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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爆
　　作者：消失绿缇
　　文案：
　　医生说，情绪感知力强却屡遭抛弃的少年，会对特定的人产生精神和肉体的重度依恋。
　　明照精致漂亮，眼若桃花，却是出名的性冷淡，脾气傲。
　　前男友秦凌暖人无果，狠下心散布他的不雅照，夺走了他的出道名额。
　　两年后，秦凌已经是流量明星，商务影视接到手软，而明照只是个毕业就黑料满天飞的风险艺人。
　　夜雨淅沥，明照扛着笨重的道具走向剧场，一旁的大屏上，滚动着秦凌的大IP电影预告。
　　明照不慎瞥到，怔忪片刻，苦笑垂眸。
　　昏暗处，助理眼露怜悯：“谢总，您就这么看着？”
　　男人目光深沉，抿唇不语。
　　CM集团年度盛典，太子爷谢沂难得出席，秦凌走关系拿了压轴，明照却默默呆在角落。
　　秦凌忍不住出口嘲讽：“清高不能当饭吃，不如你勾搭一下谢沂，听说他喜欢男人呢。”
　　明照淡淡瞥他一眼，没说话。
　　然而当晚，一段狗仔视频流出，谢沂将明照抵在化妆镜前，目光深沉，距离危险：“我爸和你妈离婚，你就跟我记仇七年。”
　　明照耳根绯红，眼眸轻垂，抬起小白鞋尖，讨好似的轻蹭谢沂的皮鞋：“错了......”
　　秦凌：？？？
　　嫌弃明照的业内：？？？
　　黑粉：性冷淡？？？
　　知情人士透露：这算什么，明小祖宗失眠，我们谢爷能在人床边表演一晚上摇篮曲哄睡。
　　内容标签：强强 娱乐圈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照 谢沂
　　一句话简介：逆风翻盘成顶流！
　　立意：努力成为最好的自己。
　　VIP作品简评：
　　明照参加一档选秀节目，谁料即将C位出道时，被同为选手的前男友陷害，一夜之间失去一切，他并未气馁，潜心充实自己两年。两年后，曾经有过不解之缘的谢沂回国，明照在他的助力下再次参加选秀综艺，只是这次，节目要求选手暂时遮面，而节目导师，正巧是昔日的渣男。谢沂暗中操盘，运筹帷幄，帮助明照逆风翻盘，成为顶流。在这个过程中，明照重拾了两年前失去的一切，并与谢沂解除矛盾，重新接纳彼此，逐渐产生异样的感情。
　　本文轻松愉快，事业情感并进，值得一读。


第1章 
　　“柠檬台联合夕斓传媒发起的MJC男团选拔已经接近尾声，迄今仍有十人在候选行列，他们均是来自全国top3艺术院校的学生，其中人气最高的明照更是该届专业排名第一……”
　　主持人的笑容逐渐变得模糊，播报的声音被波动电流冲击得滋啦啦作响，演播厅的灯光缓缓暗去，光晕缩成了一团单薄苍白的圆圈，她仍旧努力睁大双眼，目光追逐着被一点点抽离的镜头。
　　周遭彻底遁入黑暗，空气中有股潮湿的雨腥味道。
　　良久，黑暗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嘈杂声——
　　“卧槽大瓜！快上论坛啊！”
　　“速看！明照塌房了！”
　　“救命救命，尺度好大啊，没眼看了，以为是个青涩漂亮弟弟，没想到是个淫|荡骚|货！”
　　“这照片确实是明照！我是粉我认得！天啊，他真的在约P网站上撩骚啊！”
　　“只要我跑得快，塌房就轮不上我，算姐眼瞎白给他投了那么多票！”
　　“这样的人也配出道做明星吗@柠檬台@夕斓传媒，呕！！！”
　　……
　　电脑屏幕骤然亮起，如墓地中跳跃的幽蓝磷火，映的人面色惨白。
　　论坛里滚动着密密麻麻的帖子，明照的名字铺满了整个页面。
　　页面快速刷新着，阅览人数以难以估量的速度向上跳跃，一万…十万…三十万…一百万……
　　随手点进一个帖子，主页赫然就是完整的黑料科普！
　　原来是网友从知名约P软件上挖出了‘明照’的账号。
　　账号上有他半|裸的照片以及和人撩骚的记录，照片上的他青涩稚嫩，松软的泡沫顺着细腻的脊背曲线下滑，暧昧地点缀在腰窝，匀称的肌肉纹理和白皙的肤色看得人浮想联翩，心痒难耐。
　　与此同时，软件上的知名博主开始认领与明照的交易——
　　“哎哟，这人是个小明星啊，我跟他约过，叫得挺好听的。”
　　“巧了，我也约过，屁股挺翘的，就是要价太高，一次两千呢。”
　　“两千对这样的极品来说不算高好吧，我给一万，小明星来陪哥哥~”
　　……
　　不是的！
　　明照拼命摇头，他的眼神错愕彷徨，泪水源源不断滚落，泪滴坠落在地，滴答，滴答，留下微不足道的水痕。
　　这是他刚上大学时被人骗去拍的沐浴露广告片，最后广告没过审，他还被人坑了两万块的代理费。
　　照片早就成了废片存在他的硬盘里，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约P软件上出现！
　　他想要反驳，可无形中一股巨大的压力捂住了他的嘴，任凭他的喉咙如何颤抖，声音也无法传递出去。
　　他眼睁睁看着事态越来越失控，他刚想抬起手指打字，键盘却骤然消失在眼前。
　　他声嘶力竭的呜咽，挣扎，束缚却纹丝不动，他尝到了泪水的咸湿和裂口的血腥。
　　幽蓝屏幕化作一张巨口，滚落贪婪的涎液，步步紧逼，将濒临窒息的他彻底吞没。
　　-
　　“明照！”
　　“明照你还能睡着？”
　　明照猛地睁开眼睛，仿佛从绝望的沼泽中获得一丝喘息的余地。
　　他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衣服被汗液浸透，眼底仍有未干的眼泪。
　　他眼前，是一个螺旋攀升的圆塔屋顶，内侧刷着明黄色的油漆，中间吊着一盏巨大的梨形吊灯，仿佛被揪着脖子的烤鸭。
　　由于年头过久，屋顶油漆逐渐褪色，木头受潮后，长了层层青苔，只有塔尖还保持着原本明黄的样貌。
　　就像柠檬台制片人训示的：“这个圈子，只有爬到金字塔尖才配光鲜亮丽。”
　　梨形吊灯忽明忽暗，晃得整个剧场暗影绰绰。
　　“唔......”明照缓慢地吞咽了下唾沫，挣扎着坐了起来，狠狠地揉了揉脸。
　　汗水被颤抖的灯光照得晶莹，沿着他细腻白皙的脖颈下滑，掠过锁骨，溜进衣领内侧。
　　“明照，观众都走光了，这破灯还坏了。”饰演女主的桓娇吐槽。
　　“唉……出了这么大的演出事故，估计以后没人看了。”饰演男主的严晨抱怨道。
　　他们俩都是明照的大学同学，因为没有什么好出路，眼看要毕业了，还只能在小剧场演出。
　　桓娇不屑一顾：“呵呵，反正也没多少钱，我还不想演了呢。”
　　严晨却忍不住发牢骚：“不想演干什么啊，学的就是表演，别的我也不会。”
　　桓娇悻悻道：“我算是看透这行了，最牛的大一就签公司出道，没过多久就是流量明星了，要么就考编制，起码有稳定工作了，咱们这种资质平平的，就只能来小剧场演二百块钱的话剧，还不如当艺考老师赚钱。”
　　严晨小声嘀咕：“你别妄自菲薄啊，明照不是也在这小剧场呢吗，要我说还得看命。”
　　桓娇不由得再次转过头，看向场下的明照，眼神有些怜悯。
　　她一直觉得明照就像暂时在石崖下避雨的幼兽，是暴雨将他与一切隔绝开，他也在雨雾水汽中变得模糊不清，而且谁也不知道，暴雨何时停止。
　　但幼兽终将长大，狭窄的石崖早晚遮挡不住成年的身躯。
　　要么顶着风雨走出去，要么困死在一方天地之间。
　　这一切，都是命运，是他自己走向那处石崖的，他并不知道会有场暴雨。
　　当年入学，明照漂亮得在戏剧学院都算亮眼，演戏也是真有天赋，所有人都觉得他将来肯定是这届最火的，可现在，他却跟他们一起窝在小剧场，甚至还得兼职编剧导演的活。
　　一切都怪那个男团选拔。
　　以明照的人气和实力，应该是最有可能被选中的，但却临门一脚出了那种事……
　　倒霉的是，这节目做的声势浩大，明照曾经也算是有些名气，一朝出事，黑料传遍了娱乐圈，没有哪个正经公司愿意做冤大头签这样的新人，说残忍点，他的职业生涯在当时就已经结束了。
　　如今两年过去了，当年一起竞争出道位的同学秦凌已经成了炙手可热的流量明星，而明照还在温饱线上挣扎。
　　这样的落差，也不知他是怎么承受的。
　　现实如此刺骨，桓娇只好委婉建议：“明照，你跟秦凌求求情，让他放你一马得了，你们毕竟……”
　　大众并不知道，秦凌是明照的前男友。
　　可惜秦凌出道前，俩人就分了，也是被不雅照搅合的，秦凌气疯了，开始明里暗里针对明照，班里但得有点前途的，都不得不疏远明照，毕竟谁也不想得罪当红的秦凌。
　　除此之外，明照接的好几个广告也被秦凌找关系给弄黄了，就连这小剧场，都不愿意给名声不好的明照主角。
　　倒不是秦凌能一手遮天，只是明照一接到工作，就会有营销号把当年的事拖出来羞辱一番，然后转头又开始吹嘘秦凌出身干净，业务优秀，与明照同人不同命。
　　广告方觉得明照的黑料会波及品牌，大多选择放弃合作。
　　秦凌的针对，是身边很多同学心照不宣的事实，但没人敢多说一句。
　　明照听闻，收回目光，平静地瞥了一眼：“我做错了什么？”
　　他肤色很白，发梢漆黑，清瘦脖颈上坠着颗小痣，小痣随着他的嗓音微微颤动。
　　桓娇狠心道：“大家都是同学，我就直说了。秦凌针对你，还不是因为你跟他交往之前拍过那种照片，男人谁受得了这个？你资质这么好，低头服个软，总不会连配角都接不到，只要秦凌不再给你使绊子，你还是有机会的，这个圈子红才是正义，更何况你们还有旧情！”
　　明照听闻扯了下唇角，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他不屑一顾的样子，让人气的牙痒痒，也让人酥的心脏乱跳。
　　“男人受不了沐浴露广告片？”他轻飘飘问了一句。
　　桓娇气急，她认为蜷缩在简陋避风港的人没资格如此骄傲：“你明知故问！广告废片没什么，但你的照片是在那种软件上！”
　　明照反问：“谁放上去的？”
　　桓娇僵在原地，长大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也不知道是谁放上去的，当时恶名四起，都说明照私生活混乱，但作为四年的同学，她不觉得明照会自毁前途。
　　可追究已经过去两年的事还有什么意义呢？
　　明照已经被毁了，现在唯一的挽救方式，就是顺应天命，被惨淡的现实磨掉棱角和锋芒。
　　严晨同样不满明照的态度：“我们也是为你好，秦凌生气是有原因的，你道个歉怎么了？”
　　谁不知道，刚入学的时候，明照家境一般，连高端化妆品都买不起，秦凌追他追得轰轰烈烈，缺什么送什么。
　　再说了，那半|裸|照片也不是秦凌逼着明照拍的，就算约P是假的，照片也是真的。
　　这么想想，就连秦凌的针对都变得有情可原了。
　　明照没再说话，只是冷淡的垂下眼眸。柔软的发丝黏在他的脖颈上，偶尔吹过的穿堂风将白色T恤压在他的后背，勾勒出瘦削柔韧的窄腰。
　　他蹲下身，将散落在地上的道具一一拾起来，拍落上面沾染的灰尘，匀称的肩胛骨随着动作时起时伏，无心勾引，却惹人注目凝望。
　　两年前，柠檬台制片人私下找到他，直接摊牌——
　　“公司不允许队内恋爱，更何况还是两个男人，你和秦凌只能要一个。你脸漂亮，业务能打，我更倾向你。你找理由把秦凌甩掉，我们让你做主推，保证一年你就可以大红大紫。”
　　明照闻言立刻站起身，丝毫没犹豫，皱眉排斥道：“我做不出这种事。”
　　制片人也没生气，只是平静地盯着明照看了良久，然后轻轻推了下眼镜，冷笑：“还有时间，我劝你再好好想想，毕竟是成年人了，别犯傻，你再这么天真下去，早晚会吃大亏的。”
　　这个早晚来的太快，不过三天，他从云端跌落地狱，被人狠狠捶在污泥里。
　　然后，柠檬台选择了秦凌。
　　大门口飘来一股浓郁的雨腥气，燥热，潮湿，混合着杂乱无章的击打。
　　“下雨了。”明照轻喃。
　　争执过后，桓娇的语气缓和了些：“有几个道具是从学校拿来的，马上毕业也不能用了，谁给送回去吧。”
　　不得不说，她一边气愤于明照的倔强执拗，一边又对他的棱角和锋芒沉迷不已。
　　严晨长叹一口气，卸力般坐在舞台上：“明照去吧，我戏份太多，累死了。”
　　明照也没推辞，他将几个道具用绳子绑了绑，套上塑料袋，扛在了肩上。
　　星荟剧场离中京戏剧学院只有三百米的距离，这里平时都被大学生拿来实习用了，由于都是学生，演出门票很便宜，但即便如此，来观看的人也很少。
　　因为这些学生，大多没有流量。
　　雨势太大，偏又刮风，撑着伞也没好过多少，没一会儿，明照就被淋湿了。
　　他索性把伞收起来，顶着雨，低头往前走。
　　路上没什么人，除雨声外，就只剩聒噪的夏虫在嘶叫。
　　眼看着要到学院会展中心，大楼外的屏幕上，闪烁着斑斓的灯光。
　　“啊啊啊啊是秦凌学长！”
　　“秦凌的新片哎，这么快就上线了，搭的还是当红小花，资源也太好了吧。”
　　“秦凌现在流量大呀，粉丝多资源当然好。”
　　“羡慕，成名还是要趁早，再过两年秦凌接触到正剧大片，就把其他人甩没影了。”
　　……
　　明照仰起头，只瞥一眼，霎时顿住脚步。
　　——七月新片《初恋》，当红流量秦凌，苏常常主演，带你走入绚烂青春。
　　海报拍的很有艺术感，尤其是占据最大篇幅的主演秦凌，一身干净整洁的校服，在春风中翻卷起浪。
　　草长莺飞，他低着头与捏着蒲公英的苏常常对视。
　　秦凌这个人，乍一看并不特别惊艳，平时出席活动需要靠浓妆保持明星姿态，老师曾经说，他把演技好好磨炼一下，将来演电影戏路更宽。
　　不过秦凌更想当流量，并不太认可老师的说法。
　　相比秦凌，明照则精致秀气得多，也更符合小女孩的审美，这也是为什么，当年他的人气比秦凌高。
　　结果还是秦凌成功了。
　　曾经同吃同路，如今……
　　一个是红毯铺地，一身奢牌的大明星，一个是恶名缠身，难见天日的十八线。
　　明照眼前有些模糊，雨水顺着睫毛滴滴答答往下落。
　　屏幕上的光晕映在他脸上，朦胧水雾间，是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
　　明照抿了下唇，口中尝到了雨水的味道，他捏着道具的手，默默的攥紧了。
　　道具锋利的棱角硌着他的掌心，迟缓且恒久的疼痛沿着神经蔓延。
　　——“明照，你好意思跟我说你性冷淡，这种照片你都拍过。”
　　——“要不还是好聚好散吧，我一想起来那照片和对话就犯恶心。”
　　‘和平’分手的第二天，秦凌和柠檬台正式签约，官宣成了组合MJC的C位，人设是耿直阳光创作型艺人。
　　在公司的强势营销和包装下，秦凌火了。
　　明照打了个冷战，忍不住捂着唇，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咳得肩膀发颤。
　　他没再看屏幕上的宣传，而是快步走进了昏暗清冷的会展中心。
　　积水的地面很快没了脚步的影子，只剩下雨水凌乱砸出的水坑。
　　雨幕成了最好的伪装，遮掩了站定的身影和窥伺的目光。
　　不远处的苍白街灯下，助理举着伞，面露怜悯地看着明照清瘦的背影，直到明照消失在雨雾里。
　　半晌，他转过头偷瞄身边没什么表情的男人，语气里难免有些埋怨：“您就这么看着？”
　　雨势太大，男人的半边袖子已经被水浸透，墨黑色衬衫完美的与深沉夜色融为一体，可他却浑然不觉。
　　刚回国来，不想着休息，跑到年久失修的剧院看了场漏洞百出的话剧，又跟着人一路走到空荡荡的校园。
　　现在眼看着人家在自己面前淋成落汤鸡，望着旁人的电影宣传落寞垂眸，却能毫无反应。
　　也不知道这算心软还是心硬。
　　谢沂闻言，抬起眼睑，眼中闪过难以言明的情绪，抿唇不语。


第2章 
　　明照对近在咫尺的男人浑然不觉，他刚把道具放进库房，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用潮湿的T恤擦去脸上的雨水。
　　睡醒不久就淋雨，恐怕要感冒了。
　　他轻叹口气，关好库房门，又淋着雨跑回了宿舍。
　　虽然当晚及时冲了热水澡，但第二天还是着了凉。
　　他强忍着低咳从床上爬下来，看最后一个室友也已经在今早搬出了宿舍，这才放心大胆的咳嗽起来。
　　他撑著书桌咳了好久，咳得面颊潮红，嗓子干疼，才算止住了。
　　他从抽屉里取出药箱，在摆放整齐的药盒子间抽出感冒药，和着昨天留下的半瓶矿泉水吃了。
　　吃过药，他余光一撇，目光定格在墙面挂着的日历上。
　　六月二十号。
　　还有十天，毕业生就要被强制赶离宿舍了。
　　班里的同学各奔前程各有归处，条件好的被大公司签走，差一点的，和小公司敲定了合同，一些始终没有选定公司的，也打算租着房，靠拍平面广告过度一下。
　　倒也不是没有小公司想要明照，只是他已经不像刚上大学时那么天真了，他知道，这些公司签他是为什么，他不能毁了自己。
　　昨夜下了一晚上的雨，今天倒是天朗气清。
　　拉开窗帘，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明照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登录甜橙FM。
　　他刚点进自己的主页，页面就弹出巨大的广告，他一时不慎，鼠标碰到，瞬间被传送到了视频网站。
　　【《初恋》大爆预定，速来看主演秦凌的初恋秘事！】
　　秦凌身穿绿衬衫黑西裤，脸上挂着浓妆，镜头开着高度美颜，显然正在出席活动。
　　谈及刚上映的新片，他满脸期待，被问到自己的初恋，他支支吾吾，尴尬轻咳。
　　秦凌：“没有早恋过，小时候一直很乖……初恋其实在大学，但也没几个月就结束了。”
　　秦凌：“哎呀……那时候比较青涩懵懂，就一起吃饭，上课，会想偷偷拉手，但是再多就不敢了，会害羞。”
　　秦凌：“然后自己也不懂主动，没有经验，结果就变成单身狗了。”
　　说罢，秦凌无辜委屈地眨眨眼，脸上带着木讷的憨笑。
　　视频上飘来粉丝们热情的弹幕捧场——
　　“哈哈哈笑死我了，我哥真是大直男。”
　　“男人怎么能不主动呢，活该单身狗，太可爱啦！”
　　“这是什么纯情男孩，大学了还只敢拉手手，好喜欢！！！”
　　“同情哥哥，不主动就分手，对方分明是觊觎你的美色嘛！”
　　“我巨讨厌双标，什么男生一定要怎样怎样，因为没有经验不够主动就被分手，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呜呜呜好男人为什么不在我身边，哥哥明明是尊重对方嘛，居然还不珍惜！”
　　“哈哈幸好这女的眼瞎，我哥才能专心搞事业！”
　　……
　　明照本打算关掉视频的，但听到这里，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停住了。
　　看着秦凌那张无辜憨笑的脸，他忍不住轻嗤一声，摇了摇头。
　　怎么两年不见，就成了这个样子。
　　满嘴谎言。
　　两年前，也是这间宿舍，同样的暖阳晴日。
　　明照因为一场室外彩排中暑，在宿舍休息，室友都不在。
　　秦凌偷懒从课上溜了出来，跑回宿舍找明照。
　　明照为了解暑，正脱了上衣用湿毛巾擦拭，白皙漂亮的脊背线条明晃晃地露在秦凌眼前。
　　秦凌心痒难耐，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
　　可惜明照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蹙眉盯着他，紧抿着唇。
　　秦凌还不甘心，下身不停往明照身上蹭，面露急切，出声哀求：“宝贝儿，现在宿舍没有人，让我蹭蹭好不好？”
　　明照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把将秦凌推开，睫毛颤了颤，眸中带着不容置喙地坚决：“秦凌，我说过的。”
　　秦凌看着明照热得潮红的双颊，和随着呼吸急促起伏的锁骨，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我知道……宝贝儿，你吃药好不好，西地那非肯定行，我实在忍不了了。”
　　明照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我这是心理性的，不是生理性的。”
　　秦凌敷衍道：“万一医生诊断错误了呢，这个年纪的男生，谁会得性冷淡啊，你就是太害羞了。”
　　明照眼前眩晕，满身虚汗，听闻忍不住拔高了音调，严厉道：“秦凌，你出去！”
　　他这样不留余地，秦凌的兴致渐渐淡了。
　　秦凌死死盯着他的身体几秒，脑中不知在思量什么，良久才悻悻道：“好好……我不逼你，你休息吧。”
　　……
　　视频播放结束，画面戛然而止。
　　明照回过神来。
　　他平静的关掉视频网站，在自己的主页发布了一条消息——
　　【有点感冒，今天没办法给大家唱歌了，抱歉。】
　　出事几个月后，他在甜橙FM注册了个账号——步履不停。
　　因为嗓音细腻温柔，高音优秀，虽然没有露过脸，但他还是在短时间内，积累了二十万的粉丝。
　　但由于没跟平台签约，唱歌只能当作|爱好，并不能获得实际收益。
　　不过他空闲的时候，还是会保持直播的频率，为了不让自己唱歌的技能退化。
　　发布动态后，明照看了眼评论。
　　“可恶，步步又请假了，晚上运动没得听了！”
　　“啊感冒了，步步好好休息啊。”
　　“呜呜呜今天心情不好，本来想听步步唱歌舒缓一下的，不过步步还是好好休息。”
　　“注意保护嗓子宝！”
　　“步步，最近有寒流过来，可能会降温，一定得注意保暖啊。”
　　“快快好起来，听你唱歌习惯了！”
　　……
　　明照弯了弯眼睛，这才一垂眸，将电脑关上。
　　只有在不露脸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到来自互联网的善意。
　　他站起身，顶着感冒的不适，收拾宿舍的杂物。
　　马上要毕业了，这些东西要一点点搬回家。
　　他家住在郊区，距离学校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他每次回去都会把行李箱装满。
　　他妈明婉迎让他在市里租个房子，以后面试工作方便，但明照看了一圈房租，还是不舍得。
　　来回跑只是累一点罢了，起码省了好多钱。
　　等收入稳定了再租吧。
　　正午，日光灼热。
　　明照戴着口罩，拖着一行李箱的衣服回了正南街。
　　绕过生锈的铁门，迈过昨晚留下的积水，一路歪歪扭扭，他总算扛着行李箱上了电梯。
　　电梯晃荡两下，重重地关上，带着他上到四层。
　　明照拉着行李箱，顺手撕掉贴在家门口的小广告，掏出钥匙开了门。
　　“妈，我回来了。”
　　他将行李箱放在一边，娴熟地归拢好堆在鞋架上的布料和软尺，向厨房望去。
　　小厨房里飘来阵阵菜香，伴随着锅铲呛锅的声音。
　　明婉迎扭过头，笑眯眯地喊道：“妈马上就好，你先歇会儿。”
　　明婉迎有一双盈盈动人的笑眼，哪怕添了岁月的痕迹，也依旧能看出，年轻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明照长得和明婉迎很像，眼眸细腻含情，澄澈如水，笑起来弧度温柔，让人心尖酥颤。
　　可惜他很少笑，反倒显得清冷一些。
　　明照换好拖鞋，冲了冲手：“我帮你收拾一下。”
　　说着，他开始整理明婉迎乱放的杂物。
　　明婉迎乐了：“小姑娘似的，比我还爱干净。”
　　明照手上动作一停，深吸一口气，对明婉迎的称呼无可奈何。
　　他因为长得秀气，小时候经常被明婉迎的同事认作女孩，明婉迎大大咧咧也不在意，还顺口叫他囡囡。
　　明婉迎曾经是京市人民医院的医生，因为工作忙，明照几岁的时候，丈夫就卷了全家的钱跟小三跑了。
　　后来明婉迎再婚，嫁了个很不错的人家，为了经营好这段婚姻，她辞去了医院的工作。
　　尽管如此努力，但这段婚姻还是以失败告终。
　　公立医院出去容易进去难，离婚后，她落脚在一家社区医院，收入大打折扣，为了支撑明照学艺术，她不得不做了份裁缝的兼职。
　　明照心疼明婉迎的辛苦，所以才想早日出道赚钱，可没想到报名了男团选拔，却遭遇飞来横祸。
　　明婉迎将炒好的菜装盘端上来，眼睛落在专注擦桌子的明照身上，定神几秒，认真道：“儿子，还是在市里租房子吧，妈能负担得起。”
　　明照拳头一紧，眼睑颤抖了两下，轻声道：“不用。”
　　说不难受是假的。
　　他成年了，也要毕业了，却还养活不了自己。
　　他甚至不缺才华，可他缺清白。
　　明婉迎偷瞄了一眼明照的神色，然后低下头，清了清嗓子，一边卖力地摆着碗筷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嘀咕：“我听说你哥回国了。”
　　明照错愕抬头，怔忪看向明婉迎，手指的力道不由得一寸寸收紧。
　　“谢沂？”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他下意识目光躲闪，眼神不知落在何处。
　　局促半晌，明照才垂着眸，探出舌尖，舔了舔干涩的下唇，固执道：“不是我哥，我们跟谢家早就没关系了。”
　　明婉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替妈委屈，替妈憋气，可是这都七年了，我连谢闻卓的样子都快记不清了，以前的纷纷扰扰吵吵闹闹，就让它过去吧，而且这也不是谢沂的错，你何必迁怒他。”
　　虽然明婉迎和谢闻卓结束的不太愉快，但她却始终留着谢沂的联系方式。
　　“别谈谢家了。”明照低声喃喃，睫毛尖忽上忽下。
　　窗外阳光很浓，照得他发梢泛光，软软地垂在眼角。
　　明婉迎像是要一口气把事情说开：“我知道早几年谢沂还想见见你，你躲开了，也不让我知道。”
　　“儿子，真不用这样，谢闻卓现在对我来说就是陌生人，我心里早就不觉得委屈了。人的感情是变化的，复杂的，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那毕竟是我们这一辈的事。”
　　“你在这个行业，谢家要是能帮衬你一把，你也不要任性的把人推开。”
　　“妈......”明照拖长音调，语气有些不悦，眉头皱成一团。
　　其实他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好像很多情绪涌到一起，同时发作，像膨胀的高压锅，也分不清哪个更强烈一些。
　　但总之，每个都伤筋动骨。
　　明婉迎苦口婆心，展开柔情攻势：“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黏着谢沂吗，怎么现在见哥哥一面都不愿意了？”
　　仿佛被戳中了心底的隐秘，听了这句话，明照耳根逐渐发烫，在阳光下红的透亮。
　　他有些羞恼，不甘心的小声反驳：“谁黏着他了。”


第3章 
　　吃过饭，明照帮忙收拾了碗筷，然后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发呆。
　　哥哥......
　　他已经很久没叫过这个称呼了，好像在记忆里被反复摩擦过，最终变得模糊不清。
　　可明婉迎随口一提，他就立刻将这个称呼和谢沂绑定在了一起。
　　越是用力想要忘掉，越是事与愿违。
　　他心里隐隐有些烦躁，于是翻了个身，背对着窗口的阳光，把脑袋埋在枕头和手臂间。
　　谢沂回国，也不会跟他有任何关系。
　　他这个曾经的便宜弟弟，也只是谢沂璀璨人生中不值一提的过客罢了。
　　哪怕他小时候，是真的把谢沂当作哥哥的。
　　明照咬紧牙关，脖颈上的血管因呼吸不畅而快速跳动。
　　医生说：“你的情绪感知力很强，屡遭抛弃的童年经历给你造成很大的心理阴影，你对两性关系极度不信任，一旦走入亲密阶段，就会失去安全感，所以你很畏惧和人亲密接触。”
　　两次被抛弃的经历，一次来自不负责任的生父，一次来自游戏花丛的谢闻卓。
　　虽然明婉迎说，这些和谢沂无关，但感性上，他很难不迁怒整个谢家。
　　谢沂......
　　肺部快要爆炸的前一秒，明照翻身坐起来，大口喘息着，双手狠狠揉擦着汗湿的双颊。
　　他定神半晌，才微微抬起眼，望着堆满表演相关书籍的书柜。
　　不一会儿，眼圈湿热。
　　从谢闻卓背叛他妈那天开始，从他狠心扔了谢家送的所有东西，对谢沂说了那些狠话，彻底撕破脸开始。
　　他和谢沂就注定没有交集了。
　　可他无法否认，明婉迎提起谢沂的那一刻，他内心最深处，居然希望这个人回国，有一丝一毫与他有关。
　　“嗡嗡……”
　　手机在枕边振动起来。
　　明照烦乱的思绪被打乱，他捞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班级群里面的信息，临近毕业，群里的信息已经越来越少了，很多时候都没人说话。
　　【班主任：通知！！！千灯河岸出品公司宣布成立艺人经济部了！现公开面向社会招募，没有被签的同学可以试着投简历！#分享链接#】
　　一个消息，将班里不少人都炸出来了。
　　“千灯河岸？是出品《越王记》《灯影长虹》《精致生活》这三爆剧的公司吗？”
　　“天！千灯河岸也签艺人了，我还以为它财大气粗只投资呢！”
　　“早就猜到了，千灯河岸虽然才成立一年半，但是投的项目全翻倍赚了，现在积累了资本，肯定也想捧自己的艺人。”
　　“可为什么招聘这么晚啊，好苗子都被签走了，无语！”
　　……
　　千灯河岸是这一年来最惹眼的出品公司，精准的投资眼光，充沛的现金流，让它成为了众多制片人追逐的目标。
　　能被千灯河岸看上，项目顺利完成播出的概率将会大大增加，而三部爆剧的沉淀，也让它积累了不少观众的信任，短短一年，就将公司的IP打了出去。
　　现在千灯河岸要签艺人，那将来公司投资的剧，势必也将成为其艺人的囊中之物。
　　这样的资源谁不眼馋。
　　班级群里不太好表露，但早早签了其他公司的人，多少都有些懊悔。
　　如果能有耐心一点，去参加千灯河岸的角逐就好了。
　　第一批被签的人，绝对能吃到最大的红利！
　　“我看了招聘启事，好像只招七个人，要求也很高，且不限应届生，竞争会很激烈吧。”
　　“这可是千灯河岸，不激烈才怪吧。”
　　“哈哈，说不定早就想好签谁了，都这个时候了，才开始招聘，多少有点奇怪。”
　　“别瞎说，没签的同学还是努努力吧，万一有机会呢。”
　　……
　　明照当然也听说过千灯河岸，这样的大公司对刚毕业的学生来说是最好的去处。
　　更何况千灯河岸首次成立艺人部，公司里甚至没有资历深的前辈参与竞争。
　　他能感觉到班级群中的暗流涌动，也理解那些资质好早早签了其他公司的人，并不希望这个大馅饼掉在别人脑袋上。
　　比如以往其他公司的招聘信息出来，秦凌都会作为娱乐圈‘前辈’，跳出来给班里同学建议。
　　但这次，秦凌没搭话。
　　不过以秦凌现在的资历和实力，确实还够不上千灯河岸的剧，更无经验可谈。
　　不管是什么机会，明照总要试试的。
　　拼尽全力了，至少自己不会遗憾。
　　明照轻抿了下唇，手指在手机边缘摩擦了几遍，犹豫良久，才郑重谨慎地打了一行字。
　　“老师，请问千灯河岸有中京戏剧学院的内推名额吗？”
　　往年各大影视公司招聘艺人，都会给全国排名前三的艺术院校推荐名额，被推荐的学生可以优先面试，科班的背景也能加不少印象分。
　　明照作为中京戏剧学院专业第一名，拥有一个内推名额是名正言顺的。
　　班主任：“抱歉啊，千灯河岸没有内推，他们高层也不是咱学校的熟人，不过以你的实力，还是很有希望的，加油吧！”
　　明照不禁落寞地垂下眸，但还是强打精神：“好，谢谢老师。”
　　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他签不了公司和实力无关。
　　他是名声不好，不值得投资。
　　“啊......明照，你打算投千灯河岸啊？好幸运呢，我们签了公司的都没机会了。”
　　“怎么明照还没签吗？我以为他签了地方呢，他昨天不是还演出了吗？”
　　“他是去星荟剧场当编剧的吧。”
　　“编剧？哈哈才知道，要不我问问我经纪人，看他还缺不缺人带？呀他好像不缺。”
　　……
　　“没事，带二十个练习生和一个大流量的经纪人，确实不适合再分时间给新人。”
　　明照瞥了两眼，淡定回道。
　　“你什么意思啊？”
　　“我好心帮你，你就这么过激？真是狗咬吕洞宾！”
　　这两个把话题扯到明照身上的，都是跟秦凌关系不错的。
　　奚落明照签不了公司，自然也是为了讨好秦凌。
　　不过如此讨好，也没得秦凌提携，最后只签去了靠数量取胜的练习生孵化公司，在永无止境的练习中等待大经纪人的垂青。
　　可惜现实是，好资源都会喂给大流量，剩下的残羹剩饭，留给他们与二十个练习生争夺，所以明照那句话一出，他们立刻被戳到了痛点。
　　其实明照也不恨他们，只是觉得可悲。
　　沉重的现实和切实的利益，把入学时意气风发的同学变成了现在这样。
　　明照不再管那些废话，直接点进老师分享的链接，里面赫然是千灯河岸的招聘启事。
　　放出招聘信息的时间是今天中午，截止报名的时间是两天后。
　　从来没见过这么赶的招聘，好像不愿给人多想一秒的时间。
　　怪不得有同学怀疑是早就内定好了人选，社会面招聘只是为了走个流程。
　　明照打起精神，撩开被子下床，穿好拖鞋出了房间。
　　路过客厅，明婉迎正戴着老花镜摆弄那些布料和针头，专心致志，一如她做医生时那样。
　　明照轻悄悄的走进小书房，翻出电脑，开始修改自己的简历。
　　他诚恳地介绍了自己的优势，特长，取得的成绩，也针对当年的事件做了澄清。
　　修改了整整两个小时，他反复读了几遍，确认没有任何纰漏，又检查了附件中的素颜照，这才将附件压缩放入邮箱中。
　　然而发送的前一秒，他的鼠标却突然顿住。
　　明照望着屏幕迟疑了一下，目光落在千灯河岸四个字上。
　　他从未如此专注地审视一个公司的名字，但不知为何，此刻看去，却觉得心跳如鼓擂，莫名的慌乱。
　　片刻后，他将鼠标轻轻移开，又打开了一个网页，开始搜索千灯河岸的企业信息。
　　公司法人叫唐宁夏，两个大股东分别是唐宁夏和刘长袂，注册资金为五千万，公司的关系网中也没有任何谢家的身影。
　　明照仔仔细细看完，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他到底在想什么，CM集团的核心业务是尖端科技，怎么也不会跟娱乐圈扯上关系。
　　点击邮件发送，明照把胳膊肘拄在桌面上，揉了揉眼睛。
　　这个动作，将他瘦削的肩胛骨凸显得格外清晰，苦夏的人，这个季节总是更辛苦一些。
　　这时，班级群里又跳出消息。
　　班主任：“还在京市的同学，七月初最后聚一次，我负责订餐厅，给大家践行。”
　　群里零星有几个在外地拍戏的人跳出来请假，其余人表示默许。
　　无论如何，班主任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
　　烈日炎炎，树上的知了懒倦地熄了声。
　　正南街的京市文化园，此刻正被征用拍摄商务广告。
　　置景棚里，当红流量秦凌翘着二郎腿，靠坐在休息椅上，懒洋洋地翻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时不时发出声嗤笑。
　　他最近熬夜跑活动，频繁爆痘，皮肤质量极差，拍出来的片子工作室不满意，正在跟广告方协商要换造型师。
　　宣传捧着电脑蹲在秦凌身边，小心翼翼赔笑：“秦哥，换造型师可能来不及了，广告商预算不够，但是换了个修图师，您看照片P的效果怎么样？”
　　秦凌却没心思管照片的事，反而招了招手，示意宣传凑近，放低声音道：“我记得你有朋友在千灯河岸。”
　　宣传愣了一下，赶紧答道：“只是个以前合作过的姐姐。”
　　秦凌得到肯定的答案，总算放松神经，漫不经心地摆弄自己的指甲，随口吩咐：“明照要应聘千灯河岸，你去找你朋友，把他那些黑料在千灯河岸公司群里宣传一下。”
　　这是娱乐圈里的惯用手段，通过业内人士的私下关系网分享‘真料’，让合作方间接得知艺人隐瞒的秘密和未爆的雷点，从而在艺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搞掉他的资源。
　　这种做法口口相传，隐秘性强，无从追究，更难以取证，被算计的人只能吃哑巴亏。
　　宣传不是第一次帮秦凌干这种事，但还是疑惑了一下：“秦哥，那可是千灯河岸，本来就不可能要他吧，您何必费心呢。”
　　秦凌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指甲却不由得深深压着掌心，咬着牙道：“你不了解明照，他这个人，只要给点机会，就会拼尽全力往上爬，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宣传近距离看着秦凌粗糙的毛孔，勉强笑笑，讨好道：“秦哥你放心，茶水间边角料传的最快，千灯河岸大刀阔斧成立艺人部，当然要选出身干净有路人缘的艺人！”
　　秦凌也是这么想，于是他放松地勾起唇，幽幽道：“是啊，谁会要他一个黑料缠身的风险艺人呢。”


第4章 
　　虽然只有短短两天的时间，千灯河岸还是收到了上千份简历。
　　经纪团队会从简历中挑出几十个条件好的，再进行一轮面试，最后留下七人加入千灯河岸艺人部。
　　上千人到七人，淘汰率比预计的还要高。
　　而很多艺人的命运，往往决定在经纪团队某一瞬间的心情下。
　　秦凌宣传翻遍了手机通讯录，总算找到了半年前短暂有过交集的艺人经纪郑姐。
　　锁定了目标，她娴熟的联系公司粉运部门。
　　不多时，便从职业粉丝手里拿到了整理好的明照黑料合集。
　　宣传简单翻了一遍那几十张做的像大字报一样的黑料图，嫌恶地瞥了瞥嘴。
　　在明知道很多图都是造谣污蔑的情况下，她也要帮忙扩散传播出去。
　　她觉得有点恶心，也看不起这些干脏事的职业粉丝，但又不得不说，艺人离不开它们。
　　它们泼脏水的水平确实专业，相信每个看过这些图的人，都会对明照敬而远之。
　　宣传先是在论坛娱乐版块发布了个帖子——
　　【千灯河岸成立艺人部，我们选秀史上最大的黑料咖也去面试了？】
　　帖子里，宣传捏着鼻子贴满几十张黑料图，然后为了撇清法律责任，佯装无辜地问了一句：“广场上看到的，不懂这些图都是真的吗，这样的艺人也能接到千灯河岸的面试通知？”
　　帖子下面立刻有安排好的水军顶帖——
　　“啊？这人怎么还在娱乐圈蹦跶啊，我以为早就埋了。”
　　“怎么又拉这位出来鞭尸啊，我记得他今年该大学毕业了，哈哈毕业即失业。”
　　“假的吧，千灯河岸就算成立的晚，也不会不知道两年前的大瓜。”
　　“也不一定啊，都过去两年了，这位的粉都跑完了，千灯河岸不知道也正常。”
　　“救命，他怎么有脸参加面试啊，居然没有羞愧退圈。”
　　“千灯河岸的人在看吗？快去问问你家艺人部有没有踩雷啊，网友好心给你们提醒了。”
　　……
　　眼看着帖子加热得差不多了，宣传便复制好帖子连接，分享给了艺人经纪郑姐。
　　宣传：“郑姐，你们千灯河岸在招艺人啊？”
　　过了一个小时，对面才不紧不慢地回复。
　　郑姐：“这几天在招，你也知道啦，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帖子？”仔细看了一遍，郑姐告知，“他确实通过初审了，这消息怎么泄露出去的？”
　　宣传不由一惊，她只是随手一编，没想到明照真能走到面试。
　　于是她立刻甩锅给了明照：“哈哈，这种料，基本都是本人放出来试探大众反应的吧，如果反应好就可以美美洗白了，可惜评论没控住，白费了，也不是什么新鲜手段了。郑姐最近很忙吧？”
　　这个说辞其实有些牵强，水军控评并不贵，如果有心试探风向，绝不会让评论区铺满黑料和羞辱。
　　郑姐本该有时间仔细思考宣传说的话，但她被最后一句疑问带走了，忍不住抱怨道：“累死了，上千份简历呢，我现在看美人都麻木了，明天就得去中京酒店面试，这次招新任务特别急。”
　　宣传立刻把话题拉回明照身上：“一急就容易出错，我前段时间还被老板骂了，你可得谨慎，怎么还让这种艺人进面试了？”
　　郑姐：“这人简历不是我审的，是别的同事过的，不过他怎么这么多黑料？”
　　宣传挑眉：“哈哈这人是我家秦凌大学同学，他那些黑料应该都是真的，秦凌知道后就跟他疏远了，但是也没落井下石出来说他什么。”
　　郑姐唏嘘：“秦老师这种憨憨的傻白甜都疏远他了，那应该是人品真不行。”
　　宣传佯装生气：“去去，我家秦凌才不是傻白甜，他就是善良体面好吗。”
　　郑姐：“开玩笑啦，我对秦老师印象不错的。”
　　宣传心满意足：“嗯，我就是看到了，跟你八卦一下，不过想也知道你们肯定不能要这样的艺人。”
　　郑姐果断道：“当然，千灯河岸又不是垃圾回收站。”
　　宣传放心了。
　　做到这一步，基本就能将明照拦截在面试。
　　其实她也不懂，秦凌为什么这么忌惮明照，两年前那场同台竞技，最后分明是秦凌胜了。
　　一个有硬伤的失败者，怎么可能有机会翻红。
　　郑姐跟秦凌宣传聊过后，立刻把手头的工作放在一边，握起手机去找自己的顶头上司。
　　到办公室门口，她敲了敲门，迈步走了进去：“老大，明天的面试名单好像有点问题。”
　　艺人主管一皱眉：“怎么？”
　　郑姐将手机递过去，点进论坛的帖子链接：“您看。”
　　艺人主管没她那么一惊一乍，随便瞥了一眼，不屑道：“论坛里的黑料你也信，看看得了。”
　　郑姐其实挺想在领导面前表现一下，立立功，见领导不屑一顾，她赶紧辩驳：“不是，刚才圈内朋友跟我聊，这人是秦凌大学同学，黑料都是真的，雷点也确实多，据说以前参加过男团选拔小火过一阵，被人刷#滚出娱乐圈#退赛的。”
　　艺人主管一皱眉，埋怨道：“背景这么复杂，谁不调查就通过了？”
　　郑姐怕得罪同事，赶紧打圆场：“过去两年了，大家都不记得了，要不是正好有圈内朋友跟我提，我也不记得，再说他确实长得挺出色的，可能也是仗着长相才为所欲为吧。”
　　艺人主管有些不快：“好了好了，明天面试意思一下，把这个明照拿掉吧。”
　　毕竟来面试的有几十人，也不差一个。
　　郑姐猛点头：“行，那我回去做个标记。”
　　艺人主管叫住她：“对了，那个刘欣畅关照一下，他跟咱们刘总一起勾肩合过影，好像关系不错。”
　　不出意外，这位应该就是艺人部成立的目的之一。
　　深夜下起微雨，晾在阳台的布料干了又湿。
　　此时的明照还不知道，他的机会就被这样轻怠地拿掉了。
　　前两天接到面试通知，他盯着邮件看了整整半个小时。
　　心脏酸涩的发疼，酸涩感一路蔓延，弄的眼圈也酸起来。
　　他其实没抱什么希望，似乎别人拒绝他才应该是常态。
　　原来被苛待久了，稍微一点宽容也会让人觉得委屈。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睛用力眨了几下，将翻涌的情绪收回心里。
　　然后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开始专心研究千灯河岸的定位和偏好风格。
　　面试前一晚，他又开始失眠。
　　自从经历了两年前的无妄之灾，他就经常失眠，因为只要一闭眼，记忆深处铺天盖地的羞辱和嘲笑，就像不定时发作的病毒，不断蚕食他的神经。
　　不过好在他年轻，遗传基因也够优秀，这么折腾一遭，也没给容貌留下任何减分的痕迹。
　　面试要求完全素颜，不允许任何妆造。
　　明照对此并不担心，他知道自己很漂亮，这是他除实力外，另一件非常笃定的事。
　　中京酒店是京市CBD区的老牌酒店，也是很多剧组面试演员的地方，因为私密性好，保密度高。
　　明照在大学时期也来这里跑过几场试戏，对路线很熟。
　　面试的房间一共四个，除他之外，还有不少艺人在等。
　　有人戴着耳机蹲在墙角，一副完全不想与人沟通的模样；有人在走廊上来回踱步，嘴里不断念叨哼唱着什么；还有人时不时喝水，清嗓，擦汗，整理仪容仪表。
　　也有些聊天的，显然是太过紧张，需要互相打气。
　　“他们进去多久了？”
　　“半个小时吧。”
　　“这么长时间啊……都面试什么呀？”
　　“都得半个小时吧，很正常。”
　　……
　　没过多久，有工作人员出来通知明照进去面试。
　　他进了酒店房间，发现里面摆着桌子，对面有三个面试官。
　　几个面试官看了他一眼，然后面面相觑，彼此对了个眼神。
　　明照真诚地鞠了一躬，眼眸微抬：“各位老师好，我叫明照，中京戏剧学院的应届毕业生。”
　　几秒钟的沉默后，终于有个面试官说话：“本人比照片强，眼睛挺好看啊，真素颜没做过？”
　　明照点头，不疾不徐道：“嗯是，谢谢老师。”
　　“有腹肌吗？”
　　明照：“有。”
　　“感情生活干净吗？没有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吧。”
　　明照微微皱眉，但还是回答：“没有，单身。”
　　面试官上下打量他：“转一圈我看看侧脸和身材。”
　　明照像拍定妆照一样展示了正侧背面。
　　面试官：“长得没硬伤，屁股挺翘的，腿也够长，行了，回去等通知吧。”
　　明照错愕地僵在原地，显然没想到他准备了整整两天的面试就在几十秒内结束了。
　　面试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下一位，刘欣畅。”
　　明照来不及说什么，几位面试官已经开始翻起刘欣畅的简历了，他只好客气的颔首，转身走了出去。
　　哪怕感受到一点尊重，他也会尽力争取的，但眼前，他知道一切都无济于事了。
　　他一走，几个面试官立刻轻松起来。
　　“你问的什么破问题啊，也太敷衍了吧。”
　　“没办法，也不能什么都不问啊。”
　　“不过他长得是真好看，刚进来我都惊艳了一下，比其他孩子强出一大截，可惜了。”
　　“嗐，长成这样的，以后有的是赚钱的渠道，你操心这个干嘛。”
　　“人家不是说黑红也是红吗，有黑料也不是不能捧。”
　　“咱公司没必要走邪门歪道吧，反正老大交代不要了。”
　　……
　　然而刘欣畅一进来，几位面试官却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虽然被交代过这位是刘总的朋友，但偏偏排在明照后面，长相的落差未免太大了点。
　　但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红与不红，有无人捧，与长相和实力都不正相关。
　　“不错啊，刘欣畅，挺周正的嘛......"
　　声音渐渐缥缈，房门缝隙里隐约透出面试官和刘欣畅的开怀大笑。
　　明照不傻，他能看出面试官对他的敷衍。
　　对方对他的专业素养完全没有任何兴趣，甚至连关注外貌的语气也是轻佻的。
　　他只是想不通，既然不想要他，为什么让他来面试。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面试的房间，然后没和任何人交谈，在别人好奇的目光下，径直走到电梯间，乘电梯下楼。
　　他看着电梯镜子里自己的脸，脑海中又浮现出柠檬台制片人的话——
　　“你找理由把秦凌甩掉，我们让你做主推，保证一年你就可以大红大紫。”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
　　明照睫毛尖抖动了一下，稍长的发梢柔软地搭在眼前，将光影切割成交叠的两瓣。
　　镜面反射出他清秀精致的五官，还有那双落寞低垂的，缀满碎裂光亮的眉眼。
　　“谢闻卓先生想让你搬回公寓去，你母亲也……”
　　电梯稳稳停在一层，随着轻悦的“叮”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冷气灌入，光影开合，明照回神抬眸，目光正撞上面前人的脸。
　　猝不及防的冲击让他片刻耳鸣，狭窄的电梯间，仿佛窒息的真空罩，将一切隔绝在外。
　　熟悉又陌生的轮廓，滚烫地刻在了他的眼底。
　　他从未想过，会和谢沂在这里重逢，哪怕七年未见，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谢沂。
　　谢沂身穿休闲黑色衬衫，因天气热，不拘小节的解开了两颗扣子，轮廓分明的锁骨中间，坠着条星图银链。
　　他身材颀长，比明照高半个头，此刻两人相距不足半米，自外而来的光线和音量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明照在他身体的阴影里，望着那张比七年前成熟深邃得多的面孔，看见琥珀色眼仁中的淡漠桀骜，心脏仿佛极洲天气里的一捧温水，瞬间凝固得密不透风。
　　尘封多年的记忆呼啸而来，清晰刺骨，以至于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眼睛还狼狈地蓄着泪。
　　他动了动唇，唯有那句称呼，卡在胸口里，像被水泥封砌，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
　　十三岁那年，他跟着明婉迎来到谢家，第一次见到谢沂。
　　他忐忑拘谨地走过去，用汗湿的小手拉住谢沂的手指，仰起头，漆黑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他，像明婉迎教的那样喊他：“哥哥。”
　　谢沂十六岁，桀骜不驯，连正眼都没瞧他，只是勾唇嗤笑：“演什么兄友弟恭呢。”
　　他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演戏，他只是很没有安全感，所以愿意黏着谢沂。
　　谢沂跟朋友打球回来，听到篮球撞击地板的咚咚声，他会从床上一跃而起，来不及穿鞋就冲出去，兴奋得满脸通红：“哥哥怎么才回来，下次带我去！”
　　谢沂会抬手掐住他的后颈，阻止他毫不收力的熊抱。
　　有时候也挡不住，被他扑了个满怀，差点踉跄摔倒，谢沂虽然表情不耐烦，但下意识的动作，却是揽住他的腰，防止他站不稳。
　　他曾经，努力地融入着谢沂的生活。
　　但后来，也是他残忍地说——
　　“你的贵族妈背叛你爸，你的混账爸又背叛我妈，你们一家都只会玩弄别人感情，谁碰到你们谁倒霉一辈子！”
　　时至今日，这些声音仍旧刺耳，刺的他心脏隐痛，却伤不见血。
　　就像明婉迎说的，他不该迁怒谢沂，他心里清楚，可十五岁的他还做不到克制和忍耐。
　　“借过。”
　　低沉冷淡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谢沂目光平静的从明照脸上扫过，没做一秒停留。
　　他迈步进了电梯，手臂从明照的袖边擦过，带起微不可见的摇曳，空气中随之弥漫起甘涩的雨杉香。
　　他仿佛根本没有认出面前的明照。
　　谢沂身后，一位西装笔挺长相清俊的青年跟了进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却瞥了一眼明照，抬手按住电梯门，友好地问道：“先生，要下去吗？”
　　明照抿得嘴唇发白，由脖颈自耳根涨红，颈间血管快速跳动着，肆无忌惮地暴露着主人的慌乱。
　　他立刻扭开头，背对着谢沂，垂下眼睛，一声不吭地走出了电梯。
　　他背后出了很多汗，好在衬衫的布料不错，掩盖了太多难堪。
　　不过大概是感冒的余韵，在巨大的情绪起伏后，他只感到不真实的眩晕。
　　他听到电梯门在他身后闭合，就如大厅突然而至的透彻冷气，让他清醒的意识到，他与谢沂，根本是咫尺天涯。
　　就像他只能一次次地赶来中京酒店面试，而谢沂可以在这里拥有专属房间。
　　他们之间短暂且多余的联系，不过是父母那段不堪回首的婚姻，一旦父母婚姻破裂，他和谢沂就不再有任何关系。
　　“先生您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明照低声让过门童礼貌的问询，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中京酒店。
　　电梯缓缓上升，电梯里，唐宁夏看向镜中那人冷静的脸，不客气地戳破：”谢总，刚才您的呼吸频率乱了，动作也比以往僵硬紧绷，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您轻吸了一口气，没猜错的话，对方就是……”
　　谢沂掀起眼皮，瞥了身边人一眼：“唐宁夏，我妈让你追随我，可没让你审查我。”
　　唐宁夏一脸公事公办的严肃，语气却是格外轻松：“谢总，你魂牵梦萦的弟弟身上的味道好闻吗？”


第5章 
　　明照身上没有浓郁的调香，那种味道很干净，像山涧背阴处冰凉清冽的潭水，倔强，清涩，一眼见底。
　　虽然冰凉，但依旧有群山环绕，林荫包裹，在一隅之地沉着的流淌，不哀怨，不自怜，不服软，不卑躬。
　　不是那种被遗弃的，孱弱惊恐的怯懦者的味道。
　　还好。
　　他来不及回来的时间里，明照被伤害过，却没被摧折。
　　不过眼睛倒是湿漉漉的，挺委屈的样子。
　　谢沂微微蹙眉，他没有回答唐宁夏，反而问道：“明婉迎和我爸离婚七年了，我妈还让你提防明家？”
　　唐宁夏无辜的耸了耸肩：“谁让你肯为明家特意回国一趟，涉足八竿子打不着的娱乐行业。明家的人都长得好看，不管是明婉迎还是明照......”说罢，他别有深意地瞥了谢沂一眼，继续道，“况且你又喜欢男人，伊兹女士的担心不无道理。”
　　谢沂冷笑，不咸不淡道：“我又不是畜生，会对自己弟弟下手。”
　　他只是觉得，连他都没忍心欺负的明照，也绝不能被胡乱什么狗东西欺负。
　　唐宁夏微笑：“明照已经不做你弟弟七年了。”
　　电梯停在十七层，门打开，谢沂没再搭理唐宁夏，迈步走了出去。
　　唐宁夏跟在身后，揶揄道：“不是说你弟弟很嚣张吗，我倒觉得，他像只应激的猫。”
　　他在‘你弟弟’三个字上加重了音调。
　　谢沂扫了他一眼，用他的话回敬：“七年了。”
　　唐宁夏咂摸了下滋味：“也是。”
　　七年能改变太多事了，莽撞嚣张的小炮仗也能被打磨成安静乖顺的猫。
　　况且若不是小炮仗被人欺负狠了，谢沂也不会回来。
　　谢沂回到中京酒店十七层的专属房间，将空调调低了两度。
　　玄色窗帘在空调启动的瞬间缓缓闭合，房间里的灯光亮了起来。
　　谢沂随意坐在办公桌前，给了唐宁夏一个眼神。
　　唐宁夏了然地拿起手机，拨通了艺人主管的电话。
　　唐宁夏：“面试完成了吗？”
　　主管：“唐总好，这边差不多了，一会儿就能把打分表整理出来，到时候我发您邮箱。”
　　唐宁夏：“尽快。”
　　主管连忙道：“好嘞好嘞。”
　　等了大约一半个小时，唐宁夏的邮箱里收到了艺人主管整理的打分表。
　　他打开邮件看了看，突然眉头一蹙，下意识瞥了谢沂一眼。
　　谢沂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眼睛微眯，一伸手：“给我。”
　　唐宁夏迟疑了一下，不过也知道隐瞒不过，只好将笔记本调转，放到谢沂面前。
　　电脑屏幕调得很亮，表格上面的名字和分数格外清晰明了。
　　参与面试的共有四十人，但表格从头看到尾，根本没有明照的名字。
　　谢沂没说话，指腹轻轻一推电脑，整个人靠在椅背上。
　　唐宁夏分明感觉屋内的气温又低了几度。
　　他立刻拨通艺人主管的电话，短促严厉地命令道：“到1707来一趟。”
　　主管被唐宁夏的口气吓了一跳。
　　他不明所以，更不知道唐宁夏原来这么重视艺人招新，居然亲自来中京酒店视察工作。
　　其实主管已经从地下停车场出去了，听了唐宁夏的话，他赶紧调转车头，又一猛子扎了回去。
　　停好车，他慌不择路地跑去电梯间，还不忘在艺人部大群中喊了一声——
　　“都别给我动！等指示！”
　　主管上了十七层，找到对应的房间，小心谨慎地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打开，他堆起满脸笑容，一声“唐总”刚准备喊出口，却突然愣住了。
　　唐宁夏站在门边，而套房办公桌后，安稳地坐着另一个男人。
　　这个人对他的到来无动于衷，甚至没有动弹一下的意思。
　　仿佛他坐着，唐宁夏站着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主管凭借多年来察言观色的经验，意识到坐着的那位，恐怕比唐总的地位更高一些。
　　玄色窗帘将自然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白亮的灯光自上而下，混合着屋内的冷气向四周发散，平白让人觉得压力倍增。
　　主管打起精神，目光缓慢的从谢沂脸上移开，小心翼翼地问唐宁夏：“唐总，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唐宁夏先是看了一眼谢沂，见谢沂没有指示的意思，这才问道：“这份打分名单里，为什么没有明照？”
　　他虽然脸上没什么情绪，但语气里也透出了浓浓的不满。
　　谢沂将他和刘长袂推到台前，就是想尽量减少在千灯河岸的存在感，否则一旦某天身份曝光，会给明照招致大众恶感。
　　知道面试名单有明照，唐宁夏还让谢沂放心，结果没几天就出了问题。
　　主管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明照是谁。
　　明照是他吩咐要拿掉的，所以没有面试官打分，更没有统计在表格里。
　　反正人数这么多，也不在乎少了个人。
　　主管喃喃：“可能是……没来面试吧？”
　　不知道是唐宁夏的语气太严厉，还是没说话的男人给了他太多的压力，他下意识扯了句谎话。
　　但这句话说完他就后悔了。
　　唐宁夏能为了这个明照把他叫来，显然明照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简单。
　　他连忙给自己打圆场，一拍脑门：“哦哦，我想起来了！”
　　“面试之前，我们对所有艺人进行了简单的背调，发现明照的黑料太多！”
　　主管言之凿凿给自己开脱：“他两年前参加过一档男团选拔节目，结果被人爆出私生活混乱，被粉丝们刷#滚出娱乐圈#退赛了。”
　　“娱乐圈盘点塌房艺人的时候，他基本都在名单上，这样的人签回来会影响公司的名誉，而且人品有硬伤，很难捧起来。”
　　唐宁夏稍微蹙眉，白净的脸也阴沉了几分。
　　他是详细了解过明照的人，也知道当年的事源于一场陷害。
　　明照其实澄清过不是自己，不过没人相信他的话。
　　退赛后粉丝分崩离析，只剩谣言愈演愈烈。
　　一直没说话的谢沂眼睑稍抬，认真看向主管的脸。
　　他靠着背倚，食指一下下敲打在膝盖上，漫不经心的神情敛去，眼神慢慢冰冷下来。
　　他的眸色遗传自母亲，是纯正的琥珀色，盯着人看时，能带来莫名的压迫感。
　　主管的心倏地缩紧了，他惴惴不安地看着谢沂，仿佛怀里揣了一只不断膨胀的气球，不知哪一秒，就会无情的爆破。
　　可谢沂的声音还是残忍无情的在他耳边炸开，将他荒谬的自以为是击的分崩离析。
　　谢沂淡淡道：“千灯河岸取自‘孤月连明照，千灯合暗开’，明照就是这家公司的全部意义，没有他，你们也都滚蛋吧。”
　　主管蓦然睁大双眼，大概是室内温度太低，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曾经听过小道消息，说公司的两大股东，唐宁夏和刘长袂，其实都不是千灯河岸真正的主人，他们只是签了代持协议，被推到台前的人。
　　而面前这个……
　　主管来不及多想，他现在恨不得使劲扇昨晚的自已一巴掌。
　　为什么随便听了郑姐的话，为什么轻易给明照判了死刑？
　　原来私自揣度的刘欣畅不是重点，黑料缠身的明照才真正深不可测。
　　主管很懂得审时度势，他舔了舔唇，朝谢沂强笑一声：“您的话我听明白了，我这就回去安排。其实明照的实力很强，面试官也说他长得比其他艺人优秀得多，我也是钻了牛角尖了，这样的紫微星捧不起来，那就是我工作能力不到位了。”
　　唐宁夏微启唇，语气严肃：“这件事不许外泄，心里有点数。”
　　主管连连点头。
　　等出了1707，他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
　　他其实有点埋怨唐宁夏。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点提点他，偏要等到他犯错误。
　　不过他到底是个聪明人，从十七层坐电梯下来，琢磨了一路，他就已经想明白了。
　　凭心而论，以明照的条件，被选中才是理所应当。
　　那位幕后大佬，就是想尽可能减少暗中操作的痕迹，只要他不偏不倚，公正面试，就根本不会犯错。
　　那及时传递过来的黑料和警告，真的是巧合吗？
　　怎么论坛上的人会知道明照来参加千灯河岸的面试呢？
　　主管面沉似水，直接找到了郑姐。
　　郑姐看着面前的领导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临时不许所有人回家。
　　主管直接了当地问：“明照的黑料是谁在什么时候发给你的？”
　　郑姐踌躇片刻，才不明所以道：“是……秦凌的宣传昨天告诉我的，有什么问题吗？”
　　主管沉默了一会儿，很快琢磨出了来龙去脉。
　　身处这个圈子，每天和各种艺人打照面，谁心里没有偏向呢？
　　所谓的业内爆料，大多是别有目的。
　　秦凌的宣传在关键时候横插进来，一定跟秦凌脱不了干系。
　　听说秦凌和明照还是同学，当初一起参加的男团选拔。
　　这么想，当年明照突然跌落神坛，恐怕也另有隐情。
　　只是包括秦凌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一个没根基没背景的小人物，冤枉了也无所谓，每年拖出来羞辱鞭尸也无所谓，仰仗业内人脉斩断他所有前路也无所谓。
　　主管皮笑肉不笑，用力揉搓了一块酒店提供的巧克力，塞在嘴里，瞪着眼睛，一边嚼一边喃喃：“圈子里风水轮流转，这句话说的一点也没错。”
　　郑姐惴惴不安：“老大，到底怎么了？”
　　主管耷拉眼角瞥了瞥她，只是吩咐道：“通知明……”他顿了一下，既然是衣食父母，那直呼名字也不太合适，于是换了个称呼，“请明老师六月二十六号来千灯河岸签约。”
　　说罢，他重重地推了一把郑姐的肩头。
　　郑姐踉跄一下，呆在了原地。
　　-
　　户外依旧天气炎热。
　　明照从中京酒店离开，就直接去了京市人民医院。
　　他的心理医生是明婉迎以前的同事，对他颇为照顾。
　　明照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手心里的纸杯越攥越紧，杯中清水碰撞跌宕，映着他布满汗珠的脸。
　　他低着头，睫毛沉沉垂着，发梢在眼底留下斑驳的细影，唇内的软肉被他咬的尖锐作痛，半晌他才终于鼓起勇气，无奈又迷茫道：“陶叔，我见到谢家的......人了。”
　　陶叔惊讶地挑起眉毛，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看了明照几秒。
　　随后他微微一笑，为了让明照放松，他换掉了医院的白大褂，直接拉了把椅子坐在明照面前。
　　“所以你想起了以前好的坏的回忆，觉得病情又加重了？”
　　陶叔与明照之间几乎没有秘密，不过这些事，陶叔并没有告诉过明婉迎。
　　明照用力抿了下干涩的唇，眉头轻蹙，这次却没有赞同陶叔的说法。
　　不能说是加重，而是让他迷茫了。
　　他无法形容再次见到谢沂的复杂心情。
　　震惊，想念，依赖，无措，愧疚……乱七八糟的混杂在一起，彼此冲撞，撕裂。
　　其实有件事他一直没有告诉陶叔，当年刚到谢家时，明婉迎曾不厌其烦地叮嘱他——
　　“你要懂事，让哥哥喜欢你，我和你谢叔叔才不会为难，我们一家才能和和美美。”
　　这句话曾牢牢刻在他内心深处，直到今日，还如影随形，成为他一部分安全感的来源。
　　谢沂的漠视会让他感到不安，谢沂的注视，才能让他踏实。
　　为了治疗心理障碍，他也曾试着恋爱，强迫自己做个合格的男朋友，可一旦和人亲密接触，他就极度缺乏安全感，变得惶恐，排斥，毫无兴致，几欲呕吐。
　　原以为时间会淡化一切，但七年过去了，再见到谢沂，一切过往痕迹仿佛都被重新洗涤过，焕然一新。
　　陶叔察觉到他的异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世上没有正确的人生模板，你不必强迫自己和他人一样需要做|爱，需要有性|冲动。”
　　“我以前也接触过不少和你情况类似的病例，他们有些人虽然无法消除心理阴影，但却会对特定的人产生精神和肉|体的重度依赖，只要那个人全然获得了他们的信任。或许有一天，你也会遇到这样的人，过上独属于你们俩的正常生活。”
　　明照抬起纸杯，抿了一口凉水，或许是清水带走了体内的燥热，他慢慢的冷静下来。
　　他知道，这样的特例少之又少，因为想获得他们的信任，意味着远超寻常情侣几倍的付出和容忍。
　　而几乎所有人都会像秦凌一样，斟酌损益，枉道事人。
　　他抬头望着窗外赤金的天色，喉结一滑，眼神清冷：“我不相信。”
　　陶叔笑笑，语气温和：“没关系，但是首先不要折磨自己，在谢家经历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妈妈已经放下了，你也不必背负着枷锁，觉得与谢家接触就是对不起你妈妈。”
　　明照眼睑轻轻颤抖，低喃道：“无所谓，反正我和他也不会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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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我吃小肥羊火锅！
　　“孤月连明照，千灯合暗开”出自《和黄门舅十五夜作》


