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鬼方·药引》 作者:百合折 内容简介: 这是一个源于古道医的故事一个被诅咒困扰了千年的小山村,一个牵涉明太祖朱元璋的秘密。明朝建国公六人身受奇毒,代代相传,在数百年之后,当年涉事之人的后人乱世齐出,是否能够寻得解毒之药?各种闻所未闻的古药方,人间罕有的稀世药材、能否解除这千古奇毒?此行危险重重、谜团重重,一干人等终将揭开惊天秘密…… 序 章   这是我爷爷留下来的故事。他是一名“赤脚医生”,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医学权威的认定,但是我知道,他的确是个医术非凡的人。那时候应该还是在抗战时期,民不聊生,某些偏僻的小山村反而成了乱世中的一方净土。   这是我爷爷留下来的故事。他是一名“赤脚医生”,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医学权威的认定,但是我知道,他的确是个医术非凡的人。虽然自打我懂事起就听说他医术不凡,但他却连我爸的肺炎都治不好,我也从未见他给家人开过一方药单。我小时候曾经天真地问过他:“爷爷,您是不是骗人的啊?为什么您都治不好家里人的病啊?”爷爷微微地笑了,摸了摸我的头,说:“爷爷开的药不是所有人都能吃的。”我长大后才知道,爷爷他擅长以偏方治怪病,听说他年轻的时候治过不少离奇的病。   爷爷很宠溺我,自小我就和爷爷一起生活,我对爷爷的过去很好奇,总是喜欢听他说故事,但是那时候爷爷说的很多故事我都听不太懂,直到我长大以后才渐渐发现,爷爷的过去,有着很多扑朔迷离的经历,于是我把这些故事的碎片一点点组合起来,决定以另一种方式纪念我的爷爷。为了能够方便地叙述出爷爷的故事,接下来的所有故事我都会以第一人称来表述。   记得小时候,爷爷和我说得最多的就是他年轻时在乡下当赤脚医生的故事,那时候应该还是在抗战时期,民不聊生,某些偏僻的小山村反而成了乱世中的一方净土。 第一章   我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果然,屋子里空无一人。我顿时觉得背上凉飕飕的,于是我像疯了一样从村头跑到村尾,挨家挨户地敲了一遍门,最后,我实在是累得不行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村子里的人,竟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这是我自打出生以来第一次一个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从小在一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城市里长大,我六岁的时候,父母没有像其他的父母一样送我去上学堂,而是把我送到了一个老人家里。第一次看到这个老人的时候,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他还能活多久。因为他一头的白发,脸上爬满了皱纹,半弯的身躯似乎连坐下都很吃力,手指的内关节处和掌心外圈长满了老茧,干涩的眼睛中散射着无神的光。但是当他一见到我,眼睛里竟然透射出一道亮光。他慢慢地拉起我的手,打量起我来,又摸了摸我的臂膀和关节,然后对着我父亲微微点了点头,说:“嗯,就是他了吧。”父亲听到他这句话,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我的头,说:“四儿,以后你就跟着师父一起生活了,和他学东西。”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就这样,我开始了长达12年的学艺生涯。   12年一转眼就过去了。这12年里我学了很多很杂的东西,有一些简单的体术、古文、历史、地理,等等,但是最多的还是医术,包括草药和针灸……这时我似乎才明白,当年父亲想让我走学医之路。俗话说:乱世医者仁。难道父亲当年事先看出了时局即将大动,所以才让我走上这行的吗?因为在我出师的那一年,抗日战争爆发了。师父也就在这样的一个晚上失踪了,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连他的身份我也不清楚,我只是隐约知道,师父以前似乎是一个道士,游历过很多地方。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真的很有本事,因为他教给我的东西,就连在中国传承了千年的中医里也没有过。   师父离开后,我就赶回了家乡,这才发现家乡已经遭战火洗礼,面目全非。面对家破人亡,而日军的铁蹄又不断深入内地,无奈之下,我只好来到了这深山老林中——位于皖南的大别山山区——寻到了这么一处尚未卷入战火的小村,隐居下来。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我居住下来不久,这里就发生了一系列离奇的事情。真应了那句古话:天下大乱,妖孽四起。   来到这个村子其实很是偶然。我在树林中迷路足足两个小时,没想到待我走出密林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无意间闯入了这个小小的山村里。村子很小,全村不到百来口人,似乎很少有外人进入,所以保持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当然,同样被隔绝在外的还有战火。   村里人似乎对我没有什么敌意,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好奇,只是村里的几个老辈人简单地问了我一点外面的情况,给了我一些粗粮,就任我自生自灭了。我也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满,因为在这个年代里,没有人会奢求得到更多的东西,只要能活下去,就是最大的满足了。   我在这个村子定居了下来,东拼西凑搭起来一个屋子——简单说——就是草棚。我想了想,还是和村子里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较好,毕竟我是一个外来者。为了活下去,就必须填饱肚子,我不得不用随身带的一些药品为村里的一些老人看病以换取口粮。渐渐地,村里人也默许了我这个“编外户”的存在。   村子很穷,真正的穷山恶林,基本产不出什么像样的粮食,我也很奇怪,往外走三十里山路就是一片较为宽阔的平原,为什么村民会选择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落户,而不是选一个更适合生活的地方。我没有问原因,也许村民的祖先就是为了躲避外世才到这样一个地方定居的吧。后来,我从村民的口中得知了这个村子的名字,叫“魍魉村”。能给村子起这个名字的人必然不会是个目不识丁的农夫。我更加相信,村民的先祖来到这里定居必然是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不知不觉中,我在这个村子里呆了约三个月了,虽然生活有些艰苦,但是我却感觉整个人有一种莫名的宁静,没有了弥漫的硝烟,没有了乱世的纷扰,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少了那份亲人的羁绊。村子里的人也慢慢地都接受了我,虽然依旧没有人主动搭理我,但是他们似乎习惯了有我这么个土郎中的存在,村里人有些小毛病什么的也都习惯于找我来瞧瞧。我开始还有些忐忑不安,但毕竟和师父学了那么久,虽然阴阳五行、药性生克都了若指掌,但是毕竟一直都没有正儿八经地给人瞧过病,后来经过几次行医把脉后,我才发现师父那些年教给我的一些东西真的可谓古医之精髓,因为他并没有教我死记硬背药材药性药理,而是从另外一个有些玄妙的角度解释了人与药的关系,更加特别的是,他没有给我一味药方,而是告诉了我大量奇特的药引。   药引,是引药归经的俗称,指某些药物能引导其他药物的药力到达病变部位或某一经脉,起“向导”的作用。“药引”又叫“引药”,犹如导游,将诸药引向一定的经络脏腑,进行针对性治疗。它们不仅与汤剂配伍,更广泛地和成药相配伍应用。宋朝《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所载788种中成药中,几乎每一种都记述了应配伍引药的内容和服用方法。在古代,药引曾经一度被神化到天人惊叹的地步,似乎药引越稀有,越难觅,越离奇,那么对这个药方的辅助效果就越好,这也往往造就了一些“神棍”,以一些莫须有的药引来欺骗百姓。曾经听师父说过一个江湖术士为一大户人家开了一方药方,写了“以母猪的后猪蹄炖汤为引”,结果这户人家的病患吃下药后不好反坏,最后身亡,待死者家属找上门后,此江湖术士一看药引,顿时不慌反怒,说:“此虽为猪后蹄,但却是公猪猪蹄!母猪猪蹄上,有一排针孔大小的洞眼。”最后此事只得不了了之。   我原以为可以安安稳稳地在这个村子里度过余生,没想到一起奇怪的病例却打破了我的生活。一天深夜,我的草棚被几条黑影推开了。我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是村里的几个男人,带头的那个人默默地看着我,说:“陈大夫,我家狗娃子弄邪了,劳烦你去看看。”   我匆忙穿上了衣服,跟着狗娃他爸离开了草棚。狗娃他爸叫朱升,在村里也算是年轻一辈中说话有点分量的。走进村里,我才感到了震惊,因为村里的大人差不多都起来了,一个个披着衣服站在朱升家门外。屋子里不时传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我心头莫名一紧,似乎预料到这应该是我出师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棘手的病例。   我推门走进屋,只见屋里除了狗娃他妈外,一个白发老人静静地坐在桌边,难道是狗娃的爷爷?只见朱升走到了那个老人身边,低头轻轻地叫了声:“村长。”原来这个老人是村子的村长,难怪我似乎一直都未在村里见过他。村长抬了抬手,示意朱升不要说话,抬起头,淡淡地对我说:“大夫,你尽力而为吧,就算回天无术,我们也不会怪你的。”虽说村长的这番话算是给我吃了定心丸,但是我还真的没见过哪个病人的亲友会在一开始就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村长对这个病的因由有所了解?   我点了点头,慢慢地走到床边,只见床上的狗娃双拳紧握,嘴唇乌紫,眼白直翻,似乎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我轻轻按住了狗娃的手臂,伸出三指,切住了他的寸口脉。没想到我刚刚把手搭上,就吓得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屋子里的人都有些奇怪地望着我,只有村长似乎意料到了我的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又一次切住了狗娃的寸口脉。   这次我虽然依旧感到了诧异,但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狗娃的脉象很奇怪,他的脉搏从容和缓,清晰有力,尺脉沉取不绝,简单地说,就是非常正常,而且很健康,但让我感到恐怖的是,他的脉搏竟然内含两种脉象!也就是说,似乎我同时摸到了两个人的脉象!   我记得曾经听师父说过这样的情况。师父教给我的东西很杂很怪,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想法,到了他嘴里就成了有根有据的医理。记得刚学切脉的时候,师父有一次无意中提到过,他说:“脉象的形成与脏腑气血密切相关,脉乃人体内生生循环之象,明代的李士材在《诊家正眼》一书中增入疾脉,后世合二十八种脉象。但这不是绝对的,因为据说人体还有第二十九脉,乃先天之脉,若能摸得此脉,则可知此人前世后果,体内一切众象皆可看破。”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略微缓慢地说道,“一般来说,每个人只有一条脉象显现,但是当此人遭污邪之物侵染的时候,就会呈现另外一种脉象,也就是所谓的‘一人双脉’。至于多出来的那条脉象,一般被称为‘鬼脉’。”   此时狗娃的情况和师父说过的不谋而合,我隐约地探到他的主脉下,潜藏着另外一条脉象,这条脉象紊乱,但是却邪异无比,因为正常人的脉象应为一次呼吸跳4次,可是这条脉象却时快时慢,让人无法捉摸。忽然,狗娃的眼睛一下恢复了正常,直直地看着我,并且咧开嘴角,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唧唧……唧唧……”。我吓得不由后退了几步,连忙往药包里摸去,想翻出几味能镇神祛风的药丸,没想到狗娃力大惊人,一下子挣脱了朱升的臂膀,“呼”地一下坐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一直坐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村长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啪啪”打了狗娃两记响亮的耳光,然后将一粒暗红色的小药丸塞进他嘴里。   没有想到的是狗娃似乎一下子像被抽了筋似的,软软地瘫倒在床上,又恢复到之前意识不清的状态了。这个村长,似乎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村长走了上来,对我说:“这娃的病看来是治不好了,今晚麻烦大夫你了,早点回去歇息吧,我叫他爸妈给他准备后事。”“什么?”我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村长不容我多说,塞给了我两包粗面,直接叫几个年轻人把我送了出来。我张口欲辩,可是却发现站在屋外的人们似乎对他们村长的命令毫无反应,我也无奈只得作罢,提着面袋,回到了草棚之中。   这一夜我未合眼,狗娃的样子不断在我面前浮现,我隐隐地对这个事情有些想法,可是却一时之间无法抓住。就这么折腾了半夜,天亮了,我穿起衣服,走到村头,远远地望着狗娃家,屋外围观的村民早已散去,似乎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忽然,我发现,狗娃家的门边,挂上了一条白布,这就意味着——狗娃死了!   狗娃的死,似乎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他那种诡异的脉象实在不是常人所能呈现的;但是又在我的意料之外,因为他的主脉很正常,我相信,如果昨天村长再给我点时间的话,我有办法抑制他的病情。天渐渐大亮了,村里也出现了人声,到了正午晌头的时候,村长出现了。村长走到狗娃家门口,敲了敲门,朱升开了门,将村长迎了进去。   没想到村长进去才刚刚一刻钟时间,屋里就炸开了锅!只见朱升急匆匆地离开了屋子,一户一户地敲开了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而村长也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地看着他。我心中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于是缓缓地向朱升家走去。   村长看到我的到来似乎没有吃惊,只是看了看我,想了一下,对我说:“陈大夫,进来说吧。”我跟着村长走进屋里,灵堂已经布置好了,狗娃的妈妈呆呆地坐在屋内。村长也坐了下来,颇有意味地对我说:“我知道大夫并非寻常人,能晓知双脉的人不多,既然大夫看出来了,我也不妨直说,狗娃的病是我们村子里的一种遗传病,是无药可医的,所以昨夜我也就没有再劳烦大夫了。”我欲言又止,想打听一下昨晚村长塞入狗娃口中的血红色药丸究竟是什么,可还是忍住了,毕竟现在寄人篱下,不好牵涉过多。于是我换了个话题,问道:“那么刚才到底是怎么了?我看见朱升似乎很紧张的样子?”村长沉默了一会,低声地说:“狗娃的尸体不见了。”   村长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我连忙问:“是否是山里的野兽叼去了?”村长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话一出口,我就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站不住脚,因为亲子去世,按照农村的风俗应该是要守灵一夜的,又能有何人何物带走尸体呢?正在这个时候,朱升回来了,似乎一无所获,表情很是沮丧,但是又似乎有一丝不安。我站起身来,问道:“朱大哥,我想问下,昨夜你是否为你儿子守灵了?为何尸体会不翼而飞呢?”朱升似乎有些犹豫,不自然地望了一眼村长,只见村长默不作声地低着头。朱升开口道:“我守到三更天时分,忽然困得不行,不知怎么地,就一下子睡了过去,等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并未发现任何的异常,直到村长过来准备移尸下葬的时候,才发现尸体不见了。”   朱升的话让我产生了一丝狐疑,既然是为儿守灵,为何儿子的尸体不见了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难道昨夜已经连夜备好了棺材?我问道:“能不能让我进屋看一看?”朱升又望了望村长。村长这才抬起头,缓缓地点了点头。我随朱升进了后屋,后屋里空空荡荡的,是为冬季储备干柴和存粮用的,现在只有几口大缸和一些破木桌。我四处扫视了一下,说道:“难道你醒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尸体不见了?”朱升有些踌躇,似乎不知如何开口,这时,村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用怀疑了,尸体并不是停在桌上,而是放在那口缸里。”   我大吃一惊,为何将自己孩子的尸体塞入缸中?我一步步走到一口大水缸前,水缸上被一块看起来有些沉重的黑木盖着。我轻轻地掀开一条缝,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水缸里扑鼻而来。   我感到一阵吃惊,掀开缸盖,发现整个缸里装了满满一缸红色的液体,不,应该说是血!我正欲回头找朱升问个究竟,却听见村长不紧不慢地开口了:“不要大惊小怪,这个是我们村子里的习俗,这不过是一些动物的血而已。我们这里出现幼儿暴毙的话会以血缸浸泡尸体一夜,驱鬼避邪,防止他死后作孽。”“可是,这……”村长的一番话让我无话可说,毕竟这是人家村子里的习俗,这个神秘的小山村里的确有很多让人觉得玄妙奇异的东西存在。我盖上盖子,转身对朱升说道:“既然是你们这的习俗,那我也不好多加过问,至于狗娃的尸体,我也会帮你找寻的。”村长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用身体下了逐客令,于是我只好作罢,匆匆地关照了朱升几句,就离开了屋子。   回到草棚,我一边摆弄着从山上采下的几味药材,一边思索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我总是觉得,狗娃的死,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忽然,我发现我的袖角有一点点红色的斑点,我连忙脱下衣服,仔细观察起来。   这应该是我在打开缸盖的时候无意中蹭上的。我将袖口放到鼻下,轻轻地嗅了嗅,果然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这就是鲜血无疑了,可是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血腥味中还隐隐地夹杂着一丝淡淡的,但是很奇异的臭味,这股臭味似曾相识,但是又一时无法确定。我又仔细地用力嗅了嗅,恍然发现,这股熟悉的味道竟然是一味中药材的味道,这味药材就叫“九灵黄童”。   九灵黄童,又名“硫黄”,并不是火药中的那个硫黄,而是一种特殊的矿石,只有青海硫黄山有产出,这种药材用得很稀少,一般只有一些老中医才了解此药的特性,此药外用的最大效果,就是解毒杀虫。为何血缸中会掺杂这种药材?我越来越觉得村长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了,于是我狠了狠心,将血渍送入了口中。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咸味在舌尖散开,我顿时觉得头皮一麻,因为我已经发现,这并不是村长所说的动物血,而是人血!起码有人血掺在其中!因为动物的血液和人的血液最大的区别就是含盐量,能根据这一点点的差别用味觉来区分血液的种类,这样的人在世间已经很少很少了,我也是因为师父曾经刻意教过我这个,我才能区分出来。当然,师父并不会天天拿人血给我分辨,而是用十碗不同含盐量的开水,一点点地训练我的味觉,这才让我掌握了这项本领。   除了血液的味道外,我还分辨出这血斑之中藏有另外一种药材,就是“道人头”。这也是一味有解毒功效的药材,并且还有化解恶肉死肌的功能。这两味药材的出现,让我开始怀疑村长所说的遗传病的说法,狗娃难道是中毒而亡?我越想越不对劲,好奇心使然,我最后还是决定等天黑之后去朱升家问个究竟。   我随便熬了点面糊果腹,待到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便带上几味解毒祛腐的药,走出了草棚。我缓缓地走到村头,四处看了看,看到村里已经没有人在屋外了,这才走进村子。来到朱升家门前,我轻轻地敲了敲门,可等了半晌,却无人应答,我不免有些焦急,手上加了点力,重重地敲了两下门,可是没想到的是,门竟然“吱呀”一声开了。   今晚的夜很黑,天上无光,屋子里更是漆黑一片,我轻轻地唤道:“朱大哥,在吗?我是陈四。”可是屋子里依旧是死寂一片,无人应答。我朝里屋望了望,发现里屋连油灯都没有亮起,难道朱升夫妇这么早就睡了?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下去了,不得不冒着惊扰他人的风险,掀起了里屋的门帘。出乎意料的是,里屋也是空空荡荡的,空无一人,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难道他们夫妇出去找狗娃的尸体还没回来?这时,我闻到了一股香味,我嗅了嗅,是从屋后的厨房传来的,于是我起身走向了厨房。   厨房里也是一个人也没有,但是灶上却摆着一口大锅,香味就是从锅里传出来的,闻起来似乎是在炖肉汤。看来他们是准备好了晚饭,也许是思儿心切,趁饭熟之前又出去了吧,于是我退回到厅堂,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他们回来。   山村里的夜总是很静的,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蛙鸣,其他就只剩下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了。我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板凳上等待着,不知不觉,竟然歪在板凳上睡了过去。   忽然间我一下子惊醒了,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胳膊,站起身。可是屋子里依旧是异常地安静,看来朱升夫妇还是没有回来。我走到门外,月亮已经出来了,月光惨白惨白的,整个小村就这样静静地沉睡在月光中。我仰起头,活动了一下刚才因为睡着而有些发酸的后颈,这时,我才发现,月亮已经高悬中天了,按照这样估算一下时间,现在应该已经是午夜了。我大吃一惊,我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但是为何朱升还没有回来?我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觉,连忙走出朱升家,来到了隔壁另外一户人家。这户人家也一样,屋子里黑漆漆的,我咬了咬牙,用力地拍响了门板。“梆!梆!梆!”重重的敲门声在这个宁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但是屋子里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有些发慌了,又更大力地拍响了门——我相信就算睡得再沉,应该也会被我吵醒了,可是屋子里还是死一般的沉寂。我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果然,屋子里空无一人。我顿时觉得背上凉飕飕的,于是我像疯了一样从村头跑到村尾,挨家挨户地敲了一遍门,最后,我实在是累得不行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村子里的人,竟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在这样的夜里,村子里又是一片死寂,这样的气氛不由得让我有些毛骨悚然,可是,村子里的人到底去了哪里呢?难道村子遭野兽袭击了?可是朱升家里还炖着汤,看起来似乎离开得很从容。到底我现在该怎么办?是四处寻找,还是回到草棚里就这样等下去?我咬了咬牙,决定做一件大胆的事情,那就是,去村长的家里一探究竟!   我始终觉得村长身上似乎有着很多秘密,现在整个村子里都没有人了,我不由得对村长的情况产生了好奇,可是擅自进入别人家里又实在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万一被他们回来撞见,我想我也就没法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内心挣扎了半天,还是好奇心战胜了理智,而且我也抱着他们估计短时间不会出现的心理,向村长家走去。村长家就在村子的正中间,我缓缓地走到村长家,果然不出意料,村长家也是黑着灯的,一片死寂。我咬了咬牙,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摆设很普通,与一般的村民家并无两样,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村长家的厅堂里有一套看起来比较名贵的八仙桌。我仔细地听了听,发现里屋依旧没有一点动静,于是我走进了里屋。   里屋也是空无一人,一杯茶放在床边,已经凉了不知多久。我在屋里大致转了转,并没有发现奇怪的东西,也没有找到前天村长给狗娃吃的那种红色的药丸。我一无所获,正准备离去,忽然,墙上的一幅画引起了我的注意。画上画的是一个中年人,不怒自威,颇有一番气度,奇怪的地方是画上这个人做的事情——这个人正在用一把小刀割向自己的手腕处。自杀?不像!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在做些什么?我正在思索着,却无意间瞥见画的底部隐约有一道黑线。   我走近了一些,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幅画的背后,似乎有一个洞!于是,我小心地将画轴掀起,果然,画后面是一个三尺见方的暗格,里面放了很多瓶瓶罐罐,我心里不由得激动起来,这些应该就是我要找的东西了。   我小心地拿出一个个小瓶,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的正是前天见到的那种红色药丸,而且似乎所有的罐子里装的都是这种药丸。这到底是什么药丸?我对这种药丸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思索再三,我决定“啖药”!   “啖药”是古药医中隐秘流传的一种说法,简单地说就是尝药,用这种方法来确定药的主要成分,可是这种方法却很少流传下来,因为“是药三分毒”,虽然“啖药”每次量都不多,可是日积月累也十分“可观”,对于试药人的身体有极大的摧残,更重要的是,很多药物相生相克,虽然微量,但是一旦发生药冲,则对试药人有生命危险。   我虽然从师父那学到了这项本领,但是却从未尝过未知的药物——师父总是调好药性让我“啖药”,以避免对我造成伤害。“这也许就是检验我所学的一个好机会吧。”我心里暗暗想着,决定试试手中的这颗药丸,其实试成药是“啖药”的一项大忌,因为药材一旦炼制成丹丸之后,药味和药性都会发生一定的改变,往往“啖药”者会难以确定成分。我横了横心,将药丸送入口中。“啖药”分三步:触、破、化。触就是用舌尖轻轻触碰,万一发现药性极烈的话可以立即停止,明哲保身;破,是用牙齿轻轻咬开一点药丸,可以感受到药内的特性和成分;化,就是药溶于口,这也是最危险的一步。   我没有想太多,直接触、破、化一气呵成。药丸入腹,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妥,看来此药并非外用,因为外用药一般都会药性很烈,方可透肤入体。我一边慢慢地体味药中的成分,一边回忆着过去在师父那学习到的药方。忽然,一道灵光划过脑海,这药丸的成分,似乎含有冰片、珍珠!我猛然想起一味药——四圣挑疔散!   四圣挑疔散,又名四圣丹,由珍珠、豌豆、血余、二灰、冰片、胭脂组成。血余就是头发。珍珠能出毒止痛,二灰能烂毒化血,胭脂能利血拔毒,冰片是由龙脑香的树脂提炼而成,能利窍行滞,总地来说,这颗药丸的作用就是祛毒化血。这方药严格来说是一味古方,并不属于中医的范畴了,因为这是道医中所用的东西!   道医的起源十分古老,可以追溯到八千多年前,是以老子《道德经》的“道”为基本理论,以老子《道德经》的“道”为核心内容,以形神兼治为手段的医学及发展出来的“道医学”流派,这门医学在周武帝灭佛时就已经几乎消失于世间了,现在这样的一个小村里竟然出现这样一味古丸,实在让我有些震惊。   这个村子隐藏的东西,似乎比我想的要深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将药丸放回瓶中,打算放回暗格原处,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在暗格的最里面,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小黑匣子。我伸手将匣子拿出,分量不重,里面似乎有些重要的东西,因为这个匣子乃是红木所制。我想打开一探究竟,可是却怎么也打不开,似乎这个匣子暗有门道。我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却不得不放弃——因为这时从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这个村子的宁静——有人在敲门!   “难道是村里人回来了?可是似乎之前并未听见一点动静,就算是村长回来了,也不会敲门啊。”我有些头皮发麻了,一时也顾不得将东西恢复原位,推开屋门,走了出去。外屋没有看到有人的踪影,敲门声也戛然而止,似乎一切都没有什么异常,我以为刚才是出现了幻听。我定了定神,走到外屋的门口,猛地一把拉开屋门,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其他村民家也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回来的迹象。我摇了摇头,暗叹自己太过紧张了,于是转身回到屋中。   就在转身的一刹那,我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厅堂的正中间,站着一个人!月亮又躲进了云彩中,屋子里一下暗了下来。我无法辨别那个人的面目,却依稀看见他身上的穿着,是一件寿衣!死人穿的寿衣!   “谁?”我大喝一声,可是对方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直直站在那里。不对,这不是个成年人!这身高,似乎是个小孩子啊,难道是狗娃?他还没死?“狗娃,是你吗?”我试探着问道,可是对方却丝毫没有反应,依旧直直地站在那儿。我心里一沉:“坏了,莫非是诈尸了?”这不由得让我想起村长那晚和我说的话,“用血缸浸泡尸体,防止其尸变”。这样一想,我心里也没有底了,这村子似乎不是一般的邪门,已经死了的人就这么站在我面前,让我浑身发毛,却又不敢转身离去,因为如果对方真的是邪尸,那么就一定不能把后背露给对方,这就和在大山里遇到野狼是一个道理,一露破绽,说不定对方就冲了上来。   于是我们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着,渐渐地,一股尸气传入我的鼻中,我确定,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一个活人。终于,月亮从云层里露了出来,一片月光透进屋内,扫过厅堂,照亮了他的脸,我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因为我清晰地看见,对面站着的,就是狗娃!狗娃的目光呆滞,没有一丝生气,连眼睛也不眨一下,身上穿的应该是朱升给他准备的寿衣,寿衣上还沾着大片的红色血迹,一看就知道是血缸浸泡所致,他就这么直直地“望”着我,一动不动,身体僵硬。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时间越长,对我的心理压力越大,短短几分钟,似乎过了几个时辰一般,我已经可以感觉到我的后背都湿透了。我开始在脑海中努力思索逃生的办法。我手无寸铁,身上唯一的东西就是临行前带的一包药材,对了,药材!我临走时除带了一些解毒祛腐的药丸外,还带了些炒艾叶,这本来是给朱升准备的,因为朱升有长年的关节痛。艾叶又是一味驱邪的药材,可是否真是如此,我却没有验证过,但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我心一横,猛地从怀里掏出药包,狠狠地掷向狗娃。   丢出药包,我立刻转身,也顾不上看艾叶是否对狗娃有效,就想逃出屋去,可是没想到还未走开,身后一道腥风袭来,我心中暗道不妙,就地一滚,避开了这一下。我抬起身来,只见狗娃又出现了那晚力大无穷的状态,三步并作两步地向我奔来。我一时慌了手脚,只得冲进了离我最近的内屋里。   我死死地抵上了屋门,但是屋外的狗娃力大无穷,撞得门板“咣咣”作响,眼看就要冲了进来。我急中生智,想起了画卷后的那些四圣挑疔散,那晚村长就是用此药镇住了发狂的狗娃,虽然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有作用,但是我也顾不得多想,几步冲到画前,掏出了那些药瓶。“砰”地一声,门被狗娃撞开了,只见他浑身尸气,一步步向我逼来。我急忙抄起手中的药瓶向门口丢去,可是这些四圣丹似乎对他毫无作用,无法阻止他的脚步,我慌在心头,无意中将那个红木黑匣子也丢了出去。   没想到这下却产生了作用,狗娃“唧”地一声,转身跑出内屋,消失在黑暗之中。我惊魂未定,连忙关上屋门,用屋内的重物死死地抵住屋门。我稍稍喘了口气,可是心中却依旧充满了震惊,狗娃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狗娃的尸体并不是失踪,而是他自己起尸了!可是为什么一个死去的孩子会变成一具邪尸呢?我记得师父说过,人死后,心停脉断,一般来说不会出现尸变一说,如果尸体发生异况,要么是被煞气所冲,要么就是被邪物入体。照这么一看,莫非和那晚我在狗娃体内探到的鬼脉有关?可是狗娃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而他的死因是否真的如村长所说那么简单呢?更重要的是,整个村子的人去了哪里?   这一切都让我无从拈起,忽然,我想起了那个黑匣子,刚才似乎是它驱走了狗娃。我慢慢走到门口,从地上捡起了那个黑匣子,却发现,刚才那用力地一掷,让本来密封的黑匣子裂开了一道口子,一股有些熟悉的味道从里面传出。我仔细一嗅,发现这股味道曾经在师父的药房里闻到过,是师父保存一些活物尸体的时候经常配用的一种防腐药方,内有丁香、花椒、高良姜、甘草、乌梅等,具有极强的抑菌效果,当时据师父所说,这也是道医中留传下来的一种古方。那么这个黑匣子里保存的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一具活物?既然现在屋子里已经一片狼藉,而且药瓶与黑匣子已经损坏,想瞒天过海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砸开了黑匣。我倒要一探究竟,这个村子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黑匣子被我砸开了,可是里面的东西却把我难住了,因为里面所保存的东西,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只见匣子里是一个体长约半寸的生物,腹下有6条类似腿一般的肢体,两只眼睛长在头顶,形似马耳,最奇怪的是它的头部,细长,呈倒三菱形,通体如凝玉一般,而且似乎已经死去有些年头了,但是却保存得很好,没有一点腐化的迹象。我左右端详了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记忆中能与之对应的生物,如果非要我说这东西像什么的话,那么我始终觉得,这是一条鱼!   我百思不得其解,总之这个东西是我从来没有听过和见过的,但是既然被这样小心地保存了下来,可见这绝不是一件凡物,而且它似乎对邪物有震慑作用,不然刚才是无法驱走狗娃的。可是现在并不是揣测它来历的时候,我身处这样的环境也不是长久之事,莫非一定要等到天亮才可以离去?我想了想,决定还是离开此地,因为虽然村里人全都消失了,可是万一村里人忽然出现,村长发现我的所作所为,估计我难以完整地离开此地,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生活,我发现这个大山里的小山村古训极严,而且村长有着极大的威信,他们虽然让我在这里生活,但还是非常排外的。   我夹起破损的黑匣子,决定以此傍身,离开此地。我搬开堵住屋门的东西,小心地推开一条隙缝。屋外又是一片死寂,狗娃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鼓了鼓气,轻轻地走出了村长家。应该是三更天了,村子里依旧没有丝毫生气,我摸索着走在村里的土路上,朝着村外走去。   走着走着,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因为我步子放得很轻,可是我每次落下脚步,似乎总能听到一丝重叠的杂音。于是,我放慢了脚步,静心聆听,却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声音。我舒了一口气,也许是我太过紧张了吧。我正准备抬脚起步,却忽然嗅到一股尸气从背后传来!“不好!”我转头一看,狗娃身穿寿衣,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到了我的身后!眼看我是无法摆脱了,急忙抛出手中的黑匣子,往狗娃身上砸去,狗娃似乎很忌惮匣子里的那个东西,“呼”地一下闪开了。我连忙借此间隙往村外跑去,可是没想到我刚跑没几步,从前方的一间屋子内忽然闪出一条黑影,拦住了我的去路。我定神一看,顿时从头皮凉到脚底,因为面前站着的,又是一个身穿寿衣的男子!   这,这又是谁?我依旧无法看清他的面目,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从未在村子里见过他。他的身上也穿着一件黑色的寿衣,但是与狗娃有些不同的是,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沾满了尘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可以确定的是,他已经和狗娃一样,成为一具邪尸了!   前面的中年男尸没有停顿,直接冲着我就奔了过来,而此时我手中唯一的救命稻草——那个黑匣子——已经被我丢了出去,现在我真的是手无寸铁了。前有拦阻,后有追兵,眼见我今夜是难以逃脱了。只见那具中年男尸速度更是快得惊人,几步就冲到了我的面前,一只布满黑色尸斑的大手带着风声往我眼前袭来,我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承受不住了,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睁开眼睛,发现不是我想象中的倒在村头的土路上,而是躺在一张虽然并不柔软,但却让我感到异常安全的床上。这是哪里?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是一间非常简陋的小木屋,里面除了我身下的这张床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了。一盏昏暗的油灯放在窗口,微弱的火光总算让这个屋子里有了一些温暖的感觉。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之前种种的不可思议让我不由得从内心开始排斥,如果真的只是场噩梦就好了。   可是之前“啖药”的味道清楚地告诉了我,之前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那么到底是谁从那两具邪尸的手下救了我?我正在胡思乱想着,“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是你!”我一下激动起来,因为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升!   终于看见村子里的人了,看来所有的谜题都能解开了,但我反而一时口拙起来,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朱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走到了我身边,将一包药放在了我的身边。我仔细一看,发现竟是一包紫檀,这在外面是很昂贵的药材,但是它的效果也是不言而喻的,它可以消肿、止血、定痛、治肿毒,效果极佳。为什么朱升要给我一包紫檀?“难道?”我这时才发现后脖颈处有些隐隐作痛,伸手一摸,似乎有被手指抓破的伤口。我心头一惊:“糟糕,莫非是那具邪尸所留?”我第一反应就想到了尸毒。   我缓缓抬起身,迎着朱升的目光望去,缓缓开口道:“是朱兄救了我吗?大恩不言谢,在下铭记在心了。”此时,朱升终于开口了:“没有什么,我昨夜回村的时候发现你倒在村头,于是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那么这里是?”“是林内的一间猎屋。”“昨夜你们村中的人究竟去了哪里?”我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开口问道。朱升沉默了一会,没有开口。最后,他说:“这个你就不用多问了,这是我们村里的习俗。”又是这该死的习俗!我这次怎么也不会相信他的话了。我有些气愤地说:“这根本不是真相!那么,好,我问你,村里的那些四圣挑疔散是怎么回事?”朱升正欲开口,忽然从屋外传来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唉,我就叫你不要救他回来,我早就看出他不是一个简单的郎中,如此年轻却能认出四圣挑疔散的,之前必拜高人为师。”   一个老人走进了屋子,果然是村长。村长走到我的床边,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却散射出一道犀利的光芒,紧紧盯着我,慢条斯理地问道:“想必你发现了那幅画后的东西了吧?”我皱了皱眉,说:“村长,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难道你回家都没有发现一片狼藉吗?”村长微微笑了笑,说:“其实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但是,村子里现在依旧是空无一人。因为,我们都没有回去。”   “我想知道真相!”我斩钉截铁地说。村长的脸色略微变了变,然后叹了口气,说:“何必呢,一个百年死局,你一个外人又何苦入局,等身体好了后,回到俗世中去吧。”我冷冷笑了笑,说:“村长竟然能让我平安离开,看来我脖颈后所中尸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啊。”村长的眼里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随即又恢复了原状,说:“你果然也不是个简单的人,既然你已经入局,那么,我就告诉你吧。你想知道些什么?”我顿了顿,说:“一切的一切,你们为什么会一夜之间消失,究竟是为了什么?”村长坐了下来,默默地说:“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够活下来。”   我皱紧了眉头,说:“难道有东西想对村民不利?”村长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喃喃地说:“其实村里人并不是很清楚事情的一切,他们也是大概了解到一些情况。和你猜的一样,狗娃的病其实并不是简单的恶疾,其实他这种情况随时可能会出现在村里的每一个人身上,因为我们整个魍魉村里的人,都身背着一个最最恶毒的诅咒!”   村长放缓了语速,接着说道,“你知道这个村名的来历吗?相传颛顼氏有三子,死而为疫鬼:一居江水,为疟鬼;一居人宫室,善惊人小儿,为小儿鬼;一居若水,为魍魉鬼。魍魉,影外微阴也,代表着那些见不得光的人儿,这也正是当年的老祖宗们的意思,因为我们整个村子的人,从出生开始,就带着一种奇异的顽疾,因为这种顽疾,我们整个村子里的人,无法跨入尘世间一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病?至少是我闻所未闻过的一种奇症。我开口问道:“你所说的病是指狗娃那样的病吗?”村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是一种从百年前就出现在我们这一族人身上的怪病,出现的原因不得而知,但是似乎所有的人从出生那刻起就遗传了这种怪病。这种病的发病症状就是,浑身的血液凝固!然后人就失去了正常的意识,随之留下的只有强烈的嗜血欲望,并且发病的人会力大无穷,四肢僵硬——这倒有些像世间流传所说的僵尸。”我想了想,问道:“但我看村中的人大部分还是正常的,那么发病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这个,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村长摇了摇头,说,“我只知道,必须在人迹罕至的地方隐居,而且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接触到污秽之物。”“污秽之物?你是指?”“一切肮脏的东西,据说这些东西能让我们身体里产生邪恶的东西,从而使我们失去意识。”村长有些担忧地说,“这也是我一直反对村里人和你接触的原因,我们担心你从纷乱的尘世中带来了污秽。”   虽然和师父学了很多道医的东西,并且对古中医也有所了解,但我却从未听过这样一种病情,难道真的是诅咒?我追问道:“那么你们村子里的人都消失去了哪里?还有,那个黑匣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村长叹了口气,说:“其实一看到狗娃,我就知道他发病了,发病之后,五个时辰内必定暴毙身亡,然后再过五个时辰,尸体就会莫名地复活!成为行尸走肉,刀枪不入,百损不亡。接下来就是村子的噩梦,因为他会在夜里回到村里,寻找活着的血肉。我用四圣挑疔散加其他药材制作血缸,本望镇压狗娃尸体,因为即使入土安棺,邪尸依旧能破棺而出,没想到竟然被狗娃逃脱。所以天一摸黑,我就让村里所有人都躲进了山里的一处山洞里,希望能躲过此劫。我本来不想去提醒你,毕竟你不过是一个外村人,可是朱升忍心不过,还是偷偷溜了回去,这才救下你。”村长的这番话一时让我有些无语,不过想想也释然,毕竟我对他们来说,也许是一个病发的“诱因”。“那么黑匣子里是什么?”我问道。村长颇有意味地说:“那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叫冉遗鱼。”   “冉遗鱼,出自《山海经》,英鞮之山,涴水出焉,而北流注于陵羊之泽。是多冉遗之鱼,鱼身蛇首六足,其目如马耳,食之使人不眯,可以御凶。祖上如何得到我也无从得知,此物对阴邪之物有克制之用,所以据传自古以来如出现病发者,我们可用此物驱赶。”“那我昨天看到的那个穿着寿衣的中年人是谁?”我问出了心中最后一个疑问。村长听闻,显得有些悲伤,说:“那是上一个发病的人,村里已经近百年未出现发病者了,所以我对此事没有太多重视,导致那夜邪尸归村,连杀十八人,最后是我的儿子将邪尸引入山中,可是他却再没有回来。”   村长的话,非但没有消除我心中的疑问,反而让我又多了种种谜团,可是看到村长似乎已经不想再说了,我也只好作罢。我思索再三,看了看朱升,下定决心,说:“我想帮助你们!”村长似乎意料到我要说出此话,并无任何意外,只是淡淡地说:“先生费心了,只是此病乃天罚,凡人之力无可解除。”我愤愤地说:“人乃世间灵根,又何来一出生便遭天罚之说?万物相生相克,自在循环之中,此病必有解除之法!”村长并未动容,只是说:“那先生有何高见?”我说:“此病在村里已经延传数百年,无法定因,如要追根,必须知晓第一个发病的人!”村长摇摇头,说:“难,难啊,第一个病发之人早已作古百年,何以追根?”“那村长可有族谱一类?我相信一定能寻得蛛丝马迹。”村长听闻此言,一下变了脸色,说:“本村避世以来,四处迁徙,族谱早已遗落于乱世之中,无处找寻了。”看到村长的反应,我更加相信这个村的族谱之后必有隐情,可是村长此种态度却让我费解,难道他不想追查出病因?   我只好换了一个话题,问道:“你们打算躲藏多久?”村长说:“邪尸不畏阳光,只会凭本能行动,这次连上一具邪尸也归来了,我估计起码要半月之后,才可回村一探究竟。”村长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朱升救了你,我们也不会再为难你,你就在这养伤吧。你被邪尸咬伤,已经沾染上污秽之物,所以我不会让你过多接近村里人,食物我们会给你送来。你身未大恙,只是你被邪尸沾染过的伤口我也无能为力,不过你并非本村之人,不会病发变成邪尸。”说完,村长就带着朱升准备离去。我连忙开口:“那么非村里人被咬伤会出现什么问题?”村长站住了脚步,没有回头,说:“村里被咬伤的牲畜,最后虽然没有变为邪尸,但是都全身僵硬,血液凝固而死,但也许只是牲畜而已。至于人,我也不得而知了。”说完,就离开了屋子。我心里开始不安起来,人与牲畜皆血肉之体,如果牲畜最后病发而亡,那么估计我也凶多吉少了!   我一夜未眠,直到天快亮才昏昏睡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朱升送来了食物,但是现在就连他也不敢走进屋里,只是将食物放在了门外。我草草吃了些东西,就坐了下来,闭目静心,气沉丹田,五感闭塞。隐隐地,我觉得身体深处似乎真的有些不适,气走血脉的时候有些微微的不畅。我不由心中有些慌乱,难道我真的要如村长所说,最后也会血液凝固而亡?我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开始寻找解除之法了,不光是为了我,也是为了村中之人,让他们摆脱这个千百年来的噩梦。可是村长似乎也精通古医,而且村子传承了数百年,都无法可解,我到底能不能做到呢?   俗话说,“医者难自医”,此话不假,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一切都是以医生的主观推断为准,然而到了自己身上,便无法行通,因为人都有自我意识,所以自诊时往往就先入为主,无法准确地内视到自身的情况。我切了一下脉,好在没有出现狗娃那样的双脉,看来我的病情还只是入微而已。其实这么一来,我心里反而对此病暗暗有了底,因为既然这种病能传入我这个外人身上,那么就说明这种病一定是外因所致,而不是自身所致——即使此病能传承数代。这就破了村长所说的天罚之说。人乃世间灵根,新生之人何来天罚!   但是我究竟该从何处入手呢?我想起师父曾经对我说过的一番话:“四儿,如果有一天当你遇到一种非常棘手的病症时,所谓的望闻问切都无处下手的话,那么你就尝试着从病情的根本入手!也就是病因之所在!古有关云长刮骨疗毒一说,很多人认为荒谬,但是我却认为此乃最根本的方法!当你遇到一种完全不知、悖于人理的病情时,那么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何处病发,何处着手。”   如果按师父说的话,那么我该从何处开始着手呢?我忽然想到村长家中的那幅画,画上的那个人很奇异地正在割脉放血。血?此病不就是血液凝固而亡嘛?我似乎也是因为被咬破后从伤口处染疾的。似乎这一切都和血有着丝丝的联系。我咬了咬牙,决定了:破脉,验血!   我小心地划破手腕,用一个小碗盛了些许鲜血。我仔细凝视,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鲜血也未出现凝固的征兆。我用了些化血祛毒的药粉加入血中,也没有任何的异样出现。难道我的思路错了?根本并不是出在血液上?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中医一直以来对人的内体检验都无更多的手法,这也是师父曾经一度对中医有所诟病的一点。相传云南一带有蛊医,可以虫蛇等物对人体内异常进行内视,可惜我并未从师父那学到此道。   我倒掉了碗中的鲜血,包扎好了手腕,起身准备离开,忽然,我发现,刚才我倒在地上的血液中,隐隐出现了一丝蓝线!我大吃一惊,立刻蹲下身来细细观察。果然,刚才殷红的血液中,若隐若现的有一丝蓝线——不是阳光强烈,根本就无法发现。但是为何我刚才没有发现?还是这蓝线是刚刚才出现?这过程中我又做过什么?我开始思索起来,“蓝色,血液,凝固。”忽然,一个有些古老的名字划过我的脑海:“东方鲎!”   东方鲎,乃是延续了数亿年的一种古老的生物,早在千年前就有人开始食用此物,此物也是古中医中可入药的一味良剂。东方鲎最神奇的地方就是,它全身血液为蓝色,并且血液中含有一种极为特殊的物质,它的血液只要遇到微量毒素,血液就会立刻凝固!中医中只是提到了它的这一特性,但是具体的呈现原因只有从西医中得知,所以对此我也不甚了解,但是,村里人出现的病症却与此物的特性吻合,那么已经发病的人血液是否就是蓝色的呢?我苦笑了一下,难道我真的需要从邪尸身上采集血液吗?这似乎实在是过于困难了,而且村里的人谈尸色变,更不用指望他们能助我一臂之力了。如此看来,现在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村里未发病的人来做个试验了。   又过了一夜,这天我早早就起了床,静静地呆在屋里等待朱升来给我送饭,待到晌午时分,终于等来了朱升的身影。朱升看到我站在门口,似乎有些吃惊,他愣了一下,停下脚步,似乎想起了村长的叮嘱。我深吸了口气,说:“我知道你的顾虑,没关系的,我就站在这里和你说好了。”朱升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食物。我缓缓地说道:“我想我可能发现了你们村子流传下来的怪病的根由了,我想见村长!”   朱升显然很意外,惊讶之余又带着一丝不置可否。他想了一会,说:“好吧,我回去告诉他,但是他是否会见你,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微微一笑,说:“你回去告诉村长,东方鲎,他自然会了解。”朱升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树林之中。   一个时辰过去了,村长和朱升的身影一起出现在了树林中。我坐在屋前,手中拿着一个瓷碗,碗里是我刚刚收集的血液。村长走到我面前三尺处停住了脚步,说:“东方鲎?难道你怀疑与此有关?”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在地上随手撮起一抹尘土,然后将其撒入碗中。不一会,血液中就渐渐出现了丝丝蓝色的线条。村长很是吃惊,他思索了一会,说:“这次用我的血液试一试。”说完,村长拿起小刀,在手腕处划出一个小口,滴了些血液到碗中。我又捏起一些尘土撒入碗中,可是等了半晌,却没有发现那种奇异的现象,我不由产生了疑惑,难道我的推断是错误的?但是为什么我的血液会出现那种现象呢?   村长静静地看着我,开口说道:“看来你的推断似乎有些问题了。”我皱了皱眉,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时候,一只绿头苍蝇似乎被血腥味吸引,在我们三人之间飞来飞去,我烦躁地挥了挥手,想将其驱赶走,没想到苍蝇却直接冲到了碗里,趴在了血中。我抖了抖手腕,惊走了碗中的苍蝇。忽然,一个让我有些吃惊的场面出现了——碗里村长的血液竟然也逐渐出现了蓝色的线条!我忽然明白了村长所说他们祖上流传下来的那句话的意思了,“避开污秽之物!”有这种病的人,血液中的细菌毒素只要超过一定的量,就会发生和东方鲎血液一样的变化!这里面有一条界线!   村长显然也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我望向同样发呆的朱升,问道:“狗娃发病之前是不是接触过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朱升望了望村长,又望了望我,低下头思索了一下,低低地说道:“他出事的前一天放羊回来,似乎被什么动物咬伤了。”   我站起身,对村长说道:“我想我的推断应该是正确的,这种病应该和东方鲎有关,但是东方鲎不过是一种动物,为何它血液的这种特性会出现在你们村里人的身上,并且还带有传染性呢?”村长似乎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站起身,有些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流动着一丝迷茫。过了一会,村长深深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这种病已经在我们一族人中流传了近千年了。”我连忙紧紧追问下去:“所以我说了,我想看看你们的族谱,要想找到根由,就必须找到第一个发病的人!”村长闭上了眼睛,像是内心在作挣扎。最后,村长终于睁开了眼睛,望着我说:“我没有骗你,我们的族谱的确已经消失很久了,但是,并不是像我所说的遗失在了乱世中,而是我们祖上很久以前,亲手毁掉的!”   这……这未免让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何一个家族,会毁掉自己的族谱?这可是对祖先大为不敬的事情啊!为何此人宁负千古骂名而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村长似乎看出了我心思,对我说:“我想你也看到我屋子里的那幅画了,那也是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此画创于明末清初年间,那时,我们族里出了一位医术非常高明的医生,被人称为‘鬼医’,此人擅长以古怪稀奇之物为引,古药秘材为方,不遵药理,专治人间奇病。他也曾经绞尽脑汁想破解族中所传之诡病,可惜一生都未能偿愿,最后在他临死之前,留下了这幅画,并且留下一句话:不死不灭,不破不立,脱胎换骨,祛邪灭毒。”   “不死不灭,不破不立,脱胎换骨,祛邪灭毒。”我默默地念着这句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从画上来看,村长所说的这个人应该也发现了血液中的秘密,可是他却无法破解。一代鬼医,却无法根治自己的病,想必这对他也是一种心灵上的折磨吧。我有些不甘心,又继续问道:“难道你们祖上就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流传下来吗?”村长似乎又有些犹豫,我断定他心中肯定另有隐情,我只得将他一军,说:“现在世外战火四起,生灵涂炭,俗话说‘大战过后,瘟疫四起’,就算你们再避世,也难免会受到影响,难道你想村里人就这样毁了吗?”听闻此言,村长身子猛地抖了一下,我立刻乘胜追击:“我现在也身染此症,若不能破解此病,我也无法存活于世,所以你要相信我。”村长沉思了一会,问道:“敢问小兄弟师承何处?”我摇了摇头,说:“我虽随师十余年,可是我仍不知师父真名,他对中国各种古医皆有研究,并且曾为道人,因为他教授于我的大多为道医之方。我只知道,他似乎姓费,道号‘昆吾’。”   “昆吾?”村长陷入了沉思之中,忽然,他吃惊地张大了嘴,说:“道号‘昆吾’,姓费,难道,是他的后人?”我不由心头一动,问:“难道村长知道我师父的来历?”村长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说:“我也不敢确定,可是从你所说的来看,而且又精通道医,似乎应该是那一脉的后人,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因为此脉后人自古就隐于世中,后来中医昌盛,此脉就销声匿迹了。”