听到了她现在的住址。但她也跟其他几个老邻居一样,不知道有谁对黎家有仇。 不过,她还是帮了不少忙,在她的帮助下,黎大行和黎海洋父子又找到了三个黎美辰以前的同学。 但这些同学也没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段时间,黎大行黎海洋父子想尽各种办法,走了不少弯路,总算查到了一些黎美辰的中学同学和当年文工团同事的下落。 但一条条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最后都被排除了嫌疑。 因此,黎海洋提出了一个的新的调查思路:也许那个诅咒黎家的人,并非跟他的姑姑黎美辰有什么直接关系,这个人之所以在黎美辰的照片上写下那些咒语,可能只是因为黎美辰是黎海洋的爷爷和奶奶的女儿。 换句话说,他们的调查方向不能局限于黎海洋的姑姑黎美辰的人际关系,还应扩大到黎海洋的爷爷和奶奶的过去。 这样一来,不但调查的对象范围变大了,而且调查的时间范围也变得更大了。 父子俩心里都不禁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这样大的调查难度,别说是他们父子,就是交给专业的刑警去干,也未必能查出结果。 虽然多半会是徒劳,但父子俩还是没有打退堂鼓,继续默默地调查和走访。黎海洋的母亲阮英则主要负责打理家务和招待所的事情。 这段时间,简洁虽然没有再来洛阳,但她和黎海洋一直用QQ保持联系。黎海洋每晚都会将调查的情况向她讲。简洁除了帮忙分析和想办法外,也会将她那边的进展情况告诉黎海洋。 虽然黎家的调查陷入了进退惟谷的两难境地,但简洁这边却有了一些进展。 那位香港的降头师虽然还未能破译咒语的内容,但他已经确定那是一种血咒术。 据说血咒是黑巫术中的最高深的法术。最早来源于泰国,是一种泰国巫师下的降头。 血咒在很多降头术中,是一项极为重要的仪式,尤其是杀伤力越强的降头术,无不藉由血咒的施行,才能发挥力量,所以降头与血咒,实有坚不可分的关系。 也正因为降头师在下降头时,需要以自己的精血为引,所以,当他的降头术被破时,降头师也会被降头术反袭,功力不足的降头师极有可能因此破功,甚至倒送一条性命。 即使降头师的功力深厚,十之八九也会因降头术反噬,而大伤元气,必须急觅隐密之处养伤,才能逃过破功之劫。 因此,降头血咒不施则已,一施便得见血。若非有深仇大恨,一般的降头师绝不轻易动用血咒,以免损伤元气。 血咒的行使方法很简单,即降头师在下降时,用干净的刀片割破自己右手中指,挤出一滴血于下降之物,配合咒语,便可增加降头术的威力! 这类藉由血咒增强法术的方法,和西藏苯教非常雷同,有人因而认为降头术实源自西藏的密宗,流至东南亚一带,才演变成神秘诡异的降头术。 简洁安慰黎海洋说,就算他们最后也查不出是谁在诅咒他们家人,但只要血咒被破了,不但被诅咒的对象会安然无恙,而且施术者反会受害。 她相信那位降头师会有办法破除血咒,那时就算没能查出施术者是谁,其实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只要正义最终战胜了邪恶,无辜者保全了性命,当年施血咒术的那个人反而受到了血咒的诅咒,大家就算不知道他(她)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看到了一线希望,但黎家人毕竟和简洁等人心境不甚相同。他们还是希望能查出那个施术者是谁。所以他们还是继续在努力。 今天下午,黎大行父子俩又一起走访了一个黎美辰的中学同学,回家路上,因为要经过骆梅雨的家,所以顺便进屋坐坐。骆梅雨留他们两爷子一起吃晚饭,黎大行也没多推辞,留了下来。 骆梅雨知道父子俩心情不好,特意陪他们喝了两杯酒,骆梅雨和黎大行边吃边谈论一些从前的往事,不知不觉已吃了一个小时,大儿子一家人和黎海洋都早已放下碗筷下桌了,他们两人还坐在饭桌边聊天。 骆梅雨说道:“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有些事情,还是看开一点的好。” 黎大行默默喝了一口闷酒,没有吭声。 骆梅雨叹息一声,又道:“哎,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信命吗?” “……又信,又不信。” “哎!我信。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 “……” 骆梅雨陪喝了一小口酒,接道:“你们家这么多年,确实出了不少事。