第6章 
　　离开医院，明照回了趟学校。
　　他把所剩无几的东西挑挑拣拣，将带不走的废纸打包卖掉后，跟宿管退了宿舍。
　　最后一刻，他站在大门口，看着被夏风吹打地不断颤抖的蓝窗帘，稍许生锈的晾衣绳，和逐渐降温的橘色光线，他的鼻翼有些酸涩，眼前也隐约模糊。
　　他忍不住拿起手机，将镜头对准窗口，拍了张照片。
　　照片上，橘光铺满浅灰色阳台，空气中扬起细微灰尘，就如每个寻常的午后一样。
　　但这是他在这里的最后一个午后。
　　情之所至，明照把这张照片发在了微博上。
　　【@就是小明：中京戏剧学院的最后一天。[图片]】
　　他已经快一年没有发过微博了，就连操作都变得生涩了。
　　鼓弄了半天，才确认自己是真的发出去了。
　　结果没多久，评论区就被辱骂的声音占领了。
　　@堂吉诃德战风车：“活着呢？还有勇气发微博？装什么岁月静好啊？有没有想过怎么获得大家的原谅？！有没有想过你伤害了多少人的感情？还我们为你投票的时间精力！”
　　@麦圈兜兜：“塌房狗死全家，塌房狗死全家，塌房狗死全家，明照你什么时候能死啊，我看见你就恶心！”
　　【堂吉诃德战风车】和【麦圈兜兜】曾经是支持明照的粉丝，在男团选拔期间号召大家投票，拥有众多追随者，是圈子里的大粉。
　　但在不雅照传播出来后，这两个粉丝就脱粉回踩了。
　　大概是前期耗费的精力太多，她们不甘心一走了之，所以连续两年，追着明照侮辱谩骂，乐此不疲。
　　她们身边聚集了一些回踩粉，评论立刻被赞的很高，推到明照眼前。
　　@唯爱秦凌凌：“笑死，失业的第一天。”
　　@秦凌大帅比跟我结婚：“哈哈哈不会以为糊了就没人嘲了吧，绿茶婊我的一生之敌。”
　　@凌凌的小行星：“同人不同命，活该活该活该，噜噜噜~”
　　除了回踩的粉丝，秦凌粉丝也持续不断的对他进行嘲讽。
　　这些粉丝都是在男团选拔期间积累下来的，参与过焦灼的投票和PK，当时明照的人气更高，秦凌粉丝一直被打压，如今明照跌落云端，她们始终不忘狠狠踩一脚。
　　还有一些势单力薄仍旧相信明照的粉丝，在夹缝中艰难生存。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结局：“拍得真好，是不是专门学习过摄影呀？”
　　@sweet小照：“毕业啦，又长大了一点，恭喜呀。”
　　@等下一个晴天：“宝贝，捂住耳朵吧，远离这里吧，真抱歉，没办法帮你挡住这些声音。”
　　……
　　明照想给自己为数不多的粉丝回复，却又担心把她们卷进漩涡中央，最后只好作罢。
　　他很想对她们说，未来还长，他没有放弃，总有一天，他还能站在舞台上。
　　但这些话只能留在心里，因为他也不知道那会是哪一天。
　　又过了一会儿，评论区已经彻底乌烟瘴气，明照闭了下眼，删除了那条微博。
　　他倒是不惧怕别人的辱骂，只是万一让明婉迎看到了，大概要伤心。
　　回到家里，已经是夜晚。
　　明婉迎出门去给顾客量体裁衣，厨房里放着用罩子遮好的饭菜。
　　明照随便吃了两口，刷了碗，然后就坐在钢琴前，手指娴熟地敲在琴键上，口中轻快地哼着调子。
　　空闲时候，他也会自己写写歌，唱给甜橙FM上的粉丝听。
　　请不起专业的作词作曲和调音师，一切只能自己来，所以这两年，他也被迫学习了不少表演之外的技能。
　　不过原创音乐不好做，唱片市场更是惨淡萧条，就连MJC男团最近发行的周年典藏CD销量也很难看。
　　CD里有一首据称秦凌独自创作的情歌，市场反馈完全不如预期，只在粉丝圈层里打转，并没获得什么大众知名度。
　　不过夕斓传媒的公关团队确实强悍，出了一轮通稿，大肆惋惜好听的音乐因为过于泛滥沦为口水歌，而小众且精品才是新时代的潮流。
　　于是秦凌又被吹嘘成了曲高和寡的创作才子，引得粉丝与有荣焉，沾沾自喜。
　　但明照深知，创作型艺人只是秦凌的人设，秦凌在出道的前一秒，还完全不会创作，就连乐理知识都没掌握。
　　明照练了两个小时的钢琴，明婉迎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他听到门口的动静，赶紧合上了琴盖，转身出门给明婉迎倒了杯温水。
　　明婉迎放下手头的工具，接过水杯咕嘟咕嘟喝干净，又抽张纸擦了擦鬓角的汗。
　　明照问：“什么客户要这么晚量体？”
　　明婉迎伸手捋了捋鬓边的发丝，眼神闪烁，低头沉默半晌，才压抑着情绪嘟囔：“嗐，没什么。”
　　明照一皱眉，脸色变得阴沉：“又是不怀好意的男顾客？”
　　明婉迎长得温婉动人，哪怕是这个年纪，也有不少倾慕者。
　　经常有顾客借着做衣服的机会接近她，有的轻佻动手动脚，有的真诚穷追不舍，但明婉迎的态度很坚决，不愿意再踏入一段感情。
　　可这幅样貌，还是少不了经历这种困扰。
　　明婉迎多少有些心虚，嘴硬道：“也不是，人家要衣服了。”
　　不过言语间的骚扰还是免不了。
　　明照心口一阵泛酸，他缓缓蹲下身，拉住明婉迎愈加粗糙的手，望着那双与他极像的眼睛，低声喃道：“妈，要不别做了，我去当网店模特也能赚钱。”
　　明婉迎却抽回手，坚定地摇头：“儿子，我做衣服不光是为了你，以前家里人看不起学画画做设计的，所以我听长辈安排报考了医学院，现在有时间有机会了，我想试试。除了是你的母亲，我还是我自己，我并不老，我也可以为梦想拼搏。”
　　明照欲言又止，只能轻叹一声，心疼地摸了摸明婉迎稍显凌乱的长发。
　　如果他没有出事，能够顺利出道成名，或许早就能帮明婉迎实现梦想了。
　　可惜他不愿遵守那些规则，只好为自己的坚持付出代价。
　　明婉迎突然想起什么，拍拍明照的胳膊，眼睛亮了几分：“对了，你今天不是去大公司面试了吗，怎么样？老师喜欢你吗？”
　　回想起白天的种种，明照眼睑低垂，遇到谢沂的事情被他咽了回去，他只能苦笑一声：“估计……”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手机却突然振动了起来。
　　他话音一顿，没再说下去，拿起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着千灯河岸HR的电话。
　　明照心口揪紧，掌心发热，他不确定收到的会是什么消息。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屏幕，睫毛颤了颤，迟疑的说了一声：“你好。”
　　对面是个一本正经的女音：“请问是明照老师吗？”
　　明照不太习惯这个称呼：“我是明照。”
　　女音：“明照老师您好，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只是我们给您发了邮件，三个小时还没收到回复。首先要恭喜您通过了千灯河岸的面试，明天二十六号下午，您有时间来中京酒店洽谈合同吗？”
　　明照怔忪。
　　今天的面试明明是放弃他的意思，怎么会这么快就通知他去签合同？
　　他再次核对了一遍电话号码，确认就是千灯河岸公司打出的。
　　他又在手机上检查了邮箱，果真有面试通过的邮件。
　　明照不解地看了明婉迎一眼，在明婉迎的眼神催促下，他只能答道：“好的，谢谢你，我明天会去。”
　　挂断电话，明照举着手机僵在原地，怔怔看着墙角。
　　他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明婉迎倒是单纯地开心起来，捧着明照的脸重重地亲了一口：“太好了儿子！你有公司了！”
　　她整晚的疲惫一扫而空，重新拎起甩在地上的裁衣工具，嘴里还念念叨叨：“大公司就是不一样，员工都这么礼貌。”
　　明照却深感这件事不对劲。
　　千灯河岸的招聘实在是太急切了，从放出消息到现在也才五天时间，可最近没听说他们投资了什么急需用人的大剧。
　　而且他的黑料，他的名声，对方真的不在意吗？
　　明照一时想不明白，不过第二天，他还是如约赶往中京酒店。
　　千灯河岸在京市近郊有一栋办公大厦，就在正南街附近，离明照家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但里面还有很浓的装修气味，所以员工也很少会去，很多业务都是在中京酒店完成的，这个要求也没问题。
　　再次来到中京酒店，他的心境截然不同。
　　这次接待他的，是千灯河岸的艺人主管，一个穿着很时尚的矮个子男人。
　　主管对他很热情，亲切的笑出了两道眼纹。
　　“明老师快坐。”
　　“您客气了，叫我明照就好。”明照对他的热情不解，两年前，他从万人追捧到无人问津，见过了太多翻脸无情，也习惯了被人撇清关系，敬而远之。
　　在他看来，主管的热情实在毫无理由。
　　主管仔细端详着明照，企图从他朴素的穿着和清冷的表情中捕捉到他与幕后BOSS的蛛丝马迹。
　　可也不知是明照的演技太好，还是其中有别的隐情，主管发现，明照似乎并不知道这回事。
　　“明照老师，我们公司对您非常满意，您的专业素养有目共睹，相信我们强强联合一定能够共赢，这是我们拟定的艺人合同，您看一下，有不理解或者不满意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说。”
　　这是主管聊得最轻松的一个合同了，毕竟这家公司都是为了明照开的，那明照想要什么都可以。
　　明照接过合同，逐字逐句看了整整一个小时。
　　他又迷惑了。
　　来签约之前，他特意找老师和学长了解了一些合同中的陷阱，他也知道，影视公司剥削新人是惯例，很多时候，艺人除了忍耐别无选择。
　　可他无论怎么挑刺，都看不出千灯河岸的合同有任何陷阱，相反，待遇和承诺可以算是行业内的顶级。
　　除了违约金和其他影视公司一样高昂外，其他项甚至可以说是如沐春风。
　　但他原本是个极易被抓住黑料剥削的艺人。
　　明照将合同向前一推，直截了当开口：“我还以为面试官不满意我的表现，没想到贵司这么快就要和我签合同。”
　　主管望着明照略有戒备的脸，不禁开始心猿意马。
　　这张脸虽说漂亮的出众，但真就有那么大的魅力，让人意乱情迷到为他开个影视公司保驾护航?
　　还是说明照还有别的诱惑人的本事?
　　艺人主管说谎不眨眼，笑呵呵道：“其实海选的时候就已经定了你了，所以面试官才随便了一点，你的条件确实很突出。”
　　明照挑眉，虽然不太相信，但这个回答也算无懈可击。
　　关于合同的细则，明照与主管商量了一整个下午。
　　最后，他郑重的在合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除此之外，他确实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舍命赌一把，赌自己的选择没错，赌千灯河岸能够挽救他支离破碎的梦想。
　　主管接过合同，站起身，长出了一口气。
　　“明照老师，为了方便新人培训和剧组面试，我司会给艺人提供市中心的公寓，如果您空闲的话，这两天就可以收拾行李了，住宿环境不错的，公司对艺人部非常重视。”
　　明照指了指自己：“我和谁一起住？”
　　他知道很多公司都会让艺人住在一起，尤其是偶像团体的成员，住一起方便工作。
　　主管笑笑：“公司新签的七位艺人有四位已经是三线，在市内有房，不跟大家一起住，另两位新人是女生，只有你一个男生，所以单独为你安排了地方。”
　　明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算是意外之喜，毕竟不必和其他人磨合生活习惯了。
　　主管安抚道：“你放心，公寓的安保系统非常完善，小区绿化环境也是京市顶级的，我给你个地址，你可以先在网上查查。不过签约的消息暂时不要向外透露，公司会有统一的宣发安排。”
　　主管没有说谎，安排的小区是京市排得上号的高级公寓，价格极高，服务也好。
　　千灯河岸还派了专门的助理帮助他办理入住。
　　明照在家收拾了两天行李，打包了两个半人高的行李箱。
　　明婉迎帮他检查了三遍，确认生活必需品都带齐了，才安心道：“儿子，好人有好报，这次你进了大公司，一定可以实现理想。”
　　明照弯眸笑笑不置可否。
　　他心里的不安，揣测，迷惑并不敢跟明婉迎说，从小到大，明婉迎为他吃了太多苦，他不想再让明婉迎担心。
　　到了搬家的日子，明照本想自己过去，可艺人主管非要亲自带他认路，帮他把行李一起拉到公寓。
　　明照推脱不过，只好感谢。
　　正南街离金畔国际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公寓区仿佛闹市中的一片净土，流水环绕，绿化荫郁。
　　他的房间在A区十一层，视野开阔，极目远眺可以看清京市CBD的全景。
　　这个房子价格不菲，千灯河岸大概真的财大气粗，才会让他这个新人住这里。
　　主管帮他扶着行李，刷了门禁卡，乘上电梯。
　　来到房间门外，明照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钥匙。
　　直至今日，他仍然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是真的，毕业前夕，他有了公司，有了住处，还有了承诺的未来。
　　他轻吸一口气，将钥匙插入钥匙口，轻轻一旋，锁眼发出咔吧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明照眼中带着新奇，拘谨的抿了下唇，这才把门拉开，迈步走了进去。
　　房间面积非常大，玄关很长，灯光是柔软的柠檬黄色，墙边鞋柜的门关得严丝合缝。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他记得主管说他不与其他艺人住在一起，但现在屋内分明有沐浴露的味道，还是雨林衫香。
　　明照没有顾虑太多，他拉着行李箱，换掉鞋子，一边端详身边一边向里走。
　　走出玄关，视野骤然开阔，可还不等他看清客厅的摆设，书房门一开，一个穿着家居服的身影，捧着本《狄兰·托马斯诗集》走了出来。
　　艺人主管顿时精神抖擞：“谢总好，明老师我给送过来了，之前乱传消息的郑衣华今早也已经离职了。”
　　明照根本没听清艺人主管说什么，他被惊得牙齿错咬住舌尖，口中弥漫起铁锈腥气，他忍痛攥紧了行李箱的把手，睁着圆溜溜的杏眼，错愕地僵在原地。
　　方才柔软的光线仿佛也一瞬间变得尖锐，一寸寸逼近他的皮肤，让他无处遁形。
　　大阳台开着窗，夏风将纱帘吹得颤抖，潮气迎面扑来，恍惚间，雨杉香气变得更清晰了。
　　吓人的谢沂却淡定地向玄关瞥了一眼，随后便云淡风轻地走到客厅沙发，坐下，双腿疏懒地交叠搭好，然后悠闲地翻起了书。
　　明照的反应他挺满意，像只被惊呆后缩着爪子贴墙角的猫。
　　明照惊吓之余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但这些事纠缠在一起，都不及谢沂和他同处一室来得震撼，况且几天之前，谢沂还装作不认得他。
　　而他如此失态，谢沂却气定神闲，仿佛掌控一切。
　　情绪就像喷薄的火山瞬间顶到心头，血液在他身体里沸腾灼烧，加之舌尖上的刺痛时刻侵扰着他的神经，他牢牢盯着沙发上的谢沂，从深黑的头发丝到修长的大腿。
　　和以前很像，又很不像。
　　分明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却总能在他情绪的临界点上蹦迪。
　　明照深吸一口气，然后紧紧抿唇，眼神降温，冲动之下，他拉着箱子转头就要摔门而走。
　　拖拉力气过大，行李箱的滚轮划过地板，拉出一道浅白的痕迹。
　　声音在狭窄的玄关回荡，冲撞，显得更加声势浩大。
　　主管一脸懵逼，抬起手想抓明照的胳膊，又觉得硬把人拦住有点不合适。
　　可他完全不懂明照见到谢沂为什么是这个反应，他本以为自己能看一出喜极而泣你侬我侬的香艳场面。
　　主管连忙紧跟几步追上明照，欲言又止的急道：“哎你…我…不是……谢总他……”
　　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立场说什么，于是只能一摊手，茫然地看着谢沂。
　　明照咬紧牙关，眼尾深深折起，眼中满是被隐瞒愚弄的愤怒。
　　其实他既愤怒又慌乱，虽然明婉迎嘴上说已经不记恨谢闻卓了，但他亲眼见过当初的母亲有多痛苦，他还没做好要和谢沂破冰的准备。
　　更何况，他彻彻底底地得罪过谢沂，谁知道谢沂是不是回来报复的。
　　远离谢家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还不等他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谢沂轻慢懒倦的声音：“想走可以，违约金五千万。”四处贯通的环境里，声音不容拒绝的抵达他的耳膜。
　　谢沂则连眼睛都没抬，说完还闲适地翻了一页书。
　　千灯河岸的注册资金为五千万，所以明照的违约金也是五千万，如斯人不在，则一切毫无意义。
　　他正巧翻到那首明照很喜欢的诗，于是目光落在上面，细细抚摸每一个单词。
　　——Though they sink through the sea they shall rise again.（出自《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
　　不得不说，谢沂这句五千万的确格外有分量，行李箱一顿，明照也背对着他停下脚步。
　　屋内雅雀无声，只剩明照清瘦的肩胛骨在轻轻颤抖。
　　面前就是大门，没有人拦着，他大可以推开门跨步而走，远离谢沂，也远离千灯河岸。
　　可合同他亲手签了，违约金五千万他也认可了，在法律层面，他说因为七年前跟谢沂是兄弟所以要毁约，根本毫无道理。
　　谢沂分明也知道，所以根本不拦着。
　　明照不由加了几分手劲，行李箱的拉杆被他攥得吱吱作响，他的掌心也被勒得生疼。
　　他挣扎了几分钟，手掌攥了又松，双腿却重若千钧，一寸也挪不开。
　　雨杉香在他周身弥漫，将他捆绑缠绕得密不透风。
　　明照忿而转身，眼睛有些发红，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谢，沂。”
　　时隔多年，他再次当面喊出谢沂的名字，语调有些颤抖，气恼里又带着些执拗和专注。
　　这两个字，包含了他太多的感情和数不清的心声，可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吐出一个名字，却根本不期待谢沂可以理解一星半点。
　　听到明照念他的名字，谢沂的指腹擦过锋利的书页，手指微微上挑，书页便扑啦啦扇动作响。
　　他眼睑一抬，目光终于落在明照脸上。
　　嘶。
　　看着那张因为气愤而白里透红的精致小脸，谢沂的语气平淡，心里却好笑，故意板着脸道：“在明少爷拿我发泄怒气之前，友情提醒一下，我现在是你老板。知道毫无人性的老板敢做什么吗，数数你们圈有多少潜规则。”


第7章 
　　明照脸上满是惊愕，消化许久，才吞下谢沂那句话。
　　但随即，耳根温度逐渐攀升，正午日光在窗口纠缠，与薄红的耳垂相映成趣。
　　明照倒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只是从谢沂口中说出来，后劲儿有点大。
　　就像酒精滑进喉咙，混入血液，醉得他头晕目眩。
　　公寓内气压很低，窗帘的影子缓慢缩去，惹嫌的夏风不知何时消停下来，只剩下两个人的对峙。
　　谢沂说潜规则......
　　虽然知道是故意吓唬他的话，但听在明照耳中，已经足够背德。
　　艺人主管见势不好，不想沾染上司的恩怨纠葛，只能难看笑笑，小声告辞：“那个......谢总，公司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他也不等谢沂开口，转身就跑，甚至不忘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谢沂对艺人主管的离开没有任何反应，明照自然也无暇回头瞥一眼。
　　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俩。
　　时隔七年，再次共处一室，却已经从兄友弟恭变成了剑拔弩张。
　　没有外人观摩，明照也不必顾忌什么，他有太多的疑惑。
　　这些年他自认已经把性情磨的很温和，轻易不会动怒，不会与人交恶，但谢沂一出现，那个隐藏在记忆深处张牙舞爪又翻江倒海的人格，仿佛重新苏醒了过来。
　　他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见过太多背信弃义，世态炎凉，他从来不是软柿子。
　　明照甩开行李箱，向前走了一步，眸色漆黑，目光锐利。
　　他紧抿了下唇，努力克制：“千灯河岸是你注资的，刘长袂和唐宁夏都是你推出来打掩护的。”
　　这并不是疑问句，而是在陈述事实。
　　谢沂吸了一口气，伸手捏起在茶几上已经放得有些凉的咖啡，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垂着眼：“嗯。”
　　事到如今，没有任何否认的必要。
　　虽然穿着舒适的家居服，但谢沂举手投足间，一向有种让人忌惮的气场。
　　这是复杂的家庭环境和多年精英教育磨炼出来的气质，与同龄人截然不同。
　　明照点点头，睫毛尖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听谢沂亲自承认，还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他又继续向前走，面色绷得很严肃：“艺人部知道我的黑料并不想要，是你在幕后左右，安排我进千灯河岸。”
　　“嗯。”谢沂瞥了眼气成小河豚的明照，将咖啡杯放下，轻描淡写地应道。
　　虽然这期间发生的小插曲并不适合用这么简单的话概括，但他却不打算在此刻解释。
　　明照再次向前，这时已经快走到谢沂面前，他将手攥得紧了几分，因为神经紧绷，他的颈脉快速跳动着，浅白的表层皮肤下，能隐约看到黛青色的纤细血管。
　　“公司也根本没有免费宿舍，是你安排我住进你家。”
　　谢沂的眼神放肆的在明照周身上下打量，明照为了方便搬东西，穿了件非常宽松的白T恤，下身则是长度在膝盖以上的黑短裤。
　　他比小时候清瘦很多，因为全身肌肉紧张，小腿的轮廓非常修长漂亮。
　　T恤实在没什么版型，明显不是什么叫得上名字的牌子，但软塌塌单薄地贴在他身上，倒是能感受得到漂亮的身体轮廓和肌肉形态。
　　哪怕事业遭受重创，前途遥遥无期，可明照还是努力将自己保持在最佳状态，没有松懈。
　　跟小时候倒是很像，一次次面对生活的冲击，还能一次次爬起来。
　　谢沂观赏片刻后，坦荡承认：“都对。”
　　明照已经离得很近，他似乎能够感受到来自明照身上的温度。
　　人一激动，体温总是要高一些，但明照从小就体热，像个小火炉。
　　以前明照对他天然崇拜，喜欢往他身上扑，腻腻歪歪地粘着他，热的人发燥，只想推开。
　　明照喉结一滑，在谢沂的眼神下变得戒备，仿若尖刺立起的刺猬：“中京酒店装作不认识我，却把我弄进千灯河岸住进你家，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谢沂冷静地重复了一遍明照的话，然后将书签别好，把诗集随手放在了一边。
　　诗仍旧停留在明照最喜欢的那首，然后谢沂抬眼，稍一勾唇，似讥讽似自嘲，眼底没什么笑意：“我的贵族妈和混账爹以及我本人都离你远远的，明少爷的人生好像也充满了倒霉，看来你当年的定论并不准确。”
　　一想到自己弟弟被个不知道哪儿爬出来的杂种骗感情，毁清白，谢沂就气得牙痒。
　　明照：“……”
　　就像滚烫的沸水中被人泼了一盆碎冰，明照的情绪瞬间降温。
　　他眼中闪过一丝局促，似乎不知该如何反应，原本沸腾的羞恼褪去，耳根却越发红了，薄薄的一片，红的几乎透明。
　　谢沂这个回答，实在让他猝不及防。
　　十五岁时发脾气说的话，如果换到现在，他绝不会这么说。
　　但话从口出，再也收不回了。
　　吵架过程中最让人难受的瞬间，无外乎对方一句话，让你理亏，憋的你心虚气短。
　　“我……”他语气很虚，哪怕还有很多恩怨纠葛辨不清，但针对这句话，他有点对不起谢沂。
　　他无暇思考谢沂为何将七年前的一句怒言记了这么久，此时此刻，他却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睑，眼神落在树轮花纹的波斯地毯上，睫毛在眼底投下小片阴影。
　　他的头发有些许长了，头稍微低一点，发梢就在眼前打晃，他站在谢沂面前，就如当年不小心弄坏了谢沂的机械模型，只好灰溜溜的罚站认错。
　　时空交叠，物是人非，偏又殊途同归，恰似少年时。
　　谢沂好像打算一直翻旧账，脸色一冷，步步紧逼：“如果告诉你千灯河岸是我的，你会来面试吗？还是一直躲着不见我？电梯里没搭理你就生气了，你躲人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混蛋？在你眼里，我的姓就是原罪？”
　　倒不是他故意不认明照，只是当时唐宁夏就在他身侧。
　　唐宁夏是被他推到明面上的千灯河岸大股东，中京酒店人多眼杂，如果被有心人看到明照和唐宁夏有交集，对明照没有好处。
　　明照眉头一拧，眼睛圆溜溜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明明是他被蒙在鼓里，是他被刻意隐瞒，但谢沂的眼神却比他还要锐利，让他忍不住避其锋芒。
　　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口齿笨拙的人，但好像总是比谢沂气场弱一点。
　　他当然也可以站在自己的角度据理力争，不过为了争吵而争吵挺没意思的。
　　如果早就知道千灯河岸是谢沂的，他还会来面试吗？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跟谢家低头，可跟谢沂低头，好像也不是特别难以接受的事情。
　　明照不看谢沂，把头扭到一边，只好喃喃道：“我妈说她不记恨谢闻卓了，让我不要任性地把谢家推开。”
　　所以或许，他最终还是会来面试的。
　　谢沂并不惊讶明婉迎的态度，只是看着明照躲闪的目光：“我在国外时，明姨提过你的事。”
　　明照听闻却猛地抬眼，怔忪望着谢沂足足有一分钟。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明婉迎为什么总是说已经忘了谢闻卓，已经不在意当年的痛苦，让他不要拒绝谢家的帮助。
　　自己孩子突遭大难，事业受阻，被人网暴至今，身为母亲，当然可以放下尊严，放下怨恨，巴不得拼尽所有，委曲求全，哪怕是向曾经辜负自己的谢家低头，也希望能换得孩子的一线生机。
　　因为她根本别无选择。
　　明婉迎曾经也容貌出众，学业优秀，是医学院的天之骄女，众人追捧的校花。
　　可自从有了他，明婉迎好像一直在学习吞咽委屈。
　　这就是这些年，他带给明婉迎的一切。
　　明照不禁苦笑，眼睑一颤，眼泪直直坠了下去，隐没在地毯里。
　　年轮花纹仿佛一个个扭曲的漩涡，将他的理智，克制吸走，残忍地撕扯他心底的伤痛。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但生活的苦难和现实的羞辱总是一次次降临。
　　他觉得好委屈。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不在乎什么梦想，事业，未来，更不在乎谢家高高在上的橄榄枝，他只想妈妈过得轻松自在一些。
　　明照有双很好看的眼睛，落泪也别有风情，漆黑眸子被水浸透，睫毛湿漉漉的在阳光下发亮，任谁看了都会有一丝怜爱。
　　谢沂终于不再那么气定神闲，眉头轻皱了一下，手指将抬未抬。
　　他知道明照有些误解了，以为是明婉迎苦苦哀求谢闻卓，谢家才纡尊降贵地施舍一根橄榄枝。
　　事实上，千灯河岸成立在明照出事后半年内，而明婉迎忍不住提起明照遭受的陷害，已经过去了快一年。
　　明婉迎只是和谢沂聊聊旧事，发发牢骚，并没有奢求谢家帮明照，她根本不知道千灯河岸是谁的，甚至这事连谢闻卓也不知道。
　　谢沂其实是个很冷情的人，对别人的命运并不在意，更不屑别人的感恩。
　　他不可能因为谁的哀求而心软，也不会为谁的不公而出头。
　　只是明照例外罢了。
　　谢沂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解释，可明照却再也按捺不住情绪。
　　“你们明知道我妈心软善良，离开后也从没说过谢家一句坏话，甚至还背负了莫须有的指摘。但你们根本没替她想过，她看到你们，就会想起被辜负背叛的曾经，你们却偏要她为了我释怀妥协，向你们低声下气，可受伤最重的是她！”
　　明照气的浑身颤抖，忍不住一拳朝谢沂脸上挥去。
　　这么多年的隔阂，矛盾，隐忍，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单纯的肢体冲突，似乎是唯一通向豁然开朗的路径。
　　他和谢沂之间，势必要打破一些时光和误解铸就的屏障，才能冲破桎梏，鼓起勇气面对新的局面。
　　他当然了解谢沂的身手，甚至他也期待谢沂对他动手，他们都被卷入伤害，心里都有自我立场的委屈，那此刻，是发泄的最好时候。
　　谢沂琥珀色的瞳仁微缩，眼疾手快地攥住了明照的手腕，果然，明照的拳头就停留在谢沂面前，动弹不得。
　　谢沂的手劲儿很大，明照感觉到自己腕骨处传来温热的钝痛，他抽离不得，又不甘示弱，抬起膝盖顶向谢沂的小腹。
　　他的反应很快，但在谢沂面前还是不够。
　　毕竟他的业余爱好是街舞，而谢沂则练了多年的格斗。
　　谢沂脸色微冷，侧身避开明照的膝盖，几乎同一秒，手臂用力一扯，巨大的惯性将明照拉的向前倾去。
　　明照一只脚着地本就重心不稳，被猝不及防的力道一拽，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跌在沙发上。
　　公寓沙发的弹性很好，明照砸下去，然后弹起来。
　　他手掌一撑沙发，刚想用力，还不待他支起手臂，谢沂就将他一条腿别住，轻易无法抽离。
　　明照耳鬓汗湿，柔软的碎发聚拢卷曲，他咬紧牙关，企图翻身用双手攻谢沂的下盘，等谢沂躲闪不及，再解放自己的双腿。
　　谁料谢沂干脆拧着他的胳膊，利落的把他的双臂反剪在身后，将他整个人重重按在沙发缝处。
　　明照不甘示弱，还想挣扎，不过谢沂太过专业，他一挣，肩膀就传来快要脱臼的钝痛，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人避痛是本能，他的动作立刻小了不少，可惜此刻被人死死按着，脖子也扭不过来，脸只能埋在沙发里，宽松的T恤在打斗中从他的肩膀滑了下去，露出一小片肩头和锁骨，白皙的皮肤上还有上次扛道具留下的淤痕，看起来不清不白，实在有些丢脸。
　　好在他常年练舞，柔韧性极佳，此时还有一条腿可动，明照借势想要后踢，可惜谢沂早就看出了他的意图，手上又使了些力气：“别动！”
　　谢沂看着手下徒劳挣扎又面红耳赤的明照，毫不客气地戳破现状：“明少爷只会跟我发脾气吗？发脾气的时候当我是你什么人？如果只当我是你老板，你以下犯上，我是不是可以惩罚不听话的艺人？如果不是，你清楚我的成长环境，凭什么我得和谢闻卓共罪?”
　　为了不让明照挣扎，他干脆用膝盖抵住明照的腰眼，这是很管用的招式，能让人瞬间卸力。
　　被压在沙发的明照突然感觉一股力道抵在了他侧腰，只一秒他就意识到，那是谢沂的膝盖。
　　他们俩现在的姿势，实在不算雅观，况且他衣衫不整，发丝濡湿凌乱，被谢沂压着起不来。
　　不等明照细细琢磨这姿势的古怪，谢沂见他没言语，突然加了些力气，沉声道：“说话！”
　　瞬间，一股微妙的电流自着力点蔓延，沿着神经快速传递至全身，被压着的地方酥酥麻麻，仿佛小羽毛刮搔着心口。
　　打架打成这样，实在是不对劲。
　　不是明照的痛觉神经出了问题，他分明感受到，这种感觉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他掌心发热，眼底潮湿，连呼吸的频率都凌乱起来，整个人仿佛被塞进了松软的棉花套子，只想沉溺。
　　他无措地停止了一切挣扎，睫毛颤了又颤，这感觉让人新奇又惶恐，他可以很清楚的感知到，这是什么。
　　谢沂碰触他亲近他，他并不厌恶排斥。
　　相反，他诚实的体会着前所未有的快乐。
　　这场发泄没有打破任何隔阂和屏障，事情似乎变得更复杂了。
　　他仿佛看到自己坚如磐石的无性精神世界在土崩瓦解，轰然倒塌。
　　明照恍惚意识到，他完了。
　　他真是个畜生，他居然对谢沂有反应！


第8章 
　　明照只得把脑袋埋得更深了一点，棉质沙发外套紧紧压着他的眼睛，他感到眼前一阵五彩斑斓的眩晕。
　　闷着呼吸不畅，但他也不敢乱动，谢沂的膝盖还压着他的腰，稍微动弹，酥酥麻麻的感觉就更强烈。
　　仿佛全身的感知器官都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触角，将神经元送到与谢沂碰触的地方，翘首以盼的等待信号，好不容易抱到了扑面而来的神经递质，它们便慌张又惊促地打包回家，新奇且欢腾地细细品味。
　　明照既羞愧又懊恼，恨不得用沙发把自己闷死。
　　为什么偏偏是谢沂？
　　霎时，心理医生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
　　“你会对特定的人产生精神和肉|体的重度依赖，只要那个人全然获得了你的信任。”
　　他潜意识里，居然是全然信任谢沂的。
　　所以他敢发脾气，敢跟谢沂动手，敢和谢沂说自己的别扭和委屈，完全不管谢沂现在还是他的老板。
　　他内心知道，谢沂根本不会真的伤害他，就像七年前他刚到谢家，谢沂虽然没给他这个便宜弟弟好脸色，却把背后议论他会抢夺谢家财产的保姆赶走了一样。
　　但他可以对任何人有冲动，唯独不能对谢沂。
　　他就是死，也不能当个觊觎他哥的畜生。
　　谢沂本以为明照还会怒气冲冲的反驳几句，毕竟小时候，明照就很倔，虽然时常会乖乖软软的撒娇，但较劲儿发脾气的时候却一点也不少。
　　却没想明照不说话了。
　　不仅如此，明照用力埋着脸，因呼吸不畅，后颈潮红一片，肩膀轻轻颤抖。
　　哭了？
　　不至于吧？
　　谢沂皱了皱眉，眼神落在明照颀长的后颈，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以前他们也不是没打过，明照张牙舞爪也挺厉害的，打不赢也不会哭，最多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生闷气，等生气劲儿过去了，又像橡皮糖一样粘着他。
　　现在这是怎么了？
　　真是被人欺负狠了，个性变了，连眼泪都变多了？
　　“说两句就哭，丢不丢人。”谢沂斥道。
　　他虽然这么说，但声音却温柔得厉害，不像呵斥，更像是哄人。
　　他缓缓松开手，也放开膝压。
　　虽然他对自己的力道心里有数，但明照或许是真疼了。
　　他本想顺便揉揉明照被反剪的手臂，可还不等他碰到，明照就应激一样弹了起来，避开他的手，快速缩到沙发边，跟他拉开一米多的距离。
　　谢沂眼皮跳了跳，忍不住上前一步：“你疼……”
　　话还没说完，明照就像火燎屁股一样，又挪开了一大截。
　　谢沂：“……”
　　没良心。
　　明照也顾不上反驳自己不是被谢沂骂哭的，他用力揉了揉闷了半天的脸，手肘拄在膝盖上，弓着背，凌乱的碎发垂得很低。
　　他也不看谢沂，把自己缩成个穿山甲。
　　他心里乱的很。
　　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但都没有这件棘手。
　　刚才谢沂只是想制服他，他都能有感觉，以后要是真跟谢沂同处一室，还不得上床？
　　明照沮丧到了极点，甚至忘记扯上刚才扭打时不小心滑落的肥大T恤领口。
　　谢沂不慎看到他清瘦白皙的肩头，随呼吸而快速起伏的锁骨，被晃得有些眼晕。
　　操。
　　多年的修养还是没绷住，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
　　他喜欢的是男人，小时候没什么，现在再看明照，就有种‘以前关系再好，现在也该注意男男有别’的意思了。
　　谢沂扭开目光，面对着一间紧闭着门的房间：“最里侧是你的房间，把箱子搬进去收拾收拾。”
　　明照听闻，终于微微抬起头，他深吸一口气，睫毛颤抖得厉害，郑重道：“我还是搬……”
　　一句未完，谢沂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明照立刻抿紧唇，把后面的话暂时咽了回去。
　　谢沂被手机响声提醒，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他顿了一秒，见明照像尊雕像一样木在沙发上，只好从茶几上拿过手机，低头瞥了一眼。
　　来电的是唐宁夏。
　　唐宁夏的电话，谢沂还是重视的，毕竟这位是他妈忍痛割爱借给他的帮手。
　　唐宁夏毕业于常青藤名校，为伊兹做了四年的管家，相当于半个儿子，平时帮忙处理伊兹家族很多财务问题。
　　他倒没有别的宏图，只是非常热衷于积累财富，恰巧伊兹支付得起高昂的薪水。
　　谢沂眼眸一垂，背过身去，面对着阳台，接起了电话。
　　谢沂：“有事？”
　　唐宁夏并没说话，而是听了听电话对面的动静，可惜，他没听到明照发出任何声音。
　　唐宁夏只好戏谑道：“谢总，老刘不好意思找你，只能我来诉苦了。面试的艺人中有个叫刘欣畅的，前几天跟老刘勾肩吃了饭，今天又想约我打台球，他想走个捷径演千灯河岸投资的新戏。”
　　听到刘欣畅的名字，明照悄悄竖起了耳朵。
　　他还记得面试官对刘欣畅的赞许，看来刘欣畅与他截然不同的待遇，大概源于幕后的‘努力’了。
　　谢沂挑眉：“所以？”
　　窗纱有缝隙，阳光坦荡地照进来，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明照的眼神没处放，难免在谢沂身上胡乱跳跃。
　　谢沂更高了，但又不像他印象里那么高了，毕竟他这几年长得也挺快的，净身高一米八了。
　　谢沂大概比他高一拳的样子。
　　谢沂穿着家居服，还像当年在谢家别墅里那么放松，阳光落在他发梢肩头，似乎显得他比刚才更温暖了些。
　　明照思绪烦乱，又听手机对面传来细微声音。
　　唐宁夏故作叹息：“我们被你推出去挡花花草草实在是辛苦，伊兹女士当初交给我的任务可不包括这项。”
　　谢沂眼睑稍抬，漫不经心道：“你不会随便被小艺人缠住，少找借口涨薪。”
　　唐宁夏轻笑：“别冤枉我，不好拒绝是因为刘欣畅的人脉，他有个姨在柠檬台做总制片，老刘觉得或许以后用得着，所以来问问你想怎么办，签还是不签。”
　　两人聊天的声音不大，可房间内太过安静，明照坐在沙发上，也能把聊天内容听个大概。
　　当然谢沂本来也没想瞒着他。
　　不过听了一会儿，发现唐宁夏开始说到圈内辛秘，他就觉得不合适了。
　　他毕竟也是艺人，听谢沂和千灯河岸明面上的大股东谈论其他艺人，不太方便。
　　明照打算找机会拿着箱子离开。
　　他不想也不能和谢沂住在一起，至于在千灯河岸的工作，最好也能避开谢沂。
　　他刚想起身，就见谢沂转过头来，睨他一眼，眼神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
　　谢沂：“有人脉的艺人都知道千灯河岸影视资源难得，要抓住一切机会亲近老板，你呢？”
　　明照冷着脸，瞪着眼睛，倔道：“我不喜欢，也不愿意。”
　　他知道从事这个行业有很多身不由己，但付出什么换取什么都是自己的选择，所以虽然当年男团选拔的制片人告诫过他，他也真的吃了大亏，但他还是不想被改变。
　　哪怕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不会换一条路走。
　　谢沂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对手机对面的唐宁夏说：“听到了吗，明照不喜欢，不签。”
　　唐宁夏没有半点质疑和犹豫，意味深长地笑道：“好，既然你弟弟不喜欢，那就不签。”
　　他很聪明，在与明照相关的事情上，他绝不会否认谢沂。
　　他还记得创办千灯河岸时谢沂说过的话。
　　那时不仅是他，就连伊兹女士都觉得非常荒谬，伊兹女士甚至提出，如果谢沂顾念旧情，可以给明照一些股份，让他坐在家里等着分红。
　　但谢沂却淡淡道：“可他喜欢的是表演，创作的快|感没有售价，那就没办法了。”
　　唐宁夏心平气和说：“你是想把他看护起来，亲自约束，包装成明星吗？”
　　伊兹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冲唐宁夏摇了摇头。
　　果然，谢沂勾唇，拇指轻轻摩擦杯缘，眼睛望着剔透的茶水，平静道：“不，我要给他任性的权利。”
　　唐宁夏一皱眉，这话未免太离经叛道，实在不像是他以往认识的谢沂。
　　不过或许沉稳儒雅只是谢沂的表象，他的底色根本和明照一样，只不过从来没人给他这样的权利。
　　伊兹此时已经失去了对谢沂的掌控力，她沉默良久，只得叹了口气：“我知道拦不了你，那你就把唐也带去吧，他很久没回家乡了。”
　　唐宁夏并不想念自己的家乡，不过还是跟着谢沂来了。
　　因为谢沂给他开了更高的薪水。
　　谢沂轻描淡写地拒绝了背靠柠檬台总制片的刘欣畅，然后看着仍在生气余韵中的明照：“满意吗明少爷？”
　　明照：“？”
　　明照木着脸：“……”
　　谢沂好像那种爱听耳边风的昏君，关键是他没有吹耳边风的意思，他只说自己不喜欢。


第9章 
　　挂断唐宁夏的电话，谢沂却认真对明照说：“如果你不希望明姨真如你所想那样难受，就老老实实住下，什么都别说，我不会经常回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公司会给你安排接下来的工作，有了正规团队，就不会像以前那么被动了。”
　　他知道明照很聪明，能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明婉迎现在不知道千灯河岸和谢家的关系，会单纯的替明照另有出路而开心，可一旦这件事戳破，明婉迎一定也会受影响。
　　就如明照所说，在这段感情中受伤最重的始终是明婉迎。
　　明照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什么叫不经常回来，你住哪儿？”
　　谢沂看了一眼墙上装饰的钟表，轻描淡写道：“谢闻卓又陷入爱情准备结婚。”他没多说别的什么，对了一眼时间，反倒问明照：“你饿不饿？”
　　时间已经过了正午，但明照被太多情绪填满，一时之间感受不到饥饿。
　　他暗暗想，原来谢闻卓又要结婚了。
　　他了解谢沂的生长环境，所以也知道谢沂的难处。
　　对伊兹家族来说，谢沂是伊兹年少冲动生下的东方血统浓郁的孩子，对守旧传统的谢家长辈来说，谢沂身上又流着外族的血。
　　太具体的事他不清楚，但想必谢沂为了不被掣肘，付出了很多。
　　“你是要去守住CM集团的继承权吗？”明照低声问道。
　　肯定要的吧，谢沂这么多年都在国外，和谢闻卓之间的感情已经很淡薄了，谢闻卓又是个闲不住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不亲近的大儿子抛在脑后。
　　谢沂瞥他，突然饶有兴致问：“替我担心？”
　　明照扭开头，眼神闪烁了一下，嘴硬：“才没有。”
　　谢沂也不戳破，他挽了挽袖子，放下手机，迈步走向厨房：“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吧。”
　　明照抬眼，略有惊诧：“你会做饭？”
　　在谢家住了两年，家里的饭菜不是明婉迎做就是阿姨做，谢沂从来没进过厨房。
　　明照理所当然的想，以谢沂的家世，肯定不会洗手作羹汤的。
　　“以前不做不代表我不会，我妈家里，厨艺也是必修课。”谢沂进了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摸出两份牛排，一根法棍，还有四个鸡蛋，一个西红柿，一小袋培根，“煎牛排，烤法棍，Omelette。”
　　明照隔着一层玻璃推拉门看着。
　　谢沂处理牛排的动作很优雅娴熟，确实不是第一次下厨。
　　他看见谢沂将西红柿放在水盆里冲洗，冲洗干净，暂时放在案板上，专注去煎牛排。
　　千灯河岸的幕后老板，在给他做饭，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不知道要脑补出多少故事。
　　明照抿了抿下唇，深吸一口气，终于决定将’离谢沂远一点‘这件事暂时放下，他和谢沂目前最明确的关系是老板和艺人，他不能真让谢沂伺候他，也太不懂事了。
　　明照抬手打开推拉门，走进去，也不看谢沂，更不说话，而是直奔案板，洗过手之后，拿起一边的陶瓷刀，专心致志给西红柿切丁。
　　他用指骨抵着刀锋，下刀的速度很快，切出的小丁匀称丰盈，并不会汁水四溢，糊成一团。
　　切完西红柿，他又将鸡蛋在碗边磕了，单手打在碗里，用筷子飞快地搅拌着，不一会儿，蛋清蛋白就匀称的混在一起。
　　谢沂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明照细白的手指，握着碗筷。
　　当初听说明照一夜之间跌落神坛，他远在万里之外，愤怒地折断了高尔夫球杆。
　　虽然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但他知道明照一定是被人算计了。
　　可惜当时伊兹家族也乱成一锅粥，他为了站稳脚跟，已经快四年没有回国了。
　　哪怕知道明照孤立无援，他也分|身乏力，况且他就算回去了，也没办法力挽狂澜。
　　隔行如隔山，他此前从没想过了解娱乐行业。
　　愤怒过后，他却很快冷静了下来，甚至脑海中模糊地出现了几个计划，他将断杆扔给球童，站在高尔夫场地上，开始尝试可行性分析。
　　在他眼里，愤怒与哀伤是最无用的东西，会影响人的思绪，只有胜利才是最终目的。
　　但什么时候才真切的感受到心疼呢？
　　大概就是此刻。
　　他以前嘲笑过明照连削皮刀都不会用，明照自尊心很强，坐在客厅里硬生生削了二十多个土豆拿给他看，求他表扬。
　　谢沂看了看削得歪歪扭扭奇形怪状的土豆，心里好笑，却还是绷着脸，伸出食指在他额头用力戳了一下：“削这么多你吃？”
　　最后土豆切片，被阿姨拿去炸薯片了。
　　不过明照确实不喜欢厨房，以后再也没好奇玩过什么厨具。
　　可现在，明照已经能迅速熟练的切丁打蛋。
　　谢沂从来没对别人产生这种情绪，哪怕看他为了生活，学习那些在旁人眼中稀松平常的技能，也会觉得心疼。
　　如果不出事，明照本可以永远不进他不喜欢的厨房，做万人追捧的明星，演喜欢的戏，唱热爱的歌。
　　明照眼眸低垂，厨房有扇窗，正对着午后阳光的方向，他一半脸落在阳光照拂处，耳骨上的细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蛋液放盐吗？”
　　“放点。”谢沂收回目光，将牛排翻了个面。
　　他听见明照在周围几个柜子四处翻找调味料，也不愿意再开口问他，他只好无奈地伸过手去：“下面。”
　　放调味料的地方就在明照身侧那处小抽屉，里面不仅有明照需要的盐，还有他需要的黑胡椒和罗勒碎，所以谢沂干脆自己动手拿了。
　　他直接将手臂从明照身前探过去，用手指勾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三个小瓶子，指缝一夹，取了出来。
　　明照猝不及防，他只感到谢沂的手臂擦过自己小腹，又为开抽屉，手肘抵在他肋骨下侧，翻找的时候手臂轻微晃动，不断摩擦着他的腹肌。
　　他的T恤太薄了，谢沂的动作就好像直接贴着他的皮肤。
　　那处像是被点燃了一样，又烫又麻，惊得明照赶紧后撤一步，差点把手里的碗给掀翻了。
　　谢沂皱眉：“怎么了？”
　　明照手指攥的发白，用力深吸一口气，牙齿咬住舌尖，用疼痛将不该有的念头压住，闷闷道：“没站稳。”
　　自从意识到自己对谢沂有反应，他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身体对谢沂的碰触过分在意，尘封了多年的欲望也开始肆无忌惮地炫耀存在感。
　　谢沂深深看了明照一眼，瞥到微红的耳尖，虽然不解却也没多问。
　　他抽回手，将盐放在明照手边，然后去给牛排撒黑胡椒。
　　最后Omelette是明照做的，牛排是谢沂煎的，只用大约二十分钟，就做好了一顿简餐。
　　明照拿着刀叉，切了一小块牛排喂进嘴里，看着面前的谢沂，只觉得恍惚。
　　小时候他特别喜欢学谢沂，谢沂的动作，谢沂的习惯，谢沂的口头禅，就连篮球他都是跟着谢沂学会的，那时候他就像谢沂的小翻版，可如今他们又变得截然不同。
　　他们已经七年没见了，甚至还有那么多隔阂和矛盾，谢沂怎么就能视若无睹的和他一起吃饭呢？
　　但他好像也很快适应了当前的场面，牛排的香气掩盖了谢沂身上淡淡的雨林衫香，但那股气息又似乎已经刻在了他心里。
　　一块牛排慢吞吞地吃了一半，明照手机上开始弹出群消息。
　　是忘记开免打扰的班级群。
　　【班主任：各位同学，毕业聚餐定在七月二号迎宾饭店，希望大家尽量参加，以后就很难再聚了。】
　　“收到。”
　　“老师七月二号我这边拍摄还没完成，尽量赶过去。”
　　“好的老师。”
　　“老师我在兰川拍剧，真过不去了，会给大家寄礼物的。”
　　“能去的大家接个龙吧，也方便统计人数。”
　　“1桓娇。”
　　“2严晨。”
　　“3郝子茅。”
　　……
　　“14明照。”
　　“15付泷。”
　　“16秦凌。”
　　秦凌接龙之后，班级群里安静了片刻，大概没人想到秦凌会来。
　　他毕竟是流量明星，有众多粉丝围着堵着，饱受私生困扰，私人行程都很小心，况且他的工作繁忙，不是随便就能抽出时间的。
　　果然，秦凌很快补充道：“七月二号是我们组合出道日，还有活动安排，可能要晚一些到，大家别管我，好好吃，这次我请了。”
　　“哇谢谢大明星秦哥！”
　　“出道日啊，那真的挺重要的，别耽误了。”
　　“一晃眼阿凌出道两年了哎，越来越红了，最近新电影也上了。”
　　“对，我也去捧场了，电影真好看！”
　　“那我们就不跟大明星客气啦哈哈。”
　　“你尽管忙，咱们同学之间谁跟谁呀。”
　　……
　　眼看群里提起电影，秦凌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他把手机往化妆台上一甩，满脸的烦躁：“这群傻逼，哪壶不开提哪壶。”
　　《初恋》上映后，表现并不好，原片方拿出了五千万的营销费用，大肆营销现象级青春电影，两大流量联袂出演。
　　可惜电影观众不吃流量这套，还十分嫌弃秦凌的演技，所以营销费用虽然像流水一样花出去了，但完全没起到效果，舆论场上查无此片。
　　各大院线一开始还特别给面子，为《初恋》排了40%的片量，可《初恋》上映第二天就撞上了影圈新星洛世延的《末日长河》，被《末日长河》虐的体无完肤。
　　影院也特别现实，立刻把几乎全部的排片都让给了《末日长河》。
　　秦凌的影坛处女作就这么坠机了，凉得几乎所有打分都是粉丝做数据和团队买水军，预计最后票房不超过一个亿，出品方注定要赔钱。
　　为了免于被嘲，团队只好转移注意力，正好七月二日是MJC男团出道纪念日，秦凌团队策划了一系列活动贩卖情怀。
　　宣传小声安慰：“秦哥，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要不这班级聚会咱就别去了。”
　　秦凌扫了她一眼：“我为什么不去，我是班里最红的我还不去，难道等我糊了再去？”
　　宣传被噎了一下，喃喃道：“这……这不是怕有人蹭你热度嘛，你那些同学，一直有想捆绑你的。”
　　秦凌嗤道：“谁敢蹭，我粉丝都能撕了他，倒是你，最近买的热搜都是什么破玩意儿，尬的要死，这次出道纪念日你上点心。”
　　宣传连连点头：“肯定的，都跟营销公司对接好了，热搜位也确定了，热搜词都是稳固你人设的。”
　　秦凌这才舒心了一点，他接过助理递来的咖啡，喝了两口，幽幽道：“明照也去，我怎么能不让他见识见识MJC男团的繁荣呢。”
　　宣传眨眨眼，欲言又止。
　　她听说郑姐离职了，问是为什么郑姐却死活不说，等她再想了解明照的事，发现郑姐已经把她删了。
　　她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可秦凌正在兴头上，她又不敢泼冷水。
　　秦凌吩咐她：“这次可以给营销号放点消息，让粉丝去迎宾饭店等，去的越多越好，偷摄照片也不要让超话屏蔽。”
　　宣传惊讶：“可咱刚发文抵制过私生。”
　　秦凌嫌弃的皱眉：“笨死了，纪念日过了你再发一遍不就完了？”
　　京市上空突然飘来一大片云，遮住了炙热的日光。
　　公寓内也慢慢暗沉了下来。
　　明照含着块牛排，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久久没再动叉子。
　　谢沂看向他：“有事？”
　　明照回神，暗灭手机，先是摇了摇头，但意识到谢沂此刻是自己的老板，他才开口：“我们班级聚餐。”
　　谢沂：“所以？”
　　他知道明照的话没说完。
　　明照喉结一滚，将牛排咽下去，叉子尖落在瓷盘上：“秦凌也去，你可能不知道秦凌是谁，他……”
　　“你想去吗？”谢沂打断他的话。
　　明照怔了怔，谢沂似乎知道秦凌是谁，那......谢沂知道他的病吗？
　　明照不敢多问，舔了下唇，轻声道：“我光明正大，也没什么不敢见人的，为什么不去。”
　　谢沂比他更淡然：“想去就去。”
　　明照凝眉，认真犹豫了一下该如何解释，他举起杯喝了一大口水，润了润嗓子，调整措辞：“那天正好是MJC的出道纪念日，秦凌肯定会利用……”
　　谢沂抬眸看向明照，郑重其事道：“这不是你需要担忧的事，你现在有公司了。”
　　也有我了。
　　明照怔怔望向谢沂，眸光如水色般摇曳，心里那点郁结突然间烟消云散了。


第10章 
　　很快到了七月二号。
　　聚餐时间定在晚上七点，迎宾饭店最大的包间。
　　等到日光西斜，明照被艺人主管亲自接去做妆造。
　　艺人主管叫贺锐，比明照还要矮半个头，他头发剪得很短，偏在后脑勺留了个小辫子，还细心编了造型。
　　按他的话说，这行最怕的就是不被人记住，所以他要别人一眼记得他。
　　明照面露不解：“我只是和同学老师吃个饭，为什么要做造型？”
　　贺锐伸出一根手指，在明照面前摆了摆，正色道：“你是艺人，不是素人，任何可能出现在镜头里的情况都要注意。我去迎宾饭店考察过，你们订的大包，在一层，还有一扇巨大的窗户，秦凌不是要去吗。”
　　提到秦凌时，他的语气意味深长，剩下的话他没说，他相信明照一定懂。
　　明照看了贺锐一眼，慢慢收回目光，神情清冷几分：“嗯。”
　　他的确懂。
　　秦凌公开的任何行程，都一定与营业有关，毕业聚会这么容易制造话题的活动，他绝不会放过。
　　在秦凌眼里，根本没有师生情同学情，他只想通过所谓私人行程，不经意的路人偶遇以及粉丝偷拍，稳固自己打造的人设。
　　更何况，这场聚会里还有明照，曾经选秀场上的对手和失败者。
　　秦凌会怎么做不言而喻。
　　贺锐把明照交给了京市赫赫有名的造型师，他简单交代了两句，就出去处理今晚的工作。
　　两个小时后，贺锐匆匆赶回来，一推门，正看到明照从化妆镜前起身，转头看向他。
　　明照歪了下脑袋，冲他笑笑：“可以吗？”
　　贺锐表面风平浪静，心里却暗暗道，卧槽！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有人肯为明照开个影视公司了。
　　从看到简历里的照片起，他就知道明照长得好看，哪怕心里有了准备，乍一看还是被惊艳到了。
　　明照挑染了头发，凌乱又不失美感的黑色发丝间绕着几绺深蓝，鬓角的碎发毛茸茸，微微打着卷。
　　他肤色冷白，这种发色与他相衬格外和谐，且深蓝发色拔升的疏离感又被耳鬓的卷曲收了回来。
　　他那双眼睛笑意盈盈，仿佛盛着山峦迭起，水光潋滟，一颦一笑，都恨不得将此刻风光植在人心口，哪怕他并未刻意勾引谁，或者说不懂如何勾引。
　　他只是知道自己很漂亮，眼睑时不时轻颤一下，唇珠不由自主的绷起，静静等待着面前人的反馈。
　　贺锐很清楚，无论多好看的艺人都需要妆造，妆造完成的那一刻，你会感觉到凡人和神的距离。
　　他手里的电子烟都忘了举，一边失神一边想，这样的艺人如果不被截爆，能红成什么样？
　　明照见贺锐眼神不对，轻咳了一声。
　　贺锐回神，笑容更深了：“不愧是……哈，我得跟老板说一声。”
　　他立刻给谢沂发消息。
　　这几天谢沂都没有回公寓，就如他所说，他并不常在这里住。
　　然而贺锐的消息刚发过去，明照就接到了谢沂的电话。
　　他垂眸看了几秒，拿着手机走到了房间角落，才接通，将手机贴在耳边。
　　还不等他说话，对面就传来谢沂低沉慵懒的嗓音：“发张照片来，给我看看。”
　　他刻意压轻了最后四个字，就像跟明照说的悄悄话，一句话说完，气声还丝丝缕缕，灌入耳膜，按摩心尖。
　　谢沂似乎有些醉，语气并不如以往那样克制，甚至有些放肆，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暗示。
　　明照知道，这只是他的错觉，轻声道：“不用了吧，经纪人看过了。”
　　“啧。”谢沂似乎有些不满，“不能给老板看，还是不能给我看？”
　　电话里隐约传来酒杯被放置在桌面的声音，紧接着，是坐直身子摩擦沙发的声音。
　　明照：“……”
　　他知道自己拗不过谢沂，没办法，只好把造型师刚给他拍了半个小时的照片选中一些，编辑邮件发了出去。
　　他掩唇低声道：“发你邮箱了。”
　　七年前，他一气之下删除了谢沂的所有联系方式，包括社交软件好友，直至今日还没来得及加回来。
　　发邮件确实是麻烦了一点，但谢沂没挑剔，他听见谢沂把手机拿离耳边，手指在屏幕上拨弄。
　　虽然不愿承认，但明照的确十分关心谢沂的看法，他举着手机，稍微凝着眉，专心致志地等着对面的反馈。
　　可那边好久没有传来声音，时间一分一秒流走，窗外的日光仿佛也坠了半分，天际一片霞红。
　　明照终于有点忐忑，开口问道：“怎么，你不喜欢？”
　　对面传来一声低笑，谢沂不明不白喃道：“你最好祈祷我不喜欢。”
　　明照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拧眉问：“你喝醉了？”
　　谢沂哑声，叹了口气：“快了。”
　　明照沉默了一会儿，耳根发烫，不由自主的抿了下唇，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跟天色一样红了。
　　谢沂根本不知道，这样说话，会让人想到难以启齿的东西。
　　挂断电话，明照用手拍了拍脸，一本正经对贺锐说：“他不会提意见，走吧。”
　　另一边，谢沂靠在谢家别墅后院泳池旁的沙发里，对着雾霭稀薄，夕光浓烈的天际，轻抿了一口酒。
　　酒精顺着喉咙滑进去，让胸口一刻清凉后又再次燥热起来。
　　唐宁夏轻轻推了推眼镜，环视谢家后花园的风光，幽幽道：“谢闻卓要把你未来继母带回这里了，听说她也有个儿子，今年刚好十三岁，和明照来时一样大。”
　　谢沂睨他一眼，置若罔闻，又喝了一口酒。
　　唐宁夏眼睛微眯，眸中闪过一丝淡漠：“伊兹女士让我告诫你，不是所有女人都是明婉迎，不要一时心软。”
　　谢沂嗤笑道：“也不是所有孩子都是明照。”
　　唐宁夏挑眉，已经知道谢沂不会对别的弟弟动真感情，这才语气轻松道：“忘了说，明照可真是个小美人，怪不得你对他另眼相待。”
　　刚才谢沂用手机看照片，他在一旁也看到了，哪怕他不喜欢男人，对着照片上的明照也是呼吸一窒。
　　他很少会用漂亮形容一个男人，而且不带有任何贬低色彩，只是单纯且言辞贫乏的夸奖。
　　一时之间，他确实想不到更合适的词。
　　那张照片上，明照在笑，不是十分灿烂的笑，似乎连唇都没这么翘，但眼睛里却写满了笑意，柔软动人，带着难以描绘的破碎感，也不怪谢沂看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谢沂之前没觉得自己喝多了，此刻想着那张照片和明照忐忑的声音，再望向温柔旖旎的天色，他倒真觉得有些眩晕。
　　眩晕到说了些过分的话，想了些不该想的事。
　　他突然记起唐宁夏那句话——
　　“明家人都长得好看，不管是明婉迎还是明照。”
　　他记得自己不屑一顾的轻嗤：“我又不是畜生，会对自己弟弟下手。”
　　谢沂莞尔，向身后的沙发靠去，目光垂在摇晃颤抖的泳池水面上。
　　他将照片储存在自己的手机相册，不紧不慢说：“今天晚上，全网都会知道小美人是谁了。”


第11章 
　　赶往迎宾饭店的路上，视频软件开始频繁出现推送消息。
　　【现象级男团MJC成立两周年纪念，队长秦凌亲自翻牌粉丝，官方直播，猛戳——】
　　【MJC出道两周年！粉丝应援太给力了吧，秦凌憨憨竟然翻车？】
　　【MJC献唱出道曲，讲述出道辛酸与趣事，粉丝泪洒互联网！】
　　明照蹙眉，低头鼓弄手机关闭推送通知。
　　他刚关闭三个视频软件，两个短视频软件的推送，就见一旁的贺锐兴致勃勃点开了手机短信推送。
　　明照：“……”
　　贺锐笑呵呵：“看看人家打算怎么营销，知己知彼嘛，顺便说一下，千灯河岸今晚官宣签约艺人。”
　　明照蓦然睁大眼睛：“！”
　　贺锐小心地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拍了拍明照的肩头以示安慰：“别惊讶，早晚要官宣，抽个良辰吉日很正常。”
　　他不敢摸明照太多地方，没别的，就怕那位幕后老板多想。
　　两年前的今天，MJC男团官宣出道，屠屏了热搜榜，声势浩大。
　　一百多个蓝V账号聚到秦凌官宣博下凑热闹，给声势，求合作，把气氛炒的火热，秦凌也一跃成为了当红流量。
　　那天明照仍旧处在网暴的阴影中，他把自己困在房间里，抽掉手机卡，拔了网线，关着灯，不吃饭也不睡觉，就呆呆坐在床上看窗外的灯火。
　　灯火离他好遥远，他被锁在黑暗里。
　　贺锐说的没错，的确是‘良辰吉日’。
　　明照抬起眼，脸色冷了几分，也专心听起贺锐打开的推送视频。
　　MJC男团一共有五人，队长秦凌，vocal艾瑟，dancer孟鸦，参正，rap林鹿园。
　　秦凌之所以能成为C位，和实力无关，只是因为他在团内人气最高，不过夕斓传媒也确实担心他太过废物，所以给他安了个创作型艺人的人设。
　　唱跳rap需要长年累月学习，一上台就暴露无疑，现学肯定是来不及了，但创作是薛定谔的优秀，只要有人帮忙修改，有营销号帮忙吹捧，人设就能立稳。
　　视频打开时，秦凌正在说话，直播滤镜让他的脸有些失真，就连表情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变得有些兴奋，甚至伸出手拍了拍艾瑟的胳膊：“他们说出道夜趣事，你记不记得那天下午内场门口……”
　　艾瑟立刻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哈哈哈特别逗，我们坐车赶去现场，小鹿到的有点晚被安保拦住了，小鹿着急说自己要上台，安保说他做梦当明星呢，最后是凌哥下来带他上去的。”
　　林鹿园羞涩地低下了头，笑笑不说话。
　　他在长相上确实没有什么优势，但rapper是稀缺人才，男团必须要有，所以他才能出道。
　　这件事被其他成员当成趣事讲了两年，但他心里挺难受的，不过在镜头前，他只能笑。
　　明照随之叹气，轻声道：“林鹿园很在意自己的长相，他年纪最小，人气最差，连生气都不敢。”
　　比赛那时他和林鹿园的关系不错，林鹿园教他rap，他也常给林鹿园弹自己编的小调。
　　他出事后，林鹿园偷偷给他发消息安慰，他都看了。
　　只是那时林鹿园已经确定会出道，他为了不影响朋友，没有回复。
　　贺锐瞥了瞥嘴：“所谓粉丝提问，其实都是早早对好台本固定答案的，说这个趣事也不是为了嘲笑林鹿园长得丑，而是踩着他给秦凌立大明星人设，不信就看看，今晚热搜肯定有吹秦凌帅的。呵呵，不愧是两年半就解散的临时团，这么玩早晚崩。”
　　视频里，秦凌乐不可支，笑得捂住肚子：“还有那天晚上……”
　　艾瑟一拍巴掌，似乎对秦凌的提醒很有共鸣：“那天晚上好多平台领导在，大家一起庆祝喝酒，小鹿还未成年，凌哥特豪迈，就说’我是队长我替他喝‘，结果凌哥喝了两杯就倒了，窝在椅子上哭，说想那些一起比赛的兄弟们了。”
　　视频下方的弹幕弹得更猛烈了——
　　“哈哈哈哈两杯就倒好萌啊哥哥，怎么还不会喝酒啊？”
　　“呜呜呜出道的时候虽然小鹿十七，但是凌凌也才二十啊，就被迫要照顾别人了，妈妈心疼。”
　　“哥哥真的好重感情，出道夜还想着没能出道的兄弟们，流泪了。”
　　“好想看哥哥哭，又心疼又想看，羡慕那天在场的人。”
　　“路人，看这样秦凌真的挺好的，有点想路转粉了。”
　　“秦凌值得！阳光憨憨呆直男，灵魂创作选手，影视歌多栖发展，老好人傻白甜。”
　　“笑死，楼上确定是在夸你哥吗，秦凌粉丝也好逗啊！”
　　“粉随蒸煮哈哈，主要是秦凌凌太傻乎乎了。”
　　……
　　贺锐问：“秦凌不会喝酒？”
　　明照将目光移向窗外，看着匆匆而过的城市绿化带，扯了扯唇：“还好，他曾经要抢一个男三号的角色，陪选角导演喝了二斤白酒。”
　　秦凌平时并不会把阿谀奉承的事跟明照说，毕竟有点掉身份，这次明照能知道，是因为秦凌想借着这个理由，卖惨求个酒后乱性。
　　贺锐勾起唇角，冷笑盯着屏幕，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好兴奋啊，好久没跟这么会营销炒作的对手PK了。”
　　直播没看完，车已经到了迎宾饭店。
　　今天迎宾饭店明显增加了服务人员，似乎知道今晚会有大客户来。
　　明照下车前，贺锐叮嘱道：“公司官宣前，明老师可不要先跟同学透露哦，没人值得信任，消息走的很快的，会影响官宣效果。”
　　明照拉开车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他一只腿已经迈了出去，思忖片刻，又回头说，“以后叫我名字，谢沂是我哥哥，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贺锐点头如小鸡啄米，满脸堆笑：“好嘞好嘞，明照老师。”
　　明照：“……”
　　不信就不信吧。
　　明照下车后，低调走进迎宾饭店大门，看向穿戴整齐的迎宾女郎：“您好，戏剧学院杨老师预订的房间。”
　　他确实是想低调的，但对方还是直直盯着他看了几秒，才慌乱回神，不好意思道：“您往左边走，有人带您过去。”
　　明照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艳和欣赏，抿唇含笑，无声点点头，向里走了。
　　就是这一瞬间的垂眸，让服务生脑子一空，心脏狂跳，喃喃道：“不愧是戏剧学院的啊。”
　　群里接龙的同学有二十个，明照到的时候，已经来了大半。
　　包间里原本正热烈地讨论着秦凌的出道两周年，仿佛已经与有荣焉，羽化登仙，然而看到明照，大家默契地停了下来。
　　当年明照和秦凌一起参加男团选拔，全班都知道，好多人都觉得要么明照自己出道，要么和秦凌一起出道，两人又是情侣关系，堪称一段佳话。
　　可惜明照被爆出丑闻，秦凌单独出道，两年过去，已经天壤之别。
　　“明照？秦凌直播结束就过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你还做了造型啊，挺好看的，但是大家都是同学，也不用打扮这么正式，随便一点就好啊。”
　　桓娇到底有跟明照混迹小剧场的交情，忍不住帮明照说话：“这不是大家都打扮挺漂亮嘛，明照难得做一次造型，怎么你们还怕被比下去呀？”
　　“我们都是自己随便搭搭的，明照这明显是别人做的造型，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拍摄结束呢。”
　　“哎呀不拍摄又不是不能找人搭配，有钱干什么不行啊，况且今天秦凌也要来……”
　　“秦凌行程那么忙，来不来得了还两说呢。”
　　“嘶，你拱我干什么啊，我说秦凌要来也不行啊？”
　　班主任咳嗽了一声，用筷子敲了敲桌面：“行了行了，别拿明照开玩笑了，有些话说太过了就不合适了。”
　　“老师你别操心了，都是同学之间说说笑笑而已，没人当真的。”
　　明照安之若素的坐下，眼眸微垂，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润了润唇，不咸不淡道：“我确实刚拍摄结束。”
　　“噗，明照你接到工作了？”
　　“这话怎么说的，明照可是我们班第一，而且现在招网拍模特的那么多，怎么就接不到工作了。”
　　“哈……明照你也别多想，大家心直口快罢了。”
　　……
　　这下连桓娇脸上也挂不住了。
　　明照今天确实很美，和平时的沉静清冷截然不同，灯光下，几绺深蓝碎发显得格外有冲击性，恍惚间记得，明照上次打扮的如此精致还是在男团选拔期间。
　　看来今天，明照的确是想跟秦凌比。
　　可他拿什么跟秦凌比呢？就靠一张比秦凌好看的脸吗？
　　秦凌有流量支撑，有公司包装，有专业的造型修图团队，早已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她觉得明照就不该来聚会，来了还放不下自尊心，实在是有点可怜。
　　“哟，秦凌那边结束了！”
　　有人举着手机高声道。
　　果然，直播里，MJC男团的五个人站起身来，一边摇手一边跟粉丝鞠躬道别。
　　秦凌说：“那今天就跟大家再见了，一会儿还有别的行程，时间比较赶，感谢粉丝一如既往的支持，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
　　艾瑟打趣道：“啧啧，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队长不跟我们一起过哦。”
　　秦凌佯装愠怒，抬手要锤他：“你给我重说，我的粉丝该误会了！”
　　艾瑟赶紧一躲，笑嘻嘻：“哈哈，其实是队长要去见老师和同窗，他刚毕业嘛，队长的女友粉别误会。”
　　包间里同时热闹起来。
　　“来了来了，秦凌要过来了！”
　　“哎哟，我们请客的主角来了，大家快点菜啊。”
　　明照安静没做声。
　　桓娇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现在只是同学间的吃瓜取乐，一会儿秦凌到了，还指不定要怎么针对他呢。
　　明照为什么非得过来呢？为什么不避着点秦凌呢？
　　桓娇轻轻碰了碰明照，朝他挤眉弄眼。
　　明照瞥她一眼，双眸漆黑明亮，澄澈安宁，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桓娇欲言又止。
　　明照也不参与点菜，低头拿起手机，抽空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是晚上八点，正好是互联网流量最大的时候，也是热搜最值钱的时候。
　　他点开微博。
　　桓娇偷偷瞥向他的手机屏幕。
　　热搜榜单上，与秦凌有关的词条正在飞速上涨。
　　【MJC出道两周年纪念日】
　　【秦凌  巨星范】
　　【秦凌出道夜痛哭】
　　【秦凌喝酒是两杯倒】
　　……
　　其实时隔两年，MJC的热度早已不如当年，这两年也有不少新生流量崛起，占据了部分市场。
　　有情怀的粉丝多，但能跟着激动庆祝的人却不太多了。
　　夕斓传媒为了维持热度，打造秦凌流量经久不衰的假象，买了大批水军和营销号在话题里假high，确保词条热搜可以挺到零点以后。
　　桓娇见明照在看秦凌的热搜，没忍住泼冷水，压低声音道：“别看了，看了又能怎么样，人家有公司有背景的。”
　　明照弯了弯眼睛，关掉了屏幕。
　　这时，时间定格在八点十五分。
　　秦凌开直播的地方离迎宾饭店很近，车程十分钟。
　　菜已经点完了，正在陆陆续续端上来，班主任还点了一箱啤酒，撬开瓶盖，给每个人匀了一玻璃杯。
　　喝酒只是做个样子，大家都是演员，对外形的要求很严苛，胖一两肉都要哀叫半天。
　　所以班主任虽然举了杯，却没强迫大家喝干净，大部分人都抿了一口。
　　明照却是真的渴了，桌上的茶壶被人转走，他只能喝酒。
　　于是干脆一仰头，将一杯都干了。
　　喝了酒，他唇色红润，在灯光下格外性感迷人。
　　桓娇小声道：“你至于吗，这不是借酒消愁的场合。”
　　明照蹙眉，无奈说：“你想的有点太多了，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围着两年前的事情打转。”
　　桓娇根本不信。
　　大面积网暴，莫须有的人格侮辱，黑图刷屏，换做是她，两年前就崩溃抑郁了，她不信明照能走出来。
　　八点二十分。
　　秦凌还没到，但迎宾饭店外的闲杂人等却多了起来，大多是年轻女孩，举着手机和大炮，踮脚往包间内张望。
　　“怎么外面那么多人啊，嚯，这窗户可够大的。”
　　有人站起身，走到窗边，抬手拉上百叶窗。
　　可惜百叶窗并不能完全挡死，不可避免地留有微小缝隙。
　　“是秦凌粉丝吧，消息也太灵通了，怎么都追到这儿来了。”
　　“就许秦凌有粉丝啊，就不能是咱班其他同学粉丝？”
　　“得了吧，咱班谁还有流量啊？”
　　有人暗搓搓看向明照，那人立刻补了一句：“我说的不是黑流量啊。”
　　分针滑向八点二十四，秦凌的车终于停在了迎宾饭店门口。
　　等待多时的粉丝瞬间沸腾起来。
　　“啊啊啊啊啊秦凌来了！”
　　“哥哥！哥哥！你今天超帅的！”
　　“哥哥看到我们给你做的数据了吗？热搜榜第一！”
　　“哥哥两周年出道快乐！永远爱你！”
　　……
　　秦凌坐在车里，冷漠地向外瞥了一眼，嘟囔一声：“傻逼，数据真做得好还用得着我买？”
　　宣传干笑，手指不停划着热搜榜：“粉丝们也挺努力的，我让脂粉带着她们刷话题呢，现在原创度涨得还可以。”
　　秦凌冷笑：“呵，那是因为今天没什么竞争，别的公司也知道MJC两周年纪念，都尽量避开了。”
　　宣传适时吹捧：“那也是您热度高，别人都不想跟您拼热搜对打。”
　　秦凌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发型：“行了，我进去了，你也假装赶一赶粉丝，不然又会有人黑我们抵制私生是又当又立。”
　　宣传心说，可不就是吗。
　　秦凌下车之前还看了一眼热搜榜，他上了七条热搜，最高一条是第一。
　　第一的是他的单人热搜【秦凌  巨星范】，不是男团，他比较满意。
　　满意到他开始神情放松，不禁开始想，明照看见他会是什么反应。
　　是气愤？羡慕？嫉妒？卑微？自怨自艾？
　　不管是哪种，都能让他从心往外的满足，光是想到那个高傲的，倔强的人被现实折磨，他就能获得无与伦比的快感。
　　秦凌承认自己很喜欢明照的脸和身材，谁能不喜欢呢？有那种长相，一个嗔怪的瞪眼就能让人心痒难耐。
　　可秦凌不喜欢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情人，明照太耀眼，太优秀，只要给他舞台，他就能把别人比的黯淡无光。
　　只有让明照永无出头之日，他才能彻底放心，等时间抹平了明照的棱角，耗尽了明照的灵气。
　　这幅皮囊也只能卑微的屈服在他身下，求一个吃饭糊口的机会。
　　那时，明照绝不敢再用’性冷淡‘做说辞，反而会急不可耐的脱掉衣服，爬上他的床。
　　他想怎么享用都可以。
　　秦凌一下车，快门声和尖叫声就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他内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但却不能给这些粉丝好脸色，因为她们都是他口中斥责的私生。
　　秦凌冷着脸，也不向镜头看一眼，反而单手插在兜里，凝眉匆匆走进迎宾饭店。
　　在服务生热情的接待下，他迈步走向预订好的包间，大厅中冷气包裹，凉风吹着他抹满发胶的头发。
　　包间大门推开的那一刻，他听见大厅中的挂钟开始报时——
　　“现在是，八点三十分，室内温度26度……”
　　秦凌立刻换了副脸色，挂着微笑。
　　他血管里的血液都不禁沸腾起来，他在等着看明照流露出的脸色。
　　他并不知道，就在此刻，一个快速上升的词条，刚好顶掉了他第一的位置。