“那么,请问村长所说的,究竟是谁?”村长缓缓地说:“昆吾,《吕氏春秋》记载有‘昆吾作陶’,《说文》中也有提及‘昆吾者,壶之别名’,‘昆吾,圜器也’。昆吾,就是壶的意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师父应该是壶翁传人——费长房——的后人!”   (壶公谢元,历阳人,卖药于市。不二价,治病皆愈。语人曰:服此药必吐某物,某日当愈,事无不效。日收钱数万,施市内贫乏饥冻者。道医中多为传说中的神仙人物,如悬壶济世的壶翁、神医扁鹊、华佗、医圣张仲景、炼丹神医“葛仙翁”葛洪、药王孙思邈、韦慈藏、药仙吕洞宾,等等。壶翁即为其中一传奇人物,相传药王孙思邈后世卖药时,杖上都挂着壶翁的泥塑。固然传说中的人物也许是被神化了,但是壶翁的传人费长房却是真有其人。传说费长房有一天看到一位竹杖上挂了葫芦的老人在市集中卖药,当天黑散街之后,壶翁就跳入葫芦中,当时只有费长房一人看到,他觉得很奇怪,为了弄清楚壶翁的来历,费长房便以酒款待,壶翁知道其意图后,便请他隔日再来。当他再来时,壶翁邀他一起进入葫芦中,只见大厅布置得整齐华美,佳肴满桌,他立刻拜壶翁为师,学习医术与修仙之道。几年后,费长房艺满出师,也开始悬壶济世行医。费长房传人甚少,唯有桓景一徒,而桓景之后代,皆改费姓,以缅费长房。桓景传人对各种药材和丹丸都有深厚的造诣,据说其所掌握的道医秘方,有令尸骨生肌之神奇。)   若如村长所说,我师父真乃费长房之传人的话,他也许对此症真的有解方也不一定,可惜师父已经失踪,就连我也无法得知他的下落。我对村长说:“虽然我师父不在,但是我跟随他学习多年,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为村里寻找解方的,所以,请你告诉我你们村里的秘密。”村长犹豫良久,最后,叹了口气,对我说:“好吧,那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你随我来,我带你看一样东西。”   我随村长在山中步行了半个时辰,来到了他们村人隐居的地方。这是山中的一处水塘边,三面环山,南面的峭壁上有一个约五米见方的洞口,里面隐隐传出人声,我不由得有些吃惊,对村长投去了不敢相信的眼神。村长淡然一笑,说:“此洞天然形成,内约百来见方,经过我族人数百年开挖,现在已经可以容纳百人而不拥挤。我估计当时祖上决定开放此处,也是为了将来这一天而考虑的。”我随着村长步行到山脚下,只见原本光滑的崖壁上,竟然被开凿出一条长长的石阶,直通洞口。我一面暗暗惊叹于村长一族人的耐力,一面与村长走上了台阶,进到了山洞里。   洞里虽然很简陋,但是显然已经经过精心打磨,地面已经没有杂碎的石块,而且地面上摆置了一些简易的日常用具。洞里零零散散地居住了百来口人,显然都是被村长安置进来的。他们看到我,似乎有些吃惊,也许这里从来没有外人进来过。村长带着我,走到了石洞的最深处。   这里是一处独立的内洞,显然这是村长居住的地方。虽然是一个独立的“房间”,但是里面不过也只是多了一张石床而已,不过最惹人注目的,是石屋的内壁上,有一个小小的暗格,格子的里面,放着一块白色的牌子。村长停住了脚步,对我说:“你上前一看便知了。”   我慢慢走到暗格前,只见里面放的是一块白色的玉板,形状狭长,看起来有些眼熟。我凑前一步,只见玉板上刻着一行字:开国翊运守正文臣刘基!我恍然明白,这,不就是古代官员上朝时,手中所拿的“笏”嘛!   刘基?不就是明朝开国功臣刘伯温?!这块“笏”应该就是当年他手中所握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刘基后人?可是明明他们村子都是“朱”姓啊!等等,难道,和明太祖朱元璋有关?   村长走到我的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缓缓开口道:“你应该认出来这是什么了吧。没错,这的确是当年刘公之物,而我们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刘公的后代。”我震惊不已,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村子竟然有如此大的来头,可是为什么他们会毁掉自己的族谱呢?村长示意我坐下,然后端起一杯清茶,缓缓地说出了当年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朱元璋名朱重八,乃明朝开国皇帝,他建立了明朝,在中国历史上来说,他可谓一代君王,可是,他却也有一个称号,被称为‘残虐暴君’。他得天下后,连杀冯胜和李善长,后造胡蓝党案,灭了胡惟庸和蓝玉,可惜啊,开国六国公——徐达、常遇春、李文忠、冯胜、李善长、邓愈——最后无一善终啊。”村长连连摇头,说道。我有些疑惑了,问道:“徐达、常遇春、李文忠,不都是暴病而亡的吗?而刘伯温,据说也是老年发病而亡的。”村长冷冷一笑,说:“这只是史书上的记载,当权者又怎么可能让天下知道真相呢?当年朱元璋一直很想让刘公做宰相,但刘公却一再推辞,因为他知道朱元璋是个气量极小之人,而且其子除了朱棣之外,皆是无用之辈,他必然担心将来这些开国功臣功高盖主,难以控制。所以伴在朱元璋身边,最后难以落得好下场,所以他选择了告老还乡。没想到啊,这样反而引起了朱元璋的怀疑和猜忌,认为刘公心存二心,于是便决定暗下杀手。”   “洪武八年正月下旬,刘公感染了风寒。朱元璋知道之后,派胡惟庸带了御医去探望。御医开了药方,刘公照单抓药回来煎服用,但是食用之后不好反坏,身体每况愈下。二月中,刘公抱病觐见朱元璋,婉转地向他禀告胡惟庸带着御医来探病,以及服食御医所开的药之后更加不适的情形。朱元璋听了之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些要他宽心养病的安慰话而已。三月下旬,刘公已经无法自由活动,由刘琏陪伴,在朱元璋的特遣人员的护送下,自京师动身返乡。回家后,拒绝亲人和乡里为他找来的一切药石,只是尽可能地维持正常的饮食,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此事乃朱元璋暗令胡惟庸所下的毒手。他自知来日无多,并且害怕朱元璋赶尽杀绝,便令其子将一本天文书呈给朱元璋,并且再三叮嘱其不要让我们刘家的子孙学习这门学问。”村长有些黯然神伤,低首说道,“刘公希望以此举对朱元璋表明其心迹——他刘家后人,不会传承他的学识,自此也不会对朱氏王朝造成威胁,希望朱元璋不再下杀手。最后,朱元璋虽然没有再起杀心,可是其始终放心不下,怕刘家后人有一天会再出世,助他人以夺天下,所以他命胡惟庸寻了一味奇毒,强迫所有刘氏族人服下,这就是现在我们体内存在的这种怪病,不,现在应该告诉你了,这是一种逆天的毒药!此毒据西域《古毒经》所记,能在人体内传延千年而不化,所有中毒之人,一旦毒发,则因浑身血液凝固而亡,最后变成行尸走肉,邪尸一具。当年中毒之人寻遍天下名医,却仍无法可解,最后发现,只有深山避世,才能延缓此毒的发作,所以,我们整个刘氏家族就都遁入山林中,从此消失世间,这也达到了朱元璋的目的,所以他没有赶尽杀绝。”   听完村长的话,我不由有些感叹,没想到村里竟隐藏如此大的秘密,更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奇毒。我不由又问:“那为何村里人现在皆为朱姓?”村长说:“当年避世,后闻朱元璋灭了胡惟庸满门,诛其九族,深怕朱元璋再下杀手,于是祖上便改为朱姓,希望以此能混淆朱元璋耳目,更是毁去族谱,而你所听到的这段秘闻,也只是代代族长口口相传。”说完,村长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轻舒眉头,望了望有些消沉的村长,坚定地说:“既然此事将我牵扯了进来,那么我相信这也是冥冥中注定此毒该破了。现在既然知道此毒中含有东方鲎,那么我们就以此为突破口,看看是否能制得解药。俗话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我就不相信这世间还有无法破解的毒药!”   村长有些无奈地说:“俗话说‘久病成良医’,我族中传承几十代,也对天下各种医术都有所了解,而且有鬼医所传之学,所以对道医之学也甚是精通,可是即便如此,我们也只发现四圣挑疔散对此毒有一定的抑制作用。据说前几代族长皆半生试药,可是一直都没能找到可以解除此毒的方法。”我对此事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但是为了让村长安心,我不得不说道:“我师父所传有一本手记,记载了其生平所见之奇方,以及天下罕见之药材,我回去之后仔细查阅,看看是否能探出一二眉目。”村长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去吧,即使不能成功,我们也会念着你的这份恩情的。”   知晓了村中的惊天秘密后,我离开了村里的隐居地,回到了树林中的小木屋。我打算着手配制解药,可是仅仅知道一味主材,是很难对毒药进行定性的,我只能从毒发的症状开始着手配制。我开始在脑海中回想过去的种种所学,看看是否能从记忆中找到一种克制此种症状的药材,可是这样找起来无疑是大海捞针,因为中药的药性很杂,很多药材都具有重叠相似的药效,想针对性地找出一种针对此症的药材实在是困难。我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出一些能解各种奇毒的药材,并且默背出一些古药方,打算一味味试验,看看能否奏效。   这时我想起了刚才和村长所说的师父留下的那本手记。这本手记虽然是师父最后传给我,但是我也只是略读一二,并未深研,因为师父曾经和我说过,此手记中皆是其通过各种渠道得到的一些古方、鬼方,甚至是残方。对于这些药方的效果,他也没有真正试验过,而且他告诉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其中的药方,因为这些药方着实是诡异,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药方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需要药引,而且大多是一些闻所未闻的偏引。我记得其中有一丹方叫作化身丹,可治内淤积血,但是此药方诡异异常,内有水银、火硝、白矾、扫粉、朱砂、辰砂、黄精,等等。这些东西看似正常,可是这丸丹药竟然是内服药,实在难以想象这些东西内服下去,到底是救人呢,还是杀人?更甚者是其需要的药引竟然是金粉!需要在用药前和水生吞。自古只听说吞金自杀的,从未闻过有金粉治病的。从此一方,即可见此手记中的药方之诡异。   我罗列出了众多名药珍材,可是却心中无底,因为此毒实在太过稀奇,我也不知这些药材是否可以对其有效。我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参考一下师父留下的手记中的药方。可是让我为难的是,当夜匆忙离开草棚进村,并未将其带在身上,看来我必须回草棚一趟,取回手记了,但邪尸的存在又让我实在有些忌惮,让我一时之间犹豫不决。罢了,反正我也不进村,只是在村外,应该无妨,而且现在三日已过,说不定邪尸已经离开,于是我决定夜里回草棚一趟。   天渐渐暗了下来,黑夜笼罩了整座山。我做了一个简易的火把,踏上了回村的道路。据村长所说,这里距离村里有十几里山路。我按照村长给我的一张简易地图,在深山中深一脚浅一脚走着,终于在天色全黑之后,回到了魍魉村。远远望去,村子毫无生气,像是一头沉睡在大山中的野兽。我也不知道,村里的邪尸到底是否离去。   我回到了我的草棚里。草棚里依然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看来邪尸没有找到这里来。我打开装有衣物的包裹,从一件棉袄的内层中,翻出了一本有些泛黄的黑皮笔记本。我小心翼翼地将其收藏在贴身的衣袋里,又顺便将一些有价值的药材收集起来,打算带回林中慢慢试用。   一切收拾妥当后,我打算离开,可是这时,一股强烈的好奇心涌上心头:我突然有一种想进村一探究竟的冲动,何况村长和我说了,他屋子里床下,埋藏着一些他们祖上搜集的珍贵药材,这些东西对我现在来说是很有帮助的,我也十分想将其取出一并带走。可是,万一邪尸还在村里,我这样闯进去岂不是凶多吉少?我思量再三,还是狠了狠心,决定进村走一趟——反正我已经中毒,也不知道命还有多久,干脆冒次险,回村一探。   下了决定后,我就在草棚里找了一把平时用的砍柴刀,打算带着它进村——毕竟手中有了倚仗,心里多少也安定一些。我踏着夜色,匆匆走进了村里。村里依旧那般死寂,而且一切看起来都与往常无异,看来邪尸并没有在村中大肆破坏。我小心翼翼地往村长家摸去。一路上都平安无恙,难道邪尸真的已经离去了?即使如此,我也不能放松警惕,因为邪尸着实邪异,神出鬼没,而且走路无声,不知何时就会出现在身后。   我就这样举着火把,手握柴刀,背靠屋墙,逐渐靠近了村长家。走到村长家门口,我才算暂时松了一口气。正欲抬脚进屋,却猛地发现,村长家的屋门口有一摊血迹!我大吃一惊,我遇到邪尸的那天,似乎不是在此处受伤,这应该不是我的血迹。我弯下腰来,用火把照亮,细细地观察了一下,血迹入土不深,而且颜色鲜艳,看来时间不久,应该不会超过半天,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莫非有人进到了这深山之中,并且来到了这个村子!   这显然不是村里人留下的,因为村长已经下令禁止村民回村了,相信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回村,但是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又会是谁呢?可是不管怎么说,这摊血迹表示他受了伤。是原本就受伤了,还是遇到了邪尸而受伤的呢?这样妄自推测也是没有结果的,既然现在邪尸没有出现,我必须趁这个时候赶紧将有用的东西取走。我走进村长的屋子里,却敏锐地发现屋子里似乎被人翻过了。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果然是来者不善,看来来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冲着这个村子来的。   我趴在床上,用手扫了扫地上的灰土,果然,发现了一条细细的缝隙。我轻轻地用柴刀撬了起来,一个有些年头的罐子出现在盖板下。我打开盖子,略微扫了一眼,果然里面装满了很多珍贵的药材,有青龙木、赤芝,等等。有些药材甚至连我一时都无法认出,我不由暗暗感叹这个村子里竟然藏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事不宜迟,我将罐子收进包里,趁着夜色匆匆离开了村子。   我直接来到了村子隐居的山洞里,见到了村长。村长看到我从包中取出罐子,吃惊得合不上嘴,说:“你……你竟然真的还敢回村?”我摇了摇头,说:“如今性命危在旦夕,又如何顾得上那么多了。”村长将信将疑地问:“邪尸已经离村了吗?”我面色凝重地说:“我没有遇到,应该离村了。可是我却发现了一个更糟糕的情况,村里似乎有外人进入了。”“什么!”村长十分震惊,接着又狐疑地问:“也许是迷路的外人呢,就像当时的你一样。”我摇了摇头,说:“我感觉没那么简单,似乎是冲着你们村来的。”我把在村长家门前发现血迹的事情,以及屋子里被人搜寻过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完我的话,村长蹙起眉头,低语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但是既然出现这样的情况,我决定暂时还是不要让村里人回去了,继续在此处隐居好了,目前的存粮还够,也暂时不需要耕种。”我点了点头,说:“还是先解决解药的事情吧,现在虽然有了很多珍贵的药材,但是还是缺少很多,所以我想进城一趟,采购一些药材。”村长想了想,似乎有些犹豫。我连忙说道:“这点你不用担心什么,我身中奇毒,在未解除之前,我不会弃村而去的。”村长摇了摇头,说:“我不是担心这个问题,而是钱的问题,我们村里向来自给自足,并无现世所用之货币,唯一可以提供的,就是祖上传下的一些珠宝,我怕现在外面战乱四起,这些东西一旦出世,难免会对你造成危险。”我略加思索,说:“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样吧,我去药材店看看,实在不行,就只好以物换药好了。”村长点了点头,转身从床下拿出一个铁盒。打开铁盒,里面竟然是珠宝首饰之类。他想了想,从中取出一块狮头砚台,交给我说:“此物应该也值些钱财,而且应该不如珠宝一类招风,你就用此物去换取药材吧。”我接过砚台,仔细端详了一下,只见砚头处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狮子头,做工精细,显然不是一件凡物。我小心地将其放入包裹,对村长说:“村长,你放心,我三天之内一定会回来的。”说完便离开了山洞。 第二章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动怒,于是话中带话地说:“那实在抱歉了,本人的确医术平平,对此伤无能为力,只是尸毒邪异无比,一旦毒发,后果难以预料。”“什么!你怎么知道是尸毒?”年轻人终于失去了冷静,一般杀意顿然而出。   我沿着村长给我指的路,在山里穿行了大半天,终于走出了大别山麓,来到了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县城——霍山县。一进县城,顿时感受到了久违的喧闹和嘈杂声,让我不由得心中有些微微的激动。上次进山,途经此地,因为战火已至,所以并未进城,此次入城,却发现这里已经被解放了,虽然依然残留着些许炮火后的硝烟,但是百废待兴,城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我在路上问了几个行人,打听到了这里最大的一家药房,乃是街中一个名叫“回春堂”的药栈。我按着问来的地址,一路寻到城中,终于在一处人潮攒动的地方找到了这家药店。找到这家药店正是因为店门口围了大量的人——这也难怪,战争年代里,最紧缺和值钱的就是药材。我拨开人群,直接钻进了药店的内堂里。   “什么人?出去出去,没看见都排着队呢!”店里的伙计一眼看到了我,对我连声吆喝道。我连忙走上前,小声说道:“这位伙计,我此番前来,是有一宗大买卖要和你家老板谈。”伙计显然不以为然,嚷嚷着说:“现在一药值千金,看你这番打扮,显然也不是什么有钱的主,快快出去!想买药到那儿排队去!”说完,指了指人群。“狗眼看人低。”我心中冷冷说道。我四处扫了一眼,发现店里热销的是一种自制的金创药。我随手拿起一副药看了看,伙计用有些嘲笑的口气对我说道:“没见过吧?这可是我们掌柜自创之药,可以速效镇痛、消肿散结、通经活络、活血去瘀、去腐生肌、止血收口,实在是当世之中的一方奇药啊!据说丹东的四大药房都对此赞不绝口呢!”我冷冷一笑,药入口中,不消片刻,我便开口:“陈皮、枳壳、马钱子、三七、甘草、黄土,嗯,不错,的确是一方活血、生肌、止血的好药,可是称为奇方,未免有些夸大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药中之材,岂是你一个乡巴佬知道的!”伙计有些恼怒,说道。“快快出去,不然我就赶你走了!王四,把这个人给我赶出去!”“慢!”一个声音从屋后传来,“好一个‘啖药’,没想到现在世间还有人掌握这项失传已久的绝学,先生的确不是普通人啊!”一个白发老者从屋后走出,看起来70多岁,很有些仙风道骨模样。伙计一见此人,立刻上前,开口说道:“掌柜的,这人一进来便说有大买卖要找您,我让他出去排队,他却在此信口开河,抹黑您的药。”老者对我微微一笑,说:“八味主药,你仅一试,便能分出其中六种,果然好本领,相信这就是传说中起源自道医的‘啖药’了吧?”我也一笑,没有说什么。老者见状,开口道:“既然先生有大买卖,此处不便说话,请与我到后堂一叙。”我点了点头,跟着老者进了内屋。   “请坐。”老者一指木椅,说。我待坐定之后,开口说道:“看老先生屋外多为膏药,请问是否是丹东老天祥一脉?”老者点点头,说:“不错,老朽姓荆名文,乃老天祥创始人荆寿山之后人。”我接着又说道:“那么荆老应该属中医中的术苓参草派了?”荆老显然有些吃惊,说:“看不出来,你年经轻轻,对中医所知甚多啊,告诉你也无妨,我的确是术苓参草派门人。”   (中医的发展,有三方:一是术苓参草派,也叫四君派;二为地芍归芎派,也叫四物派;三是香附良姜茶叶丁香派。三家从远古发展而来。三方的特点是中医的三个分支,不是用一方治病,而是用一方加减通治百病。以四物汤为例,熟地白芍,生血补血,生血重用;当归川芎,活血补血,活血重用。临床除去这四药,还是四物汤(派)。随症四路加减治病,四分八,八分十六,十六分三十二,生生不断。这在中医古方中,十分常见。)   “不知年轻人所谓的大买卖从何说起?”荆老问道。我从包中掏出在村里写好的药材名,递给了荆老。荆老眼角微微一扫,便立刻变了脸色,收好药单,面色凝重地说:“小兄弟果然是道医中人啊,此药单上的药材,皆是珍贵无比,而且多为道医所用——即使是老朽,也有不少闻所未闻。”我打了个揖,说:“鄙人姓陈,名四,的确自幼随一道人学过一些道医,此次来到贵宝号,是想采购这些药材。”荆老眯着眼睛,目光却咄咄逼人,开口说道:“老朽虽然对道医所知不多,但是却能看出,此药单上的药材,皆为祛毒灵物,不知你要这么多祛毒之药,到底有何用途呢?”我淡然一笑,说:“家父乃徽商中一大商人,前不久为了躲避战火,携全家隐居古山之中,可是却没想到路途中被不知名的毒物所伤,寻遍徽州,竟然无一人可解,所以我购置此些药材,是为了帮家父解毒的。”荆老望着我,眼光闪烁了几下,显然对我所说之话,并不相信。半晌,他缓缓开口道:“这些药材多为天地罕有,我这里也仅仅存有几种,要想凑齐,我必须向山东总堂问询。”我点点头,说:“不妨,只求凑齐,麻烦荆老一问。”荆老正欲开口,忽然,从外屋又传来了噪杂的声音。不久便见开始的那个伙计跑了进来,满脸怒气地说:“掌柜的,外面来了个年轻人,不分青红皂白,说要买下所有的金疮药呢!”“哦?”荆老眉头微动,对我说:“我们出去看个究竟吧。”   走到外屋,只见引起喧哗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此人相貌堂堂,衣着华贵,英气逼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个有来头的人物。荆老咳嗽了一声,走上前去,抱拳打了个礼,开口说道:“不知道小兄弟要数量如此之大的金疮药有何用途?现在战火纷飞,百姓受苦,此药乃是济民所用,如小兄弟你需要大量的金疮药的话,可否略等二日,我从总堂调货赶制一批如何?”那个年轻人显然没有把荆老的话听入耳中,只是冷冷扫视对方一眼,说:“开门做生意,不就是为了卖物挣钱?!我一个子也不会少你的,卖给谁不都是卖么?”荆老脸色有些难看,说:“我之前已说,这批金疮药是为城里的伤员准备的,你若要取购几份无妨,但是要全部购下,请恕老朽不能从命,这不是钱的问题,乃是医德所致。”年轻人依然冷冷说道:“啰唆,我问你卖还是不卖?”荆老脸色一沉,眼看就要发作,我连忙走上前来,插了一句:“二位且慢争吵,有话好说。”我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只见他的衣服似乎有些褶皱,袖子上也隐约可见几条豁口,而豁口处隐隐透出一丝血迹,似乎是与人搏斗留下的伤。我接着说道:“这位朋友看来受了点伤,所谓无医用药乃大忌——这样吧,我乃一江湖土郎中,对外伤也略懂皮毛,不如我们进内屋,待我为你诊断一二,再根据你的情况为你开方如何?”   年轻人听闻,略微有些动容,口气也松了下来,说:“是么?这样也好,可是我提前告诉你,我这外伤有些麻烦,用药多种不见好转,而且我话说在前面,不该问的东西别问,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我连连应允,道:“这是自然,此乃医生之道。”于是,年轻人随着我和荆老,一起进了内屋。   进屋坐定,年轻人便脱去外套,果然,他贴身的布衫上沾满了血迹,看来受伤不轻,我正欲掀起他的衣袖一探究竟,没想到他却忽然抬了抬手,说:“且慢,我有一点要求。”我皱了皱眉,说:“请讲。”年轻人站起身,望了望屋子四周,说:“给我拿些苍术、艾叶、石菖蒲,外加小炉和瓷碟各一。”哦?这是作何?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荆老未说话,起身从药柜内取出些苍术、艾叶、石菖蒲,并且备好了小炉和瓷碟。只见年轻人点燃炉火,将苍术、艾叶、石菖蒲捏碎置于瓷碟内,然后放在火炉上慢慢加热,不一会儿,青烟徐徐升起,充满了整个屋子,一股清香味弥漫开来。   大约过了半刻钟,年轻人吹熄火苗,对我说:“好了,可以开始了。”我却开始觉得有些蹊跷了。苍术、艾叶、石菖蒲,这些都是杀菌消毒常用之物,加热烟熏,此意无非是将房间内消毒一番,此人仅区区皮外之伤,何必如此小心谨慎?我轻轻卷起他的衣袖。当我看到他的伤口时却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他的胳膊上,有几道深可入骨的伤口!   这伤口未免让人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但是最让我奇怪的是伤口十分奇怪,似乎是被生生地撕裂一般,最诡异的是伤口愈而不合,伤口处逐渐生出腐肉,血肉之中,隐隐有黑线浮现。我心里一沉,伤口似乎被毒物所染,所以难以愈合,而伤口周围有些白色粉末,隐约有奇香散发,我细细一嗅,竟然是青龙木,也就是紫檀木。紫檀的确是一味愈伤灵药,《别录》里就提到:“主恶毒,风毒。”紫檀可以消肿,止血,定痛,治肿毒,乃外伤之灵药,可是显然在他的身上失去了作用,似乎这几道伤口的情况,远远要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   忽然,我想起了离村前在村里发现的那摊血迹,不由心头一动,难道和此人有关?我不动声色,缓缓起身,开口说道:“此伤口似乎被邪物所染,寻常药物难以治疗,不知朋友是否可以将伤口成因一叙,以方便我下药。”年轻人听闻此言,冷冷一笑,说:“之前我便说过,不该问的你少问,也怪我一时病急乱投医,区区一个赤脚医生,又能有何高明医术。”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动怒,于是话中带话地说:“那实在抱歉了,本人的确医术平平,对此伤无能为力,只是尸毒邪异无比,一旦毒发,后果难以预料。”“什么!你怎么知道是尸毒?”年轻人终于失去了冷静,直直地看着我,问道。“果然被我猜中了!”我心中暗道,但是表面却不露声色地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年轻人呆了一下,然后就默默地坐了下来。半晌,开口说道:“你一定是从那里出来的吧,你是那一族的后人?”我没有回答,只是望了望坐在一边的荆老。荆老目光闪烁,显然是对我俩产生了怀疑。   年轻人也似乎察觉到不妥,于是对我说:“此伤暂且放下不谈,我有些话想与你细说,可否去我住处一聊?”我点点头,转身对荆老说:“荆老,关于那些药材之事,烦请你费心了。我有事先行离去了。”荆老淡淡一笑,说:“三日之后你来此处,我给你答复。”说完,看了看那个年轻人,又对我说道:“本人自幼便对道医颇有兴趣,日后如有机会,希望与小兄弟你探讨一二。”我笑道:“不敢,不敢。那我先告辞了。”说完,我跟着年轻人,离开了回春堂。   我随着年轻人七弯八拐地走了半晌,来到了一处城郊的小屋。一进门,年轻人便关上了房门,冷冷看着我,说:“说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我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说:“看来你似乎很是警惕啊,不过看你之前烟熏消毒,似乎你也知道了这奇毒之诡异?你到底是何人?为何闯入魍魉村?”年轻人也坐了下来,说:“想知道我是何人,要看你是否和我是一路人。”我笑了笑,抬起手腕,咬破中指,将一滴鲜血滴在地上。不一会,一道蓝色的丝线出现在血滴中。我抬起头来,说:“如何?”年轻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接着,却做了一件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首说:“请刘氏后人救我一命。”   年轻人的这个举动让我有些吃惊,我问道:“你到底是何人?”年轻人微微叹气,说:“我姓胡名避文,乃胡惟庸后人。”“什么?你是胡惟庸的后人?他当年不是被灭了满门,诛了九族吗?”   胡惟庸早年随朱元璋起兵,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宰相。当年刘伯温拒做宰相,胡惟庸才凭李善长推荐,任右丞相,约至十年进左丞相。刘伯温之前对胡惟庸相当不满,深怕遭其报复,才告老还乡。随着胡惟庸权势的不断增大,胡惟庸日益骄横跋扈,擅自决定官员人等的生杀升降,先阅内外诸司奏章,对己不利者,辄匿不上报。各地喜好钻营、热衷仕进之徒与功臣武夫失职者,争走其门,馈送金帛、名马、玩物不可胜数。学士吴伯宗曾因弹劾他而险遭大祸;胡惟庸得知大将军徐达对他不满,曾在朱元璋处诬奏其奸行,后竟诱使徐达家的守门人福寿谋害徐达,因福寿揭发,未能得逞。胡惟庸还千方百计地拉拢因犯法受朱元璋谴责的吉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令其在外召集军马,以图谋反。此外,他还勾结御史大夫陈宁等,令陈宁坐中书省阅天下兵马籍。这一切引起朱元璋的极大注意。朱元璋从元亡的教训中,深感臣下权力太大,会导致元末“宰相专权”、“臣操威福”的局面重演,便决定除掉胡惟庸。   洪武十三年正月,胡惟庸称他家的旧宅井里涌出了醴泉,邀请明太祖前去观赏。这是大明的祥瑞,朱元璋欣然前往,走到西华门时,一个名叫云奇的太监突然冲到皇帝的车马前,紧拉住缰绳,急得说不出话来。卫士们立即将他拿下,乱棍齐上,差点把他打死,可是他仍然指着胡惟庸家的方向,不肯退下。朱元璋这才感到事情不妙,立即返回,登上宫城,发现胡惟庸家墙道里都藏着士兵,刀枪林立。于是立即下令将胡惟庸逮捕,当天即处死。据《明太祖实录》记载,四天前,也就是正月甲午,中丞涂节已经告胡惟庸谋反,以明太祖猜忌多疑的性格,怎么还会去胡惟庸家看所谓的祥瑞?可见,云奇告变纯属子虚乌有。胡惟庸案前后株连竟达十余年之久,诛杀了三万余人,成为明初一大案。   可是既然已经被灭了满门,那么面前之人为何会自称是胡惟庸后人?这个自称是胡避文的人说:“当年不过是朱元璋借谋反之名削弱胡惟庸势力。朱元璋开始也并不想赶尽杀绝,毕竟天下风声已起,皆称其忘恩负义,所以他也强迫胡氏全族服用一味奇毒——就像当年他密令胡惟庸对刘氏一族所作——希望借此逼迫胡惟庸放权避世,可惜胡惟庸知晓他太多秘密,最后他还是放心不下,诛杀胡氏九族。我祖上不过是胡惟庸一私生子,幸得一神秘人所救,这才保下胡氏一条残根。可是我族之人也身染剧毒,避入山野之间。”   我冷冷说道:“自作孽,不可活,当年胡惟庸害死那么多忠臣名将,毒杀刘伯温,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最可笑的是当年为害他人所寻之毒,最后却成了自己的坟墓。”胡避文有些无奈地说:“是非对错,已过千年,其实据我祖上所言,当年胡惟庸谋反作乱也不过是朱元璋的借刀杀人之计,而我们作为他的后人,却为这奇毒受尽折磨,到我这一代已经不过数十人存留于世了,所以还希望刘氏后人能救我族一命。”我坐了下来,微微一笑,说:“刘氏族人同样为此毒所困,你又如何断定他们能救你们一命?”胡避文脸色微变,说道:“一切是祖上所传,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方便透露。我寻遍大江南北,终于在此处觅得刘氏宗族线索,此次进山,也是为了寻找他们,没想到我好不容易找到他们的村子,却被一具邪尸所伤,险些丧命。”   “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并非刘氏后人。”我淡淡地说。“什么?怎么可能,你明明出现了那种症状!”胡避文显然不相信我说的话。“我与你一样,也被邪尸所伤,结果染上此毒,不过我的确与刘氏后人有交情,此次进城,就是为了寻找解药而来。”我说。胡避文显然受到了打击,摇摇头,说:“不可能的,此毒除了刘氏后人,无人可解,你虽有些手段,但是也无能为力。”我眉头一皱,说:“天下万物,相生相克,若如你所说,有解毒之法,那为何我却无法寻得?还有,我看你行走于尘世之间,似乎对此毒并非异常顾忌,难道你有抑制之法?”胡避文有些犹豫,似乎不想告诉我。于是我从袋内掏出一颗红色药丸,放于桌上。“这是?”胡避文有些迟疑地望着我。“此乃四圣挑疔散,是刘氏族人给我抑毒所用,你此次被邪尸所伤,似乎你的情况不是那么乐观啊!”我不慌不忙地说。只见胡避文眼里闪烁了几下,然后他咬了咬牙,说:“没错,我家祖上的确传有一味克制此毒之药。”   哦?我不由心头一动,如果真如他所说,那么参考此药药方,对我配寻解药有极大的帮助。我连忙问道:“到底是何药?”胡避文也从口袋中摸出一颗褐色的药丸,说:“四灵化毒丹!”四灵化毒丹?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对了,这个药方似乎在师父的那本手记里出现过!我忙打开师父的手记,果然在上面找到了四灵化毒丹的一些资料。   四灵,道教中是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源于二十八星宿之说。后道医兴起之后,四灵被借用为道家炼丹的术语,而道家炼丹分内外两种,内丹炼气,外丹炼丹药。在人体中取五行之意,则以肝为龙、肾为虎、脾为雀、肺为龟;而外丹则取阴阳之意,以龙为铅、虎为汞、雀为硝、龟为硫。四灵化毒丹,按师父所记载,顾名思义,就是以硫、汞、铅、硝为主材炼制而出的丹药,此药对一些奇毒有奇效,可是服用之却危险性极大,因为硫、汞、铅、硝,无一不是剧毒之物。四圣挑疔散虽然也是一稀罕之药,但是也仅仅能暂缓此毒,而且之前对已经毒发的狗娃并无效果,而这四灵化毒丹,却似乎要比它有效得多!   看见师父的手记上连此丹药都有记载,我不得不心中暗暗感叹师父的见多识广,可是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此丹材料奇异——这四灵化毒丹显然是道家炼丹产物——我无法从中药角度来推测它们的作用,这也就是说,我无法找到某种药材来替代它们。我略加思索,问道:“此方你可知是何处得来的?对此毒有何作用?”胡避文显然没有想到我竟然能如此了解此丹,说道:“据说当年对刘氏族人投毒之时,朱元璋曾赐予胡惟庸一些此丹药,以备不时之需。此药虽不是解药,但是却可保证此毒在一定时间内不会发作,而这丹药随着族里代代传承,已经所剩无几,而且也并无配方,这里的一粒,已经是最后一粒了,若不是我需要出世寻找刘氏后人,这颗丹药我也无福得到。”“难道当年胡惟庸寻得此毒,却没有索要解药吗?”我奇怪地问道。胡避文支支吾吾的,似乎不愿意告知我一些事情。我说:“你也知道,这说不定是世间最后一颗四灵化毒丹,你没有想过将来没有了它之后,你们族人该如何入世行走?”这句话显然击中了他的软肋。胡避文内心挣扎了一番,最后垂下头来,说:“其实此毒并非胡惟庸所寻,而是朱元璋所赐!”   “什么?竟然是朱元璋所赐!那么他又是如何寻得此丹的?”我不由得担心起来,本来还指望从胡惟庸后人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没想到却是如此结果。胡避文接着说:“朱元璋功成之后,便沉迷于丹药之术,希望借此能长生不老,永固江山,其搜罗天下丹药之术,大肆炼丹,以身试服,最后积毒过深,病逝身亡。而他这个风气也影响了明代后面的许多皇帝,最有名的就是嘉靖帝朱厚熜,一生只为炼丹续命。而朱元璋当年搜罗天下奇术,这种奇毒应该就是他当时搜索而得的。”   看来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一帆风顺。我又问道:“那么你族人一直寻找刘氏后人,说是他们能解除此毒,可是据说,他们也被此毒所困,解毒一说又如何成立?”胡避文长叹一声,说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你知道鲁王朱檀吧?朱檀为朱元璋第十子;出生两个月受封鲁王,15岁就封藩兖州,深得朱元璋宠爱。”“等等!”我打断他的话,说:“据我所知,朱檀笃信道教,为求长生不老药,终日焚香诵经,烧炼仙丹,结果‘饵金石药,毒发伤目’,19岁暴亡。朱元璋恶其荒唐,谥为‘荒’,后人皆称为‘鲁荒王’,这又何来宠爱一说?”胡避文连忙说:“此乃朱元璋故意为之,正是因为其溺迷丹药,所以深合朱元璋口味——朱元璋非常支持他炼制丹药。这些都是祖上所传之秘密,无半点虚言。而朱檀死后,朱元璋将其厚葬,并将许多奇丹异丸随其一同陪葬了,据说其中就有这奇毒的解药!”   我心中一动,但是表面上不露声色:“仅仅是祖上传言,又何以确认?再说与刘氏后人有何关系?”“不!是真的!此四灵化毒丹,我祖上曾在山东邹城九龙山的鲁王墓中寻得过几颗!荒王陵背依九龙山,南与朱雀山遥遥相对,东有卧虎山,西有玉皇山,正符合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的四方神位,其意就暗指这四灵化毒丹!”“那么真正的解药呢?”“解药不在其中,但是祖上却发现了另外一个秘密!此荒王陵不过是朱元璋的一个迷局——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他的丹药奇方找一个安全的地点收藏起来——所以,真正的荒王陵,并不在那儿!而当年为朱元璋的儿子鲁王朱檀寻址点穴的,正是刘伯温!”   “看来,你们一直都是一无所获了?难道至今还未找到鲁王墓吗?”我问道。胡避文摇摇头,说:“刘基博通经史,于书无不窥,尤精象纬之学,其一生神机妙算,常人难以揣测其意。我祖上自明末开始寻找鲁王墓,近千年来一无所获,但是族内一直有一个传言,就是欲寻鲁王墓,必须找到刘氏后人。”我略加沉思,说:“你所说的话,我暂且相信三分,这颗四圣挑疔散给你祛除伤口之毒。此时最重要之事,便是购得药材,配试解药,与其寄希望于这个虚无缥缈的鲁王墓,不如我亲力来得直接。”胡避文却说:“我对外人不抱希望,我只想知道刘氏后人到底在何处。”我说:“虽然你有所谓的解毒之法,但毕竟你是胡惟庸的后人,刘氏族人未必会轻易接受你——不如这样,等我采购完药材,进山先和刘氏族人提及此事,到时候他们是否见你,就只能看天意了。”胡避文点点头,说:“这几日我就在此处养伤,你去回春堂忙妥后再来找我,至于购药之钱,我可以全部提供,我胡氏祖上私传了很多财物下来。”显然他是想用这招先给刘氏族人一个好印象,所以我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三日之后,我又一次来到了回春堂,此次伙计认出了我,直接把我领到了内堂里。只见荆老正坐于厅内,手捧一杯热茶,显然是在等待我的到来。我抱拳一揖,说:“荆老,又来麻烦您了。”荆老哈哈一笑,说:“陈先生客气了,坐坐,来人,上壶好茶。”我说:“客套话我也不多说了,此次我急于购得药材,不知荆老这边有何消息。”荆老笑着说:“我已经传话回总堂,此次药材中珍贵之物实在是甚多,好在我丹东老天祥也积业多年了,总算是凑齐了你所需要的药材。”我长舒一口气,说:“多谢荆老了,日后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开口!”荆老话锋一转,说:“日后即便需要你帮忙,恐怕也难以寻得陈先生踪迹吧?总堂那边虽然准备好了药材,可是大东家见我要这些药材,难免要问个来龙去脉,所以我不得不将陈先生之事透露了出去,而大东家向我提出,有一事相求,方可提供药材。”我心中有些微微不满——这明显就是拿药材要挟于我,可是目前有求他人,我也不得不放松口气,说:“此批药材的确急需,我也无法在此处逗留多时,可否等半年后再来还大东家这个人情?”“这个嘛,恐怕不行。因为大东家所求之事,也是十万火急,涉及三十多条人命!”荆老说道。   “哦?何事就连堂堂丹东老天祥的大东家都无法解决,那么我一个小小的土郎中又有何能耐让大东家相求呢?”我隐约觉得此次难以轻松脱身了,不得不再让了一步。荆老说:“事到如今,实不相瞒,此事涉及丹东老天祥内堂人的身家性命。上个月初,内堂出现了一起离奇的暴毙之案,死者乃是堂内一佣人。死因奇怪,但是却毫无破绽,事情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的是,短短一个月内,内堂里离奇死亡之人多达13人!死因之离奇,就是大东家也无法查明,此次听说有一道医高人在我这里,于是便想请陈先生前往丹东走一趟。”   话说至此,我沉默了,现在虽然南方大部分已经解放,可是辽宁那边局势依旧混乱,且不说世局如何,就算现在动身,赶到丹东也要两到三天行程,这一来一回,还不计在丹东耽搁的时间,就至少需要半个月了,而之前和村长说过,我三天左右便回村,这样一来,岂不是违了约定?荆老似乎看出了我的忧虑,说:“只要陈先生能前往丹东走一趟,不管事成与否,此批药材都可以八折出库给你,如果你有何事需要向家中通告的话,我们也可以派人代为转告一声,但是若陈先生实在不愿前去的话,那么此批药材……不要误会,不是我故意要为难你,只是药材出货与否,总堂说了算,我也没有办法。”眼见荆老已经把话挑明了,我也没有了办法,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去丹东走一遭,至于我家中之事,我自会安排好。”荆老听闻,面容舒展,说道:“好,那么请陈先生尽快安排好,我们明日便动身,早去早回。”我忽然问了一句:“请问您口中所说的那些离奇死亡之人,到底有何奇异之处?”荆老愣了一下,面色凝重地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总堂那边所传,暴毙之人当中,有人死前生生将内脏吐了出来!据说是有妖孽作祟!”   我心中陡然一惊,此番一去,是非凶险还甚是难料,可是事到如今,却也不得不铤而走险了。我对荆老说:“那我先就此告辞了,待我安排好手上之事后再来。”荆老点了点头:“嗯,陈先生早去早回,此事不得再耽搁了。”   我离开了回春堂,来到胡避文的住处。只见胡避文已经服用过四圣挑疔散,伤口似乎已经有所好转。他见我前来,有些奇怪地问道:“事情如何?药材呢?我们可以进山了吧?”我摇了摇头,说:“事情麻烦了。辽宁的老天祥总堂出事了,大掌柜要我过去一趟,此事究竟是真是假还很难说,但是他们以此要挟药材之事,我不得不前往辽宁一趟。这样吧,我告诉你刘氏后人的所在地,我相信你现在性命攸关,也不会对他们做出不利之事。你此次前去,顺便将我的情况告知他们,以免他们妄自生疑,而且老天祥也算是中医的古老一派,这次过去,正好也可以对解药一事咨询一二,看看是否能有帮助。”胡避文点了点头,于是我拿出一张白纸,在纸上简单地画了示意图,交给了胡避文。   事不宜迟,我也希望早去早回,于是简单打点后便回到了回春堂。没想到的是荆老竟然意料到我会很快赶来,已经备好行具,就等我的到来了。不得不说的是,老天祥不愧是四大药房之一,在这乱世中有些能耐,竟然找了一辆汽车直接将我们送到了另一座城市,登上了前往辽宁的火车。   坐在轰轰作响的火车上,和我一起同行的还有荆老和他的一个保镖。按照这个速度,大约要两天时间才能到辽宁,我从袋中拿出在村里写的药方,开始细细推敲了起来。其实我最担心的问题不是配药,而是配药之后随药配用的药引。   药引大致可以分为四类,一如生姜、大枣、甘草、香豉、葱、桔梗、猪胆汁等,此类药引在方中或为药,或为引,视其地位而定。二如热粥、鸡子黄、煮饼、白饮等,性质温和,能助药力,护胃气,有益无害。三如酒、蜜、盐等,多是常用的炮制辅料,虽然其入药形式有别于他药,但作为药引用以增效、抑毒、引行药势之意不变。四如浆水、泉水、井花水、甘澜水、马通汁、人尿、煅灶下灰等,入方为引常能增强方药的功力。它们不仅与汤剂配伍,更广泛地和成药配伍应用。   这次我选用的这批药材,无一不是天材地宝,单单其中的任何一种药材,拿出来都是一方好材。俗话说“灵物有心性”,要想这么多灵材聚集在一起调制出来药方,实在是非常困难,因为这些灵药会互相克制,互相争锋,不但不能起到药效融合的效果,反而会毁了相当一部分的药性,这就是为何中医药方中大部分稀有药材所配的辅药皆是一些常见的药草。   我望着药单低眉苦思,一旁的荆老似乎看出了什么,笑着说:“怎么,担心无法驾驭这么多灵药?”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荆老继续说道:“事到如今,对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我也不是街边的赤脚医生,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再加上你要的药材都是祛毒之药,我不难推断出你身边有人中了奇毒!当然,也许就是你!”我心中一动,毕竟姜还是老的辣,荆老似乎已经看出门道了。“呵呵,不要紧张嘛,我知道你现在担心的是如何调和药性的问题,不过,据说道医之中,似乎也有很多精妙至极的药引啊。”“道医自灭佛起便一度消失于世间,所留资料实在是极为有限,而用药之方在于随机应变,几种药引,何以囊括天下药材?”我无奈地说。   “是这样啊。”荆老说道,“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最早的系统地在处方中配置药引的人是谁啊?”我点点头,说:“这个我当然知道,他就是道医中的医圣——张仲景。”“嗯,不错。张仲景广泛收集医方,写出了传世巨著《伤寒杂病论》和《金匮要略方论》,二书中共载有方剂三百余方。其中,配有药引者约有百余方吧。药引之意,无非六大功效:补不足、辅主药、制毒烈、和药性、充向导、借反佐。世间药引,皆在此六效之中。而我老天祥一门,据说总堂收有一本当年张仲景的手写引方,上面记载了很多鲜为人知的药引以及原理,如果这次能顺利解决此事,我可以助你向大掌柜游说,看看是否能借你一览。”哦?我听到此处不免心中一动,这不正印证了师父留下的手抄本上所写的那些药方吗?上面所用之药引,皆诡异异常,不合常理,如果荆老所言不假的话,那么老天祥这本手抄本,看来我得想方设法一览了!   火车平稳前行,一路上还能看见战火留下的颓迹。我不免有些担心此次旅途能否顺利到达。没想到我正担心着,只听见前面传来一声长长的鸣笛声,然后火车开始减速,最后缓缓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荆老皱了皱眉,吩咐随行的中年男子道,“黑三,你去看看。”那名叫黑三的男子应了一声,离开了车厢。不消片刻,黑三便匆匆走了回来,在荆老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荆老脸色微变,对我说:“前面的铁路被鬼子炸断了,估计火车要在这耽搁一段时间。”我向窗外张望了一下,说:“现在我们到何处了?”“应该是徽州和江苏交界一带吧,具体的位置也不好说。”“那我们现在该如何?”荆老思索了一下,说:“这里不知要何时才能修好,我们不能在这里干等——这样吧,我们下车转走公路。我四大药房遍布全国,只要到一处分堂,便可以另寻出路。黑三,你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下车。”   片刻之后,我与荆老便下了火车,顺着路边的一条山路往北走去。据说不远处有一个小县城,如果顺利的话,天黑之前应该能赶到。我在山里生活了许久,走这些山路自然不算什么,可是对于已经一把年纪的荆老就难免有些吃力,所以我们走得并不是很快,一路下来,天已摸黑,也只走了约十几里路。   走着走着,只见原本就不明显的山路逐渐开始模糊起来,我心里“咯噔”一下:“如果前面没了路,那么这样摸黑走下去很容易迷路的。”黑三也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背起了荆老,开始加快了脚步。   终于,在走到一片树林的时候,脚下被前人踩出的痕迹彻底地消失了,这也意味着我们彻底失去了路标。我略微思索,说:“要不,我们回去吧。这路看来走不通,是谁说往这个方向走的?”黑三摇摇头,说:“我下车前,遇见一个下车的年轻人,他说他也不打算等了,要走出去转车,我就问了下他,他说往这边顺路走可以走到附近的县城。”荆老听他这么一说,脸色一沉,恼火地说:“你就是个猪脑子,这种乱世,别人说的话你也能随便相信的?你也不多问问几个人!也许人家是把我们指到这边来,然后杀人劫财呢?”我连忙说道:“算了算了,既然现在已经到了这里,看来回去也不太可能了,不如今晚就这么将就一晚,明日天亮再作打算。我山里长大,对餐风露宿并无不适,只是荆老你……”荆老沉默了,的确,对他这样的人来说野外露宿,的确是难以承受。忽然,荆老有些惊喜地说:“这附近有人家!”哦?我顺着荆老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树根下,有着泥土翻动的痕迹。我仔细一看,原来是有人在此处挖过马蓝!   马蓝,就是板蓝根的来源。板蓝根分为北板蓝根和南板蓝根:北板蓝根来源为菘蓝和草大青的根;南板蓝根为爵马蓝的根,全国各地十分常见。而这里的马蓝显然是不久前被人采集过,照这么看,这附近应该是有人家的。山里的路,只要有人走过,多少会留下些痕迹,而且采药之人习惯沿途随意挖些植物:一来看看是否有可用之药材,二来也是留下回路的记号。眼见天色越来越暗了,我和荆老、黑三,只得顺着采药人留下的痕迹走进了树林中。   没想到的是,山里情况复杂,而且又是摸黑前进,就算顺着采药人的痕迹走,我们最后也还是迷路了。黑三不免有些焦急,因为出现这个情况完全是因为他的原因,要是把荆老折腾坏了,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现在急也没有用,我一边寻找着别人留下的痕迹,一边在树林里艰难走着。忽然,只听见在黑三背上的荆老大喝一声:“谁!”   我吓了一跳,抬头望了望四周,并未发现有人或是活物的动静,我转向荆老,说:“荆老,怎么了?”荆老面色难看,低声说:“刚才我看到一条白色的影子在前面晃过。一转眼,就不见了。”哦?难道有人?我抬头随着荆老指的方向望去,能看到的只是黑漆漆的树林。“是不是你看错了?”我问。荆老摇摇头,没有说话。路是越来越难走了,我收集了点树枝,点起了火把,可是有了些火光之后,周围的树林反而显得更加漆黑瘆人了。“谁!”只听荆老又一声大喝,我连忙用火把照了下四周,依然毫无人迹。荆老面色紧张,说:“看来我们这次是中了别人的套了!”   听荆老这么一说,我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可是待我用火把照亮四周后,却没有发现荆老口中所说的白衣人。我有些疑惑地望了望荆老。荆老说:“不会看错的,的确是有人,而且是往那个方向去了。”说完,指了指树林深处。我略微犹豫了一下,说:“既然如此,与其在这里乱转,不如就跟着他走吧。”荆老摇了摇头,说:“这很显然他是在引我们跟着他走,我们要真的去了,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我说:“我们现在已经被困在了树林中,不如碰碰运气,也许还能绝处逢生。”说完,我便手持火把,顺着白影消失的方向走。荆老也无可奈何地示意黑三背着自己继续跟我走。   路越走越难走,树林也更加茂密起来,显然我们正在往林子的深处走。我不免开始有些怀疑自己之前做的决定了。难道这条路真的是条不归路?我正胡思乱想着,忽然,眼前一下豁然开朗起来。我抬起头一看,一个不大的小村子,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黑三背着荆老也跟了上来。看到村子,荆老才算松了口气,说:“我们去寻下是否有未休息的人家,求一处借宿一晚吧,顺便问下出去的路。”我没有说话,而是紧紧地皱着眉头,因为我发现整个村子都黑着灯,就这么死寂地沉浸在黑夜中,这个场景,不免让我想起了当时在魍魉村的那晚。   “这么早,没理由都休息了啊。”我一边喃喃着,一边往村里走去。我隐约地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心里不免有些忐忑起来,黑三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警惕地望着四周。   我们就这样在村子里转了半天,却发现所有的人家都房门紧闭着,侧耳倾听,屋里毫无人声。“难道这是个被废弃的村子?”黑三疑惑地问道。我摇摇头,说:“不像,有些人家的院子里还晒着一些草药,看样子离开没有几天,这里应该是有人住的。”“那么,要不我们进屋看看?”“这……万一里面有人的话,可就难堪了。”我有些犹豫。“可是我们老待在外面也不是个事啊,算了,看我的!”黑三起了蛮性,冲着最近的一间屋子走去。我看了看荆老,他似乎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就只好由黑三去了。   黑三走近屋门,猛地一脚踹开了屋门,然后直愣愣地走了进去,可是没过多久,只见他像撞了鬼一般地跑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对我喊着:“死人!全是死人啊!”我和荆老听闻,同时面色一变,立刻赶了过去,站在屋门口往里面望了望,可是天色太暗,实在是看不清楚。我心一横,拿着火把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大概也只能住两三个人。我借着火把光亮往里走了几步,只觉得脚下一绊,连忙站住,低头一看:只见地上直挺挺地躺着两具尸体!   我大吃一惊,定睛一瞧,地上躺着的是一个约摸四十岁的男子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从穿着打扮来看,应该是一对夫妻。两人衣着简单,并无外伤,但是却这么挺尸一般地躺着。我蹲下身来,用火把微微扫过,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见二人双目圆睁,脸色铁青,哪里还有一点活人的样子!   我微微地把住男子的脉门。果然毫无脉象了,看来是死去多时了。可是两人的死因很诡异,因为我从他们外表看一点外伤都没有,而七窍也无血痕,显然不像是中毒而亡,难道是遇到进村抢劫的贼人杀人灭口?可是屋里也完全没有外人进入过的痕迹。忽然,我心里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我站起身,对黑三说:“你去隔壁的几户人家看看。”黑三似乎有些不情愿,但是碍于荆老,只得悻悻走向屋外。   没过一会,就见到黑三满头冷汗地跑了回来,结结巴巴地说:“全……全……全他妈的是死人!”荆老脸色变了,纵然他也见过一些大场面,但是这样的事情他也没有遇到过。“我们快走吧!离开这里!”黑三有些着急了。虽然我隐隐地感觉到这个村子里似乎隐藏着危险,但是我们还是无法离开。我对黑三说:“离开?现在到山里去完全就是找死!野兽不说,要是迷路了,就死定了!这里还是相对比较安全的,不就是死人吗,我们行医之人还能怕这个吗?”我看了看荆老。荆老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我的说法。我想了想,说:“把门窗都锁上,尸体不要动,我们三人今夜就在这屋内将就一夜,明早天一亮,再出发。”黑三看荆老点了头,也只好听了我的话,关紧了门窗,在角落坐了下来。   我和荆老在屋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没有睡觉,因为生怕熟睡之时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而屋中间的那两具尸体我们也没有再敢去动,就这么放在屋里。三人与两尸共处一室,这气氛难免有些诡异。我没有熄灭火把,而是在屋里找了些灯油,点了起来。   夜,渐渐深了起来。荆老毕竟是上了年纪,渐渐地靠在椅子上沉睡了过去,而黑三虽然也很疲惫,可是他要担当起保护荆老的责任,所以强打着精神,靠在墙角。我虽然也倦意袭人,但是脑海里却充满了疑问和不解,所以一边思考着,一边闭目养神。   外面开始起风了,吹得本来就不牢固的窗户吱吱作响,灯油也消耗大半,火光一点点地暗了下去,屋子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也听得清声响。黑三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强打着精神呆呆地望着火光。渐渐地,我的思维开始模糊起来,最后也睡了过去。   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听见黑三一声大叫:“诈尸了!”我猛然惊醒,只见黑三脸色苍白地坐在地上,手指着屋中间的那两具尸体,浑身哆嗦着,结结巴巴地说:“他……他们……刚才动了!”荆老也被惊醒,虽然没有失态,但是那表情显然告诉我他也心中无底。我虽然有些没底,但是自我在魍魉村经历过那次事件后,也有了些胆子。我看了看,两具尸体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一动也不动,似乎并无任何异状。于是我咬了咬牙,走了过去,弯下身子,准备探个究竟,没想到就在这时,“咚!咚!咚!”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谁?”我大喝一声,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一下把我们的注意力从地上的尸体转移到了门外。我们进村的时候,村子里明明是死气沉沉,可是现在竟然有人敲门,这不免让我心底有些发凉。外面沉寂了下去,我侧耳细听了一会,外面除了呼呼的风声,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我略微松了口气,心想:“也许只是路过的野猫在抓门吧?”我正准备再看看尸体的情况,没想到黑三却突然爆发了。黑三显然是精神紧绷了太久,实在无法承受了,只见他红着眼,手里提着不知从哪找来的烧火棒,奔着屋子中间而来。   “你要干什么?”我大声呵斥道。荆老也察觉到不妙,厉声喝道:“黑三!你想干什么?难道连我的话也不听了!”黑三听闻荆老的话,身体微微一震,但却只是略微停了一下,又迈开脚步。他一边走一边恶狠狠地说:“一定是这两具狗日的尸体在作怪!我把他们砸个稀烂,看他还能弄出什么妖蛾子!”我听他这么一说,连忙拦住了他,说:“不过是死尸而已,你知不知道毁人尸体是会遭报应的!”黑三此刻已经完全发了狂,根本听不进我说的话,径直推开我,向着尸体就冲了过去。   我被他猛地一推,不由有些气血上涌,强忍住胸痛,打算上前拽住他。忽然我看到黑三的眼睛血红血红的,一刹那,我竟然也有些神思混乱,有种莫名的冲动,心里产生出一个邪恶的念头:“你个狗腿子竟然敢推我,看我不把你放倒!”想到这,我也鬼使神差地抄起了火把。只见黑三高高地扬起了棒子,发出一声怪叫,就准备照着尸体砸下去。而此时我也在黑三的背后,扬起了手中的火把,边上的荆老似乎焦急地在喊着什么,可是我耳中只是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到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和黑三准备下手的一瞬间,屋子的门“砰”地一声开了。我和黑三下意识地往门口一望,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白色的影子!黑三怔了片刻,忽然发出一声怒喝:“就是你!乱指路!害得我们被困在这个鬼地方!我要废了你!”说完,就向那白色的影子冲了过去。只见那白色影子不慌不忙,侧身闪过黑三手中的棒子,反手拽住黑三,左手死死地捏住黑三腕部的脉门,黑三顿时动弹不得。接着,白影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随即将一股带有浓烈味道的液体倒入黑三口中,只见黑三忽然像被抽了筋一般,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眼睛也慢慢退去了血丝。然后那白衣人看了看我,将小瓷瓶向我丢了过来,我伸手接住,放在鼻下一嗅。白衣人冷冷地说:“你应该能知道这是什么吧,喝一点吧,不然你马上也就和他一样了。”此刻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回想起刚才做的事情,不免非常诧异。我将瓷瓶中的药液一饮而尽,只觉得一股清气从腹中升起,接着顿时冷静了下来,浑身无力。   白衣人慢慢走了过来,看了看荆老,摇了摇头,说:“你不需要。”接着,就在荆老身边坐了下来。我缓了缓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对白衣人拱了拱手,说:“刚才我应该是被恶气扰了心神,多谢这位朋友出手相助,刚才那瓶中所装的,是必栗香吧?”白衣人哈哈大笑:“果然不愧是费老道的传人,的确有点本事。没错,那里面的确是必栗香!”必栗香,出自《本草纲目》,生于高山中。叶如老椿,捣置上流,鱼悉暴腮而死。木白鱼不损书也。鬼疰心气,断一切恶气,煮汁服之。烧为香,杀虫、鱼。   我自谦地摇了摇头,说:“不敢,不敢。敢问阁下是……想必我们来到此处也是你刻意指引的吧,刚才在树林中所见之人应该是阁下吧?”白衣人说:“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不错,的确是我,不过关于我是谁,你现在还不到知道的时候。我是看你们差点酿成大祸,才出手相助的。”我皱了皱眉,说:“不知阁下所言大祸是指何事?”白衣人似乎有些不屑,说:“看来你并未得你师父真传啊,难道你没发现,这屋子里躺着的两个人,还没有死吗?”听闻此话,我大吃一惊:“什么?还没有死?