但是,跟有些人比起来,你们家也有很多幸运的地方。比如说:你本来是一个被亲生父母丢了不要的婴儿,结果你遇到了你的养父养母,他们好心收养了你,你才没有夭折,不但多活了几十年,而且你也活得还可以——我是指经济方面。 “你看,你们家从你父母亲开始,一直就过得不错。你妈妈以前在XX医院住院部上班,你爸爸本来是从农村来的,因为有亲戚帮忙,进了粮食局工作,没干几年就成了食堂的经理。双职工家庭,两口子一个月工资加起来有五六十块钱,在那个年代,这条件够好了吧? “又说你的姐姐吧,别人家的娃娃,都是老二捡老大的旧衣服穿,老三捡老二的旧衣服穿,老四捡老三的旧衣服穿……你们家呢,你姐姐那时是独身子女,从小到大,她什么都不缺,想穿新衣服就穿新衣服,想买汽水就买汽水,想吃糠果就能吃糠果…… “其他家的孩子,平日难得有一分零花钱,但我记得你姐姐小时,每天身上都有几分钱,甚至一毛两毛零花钱。而且,我记得你妈妈每个月都会从医院偷偷带回一两瓶葡萄糖水给你姐姐喝,所以你姐姐才长得比院子里的其他一些同龄的女孩子要高一些。 “而且,你姐姐也特别聪明,从小学到初中,学习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年年都被评为三好学生。上了初中后,虽然因为她有点偏科,数理化成绩不是太好,但总体而言,成绩还是在班上算中上水平。并且很顺利地考上了省里的重点高中。现在的高中生不算什么,但在那个年代,高中生跟现在的大学生也差不多。 “你姐姐不但学习好,而且富有艺术天赋,爱唱歌,爱跳舞,戏曲也学得不错。在现在这个年代,一般家庭都会送孩子去上各种辅导班,但在我们那个年代,要上什么艺术类辅导班,一般家庭的孩子还是享不了这种福气的!因此你姐姐应该说还是算命很好的孩子。 “因为她有艺术特长,所以不但考上了高中,文工团招工考试,她也轻易通过了!进文工团工作后,她的路同样走得很顺,不但成了剧团里的优秀青年演员,而且成了文工团的重点培养对象。 “她不但在事业上发展很顺,在个人感情上也发展不错,当然,后来看来,你的姐夫也有很多缺点,是个书呆子,不太会找钱,但在当时,你也不能不承认,你姐夫还是很出色的吧?他是文工团里的优秀男演员,你姐姐姐夫两口子都幸运地参加了两次拍电影。唉!如果不是因为后来戏曲不景气,文工团解散了的话,你姐姐没准已成了一个明星! “你姐姐的事不说了,又说你吧:你文化不高,只是小学毕业,在你入伍以前,应该说你并没有什么比别人强的,但自从转业后,你自己也应该承认,你的运气变好了吧。你顺利地找到了一个好工作——至少在当时算是好工作,当上了一名客车驾驭员。结了婚,分了房,有了孩子。车站改制后,你们实际上成了个体户,虽然还是摸的是方向盘,但挣的钱却不再是死工资。特别是这几年,你的经济更是一天好过一天,你看我们当年那些老邻居,虽然也有几个混得不错,甚至还有人当了一个小官,但你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估计你一年少说也要挣二三十万元钱吧? “你看,你们不但有了自己的车子,而且还修了自己的房子,原来单位分给你的房子,你们转手卖了,虽说是老房子,但少说也能卖个二十万吧?而你当初只向单位缴了几万块钱! “还有,你们家原来住的那个老屋,虽说是几间旧瓦房,但面积很宽呀,起码有两百平米吧,你父母亲建那老几间瓦房只花了几千块钱,虽然那个年代的几千块钱和现在的几千块钱不是一个概念,但这么多年一直租给别人住,也早已赚回来了!如今又遇上房价最高的年代,老屋卖了!你家所卖的钱,应该也在百万左右吧? “哎,不说了!说多了,我都觉得好像自己有点嫉妒你们家了!不过,你别多心,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想开一些。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事事都如意,也不可能样样不顺心。这就叫有得必有失。虽然说你们家人,这么些年也出了一些事情,但你们家也并不是倒霉到家了,你看,我说了这半天,你们家也遇到了很多好事,也走过很多好路吧?” …… 她还待再说下去,黎大行却烦恼地摆手制止了:“好了,你别说了,我承认,我们家这么多年以来,确实也经过一些好运气。但是,这些运气跟家人的平安相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只要家人都得平安,我宁愿家里很穷!” “唉!