第12章 
　　秦凌一只脚踏进包间，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的目光就直直地落在了明照身上。
　　餐桌对面的严晨递过来擦手的热毛巾，明照微微仰着脖颈，伸出手去接。
　　卫衣袖口滑到他小臂二分之一的位置，白皙的手腕在灯光的照耀下，依稀能看清黛青色的纤细血管。
　　他夏天胃口不太好，瘦的很快，腕骨有些明显，小丘样的腕骨边缘，长了一颗很淡的痣。
　　明照轻声对严晨说：“谢谢。”
　　他接过毛巾，不紧不慢地擦拭着自己的每一根手指，根本没向秦凌的方向看一眼。
　　他从小练琴，手指细长，指缝处细腻如瓷，热毛巾拂过的地方，留下湿漉漉的水汽和摩擦的红意。
　　他一边擦着，一边深吸口气，挺直后腰，一身轻松地向椅子背靠去。
　　额前软长的碎发微微后落几分，搭在耳骨上方，那张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的脸就显得更耀眼了。
　　明照今天上了妆，睫毛卷着，眼睛茸茸的，就连嘴唇也红润充盈，挑染的蓝色头发垂到脖颈，呼吸间，薄薄的皮肤一起一伏，喉结也缓慢滑动。
　　一直都是这样，只要明照在，别人都会显得黯淡无光。
　　秦凌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下颚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自从明照被逼退赛，失去了一切明星光环，每天上课就只穿着平价朴素的卖场休闲装，脸上也从不带妆，偶尔找的理发师不行，剪出来的发型也一言难尽。
　　秦凌拿着自己的写真图一对比，只觉得内心的嫉妒得到了空前的抚慰，看来明照也不过尔尔，当不了明星，早晚就会泯然众人，而他在专业造型师和健身教练的帮助下，只会越来越光彩夺目。
　　可今天，看到精心打扮过的明照，比赛时的恐慌和绝望又卷土重来。
　　他精心保养，努力健身，定时医美，维持镜头上的美感尚且吃力，可明照什么都不做，什么都没有，甚至离开镜头和名利场两年，再一打扮，却还是比他更像明星。
　　而且，他并没有从明照脸上看到羡慕，自卑，懊悔，嫉妒。
　　哪怕满身骂名，待业在家，沦落至此，明照也完全不嫉妒他。
　　“噢我们大明星终于来喽！”
　　“秦凌快快快，你去坐老师身边，位置都给你留着呢！”
　　“我们都没吃，等了你一个小时呢，直播我们也看了。”
　　“大明星最近真是红啊，粉丝在外面叫的我都听见了。”
　　……
　　秦凌立刻露出不好意思的憨笑，双手合十，微微颔首：“不好意思，我粉丝吵到大家了。”
　　窗外赶来的私生声嘶力竭地喊着秦凌的名字，包间里听得真真切切。
　　班主任摆摆手：“都是同班同学，不用客气，来，秦凌过来。”
　　秦凌看了一眼班主任身边的空位，也没推辞，径直走过去，坐在了班主任身边。
　　这个位置，象征着地位，意味着他比这屋里除班主任外的人都重要。
　　而明照，则和桓娇一起坐在离老师很远的小角落。
　　秦凌刚一坐下，窗外又不明所以尖叫了起来。
　　于是秦凌向外看了一眼，一皱眉，抬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指。
　　百叶窗有缝隙，他知道外面看得到。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不少人开了闪光灯，秦凌冲粉丝做手势，窗外的闪光灯此起彼伏。
　　秦凌确信，聚餐照片被粉丝拍下来了，很快就会传到微博超话里。
　　热搜词条也已经安排好，等粉丝修完图发照片，就可以炒作了。
　　团队打算借着聚餐的名义，打造秦凌重情义，出手阔绰，格外受老师器重同学爱戴的形象。
　　他坐的位置也刚刚好，班主任还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啊啊啊我拍到哥哥对我们做手势了！好帅啊！”
　　“哥哥好爱我们，还跟我们打招呼！我要哭了！”
　　“老师拍哥哥肩膀了，他能教出凌凌这样优秀的学生肯定也很骄傲。”
　　“那当然，能教秦凌凌是他赚了好不好，优秀是凌凌自己的。”
　　“哥哥的同学们也都特别喜欢他呢。”
　　“秦哥人这么好，不喜欢他才是弱智吧，而且谁不想蹭你秦哥热度啊？”
　　……
　　粉丝站在窗外开始修图，但来不及太细心，因为先发图的站子总能获得更大的流量，被更多粉丝拥戴。
　　包间里，彼此的恭维还没结束。
　　有人提议：“大家都敬秦凌一杯酒吧，毕竟今天是他请客。”
　　“好，谢谢人美心善的秦哥！”
　　桓娇偷偷看了明照一眼。
　　她只是稍微了解内情的人，此刻都已经快要窒息了，她不知道明照为什么还能淡定下去。
　　形容秦凌人美心善，对明照来说简直是最大的讽刺。
　　因为明照这两年接不到工作，就是秦凌在背后使绊子。
　　明照将酒杯轻轻一推，轻笑：“刚喝过一杯了，我就不喝了，毕竟我是真的酒精过敏。”
　　他不能喝太多酒，倒不是怕醉，只是会全身泛红身体发痒。
　　但他此刻说这个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嘲讽秦凌。
　　秦凌在直播中刚卖了不能喝酒好孩子的人设，但班里人都知道，秦凌入学的时候，为了巴结知名童星学长，陪人喝过几个大夜。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大家都默契的没说话，左顾右盼，只有桌面上滋滋冒泡的烤鱼还肆无忌惮的发出声响，将热气一缕缕散入空气。
　　反倒是秦凌沉默几秒，连连摆手，脸上露出憨厚羞赧的笑，推辞道：“敬什么敬，大家都是同学，别弄得我不好意思了。”
　　他心里却反而获得一丝快感，明照越是不待见他，说明明照受伤越重。
　　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不就是给他看的吗？
　　要么是强撑着一口气，不肯承认自己输得一败涂地，再也没有众星捧月的机会，要么就是企图用这张脸勾引他，让他动恻隐之心。
　　秦凌暗暗冷笑，不管是哪一种，都只会让人觉得可怜。
　　严晨多少有点同情明照，但又不愿意为了明照得罪秦凌，于是小声转移话题：“哎秦凌，你今天上了好多热搜啊，感觉热搜都被你们组合包了。”
　　秦凌露出一副茫然的神情：“是吗，我工作太赶了，都没来得及看，直播没闹什么笑话吧。”
　　严晨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反响多热烈啊，你还没看呐，我们刚才看都热搜第一了。”
　　秦凌有些害臊，用手摸了摸鼻尖：“哪条第一了？粉丝们经常玩得梗我都看不懂了。”
　　严晨只想转移话题，根本没想到秦凌还能一来一回的跟他聊几句。
　　他哪有功夫记秦凌的热搜词条，骤然被问，他有些尴尬，赶紧拿起手机打开微博。
　　一打开，严晨脸色一变，更尴尬了。
　　因为此刻秦凌的第一已经被另一个话题取而代之。
　　【千灯河岸签约艺人】
　　严晨怔忪期间，烤鱼盘里的汤汁逐渐烤干，滋滋声也愈加刺耳。
　　“怎么了严晨，发什么呆呢？”
　　严晨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四下看看，灵机一动：“哎这鱼汤都干了，底下火找人给熄了吧。”
　　“说热搜呢，你扯什么鱼汤啊。”
　　众人莫名其妙，但也都觉得严晨有点不正常，于是下意识拿起手机亲自去看。
　　秦凌也感觉到了古怪，他一皱眉，低头掏出手机。
　　手机还在发烫，毕竟他在来时的路上，一直不断刷新热搜榜。
　　这次一打开，还是熟悉的火红的页面，熟悉的图标，可却不是他熟悉的字了。
　　他被人压热搜了？！
　　秦凌大脑嗡的一声，脸色立刻变了。
　　千灯河岸签约艺人了？为什么在今天官宣？
　　千灯河岸这种拥有大众口碑，三连爆剧的大公司，当然比他一个小鲜肉路人缘高。
　　不止如此，就连业内也会关注千灯河岸的动态，毕竟它签约的艺人，很可能就是下一个力捧幸运儿。
　　秦凌情绪激动，手指微微颤抖，他强忍烦躁，点进【千灯河岸签约艺人】。
　　几乎一秒钟，就进入词条，看到了置顶的热门微博。
　　@千灯河岸：众里寻你，不负遇见。欢迎七位小伙伴，和小千一起努力吧：）
　　秦凌目光下移，很快看见了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此刻那张脸的主人，正和他坐在同一个包间。
　　是明照！
　　“卧槽！明照你签约千灯河岸了？”
　　“什么，明照你过了千灯河岸的面试了？”
　　“天啊，这么大的事我们全班都不知道？”
　　“千灯河岸是怎么要你的啊？”
　　……
　　与此同时，其他拿起手机看热搜的同学也都看到了明照的照片。
　　照片里就是明照此刻的妆容，衣服，他没有说谎，他今天确实是去拍摄的，拍摄的就是千灯河岸的官宣图！
　　明照耸耸肩，漫不经心道：“可能千灯河岸的……老板比较喜欢我?”
　　他说的是实话，因为谢沂是他哥。
　　可惜他说过的很多实话，偏偏没人相信。
　　秦凌当然也不信，他死死抓着手机，反复思考到底哪里出了岔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明明提前找人散布了明照的黑料，为什么千灯河岸不在意？为什么不淘汰明照？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明照的不雅照，明照的约P传闻，还有明照当初被逼退赛，刷屏辱骂的过往？
　　千灯河岸这么大的公司，为什么不做艺人背调！
　　秦凌牙关咬死，高耸的颧骨突出一块，脸部肌肉显得有些狰狞。
　　他很快就在接下来的几个热搜词条里找到了答案。
　　【千灯河岸学霸收割机】
　　【千灯河岸唯爱三大院校top1】
　　【千灯河岸待拍大剧盘点】
　　……
　　【@星星娱乐：好家伙！千灯河岸不声不响签了七位艺人！本星来扒一扒千灯河岸尚未选角的大饼。剧情电影《乌鸦》，历史情感大剧《予千年》，都市剧《筹码》……《乌鸦》据传洛世延要演反派啊，这可是绝世大饼，不会是给新人留的吧？】
　　“啊啊啊啊洛世延吗？真的吗？别溜我我会信的！”
　　“卧槽，这不得挣破头啊，千灯河岸影视资源真的牛逼！”
　　“啥挣破头啊，《乌鸦》男主年龄设定二十，新签的年轻男艺人就一位，不用争啊……”
　　”慕了，早知道就逼我担好好刷绩点了，谁知道考第一就能进千灯河岸……”
　　……
　　秦凌看到这条，顿觉眼睛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千灯河岸的影视剧资源，他现在还接触不到，上半年团队努力了一下，问能不能演个男三，但对方嫌弃他演技不好，愣是没给面子。
　　还有洛世延，他现在这部《初恋》就被洛世延打的落花流水，不出意外，洛世延应该能拿个影帝。
　　千灯河岸真的要把《乌鸦》男主给明照？
　　这可不是翻红的事，简直是一步登天！
　　他辛辛苦苦努力了两年，才把明照远远甩开，为什么明照一个签约就让他前功尽弃了？
　　【@每日吸帅哥：笑死我，千灯河岸是什么老学究啊，四个老演员就不说了，那两个女生一个男生，分别是中京电影学院年级第一，湘南戏剧学院年级第一，中京戏剧学院年级第一，这是有第一收集癖吗？我看千灯河岸的选人标准就是业务能力强吧？】
　　“啊那个中京戏剧学院的第一长得好漂亮哎，我可以！”
　　“额……你不知道那位是谁吗？明照啊。”
　　“明照谁啊，不认识，长得确实牛啊，我能就着这脸吃两碗饭！”
　　“MJC比赛那时候的选手……救命，这你都不知道，那你更不知道他的黑料了。”
　　“是不是有病？全世界都得看你家选秀吗？能不能认清你们糊秀当初均集播放量不过千万的事实啊？”
　　“笑死，过气男团今天正好周年纪，结果热度被几个新人打下来了，没面子吧。”
　　“呵呵，你不知道我就告诉你，明照和秦凌是同班同学，当初参加选秀，艳照约P丑闻退赛，粉丝全员回踩，网友真是三秒记忆！”
　　……
　　秦凌看到这条，窒息的肺腑总算通了口气。
　　对！明照有的是黑料和黑粉，等官宣词条里铺满了黑料，千灯河岸就会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决定，他们肯定会和明照解除合同的！
　　他赶紧点击查看更多，他知道他的粉丝会来凑热闹铺黑料。
　　“啊真的吗？艳照在哪儿快发给我！美滋滋开舔！”
　　“哇哦，还有意外之喜？吃瓜吃瓜。”
　　“额约P我确实接受不了，有没有石锤给我看看？”
　　“有图，给你看！”
　　“啊？照片呢，视频呢，光是文字？这不就是大V的一面之词吗？也算什么石锤？”
　　“笑死，如果是假的明照为什么不告啊，不告当然就是真的约了。”
　　“等等！你发截图的那三个大V刚刚向明照道歉了！”
　　【@VYE叶子：刚看到热搜，才发现这位艺人又签约了公司，我也能安心一点了。为我两年前的造谣正式向明照道歉，当时是为了蹭热度，所以说跟他约过，其实没有，不好意思。】
　　【@三d吟：当年我只是个十万粉的小透明博主，所以动了歪心思，为了制造劲爆话题让大家关注我，说了伤害无辜艺人的话，再次道歉，当年靠热度盈利的两万元将捐给希望工程，望大家监督。】
　　【@邪门阿斗：道歉，如果明照想要追究法律责任，我也接受。两年前公司安排的KPI实在完不成了，这件事之后，我就从那家心术不正的公司辞职了。】
　　秦凌错愕。
　　在娱乐圈呆了两年多，他也接触过不少营销号，MCN公司。
　　这些账号的皮下有多没底线没良心，他再清楚不过了。
　　为了钱，他们什么谣言都敢说，什么节奏都敢带，想让他们道歉可以，只要拿出更多的钱。
　　秦凌每一年的营销费用，有不少都得孝敬给这些账号，否则他们就会找机会造谣编黑料。
　　告？
　　当然可以告。
　　只不过一年的官司打下来，最后只判赔一两万，对方不过是挠个痒痒，但艺人却损失重大。
　　所以他知道明照当年为什么不告，没钱，没心力，效果达不到预期，反而会被攀咬到死。
　　这样丧心病狂刀口舔血的账号怎么会道歉？
　　秦凌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集美们！刚秦凌粉丝说明照和秦凌是同学，我在秦凌超话找到了两人同框图，就今晚！”
　　“哈哈哈刚看官宣图觉得好看但没什么感觉，但这一对比……明照是真特么好看啊！”
　　“笑死我也觉得，一眼看见，移不开目光，小脸真精致，生图也无所畏惧。”
　　“救命，秦凌粉丝真狗啊，只把秦凌的驴脸给P小了，就这还比不过新人。”
　　“当年追过选秀的说一句，明照人气比秦凌高多了，要是不出事，月明珠吊打小芹菜。”
　　“啊这……只能说新人命挺好，要真是选秀出道，演戏还得被歧视，观众老爷们瞧不起秀人的。”
　　……
　　秦凌眉头皱得很紧，打开粉丝拍的图，仔细看。
　　果然，他的图虽然被修了，但是因为发图急，修的并不好，角度也很差，显得他头大身子小。
　　相反，角落里的明照轻仰着下巴，眼眸微抬，伸着细长的手臂，启唇说着什么，虽然看起来模糊，但却莫名有氛围感。
　　无比讽刺的是，由于事先制定好了营销方案，【秦凌同学聚会绝美路透】按时上了热搜榜，正巧在【明照  好美的脸】的词条下。
　　那张粉丝偷拍图被顶到了两个词条的热门，谁丑谁尴尬。
　　所以秦凌眼前一黑。
　　包间内更加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该说什么。
　　一种微妙的气氛不断蔓延，如细针一样刺入皮肤，压在心口，让人如梦初醒。
　　似乎明照快要东山再起了，反而是秦凌，出道纪念日仍然被明照压了热搜。
　　以后明照就不再是那个人人可以奚落嘲笑，满身黑料洗不清的风险艺人了。
　　他有顶级的公司，难以企及的影视资源，以及……最好的年纪。
　　还是惹出这件事的严晨最先开口，他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神情略微呆滞，一指餐桌正中央的烤鱼：“那什么……要糊了。”
　　秦凌怒而暴起，面肌抽搐：“你说谁要糊了！”


第13章 
　　严晨吃惊地看向秦凌，对上秦凌眼中愠怒的目光，他默默咽了咽口水，喏喏道：“鱼啊，我说烤鱼要糊了。”
　　秦凌的眼睛狭长，眼尾微微上挑，双眼皮不太明显，绷着脸时配合着凸起的颧骨很显凶相。
　　小芹菜喜欢吹秦凌‘双重人格’，说他平时随和憨甜，对人亲善，但被挑战底线又能瞬间变脸，又冷又酷，简直是天选演员。
　　但专业人士称之为，骨相不好，面部有硬伤。
　　同学们开始窸窸窣窣——
　　“噗……”
　　“嘶，你掐我干嘛。”
　　“小声点……”
　　“秦凌听错了而已，干嘛呐。”
　　……
　　包间里二十个人，并不是所有人都真心追捧秦凌。
　　大家都是同学，当初入学时站在同一起跑线，可四年过去了，境遇却截然不同。
　　MJC男团让秦凌一炮而红，跻身流量行列，受冲击最大的自然是同为选手的明照，但不代表其他人心里不会羡慕嫉妒。
　　秦凌光鲜亮丽时大家好言好语的吹捧，恨不得能蹭上点热度，得到点好处，但秦凌出丑，他们也会忍不住嘲笑。
　　不管今天出丑的是秦凌还是明照，他们都不会放过看热闹的机会。
　　如今明照起势，他们乐得看一场此消彼长的好戏。
　　秦凌脸色铁青，他话刚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
　　他是国内最火男团MJC的C位，是当之无愧的大流量，有众多粉丝拥戴。
　　而明照身上的黑料还没洗干净，粉圈也被彻底打散，黑粉久久不散四处造谣，如今只是签了个好公司而已。
　　谁规定公司就一定要力捧签约的新人呢。
　　如果艺人黑料缠身，黑粉闹事，为了息事宁人，公司也会把明照给雪藏了。
　　更何况，圈内定律，强捧遭天谴。
　　千灯河岸敢把《乌鸦》男主给明照，就要做好被原着粉，洛世延粉和千灯河岸精神股东撕的准备。
　　一个没有任何代表作，没有流量，背景复杂，横空出世的小白脸，凭什么配得上这么好的班底？
　　观众才不会体谅你是不是被冤枉。
　　秦凌知道窗外还有粉丝看着，他不能太情绪化，被人抓住把柄。
　　他深笑一下，挤出两道法令纹，意识到会不好看，便赶紧用手遮住下半张脸，拉伸面部，轻飘飘道：“看大家太严肃了，开个玩笑。”
　　“哈，我都吓到了，还以为秦哥生气了呢。”
　　“哎呀严晨也是，咱都是演员，不知道糊这个字晦气嘛，呸呸呸。”
　　“没事没事，让服务员重新上一盘，确实烤焦了。”
　　……
　　看着一群人不断打圆场，明照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过他没出声，只是一边笑一边摇头，然后半站起来，掐起筷子，夹了一块烤鱼身上还没焦的肉，放入口中咀嚼。
　　不管露出什么笑容，他都是灵气逼人的，那双剔透明锐的眸子，总是能精准地表达出他想表达的情绪。
　　薄薄的眼睑一抬一垂，似哂笑似淡然，越是若无其事，越让人觉得他眼中的秦凌是个小丑。
　　在演戏这条道路上，他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桓娇嫌弃道：“鱼都焦了你还吃。”
　　明照吞咽下去鱼肉，喝了口茶水：“不能浪费。”
　　有人趁机打听：“明照，你什么时候签约的，千灯河岸给的条件好吗，没有剥削新人吧？”
　　明照不咸不淡说：“又没有别的公司要我，没办法对比条件。”
　　“呃……那他们是真的只喜欢学霸吗，面试的时候要你表演很多桥段？”
　　明照摇头：“没有表演很多。”
　　“他们承诺你什么资源了吗？你看千灯河岸还有那么多部大戏待拍。”
　　明照：“这个不方便说。”
　　“那千灯河岸公司内部怎么样啊，艺人部刚成立，会不会没有经验？”
　　明照：“刚签约，真的不太了解。”
　　就连老师都问：“我看千灯河岸的两个股东都挺年轻的，跟几大院校似乎也没有直接关系，怎么反倒极其推崇科班呢？”
　　明照：“嗯……”
　　明照还没想好怎么答，老师就自问自答起来：“看来越是外行越崇尚科班教育，考进中京戏剧学院对你们还是有很大帮助的，老师希望你们都能越来越好，越来越红，不仅是秦凌，明照，还有你们大家。”
　　“谢谢老师。”
　　“敬老师一杯。”
　　“我们努力向秦凌和明照学习。”
　　……
　　秦凌看着明照安之若素的模样，仿佛被毒蛇勒住了脖子，难以呼吸。
　　他觉得毒牙中的涎液也缓慢流进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心理扭曲，阴影弥漫。
　　明明是以他为中心的同学会，结果变成了明照的答记者问，就好像明照此刻已经比他还红了。
　　千灯河岸虽然影视资源强悍，可时尚资源和综艺资源却是短板。
　　娱乐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有谁真能一手遮天，有多少部部正剧的好演员查无此人，有多少实力不俗的新人黯然退圈。
　　有戏拍也只是第一步罢了。
　　影视公司开拓艺人部，无非就是眼馋流量圈的钱，想捧出自己的流量，搞粉丝经济。
　　能选明照，大概就是看中了这张脸。
　　可惜以明照的个性，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等千灯河岸发现捧不起来，自然也就放弃了。
　　秦凌慢慢坐下，理了理T恤的褶皱，故作大度：“今天是我组合出道两周年，又是明照官宣签约新公司，看着咱们同学越来越好，我也开心，等大家都事业有成，同学之间还要多互相帮助。”
　　桓娇听闻看了对面的严晨一眼，严晨撇了撇嘴，桓娇也紧跟着翻了个白眼。
　　秦凌说的好听，但他出名后，一边给明照使绊子，一边敷衍其他吹捧他的同学。
　　好处都是空头支票，吊着同学们罢了，从来没有兑现过。
　　所以很多人私下吐槽，当初出道走红的是明照就好了，因为明照是真的愿意帮同学的。
　　桓娇也想跟明照对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一扭头，却发现明照没空搭理秦凌，正在回消息。
　　贺锐：“明照老师，时隔多年你还是血雨腥风哈哈。”
　　明照有些愧疚：“辛苦了。”
　　他知道自己黑粉多，网上喜欢凑热闹尖酸刻薄一把的也多，贺锐今晚大概要监控热搜词条直到凌晨。
　　贺锐：“应该的，别担心，你这是流量的体质啊。”
　　明照苦笑：“谢谢。”
　　贺锐：“我说真的，明照老师想要逆风翻盘，流量必不可少，甚至要比当年更甚才行。如果今天官宣，网上无人问津，那才是真可怕，能被人记住，已经超过绝大部分艺人了。”
　　明照轻吸一口气，手指微动：“你说的也对。”
　　贺锐认真说：“这是一条并不平坦的路，我们尚且处在劣势，害你的人会拼尽全力将你打压回去，从现在起，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明照手指停住，静静地看着贺锐的这句话，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和支持，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在孤军奋战了。
　　从在甜橙FM的注册页面，敲下【步履不停】这个ID起，他就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
　　无论是卷土重来的网暴，还是接连不断的打压，都不能让他退缩。
　　他必定要为自己挣个清白和公平。
　　明照敲下：“我知道。”
　　贺锐：“谢总说，你是从小攀着悬崖向上爬的人，没有什么能把你打倒。”
　　明照心尖微跳，喉咙发紧：“他也在？”
　　贺锐敏锐道：“你说谢总？我不清楚谢总的行程啊。”
　　明照反应过来：“哦，没事。”
　　明照放下手机，有片刻失神。
　　谢沂已经很久没回公寓了，今天官宣，也不在公司，他会去哪儿呢？
　　他突然记起谢沂说，谢闻卓又要结婚了。
　　那这段时间，谢沂应该都在忙着和新家人见面吧。
　　想到这儿，明照觉得胸口有些闷，他随手拿起方才自己推脱掉的啤酒，猛地灌了一口，嘴唇绷紧，眸色微凛。
　　倒不是他介意谢沂跟新家人相处，只是谢沂扔在公寓的衬衫还没洗，那么贵的牌子，他又不敢乱碰。


第14章 
　　谢沂不在公寓，也不在谢家，他在掠风。
　　掠风是京市较为高端的BAR，专门给社会精英人士提供娱乐项目。
　　老板是他昔日国内的朋友，为他准备了私密性最好的房间。
　　唐宁夏也在，他静静地站在一边，神色淡然地望着屋内的一切，除了偶尔推推眼镜外，再没别的反应。
　　“谢爷，您叫我们三个来是打算玩点什么？”三d吟屁股擦着沙发边，向谢沂露出一丝暧昧的笑。
　　他年纪不算小了，脸上多少有点岁月的痕迹，浓妆艳抹后，有种别具一格的滑稽，但他觉得很好看。
　　听说是CM集团刚回国的太子爷找人玩，三d吟想都没想就来了。
　　他在京市圈子里有些名声，社交账号粉丝也有几十万，如果有人推荐会玩的，找他是应该的。
　　只是他没想到，一进门，却发现自己不是唯一一个被邀请的。
　　平台上有名的VYE叶子和邪门阿斗也在。
　　三d吟瞬间被挑起了竞争欲，他屁股还没坐热，就主动跟谢沂搭话。
　　谢沂穿了一身黑，熨烫整齐的黑衬衫扭开两枚扣子，袖口挽到小臂，下摆严丝合缝的箍在西裤里。
　　他翘着右腿，西裤因此紧绷在皮肤上，勾勒出流畅漂亮的肌肉轮廓。
　　谢沂懒倦地靠在沙发里，眼睛微阖，左手随意搭在沙发上，右手握着酒杯，食指带着枚黑曜石样式的戒指。
　　房间里太暗，灯光也冷，看不清戒指的款式，只知道上面有繁复的花纹。
　　听了三d吟的话，谢沂并未搭理，反而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手指微微摇晃，杯中的液体也随之碰撞。
　　酒杯外有水汽，沾在他指尖，水珠又随着他的动作沿指缝滑下，没入黑暗里。
　　三d吟的目光沿着谢沂的脖颈下移，一路来到他偶尔抖动的皮鞋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听说这位太子爷脾气很差，难以讨好，做事常常离经叛道，家里人也无计可施。
　　三d吟打探着谢沂的脸色，见琢磨不出意图，便求助似的看向谢沂身旁站着的唐宁夏。
　　唐宁夏一语不发，仿佛房间内的事与他毫无关系，他甚至连看热闹的心思都没有。
　　三d吟只好再次强笑，他一眼瞄到桌面上摆放的打火机和雪茄，于是倾身伸手去够：“谢爷，我给你点根烟。”
　　谢沂终于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随后腰腹一用力，放下翘起的右腿，将手肘搭在膝盖上，单手还把玩着玻璃酒杯。
　　三d吟没听到拒绝，以为是鼓励，于是他的胳膊伸的更大胆。
　　就在他快要摸到桌面的打火机时，谢沂把玩玻璃杯的动作一停。
　　砰！
　　玻璃杯坚硬厚重的杯底精准的砸向了三d吟的手指，落下后，不仅不移开，反而冷漠的碾了两下，就像捻灭一根吸完的烟。
　　“啊啊啊！！！”
　　三d吟猝不及防，应声尖叫起来。
　　他从沙发上滑下来，扑通一声重重磕在地上，捧着已经无法动弹的手指，面目狰狞地哀嚎。
　　“草啊！疼死我了！”
　　他疼得唇色惨白，冷汗一层层往下流，钻心的疼痛从指骨向全身神经蔓延，手指迅速肿大了一圈。
　　他头皮发麻，知道自己一定是骨折了，谢沂根本不留情。
　　三d吟从来没吃过这种亏，他蜷缩着身子，牙齿不住打颤，哀嚎和鬼叫在房间里回荡。
　　他甚至腾不出精力质问谢沂一声为什么。
　　一边的VYE叶子和邪门阿斗惊恐地睁大眼睛，拼命往三d吟身后缩去。
　　“你……”
　　谢沂置若罔闻，他用玻璃杯砸断了三d吟的指骨，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自顾自地捏起打火机，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上盖。
　　“知道为什么叫你们来吗？”
　　他声音很沉，在昏暗的空间里，压的人窒息。
　　VYE叶子仗着胆子小声问：“我们是哪里得罪CM集团和谢爷了吗？”
　　谢沂并不打算跟他们浪费太多时间，沉了沉气，打火机随意扔到一边，拿出手机滑了滑，按在桌面上。
　　“图里是你们发的吧。”
　　三d吟还抱着手指呜咽，VYE叶子小心翼翼凑过去，瞥了一眼。
　　——“巧了，我也约过，屁股挺翘的，就是要价太高，一次两千呢。”
　　这是他说的话，后面配了两个贱嗖嗖色眯眯的表情。
　　这句话的数据是他创建账号以来最高的一条，点赞甚至超过了百万。
　　评论也不少，他的受众他了解，可以想象评论里是怎样的意淫和侮辱。
　　他看到三d吟说：“两千对这样的极品来说不算高好吧，我给一万，小明星来陪哥哥~”
　　邪门阿斗说：　“哎哟，这人是个小明星啊，我跟他约过，叫得挺好听的。”
　　他们三个的数据都很高，点赞都在百万左右，能有这样巨大流量的，一定是个特别轰动的事件。
　　他的记忆开始缓缓回笼……
　　记起这个明星是谁后，VYE叶子心一沉，只觉得背后不断冒凉风，幽蓝色的灯光像尖针一样刺着他的头皮。
　　他就是再蠢也明白了，这位太子爷今天是来算账的，为他们提到的这个小明星。
　　看看发布时间，已经过去两年了。
　　两年，他甚至都忘了这件事，就连赚的钱都花完几轮了，居然会有人找他算账。
　　VYE叶子嗓子发干，掌心攥出了汗。
　　他常年如此嚣张无畏，做成红V后，更是在粉丝面前耀武扬威，还从来没真正被人威胁过。
　　但他不敢惹CM集团的太子爷。
　　手机屏幕暗了，那方寸之地再次陷入昏暗。
　　谢沂扯了扯唇，眼中却没什么笑意，他突然将手指抵在玻璃杯缘上，懒洋洋问：“怎么想的啊？”
　　VYE叶子很会审时度势，他直接腿一软，跪在了谢沂面前。
　　他舔舔干裂的唇，声音发颤：“错了，我错了，我真不知道对方是您的人，我信口胡说，造谣生事，为了流量不择手段！”
　　说完，他不等谢沂动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巴掌声很响，响到唐宁夏都不禁看了过去。
　　谢沂饶有兴致：“有人出钱让你们造谣？”
　　邪门阿斗见VYE叶子已经滑跪，生怕自己变成谢沂的出气筒，他赶紧从沙发上下来，蹲在VYE叶子旁边：“谢哥，谢爷，不是你想的那样，没有人买通我，我就是太穷了，我想要流量，什么热点都蹭，什么话都敢说，我错了。”
　　VYE叶子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跟明…明先生无冤无仇，就是自媒体账号做起来太难了，网友都喜欢听八卦和下三路，我就…就误上歧途，真不知道明先生是您的朋友。”
　　三d吟的呜咽声也小了起来。
　　似乎担心自己再惹谢沂不快。
　　谢沂嗤笑一声，目光在他们三个身上扫视，随后又慵懒的往沙发上一靠：“那还等什么啊，道歉吧，你们两个手好的，帮帮他。”
　　谢沂一指缩在地上的三d吟。
　　他心里清楚，这帮人都是早些年的流氓无赖，无意中发现了网络管理的漏洞，于是干起了造谣生事勒索捞钱的勾当。
　　诽谤，破脏水，挑起事端是他们赚钱的手段，他们心中根本没有什么道德底线和法律意识。
　　其中明星是最容易勒索的对象，因为明星粉丝多，关注度高，注重大众名声，很多时候不愿跟小鬼纠缠，为了息事宁人不得不交保护费。
　　他们会美其名曰是‘艺人形象维护费’。
　　但也正是这些明星与经纪公司的纵容，才让流氓杂碎混的风生水起，对明星与粉丝耀武扬威，甚至转型成了意见领袖。
　　他们的道歉和忏悔，不可能出于良知，只能出于恐惧。
　　“道歉！我们道歉！”VYE叶子额头泛出汗珠，他立刻用汗津津的手掌抹了一把，然后掏出手机，慌乱的打字。
　　邪门阿斗也赶紧效仿VYE叶子，立刻写了一篇道歉声明出来。
　　然后VYE叶子又从三d吟兜里摸出手机，用他尚且完好的拇指解了锁，帮三d吟写了一份。
　　谢沂给了唐宁夏一个眼色。
　　唐宁夏终于纡尊降贵走上前去，看他们写的内容，然后毫不留情的更改了几句，才朝谢沂点点头。
　　谢沂似乎稍显满意，交代道：“当年获得的收益，一半捐了，一半想办法赠予明照粉丝后援会，做不到就……”
　　三d吟狠狠哆嗦了一下，对谢沂能力的未知让他恐惧。
　　VYE叶子：“一定做到一定做到！”
　　邪门阿斗也连连点头，下巴上的汗重重砸在地板上。
　　道歉声明发完，谢沂随意瞥了瞥热搜里的评论。
　　唐宁夏低声说：“也算堵住黑粉的嘴了。”
　　谢沂这才放下手机：“走吧，今天喝的太多了。”
　　他站起身，拎起酒杯，将剩下的残酒喝尽。
　　片刻后，房间里又传来两个声嘶力竭的哀嚎。
　　谢沂将包间门一甩，单手扣上一颗衬衫扣子，大跨步走了出去。
　　唐宁夏紧紧跟在他身后，等走出一段路，他才噗嗤一笑，食指推起眼镜，全然没了方才的严肃淡漠。
　　“从来没见过你这一面。”
　　谢沂漫不经心道：“你见得少了。”
　　唐宁夏琢磨片刻，悠哉道：“不过也能猜到，血统不纯却还能成为老夫人最器重的外孙，你肯定不简单。”
　　谢沂扫他一眼：“没事少吹捧我，不会涨工资。”
　　唐宁夏无辜耸肩：“你这老板真不好伺候，连恭维都不行。不过明照要是看到你这一面，肯定要吓坏了。”
　　谢沂停下脚步，收敛起眸中的戾气，低声道：“他不会知道。”
　　唐宁夏不禁无声嘟囔：“这也太护犊子了。”
　　-
　　夜色渐深，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雨势不大，但看起来会绵延很久。
　　毕业聚会正好借着这个理由匆匆结束了。
　　明照原本跟贺锐说过，他可以坐地铁回去，不用来接，结果下了雨，他却没带伞。
　　贺锐那边很快就来了消息，说让他等等，公司马上派车过去。
　　于是明照干脆站在饭店门口，伸手去接被风吹来的雨滴。
　　雨滴冰冰凉凉，带着清新的气息，柏油路面像是被它镀上了一层深漆。
　　今晚真像做梦一样，他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却没有被铺天盖地的羞辱谩骂。
　　他心情不错。
　　不过十五分钟，一辆黑车停在路边，朝他响了两声车笛。
　　明照回神，看到副驾驶模糊的人影，微微皱眉，但也很快向后排跑去。
　　他打开车门，左腿刚迈上，就被一只手大力拽了进去。
　　明照惊得深吸一口气，坐稳一看，才发现是谢沂。
　　副驾驶坐的是唐宁夏。
　　明照错愕：“你怎么？”
　　“恰巧在附近。”谢沂倾身，越过明照的胸口，伸手拉上了车门。
　　他动作不小，力气也大，整个右侧身子都贴在了明照身上，距离最近的时候，脖颈距离明照的嘴唇只有一拳远。
　　谢沂穿着定制的衬衫，非常贴合他的身材，衬衫扣子空了一颗，不仅脖颈，就连一小片锁骨都露在外面。
　　他也不在意，呼吸间，温热的气息和隐约的酒气肆意弥漫。
　　明照吓了一跳，立刻扭开脸，屏住呼吸，拼命用后背抵着车座，但还是难以避免和谢沂的碰触。
　　他感受到谢沂的体温，那种微妙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只好攥紧拳，绷着嘴唇，眼睛不往谢沂的脖颈和领口看。
　　要不是天色太暗，谢沂会看到他瞬间涨红的脸。
　　谢沂关好门，这才发现明照的僵硬。
　　他盯着明照看了几秒，一皱眉：“你紧张什么？”
　　明照绝不可能承认自己对谢沂有异样的感觉，他顾左右而言他：“你身上好浓的酒气。”
　　谢沂信了，还低头扯起衣领闻了一下：“是吗？”
　　明照总算冷静下来，他暗搓搓跟谢沂拉开距离，一本正经说：“没事，反正你随时有新的换。”
　　谢沂：“明天送去清洗。”
　　明照眨眨眼：“唔。”
　　沉默。
　　车速不慢，卷起地面的积水，发出石磨碾豆子的响声。
　　雨水凌乱地打在车窗上，又被风吹成间断连绵的细线。
　　过了十多分钟。
　　谢沂：“今晚还好吗？”
　　明照看了看谢沂，又扭回头轻声叙述：“秦凌被千灯河岸压了热搜，很生气又没处发泄，挺解气的。不过我们对立太明显，聚会氛围不好，草草结束了。时间太紧，我没怎么看词条，但是好像骂的人不多。对了，有三个当年污蔑我的账号在今天道歉了。”
　　谢沂挑眉：“还不错。”
　　大概是淅沥沥的雨声让人心思敏感，明照突然认真道：“我觉得人的恶意是有底线的，随着时间的流动，人是会变化的，就连当年污蔑我的恶人，也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那其他人最终也能理智的看待这件事，你觉得呢？”
　　他说完，看向谢沂，眼眸又黑又亮，比夜色黑，比月光亮。
　　谢沂深深与他对望，半晌，轻笑一声，点点头：“当然。”
　　明照有些满意，眼睛弯了弯，看向窗外模糊的雨景，语气也轻快不少：“以后演戏揣摩人物的时候，也用的上。”
　　谢沂静静欣赏他掩饰不住开心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伸手，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狠狠揉了一把。


第15章 
　　车开到公寓楼，还不等明照上楼，明婉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条件反射地抬眸看了谢沂一眼，然后将自己的来电显示亮给谢沂看。
　　谢沂点点头，配合地闭上了嘴。
　　明照拿起手机躲到不远处的鹅卵石小路上，那边人少，也安静。
　　明照：“妈？”
　　明婉迎似乎在忙活什么，用脖子夹着手机，手边扑棱扑棱的声音不断，她抽空说：“儿子，我看到网上的新闻了，你们公司对外公布艺人名单了。”
　　明照目光落在探到面前的桃叶上，伸手拨弄一下，闻到一股涩香：“嗯，我也是临时接到消息要官宣。”
　　明婉迎停下手里的活，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说：“我看没有那么多人言辞激烈了。”
　　她怕影响明照心情，还揣摩了一下用词。
　　明照也沉默，半晌后无奈笑笑：“可能没反应过来吧，再加上有当初造谣的人道歉，让他们措手不及。”
　　明婉迎赶紧说：“对，我也看到道歉了，哎，还算这帮人有点良心，不然一定会遭报应的。”
　　明照两指夹住叶片，轻柔的抚摸着，叶片泛凉，带着深夜的潮气，但也格外坚韧，生命力十足。
　　他透过交叠的草木，看向对面马路的灯光：“我也没想到他们会道歉。”
　　明婉迎叹息一声，声音放软，试探性说：“那以后，是不是就越来越好了？”
　　她这个年纪的人，对网络接触不多，又和小女生有代沟，还看不透舆论变化。
　　明照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应该吧。”
　　这句话稍微有点违心，因为他也说不准会不会变好，只是安慰自己安慰明婉迎罢了。
　　虽然趁机造谣的人道歉了，但围绕着他的谣言并没有彻底消失。
　　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
　　当初月明珠大面积脱粉，是看不得心中白纸样干净青涩的男生拍摄性感广告，还堂而皇之地发在了约p平台上。
　　哪怕澄清了没约P又如何，账号和照片还是在那里，被人观摩，被人厌恶。
　　其实他当年的粉丝体量很大，赛程最紧张时，一度有十万人为他投票。
　　这些粉丝中不乏有计算机专业的，她们其实并不会受到冲击就脱粉，而是会寻找真相为喜欢的人澄清。
　　事件发生后，明照第一时间对外出声明，说账号不是他注册的，照片更不是他上传的。
　　账号的注册时间是比赛中段，而照片则是由私密转为公开，从时间上看实在是荒谬，没有人会傻到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当时他以为，只要出面澄清了，这件事就会过去了。
　　然而粉丝却在讨伐声即将平息时甩出了那个账号的IP地址：“为了给你点体面，一直忍着没说，但没想到你满口谎话，我真是眼瞎了才会喜欢你，今天起脱粉回踩，给大家看看实锤！”
　　账号的IP地址与明照宿舍的IP地址完全吻合。
　　明照自己也懵了，他又说照片是很久前拍的沐浴露广告，不清楚IP地址的问题。
　　可惜这在粉丝看来，无异于亡羊补牢，掩耳盗铃。
　　粉丝认为明照是看事情败露，甩锅撒谎，慌不择路，才编出的说辞。
　　如果说拍半□□和约p还算个人X癖，那撒谎和甩脱责任欺骗粉丝就是人品问题。
　　“IP地址一样的……滚吧！骗子！”
　　“逗死我了，扒一点找补一点是吧？把粉丝当傻子哄？”
　　“在我这里锤死了，受不了，只能说自作自受吧。”
　　“就这还要当偶像出道吗？能给年轻人做什么表率？别了吧，明照滚出娱乐圈！”
　　……
　　原本打算默默离开的粉丝纷纷黑头像回踩，事态直接升级，导致明照不得不退赛谢罪。
　　他从始至终不承认是自己发的照片，也成了很多粉丝回踩他两年的根源。
　　在她们眼中，知错不改更是罪大恶极。
　　‘自作自受’四个字，像一把刀插在他内心深处。
　　他唯一该自作自受的，就是没有听柠檬台制片人的话。
　　可他想公平竞争又有什么错呢？
　　如果每个入行的新人都要接受这样的教育，长此以往，行业会被摧毁的。
　　明照以前对谁都很好，对谁也不防备，存放旧照片的硬盘并不会锁起来，他也根本不认为广告废片会变成捅向自己的刀。
　　根据IP地址，他当然可以将怀疑范围锁定在学校宿舍，甚至认为最大嫌疑人是秦凌。
　　可他没有证据。
　　他没有证据，而照片在他的宿舍发出。
　　粉丝离他如此遥远，又怎么可能无条件相信他呢。
　　明婉迎打断他的回忆：“能变好就行。公司老板对你的印象怎么样？有没有难为你？”
　　明照转头看向谢沂，谢沂站在路灯下，单手插着兜，有些小蚊虫在他周围晃悠，他偶尔会抬手挥打两下。
　　明照喃喃道：“老板……对我挺好的，妈，我还得直播，先不说了。”
　　他说完，脸有点发烫，大概是晚上喝了不少酒，看见谢沂站在不远处的颀长身影，他竟然觉得晕乎乎的，移不开目光。
　　明照揉了揉燥热的耳垂，绷起一本正经的脸，从鹅卵石小路出来，清了下嗓子：“我晚上可能要直播唱歌，有点吵，影响你休息吗？”
　　谢沂随口说：“我回来拿点东西，今晚不在这儿住。”
　　本来是想留下一晚的，但他怕自己在明照会不自在。
　　而且明照刚刚说他身上酒气很浓，他多少有点在意，就不让明照看他醉醺醺的模样了。
　　明照心里泛起一丝失落：“……哦。”
　　他记得当年刚搬入谢家时，谢沂并不欢迎他们，毕竟没有谁会喜欢突然闯入自己生活的人。
　　但谢沂也没撒泼打滚，更没欺负他，就只是懒得搭理罢了。
　　他不知所措，反而更愿意跟在谢沂屁股后面转，像条小尾巴。
　　谢沂嫌他小孩子烦，干脆去了朋友家住，有时几天不见人。
　　那时候谢闻卓总是打电话叫谢沂回家，苦口婆心的求谢沂给点面子，让谢沂跟他们母子培养感情。
　　后来不知谢闻卓用了什么方法，谢沂真的搬回来了，也不冷着脸了。
　　现在，谢沂大概也要和新家人培养感情了。
　　但这已经跟他无关了。
　　户外蚊虫太多，明照一不留神，脖子上被咬了个包，现在奇痒无比，非常难受。
　　他皱起眉，眼睑垂下，苍白灯光一照，他的脸色像霜花一样凉。
　　他率先迈步朝公寓楼门口走，夜风鼓起肥大的卫衣后摆，像背着个小包子。
　　他根本没等谢沂。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明照每个毛孔里都透着不开心。
　　在车里的时候还软软乖乖，脸红扑扑，眼睛发亮，连脑袋都肯给摸，仿佛被撸顺毛的布偶猫。
　　没想到一会儿就变脸了。
　　“啧。”谢沂在他身后，微微眯起眼睛，看明照走路带风，六亲不认。
　　他心中好笑，又忍不住磨牙：“谁惯的，没大没小。”


第16章 
　　明照和甜橙FM上的粉丝约定过，一周至少直播三次。
　　这也是他对自己平时声乐训练的要求，任何一项技能，只要不练就会退化，他必须让自己随时保持最佳状态。
　　既然谢沂今晚不在家里住，那他也不用顾忌打扰谢沂了。
　　明照将电脑和麦克风抱出来，打算找个靠近插座的地方。
　　谢沂捡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衬衫外套，随口道：“去书房。”
　　明照停下动作看着他，虽然没说话，但眼里已经写出了疑问。
　　书房不是你用？
　　谢沂看着他既想找个安静地方又不想开口要求的模样，跟小时候如出一辙，这才继续说：“够大，给你留了位置。”
　　明照时间紧迫，也不多问，转头抱着东西去了书房。
　　转身的那刻，谢沂并没看到，明照眼神中一瞬间的柔软怅然。
　　没想到时隔多年，谢沂还是如此敏锐细心。
　　他记得小时候，谢家别墅也只有一个巨大的书房，谢闻卓曾指著书房介绍，自己十分注重下一代的培养，书房就是专门给谢沂学习用的。
　　谢闻卓的本意是说谢沂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会很好相处，但明照却深深记住了最后一句。
　　明照那时年纪不大，但已经非常敏感懂事，不用明婉迎告诉，他也知道，属于哥哥的东西不能觊觎，不然他就没有家了。
　　他喜欢跟在谢沂屁股后面，但谢沂在书房进进出出，他就靠在墙边，默默等着，也不进去，更不会跟人说想要进去。
　　他只是睁大眼睛，眼神向往的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失落却安静地等谢沂出来。
　　家里的阿姨笑问他为什么不跟着谢沂了，他就只害羞地摇摇头，也不解释。
　　就连明婉迎都没发现，在那个年纪，明照其实对自己看不到的书房很好奇。
　　他并无意闯入谢沂的学习领地，他只是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都有什么。
　　但他怕谢沂和谢闻卓误会，因为他的身份很尴尬，需要时刻把握好分寸，不碰到让谢家不悦的底线。
　　最后还是谢沂发现了，只要每次走进卧室和书房，明照就不会跟过来，说明这两个地方在明照眼中，不是公共领域。
　　卧室就算了，但书房……
　　书房里有巨大的投影仪，用来看电影和音乐剧，座椅都是仿照剧院做的，书桌附近还有一排很长的书柜，书柜可以打开，直通夹层的游戏室，里面各种游戏设备都有，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有次谢沂进书房拿书，明照照例停在了熟悉的墙边，默默地看着他，没有跟上来。
　　谢沂本觉得从天而降的便宜弟弟离自己越远越好，但明照小心翼翼维护着家庭和谐的样子，又让他觉得……可怜。
　　谢沂干脆一转身，走到明照面前，在他懵懂不解的眼神下，一把拽住他的领子，冷着脸将他提溜进了书房。
　　“里面会吃人吗？”
　　明照眨眨杏眼，虽然知道谢沂只是一句吐槽，但他还是小声答道：“不会。”
　　谢沂：“那你怎么不跟着我了？”
　　明照鼓着婴儿肥的脸蛋，低头看地板：“……”
　　那是明照第一次进书房，谢沂带他试了所有那个年纪男孩子感兴趣的游戏，然后才拿著书，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留明照一个人在书房里，回味初次走进他生活的滋味。
　　明照沉溺在回忆中，对着耳麦试了下没声音，才发现自己把一根线插反了。
　　自从和谢沂相遇，他总是能随时回忆起小时候的事。
　　曾经他以为，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已经被他埋葬在记忆深处，随着时间长河的冲刷，逐渐失落在岁月里。
　　可现在他才发现，他分明仔细地打扫，小心地存放，虽然不愿承认，但那仍是他人生中短暂的快乐时光。
　　哪怕最终破碎，但拥有完整家庭的快乐却是真实的。
　　明照深吸一口气，快速调整好耳机线，链接网络，登录账号。
　　谢沂确实给他留了很大一块地方，足够他摆放所有直播设备，只要他一转头，就能看到谢沂扣在桌面上的书，还有印着千灯河岸字样的文件。
　　这些随处可见的细节提醒他，他的生命轨迹确实再次和谢沂有了交集。
　　明照收回目光，先清了清嗓子，才打开麦克风：“今晚出去聚餐，来晚了。”
　　他登录直播，系统会自动给所有粉丝发送直播提醒，很快，直播间里就陆陆续续进了上千人。
　　“啊啊啊啊啊啊步步来啦。”
　　“哼，等你好久了，既然来晚了就多唱几首吧！”
　　“草我在电影院，流泪了，这电影真几把难看，但是还得陪男朋友看完，好想听步步唱歌啊。”
　　“垃圾电影看什么看，步步的直播不香吗？”
　　“唉，在约会，看的秦凌的《初恋》，出轨堕胎逃学三部曲，演技拉胯得只想翻白眼。”
　　“步步求唱《沼泽深处》！我最喜欢听你的原创曲了！”
　　“啊啊啊对对对，《沼泽深处》巨好听，我昨天在短视频平台刷到有人用作背景音，真是出圈了！”
　　……
　　明照看了一会儿粉丝的留言，单手扶了下麦克风，温声解释：“今天唱不了《沼泽深处》，钢琴和吉他都不在身边，等我过段时间把乐器搬过来再说，今天唱点有伴奏的吧。”
　　《沼泽深处》是他的原创曲，是两年前出事后他为了排遣抑郁情绪写的。
　　作词作曲都是他自己，因为没有条件，就只在直播间里自弹自唱，有粉丝帮忙剪成了音频，虽然音质并不好，但明照珍重地收藏了。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机会，把这首歌完整地做出来。
　　“步步宝贝，你看你能不能跟甜橙FM签约，把《沼泽深处》做出来啊？现在有些短视频直接用作背景音，都不用给你版权费的。”
　　“真的很喜欢这首歌，太喜欢了，陪我走过了最抑郁的时期。”
　　“大家别催步步，又不是步步不想做，看看现在的唱片市场，MJC组合的销量都拉胯，步步做CD肯定会赔钱的。”
　　“啊对，我记得步步说过家里条件一般。”
　　“哎呀我们在直播间听就好了啊，就在属于大家的小天地，人红是非多，出名的歌手都被攻击网暴，步步肯定受不了。”
　　“也是，步步软乎乎的，容易被欺负，开心就好啊。”
　　……
　　明照已经跟千灯河岸签了全约，不可能再跟甜橙FM签约了。
　　但这首歌确实对他很重要，代表了他那段时间的全部心情。
　　明照轻抿了下唇，看着莹亮的屏幕，脑海中铺天盖地的辱骂一闪而过，他对着屏幕内的粉丝郑重承诺：“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这首歌好好做出来。”
　　等他不被谣言纠缠，等他变得更红一点，等他有了积蓄，哪怕赔钱，也要把这首歌正式发行。
　　那时不必在小房间，不必对着僵硬的屏幕，不必隔着层层阻碍，他可以登上阔别已久的舞台，可以听到因他而喜悦的声音，可以看到为他而闪烁的星光。
　　-
　　谢沂不想打扰明照直播，所以他径直回了卧室，打算收拾些常穿的衣物，拿回谢家别墅。
　　将干净衣服扔在床上，他低头解衬衫扣子。
　　这衬衫沾染了掠风的香薰，酒精，香烟气味儿，有种流连欢场的轻佻，像是刚刚放纵回来，来不及遮掩。
　　难怪明照不喜欢。
　　谢沂快速解开几颗扣子，刚准备脱下来，就又停住动作。
　　公寓倒是有管家服务，提供付费洗衣，但取衣服和送衣服时他都不一定在，难道让明照弄吗？
　　衣服有些很贴身的，让明照帮他取送不合适，毕竟明照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孩儿了。
　　谢沂想罢，又把衣服穿上，打算回到家，让家里的阿姨一起处理。
　　他拎起衣服走出卧室，正准备去厨房拿杯水解渴，书房中就传来明照轻轻哼唱的声音。
　　明照大概还在选伴奏，所以一边选一边随口哼些东西，哼得漫不经心，绝大部分歌词他能记得，但有时也忘，直接含糊过去。
　　谢沂听出来是《斯卡布罗集市》。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明照很喜欢一些绝境中向往希望的温柔歌曲，大概是因为他不长的人生中，经历过太多值得绝望的事。
　　人总要看得见鲜花和故乡，才能在雨打浮萍里坚持下来，一步步向前走。
　　明照唱歌和说话的声音不太像，谢沂说过，明照小时候虽然是跟屁虫，但还是嚣张的，精力十足和情绪充沛的。
　　但他唱歌时却很温柔，像绕过礁石缓行的水，不疾不徐，包容一切磋磨，就和这些歌一样轻悦，干净，一路流淌一路收集阳光雨露。
　　哼唱并不需要太多技巧，明照很放松，也很随性，大概是今晚的心情本就不错，他的声音也显得愉悦很多。
　　书房门并未完全合上，站在客厅可以透过门缝看到明照的整个身子。
　　他一手还在操纵鼠标，眼睛专注地寻找合适的伴奏，另一只手则无意识的在桌面上敲打，仿佛面前不是僵硬的桌面，而是光滑细腻的琴键。
　　明照的手指和所有常年练习钢琴的人一样漂亮，明婉迎并不强迫他做家务，更不需要他进不喜欢的厨房。
　　他的双手柔软，白皙，就连骨节处都细嫩，纤细的血管埋在薄薄的皮肤下，几乎看不见什么毛孔。
　　不像那颗心脏，受过太多生活的揉搓。
　　明照后背挺得很直，卫衣严丝合缝地贴在身上，被臀部拉扯的紧绷，领口难免下移，露出一小截细白的脖颈。
　　他唱歌的时候，身子会微微随着旋律摆动，这是练钢琴的职业病，于是那一小截脖颈，就也在谢沂眼前晃啊晃。
　　“啊……唱首民谣吧，民谣你们喜欢吗？还是更喜欢流行乐？我最近挺喜欢的，看了个综艺节目。”
　　他停下哼唱，手肘搭在桌面上，拄着下巴，自顾自的跟屏幕里的粉丝聊天。
　　他并不清冷，也不寡言，如果不是出了两年前的事，他其实很喜欢跟粉丝交流。
　　他声音放得很轻，从麦克风中流出来，就像在人耳边低语。
　　大概是留言中有人插科打诨，明照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笑的时候会先弯眼睛，忍不住想要张口，就会不好意思的扭开脸。
　　所以谢沂正好看到了他含笑的侧脸，脸颊稍微鼓起，眼睛弯成一道弧线，双眼皮的痕迹更加清晰漂亮，他用牙齿轻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笑的太过明显，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被咬的地方。
　　随呼吸缓慢起伏的锁骨在柔和的灯光下若隐若现，让人忍不住想撩起碍眼的卫衣，一探内里细腻春光。
　　谢沂嗓子发干，喉结缓缓滑动。
　　面前种种无一不直白地告诉他，明照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亦步亦趋的懵懂小孩儿，而是颗遮掩不住夺目光芒的星星。
　　他很难不对这样的少年产生占有的欲|望。
　　但。
　　回过神来，谢沂低骂自己一声。
　　这他妈可是他弟弟啊。


第17章 
　　谢沂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站在客厅里，听完了明照的整场直播。
　　时针指向晚上十二点整。
　　明照唱了快十五首歌，已经口干舌燥，嗓子过度疲劳。
　　直播间人气最高的时候，同时在线两万人。
　　对于一个从不露脸的唱歌主播来说，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绩了。
　　自然也得益于近一年来直播行业的快速发展。
　　明照看了眼时间，打算就此休息。
　　他将麦移开，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捏了捏有些疲劳的嗓子，才扶正耳麦对着屏幕说：“十二点了，今天就……”
　　他话音未落，直播间里突然有位粉丝打了一大段情绪激动的留言——
　　“步步！你的《沼泽深处》被Y站一位百万级UP主二改了！他视频里说是无意中听到的旋律，觉得不够完美，所以动手改动了一下。我说是甜橙FM的步履不停原创，而且说过禁止二改，他就把我拉黑了！”
　　“哪个UP主啊？说明白点。”
　　“我知道，Y站颜值区三百万粉大UP，贺尘烟。评论区不止一位质疑的，事情有点闹大了。”
　　“啊对方是直播还是发的视频？”
　　“做的视频，找了小乐队伴奏，还搞了剪辑，看出来花了不少精力，就今天晚上发布的，说是以此纪念他去世三年的妈妈。”
　　“无语啊，纪念妈妈也不能用别人的东西改啊，还有什么叫不够完美？不问自取还贬低原创？”
　　“他视频里说了没搜到原创，只听到了段旋律，觉得很有灵感就用了，还说可能是国外地下歌手写的，不好联系买版权，所以先做出来。”
　　“……不行了，好窒息。”
　　“啊这，真的是三百万大UP吗？还可以没版权先用着？”
　　“嗯，因为今天是他妈妈祭日，他来不及买版权了。”
　　……
　　明照深深皱起眉头。
　　今天原本是很开心的一天，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大家先别生气，我去Y站看一眼。”
　　明照没有只听直播间里粉丝的二手信息，他暂时关了麦克风，打开Y站，搜索贺尘烟的名字。
　　Y站是国内有名的剪辑二创视频平台，最近两年又推出了直播项目，直播板块分为游戏区，科普区，颜值区，舞蹈区等，稳定的数据库和强大的流量给Y站吸引来无数人才，也孵化出很多极具影响力的UP主。
　　每个平台都有自己的受众和游戏规则，Y站直播区主打露脸直播，直截了当的视觉冲击的确比甜橙FM这种保护隐私的声音直播更有吸引力，所以Y站最近一年势头很猛，吸金很快。
　　贺尘烟就是Y站颜值区小有名声的一位UP主，今年二十五岁，混血，长相英俊帅气，哪怕他的歌唱水平一般，但光凭一张脸也吸粉无数。
　　平台与平台之间有着不小的壁垒，比如这位贺尘烟如此出名，可明照从来没听过他的名字，而明照的《沼泽深处》直播唱过很多次，甚至在Y站也有音频剪辑，但贺尘烟就是说找不到原创。
　　明照点进贺尘烟的主页，发现几个小时前，贺尘烟发布了一则视频，播放量已经达到四十万，评论两万，投币八万。
　　视频名称【妈妈在星星上望着我】。
　　明照点开视频，单手按住耳机。
　　视频一开始，是贺尘烟哽咽的自白。
　　“这是一则特殊的视频，我做的很用心，希望大家也能用心听。到今天，妈妈已经离开我三年了，她活着的时候，我太不懂事，从来没送过她什么礼物，所以想在今天，送给她这份礼物。”
　　“其实我并不像大家平时看到的那么乐观，小时候虽然爸妈开公司给我提供了很好的物质条件，但却很少关心我的内心，只把我一个人留在别墅里。我很叛逆，甚至毅然决然离开家，逃离我的原生家庭，拒绝和他们联系。后来我自己做视频养活自己，很辛苦，但也觉得报复了父母，直到收到我母亲生病去世的消息。”
　　“今年无意间听到了一段旋律，给我很大触动，让我想起了妈妈，所以就想做一个视频给妈妈，希望她在星星上能够听到。因为旋律上有些不符合我要表达的情绪，也不够成熟，而我自己就是音乐学院毕业，所以小小地改动了一下。”
　　“旋律的原创已经无从考证，我猜应该是国外的小众地下音乐，或者民谣之类。时间上实在来不及，我就贸然先做了视频，如果有天找到原创者，我会诚心购买版权。”
　　明照强忍着愤怒听完了贺尘烟唱的整首歌。
　　旋律确实是改了一些，但更改的地方全都是细枝末节，无伤大雅，而最关键的副歌部分，根本一丝未动。
　　对一首歌曲来说，副歌是灵魂，也是情绪的顶点，所有创作者都会把最精彩的韵律和词作留给副歌，因此副歌更具有传唱度和记忆力。
　　贺尘烟仗着绝大部分听众没有听过《沼泽深处》原曲，所以将一首近乎完整抄袭的歌曲说成是自己的新编，实在是很可耻。
　　果然，明照点进评论区，就是铺天盖地的夸奖和感动。
　　“呜呜呜我听哭了，这首歌太好听了，烟烟改的真好。”
　　“烟烟好孝顺，是送给妈妈的歌啊，投币啦！”
　　“好好听啊，烟烟不愧是音乐学院毕业，好厉害。”
　　“心疼烟烟，子欲养而亲不待，相信妈妈看到你现在如此优秀，一定会非常欣慰的。”
　　“投币投币，大家别忘了给烟烟投币啊，烟烟好用心，也很尊重版权呢。”
　　“已经投啦，新粉，没想到烟烟的童年也并不幸福啊。”
　　……
　　当然，评论区也并不全是夸奖，平台之间虽然有壁垒，但是受众却可以到处乱跑。
　　贺尘烟的粉丝当中自然也有人听过明照的直播，最新评论里就已经吵得很激烈。
　　“额……我想提醒下烟烟，这首歌好像不是民谣和国外小众音乐，而是甜橙FM上一位声音博主【步履不停】的原创，烟烟别造成误会了。”
　　“想起来了，我就想说我好像听过，确实是别人的原创啊，这有点尴尬吧。”
　　“或许我不是音乐专业的吧，也不懂编曲，我真没听出来跟《沼泽深处》相比改了哪里，烟烟能出来解释一下吗？”
　　“什么意思？烟烟听到的旋律是国内原创歌手的？”
　　“是的，而且对方也有二十万粉丝呢，不是小众了。”
　　“大家别着急，我相信烟烟看到评论肯定就会去找那位原创解决版权了，烟烟一直很注重这块的。”
　　“我说大家能不能别说了，这是烟烟送给妈妈的礼物，而且也是免费视频，你们觉得烟烟看到你们在这里讨论那位原创能开心吗？”
　　“啊这……知道是烟烟给妈妈的，也是免费视频，知道烟烟没有恶意，所以大家都很好言好语啊。”
　　“我们是怕烟烟被卷入争议啦，毕竟Y站嫉妒烟烟美貌和流量的UP很多。”
　　……
　　明照再一刷新，发现这些有争议的评论全部消失了。
　　他以为是平台出bug，可很快也有其他人疑惑自己的评论没了，他才知道，那些提到他的评论，都被删除了。
　　经历太多事，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有太过激烈的情绪，可看到自己的作品被人盗用，他还是气的血流加速，胸口闷疼。
　　明照用力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身体的温度还是因为气愤而升高，后颈一片热红。
　　谢沂在门外，本以为直播结束，他就可以走了，但突然察觉到明照的状态不对。
　　他眯眼看了几秒，迈步走了进来。
　　明照刚注册好Y站账号，通过后台私信贺尘烟。
　　因为自己被人不经调查地误解过，所以他不想草率地误解别人，他想听听贺尘烟的解释。
　　【明照：“您好，我是《沼泽深处》的原创步履不停，我的作品不允许改编，请您删除。”】
　　私信界面很安静，没有任何回应，但质疑的评论却一直在被删除，他知道贺尘烟在线，并一直关注着舆情变化。
　　谢沂走到明照身后，只看了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沉声道：“被抄袭了？”
　　明照紧紧盯着屏幕，指骨绷的发白：“被擅自改编了。”
　　他的用词仍然是克制的。
　　谢沂瞥了一眼贺尘烟的名字，又看了看明照维权的话，直白道：“他不会回复你的。”
　　明照似乎也没报太大希望，只是低声说：“我再给他一段时间，或许他后台消息太多。”
　　谢沂心中暗叹，不知道是明婉迎把明照保护的太好，还是明照个性使然，他对这个世界的恶意没有丝毫戒备心。
　　谢沂很想告诉明照，这个圈子不是这么玩的，甚至任何圈子都不是这么玩的。
　　不能只有向上爬的才华，更要有保护自己的警惕和戒备。
　　可转念一想，明照最吸引他的，就是无法被生活和苦难摧折的仁慈。
　　况且恰好，他有这个能力，保护好他唯一的弟弟。
　　谢沂忍不住伸手，轻轻拂过明照的侧脸，以示安慰：“如果他真的在意版权，就不会等着你来找他，而是会主动找你。放心吧，千灯河岸的法务部也不是白吃饭的，会有他后悔莫及的那天。”
　　明照感觉到了谢沂手指的温度，敏感地绷紧了后背。
　　谢沂的手指干燥，温热，因为学习过小提琴，手指根部会有一点点茧子。
　　明照轻阖上眼，谢沂手上的茧子不小心擦过他的皮肤，他也不觉得难受，反而贪恋谢沂可以多停留一会儿。
　　他心里的愤怒和焦虑渐渐散去，仿佛谢沂的抚摸有净化情绪的作用。
　　明照已经很久没和谢沂有过这么亲近的肢体接触了，他有些无措，但心底却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充沛的安全感。
　　他很依赖这种安全感，所以他没有躲。
　　——你会对特定的人产生精神和肉|体的重度依赖。
　　他知道，自己潜意识里很相信，谢沂想做的事一定能做到。
　　他不必忧虑任何突然而至的坏事。
　　谢沂给唐宁夏打了电话，唐宁夏的办事效率的确很高。
　　凌晨一点半，千灯河岸的官方微博给贺尘烟发了律师函。
　　【@千灯河岸：@Y站-贺尘烟您好，我司拥有原创歌手步履不停作品《沼泽深处》的代理权，现得知您最新发布视频改编《沼泽深处》未获得原作者许可，请您立即删除，降低影响，并向原作者道歉，我们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力。】
　　千灯河岸的微博直面广大观众，也有一群精神股东。
　　一年半以来，他们还没见过千灯河岸如此正式发声明。
　　“哟千灯河岸也要维权了，不过这个贺尘烟是谁啊？步履不停又是谁啊？”
　　“我听说千灯河岸的法务部很厉害啊，这位UP怎么敢的啊？”
　　“救命……刚在Y站吃瓜，这也太撞枪口了，谁能想到这首原创被千灯河岸买了啊，人家大公司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好倒霉，本来以为是二改了个小众音乐，没想到碰上冰山了，这下大家都知道贺尘烟没授权改编了。”
　　……
　　千灯河岸喜欢囤积原创音乐并不是冷知识。
　　毕竟是投资影视剧的公司，千灯河岸对片中插曲，片尾曲，主题曲格外重视。
　　之前三部爆剧的原声带都是千灯河岸从自己的版权库中挑选的，版权在公司，会方便后续的开发。
　　贺尘烟显然也没料到那首歌在甜橙FM小有名气，以至于很多粉丝都听过，更没想到那首歌被千灯河岸买断了代理权，拥有正经法律团队的保护。
　　千灯河岸发声明二十分钟后，贺尘烟就回复了明照的私信。
　　贺尘烟：“你好，才看到你的私信，不好意思改编了你的歌曲，给你带来困扰，但是请问你可不可以授权我改编呢？我可以支付版权费。”
　　明照知道，贺尘烟是想用钱堵住他的嘴。
　　千灯河岸的声明上说公司拥有代理权，说明歌曲版权还在明照手上，明照有再次授权给贺尘烟的权利。
　　只要贺尘烟补买了版权，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不但不会被影响口碑，还能打千灯河岸一个措手不及。
　　明照冷着脸，轻轻敲了敲键盘：“不卖。”
　　贺尘烟：“……”
　　贺尘烟：“你也知道这是我送给我去世妈妈的礼物，兄弟，就这么没有同情心吗？”
　　明照想笑，却笑不出来。
　　这是自知理亏，所以开始道德绑架他了。
　　明照漠然打字：“你送谁的礼物和我无关，我的歌曲不允许改编。”
　　贺尘烟那边沉默了十多分钟，然后发了一个狂流冷汗无语的表情。
　　贺尘烟：“兄弟，但是我这个视频是免费的，没盈利，而且我也花费了很多精力。”
　　明照寸步不让：“我不是法盲，相信你也不是，不然你就不会看到千灯河岸的声明来找我了。”
　　贺尘烟又沉默了。
　　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明照一点都不困，谢沂也靠在另一张椅子上，陪着他，偶尔拍拍他紧绷的后背。
　　就如明照所说，贺尘烟不是法盲，他知道这视频获得了八万多的投币，拥有几十万的播放量，已经侵犯了步履不停的权利。
　　如果他不道歉，千灯河岸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一个个人UP主，怎么打得过大公司呢。
　　于是凌晨三点半，贺尘烟删除了那则视频，又正式发了个道歉视频。
　　视频里，贺尘烟化着淡妆，垂着眼，眼睛红红的。
　　他抬眸看了一眼镜头，轻轻擦了擦眼角，然后又垂下眼，愧疚地绷了下唇。
　　他深吸一口气：“对不起大家，我又搞砸了。我本意是想送去世母亲一件礼物，没想到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给原作步履不停带来困扰。”
　　“当时真的是听到这段旋律特别喜欢，感受到了......与母亲的感情，才冲动做了视频，我刚刚也向步履不停诚恳地表达了歉意，并提出愿意购买版权。可惜步履不停不太能理解我的感受，拒绝了。”
　　“我知道拒绝是人之常情，毕竟他不喜欢歌曲被改编，同为音乐爱好者，我充分理解。只是很可惜，我不得不删除了给母亲的礼物。再次抱歉......对步履不停，对爱我的大家。”
　　贺尘烟说完，啜泣了一下，抬头去关录像，关掉的那刻，眼泪直直坠了下来。
　　这张好看的脸泫然若泣，实在是惹人怜爱，不忍再责怪他。
　　“啊……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也是想妈妈了，别哭啊。”
　　“我们原谅你烟烟，喜欢你两年了，相信你的人品！”
　　“真的好无语啊，我没学过法律，不懂什么版权之类的，但是烟烟的本意不是侵权啊。”
　　“烟烟擅自用别人的歌是不对，可也把这首歌改得更好听了啊。”
　　“好气，那个步履不停的粉丝得理不饶人，还在甜橙FM的直播间骂呢。”
　　“太惨了吧，妈妈的祭日，还被骂，被大公司发律师函警告。”
　　“不能让她们骂烟烟！烟烟都道歉了，她们还没完没了了？”
　　“对，给个甜橙FM房间号，我们去评理！”
　　……
　　被贺尘烟哭声刺激到的粉丝头脑一热，就冲去了明照的直播间。
　　贺尘烟毕竟是Y站百万级UP，凭借一张混血帅气的脸，拥有众多女友粉。
　　看到偶像被欺负得哭着道歉，她们也不想讲道理，反正人多，就是可以仗势欺人。
　　明照眼看着自己直播间里的污言秽语越来越多。
　　“步履不停能不能约束一下你自己的粉丝啊，烟烟都道歉了，你们在这里阴阳怪气什么呢？”
　　“烟烟那个视频没盈利吧，你那么大反应干什么？”
　　“？？？什么东西冲到直播间来了？”
　　“你们哥哥自己抄袭，还不许说了？”
　　“那首歌是烟烟送给他去世妈妈的，烟烟童年过得那么心酸，你们这种从小生活幸福的温室花朵为什么就不能共情一下？”
　　“这么有意义的歌，无奈被删除了，真的好可惜，步履不停你就把授权给烟烟吧，我们粉丝可以出钱买。”
　　“不是吧，道德绑架啊，送妈妈就可以抄袭了？家庭幸福欠你的？”
　　“三观都没了，无语，步步踢她们出去。”
　　“什么抄袭，别说的那么难听好不好？说实在的，你们步步才二十万粉，烟烟三百万粉，用了他的歌不也是给他做宣传了吗，为什么不能双赢呢？”
　　“我知道你们俩都是唱歌的，肯定有竞争，同行相轻嘛，但是烟烟不只是唱歌好听，他是靠颜值火的，你以为断了他唱歌的路自己就能超过他吗？”
　　“就是，烟烟哪怕不会唱歌我们也喜欢他啊，以为这样就能打击到我们吗？”
　　“这个甜橙FM好怪啊，都不露脸直播的，是不是长得普的都到这里来了？”
　　“有病啊，听歌看什么脸啊，花瓶还沾沾自喜？”
　　“啊对对对，我们都普，步步长得好不好看关你们屁事啊。”
　　……
　　明照本不想说话，看到这，他抬手拨开麦，冷笑一声，漫不经心道：“长得好有什么了不起。”