不可能啊,我虽然观察仓促,可是切脉之后,发现这二人已经脉象全无,呼吸、心跳尽失,何来未死一说?”“少见多怪,我古医中,能让人心跳、气息、脉搏全无的药少说也有数十种,区区两个假死之人,你就看不出来了?”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此人来头甚大,似乎对我还甚是了解。白衣人接着说:“这个村子之所以出现如此状况,是因为这里的人都中了一种毒!说是一种毒,不如说是被人当成了养毒的毒蛊!”   毒蛊?这我还未听说过,我只听说过西疆有虫蛊一类。白衣人站起身来,目光咄咄逼人,对我说:“此处是‘那个人’的炼毒之处,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他养毒的毒蛊而已,要知道,很多毒药是无法仅仅靠炼制和调制形成的,这些毒药最好的制作方法,就是用活人来养!将几味奇毒喂入人体内,毒药便会在人体内成型,融合,最后,人死,毒成!此乃养毒!”听到这个说法,就连见多识广的荆老也不由得脸色苍白起来——用人炼毒,这实在是够狠够绝啊!   我深吸一口气,说:“请问是何人炼毒?竟用如此狠毒之法?再请问阁下引我们入村是为何?”白衣人冷笑一声,说:“我早已注意到你了,此次引你入村,不过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少实力,可惜让我失望啊——没想到你道医之学还如此肤浅。至于那个人,你现在还不配知道他,因为你进屋到现在都没发现他已经在整个村里下了一味毒,能乱人心神,刺人血脉,让人嗜血残杀——若不是我怕你毁了毒蛊让他发火,怪我带你们进村,我也不会出手相救了。”我不由又问:“请问你是如何知道我以及我师父的事的?你找我是为了何事?”白衣人依旧冷漠地说:“这些你现在都不必知道,到时候自然会明白。罢了,这次就算了,这里是出山的地图,天亮之后,你们速速离开去县城吧。”说完,他从衣中掏出一张牛皮纸。   白衣人似乎很不耐烦和我们呆在这,转身就准备离开,就在他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转过头来,对我说:“你放心,我现在不会害你的,毕竟,你还是很重要的——六个人,少了一个也不行。虽然你现在医术尚浅,不过好在时间还够,希望你好自为之,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可不希望你还和今天一样!毕竟道医一脉,还是由你传承的,只是希望你不要成为‘六个人’中拖后腿的一个!”   白衣人说完,就离开了屋子,消失在夜色之中,就和他来的时候一样了无踪迹。屋里只剩下呆住的我们三人。荆老不满地瞪了黑三一眼,说:“你小子死了没?刚才竟然敢不听我的话!”黑三这才回过神来,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忙跪到荆老面前,连连赔礼:“荆老,对不起,我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六神不宁,一股莫名的火气刺激得我脑子里一片糊涂,请你原谅我这次吧。”我知道荆老只是吓吓他,毕竟后面的路程还不短,荆老这么一个老头子没个下人照料也实在折腾不过来。果然,荆老缓了缓口气,说:“这次就算了,回去扣你半个月工钱,再想想怎么罚你。”黑三如得大赦,不由连连道谢。我倒看得有些好奇,真不知这荆家到底是如何让家中佣人如此服帖的。   “此地不宜久留,现在既然已经没有危险了,那么快快抓紧时间休息,待到天一亮,我们就立刻出发!”我说道。荆老和黑三都点了点头,荆老多问了一句:“那个白衣人似乎认识你啊,你可知他是谁?他所说的‘六个人’又是指哪几个?”我摇了摇头,说:“我不认识,而且我对他所说之事也是莫名其妙得很。”“他所说的你是道医的是怎么回事?”荆老似乎从白衣人的话中听出了些什么,问道。我没有回答,荆老也是明事之人,知道我似乎有些不简单,所以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天好不容易亮了,我们三人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黑三手中拿着地图,看了看,说:“这不会是那人又故意设的什么圈套让我们去的吧?”我摇了摇头,说:“不会的,他应该没有恶意,否则就不会救我们了。”“那么这些人呢?”黑三问。我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两个活死人,说:“此毒术实在是太神奇,我也闻所未闻,而且我对他们也无能无力,只能放任不管了,况且按那白衣人所说,他们都身中好几种奇毒,估计想救治也是难上加难。”“难道就没有办法了?这样坐视不理,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啊。”这次是荆老开口了。我说:“毒术不同于医术,虽然出于同源,但是后世变化很大,很多毒不是用药就能医治的,必须用解药,才可以祛毒,那些所谓的祛毒灵药,估计也是无能为力了。”我口中这么说着,心中也是暗暗打鼓:我身上这次所中之毒也是极为罕见的,恐怕仅仅用药材结合我从道医所学配制祛毒之药,也是困难至极。看来等到了老天祥,向大掌柜借阅那本张仲景留下的手抄药书,势在必行。   白衣人留下的地图的确没有问题,我们顺利地走出了树林,走上了一条大路,很快就到了附近的一座城市,辗转上了前往辽宁的火车。就这样在车上过了两天,终于进入了辽宁。可是到了这里,火车就不能再往下走了,我们也只有下车,另寻方式前往丹东。荆老说:“这里应该有我们的分号,我们去找一找,然后让他们安排车辆前往丹东。”我点了点头,正准备应允,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咦?这不是老天祥的荆老嘛?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啊!”我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大约40岁的中年人,从衣着看起来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我正欲开口,荆老却开口了:“呵呵,这不是天津达仁堂大管家赵景嘛。你怎么有兴致跑到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来玩了?外面打着仗,可乱着呢,小心没命回去啊!”我一听便心中明白了八九分,这二人看起来并不是很合得来啊。黑三在我身边悄悄说道:“四大药房本来同气连枝,可是时间一长,便产生了隔阂,这天津达仁堂是研制丹药为主,和我们丹东老天祥关系最僵。”只听见那个被荆老称‘赵景’的人“呵呵”笑了笑,说:“荆老果然还是如此火暴啊!我们这次出来可不是玩的,而是前往南方采购药材的。”荆老有些不屑,说:“是吗?你天津达仁堂一向都是多家药商供货,何事还需要大管家你亲自出马?”赵景似乎丝毫不在意荆老的话,说:“这次出外采购的可不是一般的药材,而是价值极高,我不得不亲自带队啊。”“哦?你天津达仁堂研制的不过是一些药丸而已,还需要此等药材?”“荆老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此次采购的药材也并不是我们自用,而是代人采购。”这下荆老有些严肃了,说:“哦?何人有这般大的面子,能让你大管家如此奔波?”“至于这个,我们做下人的也不清楚了,只是奉命行事,不过那个人似乎来头不小啊,我们的大掌柜都对其十分客气,据说此人医术了得啊。荆老似乎是回丹东啊,回头见到你们大掌柜麻烦代我问好,我这边赶着上车,就不与你叙旧了啊。”说完,赵景带着十几个大汉一同上了火车。荆老没有问到有用的东西,似乎有些恼火,他瞪了黑三一眼,说:“还看什么!还不快与我一起去找我们的分号!”   最后,在老天祥分号的帮助下,我们竟然找到了一辆汽车,载着我们奔往丹东。我不得不赞佩这四大药房就是财大气粗,在这种打仗的时候竟然有如此大的能量。   经过一路的颠簸,我们终于在第二天的中午时分赶到了丹东。车未停留,直接来到了丹东老天祥的总堂。我和荆老一下车,门口的下人便看见了,为首的一人毕恭毕敬地走上前来,说:“原来是荆老来了,之前就听东家说了,您要带一高人前来,不知人是否到了?”此人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偷偷地打量我。我不由哑然失笑:莫非高人就一定得是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老头子?不过也是:看看我,相貌平平,身上还穿着有些破旧的农衣,的确不像从医之人。   荆老连忙打了圆场,说:“此人便是我请来的高人。”说着,指了指我,又接着道,“李管家是否是应大掌柜之命,前来迎接我们的呢?”只见那位李管家似乎有些尴尬,支吾了几声,说:“是应东家之命,出来迎接,只是迎接的是……”正说着,忽然他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什么,对着我们打了个揖,说:“乐先生,你好你好!我们等你好久了!”   我和荆老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相貌堂堂,剑眉冲天,眉宇间一股煞气,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药材味。我细细一嗅,大吃一惊,这里面竟然隐约含有一些极为昂贵的药材之味,看来此人来头甚大。荆老打量了他一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自语道:“北京同仁堂的乐家之人吗?”北京同仁堂?我有些吃惊,北京同仁堂是国内最负盛名的老药铺。历经数代,载誉300余年,其招牌之药便是大蜜丸。据说此药房在北京势力很大,无论是自古帝王社会还是到后来的民国时期,乃至现在的抗战时期都屹立不倒,并且还愈发壮大。荆老说:“此次大掌柜连同仁堂的人都请来了,看来事情很严重啊。”我点点头,说:“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去见了大掌柜再说吧。”李管家似乎看出荆老有些不快,连忙引着我们和那个年轻人一起进了院内。   我们在厅堂内坐了下来,便有下人送上沏好的茶水。荆老悄悄对我说:“你别小看了这茶,这茶内加入了一些我老天祥特制的药材,喝了以后对身体大有好处的。”我细细一品,果然如此,看来这四大药房无一不是财大气粗啊。我正暗暗佩服,忽然就听见从内堂里传出脚步声。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人从内屋走了出来。   荆老见状,忙拉了我一下,站起身来,说:“大掌柜,好久不见了。”那中年人微微一笑,说:“荆老客气了,您可是我老天祥元老了,又独自在外操办分店之事,实在是辛苦了,快请坐。这位想必就是您信中所提的陈先生吧?”我也站了起来,微微弯腰,说:“不敢当‘先生’一词,鄙人不过是一介草头郎中而已,这次委托荆老采购一些药材,听闻大掌柜有些不顺之事,故前来看看是否有能帮忙之处。”中年人哈哈一笑,说:“陈先生客气了,我姓荆名见,你叫我荆掌柜就可以了。我看陈先生所需之药材,无一不是世间罕有,寻常之人根本就闻所未闻,足见陈先生也是一世外高人啊。”说完,荆掌柜又转向那个年轻人,说,“这位便是同仁堂所派之人,应该是传闻已久,号称同仁堂最年轻的坐堂之人——乐风吧?”那个被称为乐风的年轻人也站起身来,微微一鞠,说:“在下正是乐风,受掌柜之命,前来帮助荆掌柜解决家中琐事。”听到这,荆掌柜神色才稍稍有些变化。他微微叹了口气,说:“事到如今,家丑也得拿出来说说了,到前几天为止,我内宅已经死了17人了。”   荆掌柜的话让我微微一动,看来这几天又死了几人,难怪荆掌柜坐不住了,连同仁堂的人都请来了,要知道这可是很没面子的事情。荆掌柜继续说:“事情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本来一切都很正常,也毫无征兆,结果突然有一天晚上,家中开始死人了。当时第一个死的人是后堂的一个伙计,只记得发现他尸体的时候,他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气味,我观察之后才发现是他呕吐出的秽物散发的味道,其死的表情十分痛苦,可奇怪的是之前并没有人听见他呼救,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而后来的尸检中,发现他竟然将内脏都活活吐了出来!”中毒?我脑海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可是我并没有提出来,因为如果是中毒的话,相信以荆掌柜的学识不会看不出来。我偷偷瞥了一眼乐风,只见他也似乎在低头思索着什么。   荆掌柜说:“我开始怀疑是中毒,可是我仔细地检查了他的尸体和呕吐物,却没有发现任何中毒的迹象!最后只能以怪病暴毙为名将其下葬了,可是没想到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后来我家中的伙计、下人开始莫名死去,死相与第一个死去的人一模一样!于是我命人加强了家中的防卫,并且每次吃饭前都检验食物,可是却没有丝毫发现,家中还是不断死人。后来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去。现在外面在打仗,老百姓纷纷传说是冤死的人们阴魂不散,祸害到我家来了。虽然我不相信这个说法,可是流言可畏,而我心中也实在没底,就举家搬了出来,住在这店里。”   听完荆掌柜的话,我正欲开口,没想到那乐风却先开口说:“请问荆掌柜,现在可有未下葬的尸体?我想前去一探。”看来这乐风和我想的一样,于是我也开口道:“我也正有此意。”荆掌柜整理了一下情绪,说:“此事不急,两位远道而来,都是贵客,待晚上为两位接风之后,明日再作打算也不迟。若两位能帮我解决此事,找出究竟,我必有重谢!”我说:“荆掌柜言重了,我会尽力而为的。”乐风又开口说:“不知道掌柜搬出家中多久了,搬出之后是否还出现此种情况?”荆掌柜摇摇头,说:“我们也是前日刚刚迁出,目前还没有出现那种情况,可是日子还短,我也不知道过几日是否会发生。”乐风点点头,说出了让我有些意外的话:“如果方便的话,我想住在掌柜原先的宅中,不知道是否可以?”荆掌柜似乎有些吃惊,说:“这不好吧?那里死了那么多人,现在进去住,怕是太危险了!我怎么可以让你去冒这个险呢,万一你出了意外,那乐掌柜还不找我的麻烦?!”   乐风似乎决心已定,说:“堂中之事,荆掌柜不用担心,我们大掌柜让我来的目的就是帮您解决此事。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想,若要清楚地探出个究竟,就必须住进去才能发现些蛛丝马迹,至于安全问题您不用担心,若是下毒,我相信这天下还没有人能不被我发现!”乐风看起来倒是信心满满,我心中不由得冷笑:“若你见过我们之前在村中所见之事,你大概也就没这么自信了,那人下毒手段、用毒之法之诡异,就连我都前所未闻。”可是他说的也有道理,不住进去,只是旁敲侧击,难以探明真相,何况我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在此处耽搁,于是我也开口道:“荆掌柜,我也有这个意思,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和乐先生一起住进去吧!”乐风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有些轻视。我假装没有看到,只是看着荆掌柜。荆掌柜思索片刻,说:“好吧,那你们今晚就住进去吧,我会在屋外安排人手,如果你们有什么危险,请务必大声呼喊!”我和乐风都点了点头,然后相视一眼,暗暗地较上了劲。   天黑之后,我们在荆掌柜的安排下吃了接风宴。晚饭结束后,我和乐风便来到了荆掌柜的旧宅门前。门口果然站了七八人,全副武装,甚至还有枪支。荆掌柜面色凝重,对我们说:“里面的客房白天已经收拾妥当了,二位务必记住保重自身,千万要小心啊!自从死了第一个人开始,这宅子就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古怪,似乎隐约中,有股神秘的力量在左右这一切。”我和乐风点了点头,走进宅子。里面果然是毫无人气了。我和乐风刚进大门,一股阴风就扑面吹来,让我心头微微一紧,而乐风似乎毫不在意,径直走向内院,我也连忙跟了上去。   “去自己的房间吧,就不要跟着我了。”乐风冷冷地对我说。我觉得他对我有些不太友善,可是我也并未想太多,毕竟我在这里只是一个过客,从来没想过要和四大药房扯上什么瓜葛,于是我看了他一眼,按着荆掌柜告诉我的路线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夜色暗了起来,我点着灯,坐在桌前,又拿出了我临行之前写的药方,开始细细推敲起来。至于这家宅子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担心,因为既然凭四大药房之一的老天祥都无法查到任何端倪,相信我也没那么简单就能发现些什么,不如在这里静等,也许会有意外的发现。我正这么想着,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我的手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因为这几次遇到的半夜敲门声无一不是诡异异常,不由得让我心里有些发虚。我稳了稳情绪,问道:“谁?”门外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是我,乐风。”原来是乐风,可是他这么晚来找我做什么呢?我皱了皱眉头,打开了门。   乐风还是白天那副冷冷的样子,径直走进了屋子里,一眼瞥见了我桌上的那张药单,顺手拿了起来,我并没有阻拦他,因为上面只是我罗列出来的一些药材,并没有实质性的药方。乐风果然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便放了下来,说:“雕虫小技而已,不要以为多了解了些药材就自以为是了,我北京同仁堂屹立百年,什么天材地宝没见过?哼,这看病,还是要看医术的。”听闻此言,我不免开始有些反感乐风了,也不客气地回道:“请问乐先生半夜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当时你不是说要来此宅细细查探吗?现在这么好的时候为何不去四处查探而到我这里来,莫非我住的地方有玄机?”我也开始语中带刺起来。   乐风似乎并不在意,挥挥手说:“和你一介草头郎中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此次我来丹东帮助荆老头,并不是出于四大药房之情——话说就是在同仁堂,能支使我的人也没几个——我来此地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仲景方》!”乐风此话让我心头一动,没想到他的目的竟然和我不谋而合。我来此地,一方面是因为仰仗老天祥的药材,另一方面就是为了一阅这《仲景方》。我虽吃惊,但是表面仍然不动声色,说:“这《仲景方》我虽有耳闻,但是我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此书,不过乐先生如此看重此书,想必此书大有名堂,看来我若有机会,也必须想法一阅了。”我故意这么说道,有意刺激一下乐风。果然乐风的脸色一下暗了下来,说:“区区一个草头郎中,你有何本事能查清此事。你给我小心点,若是碍了我的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说完,乐风脸色铁青拂袖而去。   除了这个小插曲外,这一夜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过去了,我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的情况出现,加上之前路途劳顿,待我一觉醒来,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了。我走到院内,发现乐风正坐在院子中间拿着一张纸在思索着。我走了过去,淡淡地说:“哦?不知乐先生是否一夜未睡?是否有何发现呢?”乐风听见我的声音,头也不抬地说:“我自然已经查探了许多相关的情况了,不像某些人,睡到晌午才起床,真不知道是来混吃混喝的,还是来帮人家办事的。”我哈哈一笑,并未与其争辩,只是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不知道下人什么时候送食物来。   我正想着,忽然大门响了。我一看,果然是荆掌柜手下的伙计来给我们送午饭了。我笑着从伙计手中接过饭菜,说:“多谢小兄弟了,回去替我谢谢荆掌柜。”那送饭的伙计也点点头,说:“二位慢用。对了,大掌柜有几句话要我带给二位。大掌柜说了,此次就算一无所获,他也不会慢待二位,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招待好二位的。”哦?看来这荆掌柜的确是个很会做人的人物啊。   我打开饭盒,发现里面是几道精美的小菜,而且厨师似乎知道我是徽州人,将饭菜的味道调得十分适合我的口味——我吃了一口,不由啧啧称赞。而那乐风显然是十分谨慎,小心翼翼地用几种药材查验了一下食物,看看是否有问题。我则故意一边大口吃着,一边大声说道:“若是食物中有毒,难道堂堂老天祥会查不出?我看你是小心过头了,乐兄!”乐风不为所动,依旧仔细验了验餐具,直到确定无恙了,这才开始动筷子。送饭的伙计看我们二人都开始用餐,不由笑着说:“二位请放心,我们的大厨可是花了重金才请来的,烧得一手好菜啊!深得掌柜的喜爱,而且据说他最拿手的就是药膳!”   药膳?我心中一动,没想到这老天祥中就连一个厨师也如此出色,可别小看这药膳,药膳是把中医学、烹饪学和营养学理论相融合,严格按药膳配方,将中药与某些具有药用价值的食物相配伍,最后起到胜于药汁或药丸的效果!所以单单药膳一学,就涉及几门学问,能做到如此地步的,显然也是老手了!   于是我细细地品味了一下饭菜,却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药材在其中。我叹了口气,说:“唉,看来是没有机会一饱口福了。”那伙计不慌不忙,说:“二位不用担心,据大厨所说,因为二位是贵客,所以他要特意为二位准备几道好方。”酒足饭饱之后,我继续回到房中钻研药方,而那乐风则是开始在整个大宅子里仔仔细细地搜寻有用的线索。   这第一天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去了,眼看着天色又渐渐暗了下来,我觉得有些疲惫,便决定上床休息一会。谁知道我刚休息没一会,便慢慢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不知道为何,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就是这个院子里似乎有别人在;我总觉得在某个角落,有人正在窥视着我。我顿时毫无睡意,下了床,穿好了衣服,走到了门口。推开门,一阵阴风“呼”地一声灌进了屋子。我拉了拉衣领,平静了一下心态,缓缓地走了出去。   其实对于荆家这次的事情,我相信乐风和我的看法是一致的,就是有人下毒。什么鬼神作祟,都是无稽之谈,虽然医和毒同源,但是异枝,所以我对毒方一无所知,而乐风自幼在北京同仁堂,相信耳濡目染,对这些东西多少会有些了解——毕竟人家底蕴深厚。我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暗想:“如果实在难以得到《仲景方》的话,那就放弃好了,当务之急是弄到所需药材赶回大别山。”这样一想,我也就释然了,毕竟当时荆老已经说过,只要我来丹东一趟,不管事成与否,都会将药材交付与我。   屋外虽然气温不低,可是却鸟虫寂静,毫无人气,不由得让人有些脊背发凉。我缓缓地走到了乐风的门前,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似乎那个人没有再跟着我了。我举起手,有些犹豫,在想是否找乐风交流一下,虽然他为人恃傲,可是能被称为同仁堂年轻一代中的人杰,必然也是有其出众之处,而且关于东方鲎之毒,或许这传承千年的同仁堂有了解也说不定。我犹豫半晌,正准备举手敲门,却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低低的一声呻吟。   我脸色一变,因为这显然不是睡梦中发出的声音,而是充满了痛苦的呼救声响!我也顾不上敲门,直接撞开门,一下冲了进去。屋子里的情形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屋内一片狼藉,桌翻盏碎,乐风正死死地抓着床沿,脸色铁青,双眼紧闭,呼吸困难。我连忙上前扶起他,一探脉象,只感觉到其脉息大乱,似乎有一股阴气在其血脉内乱窜。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却发现来丹东之前一切东西都丢在了胡避文那儿,身上什么药材都没带。情急之下,我忽然想起了中医中几种少有的急救之法——刺血疗法!   刺血疗法是在中医穴位、脉络等导引下,通过放血祛除邪气而达到调和气血、平衡阴阳以及恢复正气的一种有效治疗方法,适用于“病在血络”的各类疾病。现在的乐风似乎就是气血大乱,估计这刺血疗法对其也有效果。于是我赶回房间,找出以前和师父学针灸时所用的几根银针,在乐风十个手指的指尖处,一一刺出血点,然后用手指轻轻按压,待每指流出一滴血珠后,又在其十二井穴、十宣穴及耳尖穴等处轻轻浅刺,如此一番之后,只见乐风的脸色果然好转起来。   乐风吐出一口浊气,神智也清醒起来,见到我,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而是费力地从袋中掏出一颗药丸,送入口中。我心中一动,同仁堂以丹丸闻名,这莫非就是其中之一?药丸入腹,乐风逐渐恢复了正常,他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衫,淡淡地说:“我乐风欠你一份人情。”依旧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态度。我心中不由暗火,本来欲说的事情也咽回了肚子,冷冷地说:“也好,希望你下次再犯病的时候有人能看到,不然你死了,就没人还我这份人情了。”乐风也不恼,只是回到了桌前,坐了下来,显然是用身体下了逐客令。我“哼”了一声,拂袖出门。   暗中的那个人没有再出现了。我回到房内,将师父留下的手记小心地贴身藏起来,这才安心地睡去了。第二天晌午,那个送饭的伙计又来了,我打开饭具,有些惊奇地“咦”了一声,问道:“竟然是老参!荆掌柜可是大手笔啊。”那伙计笑了笑说:“二位客人近来为掌柜家之事费心了,所以大掌柜下令,这段时间内请我们府内的药膳师每日一道上好的药膳,好好款待二位先生。”我哈哈一笑,说:“在下只是草医一名,还从未享受过如此待遇,请回去对荆掌柜转告在下的谢意。”伙计连连说道:“先生不用谦逊,请慢用,待我去送予乐先生。”说完,便离开了房间。我细细地品了一下,汤中还有枸杞和乌鸡,看来这就是闻名已久的参鸡枸杞汤。我不由暗暗感叹:“这乱世之中有钱人依旧是生活滋润啊。”   就这么过去了四天,我和乐风都仔细查验了宅中的每一处,可是丝毫没有任何发现,就连对已死之人的尸体,也没有任何发现,似乎这些人死得都很正常,没有一点中毒的迹象,难道我们之前的推断都是错误的?我心中惦记着刘氏族人的事情,而且我身上的毒虽然没有发作的迹象,但是这就好比一个定时炸弹,让我心神不定。思索再三,我决定向荆掌柜提出离开之意。   荆掌柜听完了我的话,静静地想了想,叹了口气,说:“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先生了,看来是我荆家应有此劫啊。这样吧,你所需的药材我安排后堂准备一下,待后天之时,你便和荆文一并回去吧。”我连忙一躬身,说:“在下才疏学浅,能得大掌柜如此重看已经十分有幸了,他日若我探得事情真相,必定会前来为掌柜解决。”荆掌柜微微点头,说:“有劳先生了,请回去之后也对乐先生转达我的谢意。”我应了下来,便回到了宅子里。   我刚回到屋内,便听到了敲门声,开门一看,竟然是乐风。我皱了皱眉,说:“乐先生有何贵干?”乐风依旧是正眼也不看我,只是冷冷地说:“听说你要走了?”我说:“的确。我乃草夫一名,哪能和乐先生这名门大家相比?!我对这诡病无能无力,何必留在这丢人现眼呢?”乐风“哼”了一声,说:“我这人不喜欢欠人人情,那天见你写的一方药方,我便知晓你所识之人中必有人中了奇毒,也许,就是你吧?”乐风目光锐利起来,语气咄咄逼人。我依旧波澜不惊,说:“家事而已,族中有人被不知名的毒物所伤,无药可解,所以才采购大量祛毒珍药,希望借此可治愈。”乐风显然没有相信我说的话,说道:“若将来需要什么奇药,可来我北京同仁堂,我必然会还你这份人情。”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我虽然对其这种态度很反感,但是他说的话却打动了我:同仁堂啊!国内最老字号的药堂,若他那里都没有的药材,估计天下也很难再觅到了。我不由窃喜起来。   又到了晌午,那个伙计送来了今日的午饭,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次的午饭更加丰盛了,伙计看出了我的疑惑,说:“也许是掌柜看你要走了,所以为表感谢,特意让药膳师傅加餐的吧,你看这乐先生依旧是一份药膳呢。”我发现午饭里竟然有虫草、肉芝等,最令人惊奇的就是本来是入丸服用的牛黄,竟然也能加于食物之中。我不由暗暗对那个药膳师傅敬佩起来。伙计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说:“这师傅本事可大了,就连我们下人的菜单他稍微改动一下,也能使我们的伙食一下子更加美味起来。先生,你慢用吧,我给乐先生送去。”   我一边感叹着这药膳之神奇,一边开始准备用食,忽然,窗外传来一阵瑟瑟声。我有些疑惑,是谁?难道是那伙计丢了什么东西在这?我站起身来,打开窗户,却发现窗外空无一人。我正欲回屋,却发现窗台上放着一张纸条。我心头一动,拿起纸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草草地写着几个字:“十八反十九畏。”   “十八反十九畏”,纸条上的寥寥数字让我心头莫名一动。我看了看屋外,显然送纸条的人早已经消失了。是谁?在一直暗中窥视着我?或者说窥视着我和乐风?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来这儿不过几天时间,难道就已经被人注意上了?我的注意力被纸条上的字吸引住了。“十八反十九畏”,我是知道的,中医药物配伍分为:相须、相使、相畏、相恶、相杀、相反,在复方配伍中,有些药物应避免合用。《神农本草经》称这些药物之间的关系为“相恶”和“相反”。据《蜀本草》统计,《本经》所载药物中,相恶的有六十种,而相反的则有十八种。历代关于配伍禁忌的认识和发展,在古籍中说法并不一致。金元时期概括为“十九畏”和“十八反”,并编成歌诀。“十八反”是甘草反甘逐、大戟、海藻、芫花;乌头反贝母、瓜蒌、半夏、白蔹、白及;藜芦反人参、沙参、丹参、玄参、细辛、芍药。而“十九畏”是硫黄畏朴硝,水银畏砒霜,狼毒畏密陀僧,巴豆畏牵牛,丁香畏郁金,川乌、草乌畏犀角,牙硝畏三棱,官桂畏赤石脂,人参畏五灵脂。   这个神秘人留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我陷入了沉思。忽然,我看到了桌上摆放着的正准备吃的药膳,一个想法一下闪入了我的脑海,难道是指……这些药膳!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些天所吃的东西,可是我对药膳养生学并无了解,也仅仅只是从食物中分辨出吃过的东西。望着桌上的药膳,我也一时没了食欲。最后,我还是果断地将食物都倒掉了,因为我隐隐地感觉到,这荆家的事情,应该就是与这些药膳有关系!   事不宜迟,我立刻叫来了给我送饭的伙计,试探着问问他是否能拿到这些天我和乐风食物的菜单,毕竟这样一个大家族,食物的采购还是有据可查的。果然不出我的意料,那个伙计很快拿来了从我到这之后药膳房所采用的食谱。我打开拿到手的菜单,开始仔细研究起来。   可是看完整个菜单,我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人参、甘草等的确在菜中用到过,但是并未出现反药,难道是偷偷添加进去的?虽然并未在菜单中发现端倪,但是我已经确定十有八九就是这药膳有问题了,因为在我离开的前一天突然为我加了一份药膳,加上纸条上所说,我不得不对药膳师傅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既然如此,我决定还是将此事告知荆掌柜。   荆掌柜听完我的叙述,也陷入了沉思之中,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惊讶、质疑和愤怒。半晌,荆掌柜缓缓抬起头,对我说:“先生所言的确有理,可是此药膳师傅乃是我重金从广东聘来的,名叫李若,而且据说此人在当地极有名气,此未定之罪,怕是难以启齿啊。”我也摇了摇头,说:“虽然的确如此,可是此事涉及重大,多条人命葬送于此,而且此危险也尚未消除,人家既然有害你之心,怕是将来也会使出其他手段。”荆掌柜叹了口气,说:“好吧,那我就试探一下,看看这药膳之事到底是不是我荆家的灾祸之源。”   荆掌柜命人去找那药膳师傅李若,可是左等右等,却不见人来,终于,等了许久,只见伙计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说:“掌柜的,不好了!我哪儿也找不到李师傅,他卧室我也去找过了,虽然东西未少,可是也没有人在!”我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什么,问道:“你去拿这段时间府上的食谱之时,是否惊动了其他人?”伙计一怔,有些害怕地说:“我出来之时正好遇到了李师傅,他问我拿此物何用,我便顺口说了出来。”我心中连叫不妙,对荆掌柜说:“看来您家这药膳师傅的确有很大的问题,若明日不见其人,我想您就可以报官了。”荆掌柜也无奈地说:“是我遇人不淑、识人不慎啊。不过此时北方形势大乱,想找个人靠正道恐怕很难,我还是要想想办法。我就不信在这丹东,还有人能从我老天祥的地方走脱!”荆掌柜缓了缓口气,说:“陈先生此次是帮了我大忙,你所托之事,我必然会嘱咐分堂办好。”我连忙说道:“荆掌柜客气了,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荆掌柜问道:“何事?只要我能办到,必然会答应你。”我说:“久闻荆家收藏着一本手抄的《仲景方》,此书对我有很重要的用途,不知道是否可以借我一阅?”荆掌柜略微犹豫了一下,说:“此事也无特别为难之处,只是需要和堂中长老一说。这样吧,你在这再逗留一日,我明天将此本借予你。”我感激地说道:“那就多谢荆掌柜了。”   我心中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不由轻松起来,等着明天将《仲景方》一阅了,可是没想到的是我回到住处一进门,却发现屋子里竟然坐着一个人!我心中不由一惊,开口便问:“你是谁?”屋内之人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笑眯眯地说:“哦?你不知道我是谁,你不是在找我么?”“你就是李若?”我脸色一凛,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他看起来年龄应该和我相仿,只是目光中不时地闪露出一丝奸猾,让人看着觉得十分不安,但是年纪轻轻就在药膳方面有如此之高的造诣,看来此人也必然有着十分神秘的背景。   我稳定了一下情绪,说:“呵呵,你既然知道荆掌柜在到处找你,你竟然还不赶快离开丹东,还来我这,看来是闲得很哪。”李若也“哈哈”笑道:“区区一个老天祥,也想留住我?我不过是特意过来看看你的。”“看我?难道只是因为我看出了你的药膳伎俩?”我问道。“就凭你?哈哈,若不是有人提醒你,你估计现在也和之前死去的人一样了吧?”李若有些讥讽地说。我面色一变,说:“我才疏学浅,的确未能看破此事,但是既然有人出手,这就说明你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还是有高人看不过去的。”没想到此话一出,李若笑得更夸张了,说:“哈哈……你真以为是有高人相助吗?我告诉你,本来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是打算将你和同仁堂那个小子一并除去的,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等身份。那个人救了你之后又告知了我,所以我才没有对你再下手。我这药膳杀人,可不比那毒药差。我来此处只是想看看,我们这‘六个人’中最后出现的一个人,而且差点死在我手下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又是“六个人”!我心头一紧,对他们口中这所谓的“六个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到底这所谓的“六个人”代表了什么?似乎我也是这“六个人”中的一个。但到底是什么让我成为这“六个人”中的一员呢?而且似乎他们从很早起就一直掌握着我的一举一动。我眉头紧皱,试探地问道:“我根本不知道你所言为何。这‘六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见那李若“哈哈”一笑,说:“现在还不到你知道的时候,你只要知道,你是我们这‘六个人’中的一员,而我们的命运,早就已经注定了。”“到底这‘六个人’是哪些人?我怎么会卷入其中?”我有些沉不住气了,问道。李若依旧不紧不慢地说:“哦,对了,你也只见过我们其中的两人,那个人养毒的地方你虽然去了,但是却并未见到他,剩下的人你迟早会见到的,就算你有意躲避,他们也会找上你的,他们可就没有我们二人这么好说话了,也许看到你这副无能之样,说不定会给你些不小的苦头吃吃的,你还是小心为好。”我冷笑一声,说:“我本来就是草医一名,有何本事?”李若咂咂嘴,说:“我就稍微给你透露一些吧,我们六人一人入一医道,你在山中所见那人所擅长的是内家医道,是以内气入医;那养毒之人所擅长的是毒医,以毒入医;而我擅长的则是药膳,以食入医。至于你嘛,你也应该知道你学的是什么吧?”“道医!”我脱口而出,我不由暗暗想到,难道我父亲当年让我学医是早已谋划好的?可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   李若继续有些惋惜地说:“可惜啊,看来你所学不精啊,远远未达到你师父的水平啊,否则以道医观神望精之法,你应该早早就能发现一些端倪了,不至于险些命丧我手啊。”李若自信满满。我不由得问道:“你到底是如何利用药膳杀人的?我见你菜单之中并未有十八反十九畏之材。”李若似乎很得意,说:“区区十八反十九畏,但凡有些经验的医者都能看出端倪,我又怎会让他们看出?告诉你也无妨,最早只传有六反八畏,后《本经》记载了,相恶的有六十种,而相反的则有十八种,最后金元时期才概括为‘十九畏’和‘十八反’,可是世间食材不计其数,相反和相畏的又何止这区区几种?我所学之术,则是共记载了一百七十二反和二百六十一畏!”李若的话让我吃惊非小,这个数字远远超出了我对古中医的了解。李若继续说道,“那菜单中的龙骨、柏子仁、白术、玉竹、麦门冬、墨旱莲、龟板,其实都在这一百七十二反和二百六十一畏之中,我为你们准备的药膳,其实名叫‘十六煞星’,十六道食材,少一道都形不成毒性。若有人在七日之内连服此十六道食材,就会完全破坏消化胃道,从而导致活活呕吐至死!”“那你为什么要对荆家下手?”我心中暗怒,问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原本混入荆家,只是为了得到这《仲景方》,没想到竟然被一口回绝,甚至连借阅也不可,既然他们自恃甚高,那么我就狠狠地煞煞他们的风头!”李若恶狠狠地说。   我冷冷地说:“你这等心狠手辣之人,我是绝对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的,而那人以人养毒,更是丧尽天良,我更不会和你们扯上半点关系。”李若“哈哈”大笑:“这可就由不得你了!对了,你似乎身中奇毒啊,我也听他和我说了,这毒也许对天下医生来说是束手无策,但若是我们六人联手的话,这也不是个大问题,似乎以你一人之力,还是无法找出祛毒之法啊。唔,这个东西,应该是那个人所擅长之事。你还未见过她,可是她脾气古怪,就连那个毒疯子也拿她没辙啊,不过你放心,时候未到,我们是不会让你死的。”   “我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不需要别人的帮忙,更不需要你们这样的人帮忙。”我拂袖怒言。“是吗?”李若露出个诡异的笑容,说:“听说你来这的目的是为了《仲景方》啊,不过现在我已经得手了。”“什么!”我暗暗震惊。李若却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说:“可惜啊,这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现在它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如果你要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只是……”虽然我对其十分反感,但是听到这《仲景方》,却难免心动了一下,冷笑着说:“你会有这么好心?”李若满不在乎地说:“这东西其实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我们几人所学之识,随便拿到世上,都是能颠覆医界的,所以给你也无妨,但是我也有一事所求,你师父应该给你留下了一本手记吧?能不能借我一睹?”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我心中更加没底了,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难道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中吗?我想到此处,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此书是我师父留给我的,而且关系重大,我怎么能随随便便地交给外人?况且是心术不正之人!”李若碰了个钉子,有些讪讪地说:“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你果然是吃软不吃硬,既然不给也就作罢,相信日后自有你求我的地方。”说完,李若望了望屋外,说:“我也不再和你多说了,今天我透露的已经太多了,若被他们知道肯定就要说我了。我此次来丹东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是该物色下一个目标的时候了。就此告辞。”说完,李若一个闪身就出了屋子,我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跟了出去,想从他口中问些更有价值的东西,没想到他的身手竟然丝毫不差于那白衣人,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屋外,只听到他留下的一句话:“时间不多了,你好自为之吧。”   李若走了,而我心中的谜团才算是揭开了一角,更多的疑问在我脑海中产生,可是却百思不得其解。总而言之,《仲景方》已经落入李若之手,现在老天祥应该是一片混乱了,此地不宜久留,给我留纸条的那神秘人应该和提醒李若的是同一人,此人救我于危险之中,从李若的口气听来,应该也是“六个人”之一。这种感觉就好像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一般,让我感到十分别扭,事不宜迟,我还是赶紧回徽州为好。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来到老天祥总堂见到荆掌柜的时候,只见他阴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荆掌柜见到我,面露难色,半晌才开口道:“陈先生,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我心中猜中了七八分,说道:“荆掌柜但说无妨。”“是这样的,我族中所藏的手写本《仲景方》昨天发现失窃了,目前我们怀疑是那李若偷走的。所以,答应你的事情,无法兑现了。”果然如此,我心中也暗暗叫苦,说:“唉,也许是我与此书无缘吧,既然如此也就算了,徽州那边我还有事,我也就不久留了,我这次前来也是正式向您告别的。”荆掌柜叹了一口气,说:“此事是我老天祥食言了,不过现在家中大难刚过,我们也在全力追查李若的下落,待事情平息之后,你可来我老天祥,我定会重谢。”我抱手而揖,说:“不敢不敢,荆掌柜的好意我领了,就此告辞了。”“对了,那乐风听闻你已经找出怪病根源,先你一步已经离开了我老天祥。临走之前,他留下了封信,叫我转交给你。”“哦?”我接过信,打开一看,只见纸上不过几十字,写道:“此次不过是你侥幸发现而已,若谈古医术,国内当我同仁堂为首。你的救命之恩,我自当会报答于你。乐风笔。”   我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看来此人虽然心高气傲,却也不失为一个正直之人。我谢过荆掌柜,便离开了丹东老天祥。   此番回去的路途就顺利了很多,也许是荆掌柜心存歉意,竟然动用了不少关系,找到了直达的火车。一路也并无波折,仅仅一天时间,便回到了霍山县。荆老也和我一起回到了回春堂,告别之时,荆老说:“现在外面太乱,你所需之药材又很珍贵,所以转运过来可能要费些周折,大约三天后便能到我这分堂,届时你便来取走即可。”我拜谢了荆老,心中惦记着山中的刘氏一族以及胡避文,所以急匆匆地赶往大别山。   药材的问题虽然解决了,可是药方我依然没有底:我仅仅是依据生平所学,模糊地写出了这个方子,乍看之下似乎是一剂祛毒奇方,可李若那样的高人一眼便能看出此方仅仅是纸上谈兵,那实际药效还是个未知之数。我一路并未耽搁,直接赶到了刘氏族人隐居之地。可是,越接近那山崖,我就越觉得不对劲,因为现在是晌午时分,按说村里也有百来号人,怎么都这么接近了却一点人声都没有?而且整个林子里也静悄悄的。待我来到山崖下,却发现此地已经空无一人,山洞内仅仅留下了一些生活用具,看起来已经有些日子没人在此居住了,难道他们都回村去了?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但是我有一种预感,村子里,似乎出事了。难道是那胡避文所做?毕竟两家也算是世仇了,若真被我不幸言中,那么我就成了整个刘氏宗族的罪人了。 第三章   朱升先是紧张地看了看屋外,似乎确认没有外人,这才焦急地说:“你可回来了,你进村的时候没被人发现吧?”我有些不解地说:“我不是让一个人来村里给你们带了口信了吗?还有,你们这么小心翼翼的,在害怕些什么?难道是邪尸?”朱升叹了口气,说:“邪尸,已经被杀了。”   我急忙马不停蹄赶往村子,好在一路上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也让我心底稍稍安定了一些。终于,远远可以望见依掩在山林中的村子了,可是,我却不自主地站住了脚。因为按理说,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村里人出来劳作的时间,就算不说人来人往,起码应该能看到村里有走动的人,但是现在村子外面却一个人都没有见到,这未免有些蹊跷,而更奇怪的是,我隐隐约约已经可以看见村子里升起的炊烟,这就说明村子里的人已经回村了,但是为何却不见有人在外劳作?我一时之间也无法想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进村去看个究竟再说。   来到村外,首先看到的就是我曾经栖身的那个小草棚。这里似乎我走后就一直未曾动过,一切保持着原状。我不免有些唏嘘,本来以为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地方会就此度过半生,没想到短短几日,竟然莫名地被卷入了一个奇怪的漩涡之中。   走进村子,果然和我想的如出一辙,村里人已经回到了这里,可是却户户房门紧闭,不见一个人在外面走动。忽然,我看见前面的一户人家窗后有个人影一晃而过,我心中一动,仔细一看,这不是朱升家么?我连忙走上前去,敲了敲窗户。屋内的人听到了动静,转身向窗外看来。我一看,里面站着的正是朱升!朱升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但是紧接着脸色一变,似乎十分担心的样子。朱升打开了屋门,将我迎了进去。   “村里怎么回事?”我一进屋,便立刻问道。朱升先是紧张地看了看屋外,似乎确认没有外人,这才焦急地说:“你可回来了,你进村的时候没被人发现吧?”我有些不解地说:“我不是让一个人来村里给你们带了口信了吗?还有,你们这么小心翼翼的,在害怕些什么?难道是邪尸?”朱升叹了口气,说:“邪尸,已经被杀了。”被杀了!我很是吃惊,那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邪尸竟然被人杀了?!我急忙问道:“是谁有这等本事?”朱升说:“那胡惟庸的后人胡避文在你走后不久就找到了村子里,说了你的情况,村长也没有再为难胡避文——虽然心中仍有芥蒂——可是千年前的恩恩怨怨,这么久了,也没有再追究后人的必要了,于是便收留了胡避文,可是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跟着他,找到了这里!”“是谁?难道是老天祥的人?”我不由联想到之前荆老对我的医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可是作为四大药房,应该也不会做出这般举动的。   朱升顿了顿,说:“是个年轻人,他自称是个江湖道士,可以驱邪制凶,说完他还向村长露了几手,于是村长便心动了,毕竟久居山洞之中也不是常事,于是便想请此人去村中制住邪尸,没想到这人着实厉害——据带他去村里之人所说——那两具邪尸在其手下未走满一炷香的时间,便被其诛杀了!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人的目的并不在此,我们这次可真是引祸进村了。”我正欲追问此人的详细情况,没想到门外却传来了一个懒懒的声音:“既然你们都知道我的真正目的,为何不老老实实地配合我,这样才能早日获得自由啊。”   朱升听闻屋外的声音,顿时脸色大变,半句话也不敢多说了。我心里一沉:看来,这才是正主,该来的还是来了。门开了,一个人大步地走了进来,脚下还带着风声,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而且本事还相当了得,不然怎么能一人解决掉两只邪尸?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进来的人,年龄约摸二十七八岁,剑眉上扬,英气十足,略微有些弯钩的鼻子和脸上的刀疤却为其增添了一丝凶恶之相。约摸六尺的身高,虎背熊腰,双肩魁梧,与其格格不入的却是他的一双手,只见他的双手温润如玉,修长细腻,只是关节处略略有些老茧。   来人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我的面前,对眼前有些发抖的朱升看也不看一眼,只是直直地盯着我,说:“哦,是你,你就是和胡避文那小子见面的人吧?”我皱了皱眉,说:“你是何人?”“哈哈!”只见那人大笑一声,道:“我是何人?好吧,我从来不杀冤死鬼,就让你上路也弄个明白,我叫常空无,至于我的身份,你就没必要知道了,你只要知道,既然你还敢回来自投罗网,那么就和这个村子里的人一样,在我未得到我想得到的东西之前,你们一个都别想离开!至于在我得到之后嘛,你们的性命,还得看我的心情如何啦。”我一听此人口毒舌狠,便暗道不妙,就算村人里妥协,最后的结局想必也是落不得个好下场——此类凶人多爱做杀人灭口之事。   我镇定了一下心情,淡淡地问道:“不知兄台来此荒山小村有何贵干?敢问你又想得到什么?”我一边转移他的注意力,一边对朱升暗暗使了个眼色,想让其趁他不备,偷袭他的背后。可是没想到朱升这个村子里的大汉竟然面露苦色,一动也不敢动。只见常空无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然后手一扬,一道银光闪过。我大吃一惊,抬头一看,只见朱升额心处,一根银针扎在了上面!只见朱升浑身抽搐起来,一下就瘫倒在地。我气愤不已,连忙上前扶起朱升,可是朱升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我愤愤地说:“你愧对练武之人的名号,竟然一言不合,暗器伤人!”常空无没有说话,只是不怀好意地看着我笑。我搭了一下朱升的脉,脉象平稳,只是潜脉有些缭乱,看来并无大碍。没想到,那常空无看到我给朱升搭脉,竟然眼色一亮,接着缓缓地说:“他死不了,只是看你似乎想让他对我欲行不轨,所以我只好杀鸡儆猴,给你点颜色看看。”我没有理他,抬手就想拔去扎在朱升额头的银针,可是当我看到那银针的时候,却不免呆住了:这,并不是什么暗器,而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针灸用的银针!   我完全被震惊了,没想到这针灸用的银针竟然也有如此威力!常空无冷笑了一下,说:“你发现了吧,我不过是小小地刺激了一下他的神庭穴而已。”神庭穴!此乃为督脉与足太阳、膀胱经之会穴,被击中后头晕、脑涨,难怪朱升一下便脱了力,不省人事了。常空无接着说道:“你知道为何这个村子的人都没有人敢逃跑和反抗吗?因为我各封了他们三十六个致命穴中四类穴的其中之一,现在所有村里人皆四肢无力,最多只能打理一下日常生活,若想逃跑?哼哼,连三里地都走不出去。”看来是碰上劲敌了,这人体共有108个要害穴,其中36个穴是致命穴,俗称“死穴”。死穴又分软麻、昏眩、轻和重四穴,各种皆有九个穴,合起来为36个致命穴。这常空无竟然有这等手段,各封一穴,让这些村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形同坐牢。我凝重地看向朱升,虽说我医术也算高明,但是这穴位针灸之术,却只通皮毛,显然无法为村里人解除这封穴之苦,除非有几种特殊的药材相辅,方可冲破穴道。   常空无似乎猜到了我在想什么,冷笑道:“你也就别再打你那小心思了,我这一手封穴锁脉之术,岂是你能破解得了的?不过,为防万一,本来不打算杀你的,可是没想到你竟然也懂医术,那么,你还是先走一步好了。”说完,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手掌由刀变指,直直地向我的胸口厥阴俞穴击来。这常空无下手极快,我眼看无法躲避,而这厥阴俞穴被其击中,必然冲击心、肺,破气机,九死一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忽然想到:“这常空无有这等惊世的手段和医术,而且找到这刘氏遗后,似乎是为了寻找些什么?难道!他也是?!”我急中生智,大喊一声:“六个人!”果然,那常空无听到这一句话,脸色骤变,硬生生地收住了手,眼里闪烁着凶光,盯着我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你是谁?”我故作镇静,淡淡地说:“天有道,人有医,道医天下,昆吾。”那常空无眼皮一跳,说:“你是费老道的传人?那么,你就是道医一脉的传人?”我心中暗暗庆幸,看来这“六个人”之一的身份总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点了点头,说:“我见过李若了。”常空无怔了一下,随即大声笑起,说:“果真是造化弄人,我竟然险些杀了你,没错,你能说出李若的名字,看来你果然也是六个人之一。”   我看了看常空无,说:“若按李若所说,加上你施展的本事,想必你是以外功入医的吧。”常空无一听,更是大笑一声,说:“不错,我可以相信你说的话了,我是以外功入医,针灸、点穴、推拿等外体之术,皆是我的强项。”我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果然这医术犹如利刃,能救人亦能杀人,没想到这针灸定穴之术,到了他的手上竟然比那枪炮还要可怕。枪炮固然是要人性命,可是这封穴之术,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常空无见我在思考,知道我在想什么,说:“你所看到的不过是一些肤浅之术而已,不然你以为我如何诛杀那两具邪尸的?就算是邪尸,也是人死所变,身上的经脉、关节等与常人无异。我不过是破了他们的三十六个死穴,然后打碎了他们的几大关节,于是这邪尸便与常人一般,任我鱼肉了。哈哈哈。”这常空无说得轻松,可是我心里却越发沉重起来:没想到这常空无一身外功到了如此境地,看来想轻易脱身救出村里人,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   常空无似乎十分忌惮我这“六个人”之一的身份,态度较之前也好了很多。只见他稍稍松了松口,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多为难你,毕竟我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看来你似乎比我还先下手了一步啊,如何?找到我们需要的东西了吗?”我心中暗暗思量,看来他并不知道我与其他四人关系很僵,也并不知道我对我的这个身份也是一无所知,但是现在这个身份似乎很有用处,我干脆将计就计,来个鱼目混珠好了。于是我假装沮丧地说:“其实我只是知道要来刘氏后人此处寻找一样重要的东西,可惭愧的是我并不知道要来寻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而且混入村子已久,却一无所获,反而被邪尸所伤,身染奇毒。”那常空无一听,微微有些吃惊,说:“难道你祖上之人并未告诉你要来寻找什么?唔,看来一定是费老道做的手脚,不过也好,既然我来了,此番势在必得。至于你所中之毒,我也略有耳闻,似乎是东方鲎之毒,可惜的是我对内家医术毫不擅长,不过要是换成那个脾气古怪的家伙,相信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哦?没想到常空无和那李若口径一致,都指向了“六个人”中的最后一人,似乎那人本事极大。常空无见我没有搭话,有些不耐烦地说:“时间不多了,我们不能把最后的时间浪费在这上面,走,咱们去村长那里,今天若是得不到那个东西,我不惜杀光全村之人。”说完,常空无眼中闪烁出凶光。   村长被软禁在了他自己的屋子里,一见常空无到来,脸色微变,当他看到跟在常空无身后的我时,脸上却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我连忙对其微微地使了个眼色,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那常空无也不啰唆,开门见山道:“老家伙,你想得如何了?大爷我可没有时间再与你耗下去了,若你还是不说的话,我就让你好好尝试一下人体六大痛穴被刺的感觉,再打断你的奇经八脉,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至于村里其他人嘛,嘿嘿,你就看着他们怎么死的吧。”村长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他睁开了有些浑浊的眼睛,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开口道:“我知道你们想上‘天路’,也知道你们的祖训是什么,可是我也知道,事隔千年之后,你们的目的已经并不仅仅是为了保命和复仇了,而是想要得到更大的权力!我刘氏虽然惨遭迫害千年,可是却也不想你们出去为害世人!”那常空无似乎被说中了痛处,脸色涨红,双目怒睁,仿佛随时准备出手取了村长性命。而我却听得一头雾水:“天路”?这是何物?他们所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们这六个人有何联系?背负了何种使命?   常空无和村长就这么对峙了一会,最后,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恶狠狠地说:“看来你们果然都是被那刘伯温的避世思想所害了,一个个竟然宁愿如此身背奇毒隐居下去。哼哼,既然如此,我也自有办法让你开口!老头子,现在可不是那古时候了,现在的科学技术也非凡物,待我带你去开开眼,相信自有办法让你交出那地图!”地图!我心中一动,原来他们所寻找的是地图,可是这地图背后,到底是指向了一个什么样神秘的存在呢?竟然让他们趋之若鹜。   村长“哈哈”大笑了一声,说:“你还真以为我们在此隐居就对你们所做之事一点都不了解了吗?你所说的让我开口的方式,无非就是日本人那套所谓的逼供方式吧?我说的对不对?没想到啊,你们竟然都做到卖国求荣这一步了。”日本人!没想到这件事情背后竟然牵扯到了现在最敏感的问题!现在抗战正处于胶着时期,深受其害的国人无一不把日军与残暴画上等号。