你还是想开一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家刚遭了不幸,按理又该走好运了。你年纪还不到五十岁,日子还长,还有好日子过。” “好了,不说了!我得走了,我们明天还得去走访两个姐姐以前的同事,时间不早了,我走了。” “不再喝一杯?” “不喝了。” “也好,你们两爷子还要赶公交车,我也不留你们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想开一点,日子会好起来的。” “谢谢。” “再见。” “再见。” ※※※ 站在大门口,目送黎大行父子的背影消失在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的人潮中后,骆梅雨发了一会神,才将门关上。 “妈,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我看他以前从没来过我们家,这几天却来了好几次。”大儿子赵有才因不喜交际,吃完饭后,也不陪客人聊天,就进里面书房上网去了,听见外面客人已经离去后,他才回到客厅里,一边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喝茶,一边问母亲。 “没什么,我们以前是邻居。” “我听你们交谈的内容,好象他们家出了很多事情,家里有好几个人都失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谁晓得?可能是命吧。” “是不是有人在害他们家人呀,一家里有一个人失踪就很不幸了,何况还失踪了几个!” “胡说八道!谁会害他了?” “可是……” “好了,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别管人家的……” 话没说完,她忽然神色猛变! ――她看见客厅沙发背后的墙壁上,那张去年到照相馆去照的全家福彩色照片,不知为何竟然变成了黑白照片! 更恐怖的是:自己一家人的眼睛上都有一道粗黑的横杠! 虽然只有一道黑色的横杠,但因为挡了每个人眼睛,所以照片的效果完全变了,本来很温馨的面孔,此时却变得异常诡异和恐怖! 这种诡异的照片,她只在一些恐怖片里面看见过。 这种照片,一般意味着照片上的人已成死人,或者即将变成死人。 她吓得全身战抖,啊了一声,差点惊倒下地。幸而儿子赵有才见她神色不对,及时扶住了她。 “妈,你怎么了?酒喝多了吗?” “照……照片?!怎么……?!”她吓得脸色惨白,话也说不清楚。 赵有才惊异地回过身去,看了一眼墙上的那张全家福。 可是,照片没什么异样呀,为什么妈妈这样害怕? “照片怎么了?” “照片怎么变成黑白色的了?而且……而且……” “妈,你的眼睛是不是有毛病?照片好好的,跟以前没什么不一样呀。” 什么?没什么不一样,难道……是我自己出现了幻觉? 天,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黎大行查出了是我在嫉妒他家的好运,在诅咒他的家人? 不,不会!虽然我们两家这么多年没住在一起了,但黎大行的脾气我知道,他是一个很不好相处的人,要是真查出了是我在搞鬼的话,他不会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而且,他也不可能查得出那些事情。就算查出了,他也不可能会咒术,不会让我的眼睛出现幻觉! 照片真的没变化吗?她定睛看了一会,果然没异样,确实只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可是,为什么只有我出现了幻觉?难道……那张照片落到了一个法力比我高强的人手里,我遭到了血咒的反噬? 血咒,血的咒语,黑巫术中的最高深的法术。 这种咒术虽然是一种杀伤力很强的降头术,但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如果遇上了一个法力比自己高强的降头师,不但诅咒会被破去,而且施术者自身还会遭到血咒的反噬! “奶奶,我看你不要喝酒了,我早说过,喝酒对身体有害!”正在沙发上看卡通片的孙子大声说道。 “好了,妈你不要紧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了,可能是我今天喝多了,老年人有时出现幻听和幻觉,并不奇怪。” “那妈妈今天不用洗碗了,先回屋休息一下。