第18章 
　　明照话音刚落, 贺尘烟的粉丝就激动起来。
　　“哎哟，提一句长相就不行了，普人果然好敏感, 但是帅哥有什么错呢？”
　　“救命，隔着屏幕都听出来酸了，长得好就是了不起啊。”
　　“我说，贺尘烟的粉丝是一粉顶十黑吧，这件事本来就是他没理，道歉又阴阳怪气, 非得让直播间所有人都讨厌他吗？”
　　“我现在已经特别讨厌他了。”
　　“救命……你们才多少人，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笑死，烟烟不道歉就是拒不认错，道歉就是阴阳怪气, 反正你们说什么都对呗。”
　　“我说步履不停本来是占理的，太揪着不放就从占理变没理了, 见好就收好吧？”
　　“小主播真是没见识，说实话这不就相当于翻唱吗？你就打算踩着烟烟红了是吧？”
　　“如果你有烟烟的童年经历，父母甩手不管，自己离家谋生，你会做的比烟烟好吗？果然是人红是非多。”
　　“说实在的这首歌够难听的，我都不知道烟烟为什么会选，反正你唱得也就这样，长得也不好，永远不可能火的，二十万粉就是你的巅峰了。”
　　……
　　明照表情冷漠的将贺尘烟的粉丝都踢出了直播间。
　　甜橙FM的保护措施做得很好, 被主播踢出的用户将三天内无法进入直播间。
　　直播间里瞬间清净了。
　　看了那些挖苦讽刺的话，明照心里其实没有太大波动。
　　贺尘烟粉丝的骂架水平, 根本连两年前选秀粉的一半都比不上。
　　如果说两年前，明照还会因为脱粉回踩的粉丝红了眼眶，因为小芹菜的嘴脏和羞辱浑身发抖，那现在，这些阴阳怪气和直白厌恶已经完全不能刺透他给自己搭建的外壳。
　　这大概就是，训练的优势。
　　不管是专业技能，还是挨骂技能，只要训练得够多，就能应对得更纯熟。
　　可甜橙FM的粉丝不像微博上的粉丝那样，陪他经历过两年前的锤炼。
　　很多人受不了贺尘烟粉丝的仗势欺人，直接气的痛哭。
　　“我都气哭了，凭什么粉丝多就可以为所欲为啊，仗着步步没人保护吗？”
　　“呵呵，我们小主播哪能跟人家百万UP比啊，惹不起惹不起。”
　　“不过说句实话，步步的粉丝量已经停留在二十万很久了，大概就是声音直播的天花板了，如果能露脸直播……”
　　“是的，甜橙FM明明比Y站成立的还早，但甜橙就只有声音直播，Y站一推出露脸直播流量就涨疯了，现在流行的就是露脸。”
　　“哎，贺尘烟确实有些脑残粉丝，但大多数粉丝都沉默，也没说要脱粉，说明普罗大众还是爱看好看的脸，对帅哥美女更纵容。”
　　“步步要不要也试试露脸直播呢，反正你现在也没跟甜橙FM签约，说不定粉丝能更上一层楼。”
　　“我说你们没事吧，今天步步纯粹是无妄之灾，凭什么还要反过来要求步步啊，长得好很了不起吗？”
　　“姐妹别激动，我们爱的是步步的才华，步步长得一般也无所谓，大家都是在理智讨论。”
　　“那你说长得一般怎么吸粉啊，说不定又会被贺尘烟的粉丝追着嘲笑，我们可以拍拍屁股走了，步步怎么办？”
　　……
　　明照看着她们快要为了自己吵起来，突然开口承诺：“大家别伤心，早晚有一天，我会露脸直播的，希望那天大家都在。”
　　直播间安静了一会儿，大家突然更难受了。
　　“步步，别这样，不是逼你的意思。”
　　“没关系啊，贺尘烟是长得好看，但那又怎么样，不是所有人都只看脸的。”
　　“就是，世界上绝大多数是普通人啊，不用被她们激怒。”
　　“二十万粉已经很好了，我们不跟花枝招展的花瓶比。”
　　……
　　明照知道，他的粉丝已经默认他不露脸是因为长得普通，所以一方希望他不信命的拼一把，一方却怕长相与声音相差太大，滤镜破碎弄巧成拙。
　　他现在没办法露脸，只是不想将步履不停和明照关联起来。
　　贺尘烟一个百万UP，冲来的粉丝他尚且能应对，要是吸引来了小芹菜和回踩的黑粉，那网络暴力就会上升好几个量级，直面暴力的不只是他，还有喜欢他的人。
　　直播间的绝大多数人都会受到情绪冲击，轻则选择逃离，重则影响三次元生活。
　　他会露脸，但还不是现在，而是等他红到有能力保护粉丝那天。
　　不管是直播间的粉丝，还是微博上的月明珠。
　　【月明珠】是他自己取得名字，取自“沧海月明珠有泪”，沧海皎月，泣泪成珠。
　　每一个粉丝都很珍贵，他感谢所有热烈盛大的爱意。
　　谢沂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的脸，佯装生气：“自己受了委屈还想着安慰别人呢。”
　　明照其实不太痛，但还是下意识闭紧了眼。
　　谢沂得动作不快，而明照已经变得更敏锐了，但他并不躲，谢沂的声音和触碰让他更有安全感，他需要偷偷的从肢体接触中获得稳定心神的力量。
　　而轻微的痛感也在连绵不断的提醒他，这次遇到风波，他不再是一个人了，哥哥就在他身边。
　　明照一边揉着脸颊一边无辜道：“她们和我不一样。”
　　谢沂：“怎么不一样？”
　　明照看向谢沂，一本正经道：“她们是小女孩，我比她们都坚强。”
　　她们都是生活积极健康，没受过太多挫折，安心徜徉在小圈子里的小女孩。
　　甜橙FM更像是一片净土，在为了流量没有底线的网络世界，用声音给这些粉丝更大的自留地。
　　谢沂神情复杂，看着明照半晌没说话。
　　然后，他伸出手，深深叹息一声，摸了摸明照的脑袋：“你也是小孩儿，你不用比她们坚强。”
　　疼痛尚且能偷偷享受，但爱抚却让人不禁遐思。
　　明照感受着谢沂的抚摸，眼睑不自在地颤了颤，但目光却忍不住一直停留在谢沂身上。
　　怎么办呢，谢沂每次靠近他，他都有种背德的微妙感，而谢沂对这一切全然不知，还纯粹的把他当弟弟看待。
　　等有一天，谢沂知道他对自己哥哥有异样的反应，肯定会讨厌他了吧。
　　明照轻咳一声，扭开目光，红着耳根扯开话题：“现实中都很少有人愿意为了自己的错误道歉，更何况是在互联网上。类似今天的摩擦比比皆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发现处理已经很好了。不管贺尘烟的道歉是否阴阳怪气，但他至少承认擅自改编且出了道歉声明。”
　　按常理说，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虽然贺尘烟的粉丝不依不饶，但毕竟是少数人，那则道歉视频下面，已经吵成了一锅粥，但好歹算是有了交代。
　　要不是千灯河岸出面，恐怕贺尘烟理都不会理他一个小主播。
　　明照心中苦笑，这两年来，这个圈子里的现实和势利，他真是挺身滚刀板，体会的淋漓尽致。
　　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不管发生多大的事，都该休息了。
　　夜太深，谢沂已经不适合开车回去，只好留在公寓。
　　明照洗了澡，卸掉妆，身心俱疲的倒在床上，很快睡了过去。
　　今晚的同学聚会，官宣微博，歌曲维权，每一件都牵扯了他极大的精力，他实在是挺不住了。
　　谢沂看着明照入睡，轻轻带上了门。
　　他自己却并未休息，径直走进了书房。
　　本以为事情会这样结束，谁料第二天醒来，下午两点，Y站官方微博突然发了一段含糊不清的话。
　　【@Y站官方微博：下午好，一直以来，小Y都是剪刀手和翻唱歌手的家园，站内的剪辑和翻唱作品比比皆是，受到了很多网友的喜爱，但是绝大部分翻唱都是自娱自乐，UP主确实没有意识到一些原创并不愿意作品被二次传播，以后小Y也会规范这方面的问题，给大家提供更好的服务，捂脸~】
　　“？？？说的什么不明不白的？”
　　“好的哦小Y，相信你。”
　　“虽然不懂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翻唱和剪辑本来就是灰色地带自娱自乐啊，上纲上线的玩不玩得起？”
　　“额……说的好像是昨天闹很大的贺尘烟。”
　　“贺尘烟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未经原创许可翻唱了还是怎么，反正可能改了改词，唱的有点跑调？被原创撕了，道歉了。”
　　“无语……无论是谁我都要说，网友自娱自乐能不能不上纲上线啊，原创是谁？我手动拉黑。”
　　“粉丝气死了，烟烟本来唱了一首歌纪念死去的妈妈，但突然被人咬着撕抄袭和改编，其实就是翻唱啊。”
　　……
　　千灯河岸舆情部门看到Y站的微博，立刻上报给了明照直属经纪人贺锐。
　　贺锐当即召开内部会议，旁听的有谢沂和唐宁夏。
　　贺锐义愤填膺：“昨天我以为贺尘烟只是个自以为是的UP主，所以只让官博警告他删除道歉，但现在看来，对方背后应该有专业的公关团队。”
　　唐宁夏声音平淡，似乎这件事还不值得让他情绪波动：“能让Y站官博出来带节奏，当然不只是签约UP主那么简单。”
　　贺锐气地咬牙切齿：“真是用心险恶，对方公关模糊无版权改编和翻唱的边界，甚至捆绑剪辑圈，让剪刀手和翻唱歌手都对步履不停产生敌意，贺尘烟一个侵权的反倒成了受害者。”
　　唐宁夏心平气和说：“有法律意识的网友是少数，绝大部分人并没耐心了解真相，他们接收到的第一手消息往往会成为他们认定的事实，而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他们甚至会在了解真相后持续狡辩，这就是操纵舆论，危机公关的魅力。”
　　贺锐：“Y站和贺尘烟之间一定有比我们知道的更深的合作，所以才不惜赌上声誉为贺尘烟担保，我想办法找人渗透进Y站查一查。”
　　听贺锐的语气，明照落寞地垂下眼。
　　看来这件事短时间内结束不了。
　　当初注册步履不停这个账号，就是因为明照这个名字已经成了塌房艺人代名词，论坛里好几个娱乐组的禁词。
　　他想有个简单的，干净的小天地，一边练习唱歌，一边从痛苦的情绪中走出来。
　　结果现在，步履不停又被迫卷入风波。
　　谢沂强忍困意被拉进会议，听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他皱眉疑惑地问：“渗透什么，直接问Y站项目组不就好了。”
　　贺锐顿了顿，心说不愧是高高在上的大佬，口气真大。
　　但他也只能干巴巴地解释：“哈，谢总，您不知道，一般这种公司内部项目组都会签署保密协议，渗透都不一定能查到，更别说直接问了。”
　　除非Y站项目组长脑袋被挤了，才会告诉你他们跟贺尘烟有什么秘密合作。
　　谢沂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CM集团是Y站大股东，Y站有义务向董事会成员披露公司实情。”
　　贺锐满头问号：“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明照看着身边困出红血丝濒临暴躁的谢沂，眨巴眨巴眼。
　　谢沂：“CM集团姓谢。”


第19章 （二更）
　　CM集团很快帮谢沂了解了具体情况, 发过来一份简洁明了的报告。
　　贺尘烟的确和Y站有了深度合作。
　　柠檬台即将推出一款全新选秀综艺《面具之下》，据说会从全国挑选五十位极具个人特色的选手站到台前，通过高强度唱跳PK, 评出实力王者。
　　选秀综艺比比皆是，能够爆火的也就寥寥，两年前明照和秦凌参加的那个，已经算是非常成功的项目，推出了如日中天的偶像男团MJC。
　　现在，柠檬台总结经验, 推陈出新，经过一年半的打磨，打造出了《面具之下》。
　　《面具之下》主打神秘，实力, 悬念，刺激, 强调与观众深互动，深对视的概念，是选秀史上一次伟大的尝试。
　　其要求选手蒙面参加比赛，最初，观众只能通过选手的表演做出判断，选择自己心仪的选手打call。
　　这也是选秀颜值论与实力论的激烈碰撞，当所有人都是一张模糊的面具，实力是否会成为唯一决定因素？
　　《面具之下》采取残酷的淘汰制，共分为三个赛程，盲选, 对阵，揭晓。
　　盲选阶段, 选手唱跳表演，评委和全国观众进行投票，凭直觉将选手分为颜值组，实力组，兼具组，平平组。
　　对阵阶段，由选手按分组组成八支队伍，共同PK，选出一支最佳队伍和八位最佳个人，最佳队伍全员晋级，排名最后的队伍全员淘汰（最佳个人需进入待定区，通过观众投票决定是否能在揭晓赛程摘下面具），另外几支队伍，每队淘汰四人，被淘汰的选手将永远不会摘下面具，也无人知道他们的真实模样。
　　PK结束，评委与观众重新凭直觉投票。
　　同时，节目组将对所有选手的练习过程进行全程直播，观众可以以此判断，更换打call对象。
　　最后一个阶段【揭晓】，剩余选手将摘下面具，直面观众，进行最后对决，选出登上水晶王座的第一人。
　　而全国观众也将知道，自己一直追随的，是否是完全符合期待的偶像。
　　对观众来说，这是一场时间与金钱的豪赌，对选手来说，这是一次残酷的生存战。
　　揭开面具的那刻，是青云直上还是跌落云端，一切都是未知数。
　　目前《面具之下》仍在招商阶段，节目组也将邀请各领域企业高层现场观战，亲身感受节目的热度与流量，随时投入资金，加大赌注。
　　在节目进程中，观众也可以通过‘空投’与选手互动，可以给喜爱的选手空投奖励，也可以给讨厌的选手空投惩罚。
　　空投意味着要观众砸钱，而选手拒绝空投，则会扣除一部分通告费。
　　当然。
　　节目造势不小，宣传语义正辞严，但业内人士都知道，任何选秀综艺都是有剧本的。
　　《面具之下》也不例外。
　　既然选择蒙面为噱头，那在揭晓时刻，一定要让观众感受到空前的震惊与刺激。
　　一些选手会是盛世美颜，另一些选手会容貌丑陋。
　　支持盛世美颜的粉丝，将会有种中了大奖的意外之喜，而为容貌丑陋打投的粉丝，或许会憾然脱粉。
　　往往，盛世美颜会成为新一代的当红流量，身价飞涨。
　　所以资本会提前押宝几位选手，只等他们一遇风云便化龙，为自己带来巨大收益。
　　长相出众的贺尘烟，就是其中一位押宝对象，他将以本名陈彦参加比赛，最后揭晓时公布自己百万UP主的身份。
　　当然，为了不让贺尘烟在前两阶段被倒霉淘汰，资本安插的职业粉丝会理所应当的认出他，在比赛前期带动Y站粉丝努力为他打投。
　　为了日后的合作，Y站也不会任由贺尘烟背上抄袭的罪名，否则揭晓面具的那一刻，迎来的将不是惊喜，而是争议。
　　贺锐还没从CM集团是谢沂家的这件事中缓过神来。
　　他晕乎乎说：“这节目……我倒是听说过。”
　　他不仅听说过，他还为明照考虑过。
　　可是考虑了几天，他却没有提案。
　　其实这节目对明照很有好处。
　　明照身上仍有缠绕了两年的黑料，哪怕自己人知道是假的，但是吃瓜群众不信，也无济于事。
　　如果明照骤然频繁出现在公众面前，参与顶级的影视剧项目，必然会遭来巨大的恶感，再次陷入网暴漩涡。
　　千灯河岸是可以告，可却没有精力告所有人。
　　资本可以操控很多东西，却唯独不能玩弄人心。
　　当浪潮退去，艺人能否得到真正的尊重和认可，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业内流传一句话——
　　“小火靠捧，大火靠命，强捧遭天谴。”
　　《面具之下》的蒙面阶段可以给明照一个过渡，让大众重新认识他，接近他，改变对他的看法。
　　人都是感性的，一旦有了好感，就很容易接受澄清了。
　　可是......
　　贺锐刚要说话，却听明照轻声道：“这个节目的负责人，是当年选中我的柠檬台制片人。”
　　——“你脸漂亮，业务能打，我更倾向你。你找理由把秦凌甩掉，我们让你做主推，保证一年你就可以大红大紫。”
　　当年，密闭的练习室，制片人坐着，明照汗流浃背地站着。
　　汗滴顺着发尖滴落在地板，练习室相对的两面镜子中，映出无数个他僵硬的身影，空气里满是浓郁香水气，他只感觉眩晕。
　　制片人冷静的表情和漠然的神态，明照到现在都记忆深刻。
　　他知道他的拒绝意味着得罪，但他还是那么做了。
　　时隔两年，制片人已经成了柠檬台的高层，推出过数个脍炙人口的综艺节目。
　　术业有专攻，千灯河岸的影视剧资源一骑绝尘，柠檬台的综艺团队也是无出其右。
　　贺锐尴尬地笑了两声：“哈这……这真是巧啊。”
　　唐宁夏云淡风轻地补了一刀：“柠檬台啊，记得我们刚因为拒绝了刘欣畅而得罪柠檬台总制片。”
　　贺锐：“……”
　　明照轻叹一声：“我猜，Y站押宝贺尘烟，除了他外表好看，粉丝量大，还因为他是音乐学院毕业，有一定基础，可以宣传容貌与实力并存，很有可能打造成顶级流量。”
　　栽过一次跟头，经历了巨大的人生起伏，他反倒能看清很多事，也理解了行业的运行规律。
　　其实秦凌也只是柠檬台的试验品。
　　秦凌当初考入中京戏剧学院，跟其中一位考官关系匪浅。
　　他并没有特别突出的才艺，甚至四肢僵硬，唱歌跑调，就连表演，也只学了两年皮毛。
　　但秦凌身高不错，身材不错，很懂如何吸引粉丝注意。
　　柠檬台选择秦凌，也是想知道，是否可以通过运作让实力有瑕疵的艺人火起来，并持续火很长一段时间。
　　他们成功了。
　　而贺尘烟更像是高配版的秦凌，因为混血的基因，他的身高更高，身材更好，而且常年在网络直播，他比秦凌更加懂得如何讨好粉丝。
　　柠檬台已经不满足于两年前小火的秦凌，面对逐渐沉静如一潭死水的娱乐业，他们想打造出新的顶级流量。
　　一呼百应，众星捧月，踏着流量与金钱的台阶，走上动辄牵动千万人心的高度。
　　谢沂突然道：“你不也是？”
　　明照怔忪：“什么？”
　　谢沂看着他：“你不也是容貌与实力并存。”
　　明照哑然，耳根有些红。
　　谢沂看他害羞，心里一软，温声问：“想去吗？”
　　明照眼睑颤抖，闭紧唇，沉默。
　　谢沂勾唇轻笑：“别怕，你想不想去？”
　　明照终于垂下眼，忍不住将手搭在谢沂的手背，用力攥了一下。
　　就像小时候，谢沂带他打篮球，两人在运动之前，会自然地做个手心手背相碰的动作。
　　他想去。
　　这是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
　　只需要一个舞台，只要给他机会，哪怕是遮着脸，他也有底气逆风翻盘。
　　秦凌之所以处处打压他，背后陷害他，是因为秦凌知道，他才是容貌与实力并存的那个，一旦让他顺利出道，他们之间将会是霄壤之别。
　　谢沂手背一翻，轻轻擦过明照的掌心，与他虎口相交，握住他温热汗湿的手掌：“不用有心理负担，利益才是永恒的联盟，没人会因为记恨放弃赚钱的机会，柠檬台也一样。”
　　明照被他握住，瞬间松了力道。
　　他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将手缩了回来。
　　他好像，再也回不到小时候崇拜哥哥的心态了。
　　谢沂手指擦过他掌心的时候，酥麻的感觉沿着掌纹一路蔓延，无法控制。
　　贺锐弱弱道：“这倒是，但……”
　　他犹犹豫豫，不知该从何说起。
　　唐宁夏比贺锐要无情的多，他心里，更多是斟酌损益：“这节目不错，还有贺尘烟参加，那就让明照以步履不停的身份参赛，反正有争议才有热度，既然对方粉丝说了，我们是踩着贺尘烟炒作，那就如他们所愿，将贺尘烟当做踏板。柠檬台流量至上，不会拒绝的。”
　　贺锐苦哈哈：“都好说，但我觉得……”
　　唐宁夏：“真是惯得Y站某些项目组阳奉阴违那一套，我说谢太子爷，CM集团投资部做甩手掌柜太久了，雷都扔到自己家门口了。”
　　谢沂冷冷道：“知道了。”
　　CM集团已经去和焦头烂额的Y站项目组沟通了。
　　贺锐终于鼓起勇气，不得不打断谢沂和唐宁夏的谈话：“各位各位，我说一句。这节目很好，而且以我的经验评估，大概率会火，但我没把这个做成提案，因为节目邀请的其中一位评委，是秦凌。明照老师，时隔两年，一个是评委，一个是选手，你要好好想想，自己真的能接受吗？”
　　声音沿着扬声器传出，空气中的细小灰尘被振动吹得四散奔逃。
　　天光渐暗，夜晚已至，但燥热的温度却没半点安宁，只有电脑屏幕上的桌宠全无忧愁，摸摸圆滚滚的肚皮，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这就是贺锐最终否决了提案的原因。
　　因为他代入自己，觉得根本无法接受。
　　一个陷害前男友，鸠占鹊巢的凶手，一个靠营销上位，唱跳皆废的花瓶，却可以坐在评委席，言之凿凿地点评明照的表演。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贺锐自认已经是非常滑头现实的经纪人了，但他仍然无法接受，自己手下的艺人受到这样的侮辱。
　　唐宁夏也沉默了。
　　逆风翻盘的道路有很多，《面具之下》不是唯一的一条，的确没有必要，让明照受此侮辱。
　　他大脑中已经不自觉的开始思索其他的方式，甚至是一些不能言说的手段。
　　谢沂却不像贺锐反应那么大。
　　书房的窗户开着，窗外有雾气氤氲，夜灯闪烁，夏虫啼鸣，交杂的声音和画面，打破了凝固窒息的空气，也吹起明照柔软的发梢。
　　谢沂并不急，他在等明照开口，因为他知道明照的回答。
　　明照是，能一次次从悬崖底往上爬的人。
　　如果明照畏惧风霜摧折，只愿缩在安全区，也不会成为他念念不忘的人。
　　果然，明照笑了笑，他轻抚着耳麦，喉结一滚：“我为什么不能接受？选秀节目中，不管是选手还是评委，都是观众审视的对象，观众自己掌握自己的偏爱，谁也无法阻碍。秦凌之所以恐惧我，狠心陷害我，是因为他知道，哪怕我让他一子，他也赢不了这盘棋。”
　　所以，哪怕他遮着面，秦凌也只会是他的手下败将，而评委的身份，会让秦凌跌的更重。
　　唐宁夏挑了挑眉，眼中难得露出惊讶的神色。
　　虽然谢沂说他弟弟小时候嚣张过，但唐宁夏见识到的明照始终是温和的，隐忍的，他觉得明照身上始终萦绕着一种脆弱感，仿佛被摔碎过，却没粘合好。
　　但今天，他突然感受到了那种’嚣张‘，那种面对自己热爱的事业时，无法形容的强大和坚定。
　　唐宁夏心中欣赏，但从不表露，反而冷静说：“距离《乌鸦》筹备完成还有六个月，反派确实找了洛世延，男主也确实是给你留的。你还有六个月的时间，让《乌鸦》变成真正的顶级资源。”
　　明照睫毛抖动一下，郑重道：“好。”
　　唐宁夏微微一笑。
　　与此同时，Y站官方微博又硬着头皮发了一条微博——
　　【@Y站官方微博：小伙伴们，Y站的视频经常会被无授权转载到其他平台，甚至不标注CR，擅自改编，创作者维权艰难。小Y呼吁大家，尊重版权，不要随意搬运平台的原创作品。作品是创作者的心血，大大们为爱发电，需要我们一起守护呀~】
　　“……你尴尬吗？所以你们家贺尘烟可以搬运二改人家的原创，但轮到你们平台被侵权了，你就尊重版权了是吗？”
　　“短短一天，Y站反复横跳，蛇皮走位，果然是著名的不要逼脸。”
　　“笑死，人家搬运你家视频怎么不是翻唱，不是灰色地带，不是给网友活路了呢？”
　　“救命……哈哈哈笑死了，Y站找点上过大学的皮下吧。”
　　“这是给贺尘烟捅刀吗？”
　　“抱走烟烟，支持尊重版权，但也不该矫枉过正，压缩创作空间。”
　　“……粉丝没事吧，人家没告你都是给你家烟烟脸了，不就是觉得自己红，不问自取也有粉丝和官微洗白嘛。”
　　“能不能不要牵扯烟烟啊，烟烟是为了纪念去世的妈妈，翻唱音乐，又没有盈利，能一样吗？”
　　“啊对对对，投币八万都是给我的，不算盈利。”
　　“跟看笑话一样，对贺尘烟没意见，长得确实不错，但是少点骚操作，少整虐粉吧，老老实实道歉大家也没揪着不放啊。”
　　“话说我凑热闹去听了原曲，比贺尘烟的强多了哈哈，而且贺尘烟说改编，其实跟照抄大差不差。”
　　……
　　贺尘烟在Y站评论区翻车后，灰头土脸地开启了微博一键防护。


第20章 
　　贺尘烟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他刷遍Y站官博评论区里对自己的冷嘲热讽, 转头气急败坏地找到跟自己谈合作的Y站项目组长，将Y站官方微博一甩：“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删除对我不好的评论？”
　　之前明明商量好了, 由Y站出来帮他站队，尽量模糊无版权改编，往翻唱无知上带节奏。
　　反正他的视频都删了，绝大多数人都没听到他在视频里说的改编，网民就是这样，主流节奏怎么带他们就怎么信。
　　步履不停一个小网站的小主播, 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就算有千灯河岸帮忙声明维权，但他歉也道了，惨也卖了，再揪着不放, 就是大公司仗势欺人了。
　　项目组长的脾气比贺尘烟还大，他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还不等贺尘烟说话，就忍不住破口大骂：“既然知道自己跟Y站有合作，录制之前作什么妖？真以为进了娱乐圈也能卖卖脸就吸粉？清醒点吧！你的脸也就在普通人里还算凑合，娱乐圈比你好看的有的是！无版权改编人家原创，还惹了千灯河岸，没事儿吧你！”
　　自从在Y站有了人气后，合作方对他都是客客气气，听之任之的。
　　这还是第一次，他被人当孙子骂。
　　贺尘烟被骂得脸红脖子粗，忍不住撒泼：“不管怎么说, 我们是合作关系，Y站不帮我就算了, 火上浇油就过分了吧！我这些年也没少给Y站赚钱吧！”
　　项目组长翻了个白眼：“跟我有个屁关系！我只是N多个项目组长当中的一个，明确告诉你，这件事有高层不满意，觉得你龌龊，连带着我也被扣了年终奖！都是你搞出来的破事儿！滚！”
　　贺尘烟惊了，他没想到，一件小小的网络争端，居然还牵扯到了Y站董事会。
　　贺尘烟声音一下软了下来，心虚问：“难不成步履不停还有董事会的背景？”
　　项目组长：“想什么呢，人家正经科技公司，还不是嫌弃Y站为了你这点破事站队太low。”
　　贺尘烟稍稍放心，原本他是带着气来的，可让项目组长一吼，他又开始心虚气短，生怕Y站不押宝他了。
　　他转而讨好道：“您也别生气，现在这点嘲算什么，等我出道火了，会有更多粉丝帮我解释的。”
　　项目组长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怒火。
　　虽然贺尘烟有些狂妄，还捅了篓子，但他仍然没打算放弃贺尘烟。
　　贺尘烟的条件确实不错，还有一定的粉丝基础，投资他性价比最高。
　　但项目组长还是忍不住泼冷水：“先别想那么远，你还不一定能到揭晓那一步。”
　　贺尘烟根本不担心：“Y站可是《面具之下》赞助商，我当然能走到那一步。”
　　项目组长冷笑：“别沾沾自喜了，现在Y站是两个赞助商之一，可《面具之下》还在招商，赞助商变多了，每家的权力就都被稀释了。”
　　况且。
　　项目组长有些话没说，Y站押宝的，可不止贺尘烟一个人，一旦贺尘烟在节目中表现的不好，他们可以立刻调整计划，转而力捧别人。
　　贺尘烟，也不过是个随时可以替代的赚钱工具罢了。
　　-
　　暴雨刚过，天际出现一道巨大的彩虹，站在CM集团顶楼办公室里，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彩虹周围氤氲的水汽。
　　姜亚茹立刻拍了张照片，随后一转身，用双手环住谢闻卓的脖子，兴奋道：“老谢，我觉得自己好像站在彩虹上！”
　　谢闻卓敷衍地拍了拍她的背：“行行行，你先出去，我跟我儿子聊聊。”
　　姜亚茹有些扫兴，但又不能发作，她转头看了谢沂一眼，温柔一笑：“好吧，那你和阿沂先忙。”
　　姜亚茹曾经是谢闻卓的秘书，谢闻卓和明婉迎没离婚时她就在了，现在她和谢闻卓确立了恋爱关系，就也从CM集团辞职了。
　　她算是亲眼目睹了谢闻卓和明婉迎如何从坠入爱河到分道扬镳，所以她总结经验，学习谢闻卓喜欢的，不做谢闻卓讨厌的，成功走到了今天。
　　谢沂靠坐在楠木沙发上，随意把玩着价值三十万的俩核桃，对眼前搂搂抱抱的戏码视若无睹，不厌恶，不喜欢，就像看着两个陌生人，格外平静。
　　姜亚茹叫他的名字，他也根本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等姜亚茹离开，谢沂才将谢闻卓收藏的核桃随手扔到盒子里，一抬眼，看向谢闻卓，公事公办：“我打算以CM集团的名义赞助一个综艺节目，钱不用你出，风险我自己承担。”
　　谢闻卓摆了摆手，刻意忽略让他心惊肉跳的宝贝核桃，从办公桌上捞起姜亚茹给他泡的凉茶，喝了一口，才颇有些无奈的看向谢沂：“先不说这些，我和你姜阿姨要结婚了，你怎么也该对人家态度好点，你都认识她那么多年了，怎么一回国就摆脸子。”
　　该说的话还得说，虽然谢闻卓也并不在意谢沂看不看得上姜亚茹。
　　这和他当初好言求着谢沂亲近明婉迎母子不一样，谢闻卓早就没有处理家庭关系的耐心了。
　　谢沂扯唇一笑，似乎觉得谢闻卓的话万分可笑。
　　他将手臂搭在楠木扶手，按亮手机屏幕扫了眼时间，然后才一叩手，淡声道：“如果你需要，唐宁夏会给你一份投资企划书，不过具体内容还是我们负责，你不用参与，更不用操心，如果获得收益，我会分给CM集团百分之十。或许你不在意，但是聊表心意。”
　　他甚至都没有反驳谢闻卓的话，而是直接交代投资内容，在他眼里，就连反驳自己没有摆脸子都是浪费时间。
　　谢闻卓叹气，对谢沂没有半点亲情的反应颇为无奈：“你为什么非得跟我划清界限，等我退了，CM集团不还是你的？”
　　以前谢闻卓绝不会说一定要把资产留给谢沂，甚至他还想过，再要几个孩子，跟谢沂分一分，这样谢沂就会多重视他一点。
　　当初他背叛明婉迎，也是因为明婉迎为了明照，不愿意再生。
　　谢闻卓一边舍不得明婉迎的温柔美丽，一边又想多留几个后代，随着年龄的增大，他越想越魔障，所以才忍不住犯了错误。
　　但不知是不是他太混账，老天惩罚他，和明婉迎离婚后他也一直都没要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就只有谢沂一个儿子。
　　现在他年纪大了，也就不想那么多了，收了心，反倒对谢沂更重视了。
　　他几次要求伊兹让谢沂回国，伊兹都视若无睹，他都有些心灰意冷了，没想到谢沂主动回来了。
　　谢沂闻言，静静看着谢闻卓。
　　他来谈工作，可是谢闻卓只想跟他谈感情。
　　谢沂干脆站起身来，走到谢闻卓面前，微微垂眸，看向谢闻卓布满细纹的脸：“希望你明白，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妈的家族企业，已经让我分身乏术了。”
　　谢闻卓笑着摇头，显然不信谢沂的说辞：“既然分身乏术，你怎么有功夫在国内开个影视公司呢？”
　　谢沂突然回国，谢闻卓当然关心。
　　派人私下探查，才知道千灯河岸，唐宁夏和谢沂之前的关系，继而联系到明照。
　　谢沂回国并不是为了他这位老父亲，而是为了明婉迎的儿子。
　　谢沂微微侧头，面露疑惑：“您难道不懂，男人再忙也有时间放在在意的人身上？”
　　谢闻卓被噎了一下，脸一红一白。
　　谢沂这意思，就是他这个父亲不是值得在意的人，没有血缘关系的明照才是。
　　谢闻卓敏感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虽然我也觉得明照这孩子不错，但你清醒一点，他已经跟我们家没关系了，你也不是他哥哥了。你要是真有那么多泛滥的兄弟情，姜阿姨家的小宝年纪小，身体也不太好，你可以多关心关心他。”
　　谢沂微微扬起下巴，俯视谢闻卓，半分不留情面，嗤笑一声：“年纪小身体不好关我什么事，什么人也配跟明照比。”
　　谢闻卓气的深吸了几口气，吸的脑袋直发晕，眼前冒金星，他缓了一会儿，血压才降下去，于是伸手指着谢沂，想发脾气又怕把好不容易回来的儿子气回伊兹身边，只得压抑怒火：“你……当初我跟明婉迎结婚，你不是也不喜欢明照？等见了姜阿姨家的小宝，看到他礼貌懂事，你就会喜欢了。”
　　谢沂反问：“谁说我当初不喜欢明照？”
　　谢闻卓怔住。
　　时隔多年，谢沂也不觉得丢脸，谈起七年前的事，他反倒能直白坦荡：“我毕竟是你亲生的，你都能对着明婉迎神魂颠倒，我怎么可能讨厌跟明婉迎如出一辙的明照？我只是，当时不想承认。”
　　第一次见面，明照才十三岁，怯生生的，似乎有点怕他，躲在明婉迎身后，但圆溜溜的眼睛却像扫描仪一样，一直在他身上打量。
　　明照没有端详未来的父亲谢闻卓，反倒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谢沂并不觉得不自在，相反，他发现自己对明照生不起厌恶。
　　明照有双得天独厚的漂亮眼睛，小时候没长开，比现在要更圆更黑一点，仿佛饱满圆润的黑加仑葡萄，灯光落在他眼中，都像是被吸去了光彩。
　　谢沂突然生出种微妙的感觉，被这双眼睛注视，探究，装满，会让人有种无法言喻的优越感。
　　一整个屋子的人，明照就只看向他。
　　他静静等着明照靠近。
　　明照被明婉迎推搡出来，跟哥哥打招呼。
　　明照凝着眉，迫不得已，慢慢走过来，脚下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走到谢沂面前，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
　　谢沂没动，他那时正在叛逆期，恶劣地欣赏着明照的忐忑，他知道，自己冷着脸的模样挺吓人的。
　　明照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去拉谢沂的手指。
　　他体热，一紧张掌心就容易出汗，拉住谢沂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手里汗津津的。
　　他有些羞愧，怕谢沂嫌弃他，但又忍不住期待谢沂可以因为他的听话乖巧对他友好。
　　他所有情绪都印在脸上，被谢沂看在眼里。
　　谢沂觉得好笑，却还是没有反应。
　　明照只好用软绵绵的小声叫他：“哥哥。”
　　虽然后来才知道，明照的个性根本不像第一次表现的那么软，但当时，谢沂只觉得被捏的手指酥麻麻的。
　　明照的掌心就和声音一样，软绵绵，仿佛一吓就要碎了。
　　所以他故意说：“演什么兄友弟恭呢。”
　　明照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似乎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说演。
　　谢沂还想再逗弄他，谢闻卓就出来打圆场了。
　　和现在对姜阿姨家小宝的说辞一样，弟弟年纪小，安静不爱闹事，你多照顾弟弟。
　　谢闻卓完全不会跟下一代沟通，这种道德绑架式的语气，只会让谢沂逆反。
　　如果对别人，谢沂早就翻脸了，但看着明照的眼睛，他愣是没反驳谢闻卓的话。
　　大楼窗外的彩虹渐渐散了，地面积攒的雨水在高温天气下快速蒸发。
　　室内空调孜孜不倦的运作着，室外机嗡嗡作响。
　　谢闻卓最讨厌谢沂掀他老底，他当初确实对明婉迎神魂颠倒，穷追不舍。
　　他一直是个十分现实的商人，和女人在一起，也会把财产盯得死死的。
　　但明婉迎是第一个让他头脑一热，恨不得将自己拥有的全部都送出去的女人。
　　那时候他才知道，他以前总是嘲笑老树开花的朋友被花眯眼，其实只是因为自己没遇到太喜欢的人。
　　但是，这些都过去了。
　　谢闻卓：“你可要想清楚，你是我儿子，明照恨我也会恨你，你为他筹谋这么多，说不定都换不来一句感谢。”
　　谢沂终于不耐烦了。
　　“不说了，就是来通知你一声。”
　　谢闻卓憋气：“你……”
　　他又不能不同意。
　　当初谢闻卓只是个留学去国外的普通大学生，多亏贵族小公主伊兹年轻恋爱脑，一头热的反抗家族，非要跟他结婚。
　　娶了伊兹，谢闻卓扶摇直上，人生彻底改变了。
　　哪怕后来日久爱弛，谢闻卓与伊兹离婚，伊兹对他也十分够意思。
　　CM集团发家，其实都靠伊兹家族提供的帮助，就连如今，伊兹在CM集团的影响力还没彻底剥离。
　　现在伊兹把一切都交给了谢沂，换句话说，谢沂继承了伊兹在CM集团的影响力。
　　这也是为什么，伊兹把谢沂留在身边这么久，却根本不在意CM集团的资产被人抢走。
　　当然这些辛秘，就连跟随伊兹多年的唐宁夏都不知道。
　　-
　　唐宁夏的工作效率很高，有了谢沂的许可，他投钱更是无所顾忌。
　　十天后，《面具之下》的赞助商名单上，多了CM集团的名字，不仅如此，CM集团还将Y站和悠悠食品的名字挤到了后面，堂而皇之的占据了第一。
　　如果不是柠檬台自己就是冠名商，唐宁夏甚至想把冠名都谈下来。
　　要是能谈下冠名，他转头就会将秦凌踢出节目组。
　　与此同时，步履不停四个字悄然出现在选手名单上。
　　《面具之下》的五十人虽然不能暴露真实身份，但他们都有各自独特的标签。
　　【常青藤高校毕业生】
　　【退役运动员】
　　【金歌手奖获得者】
　　【国外剧团演出经历】
　　【曾发布三张专辑】
　　【举办过个人演唱会】
　　【十年练习生经历】
　　……
　　而步履不停的名字后面，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原创歌手】。
　　可如此敷衍的标签，却在公布名单后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度。
　　当然，这关注度多亏了贺尘烟。
　　【@面具之下综艺：小面携五十位选手与大家见面啦，悄悄告诉大家，选手当中有很多了不起的大神哦，小面看到他们的真面目，实在是激动的嗷嗷叫，让我们一起期待不久之后的节目吧！】
　　“我看到了谁？步履不停？”
　　“步履不停是谁啊？”
　　“前段时候被Y站贺尘烟抄袭的那个，没想到也参加综艺了。”
　　“被贺尘烟抄袭，牛逼啊，是不是实力很强？”
　　“不知道，但是贺尘烟粉说这人长得丑，不敢当面对线，所以才来参加这种蒙面综艺。”
　　“可是不是没见过吗，为啥说人丑啊。”
　　“没追过选秀？实力强的往往都不太美啊，能靠脸吃饭谁还玩命练习啊。”
　　“长得丑也没事，反正粉丝都能找补，等步履不停比贺尘烟红了，那就是哥哥高级脸，电影脸，可塑性强。”
　　“哈哈哈贺尘烟有没有危机感啊，莫欺少年糊。”
　　“额……不能这么说吧，贺尘烟也才二十五岁。”
　　“步履不停二十二哈哈哈。”
　　……
　　贺尘烟看到官宣消息时，正在下楼梯。
　　他瞄到评论，差点一脚蹬空从楼梯上滚下去。
　　步履不停居然也报名参加《面具之下》了？！
　　贺尘烟只觉得血压飙升，脑袋一阵阵发胀。
　　现在他无比确信，步履不停莫名其妙维权，就是为了捆绑他炒作，给综艺造势。
　　他果然被人套路了，人家借着他在观众里有了姓名，而他为了遵守节目组的要求，还不能透露陈彦就是贺尘烟！
　　贺尘烟经纪人轻蔑地瞥了一眼步履不停的名字，安抚道：“不用生气，一个小虾米也不怕把自己炒糊了，没本事的人才走这种歪门邪道。”
　　贺尘烟余怒未消，瞪着眼，暴躁地抓了抓头发：“他跟我一个节目！我受不了跟他上一个节目！这都什么垃圾玩意儿，二十万粉的nbcs，跟我一起比赛！”
　　经纪人拍了拍他的背，森笑道：“一个节目不是正好报复他，你粉丝那么多，又有资本力捧，你怕什么，到时候粉丝就能把他网暴到抑郁。”
　　贺尘烟脸色发青，并不觉得被安慰：“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改他的歌，因为他写的确实好听，这人还是有些实力的。”
　　经纪人不屑一顾：“蒙面选秀也是选秀，秀粉都是看脸的，他实力再强，最后也不过是高开低走，无人在意，最后大家象征性的反思一下，实力强的凭什么不能出道，完事儿。”
　　贺尘烟的脸色这次好一些，他哼了一声：“反正七月底录制第一期，到时候我就能看到他长得有多丑了。”
　　经纪人满意一笑：“到时候我们买点营销号，把他长得丑的消息提前放出来，轻松截爆。”
　　贺尘烟敏感道：“爆个屁，他也能爆？”
　　经纪人轻轻打自己的嘴：“呸呸呸，我就那么一说。”
　　自这天起，贺尘烟就天天等着上岛录制的消息。
　　《面具之下》的录制地点定在涠灵岛。
　　涠灵岛与陆地并不相连，平时游客上岛，也要乘坐两个小时的轮船。
　　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节目特殊，要全方位防止私生代拍入侵。
　　不然谁都不能保证，选手不会不小心摘掉面具，被拍到脸，提前曝光。
　　计划是七月二十六日，全体选手登岛。
　　明照提前打包了两个行李箱的生活用品。
　　其实也不用那么多，岛上虽然荒凉，但超市还是有的，实在缺什么，节目组也会提供帮助。
　　但谢沂很不满意。
　　如果时间允许，他甚至想给明照在岛上建个别墅装物资。
　　明照蹲在地上，将箱子锁好，仰头看向谢沂：“我明天就坐飞机走了，你也可以回来住了。”
　　谢沂倚靠在墙边，垂眸和明照对视，心里莫名有些不痛快。
　　分明明照在家的时候，他自己常常出去住，但现在明照要离开，他却想把人按在身边。
　　谢沂问：“什么叫我可以回来住了，这不是我家？”
　　明照垂眸，在谢沂的角度看，浓密纤长的睫毛一览无余。
　　明照嘟囔：“我就那么一说。”
　　谢沂却突然不依不饶起来，他用肩膀一撞墙壁，站直身子，向前两步，走到明照身前，轻轻踢踢明照的鞋尖：“离家三个月，想不想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只是意识到明照要离开很久，就想逗弄一下，给明照加深下印象。
　　明照缓缓抬起头，谢沂离得太近，他需得使劲仰着脖子才能看清谢沂的表情。
　　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话，让明照倏地脸红。
　　他努力木着脸推开谢沂的腿，向后踉跄想要站起来，嘴里不服输的囔道：“七年没见我也不想。”
　　谢沂却突然向前逼近，在明照反应不及差点向后跌到时，一把按住了明照的腰：“那电梯里我不理你为什么生气？”
　　这下明照的脸彻底红了。
　　他单手扶着墙站稳身子，瞪着眼睛：“谢，沂！”
　　其实他很聪明，讨了个巧，语气看似是气愤，但其实也算是回答了谢沂的问题。
　　明照的皮肤很烫，腰却很柔韧，身体紧张肌肉绷紧，能感受到这具清瘦的身体下扎实的身体素质。
　　谢沂一边琢磨一边忍不住揉了一把。
　　小腰，也就一巴掌宽，他几乎按住了明照左右两边的腰窝。
　　他几乎能想象到，这腰挂着修身的舞台服，随着音乐的鼓点律动，时不时被迫撩起，若隐若现。
　　当明星非得这样吗？
　　这样，妩媚勾人。
　　明照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谢沂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又开始走畜生路，于是赶紧掐死邪念，慢悠悠向后撤一步，给明照更大的空间。
　　明照长出一口气。
　　谢沂再靠近一点，再胡闹一点，他就要瞒不住自己的秘密了。
　　谢沂：“录制的时候，我会以CM集团代表的身份去现场观看。”
　　明照蹙眉，忍不住道：“那不就是经常会见？”
　　所以有什么可想的？
　　谢沂挑眉：“我又不是总有时间去，怎么，明少爷原本认为我每次录制都不会缺席？”
　　“……”明照扭开脸，拎着箱子往玄关走，“随便。”


第21章 
　　涠灵岛常年多雨, 绵绵细雨中带着海水腥咸气，海鸥在雨雾里颠簸起伏。
　　岛上些许道路碎石滚滚，被雨水一泡, 满是泥泞，每个刚到的选手都一边擦着行李箱上的泥点一边抱怨。
　　抱怨传到柠檬台制片办公室，宁衾不屑一顾，毒舌道：“废物开会。”
　　虽然节目团队已经尽心尽力挑选，但选出来的五十人没几个能入宁衾的眼。
　　此刻，她正捏着一份档案资料, 目光复杂。
　　薄薄一张A4纸的资料，已经被她捏的发软发皱，但她仍然盯着上面的几行字出神。
　　【步履不停】
　　本名：明照
　　年龄：22
　　学校：中京戏剧学院
　　公司：千灯河岸
　　履历：无
　　柠檬台综艺团队有权查看所有选手的详细信息，以便及时调整剧本, 让节目更有观赏性。
　　是他。
　　宁衾从来没忘过。
　　身为选手，他最耀眼的履历该是MJC男团选拔, 他是总排名第一，他拥有十万打投活粉，他登上过十六次热搜第一，他差点在比赛结果出来之前，接到八个国民品牌的代言，甚至还有一张个人专辑，一台以他为绝对主角的演唱会在排队，递给他的偶像剧本子也成沓成沓地堆在了宁衾办公室。
　　这该是一个艺人的绝对高光，也是无数娱乐圈老人梦寐以求的巅峰。
　　然后一切如梦幻泡影，烟消云散了。
　　宁衾深吸一口气。
　　兜兜转转, 两年过去了，他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助理没有察觉到宁衾的情绪变化, 反而调笑道：“都是废物还不完了，您可指望着这节目更上一层楼呢。”
　　宁衾为柠檬台做出过数档爆火综艺，是业内鼎鼎大名的制片人，可两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坐上总制片的位置。
　　因为她是草根出身，毫无背景，而刘一媛树大根深，站着位置不干活，参与的项目无一例外全都扑了，还一心针对宁衾，到处使绊子。
　　这次上岛前，台长偷偷找到宁衾，承诺只要《面具之下》成功，就把总制片的位置给她。
　　所以，宁衾万分尽心，势在必得。
　　可她深知，选秀节目最重要的是人。
　　节目环节再精彩，再别具一格，也只能让观众看个乐呵，看完就忘。
　　想要拥有一颦一笑便拉扯万千情绪，举手投足就让人脸红心跳的顶级流量，得看命。
　　她曾经找到过那么一个人，只差一步，她就能捧他出道。
　　现在，命运又将他送了回来。
　　宁衾嗤笑，轻轻将明照的信息表放下，用订书器压平褶皱，淡淡道：“能让我指望的，也没几个人。”
　　助理：“我看这次好多选手的履历都不错的，很多都有过五年以上的练习经历。”
　　宁衾摇头，目光平视前方的演播厅，偌大的演播厅此刻一片黑暗，巨大的舞台悄无声息，环形的观众席也空无一人。
　　而这里，就是造梦的地方，无数梦想在这里腾飞和碾碎，它无比残忍，也无比神圣。
　　高高的水晶王座是那么遥不可及，远远望着，甚至看不清它的轮廓。
　　绝大部分人都无法亲近它触碰它，它只等待一人，除了那个人，没人值得。
　　宁衾：“能不能火跟履历无关，要是履历丰富多彩还没火，不是更可怕，那说明天生就没有这个命。反观有的人，可以火一次，再火一次。”
　　“啊……再火一次不是意味着之前糊了？”助理不解地摸摸鼻子。
　　她总觉得，宁制片的工作能力无可非议，只是太过现实冷血了，把他人命运看做一个个数据，用来总结经验，推陈出新。
　　宁衾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反问道：“其他三个评委都到了，秦凌什么时候到？”
　　助理翻出手机看了看聊天记录：“秦老师宣传说，结束工作后会尽快。”
　　宁衾皱眉：“他还有什么工作？”
　　助理：“他宣传说是广告拍摄。”
　　宁衾冷笑：“我给他打个电话。”
　　另一边，秦凌懒洋洋躺在位于京郊的湖边别墅里。
　　宣传给他剥着葡萄皮。
　　宣传：“秦哥，《面具之下》节目组催咱们赶紧过去呢，说是其他三个评委已经到了。”
　　秦凌看着电影，用牙签插起宣传剥好的葡萄，塞进嘴里，漫不经心问：“番位上他们松口了吗？”
　　宣传苦哈哈摇头：“没，说是宁制片不同意。”
　　秦凌听闻，猛地把牙签一甩，暴躁道：“我这么低价接了《面具之下》够顾念旧情了吧，谁不知道她想找个流量带收视率，既然这节目是靠我就得给我一番，那几个过气的老东西凭什么排我前面？”
　　宣传只得安慰：“一番当然是最好的，更能体现咱们的身份，但那三个评委是老前辈，而且这节目确实有火的潜质，也能给咱带带流量，新造个导师人设，算是共赢。”
　　“我不管，从出道我就没拿过二番，宁衾不同意让她加价！”秦凌猛地一踢桌子，手机一震，从桌面上滚了下去。
　　宣传：“哥，手机响了。”
　　秦凌低头一看，正是宁衾。
　　他等着手机铃声响了四声，才慢悠悠地接起来。
　　“喂，宁姐，我这忙工作呢，有什么事吗？”
　　宁衾不跟他虚与委蛇，开门见山道：“秦凌，节目录制之前，评委要开会，你再不来，让几位前辈等你吗？”
　　秦凌阴阳怪气道：“啊这……可我这工作真多啊，前辈们没有工作吗？录制之前我肯定会赶到的，放心吧。”
　　宁衾笑笑：“我当然放心，我想你也不会那么幼稚，拿不到一番就搞个压轴出场，毕竟MJC已经不是两年前了，你说呢？”
　　秦凌暗自磨牙。
　　限定团，出道即巅峰，然后就是人气不断下滑，热度持续降低。
　　等投入和产出比达到一个临界值，公司无法取得收益时，组合就会解散，无人关心命运。
　　所以影视公司做限定团，赚的就是快钱，毕竟偶像更新迭代太快，新人层出不穷。
　　MJC之所以能坚持两年，也是因为起点高，粉丝基数大，但早晚有一天，会归于平淡的。
　　其实现在，秦凌的代言已经不是那么好谈了。
　　他不肯降价，但是粉丝购买力已经远不如两年前，品牌方不是冤大头，很多人干脆放弃他，找一个性价比更高的糊咖。
　　秦凌强忍怒火，尽量心平气和道：“宁姐，有句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宁衾幽幽道：“秦凌，我还听说过一句话，风水轮流转，天道有轮回，谁能说得准，是不是今年呢。”
　　宁衾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秦凌看着扬声器中传来的嘟嘟声，心中郁结，猛地一甩手，将手机摔了出去。
　　手机撞到阳台的栏杆上，发出“砰”的一声，然后踉跄跌在院前泳池里。
　　宣传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默默打给助理，再为秦凌买一个新手机。
　　秦凌在外是阳光憨厚的正能量偶像，但私底下，他脾气很差，抽烟很凶。
　　因为连年数据下滑，粉丝流失，他的精神压力很大。
　　两年前，秦凌微博的转赞评都过百万，如今已经不得不买一半以上的数据维持虚假繁荣了。
　　秦凌总是骂粉丝看他资源好了，就开始躺了。
　　其实宣传心知肚明，就是粉丝跑了，总数少了，做数据的自然就少了，买数据的她最清楚这一切。
　　但她不敢跟秦凌说实话，一旦说了，秦凌又要酗酒抽烟。
　　流量起起伏伏，本来就是娱乐圈常态，偶像做到一个阶段，总要面临转型的。
　　宣传听说，经纪人委婉劝秦凌精进演技，总有一天，流量会彻底消失。
　　但现在赚钱那么容易，还有粉丝成堆成堆的送礼物，要狠下心来努力学习，太难了。
　　圈子就是这么浮躁，大浪淘沙，很难说谁是被冲走的那一个。
　　一时的光鲜没什么，把时间维度拉长，谁是赢家还未可知。
　　宣传违心说：“什么风水轮流转，哥你肯定一直走花路。”
　　-
　　贺锐在码头与明照分别，明照戴着口罩墨镜，登上了通往录制场地的船。
　　等上了岛，一路蜿蜒绕过泥坑，总算来到住宿区。
　　节目组接待人员给他分发了个人物品袋，又在他的衣服上别了刻著名字的胸针，等检查了他的打扮确实没有暴露长相的可能，这才带着他去宿舍区。
　　因为节目组财大气粗，宿舍是单人房，单人单卡，不允许窜舍换舍，房间面积虽然有点小，但隐私性极强。
　　同时节目组会没收手机，以免有人偷偷拍下别人的照片，发到网上，干扰节目录制。
　　上交手机之前，明照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明婉迎和谢沂分别报了平安。
　　一路走来，明照没有碰到任何选手，据说因为这几天陆陆续续来人上岛，人多眼杂，选手都被尽量和外来人员隔开了。
　　就算不小心撞到，彼此也是戴着口罩，看不清脸的。
　　选手之间能够交流沟通的地方就只有走廊，卫生间和淋浴室。
　　七月二十九号，明照突然接到节目组通知，节目延缓半天录制，评委之一的秦凌因天气原因轮船取消，无法上岛。
　　因为没有手机，闲着也是闲着，明照走出宿舍门，打算早点刷牙洗脸睡觉。
　　一路上，却听到来往的工作人员也在抱怨。
　　“无语死了，明明前两天所有人都到齐了，偏偏有人要迟到。”
　　“就是，天气预报都说可能有大风，某人就要等到最后一刻。”
　　“让我们晚放假一天，好烦他啊，滤镜要碎了。”
　　“嗐，谁让人家是大流量呢，成天宣传自己敬业刻苦，从不迟到，我也不知道敬业在哪儿了。”
　　“通稿看看就算了，谁不知道ql什么德行啊，他演戏连台词都背不好，全组等着他现背台词，背完再拍。”
　　“啊……这么夸张啊。”
　　“我朋友当过《初恋》场记，说苏常常都烦死他了，拍完吻戏一抹嘴转头就走。”
　　“救命，ql不是还发通稿，说苏常常看上他了吗？”
　　“拜托，别乳苏常常了，苏常常喜欢他对家那款，当年可是打投一员呢。”
　　“ql对家谁啊，队友？”
　　“哎呀两年了，说了你也不知道，反正当年他对家票数碾压的，苏常常看比赛上头，用大号给他对家打call，出事后……删博了。”
　　……
　　明照随便一听，也懒得纠结真实性，圈中所谓料大多偏离实情，越传越离谱。
　　不过说秦凌耍大牌他是信的，秦凌确实是这样的人，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他来到卫生间，看里面也有人在洗漱，因为正弓着腰刮胡子，所以看不清胸针，也看不清脸。
　　不过他一向对别人的身份不感兴趣，让开一点距离，将牙具放在架子上。
　　明照看不清对方的脸，对方却看清了他的胸针。
　　胸针歪歪斜斜挂在他的宽松T恤上，上面印着烫金的四个字——步履不停。
　　贺尘烟瞳孔骤缩，手上动作一顿。
　　来这里两天了，跟他打招呼的人寥寥无几，毕竟他现在的身份陈彦，实在是名不见经传，无人在意。
　　他想过是否能遇上步履不停，他甚至把那些身材一般，身高委婉，头骨轮廓拉胯的选手看了个遍，都没找到步履不停的名字。
　　贺尘烟还想过，对方是不是长相过于自卑，连胸针都遮起来了。
　　明照接好了自来水，挤好牙膏，这才想起自己忘摘口罩了。
　　他轻呼一口气，放下牙刷，伸手摸向自己的耳骨，手指勾住耳挂绳，轻松地将口罩扯了下来。
　　他甚至还对着镜子，捋了捋挡在额前侧脸的碎发。
　　镜子中，清晰完整的映出他素颜的脸。
　　贺尘烟迫不及待向镜中看去，瞬间脸色铁青。


第22章 
　　明照没化妆, 脸上还有明晰的口罩勒痕，他拨弄开头发，随手用黑夹子别了一下, 头发就顺从地收拢垂下。
　　挤牙膏时，他眼睑一垂一抬，清透黑亮的瞳仁在镜前露出一瞬，又很快被浓密的睫毛虚掩起来。
　　因为清瘦，明照下颚的轮廓很清晰，但因五官长得过于精致, 颌骨并不显得凌厉，反倒恰好中和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婴儿肥。
　　他将牙刷递到水龙头下，拧开细流，冲洗润湿。
　　灯光是柔软的乳白, 不刺目，不清冷, 在淡黄色壁纸的陪衬下，光晕就如柳絮，无声无息垂浮。
　　这样细腻的光，落在明照伸出的手臂上，将表带留下的红印，搬运东西落下的淤青照耀的无处遁形。
　　一红一青稍显突兀，但其余各处，又白皙干净。
　　他也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类型，小臂如此紧实流畅，一看就是经常运动练出的肌肉。
　　纤细的水流滴滴答答砸在莹白水池中, 砸碎剔透光晕，留下一片荡漾光片。
　　这是一张哪怕怀揣着滔天恶意也无法说丑陋的脸, 如流岚穿过崎岖崖床，用棉白云缕缠绕石锋，又像夕阳扑覆沟涧，把余光照尽泥泞苔藓。
　　这副长相，拥有轻而易举获得信赖和偏爱的力量。
　　好像不需要做什么，自有人将一切圆满送到眼前。
　　项目组长说，进了娱乐圈，别以为卖卖脸就能吸粉。
　　如果是这张脸呢？
　　面前每一帧画面，对贺尘烟来说都过于残忍。
　　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感。
　　一种本以为自己是主角，到头来却发现沦为配角的危机感。
　　他不短不长的人生中还从未遇到这种挫败，在看到明照的一瞬间，失落感几乎压垮了他。
　　他怎么也想不出，在对方能写出《沼泽深处》，还长着这样一张脸的前提下，自己该怎么赢。
　　贺尘烟的手臂抽动了两下，青筋暴起，垂下的手掌积血发紫，像个粗糙的馒头。
　　他脸上还剩大半未刮净的胡须，因为基因遗传，他的毛孔格外粗大，胡须旺盛，需要很厚的粉底才能盖住，如今素面朝天，半点没有星味。
　　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有种想要逃命的冲动。
　　真的要等到揭晓那一刻吗？
　　自己会沦为毫不起眼的陪衬吧。
　　现在想想，粉丝口无遮拦地喷脏实属可笑，对步履不停长相的嘲讽和羞辱，仿佛拳头打在棉花里，根本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贺尘烟忍不住用余光一看再看，他突然觉得步履不停有些眼熟，但又实实在在想不起哪里眼熟。
　　如果娱乐圈早就有这号人物，恐怕会有更多人体会到他的无力和沮丧，就像自以为老天爷赏了自己一口饭，结果一转头，发现老天爷送给别人一套满汉全席。
　　他并不知道，这样的感受，秦凌在两年前已经体会过了。
　　贺尘烟扭开脸，背对着明照，刮胡刀胡乱推了几下，快速冲掉泡沫，捧起水，狠狠揉了揉太阳穴。
　　节目组甚至屏蔽了宿舍区的信号，他根本无法联系外界。
　　而经纪人已经制定了大致的营销方案，打算让他踩着步履不停上位。
　　现在看来，方案完全错了，说不定到最后还要反噬他自己。
　　除非。
　　步履不停在节目中出了岔子。
　　明照全然没有注意到贺尘烟的目光，他单手撑着水池，将电动牙刷塞进嘴里，脑子里想的全是录制时要表演的节目。
　　《沼泽深处》算是步履不停这个ID的代表作，这首歌在Y站和甜橙FM甚至比他还要红，从任何角度来说，他都该表演这首歌。
　　但。
　　虽然评委只邀请了秦凌，可节目录制第一期，MJC的五人会全部到场，给节目造势。
　　这个组合是宁衾一手捧起来的，哪怕合约结束，但圈子里人脉大过天，其他人也该来投桃报李。
　　而《沼泽深处》的副歌韵律，明照曾经弹给林鹿园听过。
　　只要他表演这首歌，林鹿园就一定认得出来。
　　为了防止给分不公，选手的身份对评委也是保密的，就连秦凌也不知道明照来参加《面具之下》。
　　林鹿园，会和秦凌说吗？
　　明照吐掉口中的泡沫，又灌了几口清水漱口。
　　他顺手挤了坨洗面奶，还不等揉开，广播再次响起——
　　“观众正在有序离场休息，请各位选手不要离开宿舍区。”
　　节目录制，当然是有现场观众的。
　　因为秦凌迟到，导致观众们已经在录制场馆等待了六个小时。
　　节目组不得已，只得放观众离场，外出吃饭活动。
　　观众人多，节目组虽然已经把住宿区与录制区隔开，但还是怕观众中混有狗仔，所以只能不许选手露面。
　　明照倒是无所谓，选秀综艺，昼夜颠倒录制是常有的事，毕竟要协调那么多人的时间。
　　只是辛苦了观众里来应援的粉丝。
　　不用想也知道，第一期的观众绝大部分都是MJC的粉丝，包括团粉和唯粉。
　　组合唯粉与唯粉之间，唯粉与团粉之间还有竞争，为了给爱豆最大的排面，他们会尽可能的多叫人来，举灯牌，等节目播出时，谁的灯牌最亮最多，谁就赢了。
　　往常，限定团中人气top的粉丝会慢慢碾压团粉，因为随着团队成员合体减少，各有各的工作，团粉也会逐渐流失。
　　但MJC中，秦凌的唯粉并不如MJC团粉数量多，两方还经常打的不可开交，这也是为什么，秦凌时常不顾及自己唯粉的心情，把MJC，和队友挂在嘴边。
　　因为他还没有成功将团粉转化成自己的唯粉，他还嫌粉丝不够多。
　　其实秦凌当初追求他时，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虽然有些愚钝，偶尔性急，但大部分时间还是真挚坦诚的。
　　或许利益真的能彻底改变一个人，而娱乐圈的利益来的太急太快，快到让人来不及体面变脸，最终面目狰狞，丑态百出。
　　贺尘烟听到广播，忍不住烦躁地嗤了一声。
　　他当然也是不满秦凌的，如果能够作息正常，谁愿意凌晨三四点热情饱满的跳跳唱唱呢？
　　不过等他出道红了，他就也可以像秦凌一样，为所欲为。
　　明照正闭着眼揉脸，没办法看清身边抱怨的人是谁。
　　他将泡沫涂抹匀称，然后摸索到水龙头开关，躬身扶在水池边，用清凉的水冲洗脸上的泡沫。
　　几绺碎发从夹子边缘滑脱，踉跄落到水柱里，很快被打湿，柔软的鬓角也湿淋淋地拧成一缕，明照半睁开眼，用毛巾擦脸。
　　这毛巾还是谢沂给他的。
　　他的旧毛巾放在公寓，谢沂顺手从卧室拿了条新的给他。
　　新毛巾不太吸水，反而有些滑溜溜的。
　　明照一边擦一边想，谢沂在做什么呢？
　　大概在书房看书，书房书架上堆着那么多英文原版书，包括谢沂在读的那本明照也喜欢的诗集。
　　记得小时候谢沂的课业就很忙，书房里，都是伊兹或谢闻卓给他买的书。
　　他必须得看，看过之后还要远程跟伊兹找的外教探讨课题。
　　相比之下，明照的童年过得比谢沂轻松多了。
　　明照又记起，他出门之前，谢沂说好久没骑马了，要在京市找个不错的马场练一练。
　　学习马术价格昂贵，哪怕是市内不起眼的小马场，明照也学不起。
　　于是他随口一问：“请教练的话要多少钱？”
　　谢沂垂眸瞥他一眼：“请什么教练，我不能教？”
　　明照扭头，目光在谢沂身上上下打量：“那老板要扣我工资吗？”
　　谢沂似笑非笑，静默片刻，开口道：“不扣工资，扣点别的。”他最后的声音很轻，像是随着呼吸一起念出来，有种难以描述的暧昧。
　　明照屏息，口中发干，喃喃道：“扣......扣什么？”
　　谢沂点到为止，轻笑一声，从他耳边伸过手去，在书架中取走一本书，留他一个人心里乱成一团浆糊。
　　谢沂或许去练马术了，明照默默道。
　　看书，骑马，偶尔打打高尔夫和斯诺克，顺便帮伊兹管理家族企业，这么想想，谢沂的生活还真是健康积极。
　　然而数百公里外的京市，生活健康积极的谢沂喝了今晚第三杯咖啡。
　　身为《面具之下》最大赞助商——CM集团的代表，他当然也接到了通知，第一期录制延迟，因为秦凌没能赶到。
　　什么杂碎东西也配让他弟弟等。
　　谢沂扫了眼时间，正好是微博流量最大的八点，他看向唐宁夏，轻轻一仰下巴：“可以了，发吧。”
　　唐宁夏微微一笑：“恕我直言，你以前不屑做这种事。”
　　谢沂勾了勾唇，将咖啡杯放在一边，手指随意拨弄著书页：“别把我想的太高尚，我弟弟这两年遭的罪，我都得成倍报复回来。”
　　唐宁夏耸肩以示乐见其成：“秦凌每年二百万的公关费，手握强大营销矩阵，这两年过得确实太舒服了些。”
　　谢沂淡淡道：“已经到头了。”
　　就在唐宁夏与谢沂谈话间，微博数个百万粉丝营销号带图发了微博。
　　【@星星娱乐：吃瓜，秦凌录制《面具之下》耍大牌，因为没拿到节目一番，所以要压轴出场，现在前辈队友全部登岛，观众集体等待六小时，他仍未出现。有图有真相，大家怎么看？】
　　【@柠檬爱看剧：据说这不是秦凌第一次耍大牌了，有《初恋》群演说，秦凌拍戏根本不背台词，经常NG，苏常常对他非常无语。】
　　【@综艺搬一搬：收到现场观众投稿，曲茗前辈发着高烧还坚持赶到现场，生怕耽误录制，结果还是没录上，人家在岛上挂吊瓶，全都是因为秦凌不来，现在MJC队友们排队给曲茗老师道歉哈哈哈。】
　　【@栝田：谁当年没为秦凌出道夜痛哭感谢队友动容过，可真是中华好队友。】
　　“我没看错吧，秦凌耍大牌？他不是一直特别谦虚憨厚吗？”
　　“是真的，我就是现场观众，气死了，大家又累又饿，就等他一个人！”
　　“队友粉没事吧，凌凌是因为天气原因，轮船无法运行才迟到的，营销号就知道造谣？”
　　“呵呵，模糊什么时间线啊，天气好的时候大家就都上岛了，就他一个人等到刮风才来，现在已经推迟半天录制了！”
　　“不会吧，滤镜有点碎了，以前挺有好感的，一番就那么重要吗？”
　　“前两天还看到他营销什么被前辈夸奖，虚心好学之类的。”
　　“笑得，我也在现场，《面具之下》工作人员也在骂，大家骂得太爽拉了个秦凌吐槽群哈哈哈。”
　　“我也在，关键他队友都到了，而且都彩排完了，我们秦大明星连彩排都不参加的哦。”
　　“MJC无C，我看挺好，表演更顺畅了，也没人抢镜头装逼了。”
　　“这是能说的吗，谁实力最差有目共睹哦。”
　　……
　　参与吃瓜的人太多，岛上的观众又怨声载道，很快【秦凌  耍大牌】词条就冲上了热搜。
　　热搜流量大，看到的人更多，就连小芹菜控评的气势都难免弱了下来。
　　因为就连她们自己也没法解释，为什么只有秦凌迟迟不到，耽误拍摄。
　　仗着平时有八百营销号护体，秦凌早就膨胀的厉害，夕斓传媒深谙炒作包装之道，恨不得将所有吸粉的人设都堆在秦凌身上。
　　秦凌自己也知道，他有公司强大的团队做靠山，可以尽情打压小公司小团队的艺人，而自己的黑料，永远不会公之于众。
　　然而似乎有些东西，悄然之间改变了。
　　秦凌生平第一次，在自家玩弄于鼓掌间的热搜榜彻底翻车。
　　与此同时，涠灵岛上传来通知——
　　秦凌老师乘快艇赶往录制现场，节目将在三小时内开始录制！