那常空无再也按捺不住火暴脾气了,只见其衣袖一挥,四根银针出现在手中,手腕一转,便刺向村长的要害。我眼见不妙,急忙出手制止,可是如何抵得过那常空无一身武功,眼见那银针就刺向村长的四处死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先前跟随而来的朱升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把将村长护在身下,那四根银针齐刷刷地没入了他的背部。只见朱升抽搐了一下,口中吐出一团血沫,便不再动弹了。   我见常空无似乎还不肯罢休,急忙大声说道:“若他死去,你如何得到地图?”常空无听我这么一说,恢复了理智,脚步戛然而止,冷哼一声,手一抬,四根银针竟然又从朱升体内收了出来,不见了踪迹。而朱升则是一口鲜血喷出,眼见就没有了进的气。村长紧紧地抱着朱升,老泪纵横,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之前那个沉着冷静的村长一下子消失了。我望着朱升死去,想起他之前在我中毒之时给我送食物,我初到村子时候他与我交换粮食,心中也对常空无升腾起一股怒火,可是我远不是其对手,只好强压怒火,说:“人也死了,足以杀鸡儆猴了,若是让这老人失去了希望,萌生同归于尽的想法,我想你们也难以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常空无“哼”了一声,说:“给他点颜色看看也是不错的。不过,如此几天我都没能得手,若是上面追究下来……”常空无正说着,忽然从屋外传来一句生硬的中国话:“空无君,没想到给你三天的时间,你还是一无所获!”   常空无听到这个声音明显地愣了一下。我顺着声音一看,只见一个穿着很西式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衣的人,二人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是藏了带火的玩意。我看了看那年轻人,应该就是个日本人,无论是之前的口音还是穿着和感觉,都不像是中国人。果然,那年轻人眯眼看了看我,对常空无说道:“这个人是谁?为何你让他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说完,对身边的人努了努嘴,只见那两名黑衣人立刻满身煞气地逼了上来,手已经伸入了衣袋内。常空无显然不买他的账,单手一抬,四根银针直直地指着逼近上来的那两人,冷冷地说:“我的事还轮不着你来管,不要以为有枪就了不起,你信不信,我能在你这两名手下把枪掏出来之前就让他们躺在地上!我告诉你,这人是我们六人之一。”那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抬手制止了他两名手下的行动,细细打量了我一番,说:“这位先生你好,本人乃是日本汉方医学古方派的传人,北山健。”   汉方医学!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到了北山家的人!我曾听师父说过,在明代末叶和清代,日本的江户时期,日本医学界掀起了研究仲景医学的浪潮,形成了学术上的古方派,成为汉方医学之主流,并与后世方派在学术上产生论争。汉方医学得到迅速发展,诞生了日本传统医学:汉方医学,或称“东洋医学”。明朝曾有任唐通事的马荣宇入籍于日,其子寿安,号友松,以北山道长著名,在大阪开业行医,学术富瞻,大力发展古方派,其后人皆以北山姓自居。而明治维新之后,日本本土的西化和西医的大举拓展,给汉方医学带来很大冲击,后古方派就逐渐隐退,消失于日本医学界中。想到此处,我不由开始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年轻人了,因为据说当时的熹宗皇帝令马荣宇行使日本时,带去了大量珍稀古籍。当时的马荣宇医术了得,一手古方用得出神入化,震动日本古医界。   我也故作客气地向北山健回礼道:“在下陈四,自幼随师父学了些切方断诊之术,不足挂齿。”那北山健淡淡一笑,说:“能成为六个人之一的,莫不都有惊天的本领,陈先生是谦虚了,家中祖上也是中国人,我也自幼熟读中国古医史,此次来华,不过是为了遵行家祖的遗训而已。”此刻,原来倒在地上默不作声的村长忽然开了口,说:“你们不就是想要那张地图吗?没想到那马荣宇离开的时候,竟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好,既然如此,我索性就交给你们,但是,你们要答应我,得到地图之后,放了村里的人。”常空无“哼”了一声,说:“早如此痛快的话,何必浪费我那么多时间,又害我在这小子面前丢人现眼一番。”说着,看了看北山健。北山健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说:“既然村长如此给我面子,那么就请你交出地图吧。我北山健保证,绝对不会伤你村人。”村长艰难地挣扎一下,说,“地图就在我们隐居的那山洞之处。”北山健和常空无交换了一下眼色,说:“好,我相信你。既然如此,那我二人就陪你走一趟。”说完,对他身边的两人点了点头,那二人明白了他的意思,离开了屋子。北山健接着淡淡地说:“若此次前去无功而返,我这两位手下将让你们刘氏宗族从此以后彻底消失在世间。”说完,又转向我,说:“劳烦陈先生也一起走一趟,可否?”果然,这北山健是个极其小心之人,他并不放心我留在此处。我只得应允道:“好的,那我也就去见识一番。”   离开屋子,我们顺着林间小路向刘氏族人隐居之地走去。走着走着,我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那北山健和常空无显然没有发现这股香味,但是我却异常激动起来,因为,这是龙檀木的香味!这股香味若是未嗅过之人,很难发现,而我熟悉此味是因为师父有一块檀心,这檀心乃是上千年的檀木形成,在其内木之中,一株千年檀木方才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平时似若无香,但是若磨下些许粉末点燃后,可传香百里,方圆十里内毒物不敢近身。而这龙檀木稀罕至极,我也至今只在师父处见过一小块,师父因为年轻的时候帮一个身中尸毒之人祛毒,使用了引毒入身之法,将对方的毒引入了自己身上,最后虽然祛除了尸毒,但是却落下了毒根,身体每况愈下,而且隐隐发出阵阵恶臭,那人为了表示谢意,将一块偶得的龙檀木赠予师父,用来驱散臭味,而师父由于长年携带在身,故其身上也隐隐有这股香味,只是常人难以发觉。但此时此刻,我却在此深山之中闻到了这种香味,这就说明了一件事——师父来了!   我心中暗暗地镇定了一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师父应该在这附近。想到有很久没看到师父了,我不免略略有些激动,可师父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呢?他为何又会到这里来呢?也许只有当面问他才有可能知道,而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我如何从常空无和北山健手中逃脱。   北山健和常空无显然没发现有任何异常,只是不停地催促着村长快些赶路。就这样在林子中绕了几圈,终于远远地看到了村中人隐居的那个山洞。   随着离山洞越来越近,我心中也愈发激动,因为那股淡淡的香味越来越浓烈,这也就说明离师父越来越近了——起码师父应该是来过这里。可是即便如此,常空无依旧没有发现这股味道,倒是北山健似乎发现了什么,抽了抽鼻子,有些疑惑地说:“怎么好像有点什么味道?”常空无显然和北山健相当地不对头,略带讽刺地说:“切,就你这娘娘腔事多,该不是你出门前擦了香粉吧?”北山健一听,顿时涨红了脸,火冒三丈地说:“你个头脑简单的家伙,若是我得到了地图,回去必定有你好看的!不是需要你们六人,我们大日本皇军会和你合作?”说完,愤愤地走进了山洞。   我们四人径直走进了山洞,一直来到村长住的那个小洞里。常空无眯着眼睛,说:“老家伙,现在该履行你说的话了吧?不然,一个时辰之后,村子里所有的人可就保不住了。”村长叹了一口气,在床边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按了一下,只见本来光滑如镜的墙壁上悄然无声地出现了一条裂缝。村长用力一推,一个五米见方的小暗间出现在我们面前,最里面的地上,放着一卷帛书。   常空无和北山健同时眼睛一亮,急忙就要进去拿。我眼见此景,便打算趁二人不备摆脱他们的控制,可是没想到那北山健异常谨慎,突然拦住了常空无,说:“你看好他们两个人,我来看看这地图是真是假。”常空无一听便不乐意了,说:“你小子想得倒好,一个死老头,一个自己人,有什么好看着的?你想抢功倒是真的吧?你想抢这地图倒是真的吧?我告诉你,这地图里的东西,可是我们六家找了几百年的!岂能拱手相让!”北山健脸色一变,说:“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当初我和你们合作的时候,是他让你跟着我的!”常空无似乎有些忌惮北山健口中的“他”,口气软了一些,说:“既然如此,为何你不去看着他们?不行,要么咱们一起取,反正你不要想吃独食。”北山健似乎完全不理会他,直接便走了进去,那常空无一见就急了,直接冲了进去。   我眼见机会来了,拉起村长,便打算逃出此地。村长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又按了一下开关,只见那墙壁又开始缓缓合拢,北山健和常空无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叛变”,一个措手不及,被关在了墙内。我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可是村长却焦急地说:“快走,这墙并不能困人,最多拖延片刻。”我听完一惊,连忙和村长向洞外跑去。果然,我们刚跑到洞口,那暗墙便被常空无一脚踹开。常空无似乎是觉得受了我的骗而脸上无光,火冒三丈地向我们追来。   完了!我心中暗暗叫苦,自己不会拳脚功夫,又带着村长这个老人,该如何摆脱常空无二人?眼见二人追到了洞口,我和村长也不过刚刚跑出百米开外。就在常空无和北山健跑到洞口处时,洞口顶部一个不起眼的石块松动了一下,接着掉了下来,随之一团粉末也掉落下来。那北山健脸色一变,说:“有暗算,是麻药!快屏住呼吸!”是麻沸散!能配制出失传千年的麻沸散的,只有师父!只见一个干瘦的身影闪现在洞口,一身破旧的道袍,虽然略显佝偻,却别有一番道骨清风,不是师父又是谁?常空无显然没有将师父一个老头放在眼里,闭住呼吸,一掌向师父打去,只见师父不慌不忙,长袖一扫,硬生生地接了常空无一掌,那常空无顿时脸色通红,连退三步,诧异道:“这老头,有几下子!”师父也连退几步,长舒一口浊气,说:“常空无是吧?你师父独臂圣医要是知道你变成现在这样,一定会很失望的。”“你是谁?”常空无显然很诧异,打量了我师父一番,眼睛一亮,说:“你是那费老道?”师父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了一炷香,点了起来。常空无恶狠狠地说:“那老家伙是不会失望的,因为他已经死在了我手下。你们师徒,今天也难逃一死,你就算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一把老骨头了?!现在已经是我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师父并没有为其威胁动摇,而是点燃了香。北山健一看,疾呼:“小心有毒!”师父将香插在地上,不慌不忙地说:“这香没有毒。我不是那老毒物,对毒没有那么多的手段,刚才那麻沸散,不过是一个陷阱而已。”   师父负手而立,说:“那暗室之玄机我早已发现了,所以那帛书上,我做了一点手脚,话说这毒剂还是以前那老毒物给我的,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主要成分应该是雷公藤吧。”北山健和常空无一听,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师父继续说道:“此毒一经触碰,便渗入人体内,可惜药性太慢,要两个时辰之后,所以我放下那麻沸散,并未打算能麻倒你们,只是希望你们能屏住呼吸,使体内气血浮涌,心脉加快,加速药性的发作。看到这炷香了没,若是一炷香的时间内还没有解毒,那么你们必然肝腹剧痛,呼吸衰竭而死。”说完,师父一拂衣袖,转身便走,完全没有在意身后二人。我不由暗暗叹服,这股气魄,果然不愧是道医翘楚。   师父走到我们面前,我“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说:“师父,弟子无能,丢您的脸了。”师父叹了口气,说:“与你无关,当初我没有将医术竭尽所传,只是怕你卷入这是非之中,可是没想到啊,你到底还是被卷了进来。我们走吧,村里那二人已经被我解决了,我们回村,帮你看看那东方鲎之毒。”“师父……”我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便搀起村长,一同向村中赶去。   常空无不甘心地大吼一声,掏出六根银针,插入体内,箭步如飞,追了上来,师父见状,冷哼一声,道:“六针封脉么,的确可以延缓毒性的发作,可惜,你还是太年轻了。”那常空无怒喝道:“老不死的,看我拆散你的老骨头!”师父脚下一闪,便迎了上去。常空无双手如钳,一把抓住了师父的双臂,手臂如蛇一般地顺着师父的双肘滑了上来,师父冷冷说道:“看来你的确是个极有天赋之人,这案杌之术中的按、摩、推、拿、揉、捏、颤、打,到了你的手中竟然变成了杀人利器。”师父不慌不忙,反手一抓,握住了常空无的左右手。只见师父手背青筋暴起,指肚紧绷,便向常空无的中渚穴戳去。常空无乃是学外体之人,又如何不知中渚穴的险要?他慌忙抽手,可是师父那干瘦的手臂似乎有千钧之力,死死地钳住了常空无的手腕。常空无大惊失色,双脚扎紧马步,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嘿。”额头青筋暴出,猛地一拽,这才从师父的手中挣脱而出,可是如此猛地一运气,将其体内的银针皆逼出了三寸。   常空无正欲再起,却忽然脚下一踉跄,跌坐在地上。师父淡淡地说:“你刚才内气迸发,将银针逼出,六针锁脉已破,你还是想想如何保命吧。”常空无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却依旧恶狠狠地说:“算我栽在你手上了,可是,若我死去,你想想你那徒弟将来该如何保命吧。”师父听闻此话,显然有所触动,半晌,叹了口气,丢下一个瓷瓶,说:“这是解药,拿去吧,此毒三天后方可祛除,这段时间内,我想你也该老实了吧。”说完,便转身示意我们离开。我望着师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师父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待安定下来之后,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这里再说。”师父望了望正在调息的常空无,对我说道。我扶起村长,随着师父一起回到了村里。和北山健一起来的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想必就是师父口中所说的“被解决了”吧。直到现在为止,我才深深地感觉到,从前那个小老头般的师父竟然有如此了得的手段。   我将村长安置在了内屋,转身出来,便直直望着师父。师父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开口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问,原先我不想告诉你,是不想你牵扯进来,让这变了质的传承到你这代就此结束,可是没想到他们几人还是找上了你。不,也许应该说是天意吧,转了一个大圈,你竟然还是自己走了进来。”说完,师父叹了口气,望了望里屋的村长。我默默地思索着。终于,我开口问道:“师父,这所谓的六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团体?”师父收回望向村长的目光,投在了我的身上,静静看着我的脸。这次,我没有选择避让,而是坚定地望着他,因为我隐约感觉到,六个人的身份,牵扯到一个惊天的秘密!   师父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决心,叹了口气,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所谓鸟尽弓藏,又如何不是这个道理呢?这所谓的六个人,乃是明朝开国六国公的后人!”“什么!难道我也是?”我脱口喊了出来。师父没有回答我,只是娓娓道出那一段隐藏了千年的秘密。   “当年朱元璋打下江山,建立明朝,随后分封六大功臣,进宣国公李善长为韩国公,进信国公徐达为魏国公,封常遇春之子常茂为郑国公,李文忠为曹国公,邓愈为卫国公,冯胜为宋国公。可惜朱元璋乃是个气量狭小之人,猜忌心极重,六国公功高盖主,朱元璋见其后不成大器,唯恐大明江山不保,于是便布了一个千古大局一一坑杀六人,其中冯胜和李善长按史书记载便是朱元璋所杀,而其余四人皆是病逝,可是据野史所传,皆死因诡异,其中与朱元璋不无关系,如魏国公徐达。据《明史·徐达传》载,十七年,太阴犯上将,帝心恶之。达在北平病背疽,稍愈,帝遣达长子辉祖赍敕往劳,寻召还。明年二月,病笃,遂卒,年五十四。徐达生了背疽,相信你也明白疽最忌鹅之理吧?朱元璋便派人慰问徐达,并且御赐蒸鹅一只。徐达明知道不能吃蒸鹅,但不得不吃。他泪流满面,当着使者的面把蒸鹅吃干净。当晚,徐达就毒发而死。此事随后被野史所记,并无人当真,可是,据徐氏后人秘文所载,的确有朱元璋赐食之说!而徐氏族人,也皆明白徐达的真正死因,只是局势迫人,朱元璋势在杀臣保皇,徐氏族人便也强忍此事,并无声张。你所见那几人,皆是这六人之后。那常空无,乃是常遇春之后,李若,乃是李善长之后,其他几人,若你见到,也必会明白他们的真实身份了。”我听到此处,用有些发抖的声音问道:“那我……到底是何人之后?”师父沉默了一下,说:“陈四乃是你的假名,你自小便被父母改名,你在族谱上的真正名字是——徐轩!你乃是徐达之后!”我仿佛被惊雷劈中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活了近二十年,却发现自己一直生活在一个骗局之中,甚至连名字都是假的,这是何等的一种愤怒和耻辱。“那我的父母呢?”我冷静了一些,问道。师父叹了口气,说:“你是徐家的最后一脉了,你父母在你出生没多久,就遭人毒手了。你后来的父母,乃是受你亲生父母所托,收养你的。而这些事实,是在你亲生父母临死之前留下的一封书信中所述。”死了?从未谋面的父母竟然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我被怒火充斥了双眼,喊道:“是谁害死了他们!”师父沉默了。半晌,他才开口说道:“那是一个黑暗中强大的存在,你现在还不是他们的对手,我现在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你父母当时在信里叫我不要把一切都告诉你,就是不希望你再卷入其中。”我自嘲了一声,道:“弑亲之仇,岂能说放就放?师父,我求你……”“不要说了!”师父打断了我的话,冷冷说道,“我知道你会有这个反应。唉,其实我与你祖上也有些渊源,不然当初我也不会收你为徒,只是你势单力薄,若那五人没有变成现在这样,我相信若你们六人联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咬了咬牙,说:“我们六人到底背负了什么样的遗命?以我现在的本事,就算我是六人之一,相信他们也不会轻易接纳我。”师父缓缓地站起身来,说:“你们六人,分别传承于道、内、外、毒、食、蛊六医,说是传承,其实也是氏族的刻意培养,而这六家做了这么多事,只是因为当年刘伯温死前留下的一句话——五运六气,天人合一;六医归元,破毒生息!”   我倒吸一口冷气,说:“这五运六气,“运”指木、火、土、金、水五个阶段的相互推移;“气”指风、火、热、湿、燥、寒六种气候,据说此涉及天机,可以左右人之运程,此说一直是中医学界最神秘的一类,据说伏羲、神农、黄帝三人所创的《黄帝内经》中有所涉及,难道刘伯温竟然如此了得,能研透出六气之说?而这最后一句,‘破毒生息’乃是何意?”师父淡淡地说:“此事我也不甚了解,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们六族之人。包括你们六人在内,皆身中奇毒,注定活不过二十九岁。”“什么?”没想到噩耗接连不断,难怪那李若最后和我说时间不多了,难道就是这个意思?我连忙问道:“这到底是何意?我们却又身中何毒?为何并无任何症状?”师父摇了摇头,说:“具体我也不知,你也只有问那其余五人才能得知,我只知道此毒可称为‘天下第一毒’,只传承与中毒之人有血缘关系的人,中此毒之人,活不过二十九岁,而这六人之说,本意就是企图破解此毒,而据说解药就在朱元璋的儿子鲁王朱檀的墓中!”我心中一动,说:“难道他们所寻找的地图,就是前往朱檀墓的路线图吗?”   “没错!”我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我回头一望,却见村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村长缓缓地开口说道:“当年为朱檀定穴选墓的,正是我家祖上刘基。据说当年朱元璋深知自己死后迟早会被人掘墓,于是索性将其一生的秘密藏入了其儿子的墓中——一个炼丹成癖的荒王,相信也没有多少后人会太在意他的墓。而据说他的墓中,就藏有一张药方——鬼方!”“鬼方?”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即便搜尽所学,我也想不出这药方的由来,于是我望了望师父。师父面色凝重,说:“生疾死哀,天意注定,鬼方出世,轮回大乱。这鬼方据说是春秋之前一奇人所写,内参天机,可解天下任何病症,难道传说是真的?”村长说:“真假我也不知,只是听祖上流传所说,而这鲁王墓的地图,的确就流传在我们刘氏后人手中。”我有些惋惜地说:“可惜,现在已经落入日本人之手了。”村长听闻,冷冷地笑了笑,说:“你是说那卷帛书么,那不过是一卷假图而已。”我听到此处,又来了精神,连忙问道:“那真正的地图到底在何处?”村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师父,说:“现在天下大乱,六人出世,我想这地图怕是迟早保不住了,你们对我们村子有救命之恩,我想交付于你们,若能救你一命,也算是了了当年刘公的心愿。这真正的地图,纹在我们每代村长的背上!”我不禁有些疑惑,问:“既然你们藏有真正的地图,为何还会饱受这东方鲎之毒呢?为何不入墓中取出鬼方,解除身上的毒?”村长面露哀色,叹了口气,说:“我们祖上何尝又没有想过,只是这进入鲁王墓的路,被称为‘天路’,意思就是难于登天一般,祖上曾经派人寻找过,只可惜都是一去不返。”听到此处,我心里不由得凉了,既然如此,那么我单枪匹马的,又如何能闯进鲁王墓呢?这时,师父开口了,说:“据我了解,刘伯温死前留下的那句话,所说的六医归元,应该就是指你们六人所学之医道,也许要进这鲁王墓,就必须你们六人合力才行,不然你们六人祖上也不会一直传承着这六种医道。”“但是我已经与其他五人彻底闹翻,又如何谈合作一说?而且我也不想和他们这样的人同流合污。”我面露难色。“唉,我也没想到这当年六国公的后人,到今时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村长也显得十分悲愤。   师父思忖了一下,说:“你今年才24岁,还有五年时间,而据我所知,那五人最大的已经27岁了,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我想他们肯定比你要着急,而五人闯墓,必死无疑,他们必然会找你,而且想必会做出让步,所以你现在还是掌有主动权的。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祛除你身上的东方鲎之毒。”   村长听到师父此话,不由眼前一亮,焦急地说道:“我族受此毒困扰千年之久,若前辈能破解此毒,我刘氏一族必然感恩不尽。”我知道师父从来不说无妄之语,既然他开口,想必一定有些办法。师父对我说:“我听说你写了一张药方,拿给我看看。”我连忙从袋中掏出药方,递给了师父。师父简单地扫了一眼,叹了口气,说:“你这药方,虽然是一解毒好方,可惜对这东方鲎之毒,效果不大。”我有些无奈地说:“弟子不才,未能学得师父精髓,此方的确略显粗糙,只是当时时间紧迫,不得不匆忙作方。”师父沉思了片刻,说:“这东方鲎之毒,虽然是一种从南疆传入的奇毒,可并不算是无方可解。我年轻的时候,曾与一南疆蛊医斗术,他连下七种蛊毒,我连破六种,而最后一种,就是这东方鲎之毒,这毒我当时未能解除,所以我们二人也算是比了个平手,最后我向其求教此毒,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此毒无法彻底祛除,只能长期压制在体内,使其不再遇秽而发。”师父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这方子有个根本的问题,你所用的皆是祛毒灵物,但是却未考虑这东方鲎之毒的特性,便是遇秽而发,凝血塞脉,所以必须使用化血之药。”   师父一语让我茅塞顿开,我之前只想着如何祛除这毒,只求治本,却未考虑如何破解这毒发症状,按师父所说,这毒无法根除,既然无法治本,那也只能治标了。师父开口说道:“赤地利、九仙子、凌泉,这三味药乃是古方所记。九仙子,消肿毒,消扑损淤血;凌泉,专克蛊毒鬼疰鬼魅,邪气在脏中;赤地利,断血破血,生肌肉。这三味药也是当时那蛊医告知与我。据其所说,这三味药材能克制东方鲎之毒,你不妨一试。”   师父叹了口气,继又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这边事情处理完之后,你随我走吧。我带你去我隐居之地,将道医精髓全部传授与你,至于你是否能破解身上的毒,也只有看你的造化了。”我点了点头,说:“多谢师父指点,待我配制出解药,解决村子里的东方鲎之毒,便潜心钻研道医。”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个冷冷的女声:“哼,你们未必也太小看这东方鲎之毒了!我蛊医之术,岂是一个半吊子的小子能破解的!”   来者何人?我和师父顿时警觉起来,毕竟刚与那二人争斗一番,现在这个特殊时期,自然担心有人坐收渔翁之利。我循音望去,只见屋外不知何时,站着一名年轻女子,此女长发披肩,细眉凤眼,一身紧身布衫,腰间挂着一些少见的藏银饰品,面容姣好,看起来年纪约摸二十岁,可是却给人一种和她年纪不相符的老练之感,而更让我感到有些不适的是,此女子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   “你是何人?”师父目露精光,冷冷问道。那女子宛然一笑,说:“费道长好记性,难道忘了当年云南金沙江那一次了?”师父颜色一变,说:“你是那苗人的徒弟?”女子依旧一笑,不置可否。师父微微吸了口气,说:“好一个蛊医传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那六人中的蛊医传人吧?”女子淡淡地说:“不错,我正是那邓愈的后人,邓修文。”“好一个修文,看你脚步沉稳,呼吸均匀,想必也是身手了得之人吧?难道你是为了那常空无几人而来?”师父镇定地说道。那邓修文只是笑着,说:“刚才你们一战,我完全看在眼中,可是我并没有出手帮助那常空无,因为我从来不在意那几个人的死活。”我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邓修文,想起那李若曾经说过,六个人之中本事最大的,就是她,而且她脾气古怪,可是我却完全看不出此女子有多厉害。我开口道:“不知道邓姑娘刚才所说东方鲎一毒无法破解是为何意?”邓修文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不屑,说:“这蛊毒多为毒虫毒物所制,早在殷朝便已经出现,流传千年,制作方法诡异邪恶。这东方鲎之毒在蛊毒之中也算是奇毒,而且极为罕见,配制困难,据我了解,这世上还没有能解除此毒的药。”我目光炯炯,说:“我也知道此毒难解,可是不是说有压制之法吗?相信集我和我师父之力,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邓修文并没有反驳我,只是继续说:“你说的的确没错,这毒的确有很多天材地宝可以压制,但是,无论什么药方,都必须有一味药引,否则压制这东方鲎之毒,无从谈起。”“哦?”师父似乎有些吃惊,问道,“那敢问姑娘是何药引呢?”   “彼岸花。”邓修文不紧不慢地说出了三个字。彼岸花?这倒不是难寻之物,只是彼岸花有毒,似乎中医中用到的也不多,据我所学得知,这彼岸花的确有祛风消肿、解毒抗邪之用,难道这东方鲎之毒仅仅需要这一味寻常之药?   师父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彼岸花吗?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这倒是为世人所传说,莫非是你说的?”“没错!”邓修文微微笑道,说:“费道长果然是高人,竟然猜到了,这彼岸花有红白二色,白色的彼岸花又称曼陀罗华,红色的彼岸花又称曼珠沙华,虽花有毒,但也有鳞茎入药一用。这解东方鲎之毒,所需要的并不是平常的彼岸花,而是红白同株的彼岸花!用我们蛊医中的话来说,叫作曼罗丽沙!”师父面色凝重,轻轻叹了口气,说:“的确难啊,如何去找这曼罗丽沙。”我见师父面露难色,莫非这样的彼岸花很稀少?佉我开口道:“师父,这……”师父用眼神打断了我的话,转向邓修文,说:“呵呵,没想到姑娘竟然会告诉我们这些,难道对我徒弟所做之事丝毫不介意?”那邓修文依旧不慌不忙,保持着笑容,说:“我与那四人不同,我从来不相信刘伯温死前说的那番话,不过那鲁王墓我的确打算一探,可是我并不打算六人同往,那四人已经受了日本人所托,打算进墓中取些东西出来,我虽不反对,可是我认为他们在紧要关头肯定会坏了大事,而这位小兄弟看来也不是个愚笨之人,而且做事执著,倒是我合适的合作对象。”“那我不答应你又如何?”我心中不满,冷冷地说道。那邓修文颇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伸手从腰间摸出一个铃铛似的东西,用手一抹,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味道。   “蛇蛊!”师父大惊失色,说道。“没错!这蛇蛊乃农历五月初五这一天到野外捕捉老鼠、蝴蝶、蜥蜴、蝎子、蜈蚣、毒蜂、马蜂、蓝蛇、白花蛇、青蛇、吹风蛇、金环蛇等众多毒物,放在一个陶罐内,让它们互相咬打,吞食,直到剩下最后一个活的,把最后剩下的这个活物闷死,晒干,外加毒菌、曼陀罗花等植物及自己的头发,研成粉末,制成蛊药。如果最后剩下来的活动物是蛇,就叫蛇蛊,以此类推。此蛊除了下毒之外,还有吸引同类之用。此为蛇蛊,而这又是大山之中,不消三刻,此处必被上百条毒蛇围住——当然,我身为制蛊之人,自然不会有事——只是你们和这些村民,估计就要命丧此处了。”邓修文脸上波澜不起,平静地说道。   果然是个疯子,难怪那李若说到她都有些忌惮。我正想着如何是好,师父突然开口:“让我徒弟和你合作倒也并非不可,我也不希望他过不了二十九岁,只是他现在医术浅薄,对你也无多大帮助。”邓修文笑了笑,收起了蛇蛊,说:“费道长果然聪明,你的意思是再拖几年吧?我倒无妨,时间还多,只是那四人怕是等不及了。”师父看了看我,对邓修文说:“再给他两年时间,我将毕生所学尽传于他。那几个黄毛小子欺人太甚,我倒要他们知道,这道医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说到此处,师父身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霸气,这是我认识师父这么久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地有魄力。   “好,我答应你,那四人我也有办法让他们这两年内不去骚扰你们,两年之后,若他能遵守约定,我倒是可以提供那曼罗丽沙,此物我师父倒是留下不少,可以给他压制东方鲎之毒。相信以我蛊医的身份,若我都不能做到压制此毒,那么天下也无人可以做到。”“好!”师父深深地吸了口气,“我费老道说话还没有不算数过。”邓修文又恢复到之前那柔弱女子之态,宛然一笑,说:“那我就等您的好消息了。”说完,一个闪身,消失在树林之中。 第四章   那人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说:“看你目露精光,印堂发亮,想必你的内气十足,不过眉心之间隐隐有股黑气,似乎身患顽疾啊,只是甚是奇怪,此病看起来对你身体似乎没有丝毫的影响。哦,不对,也许,是未到发病的关头吧。”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时节,转眼间,两年已逝。我缓缓地走在霍山县内的小道上,想起两年前那发生的一幕幕往事,不由有些唏嘘。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草头医生,竟然莫名其妙地牵扯到了一个策划了近千年的局中。一时间,身份、父母、姓名,竟然都是假的!我默默地摸了摸袖子上的黑纱,心中不由有些悲伤:一直视为是我最亲的师父,即便医术再精妙,但是终究无法对抗岁月的侵袭,加上尸毒毒根的侵蚀,就在半个月之前,离开了我。师父临终前,曾经对我说:“医者其实是逆天行事,人之所以会惹疾患病,一切皆有因果根源,这也是佛家的因果之说,但是我道家讲究逆天修体,福泽世人,所以这才有道医一脉的辉煌,但是人力终究无法逆天,所以我希望若你能破解身上之毒,活过二十九岁,希望你不要再行医,能将子嗣延续下去。”   两年之约已到,那邓修文果然言出必行:这两年间一直未有人来打扰过我和师父,直到三天前,我在师父的坟前看到一封信。信中让我清明当日在霍山县城内等待她的出现。这样也好,正好我还有些未完成的事情要做,这次顺便就此解决,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吧。小县城平静了很多,现在听说日本人已经节节败退,龟缩在各大城市之中,而这些不入流的小地方,也总算是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这位先生,看你脚步沉重,似乎颇有心事啊。”忽然路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我循声望去,只见路边的青石路上,一张破旧的木桌子后坐着一个约摸四十岁的中年人,一袭长褂——现在这个年头穿长褂的人已经凤毛麟角了——此人这番打扮未免有些让人奇怪。转目一望,只见桌子上的白布上写着几个字:前生后果,但问三世。   原来是个算命的,我不禁有些好奇,现在这个年头,还有闲心算命的人可谓少之又少,难道此人就不怕饿死?看来他找上我也不过是想混几个钱而已。我正欲不加理会,可那中年人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又开口道:“先生此行前途未知啊,为何不来算上一卦,看看是否还有转机?”我收起了迈出的脚步,转向摊子,走了过去,在桌前坐了下来。我望着那人,淡淡说道:“那我就算一算吧,不知你是要如何?看相还是测字?”中年人哈哈一笑,说:“相由心生,道家讲究的就是一个望神探究,据说这道医一学,最高境界也是如此,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呢。”我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说:“哦?那请前辈看看我这面相有何说法。”“嗯……”那人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说:“看你目露精光,印堂发亮,想必你的内气十足,不过眉心之间隐隐有股黑气,似乎身患顽疾啊,只是甚是奇怪,此病看起来对你身体似乎没有丝毫的影响。哦,不对,也许,是未到发病的关头吧。”那中年人不紧不慢地说。听到此处,我不免有些吃惊,此人虽看似无意,可是却字字直中我的心底。难道?我心念一动,目光微微一滞,而那中年人一眼看出了我的情绪变化,只是微微一笑,正欲开口,却只见他忽然面色一变,低声喝道:“小心!”   我神念只是微微一散,听得此人一喝,便顿时反应了过来,只闻背后有破空之声,隐隐的一股凉意从后脊梁上蔓延到脖根处。若是两年前的我,也许就要命丧此处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我稳住心神,顾不得回头,顺手抄起桌上的白布,“呼”地一声,在空中打了个花,便向背后扫去,只听“噗噗”两声,似乎什么东西扎在了布上。我反手一卷,便收住了射来的东西。   是何人暗算?我隐隐作怒,回头正欲看个究竟,没想到那桌后的中年人又是一声低喝:“还有!”我虽跟随师父苦学了两年,但是江湖经验少之又少,何曾想到还有后手?我一下乱了手脚,眼见一根银针直直地冲着我的眉心刺来!说时迟那时快,我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那桌后的中年人忽然出手,一只手“唰”地一下挡在我的面前,那银针便被两只手指死死地捏住,而针尖,离我眉心仅仅分毫之距!“哼,没想到就算给你两年时间,废物还是个废物!”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映入我的耳中,一个名字立刻在我脑海中浮现——常空无!   那常空无与两年前相比并未有太多的变化,反而变得更加嚣张和肆无忌惮,看来两年前在师父手下吃的亏并未让他吸取到任何教训。我冷冷地望了他一眼,说:“没想到当年差点小命不保的人现在也在这里叫唤,看来当初师父就不该把解药给你!”常空无一下被说到了痛处,脸色铁青,恶狠狠地说:“虽然她说不能杀你,但是给你吃点苦头我想就算她知道了也奈何不了我什么!”说完,一个侧步靠了过来,双手如钳,便向我抓了过来。   此刻我一眼便认出这是案杌中的“错骨手”,此技虽在案杌中是做接骨顺筋之用,可是被这常空无使出来我可不认为他是想帮我顺骨,估计我要被他制住,轻则也要废掉双手。我轻“哼”一声,此刻不同刚才被他偷袭,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手掌一张,接住了他的右手,然后顺着其手背一滑,便向其脉门探去。常空无脸色微微一变,冷笑道:“你当我还会被同样的招数制住两次吗?让你看看我这外家医术的厉害。”说完,常空无脸色一变,只见他的手腕一扭,整个手腕和手指竟然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姿势,似乎扭转了180度,反手搭在我的肘部。我顿时吃了一惊,一下想起师父和我说过,这外家医术,讲究的是以身入医,多掌握案杌、针灸之术,有一些从小入此医道之人,练到最后,身体的每一个关节和部位都可以在极限条件下自由活动,做出常人无法想象的动作。我没有想到常空无竟然达到了这种境界,两年前他被师父一招制住,看来他这两年也是憋了一口气拼命地提升自己的医术。   可是那常空无也是着实小看了我。我静下心神,微微抬头,向日而立,凝目以纳日光之芒,运目力纳入而复吐,气归丹元,将此股热流引入掌心,硬生生地对上了常空无的双手。常空无顿时感到一股灼热的内劲自掌心传来,脸色一变,急欲收掌,我岂能如此就放过他,反手一绕,将其手腕锁住,大喝一声:“让你看看你口中所谓废物的厉害!”常空无有些焦急,大叫一声:“他妈的!老白!你再看热闹我可就要栽了!”我一怔,难道还有埋伏?   没容我多想,只感到身旁一道内劲射了过来,我大吃一惊,却是来不及收力了,没想到的是那看相的中年人又一次出手了,同样的动作,同样的方式,只见那中年人手如闪电一般,死死地抓住了一只袭向我的手掌。我转身一看,只见袭击我的人竟然是那次在村子里救我和荆老等人的那个白衣人!“是你!”我脱口而出。那被常空无称为“老白”的白衣人并未应答我,只是淡淡说道:“收了你的内劲。”我望了望那中年人,那中年人也对我使了个眼色,于是我便收了手,松开了常空无,而那中年人也放开了老白。   常空无在我手上吃了个暗亏,心中有火,开口便对那白衣人喊道:“你个冯白,非要我喊你才出手,难道非要我栽在这小子手上你才乐意,是不?”原来那白衣人名叫冯白。“冯白吗?”我低声说道,“你就是那冯胜的后人吧?”冯白没有回答我,只是打量了我一番,说:“没想到两年时间你竟然有如此的进步,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下应该是出自孙思邈的《七步尘技》吧!”   我微微一笑,应道:“不错,正是《七步尘技》,看来阁下就是内家传人了?竟然能看出此术来历。”那冯白不动声色,只是眼里闪过一道贪婪之光,开口说道:“哼哼,道家名术——七步尘技,走内气之道的人又有几人不知?”这《七步尘技》乃是传说中孙思邈所著,这道医内分七个门派,为“符道门”、“咒道门”、“诀道门”、“禁道门”、“气道门”、“法道门”和“术道门”,而这《七步尘技》则是包含了这七门所有的内容,此书神奇非凡,不但载有道医中所涉及的药材、针灸、引导术,还包括了内丹功、辟谷等气功修炼之类的养生康复方式,更传说有画符、占卜、求签、咒语等周易之术!据说若能修习此书,则最终可以得道成仙!   道家讲究的就是修神练气,得道成仙,虽然后世对此书的评价未免有些神化,可我从师父那得到的也不过是《七步尘技》中的几本残卷而已,只有《七步尘技·神通》、《七步尘技·炁道》两本,但仅此两本,内容已经令人咋舌了,其中涉及的内容之神奇玄妙,让人叹为观止,就连师父也常说他也不过仅仅是入了道医之门而已,难怪孙思邈祖师曾经说过:凡欲为大医,必须谙《素问》、《甲乙》、《黄帝针经》、明堂流注、十二经脉、三部九候、五脏六腑、表里孔穴、本草药对,以及张仲景、王叔和、阮河南、范东阳、张苗、靳邵等诸部经方,又须妙解阴阳禄命、诸家相法,及灼龟五兆、《周易》六壬,并须精熟,如此乃得为大医。   这冯白显然是对此技动了心思。我不愿与其多费口舌,问道:“怎么?难道你们也是为了那两年之约而来?”冯白冷冷一笑:“你不过二十五六,暂时不急,我们几人今年已经二十余八了,难道还要等着你技成而来?若不是那邓修文……哼,你哪来两年的安生日子过?不过没想到两年不见,你竟然找了个这么厉害的帮手啊。”“帮手?”我一怔,看来他所说的是那个看相之人。我转向那个中年人,只见那中年人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稳稳地坐在桌后,似乎对我们所说之话并不在意。我早知道此人不简单,言语中显然是知道我的事情,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也有如此了得的身手,凭他单手制住冯白那道内劲,没一定的功力是做不到的。   还是先解决面前这二人吧。我开口道:“我答应的是邓修文。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多问。邓修文她人呢?”常空无说道:“我们也不过是接到她的手信,说今日在此城会面,你不是说和她约定过了?怎么反倒问起我们来了!”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我们的谈话:“空无,冯白,该走了!”我抬头一望,不远处一个年轻人站在街边,竟然是北山健!这个日本人怎么也来了?而常空无和冯白似乎是听他的命令的,竟然一言不发,转身离去了,看来之前邓修文所说六人之中有人已经为日本人卖命,除了常空无,还有这冯白了。   北山健没有再说话,只是瞥了我一眼,转身和二人离开了。我隐隐地觉得这个小县城里,势必还会掀起一场更大的风波!这时,我想起了那看相之人,我转身向摊子望去,哪里还有人的踪迹!我皱起了眉头,这人到底是谁?难道是六人之一?可是那常空无和冯白似乎完全不认识他。他既然知道我的事情,又出手相助,莫非是师父的故人?一切也都只能是猜测,我摇了摇头,罢了,看来他似乎对我也没有恶意,而我此次进城,除了应邓修文之约外,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办,就是到荆老那走一趟,因为那里有个人在等我,相信两年时间,他应该也弄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了吧?   我顺着记忆中的道路一路走着,远远地就看见很多人排着队站在一家店门口。我微微一笑,回春堂,我又来了。我拨开门口的人群,直接走进了店内,在柜台前忙碌的伙计正巧还是我第一次来遇到的那个小伙子。我笑了笑,走上前去,问道:“伙计,我找你们荆老板。”谁知道那伙计头也不抬地说:“买药是吧?排队去,我们东家说了,谁来也不能插队。”我一愣,转念又笑了,拍了拍他,说:“我真的有事找你们掌柜。”“你烦不烦哪!说了排队……”那伙计一抬头,见到是我,也愣了一下,似乎在脑海里搜索着什么,半晌,他张大了嘴,结结巴巴地说:“啊……啊……是你!我想起你来了,你就是随荆老去总堂的那位吧?来来,里面请。”伙计交代了一下,就把我迎进了内屋,给我泡了一杯茶,说:“先生你坐着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叫我们掌柜。”说完,转身离开了屋子。   不到片刻,我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屋外传来:“哈哈,原来是陈先生,好久不见了啊。”屋门一开,只见荆老走了进来,而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正是胡避文!——他才是我来此的真正目的。我对荆老打了个揖,说:“不知总堂那边可好?上次走得匆忙,后来一直未出世,也不曾了解。”荆老笑眯眯地说:“那事情已经解决了。”转而他又忽然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说:“但是李若的事却不了了知,据说那边追查到了他混进来的路子,但是似乎其背后有来头极大的人,就连老天祥也招惹不起,最后此事只得不了了之,算是吃了个哑巴亏。”我点了点头,问道:“是否是日本人?”荆老摇了摇头,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应该不是日本人,只是听说是个很有势力的地下势力。”我皱了皱眉,问道:“那之前的那些药材费用?”胡避文急忙开口说:“这个四哥你不用担心,这点小钱对我胡氏来说不算什么,我已经都如数交付给了荆老。”“嗯,那当日刘氏宗族一别后,我拜托你的事呢?”胡避文正了正面色,说:“我找了不少路子,也花了不少钱,的确查到不少东西。”我眉毛一挑,说:“哦?那你说说看。”“据我所调查,那六人中的常空无和冯白的确和日本人有往来,似乎已经完全为日本人卖命了。李若是墙头草,虽然也在为日本人办事,但是却独来独往,好像在找些什么东西。那毒医之人名叫李默然,性格古怪,与那六人之中任何一人都关系一般,而且行踪诡异,现在也不知在何处。至于那邓修文,非但不与那四人往来,而且好像和常空无等人关系很僵,否则两年前也不会提出与你联手了。”胡避文说出了他查到的东西。   “嗯……”我想了想,又问道,“那么他五人的家世和师从你查到些什么没有?”胡避文面色有些难看,说:“完全查不到,每次查到些线索,相关之人不是被灭口就是完全失踪。我隐约感觉到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势力在从中作梗。”“哦?”我有些吃惊,此局涉及的人似乎都已经登台,难道还有未出场之人?说到此处,我一下子想到了之前遇到的那个算命之人,便开口将此事说了一遍。荆老听完很是吃惊,说:“这小小的县城我回春堂也算是一方势力了,可是我却从未听说过有此号人物的存在。按你所说,此人本领绝对不在你六人之下。”我点了点头,说:“此人是敌是友还暂时不明,但是既然他出手相助,似乎没有恶意,可是这两年之约乃我们六人之事,他竟然能了若指掌,莫非是那邓修文同道之人?”胡避文插话道:“那邓修文我倒是查到一些,她的蛊术了得,她应该是师出南疆一带,听说她入关之后曾经出手蛊杀湖南军阀‘湖南王’何键,这何键乃是当地大军阀,为人残暴,称霸湖南。似乎是因为此人挖了位于长沙的邓愈墓,这才招来邓修文的报复,虽然那何键侥幸未死,但是这等举动也算是震惊华中一带了。”   话刚说到此处,只见一个伙计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荆老脸色一变,开口呵斥道:“没看到我在招待客人吗?如此冒失成何体统!”那伙计面色焦急,似乎有急事要说。我摆了摆手,说:“无妨,有何要事便说吧。”那伙计望了望荆老,便附在荆老耳边说了几句。只见荆老脸色顿时一变,摆了摆手让伙计出去,缓缓地对我说:“似乎近日真的有些大事了,四大药房的人,全都来了霍山县城!”   四大药房也来了?我不免有些震惊。虽然说四大药房同气联枝,可是自从建立以来就明争暗斗,谁也不想矮人一头,现在同仁堂虽然表面上势力最大,但是其他三家也绝对不可小觑。又是何人何事能将这四大药房都引到此处?我缓缓地直起了身子,望向荆老,问道:“荆老你难道没有听到总堂的一点风声?”荆老摇了摇头,说:“我在堂中虽然算是老人,但是毕竟人在异地,总堂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何况此次事情似乎极为机密,到现在为止,总堂来的人也没有到我这拜会,还是我手下之人打探到的消息。”   “哦?那你手下打探到了四大药房所来之人的身份没有?”“嗯,大概弄清楚了,毕竟四大药房里有些实力的人我们都心知肚明。我老天祥所来之人是大当家的儿子,荆意,自从开战以来,他便游走大陆,说是济世救医,不知道为何来到了我这。那天津达仁堂来人名叫乐达开,据说与同仁堂的乐风有些亲缘。沈阳天益堂来人亦是他们的少东家,武贵明,听说也年轻有为,而那同仁堂,来的便是乐风。”“乐风……嗯……”我低头沉思了一下,心想:“这次也许要用上乐风欠我的那个人情了。”   “那么,荆老是否打算前去拜会一下你们的少东家呢?”我抬起头,问道,“看看能否探听一些口风。”荆老摇摇头,说:“他既然未来找我,想必也是不打算告知与我。我看还是避免接触好了,以免互生猜忌而尴尬。”我皱了皱眉,说:“那么究竟是何方势力竟然能同时请动四大药房,以前也只有太医院有这个能力吧。”“现在无论怎么说也不过是猜测而已,我看要想弄清楚只有静观其变了。”荆老有些担心地说。这时,一个伙计,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说:“刚才有个女子进来,说是要把这封信交给陈先生。”我心头一动:“终于来了!”我打开信,只见上面是一行清秀的字体:“六人聚齐,明日龙凤楼面谈。”   我合上信,手有些微微发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忐忑。胡避文看了看我的脸色,便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有些奇怪地说:“这是不是有些太巧合了,六大传人到了,那四大药房之人也到了。”我猛地一惊:“是啊!这四大药房的人来到此处,时间未免有些太巧合了,难道和我们六人有关?再加上那神秘的中年人,看来这小小的霍山县城,真的要风起云涌了!”   第二天一早,我便来到了县城里最大的酒楼——龙凤楼。这酒楼在这小县城里也算装修得较为豪华了,而且逃过了战火的洗劫,也算是县里仅存的一处酒楼了。我刚一进门,便来了一个伙计,笑着说:“这位客人,请问要吃点什么?”我摇了摇头,说:“我找人。”“哦?先生可姓陈?”我有些疑惑:“正是,你从何得知?”那伙计眼睛一亮,说:“先前已经来了几人,他们说一会若有位姓陈的客人来找人,便直接带他上楼上的包间。”我微微颔首:“前面带路吧。”说完,就跟着伙计来到了楼上的包间。我推开门,只见屋内的圆桌边上,坐着五个人,正是常空无、邓修文、李若和冯白,还有一个我未见过之人,应该是毒医李默然了。   那常空无和冯白见是我,冷哼了一声,没有动弹,李若则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李默然则是冷冷地打量着我,只有邓修文笑了笑,站了起来,说:“来,坐下。我们这六国公后人,在历经近千年之后,终于齐聚了。”   我在邓修文身边坐了下来,开口便说:“哦?这近千年来竟然只有这一次是六人齐聚?不是代代相传吗?为何之前没有过六人联手?”那常空无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们不想吗?”邓修文依旧淡淡地说:“不是不想,而是历代的传人,总会有其中一脉传人在医成之前失踪或暴毙,总之是没有六人同聚过。”我有些吃惊,张了张口,似乎想问些什么。这时,那李若懒懒地说:“似乎有另外的一些人不希望看到我们六族的后人联手呢,不过这次恰逢抗日战争,时局大乱,似乎那些人没有来得及谋算我们。”另一股势力?莫不是师父所说的,杀害我父母的幕后之人?邓修文说:“无论如何,这次我们是终于可以六人联手了,而且时间也不多了,离二十九大限,仅仅只有半年了。”此话似乎触到了常空无和冯白的痛处,那常空无望了望我,忍了忍没有说话。“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动手,万一又被阻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邓修文说。我忽然想起昨天和荆老所说之事,于是喝了口茶,缓缓地说:“四大药房的人也来了,你们知道此事吗?”   听闻我此言,常空无等人倒是面露诧色,唯独邓修文面不改色,似乎早已知道此事。只见其淡淡地说:“四大药房与我们并无瓜葛,但是此时出现在这里,想必事出有因,难说就是与我们有关,所以我们要尽快确定下一步的动作,好极早动手。”说完,她望了望我,说:“还请陈先生你提供那张从刘氏族人处得来的地图吧。”我眉毛一挑,不客气地说:“你也知道地图在我手中,就让我这么拿出来,未免有些太过简单了吧?”“哦?那你想怎么样?”我指了指常空无等人,说:“之前不是说我们二人联手,为何现在又叫上这些人?实在不好意思,我对这几人,并无好感,与他们合作,不如就此作罢。”我颇有深意地望了望常空无和冯白。   那常空无一下子就火了,一拍桌子,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大喝:“你个废物,当日若不是你侥幸,早已死在我手中,哪还轮到你在这耀武扬威!”我不屑地说:“当日若不是我师父饶了你一命,你还能坐在这里和我拍桌子?”“你!好小子,不动点真格的,你还真不服!”说着,常空无就要动手。   “够了!”邓修文一拍桌子,喝道,“你们都给我坐下!常空无你难道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吗?”那常空无似乎十分忌惮邓修文,呆了半晌,只得愤愤地坐下了。邓修文缓了缓语气,对我说:“其实本来我是不打算联合六人,只打算利用你的地图只身前往,可是现在却不行了,因为我去年的时候,已经去探了一趟真正的鲁王墓。”   什么?此语一出,在座的众人皆惊诧万分,没想到这邓修文竟然不靠地图,寻到了那鲁王墓所在,而且还进去了,更何况她现在还好好地坐在此处。就在众人猜疑的时候,那一直默不作声的李默然开口了:“想必你连陵墓周围三里地都没进去吧。”邓修文笑了笑,说:“的确,我没能进去,那‘天路’之说,果然名不虚传,我能全身而退,已经十分侥幸了。”此话一出,我更是吃惊异常,以邓修文的本事,竟然说出此话,看来这鲁王墓,果然没那么简单。   邓修文顿了顿,说:“不过经过这次探路,却更加确定了我的一个猜测。”“什么猜测?”李若问道。邓修文说:“这个鲁王墓,比想象中的要神秘莫测得多!我怀疑,这并不是鲁王墓,里面葬的,极有可能便是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什么?!”众人又一次吃惊不已。我开口问道:“那朱元璋,不是与皇后马秀英合葬于南京的明孝陵吗?又何出这一说法?”邓修文微微颔首,却说出了她的一番推测。   “我这么推测理由有三。第一,传说当年朱元璋下葬时,搞了一个‘迷魂阵’,当天,十三城门同时出棺。这个说法已流传了几百年。南京过去有个民谣:‘南京有三怪,龙潭的姑娘像老太,萝卜当作小菜卖,十三个城门抬棺材。’可能大部分人都觉得是无稽之谈,其实并非空穴来风。史料上有记载,那明人朱国桢的《皇明大政记》上便有这样的文字——朱元璋下葬那天,‘而发引,各门下葬’。于是便有传说,朱元璋就是要造成自己死后未入葬在孝陵内的效果,绝盗墓贼的念想。在十三城门同时出棺前,那朱允炆已将朱元璋的大棺材,从皇宫的秘密通道,直接抬进了孝陵内。但是,更有人传说,朱元璋下葬时,真身棺材根本就未抬进孝陵内,特别是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后,此说一度传得很神。也有人说朱元璋的真身未与马皇后合葬,而是独葬城西的朝天宫。此即过去所谓‘高皇帝龙蜕,在宫不在陵’一说。民间还有一个说法,据说当年孝陵内每到夜里就传出一个妇人的哭声,原来这是马皇后的哭声,后来大搞法事才没有了哭声。马皇后为什么要哭?说是一人空守一座孤坟,悲伤所致啊。‘后来孝陵传夜哭,应缘马后悲孤独’,即是这个说法。那清代便有《从朝天宫谒孝陵》一诗称,‘钟阜衣冠是与非,朝天弓剑更传疑。难寻玉匣珠襦地,但见神功圣德碑。开国谅无惭汉祖,嗣孙底是学曹丕。当年可笑山陵使,乱命何人为弼违。’从诗中可知,明清时期对朱元璋葬于孝陵的正统说法,大家都是半信半疑的。   “第二,便是朱元璋的下葬时间。关于朱元璋的死亡时间,有各种说法。一说是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初九,一说是闰五月初五,一说是闰五月十七日等。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种说法,表面的原因是史书上记载多模糊,如《明史惠帝纪》载:‘恭闽惠皇帝讳允炆,大祖孙,懿文太子第一子也。三十一年闰五月太祖崩。’只是说明朱元璋闰五月死的,而哪一天没有说。但对于下葬时间倒说得很具体,‘辛卯即皇帝位,大赦天下,以明年为建文元年。是日,葬高皇帝于孝陵,诏行三年丧。’从这里推算,朱元璋下葬是他死后的第七天,那么死亡时间就是当年的闰五月初九。对于朱元璋到底是哪天死的,按说这是很清楚的事情,为什么史书上要写得模糊?而且如果根据《明皇大政记》等史书的记载,堂堂一位开国之君,死后几天即下葬了,那么多分封在外地的王子都没有赶回来啊!这正常吗?所以,朱棣在听说侄儿把他老子匆匆埋了后,十分恼火。据记载,‘燕王入临,将至淮安’,以为父亲奔丧为名,要找朱允炆讨说法。而朱允炆被称为‘乾学谨案’,是很讲礼制的皇帝,不应那么快就把朱元璋给葬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受了朱元璋的遗命,而不得不‘速葬’朱元璋。是何遗命?我猜测十有八九是要将其灵柩转出都城。至于第三点,便是我之前探查那鲁王墓真穴,却发现那整个山谷内遍布瘴气,机关重重。一个不务正业的鲁荒王,死后却有如此的待遇,未免让人生疑,所以我猜测那鲁王墓,就算不是真的葬下朱元璋,也是内有玄机。而我之前前往鲁王墓途中,便遭到奇怪的势力阻拦,所以我不得不聚齐你们五人。看来此次,必然需要我们六人联手了!”   听完邓修文的话,我低头微微沉思。半晌,抬起头,叹了口气,说:“既然如此,那我便将地图拿出吧。”说完,我从内衫中取出一张油纸,平摊在了桌面上。那常空无“哼”了一声,说:“早知道地图就在你身上,我先前就不和你啰唆了,直接夺来便好。”那邓修文瞪了他一眼,那常空无也只得悻悻作罢。我打开油纸,里面是一张薄薄的宣纸,上面所拓的,便是从刘氏宗族村长身上复制下的地图。   众人都围了上来,心中未免有些微微激动,毕竟这张地图在他们祖辈口中传说多年,而且关系到他们的生死。可是那常空无瞪着眼看了半天,却是一头雾水,望着我说:“这,便是那地图?上面除了一些点点线线,以及几行字之外,哪里有地图的踪迹?”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也研究了很久,却也一无所获,根本就看不懂。对了,邓修文你不是说你找到了墓地所在,你是如何找到的?”邓修文没有作声,只见她从袋中取出了一张有些斑驳发黄的纸张,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   我打开了那张纸,扫了一眼,只见纸上草草地画了几座山,而最显眼的,便是三座连体呈品字形的山,三座山中间似乎形成了一个山谷,而图中此处,则用毛笔重重点了一点。我有些诧异地望了望邓修文,问道:“仅仅靠这张不着边际的地图,你便找到了那鲁王墓?”邓修文微微一笑,说:“其中自有玄机,这张地图,乃是我祖上在凤阳县的明皇陵中所得。那陵墓中安葬着朱元璋父母及兄嫂、侄儿,本来我祖辈进入陵墓,是打算破坏陵墓泄愤,可是却在墓中的一块石碑上发现了这幅图,当时觉得似有蹊跷,于是便拓了下来,之后祖辈便一直寻找地图中所画之地,可是线索太少,加上明朝疆域实在太大,所以一直毫无收获。至于我能发现此地,还和李默然李兄有关。”说着,她望向了一直沉默着的李默然。   那李默然微微动了动身子,开口道:“发现此地也纯属巧合,我一直潜心毒医之道,也一直寻找着能化解这身上的奇毒之法,但是我虽寻找多年,却一直未离开安徽境内,因为朱元璋出生于凤阳,对家乡一直有很深的感情,并且曾经在凤阳大兴土木,妄图修建中都城,以定都城。虽然最后因为一些原因未能实现,但是却说明他对家乡还是有很深的执念,而且他晚年信奉佛道之术,讲究落叶归根,所以我一直觉得那朱元璋若是下葬,必然会葬到家乡境内。