反正毛芬也快回家了,我让她洗碗。”赵有才边说边将母亲扶回她的卧室。 “好了,你别管我了,不用大惊小怪,出去吧。” 赵有才出屋去后,她靠在床头背上闭眼休息了一会,才睁开眼来,结果刚一睁眼,她又发现了更恐怖的事情―― 她看见墙壁上她和老伴的合照也发生了恐怖的变化,照片中的自己,眼睛上面也有一道可怕的黑杠,但更恐怖的是,她的老伴竟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是一个年轻女孩子,年纪大约二十岁上下,披肩发,大眼睛,穿着一件白衬衫,气质看上去比较沉静,虽然没有画妆,但因为五官长得比较标致,所以反而有一种天然的美。 照片的背景是一个亭子,亭外是一个湖,湖上有几条小船的影子。 风景如画,但很假,一看就是在相馆里拍的。 她惊呆了,“天哪,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最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自从听说童年时住过的那个老院子要被拆迁时开始,她就一直在担心42年前自己埋藏的一个秘密被人发现。 50年前,当她还是一个小学生时,就因为黎美辰每天都有几分零花钱,心里暗怀妒意。她的父母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每次训斥她时,总是拿黎美辰跟她做比较: 看见她成绩不及格的卷子,就会说:“你看看人家的成绩,为什么别人每次都能考高分,你却连及格都难!你就不能给爸爸妈妈争一口气吗?不能超过人家一回吗?” 有时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也会受到一顿数落:“你今年都满X岁了,还什么家务都不会做!连手绢都不会自己洗,你看看人家黎美辰,不但自己会洗衣做饭,而且还能帮助爸爸妈妈照顾弟弟!” 看见黎美辰跟其他的小朋友玩得很开心,而她却要么没人理睬,要么就是跟谁吵了架,或者被别人打了,只能回家向大人哭鼻子时,父母不但不会帮她,反而会说:“你怎么这么不省心?你看人家黎美辰,为什么她能跟大家搞好关系,你就不能?你说人家欺负你,为什么别人不去欺负黎美辰,只欺负你?你要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黎美辰从小就富有艺术细胞,很爱唱歌,一直是班里的文娱委员,经常参加学校组织的各种文娱活动,并多次获得歌音比赛奖励,每次看见她拿着奖状回家,父母都会对她说:“你看人家又得奖了,你什么时候也给爸妈拿一张奖状回家来?让大人也脸上有光。” 每次她跟自己的弟弟妹妹吵架或打架后,父母总是不问青红皂白,先把她教训她一顿。她若争辩,父母就会说:“你看看你,都X岁了,还这样不懂事!你看看人家黎美辰,别人为什么就那样懂事,我们怎么生出你这么不懂事的女儿呀!” 本来,她也有一个特长,就是爱画画,但就连这个惟一的特长,也不如黎美辰。 每次看见黎美辰坐在院子里,在父母或者年龄更大一些的孩子的帮助下,完成一副得意之作,并取到学校组织的美术比赛的名次时,他的父母开始也试图帮助她,但发现她对美术越来越不喜欢,画的画也一直没有进步时,便渐渐失去了耐性。遇到自己心情不好时,就会拿她出气,并拿她的美术特长挖苦她:“要学就认真学,不要成天乱画,你看看人家黎美辰,现在都在学习素描了,你还是停留在原来的水平!你自己说说看,你到底有什么地方比人家强?怎么不吭声?说不出吧?哎,就连你惟一的特长也不如人家!你真是让我们脸上无光,你不知道羞耻,我们都替你感到羞耻!你害得我们当家长的在黎家人面前,都因为你自觉低人一头!” …… 总之,在父母眼里,自己的女儿什么都不如黎美辰。 她当时虽然人还小,对世事还很懵然无知,但也隐隐看出父母其实跟自己一样,也对黎家的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妒意。 本来,她跟黎美辰在小学四年级以前还算得上是朋友,但因为经常受到父母的责备和挖苦,她对黎美辰的妒意,不知不觉与日俱增,黎美辰的名字,已成为她心灵深处最忌讳最痛恨的三个汉字。 因为黎美辰,她本来喜欢画画,现在也不爱画画了。 因为黎美辰,她本来想学做一点家务,但不愿大人看出她想跟人家比,而故意不做家务。 