第23章 
　　秦凌从泡脚盆里跳出来, 火急火燎赶去录制现场。
　　夕斓传媒连夜公关，花了大价钱，将【秦凌  耍大牌】从热搜榜上撤了下来。
　　热搜掉的太快,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花钱平事，防止负面消息进一步扩散。
　　“呃呃呃，这是真的了吧，要是假的，就不会花钱撤热搜了。”
　　“秦凌已经赶去现场了呢，节目马上录制, 不信谣不传谣，多多关注秦导师的节目哦！”
　　“粉丝别控了，不尴尬吗，难道不是上了热搜秦凌才赶过去的吗？”
　　“哈哈哈不关注节目我也不知道秦凌耍大牌啊, 找个唱跳皆废美其名曰创作型歌手当导师，节目组的福报啊。”
　　“原来你不能欣赏就是唱跳皆废啊呵呵, 脸多大？秦老师的音乐就是我的救赎，不懂闭嘴谢谢。”
　　“呵呵总比艳照约P强，娱乐圈本来就是个垃圾场，塌房艺人都能复出呢。”
　　“救命，我一路人跟我说什么塌房艺人呢，小芹菜骂人都让人对不上号，粉随蒸煮的废物。”
　　“两年了，我们秦C位和小芹菜还活在被未出道选手支配的恐惧中，尊重祝福。”
　　……
　　演播现场，导演正在组织观众入场, 配合录制节目音效。
　　后期成片的观众欢呼，观众鼓掌, 观众尖叫大多都是提前录制好的，因为正式录制时，观众并不会以导演组的意志反应。
　　制片助理站在后台出口，小声问道：“宁老师，这热搜是谁弄的？秦凌不会以为是咱们弄的吧。”
　　宁衾冷笑：“你以为秦凌在圈内得罪人还少吗，反正我们没损失，既有了争议和话题度，又能顺利录制了。”
　　宁衾对秦凌自然也没有半点爱惜之心，她之所以邀请秦凌做导师，根本不是看重秦凌的实力，相反，秦凌越名不副实，能引起的争议越大，观众讨论度就越高，对节目也就越好。
　　反正专业上的事情，还有其他三个评委呢，秦凌充其量算是个吉祥物。
　　可惜吉祥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当自己的半吊子实力能当别人导师了，还在她眼前争起一番来了。
　　宁衾眼中始终没有什么人情温度，就算看起来有，也是她表演出来的。
　　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她，这个圈子没有任何真情实感，有的只是利益往来，与利益并肩，才永远不会出错。
　　所以当年，明照那么坚定的拒绝她，她惊诧之余，心里想的是“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明照出事，宁衾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秦凌，两人是情侣，秦凌想拿到明照的照片太容易了。
　　虽然秦凌又毒又渣，但他的选择，才符合宁衾‘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价值观，所以秦凌与柠檬台的合作也顺利达成。
　　可如果不涉及工作，秦凌确实是个无法深交的人，相反，她会很想跟明照那样的人做朋友。
　　她从来不想算计明照这样心思纯粹的人，甚至觉得，有这样的人在身边，生活中还有一丝喘息的余地，还有一份踏实的安全感。
　　其实娱乐圈很需要这种安全感和信任的余地，可惜秦凌那样的人太多了。
　　十二点整，观众们哈气连天坐在台下，困怏怏地望着台上发呆。
　　配合收了四五条掌声和欢呼，已经抽走了他们的全部力气。
　　秦凌终于到了。
　　助理精神一震：“宁老师，秦凌老师到了，我们还要先安排彩排吗？”
　　MJC的其他几位成员早已等待多时，甚至前一天已经彩排过两三次了。
　　宁衾淡淡道：“哪有那么多时间，秦老师既然有自信不用提前彩排，那就这么上吧。创作型艺人就是这样的，每一次舞台都是即兴发挥。”
　　其实秦凌‘创作型艺人’的人设，还是宁衾给的建议。
　　当一个人实在没有可取之处，那就营销天纵奇才，独树一帜，不被凡人理解。
　　凡是小众的，别扭的，必能获得一些人青睐，再加上媒体营销炒作，想要与众不同的未成年小姑娘，也会成为秦凌的拥趸。
　　其实这招并不新鲜，不过是利用了大众的虚荣心。
　　可有的是人吃这一套。
　　秦凌一登岛，就被前呼后拥着去化妆间，换衣服。
　　他坐在化妆镜前，节目组对接的工作人员站在一边回答他的问题。
　　秦凌脸色很差。
　　他刚在热搜上被人嘲得狼狈不堪，又得强忍睡意赶来录制节目。
　　他这次故意拖延，本想搞个压轴，压其他导师一头，到时候再找音乐博主写几篇软文，宣传他对《面具之下》的重要性，又是一波抬咖营销。
　　结果没想到番位没抬起来，还背了个耍大牌的黑点，简直赔了夫人又折兵。
　　秦凌不耐烦道：“流程跟我重复一遍。”
　　工作人员哪敢跟当红流量发脾气，赶紧拿起本子，仔仔细细念叨：“秦老师，首先我们安排的是导师表演，其他三位老师是个人表演，您是组合，最后一个出场，作为最大的惊喜。”
　　“导师表演结束您就登上导师席，这次比较特殊，您的队友都在，他们就加椅子坐在您旁边，然后是选手抽签上场展示，评委和现场观众投票给选手定分组。等八月初节目开播，我们会即刻开启网络投票，最终分组结果，以总票数为准。”
　　秦凌单手推开化妆师，转过头皱眉看向工作人员：“五十个选手今天都要录完？”
　　工作人员怯怯地点头：“因为别的老师还有行程要赶回去，而且今天已经耽误大半天了……”
　　她不好意思明说，时间都是秦凌耽误的，如果不耽误，那大家都可以睡半天再接著录，结果现在需要全项目组的人陪着秦凌加班。
　　秦凌果然没有自知之明，嘟囔道：“疯了吧，把艺人当牛马使吗？”
　　工作人员只想翻白眼，如果秦凌是牛马，那她们累死累活还要装孙子的算什么？
　　但她嘴上还得说：“辛苦秦老师了。”
　　秦凌拿了钱，又上了负面热搜，也不好再摆架子。
　　换好演出服，他先去单独拍了一套图，然后才和队友见面。
　　秦凌一出现，艾瑟立刻凑上来，在他肩头锤了一拳：“可算来了，等你半天了。”
　　秦凌点点头，也拍了拍艾瑟的胳膊：“天气太差。”
　　孟鸦和参正也默默站起身，一边理衣服提裤子，一边任由化妆师检查妆容和耳麦。
　　孟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走位什么的，我们四个彩排几遍了，队长你要看下彩排视频吗？”
　　孟鸦想让秦凌熟悉一下走位，这支舞是新专辑里的歌，他们合作的少，还不是特别熟练，孟鸦怕秦凌走错影响整体效果。
　　毕竟是被赋予高期待值的综艺，他还是很重视的。
　　秦凌却道：“对了，第一趴我的四句，后两句艾瑟来唱，第二趴，小鹿替我唱后两句。”
　　孟鸦：“……”
　　C位是一个组合的核心，也是唱段最多，在前表演时间最长的。
　　一首歌，秦凌有八句单独的唱段，别人都只分到四句，别看林鹿园的词多，但他是rapper，语速快，展示时间并不长。
　　参正听了没有太大反应，早就习以为常。
　　秦凌这操作并不是照顾队友委屈自己，而是自身水平实在受限，想唱也唱不了。
　　做专辑时是录音棚录歌，秦凌唱八句，后期修修补补没问题，但在现场又跳又唱，他就不一定撑得住了。
　　每次秦凌出舞台事故，都是因为跳的太累，喘得上不来气，导致歌唱不出来。
　　为了规避这个问题，团队调整过舞蹈难度，在秦凌的唱段尽量不做大动作，可这样虽然能完成表演，但整体效果就太普通了，跟其他对手组合没法比。
　　迫于无奈，秦凌只好在表演时让出自己的唱段，交给队友，这样还可以营销注重兄弟情义，团魂无敌。
　　林鹿园伸出手背，悬在几人当中，鼓舞士气：“听说这批选手里有实力很强的，我们可不能被选手比下去了，大家加油！”
　　参正，孟鸦，艾瑟依次将手背搭上去，秦凌放在最上面。
　　“加油！”
　　五人大喊一声，甩开交叠的手背，才依次走出后台。
　　舞台上，曲茗刚刚演唱完一首带着京剧唱腔的古风歌，曲茗是国家级歌唱家，哪怕上了年纪，发着高烧，表演也非常完美，选手和观众们纷纷鼓掌，鼓得掌心发麻。
　　明照鼓掌也很用力，他对真正有实力的艺术家都是打心底尊重的。
　　选手们暂时被安排在舞台左侧，观看导师表演，做出反应。
　　以往的综艺节目，反应是出现在选手脸上的，但现在每位选手都戴着面具，除了拼命鼓掌，也做不了其他的。
　　明照身边的选手贴过来，小声说：“曲老师真厉害，我可能一辈子也唱不成这样，压力太大了。”
　　明照看了一眼他的牌子，上面写着文汀。
　　明照不认识，但还是轻声回道：“我也是。”
　　术业有专攻，他不可能比歌唱家唱的还要好，他也不打算逼自己成为歌唱家。
　　唱歌是爱好，演戏才是他的专业。
　　文汀：“啊……可我是伯克利毕业的，我学的就是这个。”
　　他一开口，周围又有几道目光望了过来。
　　名校出身确实引人注目，就连隔着一排的贺尘烟，都伸着脖子朝文汀看过去。
　　“哟，伯克利的啊，我当年也打算去来着，但行程太忙，一直没抽出时间。”
　　他是音乐专业出身，身边很多同学去了伯克利深造，但贺尘烟觉得目前的水平已经足够应付Y站的粉丝了，就没去。
　　文汀见数个面具扭头朝他看来，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唔……MJC要上场了吧，感觉好多粉丝都在等他们。”
　　面具下，只能露出一双眼睛和嘴，明照仰起头，向舞台中央看去。
　　这样大的舞台，如此多的观众，绚烂旖旎的灯光，热烈真挚的沸腾，上一次还是两年前。
　　他微微有些恍惚，好像这两年的时间只是黄粱一梦，从来没有真实发生过，只要他睁开眼，就还在选拔的舞台，还在二十岁，还有充满未知但无限光明的未来。
　　文汀小声问他：“你喜欢MJC吗，他们好像特别红。”
　　明照被他撞的一晃，眼睑颤了颤，不知该作何回答。
　　舞台上灯光逐渐暗了下去，直至完全遁入黑暗。
　　舞台两旁，干冰机正在快速运作，空气温度骤然低了下来，舞台上弥漫浓郁的雾气。
　　红色光束投向舞台中央，将缓慢攀升的雾气照耀得光怪陆离，音乐声随之响了起来。
　　文汀也不再等明照的答案。
　　五人一亮相，台下就欢呼沸腾了起来，数家灯牌纷纷举起摇晃，将舞台灯光干扰得七零八落。
　　再好的舞台设计，此刻也已经气场全无，晃成一锅粥。
　　节目组确实不允许自带灯牌，但架不住粉丝为了给爱豆排面，各显神通，总能把灯牌偷偷带进来。
　　“秦凌啊啊啊啊！”
　　“秦哥永远的神，舞台王者！”
　　“MJC永恒，MJC无敌！”
　　“小鹿看我，小鹿这里！”
　　“艾瑟我爱你！”
　　……
　　在灯光节奏被打乱的情况下，最不熟悉队形的秦凌难免出错。
　　他一次走位，险些跟参正撞在一起，好在参正是dancer，动作灵活，当即一个旋转，避开秦凌，演出才顺利进行下去。
　　但秦凌却被吓了一跳，难免影响状态。
　　到了他的唱段，他喘的相当厉害，要不是节目组安排了垫音，恐怕这一下就要被嘲死。
　　不过现场出状况不算事，等节目做后期时，可以将秦凌的唱段替换成修音版，这样电视机前的观众就看不出差距了。
　　表演结束，选手们颇为暧昧地彼此对视，然后象征性地鼓了鼓掌。
　　台下的观众也有些发蔫。
　　他们等了七八个小时的炸场表演，也……不过如此嘛。
　　尤其是秦凌，走位错误，影响心态，表情管理更是拉胯，明显是匆匆赶过来，根本不在状态。
　　其他几位倒是一如既往的稳定，除了参正被秦凌影响，有点表情失控。
　　林鹿园表现尤为突出，大家一直知道他是rapper，在组合中，他也基本只承担rapper的歌词，这次秦凌将两句高音唱段让给了他，没想到他高音很稳，声音也脆嫩，似乎比秦凌唱的更好一些。
　　林鹿园粉丝颇为骄傲：“啊啊啊啊小鹿高音这么牛吗？妈妈才知道！”
　　“救命，比原曲好听，小鹿未来可期！”
　　秦凌的粉丝立刻不干了。
　　“节目组是不是死了？C位的词让给rapper？”
　　“呵呵，C位四句词都被分了，专吸凌凌血是吧？”
　　“此生最恨心里没有排位的皇族，自己什么位置半点B数没有。”
　　“夕斓传媒倒闭了！作践你凌爹是吧？你怎么敢拿走凌凌的东西啊！”
　　“某人年纪小长得丑可心眼真多呢，仗着凌凌照顾弟弟，心安理得抢C位东西。”
　　“凌凌舞台表现不好，还不是不熟悉节目组新分配的唱段吗。”
　　“狗币节目以为自己是谁，没有你凌爹有人看你这破节目？”
　　“能不能明白流量都是你凌爹带的？？？”
　　……
　　林鹿园听到了场下的嘈杂声，落寞地垂下了头。
　　他不能反驳。
　　这两年，他背了太多莫须有的锅。
　　年纪小没有生活常识所以经常被队长照顾，作为忙内理直气壮抢队长镜头，经纪人亲儿子杂志拍照能占属于队长的C位。
　　其实每次，他都是配合秦凌的要求。
　　为了安抚粉丝，稳住秦凌人设，达到公司要求，他只能将委屈往肚子里咽。
　　不只是他，组合里其他人也都多多少少咽过委屈。
　　哪怕听不见，他也能想象到，秦凌的粉丝会怎么骂他和艾瑟。
　　他是经济人亲儿子，艾瑟是糊逼倒贴卖腐。
　　宁衾看完了MJC的表演，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她歪头对现场导演说：“改一下顺序，让步履不停先上台表演。”
　　“啊？”现场导演不明所以，“为什么啊？”
　　宁衾看了看在掌声中走向导师席的秦凌，翘唇：“为了收视率。”
　　两年过去了，她也想看看，明照是否和秦凌一样，仍在原地踏步。
　　现场导演并不算综艺团队高层，所以没看过步履不停的详细资料。
　　他只能听宁衾的话，将步履不停换成了第一个，然后赶紧让场务通知步履不停。
　　明照接到消息，讶异一瞬，也就明白了。
　　制片是宁衾，宁衾当然懂如何利用他和秦凌的爱恨情仇。
　　“所有导师已经表演完毕了，台下的掌声震得我耳朵都要聋了，最后的舞台真是又燃又炸，看得我心潮澎湃，相信我们的观众也是意犹未尽，那接下来就要请选手们出场了，在表演之前，我还是要说一下，《面具之下》是由柠檬台冠名，CM集团，Y站，悠悠视频，香泡奶茶…赞助的国内首档新潮蒙面舞台竞技综艺……”
　　主持人念完口播下台，清洁工快速上台打扫方才落下的拉花亮片，趁着间隔的空挡，MJC组合也在聊天。
　　秦凌用吸油纸擦了擦脸上的汗，深皱眉头，低声吐槽：“我耳麦有点问题，收音不好，唱起来飘。”
　　他总是能第一时间找到借口。
　　林鹿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参正也不满意：“出了点岔子，效果我觉得不够好，实在不行等录制结束补录一次开场吧。”
　　艾瑟：“拉倒吧，五十个选手录完，我都得困升天了，还补录呢。”
　　孟鸦：“没事，后期会处理的，表现不好的地方，到时候直接切镜头，放录好的观众反应。”
　　秦凌：“也只能这样了，到时候让团队盯着点节目后期，怕他们魔剪。”
　　林鹿园心说，还用得着魔剪吗？直接放全程不就明明白白了。
　　他们正聊着，舞台上音乐再次响起，一个戴着滑稽小熊面具的人影出现在舞台中央。
　　距离遥远，灯光迷离，在面具的遮挡下，看不清他的眼神。
　　观众只知道，上台的这个人，穿着黑色连体裤，一条加宽藏蓝色金属腰带，一双紧束马丁靴。
　　他双腿颀长，腰肢细瘦，脊背柔韧单薄，灯光下，他的影子在舞台上缓慢拉长。
　　虽然看不到他的容貌，但他举手投足，没有半点新人的局促和紧张，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在诉说着主人的享受和松弛。
　　他好像看不见眼光挑剔的评委和严阵以待的对手，他只是回到了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明照轻轻抬起靴子尖，随着伴奏散漫点了下舞台，腰带随着呼吸在他的腹肌上缓缓起伏，连体裤上的褶皱在灯光下斑驳错落。
　　3D效果的【步履不停】四个字悬浮在观众眼前，又在音乐节奏中碎裂成细小雪花，缓慢消散。
　　“哇这谁啊，不是第一次上台吧，台风这么好。”
　　“步履不停，有点耳熟啊，好像跟Y站UP主维权过。”
　　“是我喜欢的身材类型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这衣服跟他真搭，腰真尼玛色。”
　　“啊啊啊马丁靴我的XP，救命我受不了男人用靴子尖点我！”
　　“他领口敞开的哎，戴的吊坠是银蛇吧，蛇尾正好勾在颈窝，太会了吧。”
　　“锁骨好漂亮，又细又白，是不是故意媚我？我承认他做到了！”
　　……
　　明照的第一句唱腔响起，台下安静了下来。
　　如寒潮涌来，霜雪下坠，他的声音分明那么清亮澄澈，但此刻，却让人觉得有些凉。
　　《沼泽深处》这首歌，在收音差强人意的直播间唱过，在随意拨弄的钢琴声下和过，在偶尔休憩的间隙中哼过。
　　这是它第一次，拥有专业的演奏老师，歌手级别的音响话筒，舞台标准的美术灯光。
　　此刻，它才真正成为了享受。
　　明照唱到间奏，向前走了两步，手腕一抖，话筒在指尖灵活旋转，下一句歌词开始时，话筒又稳稳对着他的唇。
　　他微启唇，眼睑阖上，深吸一口气，开始唱副歌。
　　“在昼夜交接分界却错过  心脏的颜色
　　如果你也望过我最深处  掌心的萤火
　　醉和笑都成痴癫却人间  问道的过错
　　贪与念不过触碰一分春  雨一滴滴落
　　昨夏出没风波里  可时间穿的过
　　不到最后  不算结束
　　热爱大于整个星河……”
　　听到副歌韵律的那刻，原本安静闭眸享受的林鹿园突然睁开眼，猛地站起身来。
　　他怔忪盯着舞台上那个遥远又贴近的身影，看着蒙在滑稽面具下，无法露出面目的那个人。
　　他熟悉的韵律，熟悉的人，哪怕错失两年，隔着面具，他还是一下就能听得出来。
　　明照哥......
　　林鹿园的眼圈瞬间红了。


第24章 
　　林鹿园还记得明照给他弹这首韵律时的样子。
　　那天很晚了, 四下寂静，月亮悬垂。
　　他个性孤僻，常常一个人躲在练习室的角落, 重复练习舞蹈动作。
　　他长得不够好看，粉丝也不多，所以也不太自信，没什么人愿意跟他亲近。
　　明照却很自然地抱了把吉他，盘腿坐在他身边。
　　明照背靠着光滑镜面，仰头, 后脑勺抵在镜子上，笑盈盈看着他：“你rap唱得真好，我不会，教教我呗。”
　　林鹿园停下手里的动作, 惊讶地看向明照。
　　这时候，明照已经是人气第一了, 他根本不用改变什么，只要站在镜头前露脸给粉丝看，就能顺利出道。
　　林鹿园从没想过明照会向他请教。
　　他立刻局促道：“我也一般。”
　　可这句话刚说出来，他又觉得自己太虚伪了，因为他的rap确实挺出众的，也拿过国际上的奖项，在明照面前这么说，有点像藏私。
　　明照却没他想的这么多，反而坦荡承认：“比我强多啦。”
　　林鹿园望着明照的眼睛，只觉得人跟人的差距真的好大,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笑起来会让人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于是他也坐下来, 靠着镜子，在明照身边，认认真真讲他对rap的理解。
　　明照学的也很认真，跟着他给的节奏练习。
　　同为搞艺术的，共同语言自然很多，林鹿园从没跟谁说过这么多话，到最后俩人都口干舌燥，一边清嗓子一边猛灌水。
　　休息了一会儿，明照说：“我昨晚突然有了灵感，写了段音乐，你听听看好不好听。”
　　林鹿园坐直身子，侧耳倾听。
　　明照抱起吉他，手指轻轻拂过琴键，他低头找了下位置，弹出了第一个音符。
　　琴弦颤抖，伴奏缓缓流出，明照随着韵律轻轻哼唱，没有歌词，只是哼唱。
　　空旷的练习室里，紧闭门窗，俩个年轻人坐在角落，琴声轻悦，哼唱悠扬，声音在室内回荡，触碰墙壁，触碰镜面，触碰灯光，也触碰耳膜和皮肤。
　　直至弦声戛然而止，林鹿园回神，不解问：“怎么没了？”
　　明照莞尔，不好意思地耸耸肩：“就写了副歌，没灵感了。”
　　“挺好听的，那你快点写出来。”林鹿园有些可惜，他真的觉得好听。
　　明照很有创作天赋，只不过他们的选拔不注重原创性，所以明照也没机会展示。
　　明照点头，转而畅想道：“现在太忙了，等比赛结束吧，我写出来，你帮我和rap，到时候我们组合可以一起表演。”
　　林鹿园害羞：“我还不一定能出道呢。”
　　明照拍了拍他的膝盖，一脸真挚：“你肯定能啊。”
　　那么笃定又自然的语气，让林鹿园也热血沸腾起来。
　　原来明照已经开始酝酿他们出道以后的事了，五个人一起写歌，创作，表演，一起站在舞台上迎接粉丝的欢呼，一起面对未知的惊喜和挑战。
　　真好啊，好像梦想都触手可及。
　　那天后，林鹿园每每做梦，都能梦到出道夜的场景，在他心里，明照自然是当之无愧的C位。
　　后来，就如明照所说，他真的出道了。
　　可他再没能听到那首未完成的歌，没能看到那个说好跟他一起组合的人。
　　他瞒着公司，瞒着宁衾，瞒着秦凌他们，想尽一切办法联系明照，看自己能不能提供微毫的帮助。
　　可明照不见他，也不回消息。
　　那时候，黑粉已经开扒明照的朋友圈和私人关系网，并想要通过明照身边人的行为来佐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明照就是表里不一欺骗粉丝的人。
　　夕斓传媒要求他们和明照切断联系，保持距离，不要引火上身。
　　林鹿园知道，明照不想牵连他。
　　时至今日，他才终于听到了完整的歌。
　　原来这首歌叫做《沼泽深处》，原来明照把它完成得这么好。
　　林鹿园眼前逐渐模糊，耳中听来的每一个音符，都能刺痛他心底柔软处。
　　他突然觉得很委屈，委屈这两年被篡改的命运和梦想，委屈无法倾诉的想念和不甘，委屈压抑在嗓子里的咒骂怒吼，委屈因卑微渺小无法挺身而出的苦痛。
　　但他知道，明照比他更委屈。
　　舞台上光怪陆离，色彩斑驳，明照站在灯光中央，身影被泪水包裹。
　　他依旧那么耀眼夺目，污名带走了他所有荣耀，却带不走独一无二的魅力。
　　空气中，干冰缓缓升华，细碎灰尘翻转上扬。
　　观众席灯牌熄灭，如黑夜中酝酿巨浪的深海，只有舞台是希望的灯塔，就只有他，是灯光所及。
　　光丝缠绕在他的指尖，莹亮的汗珠挂在颀长白皙的脖颈，微凉的温度冲撞着灼热的音符，他举手投足都让人忍不住屏息注视，舞台上的一切，都是臣服的跟从。
　　一曲结束，明照深深鞠了一躬。
　　会场灯光骤然亮起，场上场下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林鹿园脸上，还有来不及擦干的泪痕。
　　他像只走失的幼兽，委屈激动又震撼，眼睛湿红一片，焦急地望着明照。
　　明照自然也看到他了。
　　林鹿园失态的样子，显然认出了他是谁。
　　明照举起话筒，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无从说起。
　　他只好又放下了话筒，轻轻叹了口气，默默走下了台。
　　秦凌转回头，神情古怪地看向林鹿园：“你今天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这世界上声音相似的人很多，身材相似的人也很多，秦凌根本想不到台上的人会是明照。
　　凭心而论，这位步履不停唱的还可以，但他其实没认真听，他脑子里一直在想刚刚表演的事。
　　他没想到，把两句词给林鹿园唱，反倒让人发现了林鹿园的潜质，台下还有人夸林鹿园的高音牛，比原唱好。
　　这不就是直说他高音不行吗？
　　看来以后不能轻易把词给出去，不然说不定会反向送粉。
　　秦凌正在懊悔自己情急之下做的决定，转头一看，林鹿园失神地望着舞台上的表演者。
　　林鹿园平时是又闷又听话的性格，很少做什么抢风头的举动，所以在组合中存在感有些低。
　　这还是头一次，林鹿园在镜头前一改常态。
　　音乐声消失，林鹿园也渐渐从情绪中走了出来。
　　他瞥了秦凌一眼，沉默片刻，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忍回去，随后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唱得很好，很戳我的点，这位选手我很喜欢。”
　　艾瑟没心没肺地笑道：“那你也太夸张了吧，把你都感动哭了？”
　　孟鸦打圆场：“我们小鹿年纪小感性嘛。”
　　只有参正别有深意地看了林鹿园一眼，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秦凌扯唇轻嗤，转回头随意在本子上写了个分数。
　　虽然他没认真听，但给了八分，不高不低，高了就说要给选手鼓励，低了就说要对选手严格，怎么都能说得通。
　　倒是林鹿园，一开场就来个热泪盈眶，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抢镜头。
　　《面具之下》邀请的评委是他秦凌，MJC只是借着他的光环来表演的。
　　难得的一次机会，可不得好好表现一番，争取多吸一点粉。
　　林鹿园的抓马行为，在秦凌眼中可笑至极。
　　长得不够好，再努力能有多少粉丝呢。
　　谁料一旁的曲茗却接着林鹿园的话说：“我也觉得唱得很好，很有感情，看来以前我对选秀选手有偏见了。”
　　曲茗一开口，台下也随之沸腾起来。
　　“就是唱的好啊！贼他妈好听！”
　　“曲茗老师都夸了，这位就是紫微星吗？”
　　“啊啊啊啊卧槽，这位唱歌很牛啊，还是原创音乐！”
　　“好听，预感这首歌要火！”
　　“第一位就这么嚣张吗，太刺激了吧！”
　　“偷偷说，让这位接在MJC后面，感觉有点公开处刑啊。”
　　“谁公开处刑？”
　　“这还用说吗，大家都懂，不过惹不起粉丝哈哈哈哈。”
　　“小声点，全场那么多团粉和小芹菜，你不要命了？”
　　“呵呵，我怕她们，喜欢废物多荣耀似的。”
　　“步履不停长得好不好看？好看我就要粉了啊啊啊啊！”
　　“还有四十九位选手呢，不用着急。”
　　……
　　秦凌隐约听到了‘公开处刑’四个字，心头登时窜起了一股火。
　　把他跟选手比，简直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他是前辈，是导师，是当红流量，是高高在上的大明星，一个戴着面具苦哈哈参加比赛的素人，凭什么和他相提并论？
　　他随便一个表，就比素人全部身家还值钱！
　　秦凌瞥了一眼打分板上自己给的分数，心中升起一股厌恶。
　　既然有犯贱的观众用步履不停拉踩他，那就别怪他找人撒气了。
　　秦凌抽出笔，动作有些粗鲁的把八分划掉，改成了五分。
　　节目组规定，评委给分满分十分，及格分六分，不到及格分意味着不具备相当实力。
　　评委的打分是观众投票的重要参考，如果评委给分很低，但观众偏要将人投到实力组或兼具组，那选手极可能被扣上花瓶的帽子。
　　林鹿园就坐在秦凌身后，看得真真切切。
　　他瞳孔一紧，默默咬着牙，手指用力抓住大腿，克制自己心底泛滥的情绪。
　　镜头前，他们是团魂无敌的国内top男团，可私下里，林鹿园只想一拳砸在秦凌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
　　给明照打分，秦凌也配？
　　“给明照打分，秦凌也配。”相隔数米远的观众席第一排，宁衾轻蔑地吐槽了一句。
　　助理在身边听得清清楚楚，只觉得短短几个字，就充满了你死我活，爱恨情仇，她不敢多说一句话。
　　宁衾却勾手让助理凑近，睫毛一垂，轻声吩咐道：“不管评委给了步履不停多少分，等节目播出后，后台运作一下，把他分到平平组。”
　　助理瞠目结舌：“控……控票？”
　　可是这水平，也叫平平吗？再不济也是实力组啊，观众又不是傻子。
　　宁衾唇边漾起一抹笑，双手交叠搭在胸前：“我记得Y站给他们推的选手准备了个惊艳世人的剧本。”
　　助理点点头，被押宝的重点选手，都是有剧本的。
　　宁衾眼睛微眯，看向明照下台的背影。
　　他表演完，就默默把微敞的领口拉上了，舞台上干冰逐渐散去，最后一点白雾，在他靴边流淌。
　　从身后看，他腰肢细瘦，肩背挺拔，黑色耳返线绕过脖颈，隐没在连体衣微皱的领口。
　　相比两年前，他仪态身材都更优美了，台风也比当年稳健，再没有紧张到面红耳赤的时候。
　　看来哪怕失去一切，前途未知，他也没放弃训练。
　　宁衾轻喃：“这剧本我用了，而且……我还要加码。”
　　如果说这节目中有人能够问鼎顶级流量的宝座，那也只能是明照。
　　为了让节目效果达到最大化，最佳剧本也必须在明照身上。
　　助理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坐在评委席的秦凌。
　　不知还在专心把玩着指甲的秦凌知不知道，这一次，他只是宁衾物色的踏板。
　　宁衾其实从来就没选择过秦凌，上次也没有。
　　另一边，曲茗举着打分板思索了片刻，侧过身，与黎合堂，傅婷两位老师小声商量，随后三人坐直身子，分别写下了分数。
　　主持人面带微笑，抬起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我们请评委老师为步履不停亮分。”
　　四位评委分别翻转打分板，镜头也推到了他们面前。
　　五分，十分，十分，十分。
　　全场唏嘘！
　　“卧槽！除了秦凌，其他三个评委都给了满分！”
　　“第一个选手就给了三个满分，这也太夸张了吧！”
　　“起步就这么高，以后的选手可怎么办啊，压力大死了。”
　　“虽然我觉得特别好听，但是确实没想到，挑剔的曲茗都给了满分。”
　　“可是秦凌好尴尬啊，国家级歌唱家都给了满分，他给不及格，这不是表示他看不上曲茗老师喜欢的歌吗？”
　　“秦凌没事吧，有没有掂量掂量自己的水平？”
　　“操，看个节目逼话真多，有种你去当评委啊，不能就闭嘴。”
　　“你觉得好就不许别人觉得不好了？凌凌给分没错，什么破歌莫名其妙的，市场跟风之作。”
　　“笑死，这帮逼观众还想用素人选手拉踩凌凌，结果凌凌反手一个不及格，打她们脸。”
　　“还观众呢，路人皮下面都是队友粉，凌凌严格她们也要挑错啦。”
　　……
　　曲茗看了秦凌的打分，凝眉沉默了半晌，突然转过头，笑呵呵说：“我们让秦凌老师说一说，为什么给五分。”
　　曲茗今天还在发高烧，打了吊瓶坚持上阵录制，本来他精神不太好，也不想多说话，但秦凌的给分确实激起了他的‘兴趣’。
　　秦凌愣了一瞬，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举起话筒，努力回想了一下方才那首歌，却发现自己溜号太厉害，根本没记起什么细节。
　　没记起没关系，不耽误他点评。
　　秦凌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端起自己的打分板，对着单薄的板子端详了片刻，才露出副遗憾的表情：“原创的勇气可嘉，我自己也是创作型艺人，非常鼓励年轻人多创作，但是这位选手在词曲上面还稍微有点青涩，技巧也不是特别纯熟。”
　　“我们常说作曲四大件嘛，和声，副调，曲式，配器。他和弦的根音略显不足，而且和声的……逻辑，逻辑不是很通顺，主音和下属音区分不明确，复调音乐的每个声部特征也不是很明显。”
　　“总的来说，编曲可圈可点，但作曲差强人意，就是个迎合市场之作，当然我没说迎合市场有什么不好，就是我们年轻人还是多一点自己的思考，不要浮躁，多学习理论知识，嗯，我点评完了。”
　　秦凌话音刚落，粉丝听着玄之又玄的点评瞬间膨胀起来。
　　“操，好专业，我都听不懂！”
　　“凌凌牛逼，怪不得写的歌那么好听，原来是深入研究过的！”
　　“啊啊啊啊啊哥哥也教教我作曲吧！”
　　“好喜欢优秀的凌凌，他就是闪闪发光的星星，对音乐的理解也是那么独到。”
　　……
　　来应援的小芹菜们热烈地鼓起了掌，MJC团粉不明所以，但见唯粉挺直了胸膛，她们也与有荣焉，跟着鼓掌。
　　只是她们有些不解，为何主唱艾瑟的表情如此僵硬，林鹿园更是攥紧拳头肩膀发抖。
　　贺尘烟从秦凌这里得到了极大满足，看来步履不停也没有征服所有评委的能耐。
　　虽然他也不认同秦凌说的乱七八糟的一堆，但只要是批评他讨厌的人，那秦凌也让人神清气爽。
　　贺尘烟故作惊吓：“哇，秦凌老师好严格啊，有点害怕。”
　　有人跟风：“是啊是啊，没想到最严厉的是秦凌，还以为曲茗老师比较严。”
　　“这么认真的吗？我心脏揪起来了！”
　　“怎么办，秦老师说的我都没听懂，我感觉自己更完蛋了。”
　　明照坐在台下，透过面具的空隙看向秦凌。
　　他一眼就看出，秦凌根本没认真听这首歌，说的更是驴唇不对马嘴的泛泛之谈。
　　创作不是生搬硬套理论和定义，创作是表达。
　　明照倒也不生气，他听秦凌拽专业词汇胡诌到底，都能面无表情，可听完最后一句话，他实在忍不住，尴尬地缩了缩脚趾。
　　如果他现在还有上台的机会，一定给秦凌送上一本《中学生成语大全》。
　　曲茗半阖眼，认真听完了秦凌的点评，随即笑了笑，将话筒拿到嘴边。
　　就在大家以为曲茗要和秦凌讨论作曲和编曲的专业问题时，曲茗叹了口气，轻飘飘道：“差强人意指的是大体上还能使人满意，是个褒义词，我猜秦凌老师想说不尽人意。”
　　秦凌微微一僵，脸色顿时极其难看。
　　“噗！啊啊啊啊名场面出来了！”
　　“救命，我刚才都没听出来！”
　　“还得是老艺术家啊，现在娱乐圈都是什么文盲遍地走……”
　　“不行了，秦凌跟步履不停说要多学习，我尴尬地能把撒哈拉沙漠抠成绿洲。”
　　“怎么会这样，学霸人设一秒倒塌哈哈哈。”
　　“粉随蒸煮一群文盲啊这是，一帮傻子还鼓掌呢，连队友都看不下去了。”
　　……
　　秦凌额头青筋一跳一跳，正当他准备开口给自己打圆场时，曲茗却看向场下的明照。
　　曲茗举起自己的打分板，又招呼傅婷和黎合堂也举起来。
　　他抬起手，点了点那个分数。
　　曲茗没有什么废话，直截了当道：“唱歌技巧虽然稍显青涩，但整首歌制作非常完整流畅，感情表达精准，听的人心里酸酸的，相信你在创作过程中也经受了很大的苦难，但美好的作品，往往盛开在血泪的土壤里。我这十分，给的是创作，你这个年纪，很了不起的作品，《沼泽深处》我很喜欢。”


第25章 
　　明照没想到曲茗给他的评价这么高, 他怔忪一秒，赶紧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曲茗有点老花眼, 他推了推眼镜，伸着脖子看向选手席位的明照，笑呵呵道：“我今天身体不太好，刚打完针就来上节目，本来想着少说点话，保存体力, 没想到第一个选手出来就没忍住。我还是挺好奇，你是因为什么契机写下这首歌的，你经历过什么？”
　　挖掘故事也是选秀节目中重要的一环，这样的重任往往落在德才兼备的老艺术家身上。
　　但选手中有背负重债追求梦想的, 有家庭破碎坚韧不拔的，这个感动剧本, 原本也不在明照身上。
　　曲茗完全是在自由发挥。
　　他对步履不停如此感兴趣，一是真的喜欢这首歌，二也是跟秦凌较劲。
　　秦凌的抢一番和耍大牌让他极度不满，所以以此警告秦凌一次。
　　林鹿园听闻，猛地吞咽了下口水，默默攥紧拳，紧张地看向明照。
　　或许这是个机会，一个向公众倾诉委屈的机会，两年过去了，谣言的威力和激进的黑粉已经远不如前, 应该会有更多人听得进去明照的解释。
　　没想到明照只是摇了摇头，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话筒, 平静地说：“契机有，经历没有。”
　　林鹿园倒吸一口冷气，眉头一拧，有些着急。
　　怎么没有经历？
　　世上能有几个人，在即将触摸到无限光明的未来时被莫须有的罪名打入地狱，能有几个人，上一秒还被爱意包裹，下一秒就成了万人唾骂的骗子贱货。
　　明照遭受的羞辱和打击，林鹿园根本无法想象，可明照却说没有经历，难道《沼泽深处》不是这场灾难的产物吗？
　　贺尘烟听到，忍不住在心里狂笑。
　　傻逼！
　　一看就是第一次上选秀综艺的小白，连卖惨虐粉都不懂。
　　如果一个选手能得到观众的怜爱，那才是真的赢了。
　　怜爱滋生纵容，冲动，偏爱，柔情，这些观众会慢慢转化成死忠粉，为他战斗，为他花钱，美化他的不足，吹嘘他根本没有的优点。
　　如果这个机会给他，他肯定会大肆煽情一番，把他去世三年的妈妈带出来溜一圈。
　　观众就爱这样的戏码，节目组也会给他足足的镜头，等到最后揭晓，露出他的脸，双重buff叠加，他一定会成为当红流量。
　　贺尘烟胸有成竹，想入非非，但曲茗仍然对步履不停兴趣不减。
　　曲茗一挑眉：“哦，那契机是什么？”
　　曲茗挺惊讶。
　　其实他相当于给了步履不停一个博得大众同情，吸引粉丝的机会，可步履不停放弃了。
　　如果是他以往做过评委的节目，选手被cue到，即便身上没什么故事也要编一个出来感动观众。
　　明照垂眸一瞬，似在思考，然后才抬起眼，实事求是说：“契机是看了一部纪录片，讲的是沼泽生态。以往我对沼泽的了解，大多是危险，荒凉，泥泞，丑陋，人或动物不小心陷进去，就逃不出来，越挣扎就离死亡越近，我对它敬畏又恐惧。”
　　“可看了纪录片我才知道，沼泽里有棉花莎，落羽杉，有酸果蔓，小红莓，有飞掠的白鹭，栖息的沼泽鹄，有缱绻独特的风景，有不可或缺的生态调节作用。”
　　“所以我想，人的偏见，大概也是因为陌生和距离，因为不够了解，所以才产生误解，因为相距太远，所以看不到沼泽深处的风光。”
　　曲茗微微一笑，眼神突然变得犀利：“那沼泽是你吗？”
　　明照怔忪，完全没想到曲茗会突然这么问。
　　他举着话筒，掌心全是汗，迟迟没有说话。
　　曲茗看出他的为难，移开眼神，瞥向一边的秦凌，眼角的皱纹因笑容加深，语气愉悦地问：“秦凌老师，这算是年轻人多一点自己的思考吗？”
　　秦凌：“……”
　　秦凌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给步履不停的评价，完全是自己胡诌的。
　　他根本没想过，步履不停还真的有思考，而且这思考还是被曲茗穷追不舍挖出来的。
　　不用怀疑，曲茗就是在明里暗里针对他，故意报复他抢一番的事。
　　秦凌心里怒骂一声老杂碎死祸害，脸上还要挤出无辜的笑，佯装谦让道：“哈哈，曲老师觉得算那当然算。”
　　曲茗听出了阴阳怪气的味儿，反而云淡风轻道：“我觉得没有用，关键看观众怎么觉得，有请下一位选手吧。”
　　他不动声色，轻松卸了秦凌看似吹捧实则嘲讽他倚老卖老的力道，把决定权交给观众。
　　秦凌恨得咬牙切齿。
　　宁衾看着这一出火药味十足的戏码，激动的差点给自己开个香槟。
　　她完全没想到，病恹恹的曲茗大爷输出依旧这么猛。
　　曲茗是位极有个性的歌唱家，以往很多人花重金找他帮忙推荐音乐，镀镀金，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他家里书香门第，产业无数，正因为不缺钱，才能养成这样油盐不进不给面子的个性。
　　宁衾请他来，也是看中了他坦荡敢说不怕得罪人的脾气。
　　只不过在宁衾的计划中，是选秀选手表现不佳，老艺术家曲茗看不过眼，痛批小鲜肉引爆话题，给节目带来流量。
　　宁衾万万没想到，曲茗第一个批评的人是秦凌。
　　虽然曲茗语气客气，表情和善，但起到的效果一点也不比拍桌子瞪眼睛差。
　　秦凌两次被曲茗怼，还是借由明照当枪，还有什么比这更具话题性的神展开？
　　导师之间针锋相对，后期做出来肯定更劲爆了。
　　对节目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
　　这种微妙的气氛蔓延到了观众席，观众窃窃私语。
　　“哇，我怎么感觉到了火药味儿。”
　　“这节目这么刺激吗，曲茗老师好像有点看不上秦凌啊。”
　　“秦凌也是自己出丑的吧，先是理解错了成语，然后还做出一副不跟曲茗计较的模样。”
　　“呵呵，原来凌凌怎么做都是错的啊，尊重前辈叫做出不计较的模样，那吵起来是不是又成了目中无人藐视前辈？”
　　“就是，我看这位老头就是看不惯凌凌有才长得帅，才一直针对凌凌。”
　　“我觉得他也不一定多喜欢那个选手，就是接着选手敲打凌凌，因为凌凌来晚让他等了，人家老艺术家怎么能等人嘛。”
　　“讲真，记错成语意思怎么了？我TOP10高校毕业生，我也记错差强人意的意思了啊。”
　　“我算是记住今天了，莫欺少年糊，老家伙等着凌凌带领MJC走向世界吧！”
　　“还有那个傻逼选手，一看就是临时编的契机，这种破歌，凌凌一眼就看出他没有思考了。”
　　“呵呵，同样都是二十二岁，凌凌是大明星，当红组合C位，手握十个代言，一部试水电影，两部未播电视剧，他呢，啥也不是。”
　　“……小芹菜刚不是还说莫欺少年糊吗？”
　　“安啦，小芹菜逻辑自恰，给废物儿子吹逼最拿手了。”
　　……
　　摄影机精准捕捉了几个观众妹子意味深长，激动吃瓜的表情。
　　等到后期配上BGM，放大放慢，加上字幕，再切换观众的表情，导师不合的戏码可以炒作到极致。
　　林鹿园却很担忧。
　　秦凌大概率不知道步履不停的真实身份，不然绝不会是现在这幅懈怠的模样。
　　可曲茗一直利用步履不停来攻击秦凌，反倒会让秦凌记恨上步履不停。
　　甚至不止秦凌，还有秦凌那些护犊子的粉丝。
　　她们不敢骂曲茗，但却敢肆无忌惮地攻击步履不停，林鹿园见识过她们有多没下限，当年对明照的攻击，荡|妇羞辱加精神刺激，恨不得逼人去死。
　　林鹿园只能祈祷，在步履不停表明真实身份前，可以有足够的保护自己的力量。
　　——“第一位选手的观众分组已结束，但暂不公布结果，节目播出后，现场观众投票将与网络观众投票叠加，得出总分组结果。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下一位选手，陈彦。”
　　贺尘烟振奋精神，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路过步履不停身边，他脚步一顿，心里隐约冒出一个念头。
　　《面具之下》第二赛程，对阵。
　　所有选手会根据第一赛程的分组组成八支队伍，排名最后的队伍除最佳个人进入待定区外，其余人全部淘汰。
　　即便是最佳个人，如果观众投票不高，也无法在揭晓阶段摘下面具，什么时候观众投票达到标准线，什么时候才能摘面具。
　　如果步履不停分到平平组，那他的队友们也都是实力平平的，那么步履不停被淘汰的概率将会大大增加。
　　只要步履不停无法露脸，自然也就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到时候动员一下自己Y站的粉丝，把小透明步履不停投到平平组还不容易？
　　贺尘烟暗自冷笑，仰起头，眼神睥睨扫过明照，迈步走向舞台。
　　明照感受到了不友善的气息。
　　他眼睑稍抬，淡定地举起一瓶水，隔着面具，倒入口中。
　　不慎滑落的水珠沿着唇角蜿蜒流下，流出面具，滴在他的锁骨和脖颈。
　　明照漫不经心地用手背擦去水珠，对陈彦视若无睹。
　　和其他选手相比，他还有个特别的优势。
　　他是演员，还是专业排名第一，在剧场历练过两年的演员。
　　表演，并不只在脸上，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是表达情绪，极致吸引的工具。
　　哪怕不露脸，他也有足够的自信能让观众怦然心动。
　　灯光熄灭，贺尘烟站在舞台中央。
　　他这次表演的是首脍炙人口的英文歌，也是他在音乐学院练得最好的一首，获得过声乐教授的表扬。
　　不吹不黑，这首歌，放到哪位评委那里他都不惧。
　　前奏响起，贺尘烟自信地举起话筒。
　　他声音稍显沙哑，很适合这首歌表达的情感，表演间隙，他向台上一瞥，发现曲茗，黎合堂听得如痴如醉，傅婷更是频频点头，就连秦凌也抬起头，认真看着他。
　　贺尘烟心里蹦出一个词，稳了。
　　果然，他表演结束，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贺尘烟压抑不住唇角的微笑，志得意满地微微颔首，等待评委的打分。
　　主持人朝他做了个请回的手势，然后才对评委说：“请各位老师打分。”
　　打分阶段，选手不需要站在台上，而是得回到座位，因为工作人员要上来整理打扫舞台，为下一个表演做准备。
　　曲茗闭着眼睛回味了一会儿，低头给了个分数。
　　他又看了黎合堂和傅婷一眼，三人这次没多交流，彼此笑笑，扣上了板子。
　　主持人说：“看来几位评委已经打好分数了，那接下来，请为陈彦亮分！”
　　这次秦凌格外积极，率先掀了板子：“九分。唱歌很稳，技巧也扎实，听得出是科班出身，所以我给了九分。”
　　其实他看不起一切跟自己年龄相仿的男艺人，哪怕对方真的唱得好，他心底也是排斥的。
　　虽说他现在的身份是导师，但娱乐圈竞争激烈，这些选手出道后，也会成为他的竞争对手，这点危机意识秦凌还是有的。
　　他希望的是，自己借着这个节目展示专业素养，事业更上一层楼，但节目不能有选手一炮而红，弯道超车。
　　秦凌之所以给陈彦九分，是为了打压刚才的步履不停。
　　他偏要借机宣泄自己的厌恶，谁让场上一个两个都借着步履不停拉踩他。
　　曲茗瞥了一眼秦凌的分数，也掀开了自己的打分板：“八分，唱的很不错，基本功扎实，但是这首歌我实在听过太多次了，高考面试听，期末考试听，选秀比赛还听，对我来说有点没新意了。”
　　黎合堂亮分：“十分，我和曲茗老师一样，听过太多次了，唱的还是不错的，十分鼓励一下。”
　　傅婷亮分，歉疚温柔地笑：“八分，是这样啊这位陈彦，这首歌的原唱呢，恰巧是我的导师，所以……在我看来还是有一些差距，不过你已经很优秀了。”
　　贺尘烟暗叫倒霉。
　　这首歌被表演的多他有预感，毕竟当初他报考的时候，也有不少考生唱这首。
　　但傅婷是原唱的学生，他万万没想到，这也太吃亏了。
　　不过秦凌给了他九分，算算总分，他和步履不停是相同的分数。
　　至少自己没有比步履不停差。
　　贺尘烟还算心态平衡。
　　他虽然下了台，但根本没坐在椅子上，反而站在选手区前一两步，手里的话筒也没交给工作人员。
　　他已经酝酿好了自己的悲惨故事，只等曲茗一开口，就可以大诉苦水，引得全场凄然。
　　贺尘烟静静地等待，紧张地等待，激动地等待。
　　他的话筒时抬时放，跃跃欲试，眼神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渴望。
　　曲茗果然看向他，微微皱了下眉，就见曲茗嘴唇微张，声带颤动，吐槽道：“哎呀，坐着腰有点疼，赶紧下一位选手吧。”
　　贺尘烟错愕：“？”


第26章 
　　贺尘烟有点绷不住了。
　　同样得了高分, 同样是在评委精力充沛时表演，凭什么他就没有被曲茗提问？
　　他心里暗暗揣度，难不成步履不停大有来头, 早就安排好了剧本？
　　可步履不停刚刚分明放弃了虐粉吸粉的机会啊！
　　Y站项目组长承诺他，会帮他争取更多镜头，设计记忆点，那悲情故事不就是最好的记忆点吗？
　　贺尘烟心有不甘，立刻上前一步，佯装俏皮地试探道：“我还有一个小小小小的要求, 请问评委老师可以吗？”
　　评委们都没说话。
　　选手擅自加戏的情况时有发生，这种临时状况，要么稀松平常的过去，要么擦出意想不到的火花。
　　谁也说不好贺尘烟是不是能擦出火花的那个。
　　但贺尘烟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选手区那些还在等待的, 性格腼腆不敢加戏的，都对贺尘烟投来嫌恶的目光。
　　“啊……他要干什么啊？”
　　“666, 哈哈哈。”
　　“还可以提要求的吗，那到时候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提啊。”
　　“哇人家真的好放得开，我就不敢说这种话，哎比不了比不了。”
　　“曲茗老师的表情好严肃，我有点紧张，是不是不喜欢录制节奏被打乱啊。”
　　“这……不耽误下一位表演吗，如果是我会有点不好意思哎。”
　　……
　　贺尘烟知道身后的选手席有些骚乱，但他不在意。
　　他是来这里竞争的，不是交朋友的，大家在镜头前表现一些同窗情, 其实私下里根本不会再联系。
　　镜头才是要紧事，那些议论他的不过是妒忌罢了。
　　明照也抬起眼, 看向陈彦。
　　他知道陈彦很羡慕他被曲茗cue了深度采访，这很利于选手在观众心中留下印象。
　　但陈彦似乎一点也不了解曲茗。
　　曲茗常年在国家剧院演出，兼任中京音乐学院名誉教授，又数次担任音乐类节目评委。
　　曲茗见过太多学生，选手，剧院新人了，各种性格各种背景的都有，这些人心里想什么，曲茗一打眼就能猜出来。
　　陈彦表现的太刻意，太张扬，太斤斤计较，反倒让曲茗厌恶。
　　能吸引曲茗兴趣的，无外乎两种，有新意有实力的佼佼者，或一塌糊涂不忍直视的吊尾车。
　　其实这也算是普遍人性，就连观众，也更加留意两个极端的选手，而中间人做的再好，也是注定被忽略的。
　　陈彦唱的不错，但选的歌对音乐人来说实在烂大街，整体表现属于中上。
　　评委不感兴趣太正常了。
　　主持人大概知道陈彦是拿了剧本的重点选手之一，所以很给面子的递了句话：“那你有什么要求，先说来听听？”
　　贺尘烟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紧接着眼睛亮亮地望向秦凌：“我知道秦凌导师当年也参加过选秀比赛，而且在比赛中也表演过我唱这首歌，听说当晚，您的微博粉丝暴涨了十万，堪称传奇，我可不可以请秦凌老师跟我合唱两句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啊啊！”
　　“让凌凌唱歌！让凌凌唱歌！”
　　“要命，我最期待的场面出现了！”
　　“哥哥炸翻全场！当年十万粉的盛况我亲眼目睹！”
　　“十万粉中有我一个，好怀念当初陪凌凌一起奋斗的时光！”
　　“哼刚刚导师表演被队友吸血，现在终于有凌凌carry的时候了！”
　　……
　　秦凌：“？”
　　你妈……逼！
　　日你大爷！二逼选手！
　　秦凌恨不得一脚把贺尘烟踹出录制现场。
　　当年的选秀对粉丝来说是情怀，对娱乐圈新人来说是经验，但对秦凌来说，狗屁不是。
　　被出道后的花团锦簇一冲，他早就忘了小透明时期是怎么过的了。
　　这首歌，他连英文发音都记不太清了。
　　而且当年那十万粉是他花了一千块钱买的，买的也不是什么高级号子，都是没头像的用户XXXXXXX系列低级号。
　　至于为什么要买粉，还得怪明照。
　　那时明照的人气已经开始有一骑绝尘的预兆了，论坛开贴几乎百分之八十讨论明照，其他人哪怕被捎上，也只是因为他与明照有了互动，这些互动被用来论证明照跟谁关系好跟谁关系差。
　　娱乐圈业内都关注的各大数据统计平台，明照的搜索指数也在大幅度攀升，各类通稿纷纷带上明照的名字蹭热度。
　　就连节目超话几大管理员都是偏明照的团粉，微博内容百分之五十是明照，百分之五十平均分给其他人，天天照照宝贝长，照照宝贝短。
　　明照因为人气有了登顶的趋势，镜头和互动也开始多了起来。
　　他那时的台风还算生涩，人也有点内敛，观众和嘉宾起哄，非要明照表演首可爱卖萌的歌。
　　明照被逼无奈，把嗓音提的稚嫩了点，堪堪唱了四句，就害臊得面红耳赤，最后嘉宾非要他跟着学女团舞，他硬着头皮跳了几下，就不得已朝观众露出哀求的眼神，为难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大概是这种被欺负得不知所措的模样激起了观众隐秘的XP，场下顿时起哄得更热烈了。
　　一时间，场上其他人都像是衬托明照的配角，只能傻傻跟着鼓掌起哄，看着明照成为观众心中的焦点，还要露出善意大度的笑容。
　　那天，明照因为一个难为情的哀求眼神，暴涨了八万粉。
　　评论区全是粉丝善意的调戏：“宝贝，给姐姐哭一个，哭了就不为难你了。”
　　“嘿嘿，你求我呀，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啊啊啊啊我以前没有那么变|态的，明照你赔我的纯洁心灵！”
　　“就…好想…狠狠欺负…有人懂我吗？操了这个眼神，女人谁顶得住？”
　　“可以说吗，男人也顶不住，但是照照才二十岁，大家冷静。”
　　……
　　虽然调戏的尺度偏大，但那也是第一次，明照的微博评论突破二十万，点赞突破二百万。
　　明照虽然因心理疾病患上性冷淡，但他也不是老古董，他知道那都是小女孩们在开玩笑，这么说也是因为喜欢他。
　　而秦凌，就是从这天开始心态失衡的。
　　他觉得明照离自己越来越远，早晚有一天，他只能仰头看向明照。
　　他无法承受这种落差，所以当他有出彩片段时，他立刻给自己买了十万粉，只为压明照一头。
　　那时买粉还不是一项人尽皆知的业务，所以暂时没被发现，媒体也欢天喜地的发通告，把那次涨粉宣传成秦凌炸翻全场人气飞升的里程碑。
　　可秦凌自己知道，他的流量有多虚。
　　这是拿不上台面的耻辱。
　　但这个不长眼的新人陈彦，居然不偏不倚的cue到了这段。
　　台下粉丝一群蠢货，还没脑子的煽风点火让他唱。
　　陈彦刚才唱得那么好，曲茗，傅婷都给了八分，他如果合唱，不是成了人家的陪衬吗？
　　他根本唱不了那么好。
　　贺尘烟的眼神充满渴望，像个忐忑期盼的粉丝。
　　他cue秦凌合唱是有原因的，场上四个评委，只有秦凌最弱，却最有话题度，只要他唱的比秦凌好，就能瞬间捆绑上秦凌，营销一波新人碾压导师。
　　秦凌也不是第一天混娱乐圈，他撇嘴笑了笑：“合唱就不了，给大家留点悬念，而且曲老师的腰已经开始疼了，我们还是快点进流程，让曲老师能早点休息吧。”
　　他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完美避开了贺尘烟挖的坑，同时又给曲茗卖了个面子，显得他一点也没计较方才的火药味儿，反而惦念着前辈的身体。
　　秦凌这么有礼貌，粉丝虽然失望，也不好再强求，只能唉声叹气一番，就不再起哄了。
　　贺尘烟咬了咬牙，果然秦凌没有这么容易上当。
　　为了多抢镜头，他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其他选手乃至导师的反感，只能临时补救一下。
　　贺尘烟画风一转，可怜巴巴道：“那秦凌老师，我换一个要求可以吗，就是……您应该最能和我们选手共情了，您也知道，涠灵岛靠海，空气实在是太潮了，感觉床铺一直是湿的，衣服也不爱干，然后海风也大，白天都不敢开窗，可不可以麻烦您拜托节目组，给我们准备烘干机呢。”
　　秦凌：“……”
　　秦凌：“呵呵，我会帮你们沟通一下的。”
　　贺尘烟赶紧撺掇其他选手鼓掌：“哇！谢谢秦凌老师！”
　　其他人后知后觉的抬起手，鼓掌感谢秦凌。
　　岛上潮湿确实是个不小的问题，换洗的衣服，好不容易晾干了，也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海腥味儿。
　　而且岛上的物资也不如想象中那么丰富，普通的小商店也有，但大型商超，购物广场则是想都别想，为了应急想买件贵点的内衣都得快递邮。
　　秦凌答应了，贺尘烟就再也没有耗时间的借口。
　　他悻悻地坐回座位，而等待多时的文汀才慌张上场。
　　节目录制了整整八个小时，到最后，不止选手，就连场下的观众都麻木了。
　　曲茗更是两次因腰疼叫来按摩师，吃药推拿，强撑着将节目录完。
　　时间紧任务重，周内录制，周末就要全网首播，中间还要留出宣发推广时间，剪出预告片，每次做这种大型节目，整个节目组就像打仗一样。
　　明照坐在台下，都忍不住两次睡了过去，模糊间，他感到脖颈被硌得酸痛，怎么扭头都不舒服，周遭又嘈杂的厉害，让人心神不宁。
　　他本能的嘟囔：“谢沂，别吵我。”
　　文汀一扭头，凑近一点：“什么？”
　　明照蹙眉，做了个混乱又沉溺的梦。
　　梦中，谢沂将他双手反剪压在沙发上，膝盖抵住他的腰，声音滚烫，贴着他耳边：“给哥哥看看解扣子唱歌的照片。”
　　明照整个人臊得升温，牙齿咬着布艺沙发，嘴唇被磨的通红，努力克制：“你是谁哥哥！”
　　文汀眨眨眼，推了明照一把：“你做梦了？”
　　明照猛地惊醒，怔忪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录制现场，而周围的选手都睡得东倒西歪。
　　他眼睛充血，看强光都有些酸痛，于是弓起身，低着头，用力吞咽口水。
　　幸亏戴着面具，不然让镜头拍到他梦谢沂的表情，他就没脸活了。
　　这才分开几天，他就梦到谢沂调戏他，还说那种极具暗示性的话，根本就是欲求不满的征兆。
　　明照心里一阵绝望。
　　此刻，场上仍有人在表演，只是表演的也是强撑一口气，下了台就直接瘫倒萎靡。
　　其实这样的录制模式，对排在后面的选手有些不公平，因为观众累的累困的困，根本记不清谁是谁。
　　就连评委也已经说不出什么条理清晰的点评了。
　　等后期剪辑，大概率还要评委补录配音。
　　幸好，与广大网络观众相比，现场观众的人数比例很小，对最终分组结果影响不大。
　　录制结束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像解脱了一样。
　　明照从座位上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肩膀，随着人群，默默向宿舍区走去。
　　选手离开后才会放观众离场，以防有些狗仔和站姐偷拍选手的脸，所以此刻，录制会场外很空旷，稀稀拉拉的全是下班的选手和后台工作人员。
　　还不等明照走到宿舍区范围，有个工作人员上来拉住了他的胳膊：“步履不停，你等等，林老师要见你。”
　　明照微怔。
　　工作人员将他带到宿舍区附近的篮球场。
　　这个篮球场很荒凉，白水泥地面布满了裂纹，裂纹里横七竖八的长满了杂草，草叶被海风一吹，扑簌簌作响。
　　两旁球网早已消失不见，剩余的单个球架也褪了漆，锈迹斑斑，一盏疲惫的路灯矗立在球架附近，橘色的光晕虚弱的向风中传递热度。
　　明照走到时，林鹿园双手插兜，头上戴了顶遮掩身份的鸭舌帽。
　　他低着头，焦躁的一圈圈在原地打转，遇到横生的杂草，也忍不住用鞋尖踢一下。
　　录制一结束他就甩开队友偷偷跑了出来。
　　他顾不了太多，他实在是太想见明照了。
　　两年过去了，他有很多话想说，很多情绪想倾诉，他甚至还想确定，明照是否依旧把他当成朋友，或是觉得他和秦凌在镜头前表演团魂是种背叛。
　　对明照，他很羞愧。
　　他确实不敢跟秦凌撕破脸，不敢反驳秦凌，不敢在秦凌面前替明照出头。
　　因为他背后有公司，有工作人员，有其他队友，有建立在团魂上的各种商务合作。
　　他的牵绊实在是太多了，他甚至无数次做梦，梦到自己成了位大人物，有资源，有财力，可以为明照洗清冤屈，保驾护航。
　　可一觉醒来，他又是那么渺小，无能为力。
　　明照默默站在距离林鹿园两米远的地方，在会场瞌睡的那一会儿很管用，此时海风一吹，他已经完全不困了。
　　林鹿园这两年成长了不少，婴儿肥褪去，棱角也变得锋利了，穿衣打扮没有了当年的邻家弟弟气息，而是更像一位只可远观的偶像明星。
　　工作人员：“林老师，步履不停来了。”
　　林鹿园呼吸都急促几分，他立刻上前两步，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明照。
　　但碍于工作人员在现场，他又不能表现的特别激动，林鹿园只能用力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你……”
　　明照看了工作人员一眼，又面向林鹿园，轻声道：“林老师，找我有事吗？”
　　林鹿园表情顿时僵住，眼中光亮熄灭，委屈巴巴的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林鹿园实在是太不会隐藏情绪了，工作人员虽然签过保密协议，但谁也不能保证她不会向身边人透露。
　　明照只好转过头，冲工作人员说：“刚才录制，林老师对我的新歌很感兴趣，应该是想找我谈谈合作，您能回避一下吗？”
　　工作人员左右看看，连忙点头：“好的好的，那你们稍微快一点，宿舍区还要锁门。”
　　明星一时兴起，找有天赋的新人谈合作也不是罕见的事。
　　工作人员立刻跟他们拉开距离，小跑着往回走。
　　等确定距离足够安全，谈话不会被听到，明照才再次看向林鹿园。
　　只是他并没有把面具摘下来。
　　在这里，他是参赛选手，林鹿园是特邀嘉宾，他们之间不适合有其他联系。
　　其实他都不该来见林鹿园，这次见面一旦被其他选手发现，一定会有不好的联想和不必要的绯闻。
　　但他还是来了。
　　或许人生总是有太多本不该，却做了，然后，他才是他。
　　林鹿园被两句林老师打击的够呛，心碎了一地。
　　他觉得明照肯定怨他，恨他，埋怨他跟秦凌艹团魂。
　　林鹿园这下不敢对着明照倾诉想念了，他失落地攥着拳头，不安地揉搓着指纹，低头喃喃道：“听说岛上特别潮，衣服都不干，我带了好多衣服，都是新的，一会儿让人给你送去，你别自己洗衣服了，洗衣液伤手。”
　　“我看这儿也没什么购物广场，我还有不少酒店神器，你肯定用得着，你以前整理行李从来都不全的。”
　　“他们肯定让你们天天吃沙拉减肥，没有营养可不行，我知道个营养素食盒，好吃还不胖，吃三个月也不会腻，到时候给你邮来。”
　　“你刚刚唱的真好，比所有人都好，这节目会火的，否极泰来，你吃了最大的苦，以后全都是好事。”
　　“你能……别叫我林老师吗？”
　　说着说着，林鹿园眼睛红彤彤一片，又倔强地扭过脸，快速擦了下滚落的眼泪。
　　这个称呼太疏远太陌生了，他受不了。
　　他们不该变成这样的，命运不该这么折磨明照，也不该平白让他失去信赖的朋友。
　　凌晨涨潮，海浪汹涌澎湃地撞击堤坝，掀起一浪高过一浪的雨雾水珠，远处灯塔闪烁着红色灯光，将布满碎石和贝壳的海滩笼罩身下。
　　天地恒久，海面辽阔，两年时间不过短短一瞬，迅速到来不及磨平一块布满棱角的礁石。
　　过去的经历再痛苦不堪，也总还是留下了一些，真挚的，柔软的，值得的东西。
　　就是这些东西，让明照觉得，过往种种，不必后悔。
　　明照轻叹了一口气，缓缓抬起手，指腹捏住面具的下端，他手腕微微用力，一垂眸，将面具揭了下去。
　　海风吹起他额前鬓角的软发，露出干净的白皙的一张脸，橘色路灯落在他的发丝睫尖，如漂浮的光尘找到最合适的栖息地。
　　水汽阵阵而来，将他的皮肤打湿，沿着下巴，凝结成珠，掠过锁骨。
　　连体衣被风刮得紧紧贴在他身上，带走了来自室内的最后一丝温热。
　　他声音温和，没有半分埋怨：“小鹿，好久不见。”