至于南京的明皇陵,哼哼,我也一直认为那不过是个障眼之法而已,而那鲁王墓,的确大有问题,区区一个不学无术的皇子,用得着朱元璋请刘伯温为其寻龙定穴吗?我在安徽境内行走了十年,一边寻找线索一边研究毒术,终于有一天,在大别山内发现了一处诡异之地,此山谷内终年瘴气缭绕,看似是自然所致,可是我乃研究毒术之人,却发现其中的蹊跷。这瘴气,并不是自然生成,而我在附近,发现了大量的瘴气藤。这瘴气藤产自云南一代,因为多生于瘴气密布的湿林中,以能产生瘴气而得名,但是却在大别山中发现,显然是被人为移栽至此处,我便认为这谷中有些问题,于是我用了些防瘴气之药,打算进谷一探究竟,但是没想到越走瘴气越厉害,最后不得不退了出来。”   “那你是如何确定此处是那鲁王墓呢?”我不禁问道。邓修文接了话头,说:“我们六人之中,研究毒术的也就我和李兄了,所以他便找到了我,看看有没有办法进去,而我听他所说,便想起了那地图上所画,于是拿出地图一比对,却发现这图中所画,就是那个山谷!”常空无一听,便满不在乎地说:“既然知道了地点,还要这小子做啥?!不就一点瘴气嘛,有何难处理的?至于那机关,以我们的身手相信也绝不是难处。”我冷冷一笑,说:“是啊,以常大人的身手,有何困难之说呢!?”常空无听出我在讽刺他,不免脸色一变,似乎又要发作,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伙计的声音:“几位客人,外面有一男子,说是要找陈先生。”   是谁找我?此地认识我的人本来就不多,而知道我今日在此处的人就更少了,到底会是谁?在座的其余五人都警觉起来。邓修文有些不满地对外面的伙计说:“不是说了人到齐之后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的吗?你们这店是怎么办事的!”店外的伙计似乎很为难,结结巴巴地说:“我哪敢打扰几位客人,只是前来之人我们……我们实在是拦不住啊。”“哦?”邓修文微微一动,望了望常空无和冯白,常空无和冯白点了点头,恶狠狠地说:“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豹子胆,敢到我们这来。”   两人正准备出去一探究竟,却听见外面那伙计惊慌地叫了起来:“你,你怎么进来了……”只听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陈先生,好久不见了。”听闻声音,我顿时想起了来者何人,只见门一开,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站在外面,淡淡地望着我。来人,正是同仁堂的乐风!   “原来是乐兄!”我笑了笑,回头望了望身后几人,他们似乎不欢迎外来人的加入,我只得无奈地说:“乐兄有何事?竟然找到此处来了。只是我此时和几位朋友有要事商谈,实在不便,不如你告知我你的住处,稍后我自会去拜访。”只见那乐风也是一笑,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完全不顾屋内几人的面色,径直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开口说道:“当初在丹东的时候,你走得匆忙,未能和你道别,只是听说你看破了那中毒一事,据说是那药膳师所为,是吧?”说着,乐风用眼角瞟了一眼坐在边上的李若。那李若满不在乎地望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了“哼”的一声。乐风接着说道:“据说那《仲景方》也被李若所盗,可惜我技不如人,未能看破此事蹊跷,于是也离开了丹东,虽然留下书信,心中却一直因未能与陈先生你一叙而感到遗憾。”我连忙说道:“乐兄也是年少有才,我看破此事,也不过是巧合而已,相信就算不是我,以你的医术,亦能看破此事。”边上的李若却有些不满地插道:“哼,一个个都惺惺作态的。”那乐风听闻,这次转向李若,轻笑着说:“哦?这位应该就是那李若了吧?那丹东老天祥,可是要紧地找你呢。”我见乐风竟然能认出李若,心中不觉“咯噔”了一下,似乎乐风此次前来,是另有目的,而且似乎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我正欲开口解释,却见乐风摆了摆手,说道:“陈先生无须对我说些什么,有些事情,我还是知道的,这次来找你,的确是有些事情,不如我就开门见山说了吧。”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心中暗道。那乐风忽然目光烁烁地盯着我,说:“我这次来,无非是想还你当初的那个人情,想必你也从荆老那里听说了吧,四大药房的传人,都来到了这里。”在座的人听闻,面色都微变,却不知道这乐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而我也隐隐地觉得,这乐风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似乎和我们有关。   “其实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乐风缓缓地说,“只是在一个月前,我接到了同仁堂总堂的通知,要求我在这个时候赶到霍山县城,说是有要事办理,待我到了此处之后,自然有人和我联系。而我三天前来到此地,却发现达仁堂、天益堂、老天祥的传人,都来到了此处,我也觉得事情蹊跷,四大药房同时行动,恐怕最近一次也是百年前了吧,究竟是何事能让四大药房如此重视?我也一直很好奇。直到昨天,一个神秘的中年人找到我们,我从其的言语中,才粗略地得知了此次要做的事情。”   中年人?我心中一动,连忙开口问道:“是不是一个四十岁上下,身穿青衫,颇有道风的中年人?”常空无和冯白听我这么一问,顿时明白我说的人是谁了,也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乐风听我一说,顿时面露惊讶之色,问道:“你见过此人?”看来的确就是那算命的中年人了。我点了点头,说:“先前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并且话中有话地与我交谈了一番,”说着,我望了望常空无,“而且,他也算是出手相助了我一番。”乐风听闻,低头不语,思索了片刻。忽然,他抬起头,扫视了大家一眼,缓缓地说道:“那你知道他告诉我们此次四大药房之人的任务是什么吗?我们此次联手的目的便是——结果你们六人!”   此话一出,在座的人皆是脸色一变,而那常空无等人,也渐渐地散发出了杀意。我也面露难色,虽然与乐风有一面之交,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也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还是邓修文开口,才算打破了僵局。邓修文瞥了乐风一眼,说:“呵呵,那谢谢乐先生的好意提醒了,难道你此次前来只是为了给我们这样一个死前通告吗?”李若也冷冷地说:“哼哼,难道你以为光靠你们四人,就能阻止我们吗?”   我对其他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说,而转身对乐风问道:“那你们现在到底对我们的底细知道多少?你此次前来,到底是作何打算的?”乐风回答道:“那人其实也并未透露太多口风,只是告诉了我你们六人的一些情况,也提及了你们六人所传之医道,说你们几人将要去一个地方,而我们所要做的事情就是跟着你们,然后在合适的时机将你们永远留在那里。”我摇了摇头,说道:“那你还告诉我们?”乐风眉头紧皱,说:“我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有何本事,竟然使得动我们四大药房,而几大东家也似乎十分在意此事,让我们务必配合那中年人行事。可是毕竟老天祥欠你一份人情,我也欠你一份人情,所以来此之前,荆掌柜让我与你通告一声,希望你不要参与到此次事情中,以免惹上杀身之祸,也算是我们还你这个人情。”   我望了望其余几人,他们都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怎么回答。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向乐风说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不知道,此事对我甚是重要,我无法不参与到此事之中来。”乐风怔了怔,望了我一会,然后叹了口气,说:“既然如此,那么也只能祝你好运了,一切听天由命吧。我最后提醒你,那中年人似乎十分厉害,不光对医道,甚至对风水、相学、体术等都极为擅长,就连我们,也自愧不如,而且,他似乎对你们的行动了若指掌,他已经让我们准备动身前往大别山山区了。”   听闻此言,众人愈发变了面色,本以为一切极为隐秘,可是竟然有人知道我们即将前往的地点,难道是出了内鬼?怀疑的气氛一下子笼罩在了众人的心头。我对乐风打了个礼,说:“此事谢谢乐兄了,若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想与你扯上恩怨。”乐风微微一笑,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怀疑,于是说道:“那我也不再留了,就此告辞了!”说完,便离开了屋子。   待乐风离去,邓修文才缓缓开口:“别人没有地图在手,竟然也能知道我们要去何处?不知道众位谁能给我一个解释?”李若嬉笑着说:“也许他是猜的呢。”我冷冷地“哼”了一声,说:“猜?你倒猜给我看看,那人明显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也不知又扯上了什么恩怨。难道也是冲着那张鬼方来的?”常空无骂骂咧咧地说:“依我看,说不定就是这个姓陈的小子透露出去的,你没看他和那个叫什么乐风的似乎很熟悉嘛。”我瞥了他一眼,讥讽道:“某些人投靠了日本人,似乎更有嫌疑吧?”   眼见我们又要吵起来,那邓修文大喝一声:“够了,此事事关大家的性命,我相信你们都知道利害所在,虽然现在突生变故,但是此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明日我们就动身,前往大别山!”   大别山,位于中国湖北省、河南省、安徽省交界处,东南西北走向,为长江、淮河的分水岭,长270千米,主峰白马尖,海拔1777米,位于安徽省霍山县南。而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便是那霍山县太阳、磨子潭两乡镇境内的主峰——白马尖一带。   到了深山里,纵然是汽车,也没有路可以走了,于是我们不得不徒步开始了这段漫长的山路,不过好在我们几人都是颇有功夫底子的人,走点路对我们来说,也不算什么。   我脸色阴沉,不耐烦地回头望了望,抬起头对邓修文说:“不是我们六人行动吗?为什么会跟来这么多日本人?”原来,今早出发的时候,我才发现竟然有十几个日本人与我们同行,虽然那常空无和冯白一再解释说他们只是一些日本的学者,可是我们毕竟都不是傻子,从他们的步伐和举止不难看出,个个都是沾过血的人,而我十分怀疑,他们根本就是一队士兵!   虽然这些日本人提供了一些十分珍贵的设备以及交通工具,但是我依旧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这次来的日本人中,带队的便是北山健,他们的目的,显然不是所谓的考古和研究中医。邓修文淡淡地回头望了望,低声对我说道:“我又何尝不知道他们的打算,他们八成是为了鲁王墓中的什么东西而去的,不知道冯白和常空无许了什么愿,竟然说服了李若和李默然二人,如此一来,我也不好再反对,毕竟现在这个时候,六人是缺一不可。”邓修文眼见我皱了皱眉,似乎又要说些什么,便接着说:“其实有他们在也未必是件坏事,这所谓的天路,凶险异常,有这群替死鬼,反而能起到不小作用。”我听闻此言,虽然心中依旧有些不满,但是也只得作罢,于是便换了个话题,问道:“那么到了这个时候,你可以告诉我,我们六人身上所中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毒?而这鬼方,到底又是何物?”   邓修文微微思索了一下,说道:“此毒甚是诡异,从先前祖辈死去方式看,皆是在29岁那年中的某天平静地死去,无溢血无变体,以银针探腹,也无任何反应,后来西医传入,那常家有一祖辈死后将其尸体送至西医解剖,发现其体内血液稀如汁,淡如水,听那西医说,似乎是血液中的某种细胞完全被破坏了。”“细胞?”听闻此言,我有些不解了,虽说西医在清代已经传入我国,但是中医一向固守成规,只研究内气外理,对这些西医说法,却是一向不屑,就连我们几人,也只是偶尔听说过一些有关西医的大概,一些具体的理论,却是无从得知。   “我也问过我师父,此毒竟然能传承与中毒者有血脉关系的人,任何只要与中毒人有血脉关系之人,只要接触到中毒之人,就会染上此毒,这未免太不符合毒学之理论了,这反而像一种传染病了。”我疑惑道。邓修文点了点头,说:“的确如此,按理说如此厉害之毒,自古以来必然会留下一些传说或是蛛丝马迹,可是我们六族之人,寻觅了近千年,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我也觉得不可思议。”“难道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也未必,我怀疑此毒和那传说中的鬼方有关。”“鬼方?传说中那张能治百病的奇方么?和此毒有何联系?”邓修文摇了摇头,说:“我查了很久,发现这‘鬼方’一说,甚是可疑,你知道,这历史上所谓的鬼方,并不是指的药方,而是商周时居于我国西北方的一个神秘的民族!”   鬼方族?我倒是从未听说过。邓修文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鬼方是商周时居于我国西北方的少数民族,居住地多变,极为神秘,据传擅长以巫术疗疾,后来被殷商中兴之主武丁用三年时间征伐。可是武丁并未能完全将其击败或消灭,这足以说明当时鬼方的力量是相当强大的。败亡的鬼方是远遁、隐匿抑或迁徙,史书没有明确的记载,但总不外乎这几种情况。但可以肯定的是,至迟到商代末年,鬼方已经进入中原,而进入中原之后,便销声匿迹了。”“既然已经销声匿迹了,又为何会与明朝扯上关系呢?”我依旧很是不解,问道。   邓修文摇了摇头,说:“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具体的情况我也无法断定,也许只有进了那鲁王墓中,找到鬼方,才能知晓一二吧。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我们最大的威胁除了进墓的危险之外,便是那四大药房以及乐风口中的那个中年人了。”我回头望了望跟在后面的北山健几人,笑了笑,说:“那些日本人似乎带了不少家伙,也许还真能帮上点忙。”“哦?你对那乐风以及老天祥的人下得去手吗?”邓修文也笑了,说。“萍水相逢,擦肩之缘而已,若是非要兵刃相见的话,我自然也不会让他们讨了好处去。”我略略感到有些遗憾,说道。邓修文听闻,颇有意味地望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天色渐渐晚了,邓修文停住了脚步,说:“天色已晚,山中地形复杂,不适合赶路,而且为防四大药房的人行动,我们还是在此处歇息一夜吧。明天晌午,就能赶到山谷,而且中午时分阳光充足,瘴气也是最弱的时候,对我们进谷也比较有利。”李若和李默然没有反对,那冯白和常空无似乎微微有些不满,但是看到北山健没有说话,也只得作罢。   我们几人拿出事先准备的几顶简易帐篷,就地扎营,点起了火堆。那北山健比我们奢侈许多,带的竟然是日制的军用帐篷,而随行的几个大汉也没有休息,而是在帐篷外轮流放起了哨。我啃了口干粮,有些嘲讽地说:“看来人家对我们还挺有戒心的。”李若不屑地说:“想弄死他们几个还不简单,不要这毒怪出手,我随便给他们加几味料,就能让他们再也走不出去了。”冯白听了,十分不满地说:“此番行程九死一生,人越多,越有好处,你们不要起内讧了。”我回道:“恐怕你不是担心什么内讧,而是怕有些好处得不到吧?”冯白被我说到了痛处,脸色一变,说:“陈四你莫不要以为现在有事依仗你就自以为是了,你别忘了当初在村子里,若不是我救你,恐怕你早被那李默然的毒给毒死了。”没想到李默然却开口说:“当初我其实就在村里,就算你不出手,我也不会看着他死的,最多弄死那个老头。”被李默然这么一顶,冯白哑口无言,悻悻坐了下来。   我望了望众人,看来现在我们这个队伍是隐隐地分成了两个阵营,那冯白和常空无明显是一个鼻孔出气,再加上那北山健和他的随从,他们几人似乎另有所图,待进墓之后,不得不注意防范。而邓修文和我似乎观点一致,那李若和李默然似乎也不待见冯白等人,看来我们几人必须要走得近一些了。   夜渐渐深了,我们几人也都窝进帐篷和衣而眠了,只留下李默然一人守夜,毕竟我们对那几个日本人也不放心。我脑海中反复思索着刘伯温死前留下的一句话——五运六气,天人合一;六医归元,破毒生息。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感觉到,若要顺利地完成此次行程,必须破解这句话的含义。我百思不得其解,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忽然从梦中惊醒了,觉得大汗淋漓,看来这春天的天气还是有些燥热的。我穿上外套,决定出去吹吹风。我走出帐篷,发现火堆已经灭了,树林里一片寂静,忽然,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李默然不是守夜吗?人呢?我连忙转向北山健那边,却发现他帐篷外几个守夜的大汉不知何时也不见了踪迹。一阵阴风吹过,我心里“咯噔”一下:似乎出事了!   白天明明还挺秀丽的山林,没想到一到夜里,却透着说不出的一股寒意,我此刻才发现,周围淡淡的,似乎起雾了。这样的天气怎么会起雾?我一时间有些恍惚了,此刻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要赶紧通知邓修文——似乎不知道何时起——她俨然成为了我们之中的核心。   但是当我来到她帐篷外时,却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我心中有些犹豫起来:哪怕她再厉害,也是个女人,我就这么闯进去,似乎不太好。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叫李若好了。没想到我刚一转身,忽然,一只手从背后伸了上来,一把将我拉进了帐篷里。我心中一惊,刚想开口,却被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我恍然间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味,这才放下心来,拉我进来的,应该是邓修文。   果然,只听见邓修文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不要出声,他们来了。”“谁?”我吃惊地问道。“周围的空气中有羊踯躅的味道,有人下了迷药。”邓修文镇定地说。我眉头一皱,问:“难道是四大药房的人?他们也会用这种手段?”“不知道。”邓修文轻轻地说,“不过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说到这,我一下想起了李默然,低声暗叫:“糟了,那李默然人不见了!”邓修文依旧丝毫不见慌乱,说:“没事的,他是被人调开了——这种毒,对他来说简直是儿戏——我不觉得他会中招。”“那李若和常空无他们呢?”“呵呵,你未免太小看他们了,静观其变——小心,正主来了。”我屏住呼吸,隐隐地听到外面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声音正在一步步地逼近不远处我的帐篷。只听“嘶”地一声,似乎是我的帐篷被人掀起了,只听邓修文轻喝一声:“走!”便冲出了帐篷。   我自然也不能示弱,紧随其后冲了出去。隐约可见一个黑影正在帐篷口晃动,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锁住了黑影的后颈,冷冷说道:“阁下还是束手就擒吧。”没想到黑影竟然丝毫不在意我手上的力度,反而身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了过来,直接和我打了个照面。我一见黑影的面孔,“轰”地一下懵住了,只见此人面色惨白,眼瞳放大,脸色还隐约可见褐色的尸斑,而此时,我才感到手上有些不对劲——这人的身体,如同坚铁一般。这……这……这不是曾经在刘氏村中见到的邪尸吗?   就在我这么一愣神间,那邪尸却是直接歪着他那已经扭成180度的头伸手向我抓了过来。我一时犹豫,已经来不及闪开了。就在这时,只见前面李若、常空无和冯白的帐篷传来“呼呼”几下,三道人影一霎时便闪到了邪尸的背后。常空无一出手便锁住了邪尸的上肢关节,而冯白则是贴身一震,足足将那邪尸震开了好几步。趁这个空当,我连忙抽身,身后的邓修文也出手了,只见她将一根类似水管一般的东西扎进了尸体中,那邪尸一下子像是被抽了筋一般,软软地瘫了下来,不一会便不再动弹了。   我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却是各种不解和疑问,刚欲开口,邓修文说:“不要问了,这玩意似乎不止一个呢。”我抬眼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周围的树林中,隐隐地出现了十几个黑影。   这么多的邪尸到底是哪里来的?而且似乎还是统一行动,明显就是冲着我们来的,难道还有什么人能控制他们?我望了望邓修文,她似乎猜出了我在想什么,只是淡淡地说:“小心不要被他们抓破体肤就行了,你已经服用了压制东方鲎毒的药,应该不会再被他们感染,不用担心。”我深吸了一口气,将神抱气,意系住息,使出了那七步尘技中的炁道,顿时觉得一股气流交结于丹田,日充月盈,达乎四肢,流乎百脉,一下子四肢就充满了力量。   只见一具具邪尸从树林中钻了出来,直直地扑向我们。不消片刻,我们几人便被分割开来,各自为战。那常空无的分筋错骨之术似乎对付这邪尸极为灵验,我们几人中便属他应对得最为轻松,一具具邪尸经他几招,便瘫在了地上。而冯白内气深厚,也不十分惧怕,周围的邪尸都近不了他的身便被震开。李若似乎就稍稍吃力一些,虽然身手也不错,但是面对这样刀枪不入的邪尸,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应对较轻松的还有邓修文,她刚才插入邪尸的那根银管,似乎颇有玄机,但凡接触到邪尸,一插便入,而且马上就能让一具邪尸彻底无法动弹。我虽然身手在几人中算是最差,但是毕竟有过对付邪尸的经验,加上身上携带了一些驱邪之物,一时间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可是无奈邪尸数量极多,源源不断围了上来,哪怕我们几人再厉害,也无法经受住这样的消耗。眼见这包围圈收缩得越来越小,我们几人也随着体力的消耗而逐渐喘息起来。就在情势不妙的时候,一声奇异的哨声响起,身边的邪尸似乎是接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忽然停住了,只是将我们围在了中间。   哨声刚落,一个人影便出现在了树林之后。从这人影的灵活性来看,显然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想必就是这次袭击的发动者。一阵夜风掠过,吹淡了周围的雾气,而我们也借此看清了来者的样子——他们几人也许不知道,但是我却认出了眼前之人——那在县城内扮成算命道士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风轻云淡的表情;一袭少见的长衫,更显出几分神秘。我稳了稳气息,开口说道:“看来我们猜得没错,果然是你。”此言一出,常空无等人也便明白了来者的身份了。常空无“哼”了一声,说:“看来你就是那想杀了我们的人吧?难道你以为区区几具破邪尸,就想对付得了我们?”那中年人淡淡一笑,说:“我自然没有想仅仅靠此雕虫小技就留下你们六国公传人,本来是想趁你们不备从你们那讨要些东西,只是没想到还是小看了你们,虽然已经引走了那毒医,但是羊踯躅竟然对你们没有起一点效果。”邓修文冷冷接道:“你到底是何人,竟然对我们的事一清二楚,而且似乎隐藏得很深啊,就连我对你的存在都毫不知情,你到底想要什么?”那中年人哈哈一笑,说:“邓愈的后人是吧?果然颇有将门之风。既然你们已经踏入此局的最后一步了,那么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姓魏名振,如果非要说我的身份的话,倒是可以告诉你们,只是这个身份已经许久不用了,我便是当今所存的,最后一名锦衣卫。”   “锦衣卫?”听闻此言,在场人无不脸色一变。若是常人,可能会觉得荒诞不已,一个千年前的官职,却在这么个年代说出来,似乎有些不着边际,但是在场之人皆是明朝臣子之后,听闻“锦衣卫”一词,又如何不心头一动?   李若冷喝一声,说:“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锦衣卫?现在可是民国了。”常空无接着说:“锦衣卫早在洪武二十六年,就被朱元璋正式废除了,虽然在靖难之役成功后,明成祖朱棣重新启用了锦衣卫,可是却早已与朱元璋无关了,难道你想说这一切都是朱元璋的安排?”那自称魏振的中年人却是哈哈一笑,说:“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这东西厂与内行厂却并未随明朝的灭亡而灭亡,却是早已秘密地融入民间,随着朝代与时局的变化不断改头换面——告诉你们也无妨,那天地会便是由我们背后组织操控的。”邓修文冷冷地说:“就算你是锦衣卫之后,那又如何!莫非当初朱元璋未杀我们六家之后,是为了让你们千年之后动手吗?”那魏振却是微微一笑,说:“当初留下锦衣卫,不过是为了朱家之后将来行事方便之用,不过千年已过,锦衣卫早已脱离了朱家后人的控制,变成了历朝最大的地下势力。”“既然毫无瓜葛,你们就好好地控制你们的地下势力好了,为什么再三阻挠我们六人之后?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之前我暗中受到的阻挠,便是你们所做吧?不光是我,之前遭害的六族后人,想必也是你们的手段了?”邓修文看出了其中的玄机,质问道。   听闻此言,让我脑中“嗡”地一声,师父之前所说我父母是被人所害,而那势力又极其强大,叫我不要得罪,难道就是指魏振口中所说的那股势力?我紧紧盯住魏振。那魏振不慌不忙地说:“既然到了这一步了,告诉你们也无妨!不错,之前百般阻挠你们六族的,便是我们的势力。”说着,他见我满目怒火地盯着他,又似无意地说:“那徐家的小子,你也不用瞪着我。没错,你父母的确是我们所杀,想必你师父已经告诉你一些事情了吧,那老家伙还挺厉害,竟然能查到我们这,不过也算他聪明,知道无法与我们抗衡,明智地选择了退让。”“既然如此,当日在县城你为何要出手相助。”我上前一步,怒火中烧。“你可不能死,少了一人,你们又如何进入这鲁王墓?不过现在不要紧了,待我擒住你们几人之后,自然有办法让你们为我开路。”魏振说。   “我还以为你们阻挠我们是为了给那朱元璋守墓呢,没想到你们也在打他的主意啊。”一个声音忽然从树林中响起,那魏振听闻,脸色却是微微一变,哼了一声,说:“没想到那四大药房之人如此没用,竟然都未能留住你。”是李默然!只见李默然从树林中闪身而出,望了望魏振,说:“调虎离山之计而已,你真以为几个小毛孩子就能留住我?至于你调开我,恐怕是因为我的毒术,正好克制你的控尸之术吧?若然没有邪尸相助,光凭你一人,就算再厉害,恐怕也无法将我们全部留下吧?”   魏振似乎被说中要害,面色铁青,已然没有了当初那番气度,只见其从袖中取出一个样式奇特的哨子,一声哨响,周围的邪尸却是忽然行动起来,但是目标不是我们,而是李默然!邓修文见状,一声令下:“协助李默然!”我们几人这才恍然,向着逐渐被邪尸包围的李默然冲去。   李默然依旧是一副默淡不语的样子,只见其衣袖一扬,一片药粉弥漫而开,药粉所过之处,那些邪尸却是一个个行动缓慢了下来。李默然见状,微微一笑,说:“看来我猜得没错,此类刺激神经的毒药,的确对邪尸有克制之效,只要是血肉之躯,必然会受到毒药的影响。”李默然见我们几人冲向他,忙喝一声:“不用担心我!周围空气有毒!不要过来!擒贼先擒王!”说完,手一扬,一个东西向我飞了过来。我抬手一接,是一个乳白色的药丸。这是何物?我正在思索,邓修文瞥见,对我说:“这是李默然的一种独门毒药,名叫‘极乐丹’,鬼油麻所制,其实也不能说是毒药,它能对人起到兴奋效用,兴奋神经肌肉,能短时间内提高人的各项能力,虽有毒害,但是比起它的作用来说,这确是关键时刻的保命利物,你快服下,配合你的七步尘技,定然能接近那魏振!”   鬼油麻我知道,乃漏芦别名,是一种有毒的中药材,对神经和腑脏有刺激作用,虽能入药,但是却极其微量,一般归于毒药之类。没想到这李默然竟然用此物制作出这类药丸,将之从毒药变成这样有奇效的药物,可见此人的确对毒医有着高超的理解和应用。   事不宜迟,我一口吞下极乐丹,片刻便感觉到浑身血脉贲张,心跳加速,稍一运气,便感到一丝温热从丹田之处弥散开来,一股股暖流瞬即充斥到四肢。我精神大振,转向那魏振,一股复仇的怒火在我胸中燃烧起来。   周围邪尸虽然数量不少,但是随着我脚步的加快,以及极乐丹的效果,眼见着我就一点点逼近了魏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就此留下他,以报师父口中所说的灭门之仇!而且此人竟然能操控邪尸,想必那刘氏宗族的事情他多少也知道一些。东方鲎之毒想必此人也深谙,我隐隐感觉到,此人口中所说的明太祖遗留下来的这支锦衣卫,似乎隐藏着解开这个千古奇局的密钥。   那魏振见我逼近,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迎了上来,冷哼一声,说:“本来找的就是你,没想到你竟然主动找死,既然如此,那便先留下你的地图吧。”说完,几个闪身,便靠了上来,伸手向我抓了过来。好在我早已料到——之前在县城内他偶尔露的那几手,我便知道此人身手绝对不凡——所以一看到他出手,我便凝气而立,脚下生风,险而又险地避了开去。可是没想到的是那魏振身手竟然如此了得,其手速竟然比之前县城所见还要快,而其脚下步法,虽不能称为草上飞,却也是快得足以让人吃惊了。   没想到我和他的差距如此之大,这才不过几个回合,我便抵挡不住,露了一个破绽,被其抓住手腕,牢牢地锁住了脉门。魏振冷笑了一下,说:“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之前未杀你们,是因为你们还有利用价值,没想到你们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徐……还是叫你陈四吧,你若是再敢反抗,我便诱发你的东方鲎之毒,将你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不要以为靠区区的一些散方压制住了毒性,便自以为是了。你要是老老实实的,我甚至可以让你彻底消除此毒。”   听闻此言,我心中一惊,看来这东方鲎之毒果然与此人有些关系,若是能从其处觅得解药,那刘氏宗族之人也就不必再饱受此毒之苦了。魏振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些什么,冷冷地说:“不要以为凭你们六人便能抵抗,我是不想杀你们,只想生擒而已,不然你们早就凑不齐六个人了。这些邪尸,不过是我临时制造的帮手而已。”“哼,身背杀亲之仇,我又怎么可能对你唯命是从!”我愤愤地说。“既然如此,”那魏振目露凶光,“就把你变成这些邪尸中的一员吧。”说完,手中扬起一个类似锥子的黑色物体,冲我扎了过来。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破空之声,那魏振猛然停手,只见其手臂一摆,“呼呼”两声,两根寸许长的银针被其牢牢地夹在手中。原来是常空无出手了,虽然与其积怨已深,但是还未破毒之前,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去。而就在魏振阻住银针之时,一股内劲从背后袭来,我身躯猛然一震,却是挣脱开了魏振的掣肘。我转头一看,是冯白冲出包围,将我救了下来。   眼见到手的猎物竟然跑了,魏振脸色铁青,气势咄咄逼人,马上又靠了过来。只听邓修文断喝一声:“快撤!与其保持距离。”我这才发现脚下的草丛中窸窸窣窣动了起来,然后只见一道道五颜六色的东西从眼前闪过,直直地飞向魏振。魏振受此一阻,这才停了下来。我才看清草丛中飞出的,竟然是一条条色彩斑斓的毒蛇!   可是这等小计依旧无法奈何魏振,只见其身边一道道白光闪过,毒蛇纷纷被斩断落地,就连喷出的毒汁也无法沾上其身。但是没想到的是这毒蛇却如潮水一般源源不绝,一时间,就只见眼前一片彩光,空气中弥漫了腥味和淡淡的毒雾。“快走!”邓修文和李默然等人也摆脱了邪尸的纠缠,上来接应我们。邓修文焦急地说:“我废了蛇蛊,杀了其中的蛊蛇,然后常空无用银针浸了蛇血,这才将蛇血沾在了魏振的身上。这蛇蛊平时可以引来方圆十里的毒蛇,而蛊蛇一死,群蛇会立刻疯狂起来,攻击沾有蛇血之人,趁现在他被拖住,我们赶快往深处走,一旦进了瘴气之中,想找我们也不容易了!”   事不宜迟,趁着魏振被困住,我们几人连忙转身往山谷深处奔去。常空无和冯白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跑回帐篷。不一会只见他们将已经被迷倒的北山健拖了出来,带上一起上路。好在近日天气干燥,山林中泥土干硬,并没有留下脚印。   约摸疾奔了两个时辰,就连体力最好的常空无都有些支持不住了,毕竟赶山路消耗体力很大,而且又是夜路,好在隐隐地看到天边擦亮了一丝白线——天亮了。邓修文停下脚步,抬头辨了一下方位,开口说道:“嗯,昨晚虽然走得匆忙,不过好在方向是对的,前面那个山坡后面,便是那布满瘴气的山谷。”我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个让我们六人历经煎熬的责任,终于走到最后一步。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等到晌午时分瘴气减弱的时候再进去。昨夜经过那么一折腾,相信各位体力都有些吃紧。”邓修文提议。那北山健已经醒来,似乎并不同意邓修文的这个提议,看他的样子,似乎十分焦急,无奈他失去了那几个手下之后,在场的人完全不把他当回事了。   我这才算是有了一个休息的机会。到了现在,那极乐丹的副作用却是体现出来了,过度的兴奋刺激后,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的无力感和头晕目眩,可就在我准备小睡一会的时候,李若凑上前来,在我身边转了一圈,有些疑惑地说:“咦?这是什么?”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我的胳膊上,似乎有些微微发光的东西,只是因为阳光的原因,显得很不起眼。邓修文一看,顿时变了脸色:“糟糕!是夜光粉!没想到那魏振心思如此缜密,竟然事事留有后手,昨夜我们在树林中穿行,你难免会将这粉蹭落一些留下记号,他便可以循迹而来了。看来休息一事只能作罢,我们立刻进谷!”   我换下外衣。大家顾不上休息,又急匆匆地顺着邓修文地图上所记的山   谷奔去。待我们翻过小山坡后,面前逐渐狭窄起来。这里可谓杂草丛生,寸步难行,但是为了不留下痕迹,也只能举步维艰地缓缓在树林中穿行。随着周围的空气开始潮湿,气温也开始慢慢变得燥热难耐。这预示着,我们所走的地势在逐渐降低,往两边望去,已经见不到小丘陵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座巍峨的高山。   走着走着,邓修文忽然站住了脚步,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是已经进入山谷之内了。”李默然也开口说:“不错,我已经察觉到空气中开始出现瘴气了,虽然很少,但是能感觉出来。”李默然不愧是毒医的传人,对毒果然是十分敏感,在场的人恐怕也只有他能如此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环境中的毒。   邓修文点了点头,接着说:“既然如此,就做好防护措施吧,以免出现意外。”听闻此言,北山健取出了准备好的防毒面具,套在了头上。之前他一直被我们无视,现在似乎终于抓到了一个出口气的机会,略带轻浮地说:“我还多带了几套,几位需不需要借用一下?”常空无和冯白听了,张了张口,似乎也想用,但是最后还是望了望李默然,没有好意思开口。   李默然微微笑了笑,说:“瘴气,壮医按发病季节分为青草瘴、黄梅瘴、新禾瘴、黄茅瘴;按症状表现及性质分为冷瘴、热瘴、哑瘴,这谷内瘴气与种的瘴气藤有关,属于热瘴,而这破瘴气中医中也颇有方法,一种是薏苡仁,久服之后,可以轻身辟瘴;还有一种是槟榔子,亦可以胜瘴。其余如雄黄、苍术之类,时常拿来烧了熏,亦可以除瘴。我之前那次进谷,准备并不充分,只是服用了薏苡仁,因为谷内瘴气太重,不得不中途退出,不过这次是有备而来,我已经配好了解药,服用之后,可以保证你们一段时间内不受瘴气影响。”说完,他从袋中取出了几颗药丸,给了我们一人一颗。   待我们服用之后,邓修文说:“若只是瘴气,倒也是件好事,就怕山谷深处另有险恶,像之前遇到的机关之类。既然到了这个时候,该是你那张地图发挥作用的时候了,若我没记错的话,上面应该是有几句话吧。”   我缓缓地拿出了那张从刘氏族人处得到的地图,之前因为尚未谈拢,所以我并没有让大家仔细观看,这次我铺开了整张地图,让大家细细地研究一番。这地图实在是过于抽象,就好似藏宝图一般——图中的山峦处弯弯曲曲地画着一些线条,线条的终点,则画了一个人形的标志。我们也只能依稀辨认出,我们所在的,是山谷的谷口,而我们所要寻找的终点,则在我们的西北方。   地图的右下角写了两行字,一行是刘伯温死前说的“五运六气,天人合一;六医归元,破毒生息”,而另一行则是“钻地风,猫须草,仙茅,川芎,苍术,麻仁”,然后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摇了摇头,说:“刘伯温这句话我研究很久,但是却无法理解,也许只有等到进去之后,才有机会了解吧。这六味药材,虽然有几味不是很常见,但是对我们来说也不算生僻——我却不知道写上这六味药材是何用意。”“难道是一味药方?”李若质疑道。邓修文说:“在场的都是行家,难道会看不出来?”我点了点头,说:“的确如此,这几味药材虽然各有用意,但是组合在一起,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也曾经多次用各种剂量配比试验,但是依旧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也许进去之后才能知道用途呢。”李若依旧不死心,说道。“我也想到了,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随身还是携带了这几味药材。”我说道。   邓修文抬头看了看天,说:“时间不早,我们还是先入谷吧,不然被那魏振缠上,就麻烦了。”大家都同意了,于是我们服用了李默然的药,一起走进了山谷之中。   这里果然如同李默然之前所说一样,瘴气极重,我们不过刚刚走了一里多路,瘴气便已经浓郁了起来,虽然有药物抵挡,但是裸露在瘴气中的部位,却是隐隐地感觉到一丝丝不适。继续赶路约摸十五分钟时间,我们就已经无法辨别方向了,因为瘴气已经浓郁呈雾状了。我们就好似走在云中一般。不过好在现在不同以前,想要确定方位的方法还是很多的,走在最前方的邓修文取出指南针,大致确定了一下方向,便示意我们跟上去。而那北山健似乎没有料到这里的瘴气竟然厉害到如此程度,就连他的防毒面具似乎也不是那么好用了——他的呼吸开始沉重起来。李默然摇了摇头,也给了他一颗药丸。   我们就这么云里雾里地不知道走了多久,脚下的杂草逐渐茂密起来,忽然,走在前面的邓修文止住了脚步。我顿时一紧张,忙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了?”邓修文显然也有些紧张了,她指了指前方,说:“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前方的树林中,隐隐约约的有个黑色的影子在瘴雾中若隐若现的。我回头对李默然问道:“这是不是就是你所谓的机关?”李默然摇了摇头,说:“上次我也不知道方向,是一直沿着谷边往内走的。是发现了一些陷阱和机关,可是多数已经年久失修,失去了作用。最后我是被瘴气逼退出来。至于这个东西,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什么陷阱,但我们还是小心为好。”我又望了望常空无——我们中他的身手最好,毕竟是外家出身——但是常空无却说:“都到这个关头了,要么就大家一起行动——我是不会孤身深入的,我可不想成为你们的开路人。”   我听了顿时十分恼火起来,可是到了这个关头,也犯不上和他争吵了。我对邓修文说:“还是我去看看吧。”邓修文点了点头,说:“那你小心点,发现不对劲就立刻退回来。”   我顶着瘴气,一步步地朝着黑影走了过去。到得跟前,我才算是看清楚了黑影到底是什么——一块很大的黑石。我这才算舒了口气,细细打量起来。这块黑石似乎有些年头了,从质地来看,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似乎是后来被安置在此处的。我心里不免有些激动:这块石头的出现,说明我们离想要去的地方越来越近了。   “陈四,没事吧?”背后传来邓修文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原来大家见我没有动静,怕我出现意外,便都跟了上来。我应声道:“没事,不过是一块石头而已,似乎是被人安置在这的。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当时留下的。”李若忽然说道:“咦,这里似乎有字迹。”听闻此话,我们立刻围了过去。这才发现,黑石的正面,若隐若现有一些模糊的痕迹。“是小篆,这是明朝官方文书才用的字体。”李默然开口道,“不过被侵蚀得太过厉害,能辨认的字不多了。”李默然一边说,一边细细观察起来。不一会,他皱着眉头说:“上面有用的信息不多,看得最清楚的,便是‘天路’二字。”天路!从之前常空无等人的口中,我便听到过此词,似乎说的便是进这鲁王墓的路途。这一佐证顿时让大家提起了精神——起码证实了我们到目前为止的方向是正确的。   “等等,这上面还写了一些东西。”李默然说,“这里隐约有一行字:踏入此路,必遭瘴气吞噬,血肉无存。”“看来那布局者过高估计这瘴气的厉害了。区区一点瘴气——血肉无存?我看是吓唬人的。”常空无满不在乎说道。邓修文冷静说道:“古人常识有限。此处瘴气的确浓郁,若不是我们事先准备,要闯此处也是困难。不过万事小心为好,提防里面深处的瘴气直接腐蚀我们的肌肤。”   这块黑石并未影响大家的心绪,毕竟我们几人已身怀奇毒,而且皆见多识广,区区一个恐吓,不能阻挡我们的步伐。我们几人又在瘴雾中走了约半个时辰。瘴气终于渐渐淡了下来,这让我一直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虽然瘴气渐渐淡了,可是周围的温度却越来越高,出现的树木也愈发高大,空气也越来越潮湿,这反常的情况让我们有些费解——我们这可是在皖北,就算温度再高,也不会出现类似热带的气候啊。身体最差的北山健终于坚持不住了,开口说道:“这里怎么和东南亚一般,如此地湿热难耐!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下。”我看了看邓修文,邓修文点了点头,说:“在如此湿热的环境中行进的确会大量消耗人的体力,我们休息一下吧。”   于是我也坐了下来,并且给自己搭了下脉,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脉象,看来之前的瘴气,算是顺利过来了。忽然,一向警觉的冯白开口了,说:“似乎有什么声音?你们听见了吗?”常空无静声聆听了一会,摇了摇头,说:“没有声音啊,老白,你是不是小心过头了?”但是邓修文却紧张起来,说:“冯白内力深厚,六感都强于我们,他既然发现异常,想必是有异状出现,大家不要休息了,提高注意力。”她这么一说,大家又顿时警觉起来。我有些担心地说:“难道是魏振追上来了?”冯白屏气凝神地听着远处的动静,随后摇了摇头,说:“不像是人的声响,声音很杂乱,就如同飞机一般,嗡嗡作响。”李默然听他这么一说,一下子变了脸色,说:“糟糕!我知道那黑石上所说的意思了!”   我们几人顿时向李默然望去。李默然脸色沉重,说:“古人对瘴气的认识非常有限,实际的致病的瘴气大多是由蚊子群飞造成的。大量带有恶性病毒的蚊子聚集在一起飞行,远远地看就像一团黑沉沉的气体。人畜被它们叮咬过之后,便会感染毒菌。古时常常看到森林里乌烟瘴气过后,人就倒下了,实际上瘴气就是蚊虫群飞而成的。这些蚊子能传播恶性疟疾之类的病毒。”李默然话音刚落,我们就听见一片响彻树林的嗡嗡声逼了过来,顺着声音抬头一望,不远处的树林中,一团黑色物体正蠕动着逼近。   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虽然蚊子平日里都十分常见,可是如此大规模的蚊群还真没见过。先不管怎么说,那黑色的一团团蚊子,让人见了就头皮发麻,而那逐渐逼近的“嗡嗡”声,更是让人毛骨悚然。我有些犹豫,望了望邓修文,说:“怎么办?”常空无插话:“蚊子而已,再多也不过是蚊子,中药中驱蚊的药材多了去了,你们来之前不也准备了驱蚊虫的药吗?我们一人涂抹一些,直接冲过去便是。”李默然摇了摇头,说:“之前那黑石上所说的话应该就是指这些蚊子了。既然上面提到血肉无存,想必这些蚊子不简单。”   说话间,蚊群已经逼近了,一些零星的蚊子已经飞到了我们面前,邓修文突然快速伸手一抓,看了看,然后对我们说道:“这些蚊子果然不简单,你们看。”她摊开手掌,大家围上前看,不由得一个个倒吸一口凉气。只见这蚊子足足有小指指头大小,细长的喙足足有半指长短,身上布满了白斑纹,背部披有鳞片,纤细的肚子似乎显示着它们饥饿已久了。“这是什么蚊子?”李若忍不住开口问道。邓修文摇摇头,说:“我蛊术虽然多以蛇虫做引,但是也未曾见过这种蚊子。据我所知中国有6种巨蚊——但最大的也不及这种蚊子——并且都不吸血,只是以其他蚊虫幼虫为食。”“倘若它们也不吸血,那就不用担心了。”我干咳了一下,想缓解一下大家紧张的情绪。李若苦笑了一下,说:“那你们谁去试试?我看给这玩意咬一口,恐怕就不是起一个包那么简单了,何况现在是一群群的——我估计谁进去走一圈,回来就成干尸了。”   我从包中取出了些高良姜、干艾草,说:“谁去试试?”大家也只是望了望,并没有人愿意做第一人,邓修文说:“你点燃艾草,丢出去试试。”我望了望越来越近的蚊群,点燃了艾草,用力朝蚊群的中心丢去。驱蚊药似乎真的起了些作用,药草所经过之处,蚊子都避让开来,可是却没有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离去——只是停顿了一下,然后气势汹汹重又向着我们冲了过来。   糟糕!果然没什么效果!我开口说:“实在不行只能后撤了,后面的瘴气应该可以挡住这些蚊子。”“可是也不能总躲在瘴气中,药效快过了,瘴气会对我们造成影响。”李默然的话又将我们逼入了绝境。“先撤入瘴气,再作打算吧。”邓修文做出了决定,于是大家都迅速后撤,一直退入了瘴气地带中。   果然,那蚊群只是追到瘴气边缘地带,便不敢再进入半分了,但是它们却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而是在瘴气边停住了。“这些玩意还知道玩持久战了,看来是盯上我们了。”李若无奈地说。李默然忽然插上一句话,说:“瘴气解药效果大概不到半个时辰了,我们不能继续在瘴气里呆着了。”常空无急忙问道:“难道没有准备多一些么?”李默然说:“还有一批,是准备出谷的时候用的,现在用了等出谷时怎么办?况且一直被困在此处,就算多少药也不够用的。”邓修文点了点头,说:“李默然说的没错,现在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冲出去了。”常空无有些不悦,说:“怎么冲?难道赌那些巨蚊不吸血吗?”邓修文摇了摇头,说:“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说完,从包内掏出了一个银色的小盒子。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邓修文手中的盒子上。“这是何物?难道是驱虫的药材?”常空无问道。我有些讽刺地说:“你也不想想邓修文是学的什么医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和之前在刘氏宗族以及对付魏振时用的东西一样的,应该是——蛊!”邓修文点了点头,说:“没错,这的确是蛊,这个叫虱蛊,虱蛊是聚集多数的虱虫制成的,虱虫如果侵入人腹,会把人的内脏吃光,而且这虱虫也可以噬咬其他的虫类。”李若问道:“这个东西能对付眼前的蚊群吗?”邓修文摇摇头,说:“不行,虱虫数量太少,蚊群又太多,这虱虫只能拖延一下时间,给我们争取一个脱身的机会。”   李若说:“可是现在我们对谷内的情况不熟悉,若是贸然急进的话,恐怕会误入机关之中,不如再想想是否有其他的办法。”李默然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接着说:“没错,虽然地图上没有标明具体陵墓的位置,但是根据先前的调查,这个山谷并不大,而我们走了这么久,想必已经到了谷内的中心位置了,若是急行,想必会危险重重。”常空无这时却是不耐烦了,开口说道:“别磨磨唧唧的了,难道我们就在这瘴气之中等死?不如出去闯一下,也许还有机会进入墓中。”大家也都明白众人之中,要数常空无和冯白身手和体力最好,他们二人自然会赞同这个办法,但是其他人就很难说一定可以脱身了。   邓修文点了点头,说:“没有时间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试一试,一会我用蛊拖延一下蚊群,大家全力向北面跑,希望能摆脱蚊群。”见邓修文都如此说,李默然等人也只好接受这个办法。   于是邓修文手拿银盒,向蚊群走去,我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众人也都一一跟了上来。忽然,邓修文回过头来,低声对我说道:“一会你盯住北山健,我看那常空无对逃脱胸有成竹,似乎另有脱身之法,而他们似乎与北山健有什么利害关系,必然会保护北山健。你若是能缠住北山健,也许能安全脱身。”我微微一怔,还未来得及想为何邓修文会忽然好心提醒我,只见她已经走出了瘴气的范围。   蚊群似乎感觉到了我们的出现,一下子“嗡嗡”地围了上来。只见邓修文手一扬,一片淡灰色的雾状东西一下子弥散在了蚊群之中。只见那蚊群果然是一下子停了下来,乱作一团。“快走!”邓修文一声大喝,众人一下子冲了出去。   不出所料,那常空无和冯白果然体力过人,跑在了最前面,而北山健由于体力不行,落在队伍最后。这时,只见常空无忽然对冯白使了个眼色,两人逐渐放慢脚步,一左一右将北山健夹在中间。   背后的“嗡嗡”声又出现了,看来那虱虫也未能拖延太久,众人的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若是无法摆脱蚊群,不消多久,便会被蚊群吞噬!就在这时,前方的树林忽然出现一个岔口。常空无一见,顿时眼前一亮,大声喊道:“蚊群穷追不舍,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全军覆没,不如在前方我们兵分两路,分散蚊群,也许还有求生的机会。”话音刚落,还未等众人开口,只见常空无与冯白忽然架起北山健,用力一提,骤然加快速度。众人吃了一惊——常空无和冯白果然留有后手。只见两人架着北山健,速度也不落下风——比众人还要快!   好在之前有邓修文的提醒,我一见两人苗头不对,立刻伸出双臂,死死地抱住了北山健。忽然加上我这么一个百余斤的活人,只见常空无和冯白身形一缓,一下子慢了下来。冯白回头一见是我,顿时满目怒火,可是现在却没有时间发火了,因为被我这么一拖,我们四人一下子被落了下来,而身后的蚊群,已经近在眼前了。   冯白面色通红,大喝一声,暗提内劲;那边常空无也用力一拉,二人竟然生生地架起了我们两人!只见他们脚下如风,竟然一下子又飞速跑了起来。顷刻间,就追上了邓修文等人。   二人顾不得回头,直接一头扎进了左边的一条岔路,一路狂奔起来。大约跑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人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看来是已经消耗完了内劲。终于,两人坚持不住,停了下来,不过好在后方没有了那“嗡嗡”的声音。可我心里却紧张了起来:一是蚊群没有追上来,想必是去追邓修文他们几人了,如此一来,他们几人怕是要凶多吉少;二是这常空无和冯白与我一向不和,之前还动过杀手,加上此番阻挠他们逃离,现今我孤身一人,看来要有危险了。   果然,那常空无缓了缓劲,目露凶光走了过来,说:“你个臭小子!竟然几次三番阻挠我们的好事,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还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我一边后退着,一边暗暗运起了七步尘技,说:“现在这非常时期,还是不要为那些私人恩怨纠缠不休了吧,我们还是想想如何去解救邓修文他们。”常空无却是完全不在乎,说:“就算要救,也要先让你吃些苦头,然后再救!”   就在我与他们二人对峙之时,却忘了注意脚下,忽然,似乎踩到了一个什么软软的东西,只听“嘶嘶”几声,然后“轰”地一声,我们三人坠向一个大坑。   我眼前一黑,连滚带滑一路扑棱棱地坠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扑通”一声跌到了底。好在地面也是泥土,虽然摔了个结实,我活动了一下四肢,除了酸痛并没有骨折。   我刚着地没多久,身边便传来“扑通扑通”两声,想必是常空无与冯白也掉了下来。果然,没一会,便听到了常空无骂骂咧咧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刺眼的黄光亮了起来。现在毕竟不是过去那个提灯点火的年代了,这次行程我们准备比较充分,而常空无和冯白更是从北山健那里得到了不少军用装备。但是这坑底实在太黑,而且似乎面积挺大,手电光也照不了多远。随着光线的亮起,常空无显然也发现了我的处境,只见他满脸的怒火,直接走了上来,说:“都是你个废物!尽给我们添麻烦,这下可把我们拖累惨了!”冯白抬头望了望,只见这个坑非常深,抬头只能望见一小片白点般的天空。冯白止住了常空无,说:“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了,关键是如何脱身,先留着这家伙吧,自然有用。”常空无十分不满,说:“这家伙论身手比不上你我,论心计比不上那娘们和那毒怪,就连见识也没那李若多,要他何用?”冯白摇了摇头,说:“现在这个样子,多一个人比少一个人好,还是先放他一马,等想办法出去了再说。”   我见二人似乎放弃了继续与我为敌,也微微松了口气——毕竟我一人对付他二人毫无把握——便缓缓地说:“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联手合作,想想如何从此处出去吧。”我指了指他们,接着说,“我们四人分四个方向摸索,看看这个坑到底有多大,有没有容易爬上去的地方。”   听我这么一说,常空无和冯白的脸刷地一下白了。我一愣,却是忽然想起来,刚才除了我掉下来之后传来“扑通”两声,并无第三声,哪来的四人?而且在上面的时候,那北山健离我们都很远,想必也牵连不到他。只是,在常空无那昏黄的手电光下,我隐隐地看到,我的对面,站着三个黑黑的人影!   其中两个必然是常空无和冯白了,那么,还有一个呢?我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常空无和冯白虽然也是吃了一惊,但是两人毕竟见多识广,霎时便作出反应:两人非常默契地往两边一闪,冯白大喝一声,一掌冲着背后的黑影胸口拍了过去,而常空无则是双手探出,直直地捏向黑影的膝盖。   黑暗中我也看不清楚情况,只能借着被常空无丢在地上的手电光模模糊糊看到三个黑影扭成一团。片该之后,三个黑影终于停止了扭动。常空无拾起地上的手电筒,喘了口气,说:“妈的,吓了老子一跳,这玩意不就是先前魏振控制的那邪尸嘛。”冯白也喘着气站了起来,说:“是倒是,但是这具邪尸似乎是……死了?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常空无说:“谁知道呢,但是这个坑到底是做什么的?地下没有利刃,没有毒物,就留一具已经不会动的邪尸,难道这个就是陷阱?咦?这是什么?”常空无似乎发现了什么,将手电照了过去。只见邪尸倒下的身后,有一个半人大小洞口,似乎通往什么地方。   “这是什么?难道是什么机关?”常空无疑惑道。我有些无奈地说:“现在这个情况,别无他法了,还是进去看看吧,也许能出去呢。”冯白和常空无交换了一下眼色,说:“嗯,那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你在前面好了。”我就知道这两人对我是没安好心,我“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弯下腰来,匍匐着钻进了洞里。   我顺着窄小的坑洞缓缓地爬着。这洞很小,仅仅只能容纳一人匍匐通过,而从周围的土壁上可以看出,这个洞似乎是临时挖掘出来的,四处布满了凌乱的划痕。我心里这才算稍稍安稳了一些——这起码说明,这个洞里,应该不会有什么机关了。   常空无和冯白紧紧地跟在我身后,用微弱的手电光给我照着前面的路。我越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个洞似乎不像是出去的,反而是越走越下,似乎往地下深处去了……但是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身后那两个家伙也不是那么好摆平的,倘若能找到出路,寻到机会,也许能够安全脱身。想到这儿,我不由得又开始担心邓修文等人了,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逃脱巨蚊的追逐。   也不知道就这样在黑暗中爬行了多久,忽然,面前一下开阔起来!我爬出洞口,站起身来。在黑暗中呆了这么久,眼睛算是逐渐适应了这里的黑暗。我打量起我们所处的地方。   这里似乎并不是我们想要去的地方,因为周围无尽的黑暗中是冰冷的墙壁,那斑驳阴冷的青石,略带霉味,以及少许土腥味。一个想法顿时在我脑海中闪现:我们没有出去,而是,进来了!   “臭小子,别挡路!”身后传来声音,原来是那常空无和冯白见我出来半晌没有动静,也按捺不住,爬了出来。常空无一爬出洞口,显然愣住了,他拿着手电四处照射。可惜不知道是这里实在太暗,还是周围的墙壁有吸光物质,手电光始终只能笼罩在我们几人身边一两米的范围,再延伸出去,就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我们似乎是误打误撞,来到想来的地方了。”冯白低声说道。“你是说,我们进了鲁王墓?”常空无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问道。冯白点了点头,说:“恐怕真是的,这山谷内地下除了鲁王墓,应该不会再有这样的东西。只是没想到我们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竟全不费工夫,天意啊!看来事隔千年,我们几人身上背负的剧毒终于有机会祛除了!”我并没有冯白那么激动,而是顺着墙边慢慢走。如果说这是个巧合,那么坑里那具邪尸从何而来?在这被称为“天路”的鲁王墓之途中,危险,随时而至。   我转身对二人说道:“如果我们现在真的在鲁王墓中的话,那么这里也不是我们的目的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甬道。想到主墓室的话,这是必经之路,但是也是最危险的路程,因为一般防范盗墓者的重要机关,都会出现在这条路上,而我们几人也并不是土夫子,能否顺利通过倒是一个未知之数。”   冯白听我这么一说,倒也认真地思考了起来。过了一会,他走到我身边,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我,说:“到了现在这个紧要关头,我们再斗下去也没有多大意思了,现在多一个人便是一份力量,既然如此,就让我们联手吧!”我“哼”了一声,虽然没有拒绝,但是我也知道他们二人绝对不是那种有难同当之人,只是情况的确如他所说,所以我也没有表示反对。   冯白忽然神秘地笑了笑,对我说:“其实我们之间不过是一点误会而已。我知道,你觉得我们两个曾经对你不利过,所以心中存有芥蒂。”我有些不屑地说:“我倒不是那心胸狭窄之人,只是人与人之间,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招人讨厌。”听我此言,那常空无倒是又要蹦了起来,但是立刻被冯白按住了。冯白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是觉得我二人做事过于自私,手段不甚光彩是吧?但是你别忘了,我们六人中的其他几人,又有哪个身上是干净的呢?李若杀了老天祥家中那么多人,那李默然拿活人养毒,你不也是见过了么?”   