因为黎美辰,她本来想唱歌,却不敢在院子里大声歌唱。 因为黎美辰,她本来想跟同学或小伙伴搞好关系,却不知为何,身上总是有一种拒绝别人亲近的气质。 因为黎美辰,她一直活得很阴郁、痛苦和自卑。 她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内心深处却明白:自己真的没有一样东西要比人家强。 正因为她发现这是事实,所以她更加痛苦和自卑。 她的心灵越痛苦和自卑,她对黎美辰就越痛恨。 超过黎美辰,把她踩在脚下,成为她心灵深处最扭曲的梦想。 她虽然还是一个孩子,但她小小的脑子里,却经常产生一些恐怖的念头。她在心里默默诅咒黎美辰还有她的家人。 上学路上,看见黎美辰的背影,她老是幻想突然从前面一个路口冒出来一辆大卡车,将黎美辰压死! 每次看见黎美辰的妈妈从医院里偷偷带回来一瓶葡萄糖时,她都在心里幻想那是一瓶毒药。 每次看见黎美辰穿着干净的、没有一个补丁的漂亮衣服,她都希望她不小心摔倒在地,弄赃或弄破衣服。 每次考试,她提起笔时,心里生出的第一个念头总是希望黎美辰这次考得比上一次要差。 …… 她渴望她和她的家庭快点走霉运,而自己走好运。 只要看见黎美辰倒霉,哪怕是一件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心里都有一种无法对人言说的快乐。 从小学到初中,她就这样一直活在黎美辰的阴影中,活在自己的幻想中。 但她的幻想总是一次次变为泡影。 黎美辰还有她的家庭,好象总是在走好运。 光阴似箭,转眼大家都变成大姑娘了。黎美辰考上了省里的重点高中,而她却名落孙山,初中毕业后,就顶父亲的班,进了红砖厂工作。 不到一年,黎美辰也离开了学校,考进了文工团,成了一名优秀青年演员,还参加拍摄了两部京剧电影。 而她却只能在干活又赃又累,工资又低的红砖厂打发自己的青春。 她不但没能追上黎美辰,超越黎美辰,反而越来越不如人家。 她心里的那片天空越来越灰暗。她的心灵一直在受着妒火的煎熬。 “命运为什么这样不公?凭什么她家一直走好运,而我们家却一直走霉运?” ——她的心里常常雷鸣着听不见的声音。 终于有一天,她发现了一个能改变她们两家人命运的机会! 那是一个阴霾的日子,她因为有样东西不见了,在家里翻箱倒柜乱找,结果无意间在一个旧箱子的最下面,发现了一本外公遗留下来的手抄本。 这本手抄本皱巴巴的,纸色已经发黄,封面和扉页都已破烂得不成样子,里面全是用蓝色墨水写的钢笔字,其中一半都是她不认识的仿佛鬼画的桃符。 这本手抄本的封面上,写着两个恐怖的小字:咒术。 看见这两个字,她的眼睛不禁亮了一下。 就从这个阴霾的季节开始,她有了一种神秘的爱好,每天晚上她都会关起房门,孜孜不倦地阅读和研究这本书里的内容。 一年后,她终于入了门,学会了其中一种咒术。 虽然已经过去了42年,但那天的经历她仍然记忆犹新―― 1969年7月26日,那天晚上真是一个恐怖的夜晚,窗外吹着狂风,天上下着暴雨,整个世界漆黑一片,除了风雨声外,听不见别的声音。她按照那本书里教的血咒术,做了一件大胆而疯狂的事情! 她用一把水果刀割破自己右手中指,挤出一滴血,混合到小半瓶红墨水里,然后用这种混了血的红墨水,在一张偷来的黎美辰的照片背后写上了自己从手抄本上学到的咒语,她将这张被下降了的照片装进一个铁文具盒里,于深夜十二点钟时,准时把它埋到了黎家老屋后面的砖墙下…… 她呆视着墙壁上面的老邻居、老同学,恐怖得全身发抖。想要呼喊家人,但喉咙却不知为何发不出声音。 过了小会,她看见照片下面的墙壁上,像电影放慢镜头一样,慢慢地出现了几行密密麻麻的字。 第一行是用蓝色墨水写的,字迹很娟秀,但墨迹很淡了,写的是: 1967年2月14日于洛阳春风相馆下面的几行字则全是用红色墨水写的,这些文字看上去很像汉字,但每个字都像是错别字。就像是汉字的一种“变种”文字。 这些文字一般人看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因为这些是一种很恐怖很神秘的咒语! 但是这些咒语她却全部认得,因为这些字是她亲手写上去的! 虽然已经过去了42年,但她还是能一眼就认出这些咒语,有时她在睡梦里也会梦到这些字,并在梦话里念出这些咒语: 我诅咒你和你们全家从此走霉运!直到这张照片彻底腐烂于地下。如果有人得到了这张相片,或者看到了这些咒语,一定会在一个月内死去! ※※※ 她知道那张被诅咒的黎美辰的照片,现在一定落到了一个法力比自己高强的降头师手中了。 