第27章 
　　林鹿园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急不可耐地说：“明照哥，我见你签了公司，怎么又来参加选秀了, 新老板对你不重视吗？”
　　在林鹿园的印象里，千灯河岸是爆剧体质，手里囤的大制作大IP不计其数，明照签了千灯河岸，一定会从爆剧中的配角开始过渡，接两部配角, 效果不错就可以担主了。
　　而选秀，在林鹿园看来，就像是把一个曾经高分考上顶级大学，却因故休学的好学生又赶回高三重新受苦。
　　况且, 第二次参加选秀，会被人冠上个并不好听的名字——回锅肉。
　　这是专门用来奚落和嘲讽一次不行, 再来一次，天资一般却赖着不走的唱跳明星的。
　　即便明照还很年轻，但总归好说不好听。
　　把明照赶来选秀，新公司似乎认为，明照的价值只有在选秀中才能发挥，才能为公司谋取利益。
　　而秦凌之前看了千灯河岸的官宣嫉妒生气，也只是嫉妒千灯河岸可能会给明照的大剧资源。
　　明照弯眸淡笑一下，然后抬眸望了一眼熹微天色，目光变得很温柔：“新老板……对我很好。”
　　他难免想起谢沂。
　　其实他知道林鹿园在担心什么，担心非议, 担心名声，不甘心秦凌是评委而他是选手的身份。
　　如果他不是无比信赖谢沂, 或许也会顾忌，但他知道，谢沂是完全相信他的能力。
　　公司可以提供任何帮助，但让人喜爱的能力，是艺人自己的。人心不可测，骗了的一时，骗不了一世，这终归是他的事业，要靠他自己走近观众。
　　林鹿园知道明照心里一直有数，他说新老板好，那就一定好。
　　其实转念一想，选秀并非完全没有好处，演剧是角色吸粉，将角色粉转化成演员粉，但是很难一跃成为流量。
　　粉丝看剧后的一个月还能念念不忘，过几天有了新剧，也就自然而然的跑了，她们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去了解演员本身，感知演员的魅力。
　　而选秀，则是直接将艺人推到面前，整整三个月，观众都要面对艺人，探究艺人，最终因为某种特质被吸引，成为粉丝。
　　这样的粉丝，往往能留更久，这也是为什么，选秀出流量，爆火的选秀，出顶级流量。
　　林鹿园：“那我就放心了。”
　　他相信明照吸引粉丝的能力，流量对明照来说，确实至关重要，那么多挥之不去的谣言污蔑，如果没有粉丝维护，明照只能被随意践踏，时刻侮辱。
　　毕竟黑粉那么多，公司和本人有几只手能告得过来呢。
　　且维权成本高，惩罚却不高，打官司的性价比实在是太低了。
　　明照抬手拨弄一下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望着林鹿园的眼睛，坦诚道：“小鹿，当初不是故意不理你，你能记得我，我很开心。”
　　时间太短，场合太不合适，他只有时间尽快解开误会。
　　林鹿园惦念他，他真的很开心。
　　两年前那次劫难，让他看清了很多事，很多人。
　　经历这样的事，太容易心态失衡，怨念社会，消极偏激，他也难免产生负面情绪，可世上虽然有很多落井下石，见风使舵，但也有不舍不弃，真诚相待。
　　就像《教父》里常说的：“一个人只有一种命运。”
　　既然这种命运并非完全是坏，那他也不想改了。
　　林鹿园又有点想流眼泪。
　　明照：“我待不了太久，得回去了，比赛结束再聚。”
　　林鹿园依依不舍的点头：“好。”
　　天已经微亮，视线看的更远了，他一直与明照在一起，会给明照带来麻烦。
　　明照并不磨蹭，他抬手将面具重新戴上，朝林鹿园挥了挥手，就坚定不移地转头向回走了。
　　林鹿园则出神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酸涩复杂，无法消化。
　　等明照彻底消失不见，林鹿园才迈开僵硬的腿，从荒草丛生的篮球场离开。
　　回到录制后台，观众们正有序乘船离岛，艾瑟一拳砸在林鹿园肩头：“跑哪儿去了你。”
　　林鹿园晃了一下，没什么反应，轻声道：“出去转了转。”
　　参正：“那你眼睛怎么都红了？”
　　林鹿园下意识用手抹了下眼睛，然后扭头抖抖手，云淡风轻道：“嗐，海风太大了。”
　　参正定神看着他，最终没说什么。
　　林鹿园又抬头问他们：“怎么还不走，秦凌呢？”
　　孟鸦一努嘴，示意总导演室：“秦凌在里面，等会儿。”
　　林鹿园这才向紧闭的房门看去。
　　秦凌谈事情，一直是背着组合其他人的。
　　有时候，秦凌一扭身就消失不见，过了好久，看到秦凌的综艺或者采访上了，他们才知道秦凌又去参加了什么工作。
　　其实虽说是组合，但秦凌早就开始为单飞做准备，也根本没把队友当回事。
　　限定团，有一个这样的队长，还能维持到今天这样，大概是公司粉运部太能糊弄粉丝了。
　　秦凌是特意带着宣传去见宁衾的。
　　进了屋，秦凌没等宁衾说话，直接找地方，一屁股坐在了空椅子上。
　　宣传倒是很客气的赔笑：“宁总，实在不好意思，秦哥行程原因，耽误了拍摄时间，但总归顺利录完了。”
　　宁衾似笑非笑，搭眼看了看秦凌松弛懒散的坐姿，才抬眸问：“既然顺利录完了，又来找我干嘛？”
　　有些人，红之前一口一个姐，一口一个总，嘴里甜的要命，恨不得跪着舔，一旦红了，立马变了个人，将自己当年做小低伏受到的委屈变本加厉地报复在别人身上。
　　秦凌就是这样的人。
　　圈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宁衾也听过很多摄制组吐槽，秦凌难伺候，但碍于秦凌正如日中天，不好挑明，只能忍耐。
　　如果是宁衾，就会早早感觉到危险了。
　　娱乐圈事业起伏是常态，顶峰时不留余地，低谷时往往会被踩得特别狠。
　　秦凌身边的宣传助理想必往日也没少受苦，现在有高收益吊着，不会说什么，可一旦秦凌不红了呢？
　　近十年，与明星有利益绑定的经纪人和明星分道扬镳怒而回踩的都不少。
　　秦凌深吸一口气，眉头紧皱，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节目录太久，我有不少失误的地方，你们后期剪完先给我们这边看一下。”
　　宁衾盯着秦凌几秒，眼神变得严肃疏离了些，公事公办道：“当然可以给你们看一下，但事先说明，节目是柠檬台，是我们工作组的，艺人团队妄想插手后期剪辑，绝无可能。”
　　柠檬台毕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电视台，观众认可度高，爆款综艺多。
　　普通艺人，哪怕是当红流量，也不敢得罪，不然人家一声令下单向封杀，对流量尤其是选秀明星影响重大。
　　秦凌也没想到，宁衾的语气突然如此严厉。
　　他怔忪一下，下意识将手拿开，坐姿也整齐了不少。
　　但服软他是不会做的，红了两年，一直被人捧着，他早就忘了怎么服软。
　　还是宣传好声好气道：“宁总，我们没想插手后期剪辑，您别生气，其实就是秦哥一不小心说错了个成语嘛，能不能麻烦您把这段剪掉？”
　　宁衾是想把这段设置成矛盾点的，怎么可能轻易剪掉。
　　她漫不经心道：“说错个成语而已，圈里谁没说错过成语，错词错字平时我们工作中也常出现，不算什么。”
　　宣传心道，普通人是不算什么，但秦凌是当红流量，一言一行都被盯着，还要满足给粉丝的完美幻想，当然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况且，不只是说错个成语那么简单，而是评价选手翻车被老前辈打脸。
　　这影响可就大了。
　　宣传笑得脸都快僵了：“宁总，主要是对秦哥影响确实不好，我们也很难办，您理解一下。”
　　她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宁衾那么人精一定懂，再磨蹭那就是懂装不懂了。
　　秦凌出道后，立过学霸人设。
　　因为在一次采访中，秦凌说自己是区第一名考上的重点高中，又从重点高中考去了中京戏剧学院。
　　区第一这个噱头，直接给秦凌冠上了学霸的美称。
　　其实这不算什么，因为秦凌父亲是区长，秦凌有不少特长加分，真正文化课成绩，根本稀松平常。
　　但秦凌十分虚荣，也爱听粉丝夸他学霸，所以根本没解释过。
　　正因为如此，夕斓传媒根本不敢给秦凌接需要动脑子的综艺，生怕他学霸人设崩了。
　　宁衾很会审时度势。
　　她知道秦凌被曲茗打脸这段，对秦凌人设破坏巨大，夕斓传媒无论如何也要拦着。
　　柠檬台这些年跟夕斓传媒合作不少，不会真的不给面子，而《面具之下》后面的录制，也需要秦凌配合。
　　她现在占着上风，秦凌方在求她，如果她咬死不干，真撕破了脸，不过是两败俱伤。
　　合作，还是要和气生财的。
　　宁衾一笑：“我倒是好理解，但秦凌行程这么忙，动不动就耽搁，也得理解理解我们啊。”
　　宣传立刻会意，赶紧解释道：“这次真的是意外，以后秦哥肯定以《面具之下》为主，您放心吧。”
　　话说到这份上，两边的诉求已经完全清晰了。
　　秦凌这才站起身，主动跟宁衾握了握手：“辛苦宁总了。”
　　宁衾微笑不语。
　　谈好了后期剪辑问题，秦凌得体地走出宁衾办公室，出去后立刻臭着脸，大步流星往保姆车方向走，半点没理几个队友。
　　宣传为难地看了其他四人一眼，然后才踩着高跟鞋，慌忙跟上秦凌。
　　艾瑟懵道：“队长怎么了？”
　　原本一向脾气好的林鹿园却突然开口：“你管他怎么了，反正也要解散了。”
　　艾瑟哑然，其他几人也惊讶地看向林鹿园。
　　虽然要解散是事实，但林鹿园突然这么戳破，看起来……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个团一样。
　　秦凌的流量还有单飞的底气，他们几个人，总归是在团里比单飞好。
　　毕竟团粉还有那么多呢。
　　林鹿园也意识到自己的排斥有些明显，这才低下头，也向保姆车走去：“今天录制太累了。”
　　参正打圆场：“对，太累了，现在脑子不清醒，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几人这才觉得确实太乏了，也没深想。
　　等回到车上，林鹿园见助理已经把新衣服和实用神器都送走，一颗心才放下来。
　　《面具之下》一次录制八小时，后期会剪成两集，但这种正式比赛的内容，一周只播一集，其余时间，用后台花絮，选手日常，支线任务等维持热度。
　　只有这样，选秀时长才能拖，节目才能吸引更多热度。
　　当然，这样也能给后期制作组更多的时间完善内容，不至于慌乱下出错。
　　节目组预计，周一录制节目，周三出预告片，大面积铺推广，周四周五放精彩花絮，用悬念片段吸引观众注意力，周六晚七点流量最大，观众最闲的时候播放正片。
　　一转眼到了周三，预告片正式放送，全网推流！
　　【《面具之下》最新预告，MJC最新舞台！】
　　【《面具之下》曲茗亲情献唱经典成名曲，宝刀未老！】
　　【点击速看《面具之下》，新人选手神秘登场，你pick谁？】
　　【《面具之下》录制现场，火药味十足，观众大呼这是我们能看的吗！】
　　……
　　预告中，几位导师表演片段各占十秒钟，舞台舞美，后期字幕，强烈的色彩刺激充斥整个屏幕，不动声色激起人的兴奋因子。
　　导师片段结束，则是明照戴着面具登场那一瞬，他的歌声是静音的，画面就只有他抬起脚尖，享受舞台的几秒钟，还不等观众反应过来，导师亮分就直挺挺的出现在眼前。
　　秦凌五分，曲茗十分。
　　配合着现场观众倒吸冷气的声音，冲突感随之即来。
　　当然，节目组还截取了曲茗面色不虞的画面，和秦凌扭头的片段剪在一起，字幕直接怼在分数上——
　　“究竟发生了什么！？”
　　【@面具之下官微：小面来啦！小面真的来啦！戳链接看预告，周六晚七点，不见不散哦！】
　　节目组虽然还是选择了秦凌与曲茗的冲突作为宣传点，但粗剪第一版成片已经给秦凌方看过了，根本没有任何损害秦凌人设的内容。
　　甚至还留下了秦凌那一段专业术语堆砌。
　　在外行看来，秦凌华而不实的表述才深奥玄妙，显得更像个创作艺人。
　　节目推广到位，无聊的网友自然也都被吸引来评论——
　　“这评委选的……还真是各有特色，各种不搭，没有冲突才怪呢。”
　　“舞台挺大的，投资不小啊，柠檬台果然财大气粗。”
　　“MJC啊啊啊啊好期待舞台表现呀！”
　　“期待秦凌凌在节目中的精彩表现哦，作为新人，凌凌还需多多跟前辈学习，但作为专业音乐人，凌凌对音乐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观点不同太正常啦，这也是凌凌对选手的严格要求哦！大家都来了解一下我们秦导师吧，憨憨阳光大C位！”
　　“预告感觉不错哎，有时间会瞄一眼，好刺激。”
　　“呵呵，剪辑而已看看啦，柠檬台一贯骚操作，就会剪冲突，你看了正片就知道，什么都没有。”
　　“哈哈哈你冤枉柠檬台了，这可不是什么都没有，现场观众表示老刺激了。”
　　“确实，但我估计不会剪进去，不信你看看。”
　　……
　　然而待预告片登上热搜，关注度彻底大起来后，《面具之下》官微突然转发了一条微博。
　　【@面具之下官微：正告这位观众，节目禁止携带手机禁止偷录，请即刻删除，我台将保留法律追究权利！】
　　官微转发的，是一段模糊的，看不清台上场景的偷录片段。
　　片段拍摄颤抖，伴随着低笑和细语的杂音，但依旧能听到，是秦凌和曲茗在讲话。
　　那段围绕着步履不停是否【差强人意】的冲突，被完完整整地录了下来。
　　曲茗点出后，全场哄堂大笑，偷录者还偷偷补了一句：“就这水平还吹学霸呢，我小学都会了。”
　　原本这段偷录只有几个评论，一百点击量。
　　但被节目官微转出来批判后，瞬间暴涨上千评论，百万点击量。
　　“哈哈哈哈哈卧槽！这就是完整的冲突吗？太劲爆了！”
　　“官微皮下也是个二逼，还转出来恐吓，差点我就忽略了。”
　　“还在曲茗老师面前拽专业词汇，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脚趾扣地！”
　　“怎么又是步履不停啊，他是什么争议体质，服了服了。”
　　“等节目开播，我就要看看这个步履不停到底唱得什么逼样，曲茗给了十分，秦凌给了五分。”
　　“怎么会这样哈哈哈，太搞笑了太搞笑了，差强人意和不尽人意，曲老师有文化yyds！”
　　“不止这一段！后面还有！秦凌不是说人家没思考嘛，后面又被打脸，我不过多剧透你们自己看，我在现场都笑精神了。”
　　“有事吗有事吗，这是哪个没有道德底线的偷录啊，对选手的评判各有标准，你能你怎么不去当评委啊？”
　　“凌凌不过说错个成语罢了，你们日常生活中没有说错过吗？”
　　“我们说错过，但我们很少批评别人的时候自己翻车哈哈哈哈哈。”
　　“无语……真的要脱粉了，看着真尴尬，那种言之凿凿批评别人还翻车的样子，跟我傻逼学长太像了。”
　　“不喜欢就滚，黑子装什么粉丝，凌凌不需要你这种立场不坚定的粉。”
　　“笑死，小芹菜真嫌自己人多是吧。”
　　……
　　很快，【秦凌  差强人意】和【秦凌点评步履不停翻车】登上热搜。
　　小芹菜虽然也觉得丢脸，但毕竟是自己偶像，只能硬着头皮洗热搜广场。
　　她们把秦凌的舞台视频，采访片段铺进热搜，叫嚷着：“黑子歇歇吧，来都来了，不如看看秦导师的高光时刻！”
　　宁衾也时刻关注着热搜榜，看到秦凌的两个翻车热搜，她只是悠闲地端起可乐灌了一口。
　　助理担忧道：“管得那么严，怎么还是被人顺进手机了？”
　　宁衾轻笑：“管得那么严，不也被人顺进灯牌了吗？”
　　助理：“……”
　　助理：“直接找站方要求删除吧，偷录对我们不会有影响吗？”
　　宁衾无辜反问：“有什么影响，观众不是更期待节目了吗？”
　　助理讶异，小心翼翼问：“姐，这偷录是你……”
　　宁衾抬眸：“柠檬台跟夕斓传媒还要合作，怎么可能是我。”
　　助理：“那我们不用管吗？”
　　宁衾随手关掉热搜榜，眼中浮现笑意，冷冷道：“柠檬台要跟夕斓传媒合作，可我更想跟千灯河岸合作啊，夕斓传媒毕竟是刘一媛的资源，但据说千灯河岸拒签了刘一媛的外甥，刘一媛有点不快……”
　　刘一媛作为柠檬台的总制片，自然是夕斓传媒的首要讨好对象。
　　宁衾再有能力，每年的公关礼物，合作方案，夕斓传媒也要先给刘一媛。
　　哪怕MJC这个男团，是宁衾花费不少心血炒作出来的，功绩也被冠了总制片的刘一媛拿走大半。
　　现在刘一媛自己的外甥刘欣畅要进娱乐圈，平台上剧能力自然不愁，可就是缺个好剧捧。
　　精品剧哪里最多，不言而喻。
　　刘欣畅仗着刘一媛的关系，都能直接找到千灯河岸的老总喝酒，本以为事情板上钉钉一拍即合，谁料千灯河岸居然没要刘欣畅。
　　宁衾是个聪明人。
　　千灯河岸新成立艺人部，就是为了捧自己的人，这次艺人部签了七个人，四位年纪稍长的老戏骨，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还有一个就是明照。
　　从年龄和定位上说，能和刘欣畅形成竞争关系的，也只能是明照。
　　那千灯河岸的影视资源到底是留给谁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虽然宁衾不明白，千灯河岸为何如此在意明照，但宁衾办事从不往回看，她只向前看。
　　她知道风水是真的轮流转了，秦凌接二连三的人设翻车，自然是有人推动的，这不止是明照的机会，也是她的机会。
　　秦凌的天花板就在这儿了，但明照远远不止。
　　同样，刘一媛的天花板也在这儿了，但她远远不止。
　　千灯河岸得罪了刘一媛，大概率不会再跟刘一媛合作。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等《面具之下》播出，节目火了，一切都将改变。
　　而此刻距离节目播出，还剩三天。
　　宁衾笃定：“我们想管也管不了，以后这种负面新闻会如影随形，始终缠着秦凌，直到秦凌最卑劣最难以启齿的秘密公之于众，变成丧家之犬。”
　　她看得出来，千灯河岸是要将明照这两年受到的折磨屈辱，都变本加厉地报复回秦凌身上。
　　原来她猜的没错，当年的黑手，的确是秦凌。


第28章 
　　网路舆论甚嚣尘上, 《面具之下》未播先火，热度拉满。
　　全网看热闹，只有小芹菜气的要命。
　　秦凌超话里, 小芹菜吵成一片——
　　@唯爱秦凌凌：“曲茗是哪儿来的贱逼，当众给你爹难堪是吧，会几个成语了不起了是吧，这人红吗，他的歌我一首都没听过。”
　　@秦凌大帅比跟我结婚：“姐妹慎言，咱们可惹不起老前辈, 人家虽然过气了，但是可以倚老卖老啊。”
　　@凌凌的小行星：“能不能出去控一下啊我说，让外人嘲就那么开心吗？”
　　@岁月静好：“……控什么啊，确实说错成语意思了, 躺平任嘲不就完了，能有什么影响。”
　　@唯爱秦凌凌：“你哥被嘲你说躺平任嘲, 你是粉吗，不是粉滚出去，我无脑护我儿子怎么了？”
　　@岁月静好：“一点意见都不能提了吗，确实很尴尬啊，评价别人结果自己出错，我退出二十次才把视频看完。”
　　@唯爱秦凌凌：“可辛苦死你了，你是披皮黑吧，你能尬死吗，替无关选手和老家伙说话你没事吧。”
　　@岁月静好：“无法交流，莫名其妙！”
　　……
　　【唯爱秦凌凌】情绪上头, 接连在超话刷屏，喷了好几句脏话, 超话管理员装瞎，任由骂声弥漫，【岁月静好】怒而脱粉，退掉了秦凌的超话。
　　然而很快，【唯爱秦凌凌】等几个粉丝的微博就被人截了出去。
　　@星星娱乐：#曲茗  这人红吗#友友们来看秦凌粉丝睿智发言，惹不起惹不起，曲老师是过气老家伙哈哈哈。
　　夕斓传媒公关部连夜加班，刚把【秦凌  差强人意】和【秦凌点评步履不停翻车】这两个热搜强行降下去，很快【曲茗  这人红吗】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上来。
　　公关部点开一看，两眼一黑。
　　“救命……曲茗红吗哈哈哈哈哈。”
　　“是秦凌粉丝能说出来的话，瑞思拜。”
　　“没听过就没听过，骂人贱逼是什么素质啊，到底是谁欺负谁？”
　　“知道自己无脑还这么理直气壮，最近对秦凌印象好差，又耍大牌又装逼翻车。”
　　“本来差强人意说错大家就看看笑话，你们粉丝扎堆骂曲老师就过分了吧，人家说错什么了，果然越在意越敏感脆弱。”
　　“好讨厌嘴脏又不讲理的粉丝，你说这种话你觉得你的偶像会开心吗？”
　　……
　　秦凌经纪人只好紧急联系公司粉运部门，让安插在粉丝群中的职业大粉命令激进粉丝删除骂人言论。
　　千灯河岸公司大厦里，贺锐正在眉飞色舞地汇报工作。
　　“本来只运作了秦凌两个负面舆情，没想到他那群粉丝又送来一个，这下倒是给秦凌拉了不少路人恶感。”
　　唐宁夏双手交叠，下巴抵在手背上，若有所思：“这算是自己人递刀吧。”
　　贺锐收敛起笑容，看着不断刷新的言论冷笑一声：“倒也不必觉得他被粉丝牵连，夕斓传媒这个公司，极其擅长粉运，秦凌能有这么多粉丝，也都是夕斓传媒运作的功劳。”
　　“他那经纪人会安插职业粉丝进入粉群，靠分享秦凌未放出的边角料成为值得信赖的人脉大粉，一些秦凌和团队不好明面上指挥粉丝做的事，就安排这些人脉大粉传达进粉丝群。”
　　“他们会引导粉丝为秦凌做数据，刷榜单，买水军，控评控赞，也会暗自挑拨粉丝内部互撕争宠，消耗粉丝关注别的剧和综艺的时间，至于指使粉丝跟队友粉其他艺人粉撕逼固粉，更是稀松平常。”
　　“粉丝不知道，那些轻描淡写踩秦凌却又没有实际黑点的软文，根本不是他们所谓对家发出来的，而是秦凌团队发的，为的就是让粉丝在为秦凌冲锋陷阵的过程中加深爱意，付出更多沉没成本，没办法脱粉。所以培养出这样疯狂激进的粉丝，也是他们利用爱意的反噬。”
　　唐宁夏扯唇一笑，好像这些消息并不让他觉得惊骇，反而颇有趣味。
　　玩脏的，看来还是对方更胜一筹。
　　唐宁夏这才想起来叮嘱贺锐：“谢总吩咐过，这些肮脏事情，都不要让明照知道。”
　　这话还是谢沂送明照去机场那天说的，算算也过了挺长时间。
　　那天谢沂和唐宁夏都不方便露面，最多只能送到机场停车场。
　　贺锐急急忙忙下车搬行李，明照正打算推门下车时，谢沂一把拉住了他。
　　明照不明所以，扭过头看向谢沂，他戴着顶渔夫帽，头发都遮在帽子里，显得一双杏眼尤为黑亮。
　　谢沂望着他的眼睛，舌尖在齿内轻轻扫过，轻飘飘道：“一走三个月，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明照眼睑颤了颤，眼眸上下打量，最终落在谢沂攥着他手臂的大手上。
　　因为基因的缘故，谢沂的手掌比他宽大些，轻松就能圈住他的小臂。
　　明照轻吸一口气，小声嘟囔：“又不是见不到了。”
　　谢沂闻言，轻笑，手指用了点力气，在明照柔软的小臂内侧捏了一下：“几年不见，越来越没良心。”
　　明照觉得小臂酥酥麻麻，这种力道，不像生气，倒像调情。
　　他喉结一滚，含糊道：“你少喝酒吧。”
　　谢沂眉头一蹙：“我什么时候喝多过？”
　　他不记得自己回国后有肆无忌惮酗酒。
　　他对自己的要求还是很严苛的，绝不会让自己陷入酒醉失态的窘境。
　　明照睨他一眼：“那你......”
　　那天在电话里，暧昧又沙哑的说，你最好祈祷我不喜欢（这套造型）。
　　谢沂挑眉质询。
　　明照扭开脸，开门下车，故作冷静：“算了。”
　　谢沂也不拦着，慵懒地靠在车座上，看明照戴上口罩，低调跟上贺锐。
　　两人挥手告别，一起登上电梯。
　　谢沂一直等到明照的背影消失，才慢慢收敛起笑容，抬手关上车门，语气低沉道：“可以对付夕斓传媒了，不用留余地。”
　　唐宁夏扭回头，似开玩笑似认真道：“哪怕让秦凌死在你弟弟走过的弯路上吗？”
　　谢沂目视前方，淡漠道：“文明点，开车吧。”
　　唐宁夏深笑，轻声道：“你真该把明照带出国，他要是陪你过了这七年的日子，对付一个秦凌算什么。”
　　身上流着外族血统，却要在家族一众子侄中站稳脚跟，赢得认可，掌握权力。
　　谢沂这七年过得一点也不轻松。
　　谢沂却突然盯着唐宁夏，琥铂色瞳仁深邃冰冷：“处理秦凌和夕斓传媒的事，也不要让明照知道。”
　　唐宁夏失笑：“你也太护犊子了，伊兹女士知道了会吃醋的，明照毕竟已经二十二岁了，他未必不懂。”
　　谢沂轻叹：“明照要是来娱乐圈玩票的，怎样都无所谓，可他是真想做个好演员，也是真的相信只要足够努力，就一定能实现梦想。他的理想主义和演艺事业，对我来说同样重要。”
　　唐宁夏了然，转回身，握住方向盘，打了个转向：“所以你希望帮他扫清垃圾，远离阴谋算计，可你就不怕他功成名就，给人介绍经验的时候误人子弟？”
　　谢沂：“别人子弟关我什么事。”
　　唐宁夏耸肩：“你有时候真不像个哥哥，倒像是……”
　　谢沂挑眉：“什么？”
　　唐宁夏意味深长的一笑，没有说话。
　　-
　　节目播出倒计时两天。
　　秦凌的负面新闻余温未消，《面具之下》又释出一小段花絮。
　　这段花絮，是截取的MJC几位成员观看节目时的反应。
　　选秀综艺，绝对主角始终是选手，次主角是评委，镜头分一分，也就不剩什么空闲时间了。
　　嘉宾就是比评委还要低一等的存在，在正片中根本给不了什么镜头。
　　但MJC毕竟正当红，还有数量不少的团粉，于情于理，都不能怠慢。
　　所以他们的镜头，往往会通过花絮的形式分享，不占用节目正片时间。
　　花絮中，林鹿园猛地站起身，怔忪望着舞台，不一会儿，眼圈就红了。
　　他僵硬地站在那儿，似乎还有点委屈，舞台灯光一晃，隐约还有泪水闪烁。
　　参正就坐在他身边，大概第一次见林鹿园这么出格的举动，先是惊讶，随后偷偷扯了扯林鹿园的袖子，似乎想让他坐下。
　　孟鸦正半阖着眼，一边打着节奏一边欣赏表演，艾瑟则偷偷凑到秦凌耳边，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
　　从片段里的提词器可以看到，此刻正在表演的节目，叫《沼泽深处》-步履不停。
　　【@面具之下官微：你们最爱的小哥哥们MJC全员来啦，是什么让他们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卧槽……林鹿园怎么也突然这么抓马了？”
　　“不是吧，感动成这样，这个步履不停到底唱的什么啊，我太感兴趣了。”
　　“我MJC团粉，对其他选秀不感兴趣了，本来不想看的，现在确实有点好奇了。”
　　“听说是遮脸综艺，那就纯粹是唱得好了。”
　　“以我多年的经验，前期就有这么大争议的，不是紫微星就是被献祭给热度的炮灰。”
　　“小鹿都听哭了，秦凌才给了五分，好家伙，秦凌与全场逆行。”
　　……
　　倒计时一天。
　　节目组又放出陈彦邀请秦凌合唱的花絮。
　　画面里，观众兴奋起哄，陈彦翘首以盼，而秦凌却静默不语，手指轻轻摩擦着打分板。
　　【@面具之下官微：选手突然邀请，秦导师是否会答应呢？】
　　“啊啊啊啊啊期待！凌凌好久没唱英文歌了！”
　　“凌凌当年选秀也唱过这首歌，时光往复，唯你如一！”
　　“邀请导师合唱，不会被按在地上摩擦吗？这选手傻的吧。”
　　“不要这么说，凌凌对新人很关照很好的，而且凌凌是导师，不跟选手比较哦。”
　　“小芹菜……你们家没人警告你们……别控这条吗？”
　　“尴尬的尴，我是真不想剧透，尼玛的秦凌逃了啊，他没唱啊，人家选手唱的贼好。”
　　……
　　周六晚七点。
　　涠灵岛下起濛濛细雨，雨水打在浩瀚海面，早早将晚霞吞噬。
　　海平面一片漆黑，海浪翻卷，重重拍击着堤坝高处。
　　雨水中带着腥咸，海风大的几乎站不稳身形。
　　但仍有偷偷藏匿了手机的选手，孜孜不倦将手臂伸出窗外，企图获得微毫的信号，得知一点节目播出后的反馈。
　　可惜实验数次，浑身湿透，还是一块废铁，毫无用处。
　　选手叹气，脱掉湿衣服，缩进被窝里，强迫自己睡觉。
　　明照睡不着。
　　说不紧张是假的。
　　他现在无法跟外界联系，不知道两年后，自己的表现够不够好，能不能被大家接受。
　　来参加《面具之下》前，他跟甜橙FM上的粉丝请假。
　　他揶揄道：“我露脸你们可能就不喜欢我了。”
　　发现他是明照，发现他有那么多黑料缠身，或许就没办法把他当成步履不停喜欢了。
　　但他心底仍然希望，当他摘下面具，当他回去，那些熟悉的ID都还在。
　　可他不敢许愿。
　　与此同时，《面具之下》的关注度正在成指数攀升，巨大的流量涌入视频平台和电视直播。
　　柠檬台声势浩大，网台同步，放出了两小时时长的《面具之下》第一集 。 
　　节目一开始，是绚烂的舞台造景，精致华美的进阶座椅，偌大的观众席，和昂贵的音响设备。
　　紧接着，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几位导师依次登场，表演节目。
　　MJC的唱跳自然做了后期处理，跳错的地方切了镜头，唱歌全程修音，配合着迷离斑斓的灯光，舞台效果还算不错。
　　至少评委的身份，可以立住了。
　　“卧槽！辣死了辣死了，MJC永远的神！”
　　“啊啊啊好喜欢曲茗老师，我妈的偶像！”
　　“柠檬台果真谁也不得罪啊，选择性修音哈哈哈哈，怎么只给MJC修啊。”
　　“谁拉胯谁知道，去过现场的都明白，只有那谁要修哈，别拉队友下水。”
　　“哎哟，队友粉又按耐不住犯贱了，找撕是吧？”
　　“得了吧，粉丝别撕了，谁看你们团啊，大家都等着看选手呢。”
　　“选手都蒙脸，看个屁啊。”
　　“嘿嘿，我就喜欢拆盲盒，而且我真想看看步履不停是何方神圣，小鹿为什么要哭。”
　　……
　　导师表演过后，终于到了选手登场。
　　冲突最强烈，最劲爆，最有话题度的步履不停，自然不能放在第一个。
　　剪辑适时调整了位置，将明照的表演往后剪，吊着观众的胃口。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终于，节目画面变成了海底的深蓝色。
　　水波荡漾间，舞台中央浮现出3D效果的四个大字——沼泽深处。
　　歌曲名字如风沙般渐渐消散，蔚□□光缓缓亮起，舞台中央，步履不停举起话筒。
　　他一身墨色连体衣，领口微敞，内里一件黑色打底，隐约露出边角。
　　在高清镜头下，他随着音律微动的喉结，精致的锁骨，白皙的一小片胸脯，一览无余。
　　明星的魅力，在于能勾起人最原始的欲望。
　　明照一双黑色马丁靴踏在弥漫着干冰的舞台上，整个人慵懒随性，并没有大刀阔斧的舞蹈动作，只是他举手投足，没有半分拘谨束缚。
　　他抬手时，袖口自手臂滑脱，观众这才发现，他手腕上系的金色手链竟经由衣服内侧，与藏蓝色金属腰带勾连。
　　手链一扯，腰带本能缩紧，连接的细丝也随之紧绷，反倒将领口开的更大了些。
　　柔韧窄腰被腰带紧紧包裹，巨大的肺活量又支撑着起伏的胸脯。
　　没人知道，那隐藏在薄薄连体衣内侧的细丝到底如何缠绕，又是怎样贴合摩擦着这具漂亮的身体。
　　摄影似乎很懂观众的心理需求，从马丁靴的鞋尖到坠着汗滴的颈窝，每一寸都用镜头细细抚摸，仿佛带着观众的目光和手掌，一同触碰沼泽深处。
　　神秘，暗示，就是极致的蛊惑力。
　　哪怕未看见脸，目光也很难从这具身体上移开。
　　观看节目的观众沸腾了！
　　视频平台的弹幕里，瞬间刷满虎狼之词！
　　“操操操！我不是人，我是色|狼！”
　　“救命，好色好漂亮，好色好漂亮，我说一万遍！”
　　“柠檬台好会拍，怼腰怼锁骨怼靴子，啊啊啊啊我要看脸！”
　　“天啊，声音好脆好清澈，我脑补出了一个尤物，别管我，让我发疯！”
　　“什么啊天啊！我都要看睡着了，终于来了个身材比例这么好的！”
　　“弹幕好疯，本戒色吧成员经受住了考验，专注听歌，蛮好听的。”
　　“好喜欢好喜欢这个台风！根本不像第一次上台的，大胆猜是十八线艺人！”
　　“不是哦，步履不停是甜橙FM的原创音乐人。”
　　“音乐韵律不刁钻，朗朗上口又好听，特别适合传播，目测会火。”
　　“谁给秦凌的勇气给步履不停打五分的？不看看自己？”
　　“贬低导师你有事吗？步履不停那么厉害怎么不是导师啊笑死。”
　　“我记起来了，秦凌和曲茗阴阳就是因为步履不停吧，小鹿也是因为这首歌感动哭了。”
　　“别拦我，我今天就要赌一把大的，赌步履不停长得好看！”
　　……
　　柠檬台实时监控，节目播放到步履不停时，流量达到一个新的巅峰。
　　《沼泽深处》一结束，明照刚鞠躬落幕，广告就马不停蹄地切了进来。
　　官微将早就准备好的歌曲片段发到网络。
　　【@面具之下官微：醉和笑都成痴癫却人间，问道的过错。贪与念不过触碰一分春，雨一滴滴落——沼泽深处by步履不停。】
　　@谁家床单掉了：“这首歌好听！速速出音频！”
　　@吃你家大米了：“好喜欢好喜欢这个艺人，偷偷私我照片！”
　　@贺尘烟的小舰长：“呵呵，看了就幻灭，此人不敢露脸的。”
　　@两只猪面面相觑：“喜欢歌的名字，也喜欢歌手的名字，是取自那部电影吗？是想说，[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还是[人生路上，步履不停，总有那么一点来不及]？”
　　官微发布的全部节目片段中，《沼泽深处》这条热度最高，甚至超过了难得合体演出的MJC组合。
　　然而在几千条评论里，夹杂着几条不起眼的评论——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结局：“叫步履不停吗？真好听，我仔细看了歌词，你是不是想说，沼泽太深太远，很难看到心脏的颜色，所以你不怨恨偏见，只是很遗憾没法走近。我想说，没关系，还有我看得到，还有我相信着。”
　　@等下一个晴天：“时间过了太久，仿佛只记得记忆里的那个你，很怕有一天在大街上遇到，也认不出你。幸好幸好，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声音，我果然一秒就认得出。”
　　@sweet小照：“嘿呀，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步履不停歌手粉！有什么大不了，选秀打投，咱这业务可熟了！”


第29章 
　　当晚, 《沼泽深处》上了热搜，音源也很快释出，登录各大音乐平台。
　　搬运节目视频的博主都收获了不小的流量, 其中流量最大的，截至目前已经有千万点击。
　　因为步履不停珠玉在前，直接熄灭了下一个节目陈彦的热度。
　　贺尘烟的得分并不低，导师评价也算好，尤其秦凌还给了他九分。
　　可惜他表演的时候，观众还在回味《沼泽深处》, 甚至因为他唱的英文歌太多人听过，所以期待感很低，不少观众直接去搜《沼泽深处》的回放了。
　　陈彦节目结束，网络反馈一般, 甚至还不如一个上台就紧张得忘了歌词的。
　　他在Y站直播的优势，在选秀节目中完全发挥不出来。
　　晚上九点整, 节目一结束，分组投票通道正式开启。
　　甜橙FM上的粉丝立刻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救命！这个比赛好像还有什么投票，老阿姨只用甜橙，哪里投票啊？”
　　“天啊，步步原来这么年轻，身材还这么好，感觉可以做我弟弟！”
　　“好帅啊好有气场啊，平时唱歌软乎乎的，怎么一上台就变了呢？”
　　“从来没追过选秀，也不了解其他平台怎么玩, 怎么办！？”
　　“步步是不是今晚火了啊，我看好多地方都在讨论他, 呜呜呜我们《沼泽深处》终于出圈了，以后肯定能被大唱片公司看中！”
　　“他们说投票通道开启了，在柠檬APP，我从来不用这个，为了步步下了！”
　　“等等，我看好像有四个选项，颜值组，实力组，兼具组，平平组，我们给步步投哪个啊？”
　　“我觉得投实力吧姐妹们，步步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但颜值……步步好像不太爱提颜值。”
　　“嗯嗯对，反正我们都是步步的声音粉嘛，颜值好不好都无所谓，大家不要把自己的好奇和期待变成步步的压力了。”
　　“我看贺尘烟的粉丝已经在捣乱了，说要把步步投到平平组，唉。”
　　“她们好过分，我们想要的也不多啊，仅仅实力组都不可以吗？反正最后的冠军肯定会给兼具组的啊。”
　　……
　　因为那起改编风波，贺尘烟的Y站粉丝与步履不停结了梁子。
　　她们不知道贺尘烟也暗自参加了比赛，只想借着投票报复一下步履不停。
　　于是舰长群发了公告——
　　【烟丝们，碰瓷烟烟的步履不停参加了选秀节目，不用怀疑，比赛前故意碰瓷烟烟就是为了给自己博热度，烟丝们不能咽下这口气，我研究了比赛规则，大家点进投票通道，把他投到平平组，等到第二赛程他大概率就会被淘汰。】
　　“大家都动起来，真的让丑逼少碰瓷！”
　　“给他一个教训，不然以后肯定盯着烟烟不放了。”
　　“真是没有自知之明，选秀节目是一般网络歌手能上的吗，也不照照镜子。”
　　“他那首破歌现在被炒的好厉害，别是要红了吧，万一长得还可以呢？”
　　“绝无可能，他要是长得好看，能直播一年半不露脸？要是露脸能红他早露了好吧。”
　　“确实，现在哪还有语音直播的，老土，不可能长得好看。”
　　……
　　贺尘烟的经纪人也关注着舰长群的讨论。
　　今天看到贺尘烟的热度完全不如预期，Y站的项目组长那边也没了动静，他心里很慌。
　　想要联系贺尘烟商量办法，转变风格，可节目组管理太严，电话根本打不通。
　　既然不能快速让贺尘烟火起来，那就只能尽快让步履不停熄火了。
　　好在之前他们商量过对策，仗着Y站庞大的粉丝群，给步履不停捣乱，争取在一开始，就把步履不停火的苗头掐死。
　　研究过节目规则的都知道，一旦进了平平组，那就是九死一生。
　　虽然经纪人还自以为是的认为步履不停长得丑，根本不必如临大敌，但近些年圈里也不是没有相貌平平的歌手红起来。
　　还是斩草除根最好。
　　他默许着贺尘烟的粉丝在群里散播仇恨，引导更多人去投票。
　　甜橙FM上的用户要么念旧怀旧，以前就习惯听广播，要么工作太忙，眼睛不好，喜欢挂着广播放松心情。
　　她们对现在新兴的APP了解很少，好多人甚至连投票窗口都找不到。
　　有人把贺尘烟舰长群煽动粉丝的话扔到甜橙FM聊天室。
　　玻璃心的步步粉都快哭了。
　　“怎么办，步步好不容易有次出圈的机会，大家不能让他功亏一篑啊。”
　　“我看喜欢他这首歌的人很多，有没有可能去其他平台呼吁一下给步步投票呢？”
　　“怎么呼吁，我们大部分没有其他平台账号，就算有也没有粉，哪有人看啊。”
　　“我看他们说，好像有个地方叫节目超话，还有论坛什么的，我去研究研究。”
　　就在这时，步履不停聊天室突然涌进来大批新人，而步履不停的平台粉丝数也在迅速上涨。
　　“哈喽各位步履不停的听众们，这里是步步新粉【sweet小照】，花了半小时，终于摸到你们的大本营了啊！”
　　“我叫【等下一个晴天】，也是步步新粉，不知道大家会投票吗，不会投我可以教大家，我有数年追选秀的经验。”
　　“这里【明月照大江】，节目是每天一票，共十五天，初舞台表演完还会开通送花花，曝光充电，竞争广告位活动，都需要大家动动小手指投票，不要觉得麻烦，我可以帮忙出教程哒！”
　　“这里【甜照小明】，有兴趣的姐妹可以跟我一起去节目超话玩，还可以在TQ论坛给步步盖安利专楼，帮步步宣传。”
　　“我是【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结局】，时间紧迫粗略出了个投票教程，应该很简单，大家看一下~”
　　似乎知道甜橙FM的生态不同，这里的粉丝绝大多数没有关注过选秀，所以【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结局】做的教程非常详细清晰，虽然她说是粗略做的，但看得出来，为了争取最多的票数，她用了很多心思。
　　“哇综艺节目果然厉害，步步一晚上就有这么多新粉啦？”
　　“好开心，步步的粉丝卡在20w好久了，今晚终于动了！”
　　“可是你做的教程是投兼具组啊，我们是想投实力组的，步步只是个普通小播主，和你们追过的貌美如花的爱豆不一样，可能很难符合你们对颜值的期待。”
　　“是的，今天新来的姐妹们，你们以前都是追大帅哥的，如果到后面对步步的颜值失望，也不要骂好吗，求求了。”
　　好不容易摸过来的月明珠心酸不已。
　　这里的粉丝单纯且真挚，习惯安逸舒适地倾听步履不停的哼唱，她们不曾经历过铺天盖地的羞辱谩骂，不曾流着眼泪去洗#明照滚出娱乐圈#这种词条，不曾在黑子和对家粉的网暴下被迫权限想念明照的博文。
　　她们不知道月明珠从怎样残酷的日子里挺过来，还软乎乎的担心月明珠会对明照失望。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明照怎么会躲在这个小地方，只能用自己的声音和大家交流呢。
　　明明有张那么漂亮的脸，却不敢露，不能露，怕引来再一次毫无理智的网暴。
　　“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失望，步步一定很漂亮，非常漂亮，等他揭开面具，我们都会知道了。”
　　“嘿嘿，不相信我追星的眼光嘛，我选中的人，一定是绝世大美人，相信我，投兼具组！”
　　“不要听什么贺尘烟粉丝瞎说，不露脸并不代表不好看，或许是太惊艳呢？”
　　“是的，兼具组，他绝对值得，如果他都敢迈出那一步去参加选秀，我们有什么不敢想的呢？”
　　“哇……你们新来的粉丝好有激情啊！”
　　“我喜欢，好久没有这么热血沸腾的新鲜血液了！就投兼具组，有什么了不起！”
　　“甜橙的姐妹们，步履不停摘掉面具的那天，你们也要继续喜欢他好吗？不要抛弃他，求求了。”
　　“哈哈哈等下一个晴天你怎么回事，没记错的话你才是新粉吧，怎么担心起我们来了。”
　　……
　　月明珠当然担心。
　　担心这里的粉丝也曾跟风吃过瓜，看过明照的不雅照，看过约P网站上的谣言，还有那无法解释的，出自明照学校宿舍的IP地址。
　　一旦甜橙的粉丝发现喜欢的人是带着满身黑料的艺人，会厌恶吗，会觉得受了欺骗吗？
　　可明照不能再承受一次来自粉丝的误解了。
　　甜橙FM 这片祥和的栖息地，无论如何，也要守住。
　　但月明珠的焦虑在偌大的互联网里只是沧海一粟，很快就被实时刷新的兴奋刺激掩盖。
　　网络上，关于选手样貌的猜测，背景的讨论层出不穷。
　　半真半假的消息源源不断流传出来，来源均是某瓣瓜主。
　　【ABC首席文盲：瓜。关于面具之下，pick陈彦绝不失望，相信我，靠谱人脉。】
　　【豆豆坊：进组放料，组长验证过了，陈彦（可），文汀（可），陆江久（雷），唐迟（雷），等验证。】
　　【杉川唐老师：以前料贴自证，没放过假料，业内，有点消息，步履不停得罪人了，不用想，出不了，粉丝能跑早跑。】
　　【机器人AA：都来放那我也来，不是节目组人脉，其他渠道知道的，陈彦被押宝了，有中插广告拍摄，不愿费力喜欢皇族的可入手。】
　　这些消息发出来，没过一分钟，就被快速删除了，且相关账号被快速标记，追踪IP。
　　追踪报告被交到宁衾手里，宁衾扫了一眼，就轻蔑一笑：“几个押宝的公司看步履不停热度这么高，按捺不住了，开始找人冒充料主带节奏了。”
　　助理：“已经让平台及时删除了，还好看到的人不多，不过有真有假的。”
　　综艺节目，尤其是比赛性质的，都会滋生出一种叫做料君的生物。
　　爆火的节目，这类生物会更多。
　　他们当中很少部分人是真的打听到了消息，憋不住话，非要分享出去和网友一起讨论的，但绝大多数人是带着目的和任务的。
　　常见操作有提前放料，引导风向，左右粉丝情绪，为自己服务的客户说好话，给竞争对手泼脏水。
　　他们放出的消息均是来自客户背靠的公司，消息自然有真的，真消息被验证后，他们就会成为吃瓜群众眼里的真料君，获取了信任，给其他选手造谣就方便多了。
　　看目前几个放料的风向，都是在暗搓搓推荐陈彦。
　　宁衾冷着脸道：“给我告诉Y站负责人一声，再耍这种小聪明，就把人领走吧。”
　　“好的，我跟那边沟通一下。”助理偷偷吐了吐舌头，宁衾发火真的有点吓人。
　　不过以前宁衾是懒得管这种小聪明的，甚至觉得会玩手段也是通往成功道路必不可少的品质，这次不知怎么，竟然眼里不揉沙子了。
　　宁衾没再言语，鼠标动了两下，切换界面，她单手捧着杯糖水，目光落在面前的投票界面。
　　助理也顺便瞄了一眼。
　　投票通道开启后，大批网络用户涌入，选手票数正疯狂上涨着。


第一集 放出的选手已经开通了投票，但剩下的二十五位选手界面还是灰的。 
　　不过没关系，节目分组并不看票数多少，而是看哪个选项投的人数最多。
　　宁衾知道明照参加节目前跟贺尘烟结了梁子，按理说，贺尘烟的粉丝正在气头上，有的是精力踩明照。
　　这正和她想让明照去平平组的思路不谋而合。
　　如果能不动后台，宁衾还是不想动的。
　　不然将来一旦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可她万万没想到，明照的原生粉丝不用看脸就能认出自己的偶像。
　　此刻步履不停的票数确实一骑绝尘了，但和她预计的完全是两个方向。
　　【步履不停】：平平组票数5509，兼具组票数12021，实力组2004，颜值组1807。
　　宁衾头都大了。
　　明照当年到底是人气第一的选手，虽然粉圈经历了巨大的震荡，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贺尘烟在Y站号称是三百万粉的大up，但死忠粉和明照比还是不够看。
　　宁衾纳闷，冲击力那么大的黑料都不跑？真这么能吸死忠？
　　而且，她们做综艺节目的有句话，叫‘三岁看老’，是指第一集 刚亮相就能爆上热搜的人，不出意外最后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不会有太大变化。 
　　宁衾啧啧赞叹。
　　该怎么说，这大概就是天赋吧，成为众人焦点的天赋。
　　一夜未睡，宁衾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喝了两口冰镇糖水，大脑清醒了些：“对了，把步履不停叫过来一下，我有事跟他说。”
　　助理立刻收回目光，眨眨眼：“好嘞。”
　　天色将明，明照正迷迷糊糊睡着。
　　岛上和外面是两个世界，哪怕网络上已经沸反盈天，岛上也一片安宁。
　　没有网络，宿舍区的娱乐活动也开始返璞归真，玩牌的，玩麻将的，打沙包的。
　　所有人都在找方法缓解内心的不安和焦躁，尽情消耗体力，让自己能尽快入睡。
　　明照在练习室练了两个小时舞蹈，好不容易能睡了，又被工作人员叫了起来。
　　工作人员：“步履不停，宁制片叫你过去一下。”
　　明照勉强睁开眼，一看表，才凌晨五点半。
　　他眼睛全是睡出的红血丝，睁都睁不开，勉强坐起身，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他才能思索，宁制片是谁。
　　哦，宁制片。
　　宁衾。
　　那个让他甩了秦凌就可以做C位的柠檬台大制片。
　　明照揉了揉眼睛，扶着桌子酝酿一会儿，他喝了两口清水漱了漱口，才戴上口罩，跟工作人员往出走。
　　明照：“宁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工作人员：“我也不知道。”
　　明照心思一动，换了个问话方式：“我们不等别人？”
　　工作人员：“不用，没有别人。”
　　明照心中了然，宁衾只叫了他一个。
　　既然如此，那就是故人见面，叙叙旧了。
　　到了宁衾办公室，助理懂事地带上了门。
　　宁衾转过椅子，定神看了明照几秒，才站起身，走过去，高跟鞋哒哒踩着地板。
　　“好久不见。”
　　明照微微颔首，以示尊重：“宁总。”
　　这段时间，跟他说好久不见的人越来越多。
　　宁衾没有追忆往昔的细腻心思。
　　她懒得废话，扬了扬下巴，示意一边的电脑显示屏：“想知道你的舆论反馈吗？”
　　明照眼睛还是浮肿的，红血丝也才消散了点，而宁衾精神矍铄，双目如电，将他从被窝里拽出来，就是为了炫耀这个绝不能透露给选手看的东西？
　　宁衾：“去看看，你的歌挺火的，目测人气第一。”
　　明照：“……”
　　宁衾：“你原来的粉丝好像把你认出来了，但她们还在装。”
　　明照：“……不是不能告诉选手人气，会影响选手比赛心态吗？”
　　宁衾理直气壮：“我告诉你了又怎样？”
　　明照无奈，不过宁衾既然让他看了，他也没必要推脱。
　　他当然是想看的，想第一时间看外界的反馈，想得到认可，想消灭心里的不安。
　　这两年，他已经逐渐习惯与嘲讽共存，学着消化任何难听的言论。
　　虽然不至崩溃，但对他的伤害，却是一层层加深的。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听到一声夸奖了。
　　他看向节目组的官微，快速扫视下面的评论。
　　网友对他很好奇，猜测他长得好不好看，但这只是小部分，大多数人在讨论他的歌。
　　有人猜测他歌词的含义，有人在做解读，有人说喜欢的段落，有人从专业角度鉴赏韵律。
　　还有......那些他熟悉的ID。
　　看着看着，明照忍不住翘起唇，弯了弯眼睛。
　　他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弓着，眼眸微垂，眼睛眨也不眨，睫毛浓密地投下阴影。
　　他笑起来，眼睛下方的卧蚕也肉嘟嘟的鼓着，要不是清晨浮肿，会更好看些。
　　但即便如此，这样生动的笑容也很迷人。
　　宁衾双臂环抱，静静地看着。
　　二十二岁，未尝不是更好的年纪。
　　放弃了MJC，等来了面具之下。
　　不必组合，solo出道，早早经历过娱乐圈的淬炼，更沉着，更稳定，已经完成了中京戏剧学院的学业，基础扎实，能演能唱，多栖发展，没有转型阵痛期。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宁衾深吸一口气，淡淡道：“叫你来，是为了再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
　　明照敏感地竖起耳朵。
　　宁衾：“下期录制时，节目组会邀请各位金主爸爸与选手互动，哪位选手嘴甜招人喜欢，金主爸爸就可能把中插广告给谁，知道你的脾气，但两年过去了，能不能少让自己吃点亏？”
　　明照一皱眉：“金主爸爸……”
　　虽说大家都这么戏称，但他其实不是很喜欢，仿佛平白低人一等。
　　宁衾不拘小节，继续道：“最大赞助商CM集团也会派人来，最大，意味着钱多，露出多，广告时长多，未来商务活动多。”
　　明照眼皮一跳，低低“哦”了一声。
　　宁衾端详明照一会儿，见他没有特别的反应，就知道没勾起他的欲望。
　　宁衾想更耐心一点，但她没有好声好气的习惯，说出来就变得硬邦邦：“我这儿的消息，来的人是CM集团太子爷，这位常年生活在国外，脾气秉性难捉摸，做事狠辣决绝，不留余地。你心里有点数，哪怕从他手里拿不到资源，至少别得罪。”
　　宁衾没说，她还听说，这位太子爷喜欢男人。
　　纵观岛上所有选手，也没有比明照这张脸更吸引男人注意的了。
　　所以明照要是能好好表现，收益不可估量，可就明照这个脾气，要真是被看上了，还不得玩个宁死不屈？
　　当年的事，即便明照不怕再来一次，宁衾也不想来了。
　　虽说这圈里充满了腌臜事，但看多了，也会被恶心到。
　　明照倒是不担心得罪‘做事狠辣决绝’的太子爷，因为太子爷最生气的一次，也就是把他按在沙发上训两句，然后暗暗示好，给他做了一顿午晚餐。
　　他现在用的毛巾也是太子爷塞进行李箱的。
　　明照歪头看着宁衾，目光澄澈真挚，只是问：“为什么帮我？”
　　不是很讨厌他的天真，犯傻吗？
　　所以选择了‘聪明’的秦凌。
　　宁衾沉默。
　　半晌，明照收回目光，戴好口罩，轻声道：“宁总，我先回去了，其他选手看到不太好。”
　　他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也没指望宁衾能向他吐露心声。
　　他走到门口，抬手打开门，刚要迈步出去。
　　身后传来宁衾略显无奈的低喃：“明照，当年，我其实有点遗憾。”


第30章 
　　宁衾是个自我意识很强, 且落子无悔的人。
　　她从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更无谈遗憾。
　　甚至两年前的她，明知道明照是被算计了, 也只会毫不动情地说一句：“性格决定命运，自己都认不清残酷现实，我有什么可遗憾的。”
　　但两年过去，眼睁睁看着秦凌风生水起，不断买通营销号拉踩明照，将莫须有的谣言一遍遍翻出来鞭尸, 她确确实实是后悔了。
　　她当年要是也一并拒签秦凌，至少明照不会遭受后续的伤害。
　　有时她会想，或许是她提前找明照交代了签约计划，或许是她把中意明照的意思表露得太过明显, 秦凌才狠下心陷害明照。
　　或许。
　　也可能有没有她，秦凌最终都会对明照下手。
　　嫉妒这件事是无解的, 而娱乐圈的巨大利益，瞬息万变的咖位和待遇，让嫉妒被催生的更加无法控制。
　　心态失衡，铤而走险，不择手段，放弃尊严，都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
　　秦凌的行为仍然能被定义在复杂人性的范畴内。
　　归根结底，是她虽然在圈子里浸淫久了，但至少良心未泯吧。
　　明照没再说什么，背对着她点点头, 然后彻底拉开门走了。
　　宁衾望着紧闭的房门喃喃：“我就不信了，我能把废物捧成流量, 同样能把黑料缠身的捧成顶流。”
　　明照回到宿舍，关紧房门，想重新把困意捡起来。
　　可惜此刻天光已经放亮，宿舍的窗帘并不完全避光，光亮落在他眼皮上，他就再难进入梦乡。
　　自从两年前那件事后，他的睡眠就变得很差，除非累得狠了，才能安稳睡一会儿，不然不是彻夜难眠，就是数不清的噩梦。
　　也幸好面具之下节目组够阔绰，安排单人单舍，不然和其他人挤在一个房间，他就别想睡了。
　　上次林鹿园送来的一大包东西里似乎有不少加热眼罩。
　　明照想起来，翻身下床，找出一个来，撕开包装纸，戴在眼睛上。
　　眼罩内侧是棉绒的，非常柔软亲肤，很快，热意慢慢溢了出来。
　　岛上空气潮湿，床单被罩都是潮乎乎的，此刻能有干热的东西贴着皮肤，让人非常舒服。
　　眼前终于暗了下去，明照搭着被子，却不免想起宁衾的话——
　　“明照，当年，我其实有点遗憾。”
　　明照对宁衾一向是敬而远之的，宁衾当年的话，事后的反应完全是情理之中，他非常理解。
　　可作为彻底的受害者，看着宁衾与秦凌一起出席盛大的签约仪式，在公共场合对秦凌不吝夸奖，替秦凌掩盖缺点塑造人设，被拍到笑容满面的与秦凌看秀合影，他就无法跟宁衾亲近。
　　这次来参加比赛时，他也想，他和宁衾，大概就会装作陌生人直到比赛结束。
　　可没想到，是宁衾先提起当年的事。
　　他努力吞咽这两年所有的不公，努力理解所有人见风使舵的态度，努力和破碎的梦想与缥缈的未来和解。
　　但当有人能够稍微体会一分他的处境，他仍然会觉得委屈。
　　眼泪润湿温热的棉绒眼罩，顺着眼角缓缓淌下来，接触到空气，又很快变凉。
　　他轻轻抽泣了一下，忍不住想，下次录制是周一，还有一天呢，谢沂为什么不能早点来？
　　早点来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此时此刻，突然很想这个人。
　　不是弟弟想哥哥的那种想。
　　他就在这样的情绪中慢慢睡了过去。
　　或许是宣泄了一丝郁结的情绪，他难得没有做噩梦，也没有突然惊醒。
　　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隐约听到广播里说，让大家去阶梯教室集合。
　　明照摘掉早已没了温度的眼罩，再一看，夕阳的微光渗入房中，海面上，恍惚悬着一道曼妙的彩虹。
　　他居然没吃东西，一口气睡到了黄昏。
　　这时，广播再次响起：“请所有选手到阶梯教室集合，录制VIP加长版正片，请所有选手到阶梯教室集合，录制VIP加长版正片。”
　　《面具之下》有VIP多看半小时的福利，只要观众购买柠檬APP的会员，就可以在周日观看加长版正片。
　　加长版中添加内容不定，或许是被剪掉备用的原片，或许是新录的花絮，具体要看宁衾的调控。
　　看来这次是要新录制了。
　　明照洗漱后戴好面具，被工作人员催促着来到阶梯教室。
　　阶梯教室装修的比较幼态，是黄蓝色调，舞台也不大，最多能容纳四五个人一起上台。
　　选手在台下蓝色台阶上坐好，导演组的人在对流程。
　　经过几天的相处，选手间也都有了些浅薄的了解。
　　但这些了解仅限于能够彼此说几句无关的闲话，至于身份，大家都会避而不谈，哪怕猜到了，也不会张扬着到处说。
　　“这是要做什么啊，有点害怕。”
　　“会不会是告诉我们昨天节目播出的效果啊？”
　　“哎呀肯定不可能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现在开始投票分组了吧，祈祷我不会被分到平平组，拜托拜托。”
　　“你还祈祷这个，我都怕根本没有人给我投票……”
　　“哥，不至于，投票肯定是有的，谁多谁少的问题。”
　　……
　　现场导演清了清嗓子，迈步上了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请大家安静一下，我们马上开始录制。”
　　五十人慢慢停止了议论，纷纷向台上看去。
　　导演给录像做个了可以开始的手势，随后一脸神秘地看向选手：“昨天我们的节目已经播出了，可以告诉大家，节目播出的效果很好，收视率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高！”
　　导演话音一顿，留时间给大家反应。
　　大家捧场地欢呼鼓掌起来。
　　兴奋自然是兴奋的，节目播出效果好，说明看节目的观众多，观众多，火的概率就大。
　　导演笑了笑：“你们一定很想知道自己在镜头前的表现，也一定很想知道，市场的反馈，我只能说，有的选手已经得到了大量的关注和认可，有些选手可能欠缺一点点，不过没关系，比赛才刚开始，一切皆有可能。”
　　对比，是很残忍的。
　　涠灵岛就像一个乌托邦，这里没有网络，远离陆地，每天看着潮起潮落，重复着练习吃饭睡觉几个动作。
　　生活很单纯，也很枯燥，似乎任何烦恼都已经远去，他们可以安然享受这里的日子。
　　可惜，单纯只是表象，岛外注定是风起云涌，你争我夺。
　　导演说的很委婉，却也很清楚，这意味着，已经有选手开始获得流量，而其他人仍籍籍无名。
　　焦虑的情绪在无声中蔓延，大家左顾右盼，都在猜测获得关注的是谁。
　　“是不是你啊，我记得你表现的挺好的。”
　　“哎呀别乱说，肯定不可能，我特别紧张，没发挥好。”
　　“是不是第一排的那谁，他好像现场反馈就不错，肯定网上也能火吧。”
　　“嗯……谁知道呢，也得看后期剪辑吧，如果镜头少的话，也不一定。”
　　……
　　谁都不好意思说能得到流量的是自己，但心里却又希望是自己。
　　哪怕是紧张地忘了歌词的选手，也会幻想，或许就因此脱颖而出被人关注了呢？也不是没有烂到极致就是红的先例啊！
　　导演逡巡四周，尽情地欣赏面具之下焦虑躁动的眼神。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步履不停身上，她想看看，这位目前声量最大的选手，会有什么不同。
　　明照很平静，注意力反而都在舞台摆放的道具板子上。
　　他毕竟参加过一次选秀，而且宁衾也告诉了他现状，他完全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
　　导演轻轻挑眉，移开目光，微微一笑：“现在，我要让你们自己选择，你们认为自己会被观众投到哪个组，你们想去哪个组。请记住，这段花絮，今晚就会放在VIP加长片段中播出，我们的VIP会员将看到你们的选择。所以，慎重选择，这将是你们与外界对话的唯一一次机会。”
　　导演已经提示的非常明显了。
　　选手如果选了颜值组，说明他对自己的脸非常有自信，就可以给观望的观众一个信号——pick我不会失望。
　　毕竟实力可以通过舞台表现展示，而唯一未知的，就是容貌。
　　聪明的选手会知道，这是吸引关注，提前获得支持的捷径。
　　其实选秀选秀，说白了，谁能不在乎颜值呢。
　　实力强颜值差的几乎不会出道，但颜值高实力差，出道的可大有人在。
　　可这世上，聪明人到底是少数。
　　那些拿了剧本的选手，自然不敢轻易崩了被设定好的人设。
　　唐迟走上台，羞涩地垂下头，在张贴板前踌躇半晌，最终将自己的牌子贴在了平平组，然后长出一口气：“嗯……我还是选平平组吧。”
　　场下纷纷倒吸冷气：“他怎么选了平平组？给自己选平平哎！”
　　“我的天！我觉得他唱的比我好啊，不要这么谦虚吧。”
　　导演抬手示意：“唐迟为什么要给自己选平平组呢？”
　　唐迟失落垂眸：“因为我这个人就是很没有自信的。小时候爸妈管教的非常严，就是无论我做的好不好，都会打击我这样子，所以就养成了现在这种性格吧，选平平组，不意味着我不想努力，而是给自己更多的上升空间吧。”
　　导演了然：“啊……那这算不算是童年阴影哈哈，还是希望小迟以后能多多自信，克服心理障碍，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其实你一直做得很棒的。”
　　唐迟哽咽：“谢谢，我会加油，同时也不想让爸妈失望，因为报名是我自作主张，他们其实坚决反对的。”
　　大家只好给予鼓励，纷纷感叹，好可怜。
　　下一个，陈彦上台。
　　他记得自己的剧本是【揭晓时刻，惊艳众人】，所以他根本没犹豫，就把牌子放在了实力组。
　　陈彦掷地有声：“比起颜值，我更有自信的是我的实力，请相信我，一定不会让支持我的粉丝失望的。”
　　台下窸窸窣窣：“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谦虚啊……其实他长得也蛮好的。”
　　“救命，我想投兼具组的，这么一看我是不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哎哟管他呢，想投什么就投什么呗。”
　　“我初舞台表现不太好，一会儿还是投个颜值组吧，拼一下。”
　　……
　　第三位，步履不停。
　　明照走上台去，台下就默契地噤了声。
　　作为初舞台大放异彩的选手，他的选择，自然格外引人关注一些。
　　少数几个看见过他脸的选手，似乎已经心里有数，但谁也不知道以他的性格，到底是会实事求是，还是谦虚一些。
　　明照拿起印着自己名字的牌子，没有过多思考，径直走向兼具组，将名字贴在了上面。
　　他是第一个，把名字放在这里的选手。
　　导演组惊喜的“哇”了一声：“果然很自信哦，能跟我们说说为什么选了兼具组吗？”
　　明照接过话筒，看向台下。
　　只是他的目光微微上移，并没有望向台下具体的选手，而是透过他们，看向了别的什么。
　　他轻轻吸了吸气，似乎在酝酿情绪，数秒后，才抿了下唇，将话筒举到唇边。
　　“做我的粉丝，辛苦你们了。”
　　“但我的选择，想让你们看到，无论是实力，还是颜值，我都不会辜负你们。”
　　清亮温柔的声音从话筒中流出，被收音器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
　　这两句话简短，坚定，克制，强大，似乎能抚慰一切不安和焦虑，似乎他站在这里，就能给人改变结局的信心。
　　说完这两句，明照没再解释什么，也没和场下任何人对话，他礼貌的将话筒归还，下了台。
　　导演怔忪片刻，才反应过来。
　　步履不停是真的，把今天当成与外界对话的唯一一次机会。
　　他一直以来无法说出口的话，终于借着这个机会，沿着电流信号，跨过江河湖海，传递到等待他的人面前。
　　好像真的有什么，会彻底改变了。
　　紧接着，五十位选手都选择了自己理想的位置。
　　平平组寥寥无几，其他三组都挤满了人。
　　结束之前，导演叮嘱：“希望大家今晚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出品方代表，以及赞助商负责人将上岛参观，他们会通过与你们一天的接触，选出自己心仪的品牌代表。请注意，成为品牌代表后，将获得拍摄品牌推广广告片的机会，希望大家全力以赴，祝你们好运。”
　　加长片段录制结束，后期加紧剪辑配了字幕，终于在晚上八点，夹在正片当中，发布了VIP加长版。
　　【@面具之下官微：知道各位观众老爷们没看够，小面这不是带着VIP加长版来了嘛！快来看看你pick的选手为自己选择了哪个分组吧！或许你们心有灵犀哦！】
　　@跳跳鱼爱吃猫：“啊这……选手自己选，是为了给粉丝暗示吗？”
　　@稀松可可：“y1s1现在选手能有几个粉丝啊，大家都是乐子人罢了，选秀毁一生，集美听我说快跑。”
　　@嗐那可不就是：“让我来审判，谁给自己选了颜值组和兼具组！”
　　@就是说啊：“挺喜欢那个唱《沼泽深处》的，他选了什么？”
　　@一声秀芬一生秀芬：“讲真，颜值组我高看一眼，平平组那就……拜拜。”
　　@戳我领会员：“我看完了我看完了！不是我说，有的人卖惨太尬了好吗，那个X迟（指指点点）。”
　　@sweet小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啊啊啊啊啊我太高兴了！兼具组啊！当然啊！这就是你啊！”
　　@等下一个晴天：“我看到了，你的选择我都看到了，我们的选择你看到了吗？沧海月明珠有泪，涠灵岛一定能看到海吧，月光下闪闪发亮的，都是想和你共进退的真心。”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结局：“怎么会辛苦，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做你的粉丝是最幸福的事啦！”


第31章 
　　录完VIP加长版, 食堂通知大家去领宵夜。
　　宵夜自然也都是生菜叶子，煮紫薯块，低糖水果一类, 如果想吃点好的，需要报告给工作人员说明情况。
　　明照已经一天没吃饭了，确实饿了，生菜叶和水果也不挑。
　　和他一道去食堂的选手也有不少。
　　文汀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单手搭上他的肩：“明天就要见出品方和赞助商了，你害不害怕？”
　　明照抚着胃, 淡定道：“还可以，没什么好怕的。”
　　他两年前红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不少所谓领导和品牌方了，好多合作已经快要敲定, 就差他签个字了。
　　见得多了，在某种程度上就会对所谓的大佬祛魅, 反而能不卑不亢地处理一些合作关系。
　　其他经过他们身边的选手也在聊天。
　　唐迟：“唉你不知道，这些大佬们是可以看大家的长相选择的，所以有可能很多品牌方都选择一个选手，这个人的商务拍不完，而有的人却一个商务都没有。”
　　陈彦就站在他身边，陈彦漫不经心地轻哼一声：“这不就是竞争吗？”
　　选秀比赛一向是很残酷的，大家从同一起点出发，不过短短几个月，人生就会是天壤之别。
　　“倒也是。”唐迟喃喃片刻，却突然神秘兮兮说, “但这个人是会被大家嫉妒的，不是有句话吗, 过犹不及，人最好不要贪得无厌。”
　　陈彦突然看向他，眼睛微眯，半晌没说话。
　　唐迟是看到过他的脸的，他也看过唐迟的脸。
　　说实话，唐迟长得确实有些不尽人意，倒不是丑，只不过在选秀的舞台上太不够看了，要不是妆造撑着，恐怕掉在大街上都找不到。
　　但唐迟之所以还能拿到剧本，是因为唐迟和林鹿园的风格有些相似。
　　台下内敛害羞，台上炸场。
　　不过林鹿园虽然长相一般，却有张娃娃脸，还有对小虎牙，说不上帅，笑起来倒十分可爱，很吸引妈粉。
　　唐迟就不让人觉得可爱了，他的经纪公司想把他打造成小林鹿园的计划，估计也要打水漂。
　　陈彦一笑，玩笑似的建议：“到时候谁拿的最多，你就去跟他说让他分出来啊。”
　　唐迟也笑，但笑的不那么自然：“这又不是分蛋糕，选谁还不是大佬们决定的吗。”
　　唐迟当然也羡慕长得好看的选手，比如陈彦，他虽然不认得贺尘烟这位小有名气的up主，但看陈彦对竞选品牌代表气定神闲的模样，就知道陈彦背后一定有人撑腰。
　　他怕陈彦能拿到太多资源。
　　陈彦却用余光瞥了瞥靠在墙边的步履不停，故意大声道：“你想太多了，没什么背景的往往怕得罪人，自己就不敢吞了所有蛋糕，还用你提醒。”
　　唐迟觉得他长得好看，是因为还没有看见步履不停的脸。
　　所以他也想提醒一句，没什么背景的，可别妄想吞掉所有好处。
　　文汀敏感地察觉到了陈彦的别有用心，嘟囔道：“他什么意思啊？”
　　明照轻笑一声，心平气和道：“没什么，他在说个事实。”
　　也是误打误撞的给他提了个醒，让他清醒地认识到，两年前，自己是如何陨落的。
　　二十岁，肉眼可见前途无量，递到手边的橄榄枝，送上门的蛋糕数不胜数。
　　可他偏偏没有什么背景，又年轻气盛不怕得罪人，不懂得急流勇退，控制上升势头。
　　如果真让他成功出道，成为C位，他能拿到多少资源呢，又会挤占多少同龄人的空间呢。
　　所以事情爆发，没人肯出来说一句，比赛期间约P撩骚自毁前途，这件事有多么荒谬。
　　太多人睁着眼睛装瞎，不过是因为他们与秦凌的目标一致，都希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文汀懵懵的：“啊？”
　　为了不让文汀胡思乱想，明照紧接着问道：“你最想和哪个赞助商合作？”
　　文汀怔了怔，又觉得想想也没事，便仰头望着天花板，掰着手指头念叨：“果茶那家吧，我以前就挺喜欢喝的，其实沐丝床品也不错，蓝星视频肯定很难，他们平时推广都是找当红流量的，CM集团就更不敢想了，人家根本不需要明星做广告，估计投资节目是为了公司形象，提升股价吧。”
　　文汀反问：“你呢？”
　　明照微微抬眸：“Y站。”
　　这下不止文汀讶异，连偷听到的贺尘烟都惊了：“？”
　　明照倒不是记恨和Y站之间的摩擦，而是如果他能够露脸直播，他的首选也一定是Y站。
　　这几年Y站发展迅猛，用户量不断增大，公司也在开发新的模块，拓展业务，且运行不错，效益很好。
　　这也是CM集团愿意入资Y站的原因。
　　他想要的当然不是一则推广视频或者平面广告类的合作，而是深度参与创作，相互取长补短，运营起稳定的账号。
　　Y站是个不错的展示作品的平台，如果能和Y站合作，也能更加亲近粉丝，理解不同生态粉丝的需求，不至于做个空中楼阁的人偶明星。
　　文汀讶异一瞬，就恢复了平静，唏嘘道：“我还以为你会说CM集团呢，毕竟你初舞台表现那么好。”
　　在他看来，有机会冲顶的选手一定是有野心的，有野心的选手自然会剑指资金充沛的第一大赞助商。
　　贺尘烟冷笑一声，忍不住阴阳怪气：“敢想，也得CM集团看得上啊。”
　　唐迟也轻飘飘道：“不是我说，人家那种科技公司，根本看不上娱乐圈的，找个明星代言都掉价。”
　　明照歪了下头，眼睑一抬，扫过唐迟，不解道：“你自己就是圈里人，何必替别人贬低自己。”
　　唐迟语塞。
　　他本意并不想贬低娱乐圈，要是这个地方真这么没地位，也不会每年无数人挤破头想进了。
　　他只是想嘲讽步履不停和文汀异想天开。
　　其实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他注定得不到的东西，更不想别人得到。
　　哪怕别人有一丝得到的可能，他也急不可耐地想要掐死在源头上。
　　只不过他没有本事掐死，只能耍耍嘴皮子了。
　　好在唐迟也没尴尬多久，他们四个人很快就被后来赶到的大部队给冲散了。
　　一点小小的摩擦，在五十个被迫圈在一起的年轻人里实在是太正常了，根本没人在意。
　　大家更关心的，是今晚的夜宵能不能有点好东西。
　　可看到清汤寡水的玉米汤，一如既往鲜嫩的青菜西红柿，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哀叹。
　　“救命啊......我真的要饿死了。”
　　“我要吃高油高盐高糖啊啊啊啊啊！”
　　“天天吃蔬菜，兔子都比我吃的好。”
　　“火锅烤肉烤鱼咖喱炸猪排……实在不行肯老头和金拱门我也愿意啊！”
　　“受不了了，还有两个多月，我一定会馋死的。”
　　“等我出了岛，一定扎在火锅里不出来了。”
　　……
　　节目组当然不相信这些年轻人的自制力，为了最好的舞台效果，最完美的面部状态，选手们已经一个星期没看到过油花了。
　　吃的不满足，情绪就容易变差，更何况比赛压力这么大，连个消解的地方都没有。
　　不少选手都偷偷拜托人从外面带好吃的回来，可惜东西刚送到宿舍区，就被拦下了，附近的几家小商店倒是有零食，不过那些充满了添加剂的零食，这些养尊处优的年轻人也是吃不惯的。
　　明照看到熟悉的蒸紫薯也忍不住叹气。
　　其实每天中午还是能吃到肉的，一般是煮排骨，潮汕牛肉，羊肉丸子之类。
　　可他中午睡过去了，晚上只剩这个了。
　　明照捡了四大块紫薯，又挑了些自己最爱吃的芝麻菜和仙女果，囫囵填饱了肚子。
　　夜晚，涠灵岛难得没有刮大风。
　　海面格外宁静，躺在床上，合上窗，几乎听不到任何噪音。
　　明照望着夹在床头的USB小灯，忍不住开始想谢沂。
　　宁衾说，这次谢沂要来。
　　他倒不是自恋，不过谢沂来，百分之百是为了他吧。
　　谢沂以前很讨厌这种场合，不过讨厌也是七年前了，或许现在已经变了。
　　明照翻了个身，眼睛睁得大大的。
　　灯光虽然微弱，但仍将他的身影投在了雪白的墙面上。
　　墙上映出起伏的轮廓，脖颈颀长，肩膀消瘦，柔韧的腰腹下凹，胯骨又隆起，接下来就是隐没在被子里的双腿了。
　　明照的手指漫无目的的在发潮的床单上敲击着。
　　谢沂一定会装作不认识他，他也一定要装作不认识谢沂。
　　就像第一次见面，在中京酒店电梯间一样。
　　有点难度，不过就当是考验演技吧。
　　明照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谢沂是凌晨一点的飞机。
　　登机后，他看了眼时间，忍不住想，明照大概已经睡了。
　　也不知道他在海岛上能不能睡好，毕竟那里不如公寓的环境。
　　但转念一想，自己不在的那些日子，明照肯定有更难捱的夜晚。
　　以前在国外，虽然忿恨于明照的遭遇，但谢沂还能冷静地策划一切，徐徐图之，让千灯河岸发展起来。
　　而且他觉得，即便是飞来横祸，明照也肯定不会被击垮，就像他常跟人说的，他弟弟可以从悬崖底一遍遍爬上来。
　　可回来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妙地变化了。
　　再回想起明照的遭遇，忿恨慢慢转变成了心疼。
　　而坚定的相信明照能够吃苦，逐渐转变为明照凭什么要吃苦。
　　谢沂很敏锐，也知道这种变化很危险。
　　这意味着他并不单纯将明照看作兄弟，而是……
　　他是绝不会疼惜兄弟的。
　　飞机还未滑行，谢闻卓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谢沂皱了下眉，迟疑一瞬，才颇有合作精神地接通了电话。
　　谢闻卓火急火燎道：“儿子，你姜阿姨家的小宝食物中毒，现在在中京人民医院，爸爸这边生意脱不开身，你替爸爸去关照一下弟弟。”
　　谢沂知道，这是谢闻卓想要他和姜亚茹母子培养感情的说辞。
　　这么多年了，招数还是没变过。
　　当年谢闻卓也说，明照天杀的亲爹要把明照骗走卖掉，让谢沂帮忙盯紧弟弟。
　　所以谢沂才从朋友家回了谢家，还不得不允许当时的小跟屁虫明照跟在他身边。
　　不过当年，说到底还是他情愿的。
　　现在……
　　谢沂简短道：“已经送去医院代表没事了，我也脱不开身。”
　　谢闻卓疑惑：“凌晨一点你还有什么事？”
　　谢沂有些不耐烦，深吸一口气，对前来告知关机的空姐做了个尽快的手势：“飞去涠灵岛，我已经在飞机上了，马上起飞。”
　　谢闻卓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涠灵岛是哪儿。
　　那个鸟不拉屎的偏远小岛，正常人一辈子都难去一次，谢沂宁愿坐红眼航班去，自然是跟参加比赛的明照有关。
　　谢闻卓不可思议：“明照都二十二了，小宝才十三岁，还生着病，难道明照就比你未来弟弟还重要吗？”
　　谢沂的语气同样不可思议：“不然呢？挂了。”
　　说罢，他当着空姐的面关掉了手机，接过送来的晚安葡萄酒，道了谢。
　　谢闻卓对着挂断的手机：“……”
　　-
　　第二天凌晨六点，选手们就被叫起来化妆。
　　和已经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大佬们比，未出道的选手确实底层。
　　观众们无法看到选手的脸，但来选择品牌代表的大佬们当然可以，只不过镜头这时不会对着选手，而是会对着大佬们，录他们的反应。
　　大佬们的反应和选择也是给观众和粉丝的提醒，用来判断自己选择的人是不是容貌尚佳的。
　　七点半，所有选手化完妆，带上面具，统一到教室里对流程。
　　散漫地对流程到八点半，每位选手发了两片全麦面包，两个煮鸡蛋当做早餐。
　　明照默默吃了，又好像没吃。
　　在岛上，吃东西已经不能带来任何快|感了，只有果腹而已。
　　不过听说因为大佬们到来，今天中午有虾有鱼，明照无比期盼。
　　九点整，出品方代表和赞助商代表的船终于到了，五十位选手列队站在港口等待。
　　轮船在岸边停稳，工作人员带着十位大佬依次下船。
　　这十位中，有三位是出品方代表，七位是赞助商代表。
　　第一个下船的是Y站负责人兼副总裁，一位年近五十的卷发女性。
　　副总裁姓崔，是十足的事业女强人，眸光锐利，笑容爽朗。
　　导演举着喇叭：“欢迎Y站副总裁崔婷女士莅临涠灵岛。”
　　“哇Y站的老总。”
　　“是个姐姐啊，好有气质。”
　　“这种姐姐喜欢哪种艺人啊？”
　　“我觉得是林鹿园那种吧，可爱的，能激发母性的。”
　　……
　　紧接着是蓝星视频的执行总裁，一个皮肤黝黑的高尔夫爱好者，戴着墨镜，身穿POLO衫，白长裤，经典的打球穿搭。
　　“大佬身材保持不错啊。”
　　“也得有五十多了，但是看不出来，就是晒得有点黑。”
　　“小点声，别被人听到了，人家打高尔夫的就是以黑为美，太白了意味着水平低。”
　　“听到个屁，我这点声音都被海风吹跑了。”
　　……
　　明照站在队伍最前方，忍不住错开半米的距离，朝船舱望去。
　　真到了这一秒，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焦急。
　　他竟然如此盼望见到谢沂，虽然明知道见到也要装陌生人。
　　陆陆续续出来了六七个老总，他们踩着红毯，在选手们的掌声中面不改色地向前走。
　　但Y站的崔副总却一直等在船舱门口。
　　终于，谢沂一低头，迈出船舱，崔副总才满脸笑意地迎上去，与谢沂说了句什么。
　　谢沂也是稍微勾唇，点了点头。
　　CM集团是Y站的大股东，崔副总对谢沂另眼相待，也是商业礼仪。
　　但谢沂一露面，选手群就不太淡定了。
　　“卧槽！这是哪家的老板这么年轻这么帅？”
　　“是老板吗？我还以为是选手！好帅啊，混血吧！”
　　导演顿了顿，拔高了声音：“欢迎CM集团负责人谢沂先生莅临指导。”
　　在导演念到这个名字时，明照不由自主地抿紧了唇。
　　文汀却激动地摇晃他的胳膊：“天哪，CM集团负责人好年轻啊，为什么这么年轻就这么优秀啊！”
　　有人突然说：“CM集团董事长也姓谢，家族企业吧。”
　　文汀恍然：“啊……怪不得，继承人啊这是。”
　　唐迟笑了：“这继承人自己代言都够了，还选什么明星啊，有钱烧得慌。”
　　无论身高，身材，长相，谢沂都比他这个想要出道的选手优秀一大截，偏偏还出生在罗马。
　　贺尘烟忍不住说风凉话：“这些太子爷可是真看不起小明星的，我可没贬低圈里人，就我认识的那些，都这样。”
　　但他没说。
　　看不起又怎样，能得到资源就好了，要是谢沂选他做中插广告，他犹豫一秒都是对金主爸爸的不尊重。
　　谢沂也就和崔婷笑了一下，随后便收敛起笑容，一副熬夜困倦，慵懒不耐烦的模样，被海风一吹，便稍微拧着眉，脸色微冷，不可接近。
　　路过众多戴着面具的选手，他也没像其他大佬一样新奇地多看两眼，而是冷淡地抬手，挡了下刺眼的日光，目不斜视地大跨步向前走。
　　其他大佬路过，都有急不可耐的选手凑上去问好。
　　而CM集团明明是出手最阔绰的赞助商，却没谁敢主动上去跟谢沂套近乎。
　　大佬们走下红毯，选手就绕成一圈，簇拥着他们向室内走。
　　人挨着人，又保持着不大不小的距离，彼此生疏又尴尬，可急于合作的心情又无法按捺。
　　于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微妙气氛在人群中酝酿。
　　文汀轻轻撞了一下明照，小声说：“他们有人去要名片了，你不上去自我介绍一下？”
　　文汀有点等不及了，看着其他人都在想方设法给大佬留好印象，他也打算表现表现。
　　“一会儿。“明照心不在焉地应道。
　　他的眼神落在谢沂身上，又平静地移开，似乎并不对谁特别关注。
　　他站在队伍排头，很快大部队就涌了过来。
　　文汀也不再等他，努力挤入人群，想做下自我介绍。
　　明照本想随着人流，进室内再说，可却发现一脸冷淡的谢沂径直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谢沂就像被拥挤的人潮催促得毫无办法，才尽量往偏离轨道的地方走，误打误撞，走到明照的方向。
　　明照眼睑轻颤，很快垂下眼眸，扭过脸，尽量避免和谢沂有眼神接触。
　　他怕露馅。
　　他以为谢沂会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两人默契地交换一下周遭的空气，就算打了招呼。
　　谁料谢沂像是因遮挡阳光阻碍了视线，竟毫不顾忌地向他后背撞来。
　　明照猝不及防，被撞得摇晃了一下，薄薄的肩胛骨抵住谢沂结实的胸膛。
　　那一秒，海风消失了，却也说不清两人相碰的地方是什么温度。
　　明照错愕，刚想回头，下一秒，他的掌心里被塞了个圆鼓鼓的东西。
　　东西到手里，两人之间悄然拉开距离，腥咸的风灌入，明照皮肤一紧。
　　谢沂压低声音，用手掌轻轻摸了下明照的后背：“抱歉。”
　　他这声抱歉说的敷衍，完全符合不把小明星放在眼里的纨绔子弟画像。
　　而抚摸，看似是觉得撞疼了明照，安抚一下，可那温柔的力道，只有明照清楚。
　　明照喉结一滚，知道谢沂是有意为之。
　　他深深看了谢沂一眼，才小心地翻转掌心，低头，佯装若无其事的一瞥。
　　Rum Cherry Chocolate.
　　朗姆樱桃巧克力。
　　明照睫毛颤抖，耳根升温，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立刻把掌心扣在裤腿上，按得死死的。
　　他再向前看去，谢沂已经面不改色的被人群簇拥着走了，只是那只佯装遮阳实则藏着巧克力的手，也放下了。
　　救命！
　　他怎么敢！
　　这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么多人围着，谢沂居然偷偷给他塞了块巧克力！
　　明照因紧张而呼吸急促，仿佛每一处毛孔都紧绷了起来，他像只受了惊吓的猫，左顾右盼，趁人不备，飞快将酒心巧克力塞进了兜里。
　　训练裤小小的鼓起一块，似乎更别扭了。
　　未免被人发现，明照只好装作蹲下系鞋带，趁人不备，在海鸥的旋鸣与人群的嘈杂声中，迅速剥了包装纸，将巧克力塞进了嘴里。
　　齿尖刺破棕褐色包裹，朗姆的醇香与樱桃的甘甜瞬间溢满口腔，混合着令人愉悦的可可，缓慢滑入喉咙。
　　久违的，令人想念的零食。
　　明照探出舌尖，眷恋不舍地舔去唇上的甜意。
　　青天白日的，他居然有种偷|情的羞耻感。