冯白此言真是击中了我的要害——虽然我一直似乎与李若、李默然几人走得较为近一些,但是我对二人之前所做的那些事却是始终有些耿耿于怀。我故作镇静,说:“我并没有说就倾向他们二人,我不过是与那邓修文有合作之约而已。”“哦?那么你是不是觉得那女人对你挺好的?”冯白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哼哼,我告诉你吧,那不过是因为你对她目前有利用价值而已。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几人都以她为主么?哼,不要以为区区一个南疆蛊医就能让我们二人俯首称臣,我们四人之所以听她的指挥,那是因为,我们几人身上都中了她的蛊!至于你嘛,也自然是难逃魔掌了!”   什么?冯白的话一下子让我心中一惊!我故作镇静,说:“冯兄,想要收买我的心,也不用出此手段吧?”冯白哈哈一笑,说:“我就知道那女人在你心里有点位置,你不信是吧?来,试试这个。”说完,冯白摸出了一剂草药来。我接过来一看,原来是炙甘草。这炙甘草乃是一味补药,有甘温助脾、补中益气和胃之用。   我疑惑地望了望冯白。冯白见我不解,解释道:“蛊术虽然我不曾研究过,但是行走江湖多年,学医之人,对此术也有了解,过去蛊在湖北、湘西曾经闹得非常厉害,人人谈蛊色变,当地人有很多养蛊,而且多为恶蛊,所以当地人大多有很多预防之法,比如凡房屋整洁、无灰尘蛛网的,是藏蛊之家,切勿与之往来,而这鉴别是否中蛊之法,我也略学了一二,以生黄豆食之,入口不闻腥臭,是中蛊毒;以炙甘草一寸嚼之,咽汁随之吐出的,是中蛊毒;插银针于一已熟的鸭蛋内,含入口内,一小时后取出视之,如蛋白俱黑者,是中蛊毒。现在这是炙甘草,你不妨入口,一试便知。”   我皱了皱眉头,将信将疑地将炙甘草放入口中,咀嚼一番,便吐了出来。果然,我只觉得喉头一痒,略有呕吐之感,待细细一看,果然是咽汁随着炙甘草吐了出来。我心中一沉:难道冯白所说是真的?那邓修文真的对我下了蛊?可是又是何时下蛊的?   冯白见我不语,嘿嘿一笑,说:“这女人手段狠毒,而且下蛊手段极为隐蔽,我们几人都是在不知不觉中中了她的招,而我们所中之蛊毒,据她所说,只要这半年内她用蛊医手段将蛊拔出,便无任何大碍,可是要我们必须听她的命令。我和常空无虽然对内家医术不差,却是拿这蛊毒毫无办法;李若的药膳,也对此束手无策;我们几人之中唯一有可能解蛊毒的便是那李默然,可是那李默然似乎与她关系甚好,竟然对此事置之不理!我看那毒人八成是对那女人动了心吧?哈哈!”   我虽然对冯白的话将信将疑,但是依旧稳了稳情绪,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的手段?”冯白似乎察觉到了我内心的变化,冷笑一声,说:“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是希望我们几人能好好地合作,毕竟现在我们已经进了鲁王墓。”   “这些无用之语就不用说了。我既然和你们来了,相信你也明白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只要你们二人不主动犯我,我自然也不会做出什么举动。”说完,我便不再理睬他。冯白微微眯眼,说:“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闯一闯这天路吧!”说完,我们几人便借着手电光,顺着甬道向深处走去。   我们几人提高警惕——毕竟天路之说给我们心里都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可顺着黑暗的甬道走了很久,却一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冯白说:“一般来说,这甬道之处并不会做什么机关,古代帝王墓的甬道,一般是留给后人祭拜通行之用,恐怕要说危险的话,便是快到墓室的时候。”   我没有回答,毕竟对这土夫子的领域,我也是一窍不通。见我不再搭腔,冯白也不再说什么了。于是我们几人就这么默默地在黑暗中行进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远处出现了一点亮光,这让我们一下子来了精神,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疑问:这地下墓穴中,从何处而来的光亮?但是再怎么说,这也是给我们指了一个方向,证明我们并没有走错。于是我们加紧了脚步,向亮光处走去。   随着离亮光越来越近,才发现前方是越来越亮,似乎是一个出口,难道我们又走出了鲁王墓?可是我们并没有感觉到往上走啊,按理说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地下的深处才对啊。猜测不如亲身一看,冯白和常空无自然地提高了警惕,一前一后地夹着我,向着出口走去。   终于,前方的甬道走到了尽头。我们三人一口气走完了甬道,却都愣住了,因为眼前并不是想象中黑暗的墓室。在我们眼前的,是一片庞大的森林,远远望去,不远处还有几座小山丘,一阵微风吹过,地上的野花和青草,发出沙沙的声响,而抬头望去,正空中一轮明日高悬在空中。“这……这是?难道我们又出来了?”见到眼前一幕,冯白也不由得愣住了。我从吃惊中回过神来,四处打量了一番,说:“不像,这里的树木和环境,并不像之前谷中所见,而且按理说,我们应还在地下才对,难道……”我又抬起头,阳光并不算刺眼,我眯起眼睛,细细地扫视了一番,却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不由吃惊地张大了嘴,说:“不对,我们还在地下!”   “什么?”冯白和常空无吃了一惊,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这里明日当头,微风拂面,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和起伏的小山丘,哪里像是阴暗的地下,更别说是在墓中了。我抬手指了指天空,说:“你们遮挡一下光线,仔细地看看那太阳的周围。”冯白和常空无顺着我指的方向望去,凝神片刻,也发现了端倪。常空无结结巴巴地说:“那天空——不,不是天空——难道是石壁?”冯白也有些沉重地说:“没错,那发光的并不是太阳,似乎是什么发光的物体,而顶上周围则是石壁——看来,我们似乎是在这山谷中某座山的中间了,只是这样内部中空的山是如何形成的?难道是那朱元璋动用人力开凿出来的?”   我摇了摇头,说:“看来传闻那朱元璋和他儿子鲁荒王一样沉迷于炼丹成仙之术,确实不假。这哪里像座陵墓,倒像是世外仙人的桃源一般了。”冯白扫视了四周一圈,说:“的确不假,本以为进入甬道,出来就可以到那鲁王墓的主墓室了,没想到却来到了这么个鬼地方。这么一来,如何出去倒是个问题了。”常空无说:“怕什么,这里有花有草的,咱们就在这慢慢找,反正不会饿死对吧?”冯白点了点头,说:“这倒也是,起码比上面的山谷要安全一些,我们只要小心是否有机关暗器便可以了。”   听他们这么一说,我却摇了摇头,说:“事情恐怕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你们有没有发现有点不对劲?”常空无和冯白静了下来,警惕地扫视了周围一遍,接着,两人一下子变了脸色。冯白凝重地说:“这里是真的有点诡异啊!”我点了点头,说:“你们也发现了么?这里有山有树,有光有风,但是这样的环境里,却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活物!”我们三人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冯白接着说:“以我的听觉,方圆几里地有什么动静都逃不出我的耳朵,可是这里却是静得异常,刚才我们都被这里的环境蒙蔽了,现在仔细一听才发现,这里死气沉沉的,别说鸟叫,就连虫鸣都没有。”我苦笑了一下,说:“也许我们三人就是这里千年来唯一的活物吧。”   这里的环境看起来与外面无异,按理说不可能连昆虫都没有,可是这里就是毫无生气,这倒符合了我们还在墓中的这个说法,但若是朱元璋花了如此大的力气建了这地方,那么他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或者,这里有什么东西会杀灭所有的活物?   “先不管这么多了,四处探探才是最重要的。既然进来了,就不能空手走。”常空无的性子上来了,坚定地说道。我没有反对,走到了这一步,我心里也是充满了好奇,想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玄机,起码到现在,除了之前的巨蚊,我们还没有遇到所谓“天路”上的更多凶险。   于是我们三人四处观察了一下,选定了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为方向,向着树林中走去。走进树林之中,心中却是越发地警惕起来,而这里的树木枝干上,甚至连一个虫眼都没有,这更证实了我们几人之前的推断,不由让我们心中一阵阵发虚。   走着走着,忽然,我闻到了一股味道,这个,似乎是煮的什么汤羹的香味,我摇了摇头,心想是不是腹中饥饿了,竟然产生了幻觉,这深山古墓中,何来的汤羹?我正准备开口问,没想到那常空无和冯白也是停住了脚步,两人也面色怪异地抽动着鼻子。冯白开口说道:“这里怎么会出现汤羹的香味?”   这突如其来的香味一下子打乱了我们的计划,“难道是邓修文他们进来了?”我不由得做出了这样的一个推测,说道。而常空无和冯白显然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个结果。他们二人皱了皱眉,说:“不管如何,我们还是去看看吧。”说完,冯白靠着他的嗅觉,带着我们朝密林中走去。   在这毫无生气的树林中曲折地走了半晌,我也显然地嗅到了这股香味,愈发明显,也愈发真实起来。难道真的是有人也进来了正在煮汤果腹?我正在揣测着,忽然,眼前的树林中,出现了一座小草屋。   “这……这是什么?”我们三人都震惊了。若是在外面,深山老林之中出现这样一个茅屋,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但是这里可是在墓中啊!虽然这个墓的确看起来并不像个墓,但是这里面出现这样的一个地方,还不如出现一座宫殿更让我们容易接受一些。冯白嗅了嗅,说:“香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我们进去看看吧。”我仔细地听了听,屋内似乎并没有人的动静。我苦笑了一下,说:“难道这墓里还有守山的么?这草屋就像是守山人住的一样。”这时,常空无的急性子又上来了,骂骂咧咧道:“管它是什么呢!咱们进去看看再说!若是魏振那个王八蛋,我正好找他算账。”说完,便走了进去。   我和冯白也连忙跟了上去。我们一左一右地站在门边,猛地一下推开了门。门并没有上锁,而是虚掩着的。我们朝屋内望去,陈设很简陋,没有什么东西,地上横七竖八地放着几个石凳;屋子的角落,是一个灶台,灶台上面,放着一口大锅,香味正是从锅内传出来。   冯白蹲了下来,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地面,说:“没有脚印和痕迹,地上的灰尘也很均匀,似乎很久没有人居住,可是……”我们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又集中到了那口散发着香味的大锅上。锅下的灶台里,火苗“噼啪”地燃烧着;锅里还不时地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锅里的汤似乎开了,一股浓厚的香味散发了出来,弥漫在整个草屋内。我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自从进谷以来,我们便风餐露宿,基本没有能好好地吃点什么,而经历昨晚之事到现在,我们都没有进食,现在闻到这股香味,肚子里不由得开始打起了鼓。   “不如尝尝看,味道一定很不错!”我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让自己吓了一跳。若按冯白所说,这锅放在这不知道多少年没动过了,现在突然冒出一锅汤来,怎么听起来倒像是鬼故事中的情节了。我甩了甩头,愈发感觉到这里的诡异。此地不宜久留,我准备叫冯白他们离开,可是一转身,却发现他们二人有些不对劲了。   我转身望去,只见冯白和常空无的眼睛里失去了往日的清晰,目光浑浊呆滞,整个人一下子迟钝了起来。怎么回事?难道是撞邪了?我急忙上前,一把把住冯白脉门。片刻,只觉得他的脉象为深沉与伏匿之象,脉动部位比沉脉更深,须重按着骨始可应指,甚至伏而不现。我心中不由一惊,这样的脉象常见于邪闭、厥证和痛极之人,多因邪气内伏、阴邪入体而致,难道这二人是真的招了邪不成?但是冯白和常空无并不是普通人,也都是精通医道之人,尤其那冯白内气深厚,警惕极高,一般手段又如何能令他中招?   我扫视了一下四周,屋子里并无奇怪的地方,那么又是什么导致他们二人出现这样的情况?等等,那正在熬煮的汤,不就是最大的诡异之处么?难道是这汤?我不由得将目光集中在那口散发着香气的大锅上。看来这锅汤果然有古怪,还是毁去为好。想到此处,我便顺手抄起地上的一个石凳,向大锅砸去。   没想到原本呆立的常空无却忽然出了手,一把拦下了我丢出去的石凳。我吃了一惊,忙喊道:“怎么了?你没事吧?”常空无神色诡异,但是目光已不是之前那般的呆滞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贪婪!   只听见冯白口中似乎也发出了一些喃喃声:“好饿……好吃……”接着,就看他和常空无缓缓地向那锅汤走去,竟全然不顾沸腾的汤水,将手向汤中伸去!我急了——虽然他们二人和我不对路子,但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人去喝这锅汤。这汤实在是太诡异,仅仅闻到便有此般威力,若是喝下,那还不是必死无疑?我抢先一步冲了上去,一把拦住了冯白和常空无,没想到两人虽然神志不清,但是身手依旧灵活,却见常空无“呼”地一下扯住我,一个反手将我锁住,而那冯白则抵住我的脖颈,将我的脸向锅中按下去。   我一下惊出一身冷汗,眼见鼻尖离沸腾的汤越来越近,但是我却怎么也无法挣脱开二人的束缚。而此时,随着那汤的香味不断近距离地刺激着我的嗅觉,我也开始慢慢地意识模糊起来,似乎觉得眼前的这锅汤美味无比,若能喝上一口,一定是坐享天下口福。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愈来愈强烈,渐渐地,我的意识终于失去了控制,微微张开口,向锅中的汤吮去。   “不能喝!”一声大喝在门外响起,一下子又将我的意识拉了回来,我连忙冷静了一下,似乎师父以前对我说过,我所练的七步尘技乃是道家至宝,入此道之人,身体对邪异之物有一定的克制作用,这也许就是我一直没有完全丧失意识的原因吧。   紧接着,门外便传来“砰”地一声巨响,然后我就觉得身体一松,摆脱了冯白和常空无的控制。我转身一看,心中一下子莫名地激动了起来,因为出现的人,正是邓修文一行人!   见到他们几人平安无事,我心里的石头才算是落了地,而再见邓修文,心中却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了,似乎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但是想到之前冯白对我说的话,又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很想把下蛊之事问个清楚。我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我开口说道:“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你们怎么逃脱巨蚊的?没想到你们竟然也来到了这里,这里到底是不是鲁王墓?”   邓修文摇摇头,说:“一言难尽,此处不是说话之处。这里危机重重,这个小屋里的玄机更是不只这一锅汤这么简单。我们先带着常空无他们离开。”说完,邓修文望了望屋外,又接着说道,“‘它们’似乎接近了,我们赶快离开!”听闻邓修文此言,一向冷静的李默然也变了脸色,对我说道:“没事了吧?我们快走!李若,你带上冯白,我带着常空无。”说完两人背起昏迷的常空无和冯白,急匆匆地跑出了屋子。我急忙拉住邓修文,问道:“怎么了?什么东西接近了?难道那些巨蚊还追到此处不成?”邓修文面色焦急,有些紧张地说:“不是,他们可比巨蚊可怕多了!不宜多说了,我们赶快离开。”   说完,邓修文一把拉住我,将我拽出了屋子,跟在李默然等人后面往树林中跑去。就在这个时候,我似乎听到不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了阵阵梵音!   这里怎么会有梵音?难道是我听错了?可是我还没来得及细听,就被邓修文给拉进了树林之中。李默然等人似乎十分急躁,一边跑着,一边不时地回头听着什么,就这样跑跑停停的,我们跑到了树林的尽头。   树林的尽头是一处峭壁,似乎翻过这座峭壁,便是之前我和常空无他们看到的那个小山丘了。我本来以为他们会一鼓作气地翻过去,没想到邓修文突然说了一句:“安全了,他们没有反应了。”只见李默然和李若似乎一下子松了口气,将背着的人放在一边,重重地坐了下来。这时我才发现,那李默然和李若,似乎都受了伤。   “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追你们?”我连忙问道。邓修文眉头紧锁,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沉思片刻,忽然反问我:“刘氏族人的地图还在你那么?”我疑惑地点了点头,说:“在,怎么了?”“给我看看。”我掏出地图,交给了邓修文。邓修文却不知从何处又拿出了一张仿佛是地图的东西,因为上面也画着一些奇怪的线条,但是却看不出任何意义。只见她将两张地图放在一起,细细地观察起来,不时地点头,不时地摇头。我忍不住了,问道:“这张东西你从哪弄来的?”邓修文摇了摇头,说:“这也是我们在这里面无意中得到的。”“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找进来的?又遇到了什么事?竟然连李默然都受伤了……”   邓修文想了想,说:“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但是那些东西很危险,等你见到了,自然会明白,我没办法形容那些东西。至于怎么进来的,其实还是靠了你。”“靠我?那是怎么回事?”邓修文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冯白应该是和你说了些什么吧。”我微微一愣,说:“你怎么知道的?”邓修文冷笑一声,说:“我还能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么?既然他说了,那我就告诉你吧——找到你们,正是靠了你身上所中的蛊。”“什么!”我头“嗡”地一下,没想到冯白所说的竟然是真!就连我,也不知什么时候被邓修文下了蛊。邓修文瞥了我一眼,说:“你所中的和他们二人中的蛊不一样,你所中的不过是子蛊而已,正因为你身上的子蛊,我才能靠母蛊感应到你们所在的方向和大致位置。你所中的蛊名叫子母蛊,子蛊入人体之后,中蛊之人身上的毛孔会散发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气味,只有我的母蛊蛊虫能感觉得到。你所到之处,都会留下这股痕迹,我正是靠了母蛊,才寻到你们所掉落的那个坑道,这才一路找了上来。”   尽管邓修文这么说,但是却一下子改变了我对她的印象:原来我们几人,归根到底不过是利益驱使走到一起!我冷冰冰地问道:“冯白和常空无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个屋子里怎么了?”邓修文微微一笑,说:“这个你就要感谢李若了,否则你们三人都难逃一劫。”我望了望李若。李若似乎才缓过劲来,摸了摸头,说:“你们三人也算是开了眼界,那锅中所煮之汤,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迷魂汤了。你可别以为这迷魂汤就是外面那些所谓迷魂药所制的汤,这汤可是正宗已经失传了的药膳中的迷魂汤,据说其中采用了四十六味食材、二十八味药材烹制而成,奇香扑鼻,一旦有人闻到,立刻就会控制不住,忍不住想去喝一口,仅仅是香味,便足以让人产生幻觉,可是倘若你喝下去一口,那么马上就会变成活死人,心跳脉象都有,但是却没有了意识!有传说地府孟婆所喂之汤便是此汤。这汤我也仅仅是在学药膳之时从一本古籍上略有所闻,实际却也是未曾见过,这次若不是你所学的道家七步尘技对人的灵台有清神之效,你也早就失去意识了,不过好在你们都没喝下去。现在我们远离了香味,过一会冯白和常空无便能恢复意识了——我们可不想背着他们到处跑。要是再遇到那些东西,估计我们就全交代了。”说到此处,李若的脸色都变了,似乎对口中的那些东西有着深深的忌惮。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我又忍不住向邓修文问道。邓修文面色凝重地说:“只能继续往里面闯了,因为,我们已经无法从这个坑中出去了。”   “进来的那个洞口已经彻底崩塌了,想出去也要另寻他法了,至少目前来看,还是有一条出去的路的。”邓修文说。我疑惑地问:“你知道出去的路了?”邓修文没有说话,指了指上面。我抬起头来,只见正对着我们的,便是天空中那个所谓的“太阳”。李默然突然开口说:“那并不是什么太阳,也不是所谓发光的宝石之类,那是个洞口,类似火山口,我也不知道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力开凿的,那里似乎装有什么聚光的东西,外面的阳光无论从什么角度射下都会从上面那个洞口折射到这里面,所以它看起来就和太阳一般,而这个洞里面也似乎自成一个世界。如果要说出去的话,上面的那个洞口就是我们目前最直接的出路了。”   我有些乍舌地望了望,只见顶部离地有近百米的高度,显然从周围的岩壁攀爬上去是不可能的。邓修文看出了我的想法,说道:“这里被朱元璋弄成这个样子,显然是精心而为之。如果这个山洞不是天然形成而是人力开凿的话,起码需要几十年的时间。这里的玄机肯定不会仅仅如表面所见的那般。”说到这里,邓修文又拿出了刚才的那张貌似地图的东西,继续说道,“我之前就一直疑惑,为何刘伯温留下的地图如此地简单,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直到得到这张地图,我才明白了,你们看。”邓修文将两张地图重合了起来,只见之前毫无意义的线条重叠在一起,却是形成了一条条类似道路的图形,而线条的终点,画着一个类似丘陵的图形。我不由得将目光移到了之前进洞便看到的那个小山丘上。远远望去,远处树林后的那座小山丘,似乎和图上所画的丘陵一模一样!   “那就是目的地么?”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那我们还等什么,还不快动身?”邓修文摇摇头,说:“没有那么简单,虽然看起来只要到达那个山丘便可以,但是如果这样的话,那这上面所画的路线岂不是多此一举?我们三人之前便遇到了危险,而你们三人也险些丧命,看来想要安全地到达那里,就非按照地图上的路线行进不可。”我皱了皱眉头。在发现邓修文给我下蛊这件事之后,我一下子失去了之前对她的信任,她所说的话,我都不得不多加揣摩了。我开口说道:“我们六人一起,小心一些,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吧。”我还未说完,李若便开口了:“你不知道这里的厉害,我们三人差点就没能活着出来,这里机关重重,你难道不觉得那锅汤会煮沸很奇怪么?那锅下的灶台必然染有白磷,你们三人之前四处走动,触动了机关,点燃了灶台,将迷魂汤煮沸,散发出香味,吸引你们进屋。这些看似不可思议,但是不得不说,这是有人精心安排好的陷阱。”   我不置可否。“但是这图上所画的路线到底在什么地方?难不成这附近还有铺好的路不成?”我又反问道。邓修文指了指地图,说:“你看,地图上所画的路线的另一头,便是一个类似入口的地方。从这个入口出来之后,按照地图上的路线走的话,应该就可以安全了。”“你能确定这个入口就是我们进来的地方么?毕竟我和常空无他们进来的方式,实在是有些太过巧合了。”“可是目前也只有这一条路可选了。我们只能回到入口处,走一走试试了。”邓修文说。   我点了点头,说:“好吧,但是我们是不是先把常空无和冯白弄醒?”邓修文看了看李默然,说:“默然,你有办法么?”李默然点点头,说:“应该问题不大,给我点时间。”就在这时,忽然远处又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一阵阵梵音。听到这个声音,邓修文三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邓修文焦急地说:“快点动手!他们又来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一向冷静的邓修文此刻显得如此慌张,似乎这梵音令他们三人都十分忌惮和恐慌。我不由得问道:“他们到底是什么?”邓修文没有回答我,只是催促着李默然:“快点弄醒他们!我们赶快离开!”李默然点了点头,从袋中掏出两颗药丸,喂进了常空无和冯白的口中,不消片刻,常空无和冯白二人猛地一阵抽搐,缓缓睁开了眼睛。   常空无和冯白似乎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目光有些呆滞。半晌,常空无忽然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张大了嘴,指着邓修文说:“你……你……你们怎么在这里?我们这是怎么了?”邓修文似乎对他们二人十分不满,冷冷地说:“没时间和你解释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要是不想死的话,就赶快跟我们走。”说完,邓修文便转身,朝着之前我们进来的那个入口的方向走去。李默然和李若也没有搭理他们二人,转身跟着邓修文离开了。   冯白望了望我,怔了怔,狠狠地说:“是不是你小子对我们做了什么?”我冷笑了一下,说:“我可没那个兴趣,不过邓修文说的没错,这里的凶险,不是你们所能想象的,若是不想死,还是跟着走吧。”说完,我也离开了。常空无和冯白眼见别无他法,两人耳语了一阵,便跟了上来。   我们一行六人顺着树林朝来时的方向缓缓地前进着,虽然速度不快,但是走在最前面的邓修文和李默然还是十分地谨慎和小心,时刻注意着周围环境和地面。渐渐地,我感觉到那神秘的梵音越来越远了,最后慢慢消失了,或许是甩开他们了吧。邓修文三人也发觉了这一点,三人似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是仍旧未放松一点警觉。   我们一路走来,树林里依旧是一片死寂,这更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想——这个山洞内,没有一个活物!一想到我们六人或许便是这山洞里千年以来唯一的活物,我不由得感觉到有些后背发凉。   走着走着,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我有些忍耐不住了,几步追上了前面的邓修文,小声地问道:“墓中到底有何玄机?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这里面似乎没有活物。”邓修文淡淡地望了我一眼,颇有意味地说:“你也注意到了么?没错,我们一进来便发现了。”“那么,那梵音?”“我也不知道,那到底算不算活物。”邓修文似乎很忌惮说起这个,很快地就避开了这个话题,不再搭理我。我也没有再追问下去。经历了这几件事,我隐约地觉得,我们这六人联盟,似乎已经有些动摇了。   就这么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我却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按照我们来时的时间,走了这么久,方向也对的话,应该早就走到入口处了,但是为何我们还在这树林里面转悠?我回头望去,只见身后的那片山丘,似乎没有变得离我们远了多少。一路神经紧张地奔波到了现在,我开始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了,可是我又不好开口说休息,因为从邓修文他们之前的样子看来,这里十分危险。我又看了看常空无和冯白,只见他们二人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中邪的原因——看起来也有些疲惫了,只是两人似乎很要面子,一直咬着牙没有开口说。   照这样走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望了望邓修文他们,只见他们似乎对之前所受的伤丝毫不在乎,而且一点也不累的样子,依旧保持着速度前进着。我咬了咬牙,决定让他们停下休息一下好了,于是我又走上前去,打算和他们商量一下。我加紧几步走到了邓修文的身后,正准备开口,却忽然将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掉头又走了回来。我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因为刚才我无意中发现邓修文的脖子后面,有一块指甲大小的暗紫红色斑痕——我们学医的人一看便知,那不是别的,正是尸斑!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这个状况已经完全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了,为何一个活人的身上会出现尸斑?若是从西医角度来说,恐怕是完全无法解释的;若从中医角度来说,尸斑的形成往往是死者体内的生气散尽,浊气入体,郁郁不散,从而积聚在人体的脉络内,形成阻塞,称之为“尸斑”。据传大病将死之人,往往濒死之时也会出现这样的斑点,或如久病卧床之人,由于生气微弱,又遭邪气入体,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是这些仅仅是传闻而已,在活人身上看到尸斑,我也是头一遭。   我没有和邓修文等人走在一起,而是和常空无、冯白一样,跟在他们三人的后面,这倒令冯白十分诧异,不知道为何我忽然变了个态度。望着走在前面的邓修文三人,我愈发地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似乎在我眼里,他们已经与活死人无异了。最后,我实在是有些忍耐不住,暗暗地叫住了冯白。   冯白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怎么了?你小子怎么不去找你的老相好了?找我作何事?”我皱了皱眉头,指了指前方的邓修文,说:“你看她的后颈部。”常空无听我一说,哈哈大笑,说:“没想到你小子看似正经,原来也不是个好东西啊!喜欢玩这一手?”我有些恼火,道:“少他妈的废话,我说正经事。”冯白眯了眯眼睛,向前疾奔几步,靠近了邓修文。只见他也“刷”地白了脸,有些慌张地返了回来。   常空无似乎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向冯白问道:“怎么了?”冯白脸色凝重,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尸斑。”常空无也是大吃一惊,说:“怎么?你的意思是?她身上有尸斑?”冯白缓缓地点了点头。常空无骂道:“我操,难道他们三人已经挂了?现在前面的那几个都是僵尸不成?”我摇了摇头,说:“不像你说的那样,你看他们之前与我们说话,那动作、语气与常人无异,根本就不像是有什么异常之处。”“难道是我们中了障眼法?”冯白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之前我们也中了那迷魂汤的招,难说不是产生了幻觉。”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有些道理,可是想要确定的话,那就必须去问邓修文本人才能确认了。常空无说:“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小子,你和那丫头关系一直不错,还是交给你了吧。”我“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向前方的邓修文走去。   “邓姑娘,稍等一下。”我叫住了前方的邓修文。邓修文站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有些疑惑地望着我。李默然和李若也停住了脚步,似乎有些疑惑。我酝酿了半天,终于还是开了口:“邓姑娘,你摸摸你的后颈,看看是否有什么异常。”邓修文眉头微微一皱,伸手向后颈摸去,只见其脸色忽然一变,转向身旁的李默然,说道:“你看看。”李默然便凑了过去,看了一眼。就这一眼,李默然的脸色也是立刻变了。邓修文一见李默然的表情,也是明白了七八分,问道:“真的是?”李默然点了点头。邓修文略微沉思了一下,对李默然和李若说道:“你们看看你们的膻中穴。”李默然和李若拽开衣领,望胸口望了一眼,却也是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邓修文开口说道:“你们也有?难怪那些东西那么容易就放过了我们,原来没那么简单。”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需要一个解释。”我开口说道。常空无和冯白也走了过来,小心地与邓修文三人保持着距离。常空无说:“你们三人到底是人是鬼?”邓修文冷笑一声:“若是鬼的话,刚才也不会救你们两人了。我们三人出现这个情况,是由于吸入过量的尸气所致——我想恐怕这里毫无活物可能就与这个有关系吧?”“那听你刚才所说,似乎是什么东西导致的,难道是发出那梵音之物?”我又问道。邓修文又一次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但是也没有表示反对,只是淡淡地说:“照尸气在体内蔓延的态势来看,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可是若我们一直被困在这里面的话,迟早会变成传说中的活死人的。不要说那么多废话了,我们赶快找到地图上所画之路线,才能找到那真正的鲁王墓。”   常空无和冯白相互一望,似乎是统一了意见。冯白说:“既然到了这个关头了,有些话我也就明说了,之前你对我们二人下蛊,我们不小心中了,也就认栽了,现在我们六人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想让我们再听你的指挥,那么就把蛊给解了,否则的话,就算是大家都葬身于此,我们也不会让你们出去的。”听冯白这么一说,邓修文却是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一般,眉目间忽然冷若冰霜,浑身散发出一股戾气,着实是让我吃了一惊——这与以往的那个邓修文完全判若两人。   邓修文冷冷地说:“你们两人倒是与我谈起条件来了?!别以为你们两个对我有多大的帮助,少了你们两人,我们一样可以进得那鲁王墓。况且现在我身上也没有带解药,无法给你们解蛊,说过完成这次合作,自然会给你们解蛊。”冯白和常空无被邓修文这么一呛,却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了。最后还是冯白让了步,说:“好,既然如此,那么我就相信你一次。”   “那我所中之蛊呢。”我望着邓修文,缓缓地说。“同样会履行约定的。”邓修文也回答道。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走到了邓修文身边,望着她的眼睛,说:“既然如此,我也相信你。”邓修文微微笑了笑,算是回答了我的话。“那么好吧,我们……”话音未落,我忽然伸出双指,直直地插向邓修文的双目。邓修文却是吃了一惊,但是立刻反应了过来,只听“呼”地一声,一阵劲风从我眼前掠过——邓修文的右手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腕。“你到底是谁?”我大声喝道,随后冷笑一声,说,“这招似乎邓修文可不会啊!”   那“邓修文”一下换了表情,阴阴地看着我,说:“没想到啊,竟然被你看出来了。”我冷冷一笑,说:“开始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那邓修文个性独断,固然和李默然关系不错,可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三人走得这么近。”“哦?那你是如何确定我是假的呢?”“邓修文”依旧是女声,但是听起来已经完全与之前的声音不一样了。“你刚才的话出现了一个最大的破绽,而且我猜的没错的话——魏振,不要再用这个样子了,看起来真的不习惯;那两位,也现出本来面目吧。”“哈哈哈,没想到竟然被你看破了。”只见“邓修文”忽然将脸一抹,恢复了本来面目——不是别人,正是魏振!接着,只见他那原本娇小的女性身材,也奇异般地变化起来,眨眼工夫,便恢复成了一个中年男子的体型,与原先的身材简直是天壤之别,不由让人瞠目结舌。   常空无“哼”了一声,说:“想必这就是江南外四内六中的外四门所传的易容缩骨之术吧?外四门的东方家是江南有名的做外活吃饭,这易容术可是他们的看家本事,没想到你竟然也会这手。”“做外活?”我有些疑惑。“哼,贼窝而已。”常空无不屑地说。“哼哼,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不过是小把戏而已。”魏振说:“姓陈的小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淡淡地说:“固然你手段高超,但是天下之大,你一人又如何能了然?这蛊医之术,想必你是不甚了解吧?我倒是曾经听邓修文说过,中蛊之人,必须以蛊解之,草药丹丸最多只能控制蛊毒,所以在蛊医说来,根本就不会有解药这么一说,而真正用蛊之人,更不会说出‘解药’这么可笑的两个字!所以我便确认,你根本就不是邓修文!”“哦?”魏振微微地皱了皱眉,“看来还是我大意了,本来想利用你们一下,没想到却是失败了。”我望了望那假冒的李默然和李若,说:“两位还不现出真身,让我们见识一下?若我没猜错的话,能识出迷魂汤,想必就是四大药房中专研散剂的天益堂传人吧?”   那“李若”和“李默然”相视一望,也在脸上一抹,恢复了他们本来的面目,两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是一眼望去,就知道二人绝不是泛泛之辈,因为两人身上那种饱经磨砺而产生的成熟和气度,绝非同龄之人所能拥有的。“在下天益堂堂主之子,武贵明。”“在下达仁堂,乐达开。”两人纷纷开口,表明了身份。“没想到四大药房的人竟然也做起了这杀人越货的买卖了啊。”我讽刺道。那武贵明却是微微一笑,说:“陈先生言重了,我只是受家父之命,前来协助魏先生,至于你们之前的恩怨,我不会过问的。”“老天祥的人呢?还有乐风呢?你们怎么进来的?”我问道。魏振说:“我知道那老天祥和你有些关系,而那乐风也与你有些瓜葛,之前那乐风向你报信,其实我早就知道,之所以没有阻止,是因为只要你们进了这个山谷,那么便如同进了笼子的鸟,绝对无法逃出我的手心!这入谷之法,对你们来说也许是个难题,但是对我来说,就如同出入家中后院一般,而这个山中洞,我也不是第一次进来了,不过若想进那真正的鲁王墓,还是需要你们帮忙,所以我才让你们活着走到了这里。”   “废话少说,你们既然敢假扮邓修文他们,想必是知道我们失散了,他们三人现在何处?”我厉声问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多情的种啊,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那女的?”魏振哈哈大笑。冯白忽然凑上前来,悄悄地说:“这魏振既然说他能随意进出,那么想必知道这里面的玄机所在,我们联手制住他,出去就不是难事了。”魏振看见冯白的举动,笑着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想对付我?那是不可能的。想知道为何我对这里如此了解么?因为,我就是鬼方族人!”   鬼方族?这个曾经被邓修文提起过一次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我耳边。我细细地打量了魏振一番,似乎其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时,冯白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关于这个鬼方族我也听邓修文说过,后来我也查了一下,发现所留下的信息太少了,最近的记录都要追溯到商周时期了。殷墟出土的甲骨卜辞载‘鬼方易’,所记的是那时鬼方族被商王讨伐,向远方逃走,然后便消失了踪迹。虽然春秋、两汉时期,史籍记载中名为赤狄、丁零的部族,疑为鬼方族的后代,但是却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个神秘的部族也就这么消失了,但是据说此族擅长奇术异学,恃才自傲,不服任何统治者,也许这就是他们被灭的原因吧。而且据说此族人多魏姓,眼前的这个魏振,颇有些手段,本事惊人,他说的是真的也不一定。”   魏振听到冯白这么一说,哈哈大笑,说:“你说对了大半,只是鬼方族并没有消失,而是隐匿在了世间,但是即使如此,鬼方族人的本领却没有失传,历朝的统治者,或多或少都得到过鬼方族的帮助,只是没想到,最后却栽在了朱元璋的手上。”魏振顿了顿,似乎有所感触,接着说道,“朱元璋立朝之后,便听说了鬼方族的事迹——这是历代统治者中一个不传的秘密——于是朱元璋找到了鬼方遗族。当时天下刚定,朱元璋心思多疑,生怕江山不保,便向我族人许下重赏,求得我族人协助。至于他杀六国公所用的手段和毒药,无一不是我族人为其出谋划策,提供毒药,包括你们六人所中之毒以及刘氏族人的东方鲎之毒,都是出自我族之手,区区中原,又如何能有如此玄妙之毒?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那朱元璋做事甚绝,过河拆桥,在其临死之前,生怕鬼方族将来会协助他人夺其江山,竟然将所有族人秘密处死,但是其又害怕他那些不成器的儿子将来没有我们的帮助难成大事,于是留下了一个活口——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在鬼方族人生子之后,便将其阉割,变成太监,这样只保证鬼方族仅仅能一脉相传,再也无法形成族落。我们鬼方族人就这样被其禁锢着,直到那个时候,才出现了转机。”   魏振说道:“明末时期,明熹宗即位后,整个明朝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那个昏庸的‘木匠皇帝’不理朝政,于是宦官专权,一时厂卫之毒流布天下,而那东西厂中的九千岁魏忠贤,便是我鬼方族人!魏忠贤借天下大乱,想趁机再兴鬼方族,可是那朱元璋在其驾崩之时,竟然将我族传承数千年的累积和学识一并带入了墓中——当然那可不是那个只有个壳子的明皇陵——凭借魏忠贤的势力,自然查到了:当年朱元璋真身所葬之地,便是这个他儿子——鲁王——的墓。”   我“哼”了一声,说:“既然如此,冤有头债有主,你既然进来了,自然去寻你族里留下的东西,要是再气愤不过,就挖了朱元璋的遗骸,又何必为难我们?”魏振冷笑一声,说:“若是如此简单,早在千年前魏忠贤就这么做了,又何必等到现在?朱元璋死前却是布下了一个大局,你们这些人,不过是局里的棋子而已!”   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之后,纵然对魏振的话感到吃惊,但是也变得镇定了很多,我说道:“你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已,又何必将理由强加到一个死了数百年的死人身上。”“哈哈,在我看来,你们不过是一群可怜虫而已!为了进这鲁王墓,费尽了工夫,这么多代人才堪进入这个‘天坑’,要知道我进出此处就犹如出入家中后院一般方便;你们好不容易才闯过的瘴气、巨蚊,对我来说不在眼里,因为我鬼方祖上便留下了进入此地的方法。”   “既然如此,你说什么想复兴鬼方,那你入墓便是,我们几人不过是为求得一条生路,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我愤愤地说。“唉,”魏振摇了摇头,说,“我早已说过,这个朱元璋布下的局,并不是那么容易破的。这‘天坑’不过是朱元璋主墓的外陵而已,若想进得真正的内墓,还是少不得你们六人啊。既然你们几人分散开来,我本来打算从你们三人先下手,可是没想到还是露了馅。”   听闻此言,我脑海里思索了起来:既然魏振这么说,那么起码证明邓修文等人应该没有落在他的手中。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三人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只要能逃离此处,相信那魏振想再找到我们也没那么容易。   我望了望常空无和冯白,只见二人目光闪烁,显然也是抱了相同的想法。我暗暗对二人使了个眼色,相信以他二人的身手,若是想走,恐怕就算是魏振,也很难留下他们。只是此刻我却成了个大难题,仅仅依靠七步尘技,估计是难以脱身,那魏振的手段,之前也是见过,身手深不可测。   就在我们两边陷入僵持之时,忽然,对面的乐达开猛地脸色一变,剧烈地咳嗽了几下,却是吐出一口乌黑的鲜血。那天益堂武贵明见状,也是面色一沉,低声对魏振说道:“身上的尸气沉积太久了,再这样下去,恐怕是坚持不住了。”魏振面色清冷,皱了皱眉头,说:“制住他们三人,找个地方,用药压制一下,那些东西实在太厉害,除非离开此处,不然没办法彻底拔出尸气。”   见状,我一下子来了精神:看来他们三人果然受了伤,之前的那些尸斑似乎是与那梵音有关;看起来除了魏振之外,另外两人的情况并不是很好,若是以一敌三,相信那魏振不是我们这边的对手。   身边的常空无忽然微微地动了动,脚下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我立刻知道他和冯白是准备动手了。虽然这二人品行一般,但是配合起来还是相当默契的。果然,趁对面三人交谈之时,常空无忽然动了,脚下生风,霎时便冲到了对面三人的面前,左袖一扬,五根闪亮的银针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说时迟那时快,冯白也动了,只见其大喝一声,脚下重重一跺,似乎地面都摇了摇。他倒是没有常空无那么快,但是其所过之处,地面上似乎留下了一个个坚实的脚印,足见其内功深厚。   魏振面不改色,冷冷一笑,闪身迎上前来,首先对上了常空无。只见其不躲不闪,直接对着常空无就冲了上去。常空无大喜,掌中银针流转,五只银针直接刺入了魏振头胸背腹颈处的神庭、风池、膻中、鸠尾、肺俞五处要穴,接着大笑一声:“老贼,这次你还不死!”   没想到出人意料的情况出现了:那魏振竟然毫无反应,趁着常空无旧力已绝新力未生之时,左手一闪,连续击出三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常空无的心口。常空无惨叫一声,连连后退几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时冯白也跟了上来,见势不妙,连忙出手,行气一周天,提气于胸,一掌对着魏振打了过去。魏振面不改色,而是提起右手,一掌结结实实地对了上去。我本以为靠着冯白那深厚的内功底子,魏振硬接这一手,肯定不会好受,没想到事情又一次出乎我的意料——面色一变的反而是冯白!只见其瞬间脸色惨白,一个抽身,退离了魏振的身边。   “怎么会这样?!”常空无和冯白的眼里都露出了诧异之色。魏振哈哈一笑,说:“雕虫小技而已。你们几人的手段,我早就一清二楚了。常空无那外功手段是源自针灸、推拿等术,无非是对穴位有些手段,我却可以将自身的主要一些大穴的位置利用自身功力微微偏移几分距离,所以你那银针封穴之术,对我就不好用了。而那冯白所用的便是炁功,不过纵然你练得再久,练的也是后天之气,而我,不好意思,炁功,练的是先天之炁!”   魏振的强大显然出乎了我们三人的意料——没想到就连常空无和冯白联手,也未能在其手上走过一个来回。现在我该怎么办?我的脑海急速地转动起来,竭力寻找脱身之法。   “哼!不要妄图挣扎了,只要配合我,随我进墓,你们就能多活一会。”魏振冷冷地说。“妄想!”常空无倒是嘴上硬得很,“妈的,这笔账我是记住了,别给我抓到机会,不然一定加倍奉还!”“口舌之争,有何意思?”魏振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对武贵明二人说:“擒了他们三人,进墓!”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这味道十分熟悉,在各大寺庙内常年供点的香火,散发的便是这股味道。对面的魏振显然也是闻到了这股香味,脸色一变,喝道:“不好!他们来了!”霎时,周围的树林里响起了阵阵梵音。这声音是诵经之声,可是却又辨听不出所诵何经,似乎与在寺庙中所闻的经文有些不同之处。   魏振转身对武贵明和乐达开大喝道:“不好!没想到他们竟然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现在我们三人身上带伤,不便与他们周旋,赶快离开此地!”见此,我不由心中大惑: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让他们三人如此忌惮?   魏振扫了我们一眼,说:“看来天命如此,你们三人注定要葬身此处。罢了,既然无法利用你们三人,看来我只好去找那三人了。”说完,便转身和武贵明、乐达开二人离开了。   这下树林之中便仅仅剩下我们三人了,周围的梵音也愈来愈清晰起来。常空无和冯白都受了不轻的伤,一时半刻无法自由行动,我也放弃了逃离此地的念头——我倒是要看看,发出这梵音之物,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常空无和冯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我们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密林,那梵音却是越来越逼近了。忽然,梵音戛然而止,整个林中死寂一片,我正有些疑惑,却看到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忽然闪现出几个人影。   一、二、三、四、五,只见五个人影从树林中缓缓走出。我定睛一看,只见五人身穿紫红僧袍,长齐脚面;上身穿一件背心,外披一张有身长两倍半的紫红色的披单,一身喇嘛的装备,唯一不同的,就是五人的脸上,被一块黄色的锦缎盖住了,无法看清他们的面目;五个人的手上,各持着一炷燃烧着的佛香。   这,不是藏传佛教中的喇嘛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这五人又是什么身份,为何会来到这天坑之中?冯白忽然低声说道:“这五人似乎有些不对劲,你看他们走路的样子,脚不离地,而是一步步地拖动的。”常空无也说:“这打扮倒让我想起一个传说。据我所知,他们手上拿的香叫作五分法身香。这五分法身香,分为戒香、定香、慧香、解脱香、解脱知见香。据传当年西藏赞普朗达玛灭佛之时,藏传佛教毁灭殆尽,僧人被迫害残杀,寺庙变为屠宰场,最后仅仅剩下五名僧人。为了保存佛教最后一点生脉,这五人手持五分法身香,以黄布掩面,步涉整个藏地,最后消失在西藏边境。”   “照你这么说,这五人是得道高僧了?那么魏振为何如此惧怕他们?”我疑惑道。“我哪知道!要不你问问他们?”常空无不满地说。我硬了硬头皮,对着五个喇嘛说:“几位大师,不知各位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对面五人默不作声,依旧站在那里。我皱了皱眉头,正欲开口,忽然,一道疾风掠过,一股死气从五人身上弥漫开来。我顿时大骇,道:“不好,这五个家伙根本就不是人!”   一阵阴风吹过,不由得让我毛骨悚然:本来应该让人觉得很神圣的喇嘛,倒显得诡异万分。一股浓重的尸气从对面的五个喇嘛身上散发开来。冯白铁青着脸,说:“果然是妖孽,看来之前让魏振他们吃了大亏的,便是这些东西了!”   我和冯白相视一望,说:“既然魏振他们在这些东西面前都讨不了好处,身中尸毒,显然这群家伙不是善茬,我们还是走为上策。”常空无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恐怕是来不及了。”   我大吃一惊,抬头一看,只见那五个喇嘛一反之前呆滞的动作,竟然一下子冲了过来,手中所持的檀香迎风燃烧得更加剧烈,香味和尸气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觉得有些反胃。冯白咬了咬牙,说:“我和常空无抵挡一下,你快想想办法。对付这种邪异之物,不正是你们道家的拿手好戏么?”我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我学的是古中医,虽入的是道门,但是仅仅是护体驱病,又不是茅山道士,对付这些东西,我又有什么办法?”   常空无忽然开口插话:“之前听说你在刘氏的村子里不是以驱邪之物克制过那邪尸么,还有没有类似的东西了?不妨试试看。妈的,这东西也够邪门了。”佉“此次进山,我仅仅带了一些常备药材,又何来驱邪之物?”我依旧摇着头。“妈的,老子和他们拼了!我倒不信这些东西能比那邪尸厉害!看我拆了他们的骨头。”常空无性子上来了,愤愤地骂道。   现在已经不容我们再争辩了,那几个喇嘛靠了上来,直接盯上了最前面的冯白。只见前面的那个喇嘛长袍一扬,一双枯骨一般的手露了出来,指甲足有半寸长,黑得发紫,冲着常空无的面部就抓了过来。我大喝一声:“小心有毒!”冯白反应也极快,没有用内劲与其硬抗,而是一个闪身躲了过去,然后瞅准了对方的背部,一掌击了出去。   没想到的是这下竟然起了出乎意料的效果,最前面的那个喇嘛受了这一下,足足被打飞出去三米开外。冯白显然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着实是愣了一愣,就这么一个空当,另外四个喇嘛一下子围住了他,也伸手向冯白抓来。冯白来不及跃起或向旁避让,只得身子后仰。四双“黑手”掠面而过,冯白双脚却仍牢牢钉在地上——他硬生生地来了一个“铁板桥”,躲了过去。   冯白见情况好转,抬手一抓,牢牢地锁住了那四个喇嘛的手臂,大喝一声:“老常,快上!”常空无见冯白控制住了局势,急忙提身加速,冲着四个喇嘛冲了过去。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那四个喇嘛面部的黄布下微微地颤抖起来,并且发出了轻微的“咯咯”声。我心中一沉,急忙大叫:“冯白小心!口中有变!”   冯白不愧是行走江湖之人,立马作出了反应,一下子松开了手,顺势一个驴打滚,从四个喇嘛的夹围中滚了出来。就在其刚刚闪身之时,只见从四个喇嘛的面部黄布下,喷出了四股散发着恶臭的绿色液体,好在冯白闪得及时,但是即使如此,身上也是沾染上了一些。   常空无一个箭步上前,抄起冯白,急退几步,拉开了与那四人的距离。冯白喘着气站起身来,看了看身上,不由得怔住了:只见被那绿色液体沾染到的衣服,却是足足腐蚀出一个斗大的窟窿。冯白倒吸一口凉气,道:“我这衣服外面是丝绸,内衬是棉布,竟然也被腐蚀成这个样子,难道这几个家伙是成了精的绿毛僵尸不成?”   话音刚落,只见刚才被冯白击飞的那个喇嘛也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了其他几个喇嘛所在的地方——似乎之前那一下,对其毫无伤害。这可怎么办?   忽然,我觉得手背上有些瘙痒,我抓了抓,却看到皮肤下隐约地浮现了一丝丝紫色的淤血。我大惊,说:“不好!这尸气比想象中的厉害太多,此地不宜久留!”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尸气如此厉害!我们仅仅是在这见方之地与他们站立片刻,竟然就被尸气所侵染了,再加上这些东西口中喷出那不知名的液体,厉害堪比浓酸……这些到底是什么邪物?难怪就连魏振也望而变色,逃离此地。   我心中暗道不妙,急忙开口喊道:“不要恋战了,速速离开此地,否则我们说不定就要变得和那魏振等人一般,变成活死人了。”冯白和常空无听闻,不由身躯一震。二人何等老道,略一运气,便感到了体内的异样。常空无苦笑着说:“你以为我们不想走啊,只是这些东西看似呆滞,但是似乎有灵智一般,我们一旦背身而逃,他们便从背后围上来,我们三人若无人断后,必然全部要葬身于此。”   冯白和常空无相视一望,交换了一下颜色,沉默不语。我心中明白,他们二人交情甚好,又组成一派,若要他们中一人牺牲断后,便宜了我,他们必然不甘,可是若是留下我,对于我来说,恐怕不能阻拦这五人片刻。思索半晌,冯白咬咬牙,说:“既然如此,干脆大家同生共死,和他们拼了!”常空无也上了性子,说:“反正年后毒发也是死,不如在这里赌上一把,也许生死未定呢!”两人似乎下了决定,对我喊道:“小子,虽然你没啥用处,但是七步尘技也不是俗技,你拖住一人,应该没有问题吧?”这时不行也得行了,我点了点头。“好,我们上!”三人大喝一声,冲了上去。   就在此刻,树林里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没想到你二人还有点气魄嘛。”话音刚落,只见五条金黄色的线条从眼前飞过,准确落在了五个喇嘛的身上。接着,那五个喇嘛身体一震,似乎被克制住一般。   是邓修文!我大喜过望,向树林中望去,只见三条人影从树林中闪出,正是邓修文、李默然、李若三人。“太好了,你们还没事!”我欣喜地说道。邓修文微微一笑,说:“此刻不宜多言,金蚕蛊控制不了他们多久,我们赶快离开。”我一怔,望向那五名喇嘛,只见五条拇指大小的金蚕爬在他们的颈部,那五名喇嘛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无法动弹。没想到的是,仅仅片刻,那五条金蚕身上便开始冒出灰烟,发出“滋滋”声,似乎被腐蚀了一般。邓修文皱了皱眉头,说:“我们快走!”李默然和李若扶起常空无二人,于是我们六人头也不回地向远处逃去。   我们一口气足足跑出了五里地,聆听片刻,并无梵音出现,这才放慢了脚步。李若从袋中掏出几节瓜蒂,递给我们,说:“服下这个,好在我带了一些,不然恐怕你们坚持不到出去了。”“这?有何作用?”我疑惑地问道。李若笑了笑,说:“古书所记:人卒然见鬼卒倒,或在神庙之内,或在棺椁之旁,偶遇尸气,感中阴邪鬼魅,不省人事者,以瓜蒂散吐之,必然吐痰如涌泉,倾盆而出,鬼若远走则已。吐后仍见鬼者,痰未净也,又用前瓜蒂吐之,以不见鬼为度。后用白术一两,茯苓五钱,白薇、神麯、炮姜各一钱,陈皮五分,水煎服。此法可驱邪祛阴。这里所说的阴邪鬼魅,是古人不解,其实就是指误中尸气,用瓜蒂虽然不能根除,但是能拔除一部分,可保你们一时无恙。”邓修文开口说:“这个法子我们也是不久前才用的。这些喇嘛,我们进入此地之时便遇到了,我依靠大量蛊虫才带大家脱险,可是我们几人也中了尸气,幸亏李若事先有所准备,不然真的很麻烦。”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看到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对了,你们怎么进来的?”邓修文说:“说来话长了,当务之急便是踏上天路,进入鲁王墓。”我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说出魏振之事,忽然,只觉得头顶上一湿,几滴水滴滴落了下来,随后周围便开始淅淅沥沥地滴起了水滴。我们一行六人愣住了:这地底之下,竟然下起了雨!?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虽然不大,但是打在我们身上却让我们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此地甚是诡异,一个山洞内,竟然会下起了雨,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我们六人似乎到了山穷水尽之处了——唯一的地图,却被那魏振给得了去。现在我们几人,进也不是,退亦无路。(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现在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常空无问道。邓修文摇了摇头,说:“退的话必定是十死无生,进的话也许是九死一生。”冯白也开口问道:“难道出不去了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三人是如何进来的?我们原路返回不行么?”邓修文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们三人被巨蚊所追,走投无路,误打误撞到了一条河流边上,李默然想出个方法,他以毒粉布局,引巨蚊入河,我们三人潜水闭气,方才脱险。”“那你们是如何找到此处的?”我也忍不住开口问了。