但是她想不明白的是,这张可怕的照片是如何到了对方手里的。 1969年那个夏日夜晚,她把那张被诅咒了的照片埋藏到黎家老屋后面的砖墙下后,次年便与同厂的师兄赵波结婚了,并从此搬出了那个留给她太多灰色记忆的老院子。 虽然她的人已经搬出了那个老院子,但她的心却依然留在那儿。她一直在默默关注黎美辰和她家人的生活有什么动静和变化。 每次听到黎家发生不幸的消息后,她都明白事情的真相是受到了她的诅咒。 虽然,看见黎家开始走霉运,会使她生出一种无法对人言说的快感,但每一次听见黎家的人出事的消息,她也会暗生恐惧、后悔和自责之心。 这些年里,她每一天都在担心和害怕那张照片被人发现。有时她也很后悔不该做那件事情,但因为害怕事情败露,所以一直不敢回到以前居住过的老院子,不敢去挖出那张照片。 虽然她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都是在那个老院子里度过的,但自从搬出去后,她就对这个熟悉的老院子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这里的人,这里的环境每天都在发生变化。变得让她心里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 她实在没有胆子在这个已经变得陌生的环境里再冒一次险。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间便过去了42年。 在这漫长的42年里,骆家和黎家都已发生了很多变化。 黎美辰和她的父母,都已先后出事,并渐渐被人们遗忘了。黎美辰的弟弟黎大行也早已搬出老屋,跟那个老院子基本断了联系。 尽管大家早已不是邻居了,但她还是在默默关注黎大行的家庭情况。 她不能确定那张照片是否已经彻底腐烂了,因此她也不能确定那个诅咒是否对黎大行的家庭还有法力。 她希望那张照片已经完全腐烂掉,那个诅咒也因此自动消失。这样的结果,对人对己无疑都是最好的结局。 黎大行虽然是黎美辰的弟弟,但两人并无血缘关系。他们家这些年里,虽然经济情况越来越好,但她们骆家的日子也越来越好。 她的丈夫虽然因病过早地离开了人世,但她的三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并各自有了新的家庭。虽然儿女们都没有当官或者发财,但都有稳定的工作,都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并为她生了两个孙儿和一个外孙女。 三个小宝贝都很乖,两个孙子一个在读小学二年级,一个在上幼儿园,外孙女还没满一岁,还没学会叫她“外婆”。 她正在享受自己的晚年生活,虽然没有老伴陪她度日,使她内心里总有一种孤独感,但总算老有所养。三个儿女都对她很孝顺,孙子和外孙女也正处在最让人疼爱的年龄。 她老了,不用再妒忌和羡慕谁了,也不用跟别人比较了。 所以,当她听说那个老院子要被拆除的消息后,她就一直在暗暗担心那个秘密被人发现。 她不希望现在这种含饴弄孙的幸福生活被人破坏。 老院子正式拆除那天,她悄悄乘坐公交车去看了,并混在人群里默默观看了好半天施工情况。直到她突然看见老邻居令小青也在现场观看后,她才心虚地想要悄悄溜走。 她假装没有看见令小青,但令小青却看见了她,并叫住了她。她谎称自己只是路过,顺便看看。令小青并没有发现她神色有些慌乱,拉住她的手,问她现在住在哪儿,生活得怎样。她心神不安地敷衍了一会后,便借口有事匆匆离去了。 结果,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张老照片并没有彻底腐烂掉,那个诅咒还在继续。 黎大行的女儿黎海星也跟当年她的姑姑黎美辰和爷爷黎普一样,突然失踪了! 那张不祥的老照片不但已经被人发现,而且还落到了一个法力比自己更高强的降头师手里! 黎大行也因为令小青,查到了她现在的住址。她虽然很恐怖,但幸好黎大行还没有开始怀疑她。她还“积极”帮助黎大行,查到了另外一些当年的老邻居和老同学的下落。 现在自己要怎么办?那张照片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并被人反施了血咒术。这不但意味着自己的亲人将开始走霉运,而且黎大行也可能会得到这个降头师的指点,查出她就是当年诅咒他们黎家的人。 无论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降头师,还是黎大行,都让她心里非常不安。 