第32章 
　　宁衾将品牌方和出品方邀进贵宾室谈话, 选手们才闲下来。
　　文汀踮起脚，伸着脖子到处寻觅，好不容易才在人群最外侧找到明照。
　　文汀挤过去, 喘着粗气问：“你怎么都没上前来？”
　　明照刚将巧克力的味道尽数吞咽进去，多少有点心虚，不停舔唇：“一会儿不是还有自我介绍环节吗，着急什么？”
　　文汀也觉得悻悻，一群人涌上去还戴着面具，大佬能记得什么？
　　“哎反正大家都……你身上怎么有股酒甜味儿？”
　　明照下意识遮掩了下唇, 眼神飘忽，轻咳两声：“化妆品吧。”
　　文汀也没多想，匆匆拉着明照：“快走了，都进去了。”
　　选手们进入录制区, 又等待了半个多小时，才听导演通知：“各位选手, 请按照宿舍号从小到大，依次进入贵宾室自我介绍，请记住，当你们摘下面具的那一刻，镜头就会从你们的脸上移开，所以何时展示如何展示，由你们自己决定。”
　　十位大佬都等在贵宾室，宁衾已经跟他们交代了今天一整天的录制流程，然后宁衾也留在了贵宾室，时刻关注著录制效果。
　　让品牌大佬与选手深度互动, 是选秀节目中从未有过的操作，往常节目都会找已经成名的艺人, 教学或合作舞台，一来借由艺人的名气吸引更大流量，二来表现节目的专业性。
　　但观察市场几年，宁衾却觉得这样不好。
　　选秀节目的主角必须是选手，而找成名艺人做嘉宾，容易本末倒置。
　　选手尚且籍籍无名，对成名艺人只能捧着哄着，哪里有不满，也不敢出头呛声，表演时更是半点不敢抢风头，整体舞台效果都要以嘉宾为中心。
　　稍有怠慢，艺人的粉丝就会大肆辱骂节目组和选手，而选手与艺人的年龄差或许本就不大，却不得不以晚辈的姿态蛰伏着，也让选手的粉丝觉得平白低人一等。
　　既然两方都容易不痛快，那就干脆取消。
　　相比于实力备受争议的成名艺人，品牌方对选手竞争力的反馈似乎更加直观，毕竟他们满意了，是实实在在能给选手投入资金和宣传的。
　　这样哪怕选手稍作低伏，粉丝也能夸句“我家爱豆有大局观，懂事成熟”。
　　当然，宁衾也在摸着石头过河，她担心选手对品牌和平台太过阿谀奉承，会被群嘲媚钱。
　　如果录制出来效果不好，她也会毫不留情的将这段掐掉。
　　贺尘烟的宿舍在301，排在第一，于是他第一个进入房间。
　　他深吸一口气，故作冷静，迈步向贵宾室的大门走去。
　　他心里是有底的，至少Y站是他坚强的后盾。
　　等揭晓阶段，项目组长就会邀约他拍摄Y站的推广片了。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给Y站拍广告，因为他原本就是Y站小有名气的up主，成为明星后与原平台合作，名正言顺。
　　但今天来的崔婷是Y站副总裁，比项目组长的头衔不知高了多少，贺尘烟想，他怎么也该给崔婷留个好印象。
　　贺尘烟敲门进去，发现几位大佬并没有愉悦的聊天，而是很严肃地看着手里的A4纸，见贺尘烟进来，也有两三个根本没抬眼。
　　其中一个没抬眼的，就是谢沂。
　　答应来，只是为了给家猫投喂点金贵猫粮，至于其他活动，谢沂根本一点都不感兴趣，其他人，更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他面前是份印了选手名字和当前投票的数据表，用来辅助判断选手的综合水平。
　　投票数，自然是明照遥遥领先，只不过他正反两方的票都很领先。
　　谢沂正对着平平组那八千多票出神，贺尘烟深深鞠了一躬，扶了扶面具：“各位老师好，我叫陈彦，Y站ID是贺尘烟，目前拥有三百万粉丝。”
　　他停顿了一下。
　　“噢！”
　　“不容易啊，三百万粉丝。”
　　“那已经算是很厉害的网红了。”
　　“嗯嗯，能超一百万就很厉害了。”
　　果然，崔婷带头鼓起了掌。
　　Y站押宝的人，她来之前当然有所了解，贺尘烟她当然会捧场。
　　不过Y站下面有很多个项目组，各项目组之间也并非是合作关系，一个项目组长极力推崇的艺人，并不会在崔婷眼中有太大的分量。
　　Y站每年会跟很多知名艺人合作，崔婷这次来，也是因为《沼泽深处》这首歌火了，在Y站突然有了很多剪辑和翻唱，一度霸占了各区榜单的头位。
　　她想来看看原作，如果合适，不排除合作的可能。
　　Y站大UP，说出去似乎很有名气很风光，但是平台与平台之间有壁，出了Y站，基本没人认识他。
　　果然各位大佬只对三百万有点反应，对他这个人却是反应平平。
　　贺尘烟用余光瞥了瞥谢沂。
　　他当然也幻想过自己能被CM集团看中，全球铺地广，拍摄投放TVC（电视广告片）。
　　然而很快，幻想破灭，谢沂抬起手臂看了眼表，然后随手将油墨笔扣上，对三百万粉没有任何反应。
　　想想也是，以谢沂的出身，他这种网红恐怕连一起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贺尘烟：“因为我在Y站是表演区的主播，我给各位老师唱首我点击量最高的歌吧。”
　　他刚想开口，蓝星视频的高尔夫大哥抬手制止：“唱歌就算了，给我们看看你的颜值吧。”
　　对视频平台的大佬来说，专注翻唱的网络歌手根本不够看的，他往年筹办的平台活动，请的都是重量级歌唱家和流行乐代表人物，而且都是原唱。
　　他也知道贺尘烟是Y站出来的，肯定要和Y站合作。
　　蓝星视频与Y站多少有点竞争关系，他根本没打算考虑贺尘烟。
　　贺尘烟被搪塞回去，也不好反驳。
　　他只好放下话筒，抬手，小心翼翼摘下了面具：“老师。”
　　“哎哟，还不错。”崔婷中肯的评价。
　　其实她早就看过贺尘烟的视频了，现在的夸奖，只是给贺尘烟的鼓励。
　　贺尘烟果然很感激，再次鞠躬：“谢谢老师。”
　　高尔夫大哥却微皱眉：“混血啊，我说实话，稍微有点局限性，因为我们平台剧的主角一般不考虑混血，不过你要是做唱跳歌手那没问题，混血还显得国际范儿。”
　　贺尘烟尴尬地一笑。
　　同样有点外族基因的谢沂轻挑了下眉，扭过头瞥了一眼。
　　高尔夫大哥这才意识到什么，赶紧抓头解释：“我刚才说选手。”
　　其余几个品牌方低头，在A4纸上写了点什么，然后赶紧遮了起来。
　　选手露脸之后，镜头就会转向品牌方。
　　贺尘烟有些失落，只有三个品牌方姐姐眼前一亮，崔婷夸奖了他一句，其余人，表现的都很冷静。
　　不过想也知道，这些品牌都合作过不少艺人了，哪个不是容貌出众光鲜靓丽，他们见过的美人实在太多。
　　来这个比赛之前，贺尘烟其实很自信的，他的视频点击量高，直播里也全是夸奖他长得帅的。
　　他飘飘然忘乎所以。
　　可来了这个比赛，却接二连三的受打击。
　　竞争对手比他长得更美，MJC那种成名组合妆造更精致，他不上不下，果然如项目组长所说，娱乐圈比你好看的有的是。
　　贺尘烟出来，众人纷纷看向他。
　　唐迟更是凑到身边，问：“怎么样怎么样？”
　　贺尘烟只是淡淡道：“时间挺紧的，几乎没法表演，一个选手最多两分钟吧。”
　　唐迟若有所思，贺尘烟得到的反馈大概率不好，不然眼中的喜悦是无法隐藏的。
　　文汀贴着明照小声说：“两分钟……那不就是只看脸了吗？”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品牌选人，还不就是看记忆点。
　　长得好看就是最直观的记忆点了。
　　明照却有些失神。
　　看脸。
　　拿掉面具，他的身份就没办法隐藏了。
　　里面一些公司，两年前还找他谈过合作，虽然最后没成，但不知道是不是还记得他的脸。
　　原来临近这一刻，他还是会紧张的。
　　他能感到血液流速加快，身体升温，胸口闷闷的，就像里面有羽毛在刮搔，偏又摸不着。
　　明照默默揉搓着手指，用掌心的温度捂着发凉的指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早晚有这一遭的，早晚，会瞒不住的。
　　他本该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惊诧也好，嫌恶也好，谅解也好。
　　怎样的结果，他都照单全收。
　　贺尘烟出来没过多久，唐迟就进去了。
　　唐迟是被按照小林鹿园包装的，他刚进去就介绍了自己的公司和以往拿过的奖项。
　　唐迟：“那我就给各位老师表演一段rap吧。”
　　说罢，他也不等下面说话，直接表演起来。
　　一段rap表演了一分多钟，完成度很高。
　　果然有人惊喜：“哟，rap不错啊，确实练过的。”
　　“有点林鹿园的范儿是不是？一点点。”
　　“啊是有点，我们公司也跟MJC合作过。”
　　“那你把面具摘下来看看吧。”
　　唐迟对称赞诚惶诚恐，赶忙理了理发型，摘下了面具。
　　他知道自己的下颚有点宽，所以摘掉面具后，他下巴往下压，尽力拉长脸型。
　　可他还是从几个品牌方眼中看出了失望的神色。
　　他和林鹿园的风格相似，但他没有林鹿园讨喜。
　　林鹿园是娃娃脸，他却有点像棱角分明的国字脸。
　　有人直截了当地问：“你这是有点发腮？”
　　唐迟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他年纪还小，从小就是这个脸型，可在别人眼里，居然已经是发腮了。
　　唐迟留下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外面有些骚乱，都在猜测里面在做什么。
　　谢沂又看了眼时间，终于说了第一句话：“进度太慢，要耽误午饭时间了。”
　　唐迟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离得太远，他也看不清那几个动笔的大佬在写什么。
　　崔婷看了谢沂一眼。
　　她难免对这位来头不小的太子爷产生兴趣。
　　看样子，谢沂完全不把这些选手放在眼里，也没心思替CM集团选什么品牌代表。
　　这次行程大概率是父辈安排的任务，让他多参与集团活动，以便将来接手公司业务。
　　崔婷唇角挂笑。
　　这种出身的二代，连当红艺人都不一定多看一眼，确实不会把秀人当回事。
　　本质隔行如隔山，生态不同，无法共情。
　　轮到倒数几个，总算到明照了。
　　他扭动门把手，迈步走了进去。
　　“各位老师好，我是步履不停。”明照站在前方，目光环视一圈，借着面具的遮掩，他多看了谢沂两眼。
　　品牌方听到步履不停的名字，纷纷抬起了头。
　　大公司的PR接收消息都是很快的，选秀当中谁的声量大，谁出彩，早就做成详细的报告，送到了这些老板的案头。
　　所以老板们来之前，都听说第一集 热度最大的就是步履不停和他那首《沼泽深处》，因为这首歌，曲茗和秦凌闹得不愉快，林鹿园泪洒录制现场，Y站还因为改编争议吃了瘪。 
　　崔婷微微挑眉。
　　看了半天，总算等到了她最想见的人。
　　步履不停和贺尘烟的事，她有所耳闻，虽然觉得贺尘烟搞出来的事很丢脸，但Y站护短倒也有情可原，毕竟是押宝的艺人，声誉不能出差池。
　　想到这儿，崔婷又忍不住看谢沂。
　　她记得CM集团还插手了这件事，导致Y站官微折返跑，被网友一顿嘲笑。
　　不过谢沂自然是不会管在意这种小事了，极有可能是CM集团哪位高层，恰巧知道来龙去脉，看不过眼，帮忙出了个头。
　　崔婷正想着，却发现一直兴趣缺缺的谢沂，此刻却抬起头，饶有兴致地望着步履不停。
　　崔婷讶异。
　　明照知道时间有限，他不必费事表演什么，况且哪怕表演了，也不及他的身份更劲爆，表演再好，等摘掉面具，人家也忘了。
　　于是明照抬起手，扣住面具的边缘。
　　他本能的瞥向谢沂，似乎想要寻求什么。
　　谢沂指尖把玩着油墨笔，朝他微不可见地扯了下唇。
　　明照接收到直达眼底的笑意，心突然就稳了下来。
　　《面具之下》最大赞助商是谢沂，他特意来这里陪着他的。
　　明照将手伸到脑后，微微颔首，在发丝间摸索一瞬，按到纽扣，轻轻一旋，面具的绳带就脱落下来，顺着脖颈垂到胸前。
　　他眼眸微垂，慢慢拿开面具。
　　宁衾也难免坐直身子，屏住呼吸，紧张地向前望去。
　　她真怕两年前的余韵还未过去，再闹出什么大争议来。
　　她更担心那位喜欢男人的太子爷，万一看了明照的脸，又听信谣言认为明照是那种轻浮的外围，就麻烦了。
　　明照摘下面具，抬起眼，眸色清澈黑亮：“我叫明照，毕业于中京戏剧学院，签约在千灯河岸影视公司。”
　　并不是所有人都关注过两年前的MJC选拔，更不是所有人都蹲在热搜看哪家影视公司官宣。
　　所以品牌方里，确实有几位从来没听过明照的名字。
　　他们只是单纯被这张脸惊艳了一下。
　　“哇，长得真不错啊！突出的不错！”
　　“很出众，这方面算是很有优势了，老天爷赏饭吃。”
　　“这种长相，我们品牌肯定是比较喜欢的，嗯，你懂得。”
　　“好看，确实好看，这次选手很强啊，他的歌反馈也很好。”
　　高尔夫大哥敏锐道：“千灯河岸？哦......剧很好。”
　　想求合作。
　　几个食品公司大佬说说笑笑，气氛瞬间活跃了起来。
　　品牌挑选手，也很考验眼力和时机的。
　　如果认准了一个潜力股，能在对方未火前以很实惠的价格签下，那就是一本万利。
　　刚火的艺人，粉丝都是最鸡血的，买商务也买的最热情。
　　当然，潜力股如果太多人看好，品牌就要捧着选手了。
　　看样子，几家公司对明照都很满意，也很期待。
　　崔婷却瞬间错愕了。
　　她是知道明照的，MJC的选拔，铺天盖地的黑料，两年的沉寂，她都知道。
　　因为当年，Y站也打算过跟明照合作，甚至还为他量身定做了个小短片，宣传方向就是青涩，爽朗，温润少年。
　　可惜明照出了那种新闻，把人设彻底打碎，原本的设计方案也都打了水漂。
　　看见明照出现在《面具之下》，崔婷无比惊讶。
　　这节目第一期嘉宾就是MJC，秦凌更是导师，冠名还是柠檬台，综艺团队仍然是宁衾带领。
　　无论如何，明照都不该参加。
　　听到身后不加掩饰的夸赞，崔婷就知道，他们不认识明照是谁。
　　或许将来知道了，还会为此刻的反应后悔。
　　不过后悔也没有用，摄像机已经忠实地记录了他们眼中的欣赏，惊艳，赞美。
　　崔婷暗叹可惜。
　　她是真的很期待步履不停的，哪怕步履不停长得普通一点，凭他的创作能力，成为焦点的天赋，Y站也不是不能合作。
　　但步履不停是明照，明照身上的争议太大了，她很喜欢，却不敢冒险。
　　谁也不知道签了明照合作，换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惊喜，还是乌烟瘴气的骂声。
　　她甚至无意去细究当年的对错是非，其实她并不觉得那几张照片有多大尺度，沐浴露广告么，还不就那样，甚至都不如一些时尚杂志。
　　不过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场合，造就了当年的惨案。
　　那年明照还小，很多人把他当弟弟看，而网络氛围又趋于保守，同性约P网站这种东西突然出现在大众眼前，很多人根本接受不了。
　　想到这一步，崔婷已经隐隐把合作的可能否掉了。
　　实在不行，就还是贺尘烟，综合评估还不错，做个推广也绰绰有余。
　　谢沂抬眸打量明照，敏锐的从他表面的冷静中，看出了些失落。
　　明照站在前方，看得见惊喜，自然也看得见纠结，诧异和遗憾。
　　没有人刻意隐瞒见到他的情绪，觉得惊喜的大概不了解他的过往，而觉得纠结遗憾的，自然清楚一切，却认为他不配与品牌合作。
　　谈及他身上的十几条黑料，这些大佬或许不甚清楚，但谈及他这个人，却知道是个风险艺人。
　　两年，似乎只让谣言的荒谬随着时间流逝了，而恶劣的印象却久久存留，根深蒂固。
　　时光轮回，明照仿佛又站在了当年的审判场。
　　那些曾经抛来橄榄枝的品牌，在看到网络甚嚣尘上的舆论后，匆匆打来电话，或委婉或生硬的取消合作——
　　“抱歉，上次聆听APP的推广暂时就不进行了。”
　　“你好，英英耳机不打算和您继续谈合作，我们不需要品行有亏的艺人。”
　　“明先生，我们小蜻蜓英语中断与您的合作，望您了解。”
　　“因塔恩运动坚决反对有违青少年积极健康形象的艺人，如您对我品牌造成影响，品牌将评估赔偿。”
　　……
　　谢沂神态自若，从身边抽出张纸巾，抬手递给明照，云淡风轻地问：“屋内这么热吗，怎么流汗了。”
　　只这一个动作，崔婷的眼神就变了。
　　崔婷见惯了谢沂对其他选手爱答不理，这还是第一个，让谢沂主动搭话甚至‘服务’的。
　　看这架势，谢沂是完全不知道明照的黑料了。
　　鉴于CM集团是Y站大股东，崔婷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理。
　　她抬起手，打算制止：“小谢总，有些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觉得……”
　　谢沂漫不经心道：“那就不讲。”
　　崔婷：“？”
　　明照抿了下唇，润湿的眼睛望着谢沂，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纸巾。
　　手指相接处，他感到了谢沂体温的热，谢沂自然也感到了他的凉。
　　明照缩回手，定神看了谢沂几秒，佯装陌生地垂下眼，低声道：“谢谢，是天气太潮了。”
　　他还后退了一小步，跟谢沂拉开距离。
　　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他甚至害怕别人嗅出他与谢沂那来自同一间公寓的气息。
　　谢沂看着他把手缩回去，微微上抬，用纸巾轻轻擦拭鬓角和脖颈的汗珠。
　　汗珠晶莹剔透，坠在细腻白皙的皮肤上，被灯光晃得耀眼，柔软的鬓角也被濡湿，打着卷，又被纸巾擦得微微泛红。
　　不知是否因为明照浑身处在工作状态，谢沂总觉得，他似乎比在家里更诱人了些。
　　谢沂出神一瞬，便冷静坐好，云淡风轻道：“CM集团子公司出了款纳米级技术的除湿器，正好缺流汗都很漂亮的代言人。”
　　崔婷：“？？？”
　　败家子富二代既视感。
　　高尔夫大哥：“！！！”
　　好家伙，千灯河岸的艺人果然抢手。
　　明照睁大眼睛，拧眉：“……”
　　就这么随便给代言人吗？来之前怎么没跟我商量过？你知不知道选秀艺人都是从推广大使做起的？
　　你看隔壁Y站副总裁眼镜都要惊掉了！
　　谢沂一脸坦然，甚至还对明照的震惊有些不悦。
　　他琥珀色瞳仁一缩，静静望着明照，无声腹诽。
　　不给你，难道还会给别人吗？
　　我的东西，给自己弟弟，别人又管得着吗？
　　两人眼神交互，电光火石之间，切磋了无数个想法，对视数秒，最后还是明照败下阵来。
　　他发现谢沂护起短来，是不讲基本法的，换种思维更利于自己的情绪稳定，比如，幸好谢沂没说让他当CM集团代言人。
　　明照只好调动演技，微微张着唇，眼神颤抖，眸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感激。
　　他忍不住抬手，又觉得与谢沂握手太过唐突越距，最后只好涨红着脸，喉结轻滚，诚惶诚恐：“谢谢您的认可。”
　　谢沂看他表演的知遇之恩有点想笑，回过味儿来又觉得牙根痒痒。
　　私下里，怎么就不这么乖巧了？
　　不能单独演给哥哥看？
　　宁衾冷笑：“呵。”
　　果然喜欢男人。


第33章 
　　高压严肃的自我介绍后, 是午饭时间。
　　为了招待不远千里赶来的各位品牌方，节目组从当地渔民那里购买了大量海鲜。
　　不过大佬们并不和选手一起吃饭，选手的海鲜是清汤寡水的水煮, 大佬们必然不是。
　　席间，导演组满面红光地宣布：“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了解到岛上空气潮湿，休息不便，CM集团特意送给每位选手一台除湿器，现在已经放在你们的宿舍, 中午回去，大家就可以打开使用了。希望大家中午睡个好觉，下午精神饱满的参与录制，让我们一起谢谢CM集团！”
　　几个平时就闲不住的选手当即跳上椅子, 兴奋地做了几个locking动作。
　　“卧槽卧槽卧槽！谢谢金主爸爸！”
　　“啊啊啊啊啊CM集团牛逼，有钱, 哦吼！”
　　“兄弟们我真的哭了，我觉得我的床单都能挤出水来，没有除湿器真的抗不下去了！”
　　“我都捂出疹子了，真的受不了，烘干的衣服放着就潮了，感谢CM集团！”
　　“没想到谢总这么平易近人，刚刚自我介绍吓死我了，都没正眼看我。”
　　“我也是！我还以为他是最不好接触的金主爸爸，没想到啊没想到！”
　　“上次秦凌导师还说帮忙，结果没信了……哈哈开玩笑。”
　　“还得是赞助商爸爸靠谱！”
　　……
　　文汀笑盈盈地看着其他人群魔乱舞, 趁机夹了一块扇贝，他弓起身去拿酱油瓶, 胳膊伸过明照的面前，顺便说了一句：“这么看谢总应该是面冷心热的类型，他远在京市住着大house，还能想到岛上返潮，选手难受，不容易。”
　　“面冷心热？”明照喃喃重复，忍不住失笑，他暗自摇摇头，也随着附和道，“嗯，是挺好的，没想到。”
　　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个词夸谢沂，不管别人怎么理解，但明照听到这个消息，心软成一汪水。
　　谢沂为了谁，他当然知道。
　　因为不能明目张胆特殊对待，所以就给每位选手都送了一台。
　　明照睫毛轻颤，也不去凑热闹battle街舞，只是背过身，专心咬住一块螺肉，齿尖细细摩擦一番，才含进去咀嚼。
　　仿佛这样，才能连同柔软的心情一同消化。
　　螺肉白水煮过，还没沾海鲜酱油，本没什么味道，可他偏觉得鲜甜的海鲜混合着温暖的消息，只一口就满腹充盈，味蕾回甘。
　　下午还要剧烈运动，中午必须好好休息。
　　选手们吃完饭，被工作人员催促着回宿舍午休。
　　明照进了房间，果然看到一个除湿器立在墙角，简单大方的机体，细密的网格，稍微有点泡沫纸壳的味道。
　　他走过去，用手抚摸了一下，质感很好，很干涩。
　　开关就在机器上侧，已经插好了电，明照随手打开，机器运作的声音非常轻微，几乎不影响睡眠。
　　不知是错觉还是房间太小，没几分钟，他就觉得室内空气干燥舒适了不少。
　　除了除湿器，他的桌面上还有个圆柱形的盒子，被包裹的很好。
　　明照以为是遥控器或说明书之类的辅助工具，于是他撕开胶带，随手掀开了盒盖。
　　目光落在盒子里，明照微微张唇，睫毛停止眨动。
　　盒子里面，是荔枝茉莉小蛋糕和黄澄澄的炸鸡翅。
　　炸鸡还很新鲜，显然是上岛之前刚做出来的，小蛋糕与炸鸡隔了一层保鲜膜，炸鸡是温热的，小蛋糕下则塞了冰袋。
　　盒子外观白花花一片，什么字都没有，看起来就像大型家电的工具盒。
　　可盒盖内侧粘了张便利贴，上面是谢沂潇洒清逸的字体。
　　字不多，占地面积不小，却很简洁，只七个——
　　只有一份，偷偷吃。
　　明照：“……”
　　明照绷了下唇，却还是忍不住笑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他抬起眼，望着窗户上沿浅灰色的玻璃胶，和玻璃胶上粘黏的细小的盐粒，眼睛弯成一道弧。
　　与水煮海鲜和蔬菜沙拉比，蛋糕炸鸡显然是岛上绝无仅有的硬通货。
　　明照也不过二十二岁，这些食物对他同样有着无法抗拒的魅力。
　　他咽咽口水，捏起一块炸鸡，塞在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忍不住想：“这得多少卡路里？运动多久才能消耗回来？”
　　不管了，吃了再说。
　　谢沂当然不会让他吃撑，一小盒最多算是餐后甜点。
　　明照将最后一口蛋糕喂进嘴里，满足的长叹了一声。
　　他抬手将盒盖扣上，手指抚着盒盖，指尖像弹钢琴那样敲击着，弹了一小段欢快愉悦的《布兰登堡协奏曲》。
　　弹完，他把便利贴取出来，在盒子里塞满废纸，压瘪扔进垃圾桶。
　　然后，他倒在床上，手指夹着便利贴默默出神。
　　没一会儿，他也抽出笔，在便利贴下填了几个字。
　　【好哥哥+1】
　　这是他十三岁时的习惯。
　　那时搬进谢家，不得不和谢沂生活在一起，想讨哥哥喜欢的同时，他也在观察着谢沂对他的态度。
　　和谢沂打架了，他就气呼呼在本子上记【坏哥哥+1】，和谢沂和好了，就写【好哥哥+1】。
　　特别特别生气时，他就写【我没哥哥了】，然后把本子一撕，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记了。
　　现在想想，挺幼稚。
　　但却是他人生中最宝贵的回忆之一。
　　另一边，出品方和品牌方还没散席。
　　宁衾笑靥如花，落落大方，踩着高跟鞋穿梭席间，俨然一副东道主的姿态。
　　她舌灿莲花，与各位赞助商聊的火热，却唯独对谢沂客客气气，客气到有些疏离。
　　宁衾是个人精，目光如电，看人精准。
　　倒不是她不想发展CM集团的人脉，而是她怕自己一热情，对方就提出什么过分的条件。
　　比如，怎么把明照搞到床上去。
　　宁衾一不想得罪最大赞助商，二不想得罪千灯河岸，如果非说有那么点私心，是她觉得上天给明照的淬炼已经足够了，明照年纪轻轻的，不该更惨了。
　　宁死不屈的场面，她实在消受不起。
　　谢沂并没怎么吃东西，他在国外久了，不太喜欢一群人围着一桌子，吃同一盘里的菜。
　　即便有公筷。
　　谢沂放下筷子没多久，崔婷就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在她眼里，谢沂不过是个年仅二十五的纨绔子弟，不把家里生意当回事，正处在有钱没处花，肆意享受生活的阶段。
　　崔婷感念支持Y站的大股东CM集团，本着治病救人的心，打算多做好事，再提点谢沂一两句。
　　崔婷站在谢沂面前，露出亲切地，属于长辈的微笑：“小谢总，初次见面，我们俩喝一杯。”
　　谢沂抬眸，微一挑眉，心里了然，脸上却不表现，他抬手拿起白葡萄酒：“崔总。”
　　抿一口酒后，崔婷单刀直入：“小谢总，你可能没接触过品牌PR的工作，一般要签代言人，需要做详细的背调，排除潜在风险，高层通过背调了解艺人，考虑其是否适合品牌形象，然后才做出决策，CM集团是行业翘楚，哪怕子公司也是形象极佳，明照恐怕……”
　　崔婷言尽于此，她相信谢沂一定能听明白。
　　大企业，根本不需要争议艺人给自己带来流量，选代言人，还是得找大众知名度高的。
　　谢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真被崔婷给点醒了，但他将酒杯随意放在一边，突然心平气和地反问：“那要是背调完美的艺人，突然被人污蔑了呢？”
　　崔婷微怔。
　　迟愣数秒，崔婷磕绊：“那……那就没办法了，只能解约，降低艺人对品牌的影响，或者看艺人那边的公关是否强劲，能挺过一劫。”
　　谢沂淡淡道：“也就是说，根本没有彻底规避风险的办法，哪怕艺人行端坐正，也可能飞来横祸，又或者满身诟病，只要隐藏得当，就是完美代言人。”
　　崔婷凝眉。
　　她不禁在心里说，是的，市场就是这样的。
　　有时哪怕选择表里不一人脉通天的畜生，也不能选没有自保能力的好人。
　　她当然不喜欢这样。
　　其实她私下里提点明照的黑料，确实有些过分了，谢沂这种没经历风浪的太子爷，或许还瞧不起她的作为。
　　只是她也不能跟谢沂解释，当年Y站与明照的合作，还是她亲自操办的。
　　她曾经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位艺人。
　　谢沂扯了扯唇，眼睑一垂，目光戏谑地瞥向讨论着选手们的品牌方，轻描淡写道：“所以何必那么麻烦，我看谁顺眼就选谁好了，反正CM集团负担的起。”
　　崔婷哑口无言。
　　她突然觉得谢沂未必如她想象的那么纨绔与糊涂，谢沂可能清楚明照全部的黑料。
　　但是谢沂不在意，因为CM集团确实树大根深，不在乎落几片叶子。
　　那为什么，这个运气偏偏落在明照身上呢？
　　崔婷此刻还想不出答案，就像她也不知道，两年前的厄运为何降临在明照身上一样。
　　明照到底如何背上那一堆黑料，圈里人多多少少都心里有数。
　　只是这些年红起来的艺人也不算少，别人都能就此风生水起，改变人生，怎么就明照那么倒霉，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但运气似乎不是一成不变的。
　　她听说明照签约了千灯河岸，那是业内公认最良心的做剧公司，现在，明照又得到了CM集团这位太子爷的青睐。
　　难不成《面具之下》就是转折点，让一切荒谬回归正轨？
　　崔婷心里隐隐悸动。
　　如果明照能打赢翻身仗，那过往种种都是独一无二的人生经历，是无可比拟的固粉素材，再想想明照的年龄和容貌，说不定，他能一跃成为顶流。
　　崔婷心事重重地回了座位。
　　不知不觉间，她满脑子都是明照，已经把上午刚刚敲定的贺尘烟抛在脑后了。
　　品牌方各揣心事，吃完饭，被宁衾安排到酒店休息。
　　下午两点，录制正式开始。
　　导演拿着喇叭宣布规则：“各位品牌方代表，各位选手，稍后我们将抽签把大家分为五组，每两位品牌方代表带领十位选手。”
　　“大家可以看到，我们在海面设置了五个篮球框，每组成员需依次带球跑过二十米浮毯，在指定位置投篮，未投中需折返再跑，率先投中二十个球的队伍，就可以推其他组成员下水，干扰其投篮，未完成投篮的小组不得反击。”
　　“注意，落水即为淘汰，最后浮毯上剩余的队伍为最终赢家，赢家将获得节目组的神秘大礼！”
　　正值下午，虽然日光明媚，波光粼粼，但海浪依旧澎湃翻滚，来势汹汹。
　　浮毯在海水上上下颠簸，左右摇晃，而篮球框同样随着波浪起伏，方位不定。
　　选手们一看，就十分配合的做崩溃状。
　　“我去，这也太难了，谁能投进去啊！”
　　“战都站不稳，来回跑四十米才能投一次，这比的是海上跑步吧！”
　　“救命我不会游泳，我看见海水就晕，我要抱品牌方大腿！”
　　“厉害厉害厉害，噢吼！来吧！我准备好了！”
　　“抽签分组哎，我想跟送了我们除湿器的谢总一组哈哈哈，主要谢总最年轻，看起来就是厉害的。”
　　“我比较期待神秘大礼是什么？不会是出岛一日游吧。”
　　……
　　明照抬手挡住阳光，微眯着眼，向海面望去。
　　投篮他不怕，毕竟他的篮球是跟谢沂学的，一起玩的那些朋友基本都比他大三四岁高一个头，在这种地狱模式下，两年下来，他也跟谢沂打的不相上下。
　　不过游泳就欠缺一点，他大学游泳课九十分，属于在泳池里尽享丝滑，大海里随波逐流的水平。
　　谢沂似乎考过潜水证，还会玩冲浪板，这都是和他分开以后的事了。
　　下午两点，已经是涠灵岛海面最平静的时候了，即便如此，浮毯也被海浪卷的无处可依。
　　导演：“大家先活动活动手脚，不要抽筋了。”
　　明照低头解开套在外面的运动服，交给工作人员，他一边活动手腕，一边偷眼瞥谢沂。
　　谢沂在一群上了年纪的品牌大佬中，显得尤为突出。
　　他斜靠在沙滩椅上，单膝曲起，手里捏着冰镇薄荷水，被日光晒得有些无精打采，海风将他的发丝吹得格外凌乱，在旁人都恨不得把身体每一寸肌肤捂住的情况下，只有他和高尔夫大哥无所畏惧。
　　高尔夫大哥纵横球场多年，无惧日晒，黑无可黑，谢沂则有基因优势，即便晒得脱皮，也黑不了太多。
　　明照的目光还没收回去，谢沂就像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扭头向他看来。
　　两人对视一瞬，谢沂的眼神逐渐深沉起来，懒倦的神情荡然无存，目光则肆无忌惮的在明照身上打量。
　　明照迷惑低头，以为自己身上粘了什么脏东西，结果翻来覆去看，什么都没有。
　　他顺便踢走脚边的花螺，脚尖点着沙地，开始活动脚踝。
　　白花花的脚踝就在日光拂照下，肆意扭动，足弓绷紧，细瘦的踝骨形状漂亮。
　　海水时不时冲刷上来，尽情抚摸。
　　谢沂将舌头抵在齿尖，轻轻扫过，然后拿起薄荷水，猛地灌了一大口，给自己泄火。
　　选手应节目组要求，都穿上了运动紧身衣，一为防晒，二为减少阻力方便运动，三为给观众福利。
　　明照自然也穿了，蓝黑色的。
　　这衣服严丝合缝地贴着每一寸皮肤，只露出手腕，脚踝，脖颈。
　　行动时，布料随着肌肉舒展，任何变化都能经由布料看得清清楚楚，呼吸时起伏的胸肌，拉伸时若隐若现的腹肌，踮脚张望时紧绷的臀肌和骨外侧肌，单纯欣赏身材的话，和看裸|体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明照的比例很好，肌肉也练得专业，身体柔韧结实，流畅优美。
　　紧身衣笼着薄薄的肩胛，沿着脊椎弧度划出一道流畅的曲线，在窄腰处收拢，在臀峰挺起。
　　日光斜照他身侧，细瘦的脊背盛着细碎光点，腰部亮光最甚，晃人眼睛，臀侧却因臀峰遮挡留下一小片阴影，惹人遐想。
　　仿佛就连光线也知道，谢沂此刻最想抚摸把玩的是哪处。
　　明照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喉结一滚，用手胡乱遮了一下前面，可动作一做，便又觉得尴尬。
　　他明明裹得严严实实，可谢沂看过来，他总有种不着片缕的错觉。
　　错觉终究是错觉，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能想入非非。
　　于是明照只好背过身，尽量不让谢沂看到他渐红的耳垂。
　　谢沂正对着他的背影，轻笑一声，低声喃喃：“真想当个畜生。”


第34章 
　　现场导演：“录制即将开始, 请选手统一戴好防晒三角巾，确保佩戴牢固，比赛中不慎掉落, 后期会打码处理。”
　　选手们纷纷套上三角巾，遮住大半张脸，此刻露在外面的，只剩眼睛了。
　　接下来是抽签，抽签过程很快，选手们相对淡定, 倒是品牌方觉得新奇，因为分组兴奋了半天。
　　有那么一瞬间，明照是想过，会不会抽到跟谢沂一组。
　　但想法也就一闪而过, 在不在一组都无所谓。
　　果然，五分之一的概率, 必然不会落在他身上，谢沂并不跟他一组。
　　明照捏着抽签的小纸条挑挑眉，又卷回去，塞在抽签桶里。
　　导演：“分组完毕，请各位选手与本组的品牌方站在一起，你们共有十分钟的时间商量对策。”
　　明照四周看看，发现他这组的成员确实有点东西。
　　带队的品牌方是Y站的崔婷和因塔恩运动的苏谭，这两个人都知道他的身份，自我介绍时，看到他的脸, 崔婷虽然惊讶，但还算克制, 苏谭则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不解和惊诧。
　　当年那些照片传的全网都是，约P淫|荡传闻更是沸沸扬扬。
　　所有人都被弄得措手不及，等待明照出来说点什么。
　　因塔恩运动是第一个跳出来撇清关系的。
　　其实明照虽然收到了他们的热情邀请，但并未打算与因塔恩合作，早已婉拒。
　　可因塔恩显然不愿意放弃这个热点，苏谭更是因此对明照怀恨在心，觉得他目中无人，自不量力。
　　——“因塔恩运动坚决反对有违青少年积极健康形象的艺人，如您对我品牌造成影响，品牌将评估赔偿。”
　　明照当年不过二十岁，还没见识太多风浪，这句话给了他莫大的心理压力。
　　后来他出来澄清，坚决否认了淫|秽言论，也说明了照片的拍摄初衷，可紧接着，就被人扒出照片发布IP地址与他学校宿舍重合。
　　他一瞬间就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
　　因塔恩还不忘再次跳出来说风凉话，义正辞严地表示：“错漏百出的辩驳不如诚恳道歉，因塔恩运动始终欢迎坦诚的合作对象，以最大的真诚面对消费者。”
　　这条微博，获得了一众吃瓜网友的支持，直言因塔恩是良心好品牌，能够及时与个人作风不检点的艺人切割，以后买衣服就买因塔恩。
　　因塔恩蹭着这波热点，确实赚了一些，但赚的时间并不长，明照退赛后，网络热度瞬间消退，也无人在意因塔恩说过的话了。
　　后来，因塔恩签了个踏实敬业‘老戏骨’做代言人，平平淡淡官宣，平平淡淡推广，最后无声无息，销量没有丝毫变化。
　　请‘老戏骨’的价钱一点也不比选秀艺人低，但效果却是一点没有。
　　他们是真信了观众会为‘老戏骨’买单，打算做浮躁名利场的一股清流。
　　发现被坑后，因塔恩痛定思痛，与‘老戏骨’到期不续约，再次热泪盈眶地投奔选秀市场，花大价钱赞助了《面具之下》。
　　明照稍一扯唇，低头粘好身上的名牌。
　　两年前几乎击垮他精神的落井下石，如今想想，却像是浮沙一阵，一吹即散。
　　明照并不知道，就在刚刚的午饭时间，苏谭还亲热的和崔婷回忆当年那日。
　　苏谭见崔婷从谢沂处回来，便赶紧端着酒坐在崔婷身边，单手遮掩着唇，表情严肃，窣窣低语：“崔总，你刚才是跟谢总聊明照吗？”
　　她偷听到了崔婷和谢沂的谈话，立刻领悟了崔婷的意思。
　　很显然，崔婷也是不满明照的，不像身边几个没见识的食品老板，对明照的脸和歌赞不绝口，活脱脱追星女的模样。
　　崔婷其实很讨厌被人偷听谈话，但大家都是不同领域的精英，该有的尊重还是会有。
　　她微微一笑：“你也认识？”
　　苏谭言之凿凿，表情夸张道：“我司当年差点跟他合作啊！气得我，回来直接把PR主管给开了，这就是严重的品牌事故了。”
　　崔婷沉默几秒，深深看她一眼，笑道：“这么夸张吗？”
　　当年Y站可是废掉了一整套策划方案，前期投入都打了水漂，也没苏谭那么念念不忘。
　　而且，对于运动服饰品牌，严重的品牌事故不该是衣服质量问题吗？
　　苏谭唏嘘：“没想到他还敢来参赛，娱乐圈真是没有记忆。”她一扬下巴，暗指那几位食品公司女老板，“都不知道明照当年做过什么，还美滋滋夸呢。”
　　崔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解释道：“人家果茶，奶业公司都是近两年成立的，没听说也正常。”
　　这几位老板年岁都不算大，还处在对长相好看的明星天然好感的阶段，找合作艺人也会更偏向年轻人市场，选择流量大的。
　　苏谭：“我记得他这个步履不停的ID，跟Y站好像还有点摩擦吧，他煽动粉丝去撕了贺尘烟送给过世母亲的二创视频，他怎么总搞出这种有争议的事，给人添麻烦。”
　　崔婷稍微拧眉，平静道：“这件事是贺尘烟没考虑周全，人家维权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既然知道了步履不停就是明照，那也意味着维权事件是千灯河岸全权负责，人家只针对贺尘烟，没把矛头指向Y站已经很客气了。
　　苏谭本以为偏心Y站指责明照，能获得崔婷的认可，以此拉进关系，没想到崔婷是这个反应。
　　苏谭只好不尴不尬道：“嗐，反正是个惹事的苗子，让人消受不起。”
　　崔婷敷衍：“嗯。”
　　苏谭：“我看刚刚谢总倒不当回事，唉，也就咱俩想法差不多了，背景这么复杂的艺人，谁敢签啊。”
　　崔婷笑而不语。
　　当崔婷发现，明照居然跟她和苏谭一组时，都快被戏剧性的结果弄笑了。
　　她不禁想问，明照的运气到底回没回来？
　　作为业内，她很清楚节目组的安排，其实这个分组，已经变相的把资源也给划分了。
　　选手那么多，还戴着三角巾，比赛的时候又混乱，哪可能每个人都注意到。
　　基本上，品牌方会注意的就是本组的选手。
　　虽然是做游戏，但毕竟也是比赛，有竞争就会有合作，团队作战能够加强凝结力，产生好感，建立短暂的战友情意。
　　所以如果品牌方真想选个人拍摄中插广告，也大概率会选产生战友情谊的。
　　但明照，还没开始就已经失去了Y站和因塔恩。
　　除此之外，贺尘烟也被分到了这个组。
　　贺尘烟瞥到明照，立刻心有不快地扭开了脸。
　　已经这么长时间，明照当然见到过他的脸，也认出他就是贺尘烟。
　　改编的事情是他理亏，但他就装作事情已经过去，也没找明照表示什么。
　　他们现在是竞争关系，他怎么能向明照服软呢？
　　好在明照并没挑明，也几乎不跟他说话。
　　崔婷环抱双臂，被海风吹得眯起了眼：“你们商量战术啊，别指望我们，我们俩女生从来没打过篮球，平地都投不进去。”
　　苏谭还很有胜负欲：“就是，你们努努力，一定要拿第一。”
　　贺尘烟远眺篮筐，用手虚空做了个投篮的动作：“太晃了，这玩意儿瞄准也没用，得靠运气。”
　　其他几人也唏嘘：“是啊，太难了，寸的话投多少都不中。”
　　“而且连试手感的机会都没有，一次投不中就得跑回去再来，感觉又忘了。”
　　“反正对我们难对别人也难，大家加油吧。”
　　明照瞥了一眼海面上的五条浮毯：“我们组实力不是很强，最好选两侧的跑道，这样被先完成组针对的概率会小一点。”
　　毕竟除了最近的一队外，另三队不会舍近求远来针对他们。
　　贺尘烟嗤笑：“如果恰好是你身边的那队先完成了呢？恰好选择推你呢？你也太想当然了吧。”
　　明照淡漠道：“所以我说概率。”
　　队伍里莫名燃起火药味，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似乎有些隔阂。
　　摄影组当然不会放过这种冲突，也幸好此刻选手们都露着眼睛，很多情绪可以通过眼睛表达出来。
　　崔婷：“嗐，也没什么可商量的，听天由命吧。”
　　她率先离开了挤成一小团的队伍。
　　其实，她心中已经暗暗选定了贺尘烟，自然希望贺尘烟能表现的更有领导力更吸粉一点。
　　但贺尘烟似乎只会抱怨，根本没有思考，而且无脑针对明照，这玩意儿放出去，能吸粉才怪呢。
　　更何况，《沼泽深处》已经火了，贺尘烟无授权改编本就理亏，现在这么明着对付明照，不是让人抓把柄吗？
　　朽木不可雕。
　　导演：“时间到，请各组成员按顺序站好。”
　　选手们不再讨论，排成队站好，每个人手里都捧着篮球。
　　如明照所想，崔婷选择了最左侧的队伍。
　　明照向其他四队望去，发现谢沂选了最右边。
　　谢沂百无聊赖，用食指撑着球，让蓝球在他指尖快速旋转。
　　他手指修长笔直，指骨轮廓漂亮，完全不像常年运动的人。
　　明照不由自主的，也将手里的球转了起来。
　　起初几秒稍有生疏，很快，他也能漂亮的玩出花样，甚至转着球，在颈后□□过了一遍。
　　这都是当年打篮球时练的小花样，根本不值一提，但对观众来说却是新鲜表演。
　　于是摄影师的镜头再次对准了他，专心拍他玩球。
　　突然，哨声一响！
　　排头选手率先冲了出去。
　　明照也立刻让球停在了自己掌心。
　　他托着球，向海面望去。
　　两个人刚冲上浮毯就站立不稳摔倒，为了不滚下海被淘汰，他们只好飞快扒住浮毯边缘，不敢轻举妄动，却不想反倒阻挡了后面队友的脚步。
　　但明照这组却十分顺利。
　　大家跌跌撞撞地向前冲去，虽然姿势难看，狼狈至极，还有人直接丢了球，但都没耽误时间。
　　投中自然是很难的，即便篮筐并不算高也不算远。
　　明照也没指望自己刚摸球就能命中，所以他踩着浪花踉跄走到划线处，手臂一躬，并不多想，也不费力对着篮筐瞄准，只是随手一投，试下手感。
　　谁料篮筐随着海浪摇晃，此刻却突然稳定了，篮球猛地撞上球网，不甘心地冲撞几下，才慢吞吞从球网滑下去。
　　就连明照自己也愣了，还保持着投篮的动作僵持了几秒。
　　等确定自己真的进了球，他才忍不住弯起眼睛，在浮毯上蹦了两下。
　　“哇哦哦哦哦哦好！”苏谭见自己队第一个进球，兴奋地喊了出来，可下一秒才发现，进球的是明照，她又尴尬地闭上了嘴。
　　崔婷差点笑出来，幸好她有多年做副总的素养，能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第一个进球自然是出彩的，其他队伍也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谢沂瞥到明照开心得蹦蹦跳跳的模样，心里一痒，自己手一滑，甚至连球网都没碰到。
　　选手们完全沉浸在竞争的氛围里，每个人都不管不顾地带着球往前冲，只为缩短时间，尽快投进二十个。
　　明照当然也不能百发百中，他手滑一个，刚要跑回去取球，身后一个从来没玩过篮球的选手把自己的球给他：“你投吧，我没打过。”
　　明照不想抢别人投篮的机会，蹙眉：“我也是看运气。”
　　选手：“没事儿，你运气好。”
　　明照：“？”
　　这还是头一个觉得他运气好的，不过时间紧迫，他也不再推脱，接过球就向篮筐扔了过去。
　　球的方向果不其然走偏了。
　　明照：“你看……”他话音未落，贺尘烟一个球砸了过去，正好砸到了充气篮架，篮筐猛地一甩头，扭了过来，明照的球不偏不倚落了进去。
　　明照：“……”
　　选手激动：“你果然运气好！”
　　贺尘烟独自骂骂咧咧。
　　本以为是实力最弱的组，却因为明照接二连三运气好，反倒成为最先完成的队伍。
　　导演掀完计数牌，这组的选手就一拥而上，朝其他组冲了过去。
　　苏谭年纪不小了，在浮毯上运动半天，也累的够呛，这时根本没有力气推人，只想休息。
　　崔婷却过来推了推她：“咱俩得去，不然你看哪个选手敢推品牌方？这比赛就得选手对选手，品牌方对品牌方。”
　　苏谭哀嚎一声，也只得爬起来，跟上崔婷。
　　她们两个女生，赶在其他男生不能还击时下手是最占便宜的，不然等人家也可以攻击了，她们还能推下去谁？
　　就如崔婷预料的那样，选手们都会刻意避开品牌方，只对选手下手。
　　崔婷和苏谭还没解决几个，就又有两个队完成了。
　　浮毯陷入一片混战，不时有选手和品牌方落下水，被求生员拉起来，带上岸。
　　浮毯上的人越来越少，每个队都减员惨重，一个半小时后，只剩下明照组和谢沂组。
　　不出明照所料，两侧的队伍受到的攻击最少，所以存活的人最多。
　　谢沂组还剩他和高尔夫大哥，只不过他们还差一个球没投中，此刻仍在孜孜不倦地投球。
　　而明照组还剩明照，贺尘烟，崔婷。
　　崔婷已经累的彻底玩不动了，整个人瘫坐在浮毯上，随着海浪起起伏伏，头发被吹成一团乱麻，呼的满脸都是。
　　她看一眼面前的局势，就知道快要输了。
　　选手只要存了未来想合作的心思，都会跟品牌方结善缘。
　　没有人不喜欢赢，更何况是这些高高在上惯了的老总们，让他们开心，留下个好印象，将来未必不能借到力。
　　而贺尘烟精于算计，会认为Y站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根本不必再讨好她，反倒是谢沂和高尔夫大哥更重要一点。
　　一旦明照和贺尘烟被推下水，她根本不可能赢得过两个男人。
　　崔婷对形势分析的很准确，分析到这儿，她也就释然了。
　　输就输了吧。
　　明照跪坐在浮毯上，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抬起圆溜溜的眼睛看向云淡风轻投球的谢沂。
　　这会儿海面突然变得平静了，篮筐晃动的幅度不大，投中的概率将直线升高。
　　一旦谢沂投中，可以开始反击，他们组就没有获胜的把握了。
　　他的力气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根本敌不过气息平稳的谢沂，而贺尘烟更是打不过膀大腰圆的高尔夫大哥。
　　他们的机会就在这会儿了。
　　明照也不顾及太多，一把抓起贺尘烟：“趁现在，把他们推下去！”
　　明照见谢沂的球已经脱手，用尽最后一点力跃起，伸长双臂，硬生生把球从半空中拦截了下来。
　　紧身衣在他剧烈的动作下不免向上滑去，露出一截精瘦柔韧的腰。
　　明照浑身都在用力，腹肌绷的很紧，轮廓清晰，他抱着球，重重摔在浮毯上，紧身衣的边缘挂在他后背三分之二的位置。
　　他尾椎上三指的地方，有一小块松针样的浅淡胎记，勾连着小巧的腰窝，腰窝里，盛着水珠。
　　他弓着身子，露出的皮肤就在海水和日光的沐浴下，看的谢沂喉结一滚。
　　贺尘烟：“？”
　　贺尘烟看见剩下的俩大佬，都已经做好了划水的准备。
　　结果明照冲了。
　　贺尘烟一扭头，发现崔婷正聚精会神地望着他们，甚至还挺直身子，伸长了脖子，似乎也期待他们能做点什么。
　　贺尘烟只好硬着头皮往上冲。
　　他离高尔夫大佬最近，又不敢离得特别近，只好挥舞着手臂佯装阻拦高尔夫大哥投球。
　　高尔夫大哥见有人冲过来，本还紧张一瞬，但见贺尘烟完全没有拼命的意思，他也就冷静下来，认真投了这球。
　　球向球网飞跃，虽然没进本组的篮筐，却意外投进了旁边组的篮筐。
　　所有人均是一怔，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
　　导演立刻拿着大喇叭喊：“算！算！可以开始反击！”
　　场上几人精神一震，贺尘烟想着，他是被Y站押宝的，倒不用把心思都放在崔婷那里，如果他被淘汰了，明照就要一人对付两个，最好把两位大佬都得罪，一个都别想合作。
　　贺尘烟想的很美，所以高尔夫大哥刚冲他攻过来，他就佯装脚下一滑，噗通把自己摔进了海里。
　　明照看着贺尘烟一记假摔，心里一沉。
　　他拼命拦截了谢沂的球，现在只觉得四肢发沉，根本禁不起纠缠了。
　　而谢沂，正眼中含笑朝他走过来。
　　明照抿了抿干涩的唇，咽了口唾沫，手一松，让篮球滚进海里。
　　谢沂走到离他还有一米远的地方，看着明照被海水冲刷的发红的胎记，微微挑眉，揶揄道：“服不服，把你扔海里啦？”
　　明照拼命调整呼吸，咬着牙，小腹因急速喘息而快速起伏，他努力往后缩着，整个人在浮毯上跌撞，被扑了一脸海水，衣服也越卷越过分，贴着的名牌更是被蹂|躏得皱皱巴巴。
　　谢沂眼皮一跳。
　　这场面，好像他要强迫明照失|身似的，多少有点不忍直视。
　　谢沂用舌尖抵了抵腮肉，蹲身，一把抓住明照的紧身衣，将他卷起的上衣和裤腰抓在一起，打算尽快将明照送进海里。
　　当然最主要的，是不能再让镜头对着明照的腰了，否则全国观众都看到了。
　　明照却在此刻，突然借着谢沂将他抓离浮毯的力道，用力抱住了谢沂的手臂，双腿顺势缠在谢沂腰上。
　　他想，如果不能将谢沂淘汰，那同归于尽也无妨。
　　胜负欲被激起，明照也忘了自己那唯独对谢沂失效的心理疾病。
　　他死死箍住谢沂的腰，双臂像猫爪一样缠着谢沂的手臂，把谢沂往海里拖。
　　他鼓着脸，三角巾有些歪，脖颈因剧烈运动而充血发红，一双眼睛近距离映着谢沂的脸，眼睫毛都被海水濡湿。
　　谢沂：“……”
　　操，折磨谁呢？


第35章 
　　明照骨子里有种不服输的倔劲儿, 在谢沂面前，更是不必隐藏。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七年的隔阂和疏离渐渐消退, 儿时相处的随意和亲昵却渐渐回潮。
　　被海水浸透的紧身衣很快因肢体接触而升温，皮肤的温度焐热了海水，又交换给彼此。
　　明照死死缠着谢沂的腰，自然感受到了谢沂的体温，不仅是体温，还有年轻的紧绷的腰肌, 和被日光晒得微红的皮肤。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现在这样子，似乎有点过于亲密了，亲密的就像一些动作片里演的那样。
　　近在咫尺的呼吸, 紧密相连的体温，被他搂在怀里的有力小臂, 都让他心神荡漾。
　　他不禁幻想，如果片里主角是他和谢沂，会怎么样？
　　很快，他就被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吓了一跳。
　　大腿内侧更是像被针扎着，每一寸触碰谢沂的皮肤都无比敏感，仿佛稍有不慎，就要被灼伤。
　　明照眨眨眼，也不再那么笃定的想赢了，他只想尽快摆脱面前的窘境。
　　谢沂非但不反抗，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静静欣赏明照挂在自己身上的样子。
　　琥珀色的眼睛映着海水的深蓝，浓密的睫毛又遮掩了一部分情绪。
　　明照猛地吞咽唾沫, 身上热的恍惚流了汗。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一旦松开对谢沂的牵制，肯定下一秒就被甩进海里。
　　如果不松开，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有什么丢脸的反应。
　　明照：“……”
　　要命。
　　谢沂目光暧昧的从明照的脸一路看到绷紧的大腿，紧身裤完美勾勒出肌肉的形状，阳光落在膝盖上，碎成微小的光点。
　　腿真好看，夹的也够劲儿。
　　谢沂揶揄：“哪儿来的选手这么不懂事儿，不怕我公报私仇？”
　　谢沂身上夹着麦，麦克风的声音不小，收音也好。
　　贺尘烟听到谢沂这句话，激动的在海水里来了个梯踏步。
　　Yes！
　　赞助商对步履不停产生恶感正合他意！反正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唐迟神情古怪地看向他：“你在高兴什么，你们组就要输了。”
　　贺尘烟：“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他心里偷偷骂了一句，傻逼。
　　明照嗔怪地瞪了谢沂一眼。
　　这人，又借着赞助商的身份调戏他。
　　可下一秒，他就呼吸急促，耍不起狠了。
　　挂在人身上也是需要体力的，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遮着脸的三角巾被他吸的一起一伏，他稍一松懈，就从谢沂的手臂上滑了一截。
　　“嘶！”
　　谢沂见他要抓不住了，竟下意识伸手，用掌心托住他的臀部，撑了他一把，防止他脊背后仰过去。
　　明照赶紧振奋精神，咬紧牙关，再次抱紧谢沂。
　　谢沂见他没事，眼中的惊慌才消散下去。
　　高尔夫大哥瞄了一会儿，发现明照和谢沂纠缠的难舍难分，他撸胳膊挽袖子：“我来帮你把他拽下去！”
　　说着，他就朝谢沂的方向小跑过来。
　　崔婷再怎么疲劳，也不忍心看明照一对二。
　　她狠狠揉了把脸，提着一口气，踉跄扑上去，将高尔夫大哥拦住。
　　可惜她一个女性，力气天生有差，坚持不了多久。
　　明照扭头看过来，知道己方已经快要无力回天，崔婷早已披头散发，正被高尔夫大哥推着往海里送。
　　崔婷躺在浮毯上，手指用力抓住浮毯边缘，死命坚持着，一边坚持还一边喊：“不行，我要掉下去了！”
　　高尔夫大哥虽然颇有绅士风度，却半点没有迟疑，他推着崔婷的后背：“崔总，你还是下去吧。”
　　崔婷确实坚持不了太久了，远处，正有一个不小的海浪翻卷过来。
　　这么巨大的颠簸，崔婷肯定抓不住。
　　明照望着越来越近的海浪，突然灵机一动。
　　他心一横，抿了下被海水浸透的唇，突然从谢沂腰上跳下来，没有停留一秒，飞速朝高尔夫大哥扑去。
　　谢沂没想到明照会放弃死缠，反应不及，一把伸出去，只抓住了明照的衣角。
　　此时，大浪已经滚滚而来，漂浮的篮筐被抬起一米高，又摇晃着跌下。
　　而浮毯也开始攀升高度。
　　就在海浪将浮毯顶到最高，所有人都站立不稳时，明照正好扑到高尔夫大哥后背。
　　趁着浮毯迅速下跌，他用力一推，高尔夫大哥就毫无支撑的向前栽去。
　　崔婷躺在浮毯上，此刻是所有人中最稳定的，她飞快将腿一缩，让出空间，高尔夫大哥双手奋力划拉几下，身子悬空凝滞三秒，还是无力回天地栽进了海水里。
　　海水掀起巨大的水花，水花高高扬起，又重重拍在浮毯上。
　　崔婷立刻扭开头闭紧眼，用左脸承受了海水的拍打。
　　只是她也没忘，一把抓住了明照的小腿，硬是将明照从落水边缘扯了回来。
　　明照用力太大，又站不稳，也跟着跌倒在浮毯上，半个身子滑入了水里。
　　好在崔婷给了他个向后的力，他又一点一点蹭了回来。
　　“啊！啊！天哪！”崔婷张嘴，吐出不小心灌进嘴里的海水，这次是彻底玩不动了。
　　她粗喘着气，扭过脸看着明照颤抖的肩胛骨，心情复杂。
　　没想到这游戏所谓的培养战友情谊，最后培养到了她和明照这里。
　　贺尘烟世故圆滑，谁也不得罪，临阵逃脱，可明照却与她一起挣扎到了最后。
　　其实被蓝星总裁推的时候，崔婷脑子里已经闪过好几次放弃的念头了。
　　只是她做决策惯了，不愿服输，才勉强坚持了一下。
　　但她认为自己肯定是要输在蓝星总裁手里的。
　　她没想到，明照会来救她，而且是拼尽全力救她。
　　好像在这场游戏里，只要是被明照当作队友的人，他都不遗余力，尽力保护，毫无私心。
　　崔婷神情复杂，心里某些固执的东西，在慢慢融化了。
　　了解一个人，除了挖地三尺细致入微的背调，还可以亲自接触亲自感受。
　　或许就会发现，沼泽深处，自有天光。
　　贺尘烟看得目瞪口呆。
　　心说步履不停这是玩癫了吧，居然把蓝星视频执行总裁大头朝下推进了海里。
　　万一这总裁是个小心眼，步履不停就是自断了一个视频平台资源。
　　好啊，果然有的人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谢沂没想到，明照最后还能来这么一手。
　　其实要说他一定没法阻止明照将高尔夫大哥推入水吗？
　　未见得。
　　只是崔婷横在中央，他怕踩到人，行动不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队友被偷袭落了水。
　　明照低咳了两声，知道谢沂已经走过来了，他只得甩甩湿透的头发，再次撑起来。
　　只是他的肌肉过度劳累，手臂撑着浮毯就情不自禁地打颤。
　　他跪趴在浮毯上，试了一下，竟然没爬起来。
　　谢沂心道，怎么这么要强。
　　谢沂趁镜头没冲着自己，居高临下，朝明照无声做了个口型：“小傻子。”
　　见明照趴在浮毯上，仰头抬眸望着他，他才出声：“别挣扎了，我把你扔下去吧。”
　　明照浑身软绵绵的，是真玩不动了。
　　要是谢沂给他缓一会儿的时间，他还能再战一次。
　　谢沂弓下身，一手揽住明照的腰，用力一拎，直接将他扛在了肩头。
　　明照措手不及，吓了一跳，赶紧用手抓谢沂的后背。
　　“你！”明照急促地喊了一声，不满地瞪了瞪腿，刚才手上没轻重，他还在谢沂的背上挠了一爪子，估计抓出几道红痕。
　　他又赶紧松手，只用指尖揪着谢沂衣服。
　　看来谢沂是真要把他给扔下去了，明照咬着下唇闭紧了眼。
　　谢沂单手揽住他的膝窝，左手趁人不备，扯掉了自己的麦克风，轻声问道：“蛋糕好吃吗？”
　　“唔。”明照缓缓睁开眼，只觉得被肩膀抵着的小腹酥麻麻痒了一下。
　　这种时候，用这种声音，问他这种事，真是……暧昧不自知。
　　明照心虚地攥紧自己的麦。
　　谢沂：“海上太潮，我还怕炸鸡软了。”
　　“没……”明照小声喃喃。
　　”闭眼。“谢沂警告他。
　　明照立刻屏住呼吸，闭紧了眼。
　　下一秒，身体腾空，清凉腥咸的海风卷了过来，他失重下坠，整个人落入海水里。
　　海水漫过他的耳鼻，浸透柔软的三角巾，穿过他的发丝。
　　耳麦被海水淹没，发出咕噜嗡嗡的噪音。
　　他用脚踩了两下水，将头探出水面。
　　可他刚睁开眼睛，却见谢沂从刚才扔他的位置跳了下来。
　　水花四溅，溅起的浪花一波波冲刷着他的锁骨，他本能的伸手，想去救比自己水性还好的谢沂。
　　谢沂倒也不客气，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头探出水面。
　　可就是这股拉力，让两人不得不被水波推到一起，身体结结实实地摩擦了一下。
　　明照没力气，连游泳也游不动了，反倒是谢沂搂紧他的腰，始终将他撑在水面上。
　　明照发际濡湿，滴着水，垂在耳边，三角巾到底禁不住折腾，从他耳后滑脱。
　　露了脸，摄影机只好快速抬高，去拍别处。
　　明照眼睛湿漉漉的，被海水刺激的有些发红，脸颊有一道被三角巾勒出的痕迹，他嘴唇艳红，微微张着，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小牙。
　　“你怎么下来了？”明照喘着气问。
　　谢沂仰头看了眼浮毯上，崔婷正用错愕的眼神看着他。
　　谢沂向导演组喊道：“我没力气了，没想到崔总坚持到最后，了不起。”
　　导演组怔忪片刻，心领神会：“让我们恭喜Y站崔总组获得冠军！”
　　谢沂作为人高马大的男性，自然不好意思去扔筋疲力尽的崔婷，更何况，崔婷已经快五十了，怎么说都是长辈，谢沂让出冠军是应该的。
　　没想到，来之前让人如临大敌的CM集团太子爷，却这么懂人情世故。
　　“噢！恭喜崔总！”
　　“赢啦赢啦！好哦！”
　　“厉害厉害，实至名归！”
　　“哇那他们能有神秘大礼了，好羡慕呀！”
　　……
　　贺尘烟惊讶：“卧槽，就这么赢了？！那神秘大礼就是我们得了？太好了！”
　　唐迟嘟囔：“你用得着这么兴奋？估计就是一顿火锅之类的。”
　　早已回到岸上的高尔夫大哥扫了一眼贺尘烟：“那你得感谢崔总和你那个队友，要靠你，这大礼肯定没了。”
　　贺尘烟没想到蓝星总裁能听到，这句话说的他有点羞愧。
　　他确实当着蓝星总裁的面划水了，但对方似乎并没领这个情。
　　浮毯上，崔婷笑了笑，坐起来，也跟着鼓掌。
　　她深谙人情往来，并不会觉得胜之不武，毕竟谢沂组最后一个球，也没按规定投进本组的篮筐。
　　综艺节目需要冲突和刺激，所以导演组承认那颗投错的球，允许谢沂组反击，增加悬念，让冠军争夺白热化。
　　但节目也需要圆满的结局。
　　男性照顾女性，晚辈谦让长辈，是最符合世俗眼光的结局。
　　就在大家一片喜气洋洋时，谢沂却凑近明照耳边，压低声音：“神秘大礼是环岛一日游，我想让你赢。”
　　温热的吐息喷在明照耳垂，低沉磁性的嗓音却一路滑到他心口。