邓修文看了我一眼,说:“两年前帮你压制东方鲎之毒,给你的曼陀罗花,是喂养我一种蛊虫的主食,你身上留有花味,依靠蛊虫,方才沿迹寻来,从那个深坑中追到此处。”   听闻此言,我忽然觉得心中一松,似乎是卸下了重担一般,又问道:“你没有对我下蛊?”邓修文微微一笑,说:“那冯白和常空无心存异心,不用点手段,难以控制他们,至于你,就没有那个必要了,毕竟费老道的名声还是不错的。”   邓修文没有再和我多说,而是接着对大家说道,“我们一进来也遇到了这五个喇嘛,恶战一场,吃了大亏。这五人根本不能用常人来形容,简直与传说中的僵尸无异,力大无比而且似乎不死不灭,最后我用金蚕蛊才逃了出来。”常空无和冯白听得此言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据说这金蚕蛊,是用12种有毒动物,如蛇、蜈蚣等埋在十字路口,经过49天以后取出来,贮在香炉内。据说这种蛊养成之日,不畏火枪,最难除灭,可控人心智,一旦入体,无法可除。但是这样厉害的奇物,竟然抵不住那五个怪物片刻时间便化为飞灰,不得不让人心中一寒。   “既然到了这一步,哪怕是天路,我们也要闯上一闯了。”李默然倒是做出了决定。在场的其他人却是没有应声,各自低头思量,显然在权衡利弊。我淡淡地说:“闯一闯,倒也无妨,总比被困死在此好,只是地图被那魏振骗走——他手上有另一半的地图,两张结合起来,显现一条入墓之路——好在我自幼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虽然粗糙,但是也大致记住了路线方位。”冯白和常空无交换了一下眼神,也表示了赞同,那李若见状也同意了,邓修文点了点头,说:“好,既然如此,我们出发吧。”   我们六人朝着远处的那座山丘走去。虽然有了目标,但是之前和魏振几人却是在树林里足足转了几个时辰,也未走出去。不过这次却是不同,并没有难住邓修文。邓修文说:“此树林深处暗合八卦遁甲之术,以五行立本,树木看似无序,却暗藏玄机,想必当年这些树木是被人为栽种的,排列出了一个奇妙的阵势,进来之人会如同走入迷魂阵,无法脱身,最后葬身于那五个喇嘛手中。看来这山谷之内的一切皆有玄机,当年朱元璋果然是下了大手笔,这个迷魂阵应该是出自刘伯温的手笔。不过好在我身有多蛊,有灵性的虫蛊一般都有天生辨识方向的能力,依仗此术,这里倒是困不住我们。”   没想到蛊医一脉却是有如此多的奇妙作用,不由让我们几人连连称奇。我心中暗想,看来祖上所说需要我们六人合力进墓,确实有些理由。——难道刘伯温当年留下的那句“六医归元,破毒生息”,便是暗指于此?   果然如同邓修文所说,我们跟着她在树林里绕了两个时辰,终于隐约看到了树林的边缘,远远望去,离那个山丘,近了一步。   但是这雨却是一刻未停,隐隐还有越下越大之势。我们几人并未带雨具,走了两个时辰,也被足足淋了两个时辰。虽然是夏季,但是谷内温度并不高,被雨这么一淋,却是有些寒气逼人。常空无骂骂咧咧:“这鬼地方,竟然还下雨,还越来越冷了,难不成一会还会下雪不成?现在可是夏天啊。”   我抬头望了望“天”,上面迷蒙一片,似乎被雾气所笼罩。这雨到底是如何形成的,也看不出个究竟。冯白感叹道:“这里的确如同一个独立的世界一般,就连天气也自成体系,真不知道这里是自古如此,天然生成,还是朱元璋用人力,逆天改造而成。”   我们六人就这样在雨中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走出了树林,可是这温度似乎是越来越低了,我有些吃不消了,只觉得手脚冰冷。常空无终于忍耐不住了:“我们还是躲一躲吧,这鬼地方,怎么和冬天似的,冻得我膝盖都有些疼了。”“呵呵,你不是练体的么?怎么和我一样,也冻得关节发麻了?”李若抓到了个机会,奚落常空无。   走在前面的邓修文忽然停下了脚步。我疑惑地问:“怎么了?真的要躲雨不成?”邓修文望了望我,脸色似乎有些难看,说:“我的手腿关节,也渐渐有些疼痛。”“我也是。”一向很少说话的李默然也开口说道。我有些吃惊:我们六人体质都强于常人,就连我和李若,也是练过外体之人,没想到一场雨,竟然就让我们浑身不适。“难道是和之前温差太大,寒气入体了?”我推测道。李默然抬头望了望“天”,伸手接了几滴雨水,放在鼻下嗅了嗅,脸色忽变,说:“这雨,有问题!”   邓修文听李默然这么一说,也接了几滴雨水,放入口中试了试,皱着眉头说:“似乎真的和一般的雨水不太一样,但是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我们几人望向李若——我们几人里面要说对这方面有所涉足的,估计也只有他了。   李若接了几滴雨水,舌尖轻轻地点了点,也是面色凝重起来,说:“我太大意了,这不是一般的水,而是太阳寒水!”“太阳寒水?那是什么?”冯白问道。“寒者,太阳水汽之所化也。在天为寒,在地为水,在人为膀胱。太阳以寒水主令,足太阳膀胱水也,手太阳小肠火也,水火异气,而以寒水统之。水性本寒,少阳三焦之火,随太阳而下行,水得此火,应当不寒,不知水之不寒者,又被称之癸水。癸水,外愈热而内愈寒,生气绝根,是以死也。此水似外热内寒,寒气极重,一旦入体,则关节尽伤!”   “可有破解之法?”我问道。李若摇了摇头:“关节之伤,唯有调补为主,血气自补,药物最多起到辅助作用,无法根治。若是我们能离开此地,细致调养,也许能除寒,否则就算将来痊愈,也会落下寒根。但是照眼下这个情形看,我们几人恐怕再走个把时辰,就全部变成了废人。”邓修文叹了口气,说:“果然这天路之上,凶险万分,我本以为仅仅是机关暗器,没想到竟然以天气杀人。”   听闻邓修文此言,我忽然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眼前一亮,说:“‘五运六气,天人合一’,我想我恐怕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了。”“什么?”听我这么一说,众人都望向我,问道:“此话何解?”   我顿了顿,说:“我们开始想的方向都错了,在五行说中,这五运是木运、火运、土运、金运、水运的合称,即木、火、土、金、水五行之气在天地间的运行变化,所以我开始也认为这是暗指鲁王墓的风水格局,与进墓之路有关。但是我们六人是学古医之术,对风水五行并无涉足,当年刘伯温留下这话,想必是与我们六家有关。而在古中医中,‘运’指木、火、土、金、水五个阶段的相互推移;‘气’指风、火、热、湿、燥、寒六种气候的转变。”   李若恍然,道:“没错,这太阳寒水,便是六气之一!太阳,六气之一,三阳之一,巨阳也。寒水,五行之一,至阴至柔,寒为水之地象。这五运六气之变化,自古以来的确对人体的脏腑、经络、气血、阴阳均有一定的影响。”   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从五运来说,木为初运,相当于每年的春季。由于木在天为风,在脏为肝,故每年春季气候变化以风气变化较大,在人体以肝气变化为著,肝病较多为其特点。火为二运,相当于每年的夏季,由于火在天为热,在脏为心,故每年夏季在气候变化以火热变化较大,在人体以心气变化为著,心病较多为其特点。土为三运,相当于每年夏秋之季,由于土在天为湿,在脏为脾,故每年夏秋之间,在气候变化上雨水较多,湿气较重,在人体以脾气变化为著,脾病较多为其特点。金为四运,相当于每年的秋季,由于金在天为燥,在脏为肺,故每年秋季气候变化以燥气变化较大,在人体以肺气变化为著,肺病较多为其特点。水为五运,相当于每年的冬季,由于水在天为寒,在脏为肾,故每年冬季气候比较寒冷,在人体肾气变化为著,肾病、关节疾病较多为其特点。从六气来说,与五运基本相似。主气的初之气为厥阴风木,相当于每年的初春,气候变化多风,疾病流行以肝病居多。二之气为少阴君火,相当于每年的暮春初夏,气候逐渐转热,疾病流行以肝心病居多。三之气为少阳相火,相当于每年的夏季,气候炎热,疾病流行以心病、暑病居多。四之气为太阴湿土,相当于每年的暮夏初秋,气候变化以湿气为重,疾病流行以脾病居多。五之气为阳明燥金,相当于每年秋冬之间,气候变化以燥气较重,疾病发生以肺病居多。终之气为太阳寒水,相当于每年的严冬,气候严寒,疾病发生以关节病和感冒居多。”   听我这么一说,众人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我接着说道,“现在我们遇到的,便是六气之一,而之前进山之时,所遇到的瘴气,想必就与五运中的金运有关,若不是李默然的解药,我们几人恐怕就肺气积淤而亡了,这刘伯温所说的五运六气,想必就是天路之上的险恶之处了!”   虽然有李若在,我们了解了其中的玄机所在,但是却依旧没有好的办法来解决。天路险恶,但是却又不能不走,我们只能冒着寒雨在树林中行进,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躲避之处,再另作打算。   没过一会,我便坚持不住了,寒气入体,浑身关节如同被冻伤一般,行动僵硬,稍一动便钻心地疼痛。我望了望其他人,只见我们几人之中体质最好的常空无和冯白都有些坚持不住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我咬了咬牙,说:“不行了,再找不到解决之法,我们几人怕是要葬身于此了。”邓修文沉思了一下,对冯白说道:“你是学内医之道的,内气运功是你的强项,难道你的内力也无法抵挡这寒气么?”   冯白摇了摇头:“不行,虽然我自幼便练气功,数九寒冬身着单衣都不惧,但是这太阳寒水着实厉害,我体内的内劲完全抵挡不住。”李若抬起头,望了望雾气蒙蒙的上空,有些无奈地说:“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内谷中,这太阳寒水到底是如何形成的?”   邓修文又望了望远处,忽然说道:“照你之前的推断,这后面可能还要遇到另外四运五气的危险。前面那似乎有处石崖,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找到容身之所,然后看看我们身上所带之药有没有能拔除寒气的。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不过那五个喇嘛似乎也忌惮此雨,这也许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听邓修文这么一说,我们倒是反应过来:的确,按照我们现在行进的速度,恐怕早就听到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梵音了,但是到现在却未曾听闻,想必这太阳寒水,即便是那邪物,也不得不忌惮。   我们几人又忍着寒痛行进了约半里地,不远处的石崖就近在眼前了。可是没想到的是,这最后关头,我却是实在坚持不住了,只觉得膝盖一软,一阵酸痛,直刷刷地跪了下来。没想到这一下却是起了连锁反应,李若、李默然等人也是一并倒了下来。我急忙把了把自己的脉象,发现脉象极慢,黏滞无力。我心中暗道不妙,如此下去,寒气入脾肺,恐怕就要一命呜呼了。   俗话说“病急乱投医”,我开始在随身携带的药材中寻找起来。记得入谷之前准备了不少药材,应该是有拔寒去湿的药,现在服用,也许能起到一些延缓的作用,起码可以让我们坚持到石崖那边。   就在我翻寻的时候,一本泛黄的古本掉落出来。我一眼瞥见,却是心头一动,书上写着两个大字:“炁道。”   《七步尘技》本是道家养气练神之技,世传有七部(步),因为道医自古以来便被神化,往往被人误解为修仙养身之术,所以本来是医书的《七步尘技》,传到后代,就变成了一部修炼之术,据传修炼得能辟谷、轻身、开灵智,等等,越传越神,所以道医此脉愈发显得神秘莫测,而这《七步尘技》更是成为不传之秘。   而到现在,《七步尘技》流传世上的,也仅仅有《七步尘技·神通》和《七步尘技·炁道》两本了。现在这本《炁道》,便是师父留下的一本孤本,世间再难寻第二本了。   炁道,是道家练气之术,书内记载人体有五气,黑黄白青红,对应人体五脏,与五行相关,据说若能练得此五气,可以温润五脏,以气练身,最后达到百病不侵。   而我之前所练的是《神通》,这一技主要是一些健身之术,各自有些小玄机,若是习得,行走在世,可以逢凶化吉,归根到底也就是练得一些身手步法之类。   我花了两年时间,方才略通《神通》,而这本《炁道》,也仅仅是粗略读过,练习了一下其中的内功,却并未有时间详加钻研。但是此刻见到这本书,却是让我脑海中灵光一闪,这太阳寒水,乃是六气之一,本对应水行,寒气甚是厉害,让我们几人措手不及,吃了大亏。而现在条件有限,也无法用药物拔寒,但这炁道之中,所述的便是用人体的五气,来化解体内五脏的病症,若我想的没错的话,利用炁道中所述的黄气,应该可以克制体内的寒气。   事不宜迟,眼看众人已经坚持不住,我急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邓修文低声说:“这道医之术,我也仅是听说过,虽然六医大道一同,但是我却是没有办法使用你说的方法。”我摇了摇头,说:“这倒无妨,冯白所习的内家医术,也讲究的是养气练气,与此脉大同小异,相信他应该没有问题,而常空无自幼练体,学习体术,练武之人对体内气脉的控制,是必学之课,相信他也可以做到。我们六人中只要有三人恢复正常,便可以带着其他人离开此地,到前方石崖找一处栖身之所,再作打算。”   冯白之前便对七步尘技眼馋不已,作为练内气之人,对此技自然是听闻已久,他立刻表示同意:“早就听闻七步尘技乃道家奇术,我觉得陈四所说之法,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我望了望李默然和李若,他们没有作声,只是点了点头,看来也是别无他法了。我打开残卷,开口说道:“这黄气乃是脾脏所生,主于土,生之于火,克之于水。所以正好可以克制这太阳寒水,提气走脉,可以驱寒毒,生血气。我现在传你们脉行路线,你们照做便可。”   冯白和常空无立刻盘腿坐下,提气凝神,准备运气。我继续说道:“脉行路线:根一穴,切入会阴绕走门锁穴,火缘穴,真炁穴,门印,地门,玄光穴,天光穴,水间穴,会主起炁,上入炁海,再下至八仙洞,分两路绕走十七个穴道。”   冯白和常空无默默运气,开始按照我所说的穴位走脉,不消片刻,便见二人脸色开始变红,气血上涌,丝丝白气被逼出体外。我翻开炁道——《黄气章》,思索片刻,大声喝道:“黄气走两线,便可彻底驱寒生血!一为右线:九回,八原,七连,六玉,五先,四正,三缘,二主,一化,收气至右肾俞;二为左线:九转,八印,七琴,六光,五先,四明,三简,二力,一心,收气至左肾俞。”   我一边指点着冯白二人,一边亦在体内运气走脉,待气走两线一轮之后,果然觉得体内寒气祛除了很多。我不由精神大振,如此再运气几次,身体便逐渐恢复了正常,原先刺痛的关节内腑,也慢慢地好了起来。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看来体内已经没什么问题了。随后,冯白和常空无也吐出一口白气,缓缓地动了起来。冯白惊喜地说:“这七步尘技果然是奇术,不愧为道医密学,竟然有如此奇效,难怪自古以来便有‘凡学仙者,皆当知医’及‘医不近仙者不能为医’之说,可惜失传的东西太多了,不然现在必然是古中医中最为耀眼的一脉。若是我能习得这炁道,加上我的内家医术,岂不是医术更加精进了?”   我冷冷地白了他一眼,说:“这本是道医不传之秘,师父在世的时候也曾再三叮嘱过我,你倒是贪心不足,莫非还想夺去不成?”冯白有些尴尬,急忙解释道:“这话说重了,现在我们几人是一条船上的人,哪能做出这样的事呢,我只是一时动心而已。”邓修文打断了他的话,说:“这雨势开始减小了,看来不久将停了,没时间在这里耽误了,我们还是快些赶到石崖那边,调息一下,否则寒气入脏可能性命不保,更何况雨一停的话,那几个邪僧肯定会追上来。”   邓修文的话提醒了我们,于是我们三人准备搀扶起其他三人,一起动身。常空无阴笑着对我说道:“李若和李默然就交给我们了,至于女人嘛,交给你了。”我脸色有些发红,没有搭理他,低头向邓修文走了过去。   冯白和常空无扶起了李默然和李若,而我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搀起了邓修文。相比而言,邓修文倒是完全没有我这样紧张。见我脸红耳热的,她笑了笑,说:“怎么了,我就真的有那么可怕么?”我支吾了一下,没有回答她,而是硬着头皮说:“你再坚持一下,一会到前方找到安身之处,我再想办法帮你们拔除寒毒。”邓修文见状,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似乎是看到奈何不了我们,这雨竟然渐渐地停了,这不免让我们又有了一丝希望。我们来到了石崖下面。其实说是石崖,走近了才发现,不过是一块巨大的石壁而已,周围布满了巨石,不过好在这些巨石交错纵横,总算是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栖身之所。我们几人各找了一个可以容身的石洞,将还不能行动的三人安置了下来。   冯白向四周望了望,说:“没想到我们竟然还能死里逃生啊,这天路之说,似乎有些夸大啊。”我皱了皱眉头,说:“虽然我们几人暂时不用担心这寒毒了,但是若是不能为邓修文他们解毒,一会那些喇嘛追了上来,光凭我们几人,恐怕是难以抵挡。”   常空无听闻此言,望了望正在调息的李默然,说:“毒人,说到这毒,你是行家,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李默然睁开了眼睛,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说:“我所入是毒医,乃是指有形之毒,无论毒药、毒气、毒物,皆是不离五行万物,但是这太阳寒水的毒,就好比内家之中一股阴寒的内力一般,入体切肤,犹如人体内气,我却是无能为力。相比之下,恐怕冯白要比我清楚得多。”   冯白摇了摇头,说道:“这恐怕是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之外。固然如你所说,这寒毒犹如阴寒内功一般,可是我却也是无能无力,若不是靠炁道,我现在也不比你好到哪里去。”李若接道:“既然如此,你们几人以内气为引,为我们祛毒,这样如何?”我打断了李若的话,说:“这炁道运气之术,必须自体运转,想以外力辅助,恐怕是不太可能。小说中的那些以内力替人疗伤,其实皆为虚构,每人体内都有一气绕脉,各人气脉不尽相同,自疗尚可,若是想以气替人疗伤祛毒,恐怕会导致伤者经脉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妈的,难道那所谓的‘六医归元,破毒生息’,都是假话么?什么若要进墓,必须六族后人齐入,也不过是一句谎言而已。”常空无却是发起火来。不过他这么一吵,我却是一下子受到了启发,想起了之前带着的那六味药:钻地风、猫须草、仙茅、川芎、苍术、麻仁。这六味药,当初是写在从刘氏族人那得来的地图之上,虽然经过我的研究,却并未发现这六味药材有任何不寻常之处。然而有备无患,我也带了一些入山,可是一直也未派上用场。   常空无的这番话,却是一下子提醒了我,这五运六气,若是我推测无误的话,是指这天路上的六种难关,而地图上所提的,却恰恰是六种药材,这未免让我产生了联想。   我急忙翻出药材,好在药材一直没有遗失,而且也并未被寒水浸湿。我仔细地看了看这六味药材,闭上眼睛,细细地想了想药书中所载。片刻,我眉头舒缓开来,微笑起来。   邓修文见状,便知道我是有了办法,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发现?”我睁开眼睛,胸有成竹地说:“若是我的推测没有错的话,这六气之难,是有了应对之法。”   我的话无疑是给现在已经陷入低潮的众人带来了一丝希望。常空无似乎不太相信,有些狐疑地问道:“哦?之前你不还是说仅仅靠你的道医无法解除此寒毒么?”我点了点头,说:“一直以来,我们确实是过于紧张了,这天路的危险,的确是防不胜防,而刘伯温留下的那句话却又是意思过于模糊,加上接连而至的打击和挫折,反而让我们一时乱了手脚。其实静下来想一想,也许有些东西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复杂。”   “钻地风、猫须草、仙茅、川芎、苍术、麻仁……”邓修文喃喃自语道,忽然,她似乎也像是发现了什么,说:“难道,你的意思是?”“没错,这六味药材,正是对应着六气之症。钻地风乃风气之属,猫须草对应寒气,仙茅对应暑气,川芎乃湿性,苍术属于燥性,麻仁属火性。风、寒、暑、湿、燥、火,这六种乃是气候学中所谓的六气,而在正常情况下,称为‘六气’。‘六气’一般不会导致发病。但是此六种因素在身体内外的太过与不及称为‘六淫’,能导致身体发病,亦称‘六元’。我们现在遭遇的寒气入体,正是因为六淫过剩,寒气积淤体内,若是我没有想错的话,地图上所记这六味药材,恐怕就是六气的破解之法。”   邓修文眉头轻蹙,说:“你所说的的确很有道理,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反正这几味药材也没有什么逆性,不会对人体造成多大的伤害。”李若盘膝坐在一块大石上,有些痛苦地拍了拍膝盖,说:“既然如此,那我就以身试药吧。我可受不了这寒毒了,再这样下去,就算我能出得了此谷,恐怕也要变成废人了。”   众人没有反对,因为在场都是学医之人,个中利害心中了然,人体关节经脉与肺腑脾脏不同,一旦被寒气或是毒气所侵蚀,就是日后解毒,也必然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这就如同民间很多人被冻伤之后,会旧疾暗藏,日后会反复发作,折磨一生。   常空无“哼”了一声,说:“这样也好,毕竟带着一些累赘,我们也无法行动方便。”我瞪了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是要逞口舌之利。李若说道:“按你这么说的话,猫须草对应寒气,那么我来试试这猫须草,是否有效。”   一直没有开口的李默然忽然开口说道:“你想的未免也太简单了,五行六气,相生相克,你是寒气入体,再服用寒性的猫须草,我看你是想死得更快了吧。”“没错。”我接着说道,“从药性上来看,暑、燥、火三性的药材,应该都可以克制这寒毒。但是既然古图上只记有这六味药材,那么想必每种药材是对应克制六气之一的。这次进山,我所带之量也不多,若是我们服错了,后面若再遇到麻烦,恐怕就是束手无策了。”   说到药材,在场最了解的恐怕就是我和李默然了,其他人虽然也对中药有所了解,但是仅仅是浮面之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相信他们也是没了主意。我想了想,对李默然说:“不知道默然兄有何见解?”李默然沉思了一下,徐徐道来:“虽然我入的是毒医一道,可是归根到底,也是脱离不了中药。在我国,中药一开始就被称作‘毒药’。《周礼·天官》记载:‘医师掌医之政,聚毒药以供医事。’《类经·卷十四》指出:‘凡可避邪安正者,皆可称之为毒药。’中医中所谓的毒药,其实也就是指中药。中药毒性与西方毒药不同,单单一种中药,难以称之为剧毒之药,多种药材搭配,悖行五行阴阳,便可产生各种奇异的毒性。就如断肠草,虽有剧毒,但是却可解情花之毒,也就是白色曼陀罗。中医的解毒之说,其实也就是用五行相克理论,来抑制毒性。单一五行属性的毒药,仅仅需要相克五行,便可以轻松化解,可是药材混合之后,便产生了复杂的变化,一药双五行三五行都是常见之事,破解起来就变得更加困难起来。至于我们所中的寒毒,五行属水,这六气中的太阳寒水,又是最纯粹的水行。我想这三味火性的药材中,符合土行的,恐怕只有一种吧?”   李默然果然不愧是毒医传人,他一语点中了要害所在,令我眼前一亮。“照你这么说的话,这三味药材中,符合条件的,的确只有一种,那就是仙茅!”我有些兴奋地说。   我们二人虽然心中明了,得出了最后的结论,但是冯白等人却是一头雾水。邓修文有些疑惑地问:“这三味药材并不罕见,百姓之中也时常用到,在我看来,皆是可以驱寒活血之药,你们是如何认定解毒之药便是这仙茅的?”   我微微地笑了笑,说:“麻仁,乃大麻种子的仁,可榨油入药。苍术,入药多是茎枝部分,而唯有这仙茅,乃是根部入药,又名独茅根。根部,乃是药材接触土气最多的部分,所以克制这太阳寒水寒毒的,必然就是这仙茅了!仙茅,辛,温,有微毒,根部阴干曝干皆可入药,可治心腹冷痛、腰脚冷痹、痈疽、瘰疬、阳虚冷泻、腰膝风冷,筋骨痿痹。”   听我这么一解释,众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李若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就试试这仙茅吧。”我从袋中取出了晒干的仙茅根,小心地用器具磨成粉末,交给了李若。李若取出了些净水,将粉末和水吞服了下去。   “怎么样?”我也有些紧张,毕竟这一切只是推论,到底这古图上记载的这六味药材,是否对这六气之毒有效,我们谁也不敢保证。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盯着李若。我也在心中暗暗思索,万一失败了,还有什么办法能挽回局面。   过了片刻,只见李若非但没有任何异状,反而开始慢慢地舒缓起了手脚。李若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啊!这太阳寒水的毒看似厉害,竟然被这样一味常见的药材克制了!这古中药学,的确是奇妙无比!”   众人这才算是舒了一口气,我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了下来,于是急忙取出剩下的一点仙茅,交给李默然和邓修文,让他们一并服下了。果然,和李若之前一样,不消片刻,二人的气色便好转起来,四肢也渐渐地恢复了正常。就在他们三人调整恢复的时候,趁雨停的时间,常空无和冯白便出去打探情况,防止再遇到魏振的偷袭。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相信魏振是个仅仅中了些尸气便能丧命的人。   邓修文三人终于恢复了正常,而常空无和冯白也回来了。两人也算是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我们离那个山丘,已经不远了。但是冯白却忽然说道:“这处石堆,应该是当年墓葬的取石之处,毕竟古人入葬,都会做些石雕篆刻之类的随土入墓,可是我刚才在外面,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听冯白这么说,我便留下正在调理的邓修文等人,随着冯白和常空无一起走了出去。这地下不可思议的事情层出不穷,也是让我们渐渐地有些习惯了,既然冯白说有些奇怪的东西,那么我想还是有必要去看一看。   我随着冯白在乱石堆中穿行了片刻,来到了一片较为空旷的地方。这里地上布满了碎石,粗略一看,似乎是一些石料的边角。我抬起身问道:“这有何奇怪的?这里应该是当年墓葬之前做石工的地方吧。”冯白没有回答我,而是弯下身子,在地上的碎石中翻拣起来。不一会,他从碎石中翻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举到了我的面前。   我接过石块,细细地端详起来。这是一块石雕的残片,似乎是从一块极大的完整石雕上切割下来的,石头上雕刻的是一个人的侧脸,从眉目上看,雕刻的人像年纪不大,侧脸清秀,耳廓鲜明,面颊削瘦,颇有一番儒气。我接着问道:“这?莫非是朱元璋给他儿子刻的石像所留下的?有何奇怪之处?”   冯白摇了摇头,说:“这个墓里面到底葬的是谁,我们到现在不也没个准,不是么?此墓对外宣称是朱元璋为其儿子鲁王所建之墓,虽然到目前来看,以及我们的推断,这墓中可能葬的是朱元璋的真身,但是他又将他的儿子葬到何处去了?”“这墓里这么大,快赶得上一个镇子大小了,难道葬两个人还嫌挤么?”常空无插话道。   冯白无奈地看了看他,说:“这怎么可能,自古以来,君王之家,就没有父子合葬一说。据说从风水上来看,若是皇家父子同葬,则龙气互冲,反而会坏了根脉——也就是龙脉。”“也许朱元璋是鸠占鹊巢吧,不过是借他儿子的名义为自己建的墓。”我思索了一下,说道。“要是这样的话自然最好。”冯白点点头,“如果这不是朱元璋的墓的话,我们这趟岂不是白忙活了?”   “应该不会。”我说,“既然是刘伯温所留之图指引,而且之前那魏振口中也证实了,这里应该就是货真价实的朱元璋皇陵。”“其实让我奇怪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东西。”冯白将我引到一处大石旁,指了指石壁,说道。   我抬头望去,这块巨石上草草地刻着几幅类似壁画的东西。这我倒是知道,自古以来,皇陵之中多刻有壁画,用来描述所葬之人的生平事迹,虽然后有帛书记载随葬,但是壁画这种震撼人心并且歌功颂德的东西,很多皇帝还是一直延续了下来。墓葬刻制壁画之前,工匠们往往会先用废石草刻一番,权当练手。眼前的巨石上所刻之画,应该就是这样留下的底稿。   我细细地看了起来。这上面一共刻有三幅壁画。第一幅是一个年轻男子,坐在一个硕大的炼丹炉前,似乎是在炼制丹药。如果按史书中所记,想必这就是那酷爱炼丹修仙的鲁王了吧。第二幅画上,画的还是这个年轻人,不过是在一个疑似皇殿的地方,居坐龙椅之上,身前匍匐着一群类似官员之人。我摇了摇头,却是有些奇怪,这鲁王并未登基过,而这一看便是百官上朝图,不知道此图是何意。我没有继续想,接着看了下去。这第三幅画却更是奇怪,上面画的是这个年轻人站在一个桌案之前,周围站着几个同样年轻的人,这几个人与之前那些匍匐的人不同,个个刻画出了正脸,皆是眉宇轩昂,气度不凡。要知道皇族的壁画中,除了主人之外,其他的画中人物,都不会刻画出脸面的。   冯白适时地将刚才的那个石块递了过来,说:“若是我没看错的话,这个残缺的侧脸像,便是这画中之人。”我心中一沉,扫了那石块一眼。果然没错,这石雕和壁画上的,是同一个人。   冯白叹了口气,说:“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朱元璋长相极丑,民间传说其脸上有三十六颗麻子,一副马脸猪嘴之相。虽然有些夸张,但是却也说明了这朱元璋的长相如何,不然他当年也不会怒杀画师了。但是这幅壁画上的人个个样貌俊美,纵然是美化皇帝,也不会与现实差距如此之大,所以,我怀疑我们此行的目标,似乎是出了差错。”   我沉默了片刻,说:“既然已经来了,我们也没有退路了,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我们想出去,实在是比进来要难得多。而且既然魏振口中都说这里就是朱元璋的暗陵——他掌握的情况,要比我们多得多——我想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的。”   “我还是很担心之前魏振所说的话,他说这是个布了千年的大局,我们都是入局之人,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隐藏了什么惊天的秘密呢?”冯白有些担心。我叹了口气,说:“无论是什么样的局,我想这里应该也是这个局的终点了。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再也不用被这个死了千年的人玩弄于股掌了。六家后人都在此处,若是我们此行成功,那么就可以祛除身上的毒,逃离此地,繁衍后人;若是失败了,六家后人全部葬身于此,再无遗留的血脉,明朝六国公的直系血脉就此断绝,也不会再有后人为这个诅咒而惶惶不可终日了。”   我的话令气氛一下子沉重了起来,连常空无一时也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我打破了这死寂的气氛,开口说道:“若是想知道得更多,唯一的方式就是进入那主墓中,至于这壁板上所刻之画究竟是何意,我想待我们进入墓中,也许会知道得更多。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他们三人应该调息得差不多了,我们赶快动身,万一梵音再现,我们恐怕就难以脱身了。”   我们三人回到了之前的休憩之地,果然经过药物的调理,邓修文三人已经恢复了气色。他们听我们说了之前的发现之后,李默然开口说道:“朱元璋权欲极重,至死也未放权一分,既然这壁画上这么描述,想必是有人允许,我估计壁画上所画之人,可能就是朱元璋,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未必像你们想象的那样。”李若说:“但是朱元璋奇丑无比,是世人皆知,即使是死了,也不可能将自己描画成与自己儿子年纪相仿,这是触犯了大忌,岂不是乱了辈分?”“自古皇帝,皆不断地美化和神化自己的形象,况且朱元璋之丑,多为野史所载,我们又没见过其真人,何以断定壁画中之人不是朱元璋呢?”李默然反驳道。“罢了,陈四说得对,既然来了,也没有退路了。”邓修文打断了二人的话语,说,“寒毒已除,我们准备动身吧。”   “谁?”常空无忽然一声大喝,众人一惊,转身片刻,常空无已经冲了出去。我们仅仅见到远处一块巨石后一个人影一闪,紧接着就看到常空无追了上去。“难道是那五个怪物?”李若猜道。我摇摇头,说:“但是并未听到梵音出现啊,难道他们也变得聪明了?莫非是魏振?”我们连忙跟了上去。   只见常空无与那个人影扭在了一起,而来者显然不是常空无的对手,仅仅几下,便被常空无压在了身下。我们走了上去,仔细一看,却是都吃了一惊,这个人竟然是失踪已久的北山健!“北山健?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不由得大吃一惊。常空无这时也发现是北山健,急忙收了手,扶起了北山健。冯白也走了上来,说道:“北山君,你是怎么下来的?”这两人看起来是从这个日本人那得了不少的好处,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对他十分地客气。   可是北山健似乎并没有听到我们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远方。我皱了皱眉头,说:“似乎有点不对劲啊。”我仔细地看看他的瞳目,只见其目光散乱,内神四泄。我心中“咯噔”了一下,急忙切住了他的脉门。   “怎么样?”邓修文问道。我摇了摇头,说:“内八脉中的心脉已断,如果不是由内家高手外力所致,就是被活活吓成这样的。”“什么?”冯白等人却是吃了一惊,这北山健虽然年轻,可是也在这乱世走了多年,算是个见过场面之人,竟然能被活活吓成这样?   “我记得我们跌落入坑之时,他不是呆在一边吗?难道他也跟着我们下来了?”冯白有些疑惑。我冷笑一声,说:“既然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们也该和我们说说了吧?关于这个日本人。”   冯白和常空无似乎有些尴尬,半晌,只见冯白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其实我们也不是很了解他,我们之间,不过是有一个约定。3年前,我在北方躲避战火,没想到刚到北平,这个日本人就找上了门,他似乎知道我们的一些秘密,有关六族的事情。我当时也很是吃惊,一时也动过杀意,但是他却说他需要和我们一起入墓,还提出了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我追问道。“钱财什么的我是根本看不上眼,但是他却拿出了一件让我无法拒绝的东西,那就是——一封古信。”冯白缓缓地说道。“什么古信,竟然给你这么大的触动?”大家都有些吃惊。   冯白接着说道:“这封信的内容,我也不知道,因为只有事成之后,北山健才会交给我。但是,他给我看了信封,只有一个章印,上面是四个字——永乐朱棣。”“什么?燕王朱棣的信?”大家都诧异不已。“不,应该说是永乐帝,那时候的朱棣,应该是已经登基了。”李默然开口,缓缓地说道。   “没错。”冯白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北山健说,这封信是他家祖传下来的,作为家族中的最高机密,只有每代的家族继承人才能看到。据他所说,这信中便记载了关于我们的秘密。”   “他的一面之词,你也能相信?”我怀疑地问道。冯白摇了摇头,说:“他知道的太多了,甚至有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他都了解得很清楚,这让我不得不相信。”   “这北山健家族是什么来头?竟然和明朝的皇帝有往来。”李若也插了一句。“这事未必是假的,依我看来,倒是很有可能。”突然说话的是李默然。他这一开口,便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此话何解?”我问道。李默然缓缓地说道:“据我所知。这北山家正是汉方医学在日本的一个重要代表。中医传入日本虽然很早,但是真正发展壮大,却是在江户时代之后,也就是中国的明代中期。”   又是明朝,怎么又和那朱家之人挂上了关系,这不免让我们有些面面相觑。李默然接着说道,“其中隐秘,估计也只有这北山健知道了,但是民间却一直传说,当年朱棣即位之后,立刻派郑和下西洋,东渡日本,恐怕他的目的,并不是所谓的文化交流吧?如果这样的话,那么这封信的来路,便是有了一个说得过去的前提了。”   “你的意思是,这北山家和当年的郑和下西洋有关?”我问道。李默然摇摇头:“一切只是猜测,现在北山健已疯,我想恐怕没有人会知道了。”我转身又向冯白问道:“那么你们最后做的什么交易?他的目的是什么?”冯白说:“我也不清楚了,不过从他的语气中得知,他似乎,要到这个墓中,取出一样东西。”   “难道他也是为了魏振所说的那鬼方族留下的东西?”我忍不住猜测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冯白摇摇头,说,“我与他协定仅仅是保护他一同进入鲁王墓,而他也向我保证了,他所需要的东西,绝对不是我们想要的。”“可是现在他变成了这个样子,到底孰是孰非也无从验证了……那你打算怎么办?带着他,只会给我们增加负担。”邓修文开口说道。冯白和常空无相视一望,略微地思索了一下。冯白接着说道:“之前我们约定,无论是否成功,只要我们能保证他的生命安全,到时候归去之后,自然会有人履行他和我们的约定,难道你们不想知道那封信的内容是什么吗?”   这番话一下子让大家陷入了沉思之中。最后,还是邓修文做出了决定:“既然你说出了这么一个理由,我也不好阻止你们继续与他合作,但是,带着他一起也可以,只是他的一切安全由你们负责,而且不能因为私利害了大家,要是再出现之前那次你们二人单独逃离的情况,我不惜代价,也会将你们俩留在这个墓里!”邓修文此刻却是表现出了她的果决和狠辣一面,就连李默然和李若,也没有开口反驳。而冯白则是脸色铁青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邓修文的要求。   于是六人又开始向着那个山丘前进了。冯白和常空无也够绝,为了带上北山健,竟然将他横绑在二人的背上,两人带着他一同赶路。见状,李若悄悄地对我说道:“你可别被这二人之前的话蒙蔽了,他们两人做事心狠手辣,而且一切以自己利益为重,我估计他们带着这北山健,恐怕是另有目的。不过之前你和他们单独在一起,他们竟然没对你下手,也算是他们有点良心。要知道,那冯白对你的《七步尘技》,可是垂涎不已啊。”   我没有搭话,只是跟着前面开路的邓修文和李默然一起赶路。自从我们走出树林之后,眼前的视野一下子明朗了起来。那不远处的山丘也是近在眼前了。   这一路出奇地平静,不但那梵音一直没有响起,就连魏振也不见了踪迹。终于,我们来到了地图上所指的这个核心的位置。到得小山丘的跟前,我们才发现,这个小山丘,完全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眼前的这座山丘上寸草不生,土壤泛着奇异的红光,坡顶上竖着五块巨石,犹如人的五根手指,倒插入土。山丘的周围,种着一排排的青竹,一阵风吹来,竹叶沙沙作响,配合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让人有些莫名地不安。   “怪,真是话。”李默然忽然开口说道,“这历代君王,死后建墓,无一不是栽种青柏翠松,这栽种竹林的,我倒是第一次见到。”冯白也抬头仰望了一番,说:“这土丘处的风水倒是万中无一的霸王卸甲,五根巨石代表着权、武、智、财、色。据说能葬在此处,后代将坐拥这五种权势,只是红土盖墓,就算有了权势,也是个血流成河的暴君。”“呵呵,这不倒是正符合了朱元璋的个性吗?不过到最后,明朝不还是灭亡了。”李若有些感慨地说道。   “风水一说,终究是玄学,纵然是真,也只能保人一时运势,终究无法万代传承。”邓修文说道,“不过朱元璋生前妄图长生不老,他这陵墓之上,说不定就留有天孔,便于他的灵魂升仙。如果这样的话,我们进去就容易很多,而且想必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我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自古皇帝,陵墓之中不会完全封闭,终会留下一处暗道,以便传说中的仙人接引升仙。   “不对,我觉得这次你的猜测恐怕错了。”说话的人是李默然,他皱着眉头,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说道,“看到这些竹林,我倒是想起一个风水上的说法,这叫作遮仙林,传说唐玄宗时的右丞相李林甫天资过人,名列仙籍,有一道人欲接引其成仙,而李林甫得知自己百年后能成仙,没有精进修术,而是攻于权术,诛杀异己,导致其仙缘被推迟了三百年,在其寿元将至之时,本应接入天牢受罚,但是道人念其知错,并有悔改之心,于是以一根竹竿为座,将其送回了人间,免除了天庭的罪罚,让其积善消孽。所以在风水中,这竹子,是可以遮蔽天眼的植物,传说很多大恶之人,多在家中栽种竹子,想借此躲避上天的报应。”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说法,照你的意思,这朱元璋是不想成仙了?”常空无挠了挠头,问道。我笑了笑,说:“那他未免也有些太自以为是了——莫非他就认定,死后一定能位列仙班?”邓修文开口说道:“李默然所说的虽是传说,但我们也要小心一些,这朱元璋做事心思缜密,他做的每件事,都有他的理由,我们不要中了他的圈套。”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又如何进这主墓呢?难道和土夫子一般,打盗洞进去?”我无奈地问道。邓修文回道:“皇陵多留有出入口,供后人拜祭,虽然这主墓与众不同,是个暗墓,可是朱元璋也不会将自己封在一个密闭的墓中吧?而且自古修皇陵的工匠们往往会偷修暗道,以防墓成之后,被活埋殉葬——你们之前掉落坑中的时候,不是见到了一具干尸么?——而那个坑中有暗穴直通地下,很有可能就是侥幸逃生的工匠。”   “切,那他最后不还是死在洞中并未逃出么?”常空无反驳道。邓修文摇了摇头,说:“哪有那么容易逃出,我听说古代皇帝修陵的时候,所有的工匠的饮食水源中都会加入慢性毒药,就算事后有工匠从墓中逃脱,也绝对不会活着走出去,这才能保证真穴的位置不会流传出去。你看那为此墓选穴的刘伯温,不也是被迫害而死么?”   “现在争论这些没有意义,我们绕着这个山丘走一圈。常空无和冯白,你们身手好,爬上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进去。”李默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大家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于是我们六人分三组,开始绕着山丘搜寻起来。   我和邓修文一组,绕着土丘走了起来。这土丘不算大,也不算小,绕着走一圈,耗掉约半个时辰。可惜这土丘光秃秃的,寸草不生,除了那五块巨石,连块石头都没有,如果有何异常,一眼便能看出,所以我们走了一圈,直到和李默然、李若遇上,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随后,常空无和冯白也从土丘上下来了,两人也是一无所获。这个小山丘,就像一个大坟包一般。“难道当年修完陵墓之后,就用红土封了入口?”我猜测道。“我可不信,”李若说道,“朱元璋费了那么大的力气选了这么个地方,又将这里弄得和地下世界一般,难道就一把土埋了了事?这土丘之下,必然有名堂。”   众人绕着土丘又走起来,希望能找到一点线索。我们缓缓地走着,常空无不耐地说:“若是找不到入口,难道我们还真的要一处处地挖下去么?”我说:“可惜我们没有土夫子那般的本事,不然一铲下去,便知道下面情况如何了。”   我们正走着,忽然,前面的冯白停下了脚步。“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发现?”大家忙问道。冯白脸色怪异,缓缓地说:“我倒没有发现什么,只是走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里,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他这么一说,大家都停了下来,在四周仔细地搜索起来,可是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常空无说道:“这里有什么不一样的?我看没什么区别啊,竹林、红土、巨石,哪里有问题?”我扫视了一下四周,忽然发现,要说不同的话,就是这边的竹林长得似乎没有别的地方茂盛,甚至还有几根已经枯死了。莫非这竹林有什么玄机不成?   我正在猜测,冯白忽然一拍脑门,说道:“我知道了!我说怎么有些不对劲。我们练内家之人,平日行路,习惯性的气沉丹田,力至足下,走起路来脚步殷实不虚,刚才走到这里的时候,我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现在才发现,是脚下的地面有些问题,踩上去似乎有些虚浮——你们感觉不到,但是我却可以感觉到。”难道这地下有问题?这地下是虚土?埋有什么东西?这个发现让大家一下子来了精神,事不宜迟,我们五个男人便折了几根长竹,开始挖了起来。   谁知道我们费了大劲,挖了近五米深,却是除了泥土什么都没有发现。常空无抱怨道:“老白,你是不是弄错了?这挖了这么久,都快挖出水来了,可是什么都没有啊,你不是想我们在这开口井吧?”冯白此刻也拿不定了,有些纳闷地说:“我的感觉没有错啊,你们看,这挖出来的土,是不是比较松软一些。”   我们又挖了两米多深,依旧是一无所获,最后不得不放弃了。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重重地喘了口气,说:“我怎么觉得我们真的成了土夫子一般,那刘伯温为何说一定要我们六家后人才能进墓?我看随便找点土夫子,也能挖开这个穴。”说着,我望了望一旁的邓修文。邓修文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那正对着的山丘。“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察觉到邓修文表情有些不太对劲,我问道。   邓修文没有转头,而是开口缓缓地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你们看这前面的土坡,我怎么觉得这一块的颜色,好像在慢慢变深,越来越红了。”大家一下子都将目光集中在了眼前的土坡上。我眯着眼看了半天,也发现眼前的这片土坡,似乎比它周围的颜色要深了一些,而且是越变越红,就像鲜血一般。   李默然走上前去,轻轻地摸了摸地上的土,抬起手来,只见他的手上沾满了鲜红的液体,众人脸色一变,冯白大喝道:“不好!这是血墓!必有大邪!”听得冯白此言,众人皆是吃了一惊,连忙退避三舍,远远地离开了那血红的土堆,而那渗着血水的土坡,让人不由得头皮发麻。   “血墓?有何说法么?”我问道。冯白神色凝重,说:“我也只是耳闻,据说古代并无上好的泥浆材料可以牢固地筑造房屋,所以很多的墓都是仅仅靠一些大块完整的青石来制作支撑主梁的基盘,后来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朝代起,有个皇帝发现用人血浇筑,可以使石材牢固地契合在一起,之后就出来以人血浇墓,这样建造出来的主墓室,可保千年不朽败。但是往往使用此法之后,会导致整个陵穴充满血气,和容易滋生阴邪之物,后来就渐渐地很少有皇帝使用这个方法了。”   李默然闻了闻手上的红色液体,却是皱了皱眉头,说:“奇怪,这东西并无血腥味,反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发现那土坡上的红色越来越深,不断有红色的液体从土中渗出。我小心地嗅了嗅,果然如李默然所说,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发现只有面前这两米见方的土坡上,出现了渗水的情况,周围却都一切正常。“什么声音?”邓修文忽然开口道。我一愣,侧耳细听,果然周围隐隐地出现了阵阵沉闷的嗡嗡声。不好!我心中忽然一惊,大喝一声:“全部退开!离开此处!这里根本不是什么血墓,而是一处水眼!”   我话音刚落,只见面前的土坡上,“砰”地一声,一股极具冲力的水柱破土而出,犹如一发炮弹一般,径直地喷射出来。我连忙就地一滚,却还是慢了一步,被喷出来的水柱足足击出五米开外。我只觉得胸口一闷,一股剧痛从体内传出。好在这水柱并没有维持多久,片刻之后,水势渐渐减弱了。   邓修文他们好在有我的提醒,却是及时地避开了。他们见我受伤,连忙上前将我搀扶起来。常空无伸手在我胸口一按,却是让我一阵剧痛。我怒道:“你想干什么!”常空无眯了眯眼,说:“不要叫了,我看看你伤势如何。好在没有伤到心肺,不然你恐怕就交代在这了。”   李若“哼”了一声,说:“还血墓呢,差点害死我们。”冯白似乎有些挂不住脸,倒是没有反驳。我抬起头,望了望原来的那处渗水的土坡,那里现在已经被水柱冲出了一个一人大小的空洞,里面黝黑一片,只是依旧有水不断流出,而且不断地冒着白气。   “这是?温泉?”我有些吃惊,难怪之前发现这附近的竹林枯死了不少,想必是被水烫死的。李默然走上前去,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开口说道:“这个洞口下连一处水脉,想必是时日一长,这热气的压力过大,将水体压出,所以才会冲了出来,而这山丘的红土似乎遇水即溶,很快地覆盖住这洞口,待水潮退去之后,便封住了洞口,所以外表上根本难以分辨出这里是个洞口。”   冯白沉思片刻,说:“那刘伯温果然是天纵奇才,竟然能找到这么一个地方。所谓帝陵,不仅仅要风生水起,气运亨通,而且要能将死变生。陵墓,本是死人所葬之地,就算修葺得再奢华,也难免死气沉沉。而这个墓所在之地,自成一间;主墓所在之处,又尽占霸王卸甲之势;而这山丘之下的水脉,则是这个穴的精髓所在,它犹如人的血脉一般,将这个死地变为活地了!”   洞穴内发出一股倒吸水流的声音,很快地便安静了下来。我们相视一望,看来不下去是不行了,这就算是目前唯一的一条路了。“这个洞下面应该有玄机,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下面的水道,一定可以通入墓中。”冯白推测道。我望了望邓修文,她似乎没有表示反对,倒是李默然提出了一个问题:“这水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是什么药材的味道,但是纵然我见识过无量药草,却没有闻过这样的味道。这水也许有问题。”   这时候,邓修文开口道:“你说的不无道理,而且魏振已经拿到两张地图,并且走在我们的前面,可是这里却并未发现有他们出现过的痕迹,这点不免令人生疑,但是目前我们除了下去也别无他途。我们只能小心一点了,若是发现不对,就立刻退出来。”   我们收拾了一下东西。我将一些易受潮的药材做了一下防水处理,而常空无和冯白商量了一下,决定将神志不清的北山健也一同带下去,于是常空无将北山健背在身上。我们便沿着洞口,缓缓地走了下去。   一入洞内,一股热浪便直扑脸面,而李默然所说的那股药味也一下子浓郁了起来。我仔细地嗅了嗅,却也是无法分辨出这到底是何药材,毕竟天下之大,中药也有万千之分,我们六人纵然见识不少,却也不能识遍所有药材。   洞内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陡峭,而是很平缓地逐渐下降着。走着走着,脚下渐渐地被水淹没了。约摸行进了半个时辰,温水已经没到了大腿根部。虽然一路并未出现什么异常,但是我们依旧紧绷着神经。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我总觉得这一切有些过于顺利和巧合了,虽然一路上危险不断,但是也都是有惊无险,尤其是发现这个洞口,倘若不是温泉恰好在这个时候喷发,冲出了这个洞口,想必我们也是很难发现。也许一切都是天意吧。   我们越走越深,洞口射入的光线也消失了。我们拿出了从北山健那得到的军用手电——好在有这个东西——否则火把之类的东西是很难在这样潮湿的环境内发挥用处的。   常空无背着北山健,加上脚下水流的阻力,渐渐地有些支撑不住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这里面可真是又闷又热的,那朱元璋老儿也不知道弄出这么条水脉做什么,难道还打算在墓里弄个温泉?”冯白连忙呵斥道:“现在我们应该是算进入这主墓之中了,俗语说‘入得亡人陵,闭口无禁忌’,你还是少说几句。一会你休息一下,我来背他。”常空无“哼哼”了几声,也就没有再说话。   水是越来越深了,已经没到了胸口,我们行走起来也越发地困难。邓修文停住脚步,说:“看样子前面的地势还要更低,恐怕我们要游过去了。我怀疑前面的路可能被水灌满了,若是潜水的话,不知道中途有没有能换气的地方。冯白,那北山健你们打算如何处理呢?”“这倒是个问题。”冯白皱了皱眉,说,“这样吧,我先游到前面去看看,看看这水是否灌满了这个洞窟,然后我们再作打算。”   冯白竟然主动要求身先士卒,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邓修文也是微微一笑,说:“那好,就交给你了。你内功不错,闭气时间也比我们长,也只有你最合适了。”冯白瞥了我们一眼,没有说话,潜入水中,向前方的黑暗中游去,片刻便消失在了水中。   我们几人静静地站在水中,等着冯白的消息。可是等了十几分钟,也没有见冯白回来。难道前面有变?若是前面没有换气的地方,这十几分钟,足够溺死一个人了。常空无见势不妙,也有些焦急起来,想要前去看看情况,但是邓修文制止住了他,说:“再等五分钟,若然见不到他,我们一起行动。”就在我们心中有些不祥预感的时候,忽然,听到前面的李若大喊了一声:“这!这是什么东西?”我心中一惊,连忙凑了过去,只见李若有些吃惊地望着水下。我低头一看,只见水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些拳头大小的类似珠子一般的东西。珠子的里面似乎还有一个什么物体。我小心地用脚碰了碰,却发现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坚硬,而是软软的,滑滑的,似乎很有弹性。我一下子打了个寒战——这东西,怎么和鱼卵一般?!但是个头却是大得有些惊人。   “这是什么玩意?”邓修文也发现了这些奇怪的东西,于是众人都围了过来。还是常空无胆大,他伸手将其中一个给捞了出来。“黏糊糊的,真有点恶心。”常空无骂了一句,将手中的那个卵状物拿了起来,细细地端详起来。这个东西约摸拳头大小,外膜覆盖着一层胶状物,手指轻触,似乎很有弹性;卵的中间是一个鸡蛋大小的黑色物体。可惜的是,手电的光无法透过,我们怎么也无法看清内部的东西。   “不然弄开看看好了。”常空无忽然出了个主意。“不行!”我连忙制止:“这里的东西都透着古怪,还是不要动为妙。”一旁的李默然紧锁眉头,思索了片刻,说:“陈四,你精通道医,对古学玄学比较了解,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文鳐。”   我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说:“文鳐,出自《山海经》,据传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状如鲤鱼……其味酸甘,食之已狂。这是传说中的一种鱼,虽说是传说,但是古人之见,远较现在的人忠实于生活,所以师父一直和我说,古籍之中的东西,十之八九皆是存在过的东西。”李默然点点头,说:“你师父说的没错,这种鱼的确存在,而且,我还见过。”   李默然接着说道,“我研究毒医,对天下毒物都有所了解,这鱼就如同一种精神毒药,可以破坏人的灵窍。我曾经在陕西从一个老渔夫手上买到过一条,据他说是在一处石洞外捕获。此鱼的确与鲤鱼相似,但是个头却是惊人,身长如人臂,腹鳍处长有薄翼,果真与鸟儿一般。后我在此鱼腹中发现有鱼卵,样子与现在这个东西十分相似,只是没有现在这个如此巨大。”   “那又如何,不就是一条鱼嘛,难道我们还怕了不成?”常空无“哼”了一声,十分不屑。李默然冷笑道:“后来我按照那老渔夫所说寻到那洞外,你知道那是个什么洞么?洞内尸气冲天,是一处葬洞。据古书所记,人食此鱼,鱼食皆人。况且你看这鱼卵便如此大小,若是成鱼,恐怕也小不了吧?难道你以为在水中我们还能和鱼拼水性?”   这番话却是反驳了常空无的话,也一下子提醒了我们。邓修文说:“这水中似乎含有多种药材,能使鱼滋养到巨大无比也不为奇怪。我们蛊术之中,也有以药材温养蛊虫之法。”“总而言之,还是小心为妙,冯白到现在还未回来,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们不要分开了,这里水域逐渐变深,水中行动不便,我们一个挨着一个前进,注意观察四周,若是发现冯白,立刻大喊。常空无,你背着的那个日本人,恐怕是要丢在这里了,你一个人恐怕没办法带着他前进了。”邓修文说。   常空无想了想,也只得无奈地答应了。于是他将北山健放在附近的一块大石上,似乎觉得不放心,便用绳子将其绑了一道。北山健依旧是神志不清,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坐着。   大家继续向深处走去。走了约半里地,水终于没过了头顶。我们开始在水中缓缓地游动起来。“早知道准备个船好了,谁知道进山还要下水的。”常空无愤愤道。“是啊,水这么烫,我真怀疑我们是不是在一口大锅里。”李若也打诨了一句。说归说,众人依旧没有减慢速度,水中的那鱼卵一般的东西逐渐多了起来,基本每前进几米便能见到几个。邓修文开口提醒大家:“大家小心一点,这鱼卵逐渐密集起来,恐怕会遇到正主。”我笑了笑,说:“本以为进这墓中,会与故事里一般,遇到什么干尸浮尸什么的,没想到却见这样东西。”邓修文瞪了我一眼,说:“我们可不是南爬子,不是来这里盗墓的!”   我正准备接口,没想到事情突然有变,一个黑影“呼”地一下从我身边掠过。我大吃一惊,忙喊道:“小心!有东西!”众人立即停了下来,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啊!”一声叫唤响起,是李若的声音!我转身一看,哪里还有李若的人影!剩下的只是一道道水波。“砰!”又是一声,这下似乎连手电都被撞落了,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我紧绷着神经,缓缓地后退着。忽然,一个东西拽住了我的衣服,我大惊,正准备出手,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竟然是冯白!我急忙大喊:“我找到冯白了!李若却不见了!”冯白似乎脱了力,虚弱地靠在我背后,断断续续地说:“快……走,这里有……少阴君火……”   冯白吃力地说完这四个字之后,便喷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我急忙托起他,大喊道:“快离开这里!水中有异,我找到冯白了!”黑暗中,只听得一片水花声四起。片刻之后,又一个声音响起,是邓修文的:“找到李若了!快带着大家离开此处!向前游进!”   黑暗中我也看不到方向,只得跟着前面的水声前进。水中的那个东西似乎没有再出现。我托着冯白,吃力地游着,终于,一道光线亮了起来,我又一次看清了前方的情况。   持手电的是李默然,他喘着粗气,背上背着的,便是李若。邓修文也似乎消耗极大,从她胸口急剧的起伏可以看出。最惨的要属常空无了:他浑身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小的伤痕,就连头发也不知道被什么削去了一块,显得有些滑稽。   “没事吧?”邓修文看到我,问道。我回头望了望昏迷的冯白,说:“我没事,只是冯白的情况就不太清楚了。你们呢?刚才怎么回事?”邓修文紧锁眉头,说:“刚才李若失踪之后,忽然水中跃起一个不知名的东西,个头惊人,一下子撞落了我们的手电,好在常空无反应过来,与那东西揪扯起来,最后他受了点伤,那东西也似乎受惊逃走了。”   “那是什么东西?”“我哪知道!”常空无骂道,“似乎是一条大鱼,滑不溜秋,我根本无法用上力气。而且那鱼力气极大,在水中行动极快,似乎身上还有利刃一般,只是几个纠缠,就弄得我满身伤痕。最后我情急之下,摸出了银针,顺着水劲猛扎下去,这才似乎伤到它。不过那东西竟然从水中飞了起来,掠过我的头顶,差点没把我脑袋给削下来!”   “难道真是传说中的那种鱼?”我问道。李默然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对了,你刚才说,水中有异,到底是怎么回事?”邓修文问道。此话一下子提醒了我,我急忙说道:“快找个地方离开这水,取出草药服用,这温水中暗含六气之一——少阴君火!冯白已经内火淤脏,受了重伤!”   听闻此言,众人一下子变了脸色,可怕的往往不是那些看得到的东西,而是看不见的敌人。这六气虽然自古多有提及,但是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往往杀人与无形之中。李默然照了照洞穴深处,开口道:“前面的岩壁内似乎有个凸起的石台,我们可以上去休整一下。”我顺着手电光望去,前方的黑暗之中,的确有一个能容纳几人的石台。