要想自救,只有两个办法:一是自己的法力高于对方,二是查出那个降头师是谁,并马上对他反施咒术。 但现在她的处境非常糟糕,那个降头师的法力显然在她之上,否则不可能破除血咒,并让她受到血咒的反噬。就算她的法力高于对方,但自己在明处,对方在暗处,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要反施咒术根本无从谈起。 她想过去公安机关自首,但又觉得这样做没有用,反而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黎大行的脾气她知道,如果他查明罪魁祸首是她,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 这几天里,她日思夜想,却始终想不出一个好办法。因为太爱自己的亲人,太恐惧他们受到血咒的反噬,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也不知是自己心理包袱太重,还是血咒已经开始对她发生作用,总之,她不但身体和相貌都发生了明显的改变,而且精神上的变化更加明显。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她象完全变了一个似的,不但说话走路都显得精神恍惚,而且她不止一次地对家人说,自己听到家里有阴人的声音! 家里人当然不会相信这些鬼话,以为她是因为年纪大的原因,才出现了幻听。 开始儿女们还比较关心,要带她去医院看病,但每次都被她拒绝后,也就听之任之了。 两个小孙子也发现他们的奶奶变了,不但爱说一些奇怪的话,并且总是“多管闲事”: 两个孙儿在家里呆久了,想要下楼去玩一会,她总是不允许,说什么家里有阴人,要害他们全家,如果他们敢下楼去玩,一定会被阴人用花盆或者其他东西砸死! 看见两个孙儿在阳台上玩,她又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声喝令他们离开,并神色紧张、手忙脚乱地将阳台栏杆上的花盆都搬到阳台的地板上! 小孩子看动画片,她也会突然把电视关了,说电视里有鬼影! 有时小孩子在家里玩得好好的,她会突然叫他们别说话,并神色紧张地侧耳倾听,好象家里真的有阴人在说话似的。 有时,她夜里睡得好好的,却突然紧张地跳下床去,象个精神病一样,在屋里到处听,到处看。家人不悦地问她在做什么,她总是回答家里有阴人。 有几个傍晚,她饭也不做,菜也不洗,也不开灯,把自己关在黑屋里发呆。儿子儿媳虽然生气,但拿她没办法,只得自己亲自下厨,饭做好后,叫她出来吃饭,她要么不肯吃饭,要么出来后就说自己刚才在听阴人说话。 …… 渐渐地,不但儿媳开始烦她了,就连他的儿女和孙儿们也开始怕她了。 他们认为老人家一定得了精神病,于是悄悄商量要不要把她送进精神病院。 但儿女们最后还是不忍心这样对待含辛茹苦把他们拉扯大的母亲,最后决定带她去上海某家精神病医院看一下病。 但是,儿女们的这个想法最后没能实现。就在他们联系好了那家精神病院,准备带母亲去上海的前一晚,他们的母亲失踪了。 那天晚上,事前没有半点征兆。骆梅雨睡下后,儿子赵有才和儿媳毛芬在客厅里又看了一会电视后才回屋睡了。 凌晨两点钟时,赵有才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被毛芬推醒了,毛芬神色紧张地说道:“天,你妈不见了!” 赵有才大惊失色,衣服都顾不穿,就冲进了母亲的卧室,果然,母亲不在床上。 赵有才一摸被子,只觉冷冷的,连一点余温都没有。 夫妇二人胡乱穿好衣服,找遍了整栋大楼和整个小区,也没有找到骆梅雨。 赵有才急坏了,也不管现在是深夜,便给弟弟和妹妹打去了电话。 弟弟妹妹闻讯后赶紧打的过来,大家分头寻找了几个钟头,结果一无所获。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三家人发动所有的亲朋好友帮忙寻找,并通过各种新闻媒体刊登了寻人启事。 结果他们收到了不少信息,但最后每一个信息都被证实不是真的。 骆梅雨就这样失踪了。失踪前没有半点预兆,失踪时没有一个目击者,失踪后一直没有下落。 她就象一滴水珠蒸发到空气里了一样,完全无迹可寻。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