事不宜迟,大家急忙游了过去。   待众人都爬上石台,这才算喘了一口气。李默然给李若摸了脉象。好在李若只是昏迷了过去,似乎是呛了不少水,并无生命危险。而我仔细地摸了摸冯白的身体,发现他外表体温完全正常,与常人无异,但是脉象紊乱,主脉躁动不已,身体内似乎郁积了大量的内火。   于是我将他的口撑开,伸入一根手指探其咽喉,这才发现他虽然外表无恙,但是体内温度却是高得惊人。“怎么样?”邓修文问道。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这阴火是何时入体的,积淤了多少,要不是他内气深厚,恐怕早就内脏出血而死了。”   “可是为什么我们没有问题?”“这却也是他的内功所害,他闭气潜水,经脉内血流加快,也加快了阴火的淤积,最后伤了肾脏,才变成这样。”我边说着边拿住了自己的脉搏,片刻,我叹了口气,说:“我们体内也积了不少的阴火,只是还未察觉而已。”   “这阴火,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默然问道。“少阴君火,热者,少阴君火之所化也,在天为热,在地为火,在人为心。水化而为火,则寒从热化,故少阴之气,水火并统,而独以君火名也。而这阴火与阳火不同,阳火旺内,燥心,外表显见,常伤人心肺。而阴火,内蕴上肾,欲火积脏,破坏的是人的肾脏,用西医的话来说,也就是内分泌系统。这里的水想必是地下寒脉所生,为癸水,而恰巧地下又有熔岩。熔岩虽热但却无火,乃阴火之代表,这阴火遇癸水,形成这地下温泉,乃是最凶之水!”   “好了好了,虽然这水凶险,可是好在有那古图上所记的六味中药,想必里面应该有一味是可以克制这少阴君火的吧?”常空无说道。我点了点头,说:“的确,好在有这个解法,否则我们恐怕就要止步于此了。”说着,我便朝袋中摸去,待我摸索了半天之后,却是脸色一变,满天冷汗。常空无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你阴火发作了?”我苦着脸说:“糟糕,我事先哪里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袋中的草药,全湿了!”   李默然说:“这又何妨?草药入药,大多需要用水煎熬,入水又如何?”我摇了摇头,说:“这癸水又名活水,不愁火土,不论庚辛,合戊见火,化象斯真,乃化万物之水。若是炼丹煎药所用,比起那无根之水还要更好,因为它最能化开药性,将药分化入水中。现在这药草在水中一浸,却怕是失了药性。”   听我这么一说,大家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之中。最后的救命药草,却变成一堆无用的废渣了。邓修文问道:“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克制这阴火?”我摇了摇头,说:“若是在外面,还可以想想办法,但是在这里却是条件所限,没有办法。”就在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还有一个办法,癸水虽能化万物,但是若支遇辰龙,干透丙丁,亦难从化。”   循着说话的声音望去,原来是李若!“怎么样了?你好点没有?刚才你怎么了?”我十分担心他的情状,毕竟现在才走了没多远,就已经开始出现人员受伤的情况了,六个人缺一不可,又不能丢下哪一个,但是若要分出人手来带着伤员一起上路的话,无疑又增加了众人的压力。   “咳咳……”李若猛得咳了几下,吐出了几口肺中积水,缓缓地说:“刚才我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拖下了水,力气大得惊人,我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拖了足足三四米深,一下子被水给呛晕了。后来似乎是常空无惊动了那东西,这才松开了我。我趁着还有些意识就拼命压水,才勉强露出水面,被邓修文发现了。”   我这才缓了口气,说:“你休息一下,清出肺部积水,再服用一下安神药物,应该没有大碍的。”李若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没那么简单,正如你们所说的,这水中藏有少阴君火,我癸水入体,现在阴火已经入肾,恐怕我的情况不比那冯白好到哪去。”“那你刚才所说之话是什么意思?”邓修文思索了一下,问道。   “癸水遇阴火,的确是厉害异常,本来那药草可以克制阴火,但是却被癸水所污了。”李若说。我点了点头,说:“没错,这药草恐怕是全失了药性,不单单是这少阴君火,其他的药草大概都变成了废药。没有这些药草,我们怕是这样走下去,也是凶多吉少。”   “不过我们也不是失望全无,依旧有一线生机!”李若忽然坚定地说道,“这就要涉及我所了解的药膳之术了。这药膳与煎药不同,中医中的煎药乃是用文武双火,以水为根,将药材中的药性析入水中,药材煎完,这药草也就失去了药性,变成了药渣。但是药膳却不同,药膳是以水为引,用阴阳二火,将药材中的药性充分地发挥出来,这就是药膳中所谓的见温不见火!依我看,这些已经受潮的药材,还并未失去药性,只是被癸水所化,普通的吞服,是无法发挥药性的。”   不愧是六医传人,这古中医也是颇有玄机,就连药膳之中,也有如此玄妙,我们却是闻所未闻。我问道:“既然如此,有没有什么办法?”李若又咳嗽了几声,说:“就如我刚才所说,癸水虽能化万物,但是若支遇辰龙,干透丙丁,亦难从化,也就是说,这癸水遇到丙火,乃是一物降一物。丙乃纯阳之火,其势猛烈,欺霜侮雪,有除寒解冻之功,更是阴水之克星。”   “可是我们现在去哪儿找丙火?何况现在大家的情况,也无法再支撑多久了。”邓修文有些担心地说道。李若喘了口气,说:“还是有一线希望的。若是地图上记载未错的话,这个墓中应该是六气合一的,风水定穴最讲究无缺,不可能这里只有五气而少一气,这是大忌,所以若是我们接着往下走,一定会遇到六气中的另外一气——阳明燥金!这就是丙火所化!可以化解这癸水之气,求得一线生机!”   李若说完,众人都沉默不语,这看似是一线生机,可是却又是困难重重——谁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坚持到那一步。片刻,邓修文开口:“现在到底怎么样?冯白的情况如何?你们几人呢?”我给大家切完脉,缓缓地站起身,说:“我和李默然、常空无还算比较好,君火仅仅是入脾,若是顺着血流积淤到心脏,怕是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冯白和李若情况比较严重,体内君火积淤太多,若是强行赶路的话,恐怕是支持不了多久。”我望了望漆黑的水面,有些担心地说:“更何况水中还有未知的危险,一旦出现,我们恐怕也无力反抗了。”   这时,一直在静坐调息的李默然说话了:“你不要为我担心,我身为毒医,虽然无法化解这君火之气,但是要抑制片刻,也不是没有办法。我自有以毒攻毒之法,用火毒之药,可以保我三个时辰内无恙。而且也可以帮你们压制三个时辰。”“哼!你也未免太小看人了,你毒医能抑制,我难道就不行?”常空无有些不满地说道。   “果然大家都是暗藏了一手,六医传人,的确不是那么简单的。”我心中暗道。常空无接着说道:“我以银针封穴,封住六大穴门,可以降低体内血流速度,也足够拖延三个时辰了。”邓修文也淡淡地说:“我蛊医也常用体内养蛊,我可以以蛊虫吸收体内君火之气,以蛊换命,也能坚持几个时辰。”听闻大家都这么说,我也笑了笑,说:“我所学的《七步尘技》,就是辟谷练体之术,亦能控制体内的气脉,想必也不会输给大家。既然如此,我们四人每两个人负责一人,带着冯白和李若,一起上路。”   我们六人又一次下了水,水中依旧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药味,若是在往常看来,这药泉恐怕是千金难得的宝地,常人若能在此处浸身,必然对身体有着难以想象的好处,但是现在对我们来说,这水就犹如一个在不停吞噬着我们生命的深渊一般。也不知道在水中前行了多久,忽然,前方的水道一下子开阔起来,似乎是一个不小的水塘,我们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因为这里似乎就已经到了尽头,接下来的路程,应该就可以离开水中了,寻找到化解君火之法。   李默然调亮了手电,说道:“你们在此处等待片刻,我去周围看一看哪里能上岸。”我们点了点头,并让其再三小心,因为我们现在已经无法再多承担一个伤号了。   水声渐渐远去,我也开始冷静地思考起来。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若是三个时辰之内,无法找到阳明燥金,那么我们六人,毫无疑问地要死在这里,除非,会出现奇迹。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却是闪过了魏振的身影,我总觉得他绝对不会就这样消失,凭他对这里的了解,我相信外面的那几个喇嘛还不至于让他止步。我转身望了望来时的水道,远处是一片漆黑和死寂。我摇了摇头,看来是我想多了,这种情况下,就算是魏振,也不可能毫无动静地尾随着我们。   不远处忽然传来阵阵水声,常空无说:“李默然回来了,看看他有什么发现。”说完,他便迎了上去。我正欲跟上去,却听到背后邓修文猛喝一声:“不对!没有灯光!”我猛地停住了,这才发现,水声传来的地方依旧是漆黑一片,如此黑暗的环境之中,李默然刚才去的时候还开着手电,那么现在没有光亮,他是如何确定我们的位置的?常空无听到邓修文的提醒,也是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急忙停住,转身就撤,但是似乎还是慢了一点点,一条手臂粗细的黑影从水中扑出,直接冲向了他!   是文鳐!那种鱼!没想到现在竟然遇到了这个东西,实在是给我们添乱,好在常空无反应也是极快,这次吸取了上次教训,没有直接肉搏,而是抬手一扔,三道银光闪过,那条黑影应声落入水中。好在是虚惊一场,我们几人也是松了口气,常空无骂骂咧咧地朝黑影落水的地方摸去。不一会,便摸出了那个黑影的尸体。我们打开最后一个手电,细细一照,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鱼外体没有鳞片,极其光滑,鱼鳃极大,鱼目可能是由于长期在黑暗中的原因已经退化不见,鱼口中有锯齿状的利齿。最让人觉得神奇的是这鱼的鱼鳍——此鱼竟然有六片鱼鳍,前鳍平时紧贴鱼腹,但是若是打开,则赶得上鱼的身长了,而且薄如蝉翼却又韧性十足,就好像刀片一般。试想一下以刚才鱼从水中冲起的速度,若是常空无以身相搏的话,恐怕就要断臂少腿了。   常空无说:“这玩意到底是个什么怪胎,好在就这一只,要是多了,还不把我们割成肉片啊。”听到常空无这么一说,邓修文却是变了脸色,说:“恐怕你还真的说中了,这种鱼在这种环境下生存,肯定不会是单独的几只,必然有数量庞大的族群,你杀了这鱼,若是其他鱼嗅到血腥,想必鱼群一会便会蜂拥而至的。我们赶快找到出口,离开这里!”   这时,不远处又传来水声,这次同时带来的还有微弱的电光,这下应该是李默然了。果然,等到靠近一看,是李默然回来了。李默然微微地喘了口气,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先说好消息吧,对于现在这个状况来说恐怕也没什么更坏的消息了。”我喘着气说。李默然苦笑了一下,说:“我找到继续下去的路了。”“那么坏消息呢?”“坏消息就是……我们根本无法上去。”说着,李默然指了指漆黑的上空。“什么?”“没错,我已经绕着这个水潭一周了,周围都是光滑如壁的岩石,根本没有能继续下去的路。我仔细观察,终于发现,上方大约五米处,有一个洞口,似乎是人工修葺而成的。”   “这个坏消息……可真够坏的。”常空无讪讪道。“我看过了,四周岩壁也许是常年水浸的原因,光滑如壁,我们又没有合适的工具,是无法攀爬上去的。”李默然说。“难道我们就止步于此了?”我望了望邓修文,她没有回答我,而是指了指李默然的背后,说:“我想这个还不算是最坏的消息,最坏的事情,可能是我们将丧命于此了。”   我们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只见刚才被常空无杀死的那条文鳐尸体已经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大片的水纹,电光照去,只见远处的黑潮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常空无和我一下子变了脸色:“糟糕,果然是鱼群。”这个时候,唯一能保持冷静的便是邓修文了,她开口说道:“好在李默然回来了,对付这种数量巨大的生物,恐怕也只有他有办法了。”   李默然面色凝重,说:“我担心的是,这种鱼本身就是有毒之物,自古以来,各种毒物对其他的毒性都有一定的免疫作用,你们见过蛇被毒蟾毒死的吗?我只能抵挡他们一阵,我们快退回去!”“来不及了!”我脸色发白地指着我们的来路,说道。不知道何时,我们来时的路上,也翻滚起了水花,很显然,我们是被包围了。   “这群畜生!”常空无动了火,双手一扬,数十道银光落入水中,只见水面瞬间泛起几条文鳐的尸体,但是很快又被翻滚的水花吞没进去,显然这点损伤对数量巨大的鱼群来说,九牛一毛。   “保护好李若和冯白!我们冲出去!”邓修文大喊一声,丢出了一个银色的小盒子。银盒落入水中,立刻扩散出一片红色的液体,鱼群似乎是嗅到了什么,忽然放弃了我们,蜂拥到了红色液体之中。“这是……”“这是蛊虫的食物,不光是蛊虫,对任何动物都有着很大的诱惑力。”邓修文说道。常空无似乎很是吃惊,说:“相传养蛊虫必须以猪、鸡、羊三牲的内脏喂养。蛊虫食量惊人,你这一个小小的银盒竟然有如此大的吸引力。难道……”“没错,是人的生肝!我养的都是蛊中之蛊,三牲又怎么能喂养的了?你还啰唆什么!走还是不走?”常空无的后半句话被一下子给噎了回去,也不再开口。我们几人沿着鱼群的缺口冲了出去。   没想到水面下又是一阵水花翻滚,接着,那鱼群似乎是受到了什么驱使一般,一下子停住了争抢,转而又向我们扑来。这是我们始料未及的。李默然连忙撒出一阵粉雾,而鱼群只是微微停顿,又疯狂地扑了过来。我们已经游得很快了,但是在水中又如何能比鱼快?眼看这鱼群又将我们合围了起来。忽然,常空无脸色一喜,说:“太好了,我踩到陆地了,我们快出去了。”邓修文瞥了他一眼说:“你在做梦呢,我们这才游出多远。”话音未落,她的脸色也是一变,而我也感觉到踩到了地面,但是却有些摇晃起来,难道是?我简直不敢想象下去了。可是事实证明了一切,我们几人脚下的“地面”越升越高,我们也逐渐离开了水面。拿手电一照,却发现脚下踩着的,是青黑色的鱼背!   “轰”地一声巨响,我们几人都被掀翻了几米高,又重重地落入了水中。我慌乱着将头挣出水面,眼前的却是小山一般的黑影!“别看了!快走!”随后浮出水面的常空无吃力地将受伤的李若和冯白托出水面,说,“姥姥的,这难道是鱼王不成?杀了个小的,引来一家子不说,现在连老祖宗都出来了。”   眼前的这头文鳐壮如幼鲸,个头惊人,犹如一艘大船,一眼望去,足足有五六米高,体长却是无法估计,不过从这个高度比例来估算,想必已经远远地超过了我们所能想象到的极限。原本不起眼的鱼嘴,在它身上看来就犹如会吞噬的无底洞一般,而其他小文鳐身上的鱼鳍,如果说如刀片一般,那么在它身上的只能用磨盘来形容了。   眼前的场景一下子让我有些愣神,就在这片刻之间,这鱼王“呼”地一声跃出水面,呼啸着朝我扑了过来。“糟糕!”待我反应过来,那巨大的黑影已经出现在我眼前了。眼看是躲避不及了,只能硬撑了,背后传来邓修文的喊声:“撑住这口气!顶住这下你就死不了!”而此刻我也只能搏命一试了。我施展七步尘技,将一口精气憋在胸口,双手交叉护住头部,竭尽全力顶了上去。   “轰!”随着一片冲天的水花四溅,我只觉得大脑嗡地一声,眼前便一阵眩晕,一口血从心口喷涌上来,差点脱口而出,好在一口精气抵住,却是生生地咽了下去。随后,就觉得有人将我托出了水面。我稍稍缓了缓,才恢复了意识,原来是李默然。他似乎也有些吃惊,说:“这样一下你都没死?似乎还没什么大碍。”我摇了摇头,说:“刚才那下来势凶猛,但是最后关头,那大鱼似乎被什么东西给阻碍了一下,这才大大地减缓了冲击力,否则的话,我就算铜头铁臂也撑不了这一下。”   邓修文游了过来,说:“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你们看水下。”我和李默然循着邓修文打出的手电光往水下望去,由于刚才那一下冲击,我们几人被冲出了五米开外,只见那巨大的黑影在不远处的水下蠕动着,而黑影的身下,似乎还有一条黑影。“那是什么?”我们都有些吃惊,问道。“我想应该是一条铁链。”邓修文说,“刚才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这巨鱼腾起的时候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牵住了,否则刚才也不会叫你顶住一口气的。”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的确发现,那巨鱼的身下,连着一条又长又粗的铁链。“这是何人所为?”常空无也很吃惊,“竟然能将如此巨大的文鳐锁住,实在是不可思议。”“风水之地,既然此处是刘伯温万中选一的福地,又怎么会如此简单呢。这风水风水,有势必有水,才能算得上是灵穴,而水中无鱼,则为死水,所以这一点也不奇怪,但是竟然有这等鱼王,实在是出乎意料。”李默然说。   “这的确是不可思议。”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是李若。冯白依旧是昏迷不醒。“文鳐相传只存活于渭水之中,此处的这些文鳐,包括这鱼王,应该都是后来被人为豢养在此处的。”“什么!”我们几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竟然以人之力,制服如此巨大的鱼王,还跋涉千里运送到此,简直是天方夜谭一般。   “好在这鱼王被锁住了,我们还是先退出去,想办法拔出阴火再说吧。”常空无提议道。我和李默然望向邓修文。邓修文没有点头,而是望着那水下的黑影,说:“既然它不能自由活动,我们也许可以杀了它。”“这……未免太疯狂了,既然能脱身,又何必冒这个风险。就算它被束缚住,可是依旧有翻江倒海之力。”常空无反驳道。   “此鱼能生活在这君火癸水中,自然体内有能化解阴火的东西,而鱼活百年则成精,这鱼王体内必有异丹!若能取得,能化解我们几人的君火也说不定,而且借助这鱼身,我们能爬上那洞顶的出口也说不定!”邓修文斩钉截铁地说。   “那你有什么办法猎杀此鱼么?”李默然没有反对,只是问了一句。邓修文冷冷地说:“既然在水中不是它的对手,那么就进到它的体内去!”佉这个想法未免太疯狂了,一时间众人都有些不可置信。邓修文望了大家一眼,说:“你们放心,我进去,你们在外面配合猎杀它!”说完,邓修文转身向巨鱼游去。   巨鱼一见竟然还有人敢送上门去,顿时翻搅起来,一个鱼跃,携着一股巨浪扑了过来,一个恍惚间,本来在水面的邓修文就不见了踪影。“真的进去了?”纵然是一向胆大的常空无也吃惊得张大了嘴。“别啰唆了,快动手吧。”我也掉转方向,向巨鱼游去。巨鱼吞了人之后,似乎更加暴戾,翻身向我扑了过来。就在此刻,巨鱼似乎一下子遭受了重创一般,重重地跌入了水中,接着在水中抽搐起来。   成功了!没想到邓修文真的做到了!只见那巨鱼一下子失去了刚才的凶暴,在水下不停地翻滚扑腾,搅得水潭像开锅了的热汤一般。常空无也瞅准机会,扬手一排银针飞了出去,但是打到巨鱼身上,毫无反应。   “好嘛,就算要杀了它,也得有个足够大的鱼刀。这东西都快成精了,浑身鱼鳞刀枪不入。”常空无抱怨。这却是成了现在的一个难题,纵然这鱼已经遭受重创,但是手无寸铁的我们如何能给他致命一击呢?这时,只见那巨鱼忽然停止了搅动,发出了沉闷的声音,随后“砰”地一声,竟然将邓修文吐了出来!   邓修文脸色苍白,浑身沾满鱼血,手中握着一个不知名的蛊。我连忙上前将她接了下来,说:“还是放弃吧,这鱼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很难杀死,而且现在它已经在我们这吃了大亏,应该不敢作孽了。”邓修文皱了皱眉头,又点了点头。   那巨鱼似乎真如我说的一般,不敢再攻击我们,而是转身想潜入水下,逃之夭夭。就在这时,一阵神秘的梵音又一次响起了。“什么!”听到这个声音我们几人顿时呆住了,难道那五个邪僧追到这里来了?但是我们更没有想到的是,那巨鱼听到此声,竟然发了狂一般,扭动着巨大的身躯往深处游去。可是无奈身体被铁链束缚住,就算如何挣扎也只能在方圆几百米的地方游动。   随着梵音越来越近,那鱼却是愈加疯狂,最后竟然一头撞向水底的巨石上,一下弄得整个洞穴都晃动起来。接连几下,那鱼也不知道是撞坏了什么,竟然一下子挣脱开来,那水下铁链的另一头,似乎绑着一个重物,巨鱼疯狂之下,竟然将这个束缚了它不知道多少年的东西生生地拖走了。“怎么办?我们要不要也快些逃?”常空无问道。“往哪儿逃?往里是死路,后面那邪僧又来了,难道学这个鱼一样钻到水下么?”我反问道。没想到我话音刚落,便觉得身体开始不自主地下沉起来,怎么回事?我定睛一看,只见刚才巨鱼现身的地方,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漩涡,正将我们吸进去。   “不好!快走!”我大喊着,可是还是慢了一步,那漩涡以惊人的速度扩大着,转眼间就将我们六人一起吸了进去。 第五章   邓修文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此处的八卦成阵,并且后天八卦九宫的排列与四方角度分毫不差!这里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可是正当我们惊魂未定,一个更让人吃惊的东西出现在面前——远处的八卦,阵眼的位置,竟然有一座石椅,石椅的上面,端坐着一个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恢复了意识,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斥着疼痛。这是哪里?我环顾四周,只感觉一阵口干燥热,与其说是疼醒的,倒不如说是给热醒的。其他人呢?我突然反应了过来,急忙向四周望去,一二三四五,好在一个人不少,算是逃过了一劫。“哎……”随着一声呻吟,常空无也醒了过来,他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关节,疑惑地问:“我们这是到了哪里?”我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似乎是被那水流给吸入了地下更深的地方。”   一线亮光突然亮起,原来是邓修文和李默然也醒了过来。邓修文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外伤,她表情凝重地环视了一下四周,说:“没想到这地下更深的地方还更有玄机,那么刚才李默然所说那山岩之上的那个出口,是通往何处的?”“山谷之下,地下水脉,这又是水脉之下,难道我们是越来越接近地底了?难怪会如此燥热难耐。”我说。   “这可倒好,看来我们是出去无望了,只能在这里等死了。”常空无有些沮丧,“而且我银针封穴,时间也不多了,一会阴火发作,我们估计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不!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有救了。”一个声音忽然响起,竟然是昏迷已久的李若。李若强撑着身体,说:“这地下应该是有地火存在,所以此处燥热难耐。金在五行中是质地最重的一个,就是因为它的聚敛沉降之性。而这个聚敛沉降之性正可以使阳气沉敛,沉敛则不蒸发,水下而不上,燥便产生了。燥金相配便是因为这个因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此地便是六气中另一气的所在地——阳明燥金!”   “什么!”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心中一震,没想到看似死路一条,竟然能峰回路转。“没错,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们体内的少阴君火受到克制,让我觉得体内稍稍平静了一些,这才恢复了意识。陈四,你拿出受癸水所污的药材,利用此地燥火祛水,看看能否恢复药材的药效。”李若继续说道。   我急忙取出受潮的药材,平铺在火热的地面上。果然,不出片刻,阵阵白气冒出,一股带有腥味的阴气从药材上弥漫开来。又过了一会,药材便再无变化了。   我捡起草药,微微啖药,不由大喜过望:“虽然药性有些受损,但是的确是恢复了效果,借助这药材,我们可以破解这少阴君火了!”事不宜迟,我们几人立刻服下药草,微微运气,调理体内受损的气脉。而受伤最重的冯白,也在服用下了药草后,逐渐地恢复了意识。   既然度过了眼前最大的危机,那么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如何离开此地。邓修文望着我,说:“你们真的决定要离开么,我们还没有找到那朱元璋的真冢,没有鬼方,如何破解我们身上的奇毒。”这番话一下子又令在场的众人沉默了。的确,就算从这里逃出去,丧命也是迟早的事情。邓修文见大家不作声,接着说道,“根据我的推断,刚才那山岩之上的洞口,应该便是出口,而这巨鱼所镇之处,才是朱元璋墓的真正入口!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是真正地进入了朱元璋的墓中!”   这番话一下子又让我们心中泛起了波澜。在场的都是精明之人,其实都或多或少地有了这样的感觉——此处入口被巨鱼所镇,而且又出现了六气中的阳明燥金,更是说明我们已接近朱元璋的墓了。   半晌,还是李默然先开口道:“既然如此,反正我们也是要想办法从这里离开,不如打探一番,若是能发现朱元璋的墓室,那么更是一件两全其美之事。”   李默然的这番话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于是大家便决定继续探索下去。李若和冯白经过调理,加上药草的效果,也恢复了七八成。于是我们几人,又一次开始寻墓。这次大家都变得谨慎了许多,也不再如之前一样内斗了,而是保持一致行动。于是我们便在这最后的手电光下,开始向更深的地方走去。   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似乎是地下更深的一个地洞,温泉从一个巨大的缺口中流出,汇聚在此处,形成了一个不大的池塘——我们应该就是顺着那个缺口,被冲入这里。这里虽然是地洞,但是周围的岩壁上,似乎有些人工雕琢过的痕迹,而且岩顶不高,似乎是被人工开凿出来的。   没想到没走出多远,就发现了让人吃惊的东西。只见地洞的前方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一步踏入,却是让人震惊不已,因为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地下岩洞了,而是一个呈圆形的巨室。这个巨室大约有几十米见方,周围墙壁是一色的青石,顶部是一个完美的穹顶,似乎印证着古代天圆地方的说法;脚下的地面,似乎为一种不知名的玉石所铺,毫无缝隙,而且上面刻着一幅巨大的八卦。   邓修文皱了皱眉,从袋中掏出之前从日本人那得到的指南针,默算了片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说:“此处的八卦成阵,并且后天八卦九宫的排列与四方角度分毫不差!这里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可是正当我们惊魂未定,一个更让人吃惊的东西出现在面前——远处的八卦,阵眼的位置,竟然有一座石椅,石椅的上面,端坐着一个人!   这,这是何人?难道这便是朱元璋的遗骸所在?纵然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常空无,也有些慌乱了。“没什么好怕的,纵然是一具尸体那又如何!自古帝王入墓,方式千奇百怪,相传秦始皇入葬,便是尸身端坐在战车之中,八万石人为其护驾。我们上去看看,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若真是朱元璋尸身,那岂不是更好——说明我们终于到了要寻找的地方。”邓修文说道。   我们六人深深地呼了口气,慢慢地向阵中那端坐之人走去。终于,十米,五米,一米,石椅近在眼前。借着手电光,我们细细打量坐在石椅上的尸体。   这具尸体也不知道有了多少年头,身上穿着一套玉片所制的华服——似乎像是传闻的金缕玉衣——但是却又有些不同,因为玉片之下,似乎还有一套纯金所制的软甲,包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任何肉身,包括手脚和脸部,都被软甲给包裹了起来,表面看起来,就如同一套盔甲一般。   “会不会这套衣服下什么都没有呢?”恢复了意识的冯白突然开口,提出了疑问,“因为古代君王墓中经常会摆放一些盔甲石人之类,当作已故君王的护卫,或者这个东西也不过就是一套空空的盔甲。”“这不简单,你伸进去摸摸看不就知道了。”我回应道。   “先不要争论,你们看远处的青石上,镶嵌着什么东西?”邓修文打断了我们,指着远处说道。我抬头一看,立刻便认出了,那是与之前我们在谷内看到的东西一样——一连幅的壁刻。从材料来看,应该是和之前的那些碎片出自一处。   我们用手电逐一地扫过,细细地观看了起来。岩壁上内容不多,仅仅是刻画四个场景,但是却栩栩如生,非常直观地表达出了壁画的含义。第一幅画面,是一个身穿皇袍的人,端坐在大殿之上,而殿下是文武百官正在朝拜。奇怪的是,这个年轻人的面目却是没有雕刻得很清楚,而是模糊一片。第二幅画面,是这个人坐在一个巨大的丹炉之前,而一群锦衣卫打扮的人,正在将一个人投入到丹炉之中。第三幅画面依旧是这个身穿皇袍的人,负手站在一间大屋中,而屋外则是站着几个年轻人,似乎在争论着什么。最后一幅画面,刻画的是这个人入葬的画面。场面极为宏大,有百官送棺,九龙抬棺,地面上是玉片铺地,天上似乎还有仙人在俯瞰。而这幅画面中,这个人的面目却是终于雕刻了出来——正是与之前所见残片上的那个年轻人的面目完全一致,只是更加精细和俊美。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鲁荒王下葬时候的情景?”冯白问道。“不对,”李默然反驳道,“鲁王何时成了皇帝?能有如此下葬的场面?就算是画面有所夸张,也完全不可能。这种场面,自古君王也没有几个能如此。无论怎么说,都像是明太祖朱元璋入葬的情景。那张画面上的几个年轻人,应该是他的几个宠子。”   “你这么说也有不合理的地方,那朱元璋是71岁驾崩,就算是为了美化自己的样貌,也不会画得这么年轻的,何况之前几幅壁画竟然连脸部都没有画出,这根本是大逆不道之举。”李若也提出了异议。听了大家的话,我也在脑海中思考,心中却是隐隐地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和猜测。我望向了邓修文,只见邓修文也是在紧紧盯着那几幅壁画,思索着。   于是,李若、冯白几人为这里到底是谁的墓争执不下。终于,邓修文开口打断了他们的争论,说:“都不要猜了,我想这个墓,的确是朱元璋的墓;那壁画上所画,的确是朱元璋。”邓修文娓娓道来:“正如大家所见到的,这几幅壁画上所画的应该就是朱元璋,而朱元璋一向据传面目丑陋,所以前面几幅画便隐去了他的面目。至于这炼丹一图,我曾经从一些流传的残卷中得知,这鬼方族的医术丹术十分诡秘,号称能逆天改命。据说此族炼丹之术,往往需要以活人炼丹,异常地残忍,这也就是该族一直被各朝所严格控制的原因。这图上所画,应该是朱元璋在炼制某种丹药,而这种丹药,似乎效果就是改面换肤,恢复青春!所以之前几幅画都没有出现他的面目,而最后一幅竟然是一副年轻人面目,很显然朱元璋是成功了。他竟然改变了自己的样貌,以这样一副俊美的样貌‘重生’——可惜啊,纵然改变了面貌,终究年龄无法改变,最后还是死去了。”   听完邓修文的话,这着实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纵然我对古中医研究多年,也知晓中国自古医术多与巫术结合,的确是有些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之处,但是邓修文口中所说的能改面换肤,逆天改命,实在还是让我觉得吃惊。   我凝视着最后一幅壁画上的那副俊美的面孔,显然朱元璋对这副面目是很满意的,不然也不会这样雕画出来。而这个时候,再看这幅入葬图,就不觉得那么地庄严肃穆了,而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那副俊美的面孔,怎么看起来都觉得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神秘。   而且竟然是笑着的!我这时才发现,图上面貌俊美的朱元璋在下葬之时,脸上竟然是笑容,远远望去,好像就在对我们几人微笑一般。我顿时觉得后脊背发凉,正准备开口,没想到一阵笑声从身后的黑暗中传来。   大家吓了一跳,急忙转身,手电光往黑暗中扫去,但是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难道是撞邪了?”常空无失声叫道。“哼!不要装神弄鬼了,我就知道你会出现的,魏振!”邓修文冷冷地说。   “好!不错,有胆识,不愧是六人之首。”三条人影从黑暗中显现出来。果然不出邓修文所言,正是那魏振、武贵明、乐达开三人!“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之前那邪气入体,对你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厉色道。“哈哈,当然如此,那五个邪僧,乃是朱元璋当年以五名得道喇嘛活体,用我鬼房族的蛊术炼制而成,为朱元璋死后守护陵墓,可肉身千年不腐,虽然没有意识,但是却有一道残留的灵智。既然是我鬼方族所制,又如何能难得住我这个鬼方族传人呢?”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之前我们一路留心,竟然完全没有发现你的踪迹。”“哼!这个大墓,无论是上面的地下世界,还是地下水脉,都是以这个房间的八卦为核心,既然成八卦,那么必然有生死二门,你们是从死门闯进来,而我,自然是从生门进来的。”“原来你之前易容骗走我们的地图,是为了这个目的。”   “哈哈,那你可错了。”魏振笑道,“难道你以为刘伯温留下的那张地图是到达这墓室的路线吗?我告诉你,其实那张地图上所标示的,并不是如何进入到这里,而是如何离开这里!而我手上的这张地图,才是生门的入口所在,我之所以骗走你们的地图,就是怕你们最后寻访无果,来不到此处。”   “你费尽心机引我们进来,到底有什么目的?”邓修文依旧十分冷静,丝毫没有任何慌乱,“既然你早已可以自由进出此地,大可以自己独自入墓,为何还非要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   “呵呵,没错,我的确早就可以进出此地,但是却无法取出朱元璋的陪葬品,你们是不是以为这端坐之人便是朱元璋的遗尸?我告诉你们,其实他是当年辅佐朱元璋的——我们鬼方族的人。至于那朱元璋的真身所在,便是在这八卦的阵眼之下,虽然我族人被朱元璋所灭,但是依旧有秘文传出,流传出这入墓之法,而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开启朱元璋的真棺,就必须要六国公的血脉血祭!”   “血祭?”魏振的话让我们惊诧莫名。最后还是邓修文一声冷哼,打断了我们的思索:“哼!莫非你真的以为我们六人是任人摆布的棋子不成!既然现在都到了这个地方了,我想我们也该做个了断了。”   魏振听言,也目露凶光:“既然如此,我就让你们六人,彻底断送在此吧。”说完,一声令下,那一直在其左右的武贵明、乐达开便向我们冲了过来。   “陈四、李若,武贵明就交给你们了;乐达开由冯白和李默然对付;而这魏振,便让我和常空无来会一会。”邓修文说完,我们六人对上了对面的三人。   “又见面了。不知道那魏振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这么死心塌地。”望着面前的武贵明,我讥讽道。那武贵明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朱元璋墓下,据传藏有惊世秘方,若为我们所得,则可控制全国的药脉——天下乱世,又有什么比得上药材珍贵呢?况且你恐怕有所不知,早在很久之前,魏先生便与我们四大药房关系密切,我们的许多药方,都是魏先生给的。你恐怕还不知道吧,魏先生看似四十多岁,其实已经八十有余了。”   “什么!”我有些吃惊地望了望不远处的魏振,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如此年老了,可是不仅是外表,就连身手、呼吸吐纳,都远非一般的年轻人所能比,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药?想到此处,我脑海中一下子浮现了壁画上的那个年轻人,难道邓修文的推测都是真的?   “别在那神游太虚了,今天你们六人,注定要血染此地,开启此处的真穴。”武贵明一声大喝,便向我们二人冲了上来。我和李若立刻迎了上去,片刻之间,便打在一处。可是仅仅半炷香时间,我们二人便有些支持不住了。随着武贵明的攻势越来越凌厉,我们节节败退——毕竟之前身中君火,那李若也是刚刚恢复不久,更何况我们二人皆不是以体术擅长,几个交锋,便看出了实力的差距。   我望向另外两处,果不其然,那冯白也是尚未彻底恢复实力,竟然无法与那乐达开正面对抗,好在李默然一手用毒神出鬼没,乐达开忌惮李默然的毒术,三人也算战了个旗鼓相当,但是我心中明白,我们这边溃败只是迟早的事情。   而我们六人之中战力最强的常空无和邓修文,也未能在那魏振手上讨得半点便宜。照这样下去,拖得时间越长,对我们几人越是不利。   就在此时,一阵熟悉的梵音响起,但不知道从何处传来。只见那魏振脸色一变:“怎么又是那几个东西,真是阴魂不散。”说到此处,只见之前一直跟着我们的那五个喇嘛不知道从哪里又突然冒了出来,而他们的身后,竟然跟着那北山健。北山健之前被我们遗留在洞穴之中,后来被巨鱼袭击,我们被卷至此地,大家都以为北山健凶多吉少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而且还跟着那五个喇嘛来到了此处。   “北山健,你没事吧?”我喊了一声。只见那北山健依旧是目光呆滞,丝毫没有任何的反应。“不用喊了,他中了尸毒,现在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了。”魏振说道,“这五个喇嘛,便是当年朱元璋以鬼方秘法所制的守墓者,任何闯入此墓的人,都会被他们植入尸毒,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没有任何意识,但是却可以存活千年——这或许算得上是另外一种形式的长生不死吧,你们几人说不定也可以以这种方式永生在这个墓中呢。哈哈。”   “你们几人,将这五个喇嘛引向魏振他们,这些东西是不分敌我的,若是他们能攻击魏振,形式便会逆转!”邓修文低声对我们说道。   这的确是个办法,我们几人都点了点头。那冯白说道:“既然如此,若是有办法的话,还是救下那北山健,他所说的那封古信,很有可能就带在他的身上,里面说不定就记载着这墓中的秘密。”   我们六人迅速地贴上了魏振三人,又一次战在一起。那魏振显然也是明白了我们欲使借刀杀人之计,故加倍小心,时刻提防那五个喇嘛。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五个喇嘛竟然完全没有任何的停顿,也没有在意到魏振等人,而是直直地冲我们六人而来。   “糟糕!”我心中喑道不妙——那五个喇嘛一加入,立刻就打破了原本的局势。本来就体力不济的冯白同那喇嘛一照面,还未来得及反抗,就被抓了个正着,丢到了一旁,没能再爬起来。   形式急转直下,眨眼的工夫,我们六人中实力较弱的和之前受伤的李若、冯白、李默然都被那五个喇嘛给放倒在地,而那常空无一个不小心,也步了他们的后尘——被一把丢到了一旁,动弹不得。   那五个喇嘛竟然丝毫没有对魏振几人动手的意思,而是又转向了我和邓修文。“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这下是给我省了不少麻烦。”魏振大笑。“有什么好笑的,一会他们就该对付你们了。”我冷笑道。   “虽然我无法杀死他们,但是暂时逼退他们还是可以的,你别忘了这可是我们鬼方族的秘术。”“你……”我还想说些什么,只听邓修文大喝一声:“小心!”背后竟然一阵阴风袭来,那喇嘛不知什么时候趁着黑暗来到了我的身后。我眼见躲闪不及,只得硬抗了。于是我反身双臂护胸,与背后袭来的拳头撞了个正着。   没想到的是邪尸竟然力量大到这种程度,虽然事先我有了防备,还是觉得像被一匹奔腾的烈马给撞上了一般,足足撞出几米开外,一下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气血上涌,竟然没能爬起来。邓修文面色一沉,对魏振说:“既然如此,你们也别想占得任何便宜,大不了,同归于尽!”   邓修文刚刚说完,却只见那五个喇嘛并没有再继续攻击她,而是停了下来,转身,走到了八卦阵眼处那具尸体所在,不知道摸了一下什么东西,转眼间,我们便感觉到脚下开始微微震动起来。   机关?这是我的第一反应。难道他们触动了什么机关?魏振等人似乎也是想到了此点,脸色也变了。可是震动没有持续多久便停了下来,转而是阵眼处的那具尸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深的黑洞。下面另有玄机!魏振似乎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如此顺利,不由大喜过望,看来那朱元璋的主墓室,便是在这阵眼之下了!   忽然,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这对我们这些从医之人是再熟悉不过了——是各种草药的药味。我仔细一看,地上原本光滑无缝的青石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个的暗格,暗格之内,竟然是各种珍稀的药材!蝉花,猪苓……竟然有许多世间罕有的药材,另外还有一些连我都无法确定的药材,看起来似乎是《山海经》中曾有提及的一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药材。   “什么声音?”魏振似乎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顿时警觉了起来,而那五个喇嘛却是像失去了生命一般,一动也不动了。“水,有水!”魏振身边的武贵明惊呼了起来,这时我才发现从那个黑洞边上画着八卦阵图的地方,竟然有水冒出!我心中一动,沾起点水,微微一嗅,竟然是太阳寒水!   刹那间,情况骤变,上方的岩顶不知何处也开始滴落水珠,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感觉一下水珠的温度,竟是之前地下温泉中的含有少阴君火的水!接着又是一阵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巨响,一股熟悉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瘴气!   “糟糕,是厥阴风木!”魏振十分吃惊,“这瘴气竟然比入谷之地的厉害许多,含有厥阴风木,我们几人若不离开,恐怕坚持不了半个时辰。”可是更令人吃惊的还没有结束,我只觉得整个巨室之中一下子变得燥热难耐起来。   “情况不妙!快离开这里!”魏振似乎是十分忌惮,决定先离开这里。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原本进来的入口处,不知何时被一块巨石给牢牢地堵死了!想必刚才的那声巨响便是由其所发。   这时候,魏振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看了看脚下的八卦阵图,又摸了摸周围的石壁和地上的石板,一下子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邓修文显然也是吃惊不小,但是似乎还并没有慌乱,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变化,寻找着逃生的机会。   魏振忽然对着我们大喊道:“五运六气,天人合一,六医归元,我终于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该死的,没想到传说竟然是真的!那朱元璋竟然真的这么做了!疯子,太疯狂了!”   “不行!我不能成为你们的陪葬!我要想办法离开这里!”魏振大吼起来。邓修文忽然开口道:“你不要挣扎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现了什么,但是你想离开此处,也要先过我这一关。就算不是你的对手,想拖住你我想还是可以做到的。”   魏振身躯一震,显然是没想到邓修文竟然如此冷静,他狠狠地望着她,说:“好,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们——这整个墓室,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丹炉!那朱元璋,是想把你们生生地炼成丹药!”   “什么!”听到这句话,就连邓修文也露出了吃惊的表情。魏振接着说:“鬼方族中秘传的最神奇的一种丹药,就叫作回生丹。这回生丹,就和它的名字一样,可以使人起死回生,这种逆天改命的丹药,完全超出了常理,我一直以为只是个传说,因为就连鬼方族也没有炼过。炼制这味丹药,除了需要一些天材地宝之外,最重要的便是一味药引,这味药引必须以人的血脉温养,就是所谓的‘种引’,将药引的初引种入人的体内,随着此人的血脉传承,代代相传,待药引成熟,便可以加入炼丹之中,才可炼成此药。光凭这一点,便是十分难以做到。看来这朱元璋是将药引一分为六,种入了你们六人的先祖体中,然后代代相传,温养至今,现在传到了你们六人身上,既然你们六人能到此处,触发这个机关,想必是药引已经成熟了!”   “照你这么说,我们祖上为寻找解药传承至今,只是为了帮朱元璋养药?”我觉得就如天方夜谭一般。“没错,果然是好深的心机啊,这个局布得可真够大的,我终于明白为何你六人走了一条死路却仍然能来到此处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朱元璋的算计之中——他所设计的这些机关,根本就是为了将你们引到这里!现在时机成熟了,你们看,这地下的青石下,便是那太阴湿土,周围的崖壁内,充满了阳明燥金,地下又有地火,便是那少阳相火,金木水火土,五运六气,都在这个‘丹炉’内了,再加上这些药材,最后你们六人到齐,药引也有了,这颗谋划了几百年的丹药,就在今天,便要开炉炼制了!朱元璋的真正野心,竟然是死而复生,永生不死!”   就在魏振说话的时候,整个石室之间已经渐渐地燥热了起来,而太阳寒水和含有少阴君火的癸水,渐渐地漫了起来,原本在青石内的药材也漂了起来,整个石室内,就真的犹如一个即将开炉的炼丹炉。   忽然,中间的黑洞之中,随着水的上涌,一具透明的棺材悄然地浮了起来。棺材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看起来晶莹夺目,而棺材内,竟然完好地保持着一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壁画上所画的那个笑容诡异的年轻人!   朱元璋!历经磨难,终于是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人物了,只见朱元璋的脸上竟然依然凝固着那个诡异的笑容,似乎在笑我们这些人一个个被其玩弄在股掌之间。“该死!看我毁了你,让你如何复活!”没想到魏振刚刚迈出一步,“轰”地一声,脚下剧烈地摇晃起来,青石竟然裂开,露出了红色的岩浆,整个石室内一下子变得如同火炉一般,顿时所有人都坚持不住了。   跟着魏振的武贵明和乐达开也不再冷静,疯了一般四处寻找出口,可是又如何能找到出口呢?魏振一咬牙,抬头望了望岩顶,说:“我们往上爬,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条出路。”说完,便带着二人顺着石壁向上爬去。   “怎么办?”我问邓修文。邓修文似乎也失去了以往的冷静,有些慌乱起来,说:“看看其他四人怎么样了,能不能动,我们也上去。”我急忙跑到其他人身边,可是没想到那邪尸下手极重,四人都已失去了知觉,就连我刺激他们人中也无法让之清醒过来。   “糟糕,开炉了!”邓修文大喊一声,我只觉得脚下一震,混合着少阴君火和太阳寒水的整个水面,一下子翻腾了起来,空气中的瘴气也变得愈加地刺鼻,原先的药材也渐渐化入水中,整个情景,就同炼丹之时的丹炉别无二样。   “真亏他想得出来,活人炼丹!”我望了一眼那棺材中的朱元璋。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陈四!这边!”是乐风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里!邓修文也是吃了一惊,四下望去,却没有看到人影。“这里!快过来!”终于,我们这才看到,那棺材之下,竟然露出一个人头,漂浮在水中,是乐风!   “你怎么会从那里出来?”我大吃一惊。“别多说了,快想办法钻进来,这棺材卡住了入口,你们要想办法钻进来!我有办法出去!”乐风焦急地喊道。就犹如抓到一棵救命稻草一般,我和邓修文急忙稳住身形,艰难地走了过去。果然,这棺材卡住了洞口,仅仅留下一个不大的缝隙,乐风也是仅仅能将上半身露出,我们也没有办法钻下去。   我用力试了试,棺材很沉,而且地面还不时地震动着,根本使不上力。“怎么办?”邓修文皱了皱眉头,说:“还有一个办法,试一试。”说完,从袋中取出一个漆布包着的黑色盒子。“这是什么蛊?”我有些疑惑。邓修文笑了笑,说:“这可不是蛊,这是防水炸药,之前我说同归于尽,便是打算用这个东西。”我眼前一亮:“的确,有了这个,能把这个洞口炸开也不一定。”“嗯。”邓修文点了点头,说:“乐风,你先躲下去,我们来炸开这个洞口。”   乐风重新潜了下去,而邓修文将炸药安放在棺材下面,说:“躲开一些,我要引爆了。”我连忙闪开,邓修文也迅速离开了洞口。“轰!”只听一声闷响,待水汽散去,我们欣喜地发现,那洞口被炸开了一个豁口,足足可以容纳一个人下去了。只是那棺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制,竟然没有被炸出一点痕迹。   “快走!”邓修文喊道。“可是,其他四人怎么办?我们带不了这么多人走。”我问道。邓修文停了下来,看了我一眼,说:“你杀过人么?”我摇了摇头。“其实他们几人,手上都沾满了鲜血,只是为了共同的利益,所以和我们成为了暂时的朋友。我杀过人,可是我没有杀过无辜的人,更没有像李默然那样用活人养蛊。”我沉默不语,思索了片刻,咬了咬牙,说:“那你先下去,我拿个东西就走。”邓修文又望了我一眼,跳入了黑洞之中。我来到与那几个喇嘛在一起的北山健身旁。那五个喇嘛似乎是完成了使命一般,再也不动弹了。而北山健整个人也没有丝毫的生气。我在他身上仔细地摸索了片刻,果然在一个贴身的衣袋内,找到一个用牛皮漆纸包着的东西。我把它装到身上,便走向洞口。   之前的爆炸声显然是惊动了魏振,他们三人竟然又爬了下来。我冷冷地看着他们,纵身跳入了洞中,接着,又是一身闷响,原来刚才邓修文将炸药分成了两份,待我进入之后,又引爆了炸药。我只觉得身后一阵巨浪将我猛推了一把,黑暗中也不知道撞了几次,最后离开了水中,倒在一块冰冷的石板上。一阵微弱的灯光亮起,我这才恢复了意识,眼前站着的,便是乐风和邓修文。“快走!刚才那爆炸似乎破坏了上面那个石室的结构,这里就要被压塌了!”乐风说道。   乐风用灯光照了照周围,我这才看清,我们处在一个墓室内,墓室的边上有一个凹槽,水便从上面流了下来,想必便是刚才那棺材升上去的地方,只是如何升上去的,我们也无法解释了。“难道这里便是朱元璋的主墓室?”我问道。“没错,我也是极为巧合地找到了这里,具体情况我们出去再说。我们先逃出去。”乐风催促道。   说完,乐风指了指脚下。我这才发现,这墓室中原本棺材所在的地方,下面竟然还有一个棺材!不过显然没有上面的那具棺材那么奢华,而棺材内也是空空如也,但棺材内有一个一人大小的石洞,幽幽的不知通往何处。   “我们下去吧!”说完,乐风便跳了下去,我和邓修文也紧跟着跳了下去。就在我们跳下去之后,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想必是那个墓室也被压塌了,墓中的那几个人,看来是全无生还可能了。   我们在黑暗中摸索着爬行了约有两三个时辰,终于见到了亮光。一鼓作气,爬出洞口。我们终于出来了!我这才发现,我们出来的地方,正是我和常空无等人无意中进来的那个地方。我喘了口气,望向不远处那个醒目的山丘。不久之前,我们还在那山丘的下面,一个杀机四起的地方,若不是有此路逃生,想必我们现在可能就真的被炼化在那六气之中了。   “大恩不言谢,不过,乐风你为何会进来救我们。”我问道。乐风笑了笑,说:“我同仁堂和老天祥虽然与那魏振一直有些交涉,但是却一直不愿意被其利用,虽然这次他开出了很吸引人的条件,说是将朱元璋墓中所葬的珍宝都分给我们,但是我同仁堂还是决定不再与其合作——毕竟这九死一生,我家也不希望族中优秀的后人丧命于此,何况那魏振手段毒辣——他似乎想控制整个中医药世家。那老天祥的少东家荆意也受其父亲示意,为了还你的恩情,也决定不再插手此事,于是我们在谷内便假意与魏振发生争执,借口离开了他们。荆意已经回丹东了,而我,实在是好奇不过,便决定下来一探,没想到却发现了一个意外的东西。”   “难道你也是从那个坑内进来的?”我问道。“没错,我也是十分巧合地发现了那个大坑。说是巧合,也是有些奇怪,我也是被那些巨蚊所袭,一路驱赶到那儿,才掉入坑中,发现了坑内的那具尸体。”   “那具尸体?我也很奇怪到底是谁。”我说。乐风微微一笑:“我在他的身上发现了这个。”说着,举起了一块玉,上面刻着一个“鲁”字。“这个难道是……”我大吃一惊。   “没错,据说朱元璋为其所有儿子都刻了一块玉,上面是他们的名号,比如燕王朱棣上面就是个‘燕’字,而坑中的那个人,应该就是鲁王朱檀。可能你们没有发现,他的衣服内衬中,写有一封血书。刚才魏振所说的我在下面也听到了,没想到那朱元璋竟然布了这样一个大局,而且似乎算无遗策,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我现在甚至怀疑魏振这个鬼方后人,也是局中的一个棋子,因为我听说,鬼方族的活人炼丹,都必须要鬼方族人的精血做辅,想必朱元璋当年未杀尽鬼方人,留下了这个遗脉,也是为今日这个局。可是朱元璋千算万算,恐怕做梦也不会算到,破坏了他这个局的,竟然是他的儿子朱檀。   “朱檀的血书中,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那就是朱檀当年并没有暴毙,而是朱元璋为了掩人耳目,修建这个王陵,让朱檀假死,事后竟然决定将其活葬入墓中,因为朱元璋认为自己一定能死而复活,所以也不在意龙气相冲之说。而主棺之下的那个棺材,就是朱檀的棺材。可是朱元璋没有想到的是朱檀虽然看似荒唐,但是确是颇有心机,他从王陵动工的那天起便猜到自己恐怕会遭遇不测,于是他买通一批工匠,在那个棺材之内挖出一条密道,而那些工匠也知道自己为王修陵,将来也怕是不能活着出去,所以这个秘密竟然瞒过了朱元璋的耳目,可惜的是这朱檀没想到其父竟然炼了五个喇嘛作为邪尸,守护在这个地下,他逃出的时候遇到了邪尸,最后死在了那个坑中,就差一步,便可以逃脱了,就算不再是皇子,起码也可以继续活在人世。”   话说到此处,我和邓修文也是有些感慨。我感慨的是本来六人进墓,历经了艰辛,没想到现在只剩两人,而且是四个活人就这样被我们放弃了,虽然是自保不暇,不得不这样做,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愧疚。邓修文感慨的是,那魏振自傲一生,以为一切都在其掌控之中,没想到只不过是朱元璋的一个棋子。至于那刘伯温为何会留下那样一句话,我们也不得而知了,究竟是他助纣为虐,还是也被朱元璋利用了,恐怕也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后 记   看完这封信,我不得不惊叹这朱元璋的心机和谋划,随之愈发觉得那以前的鬼方族是如此地不可思议和神秘,竟然有如此强大的本领,而且能将这养药时间推断得如此准确,难怪自古以来鬼方族一直被皇家或是招安,或是诛杀。   走出山谷,我不顾邓修文和乐风的反对,在山谷的入口处立了一块石碑,上面没有写什么,只是写下其他四人的姓氏。明朝六国公,现在只剩两家后人,其余四脉,是彻底断绝了。事后,我又想了想,将魏振等人的姓也加了上去。乐风与我们二人道别之后,便离开了山谷,而我,则是拿出了逃出之前从北山健身上找出的那封古信。这古信的确是有些年头了,虽然保存得很小心,但是依旧逃不脱岁月的侵蚀——纸张已经残旧不堪了。   打开有些泛黄的纸张,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我细细地阅读。没想到这封信竟然是朱棣亲笔所写,里面的内容除了交代了一些给北山家的任务之外,再有就是证实了我们之前的一切猜测。信里面的意思大致是说,当年朱棣虽然发动靖难之役,夺得了王位,但是他却是对他的父亲朱元璋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因为朱元璋晚年以鬼方族的丹药竟然改变了自己的面貌,虽然年事已高,但是外表看起来和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般——这里就印证了之前我们所看到那壁画上的推测——之后朱棣又说朱元璋晚年在策划一个惊天大局,他费尽心机,终于探听到了一些秘密得知朱元璋竟然想死而复生,让他大吃一惊。虽然有些不太相信,但是在见识过朱元璋改面换颜之后,也惊叹起这鬼方秘术的可怕之处,于是他心存顾虑,在他即位之后,便安排这样一个家族下西洋,在日本发展起来,一方面在南洋追杀逃逸的明惠帝朱允炆,另一方面,便是在将来的某个时机,一定要回到国土,进入朱元璋的墓中,破坏他的计划,以免朱元璋复生之后重新夺位,威胁到他的子孙后代,因为他深知朱元璋的可怕。显然朱棣和历代皇帝一样,都以为自己的江山会千秋万代地传下去,只是没想到明朝却仅仅存活了276年便被灭亡。虽然中国朝代变迁,这个遗训已经不再重要,但是北山家似乎也是为了朱元璋墓中的鬼方遗术而来。至于北山家来到中国的这个时间,正是当年朱棣从朱元璋那窃取的消息中得知的。   看完这封信,我不得不惊叹这朱元璋的心机和谋划,随之愈发觉得那以前的鬼方族是如此地不可思议和神秘,竟然有如此强大的本领,而且能将这养药时间推断得如此准确,难怪自古以来鬼方族一直被皇家或是招安,或是诛杀。不过从此以后,鬼方族,以及那本鬼方族留下的《鬼方》,也会永远地沉睡在这大山之中了。   时间飞逝,我和邓修文一别,转眼一年过去了。邓修文去了西域,说是要继续研究蛊术,因为我们在墓中依旧是一无所获,身上的奇毒也没有解除。她想寻遍西域,看看是否能破解身上之毒,因为当年鬼方族便是在那一带生活。而我则是在老天祥当了一名客卿,继续研究师父留下的医术。眼看快到那个让我至今难以忘记的日子了,掐指一算,邓修文应该已经29岁了吧,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若是她死去,那么我也活不了两年了。于是我便离开了丹东,又一次来到了霍山,来到了这个曾经如噩梦一般的地方。这一年中,我时常会做噩梦,梦到冯白、常空无他们四人满身是血地看着我,虽然是情势所迫才放弃他们,可是我依然觉得像是亲手杀了他们一般。我缓缓地走向山谷的入口处,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地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心中忽然有些莫名地激动。这一年来,虽然一切都平静了下来,但是我还是时不时地会想起她,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难道她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   我走到她的身后,轻轻地说:“你也来了,你找到了解毒之法?”邓修文并没有回头看我,也没有任何的吃惊,似乎是早预料到我会来一般,淡淡地说:“没有,但是也许是那朱元璋的炼丹之计失败了,我体内的毒似乎也失去了毒性,我活到了29岁。我想,我们也许是破解了身上的毒。”“真的?没想到牺牲了四家血脉之后,我们活了下来。”我略微有些感伤,说,“我是打算来拜祭一下他们四人的,毕竟祖上也是故人,并且我们六人也一起经历过了那么多的事情,所以,我一直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们。”邓修文语气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淡淡说道:“是么?那么我想,恐怕这一次你是来对了。”我微微一怔,顺着邓修文的目光看去,一下心中有些莫名地紧张起来。只见我们在离谷之前立的那块石碑,竟然已经不知道何时被人给砸得四分五裂,化为碎石。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