第36章 
　　“接下来宣布神秘大礼......”导演话音一顿, 语调拔高了些，突然加快语速，“获胜组将获得环涠灵岛轻松一日游福利, 由于今日有大风天气，一日游暂定下周一录制结束后，选手于上午乘船，途径寒水洞，情人桥，断尾山等景点, 午餐在船上食用，节目组将提供丰厚的海鲜火锅自助，恭喜你们！”
　　导演话音刚落，选手们就嚎叫起来, 有人兴奋有人哀怨。
　　“啊啊啊啊啊啊太爽了吧！”
　　“卧槽卧槽真的羡慕了，那我们其他四组就只能留在岛上训练吗？”
　　“我以前来过涠灵岛旅游, 那三个景点都去过，确实挺美的，有一片海水又浅又静，可以划木筏。”
　　“我也想去，嫉妒死了，啊早知道刚才就拼命赢了！”
　　“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等比赛结束出了岛，自己玩。”
　　“我太高兴了！yeah！感谢崔总，感谢步履不停！”
　　……
　　整场游戏录制结束, 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日光的威力消退，海面呈现一种疏离的深蓝色, 清冷的色泽混合着四处八方袭来的海风，让人觉得有些发凉。
　　远远望去，海浪愈加凶猛，选手们匆匆裹起厚重浴巾，纷纷向岸上退去。
　　工作人员正有条不紊地收拾放置在海水中的浮毯和篮筐。
　　上了岸，明照就自然和谢沂分开，回了选手那边。
　　崔婷则被人扶着走去品牌方那里。
　　崔婷到底上了年纪，此刻精神彻底放松下来，小腿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
　　她脸上带了倦色，宁衾很懂事地端来杯银耳燕窝羹，递到崔婷手里。
　　宁衾笑容满面：“崔姐录制辛苦了，喝点甜的补充能量，回酒店冲个澡休息休息。”
　　其他品牌方被淘汰时就喝过了，此刻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谢谢宁总。”崔婷捧起杯子喝了几口，觉得一股暖流滑入肺腑，无法形容的舒服。
　　她的确疲惫的只想躺下休息，甚至连晚饭都不打算吃了。
　　但休息之前，崔婷还是打起精神，捋了捋打湿的头发，迈步朝谢沂走去。
　　见到谢沂，崔婷露出笑容：“还得谢谢你刚刚手下留情。”
　　谢沂摇头，不咸不淡道：“我是真没力气了，崔总很厉害。”
　　崔婷自然知道他在客气，毕竟对谢沂来说，什么一日游，什么游戏胜利，都不值一提，更不必纠结输赢。
　　但崔婷强打精神过来，并不只是为了寒暄，崔婷沉默了几秒，抬起杯子喝了口燕窝羹，长出一口气：“咱们谁输谁赢都无所谓，我也不在意这个。舞台毕竟是选手的嘛，选手还是得有竞争精神，敢拼敢闯，为自己争取，这样才对得起观众。”
　　谢沂停住脚步，深深看了崔婷一眼，半晌，扯起唇：“是。”
　　崔婷抬起手，漫不经心往不远处一指，笑盈盈道：“我刚路过选手区，还听见明照说没想到你力气大，投篮又准，要不是你让着，他肯定赢不过呢。”
　　谢沂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顺着崔婷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明照此刻把浴巾罩在了脑袋上，裹得像《千与千寻》里的无脸男，只露出两条漂亮的腿，慢悠悠的走着，被同组成员兴奋地簇拥。
　　谢沂饶有兴致：“是吗，还挺会夸。”
　　其实他心里清楚，明照肯定没这么说，因为他力气大不大，投篮准不准明照根本不会没想到。
　　崔婷来跟他说这个，是担心他因为明照的抵死纠缠，迁怒明照。
　　谢沂挺惊讶的。
　　明明比赛之前，是他一眼选定明照，崔婷却接二连三的想阻止，现在反倒是崔婷担心他对明照产生恶感，所以才不动声色的替明照说好话。
　　崔婷见谢沂脸上没有半分迁怒的意思，这才放了心，跟谢沂拉开距离。
　　如果是以前，她绝不会为不熟悉的艺人打圆场。
　　但或许是刚刚携手并肩的情绪仍在作祟，也或许，是她希望圈子里多些明照这样好合作的艺人。
　　明照全然不知崔婷做的事。
　　他正被组内其他人团团围住，叽叽喳喳的表达兴奋。
　　这还是第一次，选手间甩脱了客气与疏离，在激烈紧张的竞争氛围中，找到了年轻大男孩那种纯粹的情绪和乐趣。
　　贺尘烟被挤到圈子外，懒得跟其他人一起吹捧步履不停。
　　他酸溜溜地想，赢了个冠军，却要和全组一起分享奖励，但独自得罪了两个大佬，到底有什么可开心的。
　　不过他乐得步履不停做这个出头鸟。
　　宁衾此刻却在想别的事。
　　选手摘了面具，见了品牌方和平台方，真实身份就会在行业内慢慢传开。
　　这也是她能预判到的。
　　其实虽说等待第三阶段揭晓后，才能公布选手身份，但节目录制经手的人这么多，没有不透风的墙，基本上第二阶段分组PK，消息就会传出去。
　　但传播需要时间，小部分人知道，并不会对大局产生影响，按以往的经验，等传到人尽皆知心照不宣，揭晓阶段也正式开幕了。
　　不过要说没影响，那也是不可能的。
　　宁衾安顿好了品牌方，便将手机放到枕头边，找人来给自己按摩头部穴位。
　　她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等着电话。
　　大约晚上六点，手机就聒噪地震了起来。
　　宁衾勉强睁开眼，挥手让按摩师离开，看着手机上那个熟悉的名字，宁衾了然地笑了笑。
　　过了几秒，她一揽头发，坐直身子，接通了电话：“哟，我正忙呢，怎么这次秦导师亲自跟我沟通下期录制细节了，韩经纪人呢？”
　　秦凌的呼吸很重，似乎在拼命压抑情绪。
　　但压抑总有底线，秦凌情绪上头，硬邦邦问：“宁制片这是什么意思？”
　　宁衾比他资深，还背靠柠檬台，按理说不能得罪。
　　但秦凌已经不想讲理了。
　　宁衾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语气却迷茫懵懂：“啊，什么什么意思？”
　　秦凌攥的手骨咯吱咯吱响。
　　他也是下午刚接到的消息。
　　苏谭参加完上午的自我介绍，得知步履不停就是明照，她实在憋不住，在因塔恩公司高层群里吐槽了这件事。
　　她的吐槽很快被人截图传了出去，阴差阳错，传到曾经跟因塔恩和夕斓传媒都有过合作的时尚总监那里，时尚总监立刻八卦给了秦凌的经纪人，经纪人又马不停蹄地告诉了秦凌。
　　秦凌这边接到消息，怒不可遏，当即踹翻了两个椅子，把几万块的美容仪砸了个七零八碎。
　　团队工作人员吓得大气不敢出，默默退出去好远，生怕被无妄之灾波及。
　　秦凌这才发现，昨天就有安插在小芹菜中的职粉向公司汇报，说明照的原生粉圈好多人转粉了新人步履不停，问团队有没有内幕消息，是不是明照出事了，是不是前几天被狗仔预告的海王渣男小鲜肉就是明照。
　　如果属实，小芹菜就要开始不限圈抽奖庆祝了。
　　粉丝大批脱坑且不约而同转粉一个新人的情况非常奇怪，只是团队乐得看明照一糊到底，又一向把职粉当作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底层，忘了及时回复。
　　现在把两边消息一对，如果明照就是步履不停，那月明珠的反应就没什么奇怪。
　　明照一定是给了自己大粉暗示，提前泄露自己要参加《面具之下》的事，让大粉带领散粉为他卖命。
　　秦凌想起初舞台录制时，自己丢的脸，还有因此产生的连锁反应和上的黑热搜，他就恨得牙痒痒。
　　若非他潜意识里以为签了大公司的明照根本不可能当回锅肉，他不会认不出明照的。
　　现在回想，录制时林鹿园反常的模样，显然是当时就认出来了。
　　可林鹿园却没告诉他们。
　　因为林鹿园不信任他们。
　　可笑，不信任利益相关做了两年组合的成员，反倒对一个黑料缠身前途渺茫的明照念念不忘。
　　简直就是叛徒！
　　秦凌又气又恨，情绪消极，直接取消了傍晚杂志的拍摄，将杂志方晾在了棚里。
　　杂志方不明所以，还以为哪里得罪了秦凌，一边着急地联系秦凌经纪人，一边想要跟秦凌面谈。
　　摄影棚和场景租赁费用都很高昂，秦凌给的拍摄时间又短，耽误的每一秒都在烧钱，杂志工作人员气的要命，也敢怒不敢言。
　　经纪人还在忙着同公司其他艺人的签约工作，于是让宣传劝劝秦凌，先配合拍摄。
　　宣传哪敢这时候顶风上，所以时间一直拖着。
　　直到秦凌想起来给宁衾打电话。
　　宣传反倒松了一口气，只要秦凌找到人撒气就好，脾气发完了，才能正常交流。
　　不过宁制片也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道这口气能不能撒出去。
　　秦凌掐着腰，在屋内来回踱步，重重踩着地板：“宁姐还跟我装糊涂呢，老熟人参加《面具之下》，宁姐不会不知道吧，怎么就瞒着我呢？不会请我做评委，也是因为老熟人吧。”
　　宁衾翘起腿，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明知故问：“老熟人是指明照吗？我也是海选之后录制之前才知道的，怎么说呢，有些意外。”
　　秦凌冷笑：“哦。”
　　他当然不信，宁衾是什么人他太清楚了，利益至上，眼中只有收视率，话题和招商，为了做火综艺可以不择手段，专找矛盾放大挑拨。
　　他，明照，柠檬台，还有比这更好炒作的话题吗？
　　宁衾慢条斯理道：“你别着急，不告诉你，也是想给你个惊喜。”
　　秦凌：“？”
　　惊喜你妈。
　　宁衾微笑，幽幽道：“还记得两年前吗，你在出道夜泪洒舞台，一边抽泣一边说，很想念一起参加比赛的兄弟们，这是一段弥足珍贵的经历，你会记得一辈子，一声兄弟一生兄弟，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在你眼中，大家永远是最好的模样。当时全场观众陪你一起哭，我也感动地开了一包纸巾。”
　　宁衾又忍不住叹息一声，一副感念曾经，语重心长的模样：“我知道你和明照的过去，毕竟是有过感情的，看他退赛你得多伤心，出道夜的剖白，到底是跟谁说的，我心里能没数吗？怪不得比赛都结束了，还有CP粉磕你们的兄弟情，说你有担当，‘在高朋满座中，将隐晦爱意说到尽兴’，是吧？”
　　宁衾说完，脸上表情就慢慢凉了下来。
　　当时她配合节目效果，在出道夜掉了几滴眼泪，下了场一看到秦凌那些兄弟情通稿，差点没恶心吐了。
　　好在身在娱乐圈，常年被喂屎，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工作嘛，赚钱嘛，不寒碜。
　　秦凌气得浑身颤抖，脸都憋肿了。
　　当年就是宁衾私下找明照谈交易，他才狠下心下手。
　　宁衾从来就看不上他，选择的一直都是明照，现在却来装什么无辜。
　　宁衾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从业理念，口若悬河，字字珠玑：“我就想，明照来参赛，你又是导师，多巧的事呢，等到揭晓阶段，你看到他的脸，还不得激动得再次泪洒现场？说不定他日顶峰相见，还能再续前缘呢，然后告诉粉丝磕到真的了。为了这个，我才强忍住没告诉你。”
　　秦凌觉得自己再跟宁衾聊下去，高血压就要犯了。
　　宁衾会不知道他跟明照势不两立吗？
　　她当然知道，所以这次邀约才是个骗局，可惜合同已经签了，中途毁约对他名声影响不好，甚至还会让其他综艺方对他产生顾虑。
　　秦凌咬牙切磋，脸上肌肉抽动：“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宁衾安然道：“不客气。”
　　明知道宁衾是在狡辩，秦凌却无可奈何。
　　当初泪洒现场表演兄弟情的是他，他总不可能跟宁衾挑明，那些都是假的，其实明照没能出道把C位给了他，他特别开心。
　　现在他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要是宁衾真搞一出故人见面追忆往昔的戏码，恐怕他还要配合演戏。
　　秦凌愤恨地把电话挂断，咽不下这口气，一甩手，手机飞出去，砸在玻璃窗上。
　　玻璃窗到底坚固，手机撞去，被巨大的作用力弹回来，正砸到秦凌脚趾上。
　　秦凌躲闪不及，只觉得一阵钻心痛，他当即抱着脚趾，单腿跳着哀嚎起来：“操！操他妈疼死我了！”
　　宣传：“……”
　　看来秦凌还是斗不过宁衾，这次又要换个新手机了。
　　秦凌扭过头瞪向自己的工作人员，用手指着一帮女生的鼻子，咆哮道：“去！让我那帮粉丝，把明照投到平平组，让他尽快淘汰！我一分钟都忍不了了！”
　　宣传装怂：“好，秦哥，我马上去！”
　　说完她一溜烟跑了。
　　秦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揉着青肿的脚趾，看着一片狼藉的休息室，心里涌上来前所未有的惶恐。
　　他之所以这么愤怒，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恐惧。
　　他很怕明照回来，很怕明照东山再起。
　　明照才二十二岁，其实还很年轻，甚至连颜值巅峰都没到，有太多机会逆风翻盘了。
　　秦凌摸了摸自己因长时间熬夜工作，变得越来越粗糙的皮肤，心里更是压抑。
　　他也才二十二岁，但是经纪人已经有意无意的暗示他，可以开始做医美了。
　　光子嫩肤，水光针美白，该上的都上，不然上镜可以靠磨皮滤镜，线下活动还是扛不住的。
　　到时候未精修丑图满天飞，公司还得花钱删帖。
　　事情好像正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而他无力阻挠。
　　《面具之下》第一期，甚至都还没有露脸，明照就凭一首原创曲火了。
　　等到揭晓那刻怎么办？
　　选秀是有魔力的，在高压竞争的刺激下，在后期紧张氛围的渲染下，观众会入戏很深，对选手倾注超出寻常的感情，把胜负输赢看的比一切都重。
　　约P的传闻有了当事营销号的道歉，已经不可能再伤害到明照了，沐浴露广告片当年传遍网络，不少人也看得麻木了。
　　而明照这张脸却依旧好看，在舞台上的魅力也丝毫不减。
　　只要给他展示的机会，就仍然会有源源不断的人爱上他。
　　秀粉的专情和努力，秦凌深有体会。
　　后浪推前浪，流量更迭，靠的就是一次次选秀比赛。
　　他绝不能，让自己变成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
　　他要让明照走不到揭晓那一步。
　　秦凌挂断电话，宁衾一秒变脸。
　　她撇了撇嘴，将手机收起，把压乱的头发梳好，立刻挂着亲切大方的微笑，走出休息室。
　　品牌大佬日理万机，并不会一直待在岛上，最后一班轮船是晚上七点，这意味着他们洗漱休息一番，晚饭都不一定吃的完，就要离开了。
　　但宁衾还是热情的强留一番，最后达成一致，大佬们临走前再短暂安排半小时经验分享会。
　　食品公司和CM集团自然没什么可分享的，经验分享的任务就落在Y站崔婷，高尔夫大哥和宁衾身上。
　　宁衾整理好一切，刚赶到分享会现场，崔婷的分享正好告一段落。
　　崔婷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水杯，喝了几口水，将水放在一边，手指轻轻搭在瓶盖上：“我暂时讲这么多，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和大家交流，今天认识你们我很开心，你们让我感受到了年轻人的拼搏和活力，期待你们为娱乐圈注入新鲜力量。正好你们宁制片也来了，我就不耽误时间了，再见。”
　　台下纷纷鼓掌，感谢崔婷的教导。
　　崔婷作势要走，突然又想起什么，转回身一把捞过话筒，歪着身子轻描淡写道：“差点忘了，那个......步履不停，Y站期待和你再续两年前的前缘。”
　　明照坐在第一排，本在乖乖鼓掌，崔婷的话一出，他的掌声霎时停了。
　　两年前，再续前缘。
　　这话意味着什么，又有多大的震撼，明照不知如何形容。
　　他坐在那里，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虚无，正在消失，而他望着前方，恍惚间回到了曾经，曾经那个充满光明和无限可能的赛场。
　　时光转瞬，往事倏忽。
　　似乎当年失去的东西，正一点点，回到他的身边。
　　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刻，他本能地看向谢沂，眼神茫然。
　　谢沂微不可见地扯了扯唇，心道，怎么可怜又可爱，真想按进怀里揉一揉。
　　崔婷一句话，把贺尘烟打了个措手不及。
　　贺尘烟抓着身边的选手，不住问：“什么意思？崔总这是什么意思？”
　　他仿佛没听清这句话，或者根本理解不了这句话。
　　身边选手则羡慕道：“崔总的意思是想和步履不停合作吧，唉人家今天确实表现得蛮好的，一直跟崔总战斗到最后。”
　　贺尘烟呆住了。
　　他满脑子都是四个字——怎么可能！
　　他是Y站押宝的选手，这个推广机会本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崔总为什么要当众宣布跟步履不停合作？
　　难道是让他们两个一起拍广告吗？
　　可是崔总还没承诺他什么呢！
　　文汀小声说：“好牛啊，之前步履不停就说最想跟Y站合作的，没想到真合作上了！”
　　“哇！这也太梦想照进现实了吧，慕了慕了。”
　　“居然就这么宣布要合作了吗？我还以为会偷偷联系，我心灵脆弱，不要让我听到嘛。”
　　“那是不是步履不停会被带走拍广告了？中插吗？”
　　“好厉害，中插这种东西我想都不敢想，刚播了一期就有中插了啊。”
　　“中插是戴着面具拍还是露脸拍啊？”
　　“这就跟我们无关了，爱怎么拍怎么拍吧。“
　　……
　　宁衾站在门口，职业性的笑容也无措地挂在脸上。
　　这事儿她完全不知道，所以半点心理预期都没有。
　　她知道Y站押宝了三个选手，其中最看好贺尘烟，这次推广机会，大概率也是贺尘烟的。
　　可崔婷却当众官宣了明照，甚至还别有深意地说了再续前缘。
　　不像是临时起意，随口一说，倒像是给其他品牌方与柠檬台一个暗示——
　　这次Y站选择了明照，那么两年前上不了台面的龌龊事，最好不要再发生，否则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跟Y站作对。
　　苏谭更是倒吸一口冷气，她想要站起来，又觉得此时不易冒进，只得欲言又止地伸着脖子，望向崔婷：”崔总，崔总你……”
　　她彻底懵了。
　　中午吃饭时候，崔婷还与她同仇敌忾，一起吐槽被坑的曾经，怎么一下午过去，崔婷就倒戈了？
　　感情明照那些不忍直视的黑料，只有她一个人在意？
　　崔婷把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出来，她含笑一点头，夹起包包离开了教室。


第37章 
　　崔婷离开, 宁衾走上台。
　　宁衾今天没穿干练的职业装，而是换了身连衣裙，显得格外平易近人。
　　宁衾伸手摸了摸话筒, 低头吹了一下，确认声音没问题，才抬起头，环视所有选手：“今天大家都玩的开心吗？”
　　只有零星几个人说话：“开心！”
　　“太热了，但是挺好玩，吃的也好了。”
　　“就是戴着三角巾不方便运动, 别的还挺开心的。”
　　“还不错。”
　　大部分人，还沉浸在崔婷那句话里，没走出来。
　　这是种很微妙的无法形容的情绪，当一件大家都想得到的东西, 轻而易举地落在了别人手里，会羡慕, 嫉妒，会自责，会情绪低落。
　　好在这样的情绪，绝大多数人都能消化。
　　宁衾低头一笑，将话筒往身前拉了拉：“我们这个节目尝试了很多创新的东西，开始之前，我们心里也很忐忑，担心不能被市场接受，幸好，第一期的反馈非常不错, 收视率很高，给了我们项目组信心。当然, 这成绩离不开大家的努力，只有大家齐心协力，才能保证节目热度居高不下，才会有越来越多的品牌方加入赞助，品牌方多了，你们的机会也就多了，请记住，不到最后决赛，大家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宁衾这句话给在场所有人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方才消极的嫉妒的情绪消散了不少。
　　的确如此，宁可在爆红选秀里当炮灰，不能在糊逼选秀里争C。
　　节目火了，大家才能分到一杯羹，节目糊了，C位与淘汰没有任何区别。
　　宁衾顿了顿，眼睛一抬，顺手指向一位选手：“嘶，小肚子都吃出来了，你是真不挑啊，咱们厨师这水平都能给你吃胖了。”
　　被点到的选手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肚子，弓着身子不让镜头拍到。
　　其他选手歪头看去，哄堂大笑，气氛突然变得温馨且舒适。
　　宁衾就像唠家常一样，笑过之后，又把话题扯了回来，继续道：“我做了很多年节目了，也见过很多人，以我的工作经验，和这么多年的所见所闻，不说教导你们什么，只是以过来人的角度，告诉你们一些经验。”
　　“在这里起起伏伏是常事，有些人二十岁出名，有些人二十五岁，有些人三十岁，不一样的，谁也不知道最适合自己的际遇在什么时候出现。所以，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得意，看轻身边失意的人，以为对方绝对不会超过你。”
　　“同样，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板上钉钉的。你能拿到手的东西，仅仅是因为没人不计代价的夺走。很多艺人有了资源，会尽可能捂到官宣的那天，因为越是猖狂，越是自以为是，就越可能被人惦记，然后失去。”
　　“在这里，想要弯道超车，只需要一部爆剧，或是一档爆火综艺，谦卑，同时永不松懈，才能走的更长远。”
　　“当然，我也只是这么说说，至于能不能听进去，或者赞不赞同，还得看你们自己。”
　　宁衾一脸真诚地说完，台下掌声经久不衰，很多二十来岁的少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仿佛找到了人生导师。
　　明照也真心实意地鼓了鼓掌。
　　宁衾下了台，将话筒交给高尔夫大哥，然后朝明照轻轻勾了勾手指，扭头走出了教室。
　　明照轻悄悄地跟了出去。
　　在走廊里，宁衾环抱双臂，望着明照，直入主题：“你的身份秦凌知道了，他很生气，很可能……不是很可能，是一定会对付你，千灯河岸行不行？能护住你吧？”
　　宁衾妆容精致，表情冷静，连有人捅刀这种事也能说得面无表情。
　　她希望明照能将全部精力放在比赛上，至于舆论，自然要公司给力，不然就是重蹈当年的覆辙，谁也救不了。
　　明照还未回答，教室门一开，谢沂走了出来。
　　谢沂鼻梁上挂着一副光感眼镜，在海岛的阳光下，眼镜就如墨镜一样，能消化紫外线，在室内，就像普通的平光镜。
　　戴上眼镜，谢沂显得斯文不少，倒真有运筹帷幄说一不二的CM集团继承人的风范。
　　谢沂慵懒一笑：“聊什么呢？”
　　明照看向谢沂，眨了眨眼，心道，问你呢，千灯河岸行不行？
　　谢沂也瞥了他一眼，但表情上，却装作格外陌生。
　　宁衾亲切笑笑：“谢总啊，怎么出来了？”
　　谢沂将手伸到颈后，捏了捏颈椎：“累了，出来抽根烟，不用管我，你们聊。”
　　说罢，他主动走到远一点的地方，伸手拉开窗户，一边吹着海风一边拨弄打火机。
　　宁衾当然不能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了，她看向明照，意有所指道：“好好想想，别不当回事，人不能在一个坑里摔倒两次。”
　　明照将目光从谢沂背影上收回来，但笑意还未来得及收敛，就这么突然看着宁衾：“宁总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宁衾手指一顿，片刻后，僵硬地揣进了兜里：“怎么不一样了？”
　　不得不承认，明照用这种眼神看过来，说这种话，她心里也难免微微悸动。
　　她这个年纪，这种经历，倒不至于对年轻艺人产生情愫，只是为美好的东西动情，是天性使然。
　　明照看起来执拗，个性太强，讲话不听，惹人生气，但不得不说，偏偏就是这种态度，反而很苏。
　　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为利益金钱折腰的软骨头，自然不会有吸引人的地方。
　　越是无法掌控，才越割舍不掉。
　　所以说，人都是贱的，听话的看不上，非得挑战那种不听话的。
　　明照回首望向教室，又扭回头来：“刚刚说的话，和当年不太一样。”
　　宁衾静默几秒，莞尔：“你知道什么叫人设吗？私下里未见的真，镜头前一定是假，我才没有变，少揣测我。”
　　“哦。”明照若有所思点点头，继而叹气，“刚刚，你怕他们因为崔总的青睐迁怒我，孤立我，才那么说的吧。宁总，我领情的。”
　　宁衾微怔，第一反应不是回应明照，而是紧张地看向谢沂。
　　这些话，要是让不远处的赞助商听到了，就太不合适了。
　　好在谢沂并未注意这边，海风很大，刮过窗棂，发出呜咽的嗡鸣，将其他声波淹没。
　　谢沂是绝不会听到的，只是他说抽烟，也只是在把玩打火机，并未点烟。
　　宁衾含糊对明照道：“你回去吧，出来太久影响不好。”
　　明照：“等会儿，我也累了，去抽根烟。”
　　宁衾一瞪眼，作势要锤他：“你敢！”
　　现在舆论对流量艺人要求十分严苛，吸烟绝不是个正面记忆点。
　　明照闪身躲开，笑笑：“开玩笑，面具太闷，我透透气就回去。”
　　他根本也不会抽烟。
　　印象里，就只有六岁以前，亲生父亲始终环绕在烟雾里的模样。
　　那时明婉迎医生工作太忙，经常一个电话就被叫走做手术，不着家是常态。
　　他父亲就趁着明婉迎不在，靠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灰好些都落在地上和衣服上。
　　明照关紧门，刺鼻的烟味儿还是会从门缝溜进来，久久不散，他捂着被子也无法入睡。
　　明照不敢告诉明婉迎，因为说了，父母一定会吵架，比起挥之不去的难闻的烟味儿，他更怕激烈的矛盾冲突。
　　他更担心瘦弱柔软的妈妈被暴躁易怒的父亲伤害。
　　时间太久，好多细节都不记得，但满屋子缥缈的白烟却深刻地印在脑子里。
　　宁衾没想到明照会跟她开玩笑，开玩笑意味着，两年前的隔阂在逐渐消融了。
　　明照心思细腻，情感丰富，容易被恶意重创，更容易被善意融化。
　　这样的天性，也不知是好是坏。
　　宁衾没再说什么，佯装低头看了眼时间，一皱眉，匆匆掏出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处置室走。
　　宁衾走开，明照扯掉面具，磨磨蹭蹭，晃晃悠悠。
　　“过来。”谢沂看他徘徊半天，终于开口，压低声音叫他。
　　明照隐去唇角的笑意，装作若无其事，慢悠悠走到谢沂身边，刹那间，海风席卷而来，撩起他额前碎发。
　　走廊四下无人，连脚步声都听不到。
　　谢沂将打火机扣起，单手支在窗台上，打量他：“怎么都不知道叫人？”
　　明照挑眉，试探性：“谢总？”
　　谢沂微眯眼：“说什么？”
　　明照思索片刻：“老板？”
　　“啧。”谢沂磨牙。
　　明照无辜道：“在选秀基地呢，你让我叫什么？”
　　谢沂默不作声。
　　他也在思索，自己到底想让明照叫什么。
　　哥哥？
　　小时候听惯了，就算再听听，也压不住心头的躁动。
　　其余的呢？
　　谢沂细细摩擦着打火机的标签。
　　明照半眯着眼，脖颈扬起，很享受海风的吹拂。
　　他鼻翼翕动，呼吸着潮湿的空气，面具的绳子垂在锁骨上，随着呼吸起伏。
　　明照喃喃道：“宁总变得温柔了，虽然她说是人设，但我能看出来一个人的眼神是不是真诚。”
　　谢沂轻描淡写：“真正接触过你，了解你，也很难戴着面具，跟你虚与委蛇，人到底是情感动物，得到什么就回馈什么。”
　　明照拧眉：“秦凌怎么不是。”
　　“他是人？” 谢沂听到这个名字，就心里冒火。
　　一想到这狗东西还跟明照谈过四个月恋爱，他就恨不得把秦凌拆了。
　　明照用余光扫了谢沂一眼，见谢沂脸上显而易见的不悦，打算转移话题。
　　“咳，下次录制，你还来吗？”明照小声问。
　　其实他不是在呼吸海风，而是在呼吸谢沂身上独有的，清新的雨杉香。
　　他以前并不喜欢草木香，但因为谢沂用着，他就突然好接受了，甚至觉得这味道格外性感。
　　但他知道，性感的不是香型，而是......
　　谢沂忍不住得寸进尺，挑眉问他：“想我来？上次不是说来不来随便吗？”
　　作为哥哥，他是没兴趣跟弟弟这么说话的。
　　他清楚这么问，是以什么身份。
　　明照：“……”
　　为什么会有这么爱记仇的人？
　　明照双手撑着阳台，手臂用力，向上一跃，脚尖悬空，撑在那里，嘟嘟囔囔：“带点榴莲干的话，也不是不行。”
　　谢沂目光一垂，落在他因这动作而紧绷的腰腹上，低笑：“下周忙，晚点来。”


第38章 
　　特别期录制结束, 各大品牌方的中意名单还没发来。
　　所以剪辑工作暂时陷入僵局，只能等品牌方做好决定，补录一段, 贴在节目后面。
　　也幸好还有一期初舞台可以拖时间。
　　初舞台实时投票显示三天后，系统会自动隐藏，只等在节目上公布分组结果。
　　隐藏前，明照的投票仍旧是兼具组领先两千票，且票数已经增长十分缓慢。
　　由于每位观众只有一次投票机会，所以经过两天, 票数就几乎不涨了，如不出意外，大概率会是当前的分组结果。
　　总票数与收视率相比，几乎算九牛一毛, 大多观众此时对选手还没有太多感情，也懒得动动手指给选手投票。
　　无法看到容貌, 无法直接跟选手表情交流，的确要入戏的更慢一些。
　　不过发酵了一周后，《沼泽深处》这首歌传唱度已经相当高了，各大视频平台都有了观众的翻唱，甚至还被翻译成其他语言，投到油管上，每个正经的翻唱热度都不低，女声翻唱尤为受欢迎。
　　Y站也有不少资深秀粉博主，制作了第一期reaction视频，几乎每个视频都会把步履不停当作核心详细解说, 不管是喜爱的，还是讨厌的, 因为这期的矛盾中心，流量密码就在步履不停身上。
　　与此同时，国内各大商场，咖啡厅奶茶店，也跟风播放这首歌，为了应和热点，吸引更多人进来。
　　也因此，让许多对选秀没兴趣，从来没看过节目的路人被动学会了。
　　《沼泽深处》在各大音乐网站上飙升到热度第一的位置，下载量也十分客观。
　　倒不是这首歌一定优秀的前无古人，而且《面具之下》的确是最好的平台，这首歌也实现了它最大的价值。
　　秦凌当然不会任由事态发展。
　　秦凌：“投票怎么样了？”
　　宣传把脑袋从手机里抬起来，连忙道：“投肯定投了，超话里发了好几遍，但是点赞不多，你的好几个大粉都说要专注自家，给你的电影《初恋》刷话题，搞票房。”
　　秦凌脸色阴沉几分：“全他妈傻逼吗，《初恋》都扑成那样了还刷个屁啊，不知道粉丝担不起票房吗？”
　　宣传：“是，但是她们大粉最主要还是得□□，主动挑事影响不好。”
　　秦凌揉着太阳穴，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让那个【凌星之光】写几篇虐粉文，带一下节奏不行吗？”
　　宣传面露难色：“秦哥，【凌星之光】这个职粉不能用了，她私自克扣给粉丝的现场录制票，高价卖给别人，被粉丝扒出来后心虚跑路了。”
　　职粉的招募条件并不严苛，给的工资低，社会地位也差，所以她们偷偷利用信息差赚点外快，公司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个【凌星之光】太贪，引得粉圈动荡了一阵，大吵了几天，不能留了。
　　为了防止被粉丝发现【凌星之光】是团队安插的职粉，对外，这个账号删除全部消息，道歉跑路，表示以后也会默默爱秦凌赎罪，对内，公司给了其他几个知道内情的粉丝好处，捂住了嘴。
　　秦凌在屋内来回踱步：“那你说怎么办？票数隐藏之后明照还在兼具组！”
　　隐藏后，他也看不到真实票数，因为宁衾对内部数据看得很严，下了死命令，谁都不给动。
　　宣传赶紧道：“您放心，我已经找营销号爆假料了，大概今晚就会在粉群中传遍，我马上去联系你那几个大粉，让他们懂点事，别唱反调。”
　　秦凌稍稍熄火，随手抽了本杂志拍在宣传脑袋上：“你啊，能不能跟上我的进步速度？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总出错！以后找几个靠谱的职粉，少来那种倒卖票和签名的穷酸货！”
　　宣传捂着脑袋，垂下眼，喃喃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她慢慢蹲下身，捡起那本分量不轻的一线女刊《时尚名族》，不慎看到反光封面映出的自己被砸的模样，她只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女人，真是没有尊严。
　　杂志封面正是秦凌，光鲜亮丽的大明星秦凌。
　　可谁能知道，明星背后的一面呢？
　　当天，果然有营销号的爆料被炒了起来。
　　【@斑斓狗：放个真瓜吧。某知名组合C位，真是大实诚人吸血包，被节目组套路的特别惨，给他的就是能力不足的争议剧本，他在内娱还不算站稳位置，小胳膊拧不过某台大腿。其实秀人挺惨的，年龄小懂礼貌，却总是被某些老前辈看不起，私下里言语嘲讽，怎么说呢，钱难赚屎难吃吧，幸好还有粉丝支撑，别人不敢明面针对他，估计组合要解散了，公司也不重视吧，团队能力也麻麻，小透明起家，清清白白没背景，确实难混啊。哦对了，听说柠檬台要捧最近风头很大的新人。】
　　“瓜？谁给解密下。”
　　“放个耳朵，扒出来踢踢我。”
　　“哈哈真有知名组合成员这么惨吗，我反正不信。”
　　“别不信，看看南韩艺人，纯纯被资本控制的底层好嘛。”
　　“这不是那个谁嘛，确实，上了某节目就开始黑热搜不断，也不知道得罪谁了。”
　　“QL？我猜的对吗？”
　　……
　　很快，就有粉丝将营销号的爆料截图发在了超话里。
　　@唯爱秦凌凌：“大家都来看看真料吧，我真的哭死了，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啊，他还是个孩子啊！[分享图片]”
　　@凌凌大帅比嫁我：“看到了，在工位上泪流满面，孩子受苦了，麻麻没本事，帮不了什么，刚去下单了一千商务。”
　　@凌凌大队长：“天呐，凌凌居然这么难吗，我都不知道，柠檬台太恶心人了，仗着粉丝知书达理不惹事，一心护节目就欺负凌凌是吧，亏我当初还想着合作共赢，给节目话题做了一天数据！”
　　@爱凌初心：“呵呵，早就猜到了，凌凌没背景没人撑腰，一路靠着自己努力，根本就是资本的眼中钉，资本只想捧自己喜欢的废物，亏得凌凌争气才走到今天。”
　　@秦凌KING野生后援会：“受不了了！从上这节目开始，什么耍大牌，没文化的脏水都往凌凌身上泼，明明是天气影响，凌凌后来还冒着生命危险乘快艇登岛录制！柠檬台真的太没良心了！”
　　@此生唯爱秦：“啊，这段时间考试周没上网，原来耍大牌真相是这样？凌凌也太委屈了吧，谁能想到明星也这么高危，太过分了！”
　　@爱死啦秦：“我说小芹菜们，人善被人欺，大家别佛了，柠檬台不是要捧那个资源咖吗？那就让他见识见识欺负前辈的下场！”
　　@秦凌KING数据组：“小芹菜们动动小手，送不尊重前辈的步履不停去平平组呀~”
　　……
　　超话内气氛迅速扩散，很多粉丝看了数据组的号召，麻木地跟着完成任务，打开柠檬APP，给步履不停投了平平组。
　　秦凌到底是个流量，数据组成立了两年，业务纯熟小号多，很快，后台显示明照平平组票数超过了兼具组。
　　小芹菜这边的动态，月明珠自然也知道。
　　月明珠气的够呛，虽然早就预料到小芹菜会捣乱，但是这么明目张胆颠倒黑白，还是让人无法接受。
　　@闪光小明：“它们要不要脸！找个三无营销号发稿 ，全自动虐粉，然后来网暴别人！”
　　@等下一个晴天：“它们不是一直那样？秦凌自己耍大牌都能硬洗，当众装逼反噬都能当做不存在，对着真正的前辈曲茗都毫无尊重，又想让别的选手尊重他。”
　　@明月照大江：“怎么办，前有贺尘烟后有秦凌，我们人数不够啊，不能让他这次的希望也落空啊，我好难受。”
　　@sweet小照：“大家别急，我仔细研究了规则，就算去了平平组也不一定淘汰，相信他。”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结局：“关关难过关关过，两年前都过来了，现在算什么，只是我们没办法明着宣传，还有很多散粉不知道。”
　　……
　　贺锐抿了口电子烟，看了眼秦凌方出的通稿，嗤笑一声。
　　踩着别人立人设的时候，也不看能不能得罪的起，这营销号办事多少有点粗糙。
　　他随手把营销号和秦凌粉丝的言论整理一番，发给了曲茗经纪人。
　　曲茗作为歌唱艺术家，平时很低调，几乎只在有演出的时候出来说点什么，平时销声匿迹，也不凑热闹。
　　但曲茗地位如此高，不只是因为他在艺术上的成就，还因为他家族很多人都在发行口，批复版权号。
　　正巧，贺锐以前在唱片公司做过，跟曲茗表姐兼经纪人关系不错。
　　这年头，谁还没有点业内人脉呢。
　　贺锐：“曲姐，秦凌方本意是针对我家艺人，结果把曲茗老师牵扯进来了，我看网上发酵的有点厉害了，恐怕对曲茗老师的声誉有影响，您看实在不行澄清一下吧，抱歉抱歉。”
　　曲经纪人很快回复：“知道了，谢谢弟弟关心，有空吃饭。”
　　贺锐看着曲经纪人的回复，笑了笑。
　　他说的很坦荡，对曲经纪人这样的资深业内，不能有一丝含糊隐瞒，人家心里自然会有判断。
　　恐怕以后秦凌想出歌就麻烦了。
　　贺锐想了想，又告诉了宁衾一声。
　　这几日，贺锐代表千灯河岸跟宁衾加了好友。
　　宁衾想跟千灯河岸合作，取代刘一媛在柠檬台的地位，千灯河岸也需要宁衾护着明照。
　　两方一拍即合，自然合作愉快。
　　贺锐问：“需要我这里有什么动作吗？”
　　宁衾很谨慎，只回了个No。
　　贺锐了然，对于网络舆论按兵不动。
　　很快，节目第二期播出，剩下二十五位选手的初舞台也播放结束。
　　第二期收视率相比第一期稍降，但仍然非常强势，这期核心看点的是个学过几年昆曲的演员，身段柔软纤细，唱腔清亮，只是表现的有些阴柔扭捏。
　　评委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曲茗认为他有自己的特色，但除戏曲外，其他基本功稍弱。
　　秦凌却对他大加赞赏，认为他是颗原矿，假以时日必定大放异彩，所以一定要给他机会，鼓励他自信。
　　秦凌的一反常态就连曲茗都觉得难以理解，宁衾却是早早看清了真相。
　　这位选手因为自身特色，将来的发展会极大受限，至少在影视剧领域很难接到好角色，这也意味着，他的天花板很低，对秦凌造不成威胁。
　　秦凌只会对让自己放心的人网开一面，而比自己强的，必须赶尽杀绝。
　　但宁衾还是把秦凌这段做戏原原本本留存了。
　　综艺，本身就是表演，谁输谁赢，说到底还要各凭手段。
　　节目播出后，夕斓传媒快马加鞭给秦凌买了热搜。
　　【秦凌  鼓励选手】和【秦凌  包容性】。
　　两个热搜里分列八百个营销号，把秦凌好一顿夸，将秦凌形容成一个和善包容，拒绝歧视，宽以待人的先锋艺人。
　　【@娱乐快说：感动了姐妹们，没想到秦凌这么好，他眼里根本没有性别观念，对任何选手都能做到尊重，希望这样的艺人多一点，多带头多倡导，我们的环境也能越变越好。】
　　【@天乐文化：呜呜呜家人们，这期最震撼我的地方就是秦凌和昆曲选手，以前对秦凌有点偏见，今天路转粉了，就是啊，阴柔又怎样，谁规定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呢？谢谢秦凌给选手的勇气。】
　　【@饭团吧：从这里就能看出秦凌是什么人了，所以他不看好的选手，一定是有其他方面的问题，请给导师更多宽容吧，大家都要学秦凌，做个有包容心的人。】
　　……
　　两个热搜势不可挡，相关舆论也在发酵，大有盖过节目热度的气势。
　　突然，柠檬APP似乎出现了bug，原本隐藏的第一期选手投票，随第二期开启的选手投票一起显示了出来。
　　其中最刺眼的，就是步履不停的票数。
　　平平组：48097票，兼具组：15027票，颜值组：5423票，实力组：6514票。
　　三倍还多的差距，几乎不可能在剩余的天数内追回，这一次分数显示，意味着步履不停要被分到平平组了。
　　泄露的分数被网友火速截图，迅速在广场发酵起来。
　　“将近五万票投平平组，我没看错吧？”
　　“隐藏的时候还是兼具组投的多啊，怎么没几天突然变成这样了？”
　　“呃……这首歌不是挺好听的吗，我妹在家老唱，我以为步履不停火了啊。”
　　“这哪是火了，这明显是黑了。”
　　“震惊，会不会是统计系统出错了，怎么也不该是平平组，针对意味太浓了吧。”
　　“我还在营销号那吃瓜说步履不停是资源咖，要为了他打压秦凌，这也不是资源咖的架势啊。”
　　……
　　面具之下官博紧急发道歉文案——
　　【@面具之下官微：由于系统故障，导致隐藏评分意外显示，程序员已经加班加点修理，对于给大家带来的困扰我们深感抱歉，稍后节目组将商量出合理的解决方案，降低影响。】
　　“等等，也就是说这个分数是真实的？不是bug？”
　　“所以步履不停真的被投到平平组了？卧槽到底是谁投的啊！”
　　“怎么回事啊，节目组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步履不停会被投掉？你们是拿他祭天吗？”
　　“看第一期一曲爆火，我还以为这是资本宠儿，结果这是要淘汰了？”
　　“好窒息……观众胡乱投的吗？”
　　“能不能别怪观众，去秦凌超话里看看不就知道了，这么多反向票，观众哪有这本事。”
　　……
　　月明珠当即在官微评论里贴上了秦凌超话号召投平平组的截图，不是一两个小粉丝的冲动，而是秦凌数据组下场，煽动所有粉丝针对步履不停。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源于一个无凭无据的营销号爆料。
　　那个营销号不仅踩了步履不停，还踩了曲茗。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结局：“时间线在这里，营销号爆料后，秦凌超话粉丝大咖和【官方数据组】揣测被捧的艺人是步履不停，于是煽动全体粉丝报复投票，任何对营销号爆料真实性存疑的粉丝都被以【不保护秦凌】，【多担批皮】，【给同担拖后腿】的罪名踢出超话，最终无人敢提出异议。请至今仍在营销包容性和鼓励选手的秦导师也看看，什么叫做又当又立。”
　　“……好可怕，就因为一个爆料，就恨不得让选手淘汰吗？”
　　“这也太霸道了，选手做错什么了？他耍大牌是自己干的，评价选手说错成语也是自作自受，甚至被挑明丢脸也是曲茗老师的事，步履不停完全无妄之灾啊！”
　　“笑死，热搜还在吹秦凌对选手如何如何好，就是这么好的是吧？别当大家是傻子，官方数据组和团队是有联系的。”
　　“真是又当又立啊，一边煽动粉丝打压选手，一边营销自己包容无私的好人设，人设立多了也不怕劈叉。”
　　“那两个热搜一看就是买的，全是营销号，连粉丝都没多少，营销号话术也都是复制黏贴，要不要脸啊。”
　　“喜闻乐见翻车，我猜测一下秦凌的心理啊，这个昆曲选手本来就发展受限，而且没有苏感，当不成流量，对他没威胁，但是步履不停就不一样了，那台风谁不说一句好苏呢。”
　　“哎嘿，本粉圈老油条就看不惯玩手段，既然你想把步履不停挤掉，那我就勉为其难把他送上去喽，正好前圈还有一百来个号子没用。”
　　“劝秦凌粉丝少把自己当盘菜，观众才是你爹，观众想让谁留下，谁就得留下！”
　　……
　　因为这一出投票泄露，节目广场吵作一团，根本无人在意夕斓传媒想要营销的好人设了。
　　秦凌还被看热闹的观众起了个黑称【包凌容】。


第39章 
　　营销包容被嘲之后, 夕斓传媒灰溜溜撤了热搜词条。
　　以防【包凌容】这个黑称出圈，团队还不惜花大价钱，炸了这个词的广场。
　　平台是不会好心帮谁处理负面舆情的, 除非是团队下场。
　　这下有些小芹菜也扛不住了，忍不住在超话里问——
　　@爱凌的小包菜：“姐妹们，我们到底为什么要给选手投平平组啊，选手和导师之间也没有竞争，而且官方数据组也下场了，就因为一个没有自证的营销号爆料吗？”
　　@唯爱秦凌凌：“管他有没有自证, 爆料是真的不就完了？之前去过现场录制的姐妹都是见证，他们就是针对凌凌，你失忆了？”
　　@凌凌大队长：“说选手和导师没有竞争的，你是不是小学生啊, 内娱男艺人上下十岁都是竞争关系，懂？”
　　@爱凌的小包菜：“所以真的是为了打压选手才这么做的？？？”
　　@唯爱秦凌凌：“窒息了, 能不能不给同担扣帽子啊，人家吸血凌凌捧皇族，粉丝就要为凌凌出气，就这么简单！”
　　@凌凌大队长：“你是不是吃了黄泉路人的洗脑包了？打压个屁，他也配跟凌凌比？”
　　@爱凌的小包菜：“那人家都说官方数据组和团队有联系，我想知道，这是团队授意的吗？”
　　@唯爱秦凌凌：“滚，有病就去治，这是粉丝维护凌凌的自发行动。”
　　@凌凌大队长：“粉丝和路人一直质疑正主人品，我笑了, 你要是不信就脱粉，反正凌凌一直是那个出道夜热泪盈眶, 重感情讲义气，充满爱心的大男孩。”
　　@爱凌的小包菜：“我当然相信凌凌，我就是怕凌凌被傻逼团队蒙骗拖累，我们这次不是给凌凌添麻烦了吗？”
　　@凌凌大队长：“一致对外，反正别人针对凌凌是真的，粉丝没错。”
　　@怎么这么爱你：“大家冷静，不要吵架，这次是意外，加上对家下水军黑子了，大家要相信凌凌，相信团队，团结一致。”
　　……
　　秦凌经纪人让职粉在超话里安抚粉丝，又让营销矩阵为秦凌澄清叫屈，处理完一切，看着损失的真金白银，她忍不住亲自给宁衾打电话，询问比分泄露的事。
　　韩经纪人克制着脾气：“宁总，为什么会突然泄露比分？”
　　这事当然是宁衾操作的，宁衾乐得看夕斓传媒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两天，夕斓传媒又跟刘一媛签了两部剧，变相巩固了刘一媛的地位，宁衾当然不甘心。
　　但她听到秦凌经纪人询问，不安抚解释，反倒唉声叹气，满口抱怨：“我也气呢，柠檬台都被骂惨了，节目节奏也被打乱了，我们也一团乱麻呢。还不是台里不舍得升级APP，导致架构老化，本来打算只开放部分选手的比分，结果一操作就出问题了，后台已经加紧屏蔽了，可还是被网友截图了，唉，现在节目被太多人盯着，我们压力也大。”
　　韩经纪人有气没地方发。
　　出bug谁都避免不了，况且打开部分造成整体泄露这种事发生概率确实不小，韩经纪人身在圈里，也知道圈内人都是什么水平，尤其选秀比赛招募的临时工，更不靠谱。
　　可夕斓传媒毕竟遭受了那么大的损失，她也想听宁衾说点好话，给点补偿，没想到宁衾的牢骚比她还多。
　　但韩经纪人又不能明说，是秦凌立人设翻车，却还想要补偿。
　　毕竟这人设是踩着曲茗立的，还是有点风险，她也怕一再试探曲茗底线，会让事情无可挽回。
　　宁衾：“哎哟，韩姐我这太忙了，品牌爸爸一个比一个稳得住，分组结果不出来就不给名单，下期节目一直没法做，急死我了，不说了，我先去催催他们。”
　　韩经纪人：“你……”
　　嘟嘟嘟……
　　宁衾已经挂断了电话。
　　宁衾的抱怨也不全是假的，她是真的很急。
　　分组投票截止在周五，虽然第二期播出的选手只有一周投票时间，但分组与人数无关，所以也算公平。
　　提前知道分组结果后，各赞助商才将中意的选手名单交了过来。
　　周六就要播出新一集，暂时来不及将所有品牌方召集过来补录签约过程，节目组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将签约过程放在分组结果那集里。
　　这个顺序问题，整个项目组讨论了好几天，甚至柠檬台的高层都开口询问，担心搞错了节奏，让节目高开低走。
　　毕竟单单做游戏，赢个环岛一日游，实在没什么爆点，跟整体选拔关系也不大。
　　如果没有真金白银的签约桥段，观众很容易产生错乱，觉得自己看了一期户外竞技真人秀。
　　而分组那集，本身就充满了爆点，几乎每个选手的分组都有观众的期待与意料之外，每公布一个结果，都可能产生热议。
　　这时再把一个原本该是高潮桥段的签约结果放上去，会浪费这个桥段。
　　高层的考虑不无道理，但赞助商非要等到分组结果出来之后决定人选，导致制作时间不足，宁衾也没办法。
　　最后还是宁衾顶着压力，跟高层保证，延时放出，也能做出满意的效果。
　　出于对宁衾的信任，柠檬台高层还是同意了这个做法。
　　周六播出这期时，宁衾焦虑地长了一嘴的溃疡。
　　她知道后期剪辑已经尽力装点了，但观众看到选秀时间轴没有向前走，肯定还是会失望。
　　她只能寄希望于抱怨的人不要太多。
　　宁衾当然也准备了补救措施，如果实在反响不好，那就在周日的VIP加长版放一段选手闹矛盾的桥段。
　　观众很愿意将自己放在审判者的身份上，一旦选手们出现争执，观众自然会吵得不可开交，节目热度也就有了。
　　周六当天，节目一播出，节目组就在实时观察网络动态。
　　一开始，豪华轮船抵达，海风吹拂，晴空万里，品牌方依次亮相，选手在外列队迎接。
　　看着品牌方大佬们冗长的头衔和选手们簇拥兴奋的模样，部分观众有些不开心，在广场抱怨——
　　“哎，我最不想看这样的场面，太现实了这帮人，找品牌方来录制，不就是让选手巴结的吗，生活里讨好领导已经很心累了，我做错了什么要在综艺里看这种人间惨象？”
　　“同，有些选手也太谄媚了，这不是礼不礼貌的问题，看着让人不舒服。”
　　“也能理解，人家手握签约合同的，你去你也谄媚哈哈哈。”
　　“是啊，我也谄媚，可我不当明星啊，明星本来就是给粉丝提供幻想的，这种列队迎接显得明星特别普……”
　　“也有不凑上去的，五十人呢，找你喜欢的呗，我倒觉得拼尽全力为自己争取利益没啥low的。”
　　“别说，品牌方和平台方来的人气质都不错，优雅温婉。”
　　“卧槽！那个很高很帅的居然是品牌方的人！我还以为他是艺人！CM集团负责人这么年轻吗？”
　　“啊啊啊天呐，现在科技公司都这么卷了吗，入职还要看颜值了？”
　　“友友们，他姓谢，据说CM集团老板也姓谢……亲戚或者儿子吧。”
　　“艹，有一说一，没pick哪个选手但pick这个谢沂了，请这种品牌方来，是跟选手雄竞的吗？”
　　“恕我直言，如果真是CM集团继承人级别，那就是资本本身啊，就算没这张脸选手也竞不过啊。”
　　“他好冷啊，都不搭理选手的，只跟别的老总笑，这种拽比我喜欢。”
　　“他出道吗，出道我就美美做个白嫖粉。”
　　“啊他撞到步履不停了，还知道给人道歉揉揉肩，感觉是外冷内热的类型哎，果然这种家庭教育出来的素质好。”
　　……
　　观众的反应在宁衾的意料之内，不过广场上的新帖数比前两期要少得多，看得出来，绝大部分人对品牌方还是无感的。
　　宁衾隐隐担忧。
　　选手自我介绍环节，暴露身份的话都被消音了，摘掉面具后，镜头也都转向了品牌方。
　　所以观众只能看到十个大佬时而皱眉摇头，时而一惊一乍，这部分倒是充满了悬念，帖子数也逐渐多了起来。
　　“谁会唇语，金主爸爸们在偷偷说什么呢？”
　　“卧槽他们在惊讶什么啊，陈彦怎么了吗？”
　　“我说金主们一点也不稳重吗，怎么陈彦惊讶完步履不停也要惊讶？”
　　“我看后排一个小姐姐看了步履不停脸都红了哈哈哈，是不是长得好看啊？”
　　“我押宝步履不停了，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啊……CM集团那个帅哥跟步履不停说什么了，为什么消音？！”
　　“这个谢沂才25岁，跟几个选手也都差不多年纪，大概真是老总的亲戚或者儿子吧，羡慕。”
　　“集妹们，我听到步履不停激动的颤音了，好受哈哈哈，有点子磕到了。”
　　“这也能磕？”
　　“嗐，爆火选秀必有大热CP，确实面具之下还没出几个大势CP呢。”
　　“主要是选手都戴着面具，看不到颜，看不到眼神火花怎么磕啊。”
　　“有什么好磕的，都是竞争关系，CP必吸血，最讨厌磕选手CP了，本人天生唯粉。”
　　……
　　宁衾却微微挑了个眉。
　　忙了这么久，她确实把炒CP这件事给忘了。
　　主要是因为明照在，总让她记起当年MJC选拔时被赛时CP恶心到的场景，所以潜意识里在回避这件事。
　　当时明照作为人气第一的选手，跟好多人都有CP，当然也包括秦凌。
　　虽然明照个人人气一骑绝尘，CP相对来说并不算大势，但人数也确实不少。
　　决赛夜很戏剧性的一幕，秦凌痛哭哽咽，想念淘汰的兄弟们，被CP粉认为是对明照的怀念，大磕特磕，甚至以此判断秦凌是个重情义的好人，以后要多多支持秦凌。
　　而那天，林鹿园则情绪消沉，丧眉搭眼，面对漫天的彩花，跳跃的火焰，没有一丝动容。
　　他平静地看着队友庆祝，看着粉丝欢呼，看着秦凌流泪，仿佛一个旁观者。
　　在主持人问及他的出道心情时，林鹿园低头笑笑，故作激动：“很开心，谢谢大家。”
　　笑容未达心底，明显的敷衍，让很多人下头。
　　尤其是明照和林鹿园的CPF，在看了秦凌的表现后，对林鹿园的平静大失所望，觉得自己磕到了假情，觉得林鹿园只是个未长大的孩子，还不懂分离的苦痛。
　　林鹿园的确是未长大的孩子，所以固执的不愿意消费和明照的友情，在大众面前做一副哭丧的姿态。
　　其实他只要隐晦表现出一点对明照的想念和遗憾，月明珠未尝不会因感动而转粉他。
　　直到现在，秦凌和明照所剩无几的CPF还经常拿林鹿园拉踩磕糖，来论证自己磕到了真的。
　　这种事，秦凌自然心安理得接受夸赞，林鹿园也不会出来澄清，其他知道内情的人更不会插手。
　　最后反倒林鹿园变成了不念旧情的那个，而秦凌成了情深义重的人。
　　真情假意都分不清，有时候宁衾无情的想，秦凌能够如鱼得水，说到底，还是水质太差，一忽悠就改了道。
　　不过作为业内，她还是乐意水质好忽悠一些的。
　　很快，抓阄结束，分组完成，选手排成队，等待一声令下，比赛开始。
　　镜头给了几位选手，其中就有步履不停转篮球的画面。
　　此时选手们已经摘掉了面具，换上了三角巾，观众已经能够看到选手的眼睛了。
　　明照垂着眼，漫不经心地拨弄篮球，让篮球在他指尖辗转腾挪。
　　“敲！步履不停眼睛好美啊啊啊啊，睫毛这么长吗，双眼皮长得也好！”
　　“好苏好苏，谁懂！这球玩的没几年基本功下不来！”
　　“我懂！我们追星女对会玩篮球的男生没有抵抗力啦！”
　　“啊啊啊啊这清冷的眼神，啊啊啊啊这细长白嫩的手指，拉进度条反复品味一百零八次！”
　　“我觉得他的眼睛好熟悉啊，似曾相识，眼睛这么好看，本人肯定不能差吧，啊啊要是看过这种美人我不可能忘记的啊！”
　　“美人都是相似的啦，我有个同学跟步履不停眼睛就很像，睫毛长，眼角眼尾有点红，没有黑色素沉积，我们都羡慕死了。”
　　“呀CM集团的大佬也在玩篮球，他俩好有默契啊，瞎磕一嘴。”
　　“天呢，同人女的牙真硬啊，不在一组都能磕。”
　　……
　　很快，比赛开始。
　　选手们在浮毯上东倒西歪，跌跌撞撞，确实很有戏剧性，让人看着忍俊不禁。
　　不多时，明照投进了第一个球，紧接着第二个，又好运地投进了第三个。
　　这三个球，瞬间把处在劣势的队伍拉到了优势地位。
　　在其他人都屡投不进，哀嚎焦急时，明照算是出尽了风头。
　　虽然是游戏，但到底是以比赛的名义，没人不喜欢看自己喜爱的选手在比赛中大出风头。
　　所以明照的支持者很快截图刷屏了广场。
　　此时还未到揭晓时刻，月明珠没办法在明照超话发任何关于《面具之下》的帖子，于是几个粉丝以步步粉的名义又开了个步履不停超话，暂时作为资源整合共享，产出聊天的大本营。
　　超话简介只有一句话——
　　轻舟已过万重山。
　　宁衾也预料到，篮球打得好会是明照的加分项。
　　其实明照身上还有很多特质可以开发，还有很多特长没来得及展示。
　　原本应该有机会展示的，可惜一切计划在两年前被迫中断。
　　不过事业可以被截爆，但自身的本领谁都夺不走，只要有机会，总还是能出头。
　　宁衾想，哪怕这期收视率不高，但能让观众多了解选手私下的一面，用于编剧写剧本，随市场需求调节人设也不错。
　　一个多小时的玩水比赛，的确越看越无聊，节目弹幕也逐渐少了起来。
　　选手们一个个被推下水淘汰，直到最后，剩下崔婷组和谢沂组。
　　选手们疲惫的要命，观众也跟着打哈欠，很多人直接开拉进度条，有人更是断言：“哎呀结果我都能预测出来了，希望节目组不要上价值，什么男性谦让女性，选手谦让老板，我只想乐呵乐呵，不想受教育。”
　　“哈哈哈，拉到最后看了，你要失望了，内娱综艺，不上价值是不可能的，就像喜剧不煽情不可能一样。”
　　“救命，真要高开低走吗？好无聊好无聊。”
　　“啊这……天生反骨，最烦谦让冠军这种事了，我要弃了。”
　　“这期最后连品牌方选谁都没有，还说是悬念，拜托，你两个半小时的节目，只玩水吗？”
　　“啊啊啊啊集美们！一定要看！不看后悔一辈子！”
　　“卧槽卧槽卧槽！我原地化身尖叫鸡！从2：11：07开看！绝对不会后悔！”
　　……
　　2：11：07最后对决。
　　谢沂：“服不服，把你扔海里啦？”
　　步履不停垂死挣扎，抱住谢沂的手臂，缠住了谢沂的腰。
　　两个男人在上下起伏的浮毯上，以最亲密的姿势纠缠在一起，随着海浪冲刷而踉跄颠簸，虽是拼命将对方往水里拉，但看起来更像是争夺体位的激战。
　　而步履不停显然落入下风，头发睫毛都被海水濡湿，眼神也湿漉漉，仿佛天之骄子落败后，不甘心的反抗挣扎。
　　越是如此，就越让人有征服欲。
　　更何况，他那双眼睛非常漂亮，露出怎样的神情都惹人着迷。
　　比仰望清冷苏神更刺激的，就是凝视清冷苏神被人压在身下，挣扎呜咽。
　　“草拟吗，磕死我了！磕死我了！我螺旋升天！”
　　“啊啊啊啊这个腿，夹我夹我！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好劲爆，这是我能看的吗？柠檬台你们好大的胆子啊！这是在干什么！”
　　“水上就是应该玩这个嘛！湿身PLAY搞快点！”
　　“我都要睡着了给我整精神了，大庭广众doi吗这是，啊啊啊金主爸爸绷紧的腹肌我爱了！”
　　“让我好好审判，他们两个是怎么飞速进展到这种地步的！”
　　“屋里夹腰CP啊！太有性张力了！治好了我多年阳痿！”
　　“你们听听大佬说的这个话啊！哪儿来的选手这么不懂事，不怕我公报私仇？这是威胁吗？这是调情啊！”
　　“血槽空了，这句话太那个了你们懂吗？我腿都软了，大佬还是低音炮！”
　　“给我公报私仇！怎么能放过这么不懂事的选手？都是成年人了，懂不懂什么叫职场礼仪？”
　　“好啊，老板敬酒你不喝，这种新人一定要好好收拾！”
　　“各位刚刚还说讨厌节目组上价值……三观呢，底线呢？”
　　“什么底线，好好磕糖就是我的底线！天呐友友们！2：15：17给我反复截图一万张！”
　　“啊啊啊步步要掉下去了，谢总托着他屁股抱起来的！怕步步受伤吧！”
　　“救命！我今天就要磕死在这儿！”
　　“啊啊啊啊谢总把步步扛在肩上，这是什么偶像剧情节？”
　　“谢总力气好大，还跟步步说闭眼！好苏好宠！”
　　“这一段请务必刻成光盘，百年后随我下葬。”
　　“啊啊啊把步步扔下去后谢总也跳下去了，you jump i jump 吗？哼，小情侣诡计多端！”
　　“咦，谢总跳下去那不是把冠军让给步步组了？又给我磕到了！”
　　“磕的我满地找头，这是什么糖山糖海啊哈哈哈，选秀比赛怎么能不磕CP嘛！没有CP的选手注定爆不了！”
　　“新开通了夹腰CP超话，大家一起来玩啊！”
　　……
　　谢沂和明照这段互动，被营销号火速截图发酵，瞬间登上热搜。
　　其热度远超水上比赛的结果。
　　此刻也没人关心品牌合同花落谁家，更没人在意最后的神秘大礼是什么。
　　网友被热搜高糖互动吸引，正在节目里一帧一帧的品糖。
　　刚刚申请成功的夹腰CP超话，一晚上涌进了十万粉丝。
　　超话里全是明照与谢沂的互动，一群人磕的醉生梦死。
　　宁衾万万没想到，本来做好收视率下跌准备的一期，竟然以这种方式爆火了。
　　2：11：07秒后，观看人数几乎成九十度折线攀升，弹幕也如雪花般充满了屏幕。
　　宁衾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捧起咖啡，品了一口。
　　她盯着锣鼓喧天仿若过年的节目广场，心里油然生出一股快意。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节目爆上加爆，为了创造话题，博取收视率，综艺人往往绞尽脑汁，设计剧本，拼凑巧合。
　　可设计出来的场景时常不尽人意，大概是越想控制人心，就越容易翻车反噬。
　　反而无心插柳的镜头，总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宁衾用面具之下官微放了一段节目花絮。
　　这段花絮是自我介绍片段的未播画面，剪的是谢沂在每个选手进房间时的反应合集。
　　【@面具之下官微：听说大家对CM集团的负责人十分感兴趣，那小面就送上一段小花絮吧，负责人虽然长得帅，但确实没有出道的意思啦，小面也十分遗憾，不过人家工作很认真负责哦！】
　　花絮里，一个个选手敲门进来，谢沂一直冷淡地低着头，偶尔在A4纸上写点什么，但很少做出反应。
　　就只有步履不停进房间时，他第一时间抬了头，琥珀色的眼睛专注望着进来的人，甚至在对方鞠躬致意后，不经意地笑了一下。
　　@永远热泪盈眶：“官方发糖了友友们！我今晚真的磕的死去活来！”
　　@咳死我了：“哼！诡计多端的金主！为什么就抬头看步步？是不是双标！”
　　@小面我是你粉丝：“别管我了！杀了我给他们助助兴吧！”
　　@吃牛肉面：“怎么会这样……不会磕到大佬文学了吧？呵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什么的！”
　　@CP是不能不磕的：“官微你是不是也在磕我们夹腰CP！速速放出更多互动，你要多少钱姐都给你！”
　　@夹腰好色：“多互动多互动！钱不是问题！官博不要有钱不赚！”
　　……
　　花絮放出之后，夹腰CP超话又涨了十万粉丝，热度更是一跃攀升到CP榜第一名。
　　这期的火爆与前两期不同，选秀进度轴未动的事已经无人关心，CP剪辑视频迅速席卷了全网各大平台，节目成功破圈拉来无数二次元观众。
　　宁衾看着一路标红的收视面露微笑。
　　想起谢沂喜欢男人，而明照是宁死不屈的个性这回事，宁衾挑了下眉，无辜地耸耸肩。
　　可怜明照刚刚敞开心扉，与她和解，她就为了节目热度把明照跟谢沂捆绑在了一起。
　　宁衾抚摸着咖啡杯，心满意足地喃喃：“不好意思了明照，但是社会险恶啊。”


第40章 
　　还在选秀基地的明照完全不知道, 网上已经磕他和谢沂的CP磕疯了。
　　他的每个眼神和动作，都被慢放截图配甜蜜BGM。
　　他垂眸，是含羞带怯, 他瞪眼，是恃宠而骄，他拼命把谢沂往水里拽，是小情侣争一打情骂俏。
　　谢沂勾唇是霸总宠妻，谢沂看他是眉目传情，谢沂一旦和他有肢体接触, 那就是腹黑攻诡计多端吃豆腐。
　　短短十几分钟的互动，在剪刀手的加工下，成了大型撒糖连续剧。
　　就在他把谢沂当作便宜哥哥的同时，在超话的产出中, 他们双宿双飞如胶似漆，在Y站的视频中, 他们《真相是真》《真相是假》，在AO3传送门中，他们怀了二胎......
　　节目播出时，明照正在准备第二天环岛游的装备。
　　来涠灵岛已经半个月了，泡在基地的生活确实有些寡淡无聊，能离开涠灵岛玩一圈，选手们也能暂时忘记选秀带来的高压。
　　明照毕竟才二十二岁，自然也很期待旅游。
　　他捡了一件换洗的衣服塞进包里，正犹豫要不要带泳裤，工作人员敲门, 说宁衾叫他。
　　明照放下手里的衣服，戴上口罩, 趁着夜色，低调来到宁衾的办公室。
　　他敲了两下门：“宁总。”
　　宁衾转过身来，轻轻摩擦着手上的戒指，意味深长地歪头看着他。
　　明照被盯的不太舒服：“有什么事吗？”
　　宁衾挑了挑眉，慵懒地往椅子上一靠，毫不羞愧地隐瞒了节目组引导磕CP的事。
　　宁衾向来不检讨自己，节目组只是发花絮罢了，观众怎么想是观众自己的事，谁也不能阻止观众对美好爱情的向往。
　　不过这对CP毕竟给节目带来了出乎意料的热度，宁衾喜上眉梢，看明照的眼神自然热切不少。
　　她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开口叮嘱：“明天虽然是出去玩，但也要全程录像的，你不是第一次参加比赛，应该知道，这不是真的旅游吧。”
　　明照微微眯眼。
　　他总觉得宁衾今天有些过分热情，不过原因是什么，他暂时想不到。
　　明照点点头：“知道。”
　　他不会特意给自己设计桥段立人设，但也清楚以往的选秀节目中选手踩过哪些雷，他不会轻易把自己置身于争端里。
　　宁衾很满意：“这几天品牌方会陆续来人，录制签约仪式，明天也会来一些，就暂时安排他们和你们一起上岛玩了，打算签你拍摄中插的，有CM集团旗下子公司，Y站，冰漾功能饮料，Y站和冰漾是多人广告，只不过你是重点。”
　　宁衾提前告诉明照这些，是让明照面对这些品牌方时，更加热情一些。
　　节目期间的推广合作至关重要，如果合作效果不错，推广很有可能变成品牌大使，甚至是代言人。
　　很多品牌喜欢广撒网，选择好几个选手做推广。
　　这些选手自然也是竞争关系，选秀之后，谁的粉丝多，热度高，带货强，那大使和代言就是谁的。
　　而那些没有推广的，不出意外，到最后都很难有商务合作的机会了。
　　所以对娱乐圈新人来说，每个品牌方都非常重要，推广也仅仅是拿到了竞技场的门票罢了。
　　明照自然能领会宁衾的心意：“谢谢宁总，我知道了。”
　　宁衾挑眉，揶揄道：“你居然不遗憾？”
　　明照拧眉，反问道：“遗憾什么？”
　　宁衾静默片刻，轻笑一声，站起身来，递给明照一瓶冰漾的饮品：“你的心态我很欣赏。”
　　两年前MJC选拔，同样是选秀未出结果，明照就已经手握十多个品牌方的合作邀约，其中不乏老牌国产护肤品牌和比明照名声还要大的快消品。
　　虽然现在明照已经是选手中的佼佼者，但获得的资源与两年前相比还是天壤之别。
　　那样的花团锦簇，众星捧月，不知还能不能再拥有。
　　明照接过来，深深看了几秒，手指摩擦着精致的包装，然后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味道很好。”
　　宁衾靠在椅子边，双腿悠闲搭着：“不想问问，为什么最终选择你的品牌这么少？”
　　明照垂眸，抿过被饮料润湿的唇，平静道：“因为我有争议，因为我名声不好，因为我黑粉太多，对家难缠。”
　　他确实不怎么遗憾，甚至冰漾选择他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品牌方，肯定也更倾向简单的合作环境。
　　宁衾慢悠悠点头，然后漫不经心说：“还因为，你被大量黑粉投票，分到了平平组，几个有合作倾向的品牌犹豫了一天，选择了别人。”
　　明照蓦然抬眸，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瓶身，塑料包装在他的指下发出吱吱的声响。
　　他克制着，没有口不择言。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听到结果，还是很难不气愤失落。
　　秦凌就像一条甩不掉的毒蛇，藏在暗处阴鸷地盯着他，瞄准每个时机置他于死地。
　　而这条毒蛇，偏偏还披着伪善的外衣，骗过了很多人，无论他如何争辩，如何剖心，在强大公关公司的营销和颠倒黑白下，都无济于事。
　　宁衾看着他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
　　虽然明照现在看着少年老成，但到底还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宁衾淡淡道：“有什么可生气的，你的投票平平组六万二，兼具组五万七，秦凌所有粉丝几乎都出动了，还加上一小撮贺尘烟的支持者，而你才播了一期节目。”
　　一期节目，已经有五万多人愿意为明照投票，按照选秀节目发展惯例，到最后，明照的粉丝一定是五万的数倍。
　　到时候，秦凌那点阻挠又算什么。
　　宁衾没说，如今明照还意外获得了不知多大潜力的CP粉的支持。
　　和谢沂组CP很好，因为谢沂并不是明照的竞争对手，不存在吸血论，就能少很多争端。
　　况且，谢沂明显很喜欢明照的脸，应该也不会排斥别人把他和明照捆绑在一起。
　　至于将来会不会对明照造成困扰，那就是千灯河岸该操心的事了。
　　宁衾借着喝咖啡的机会移开眼神，轻描淡写道：“明天跟你们去玩的好像有CM集团的谢沂，你的品牌方，多关注点。”
　　其实品牌方并不一定要去环岛游，是宁衾今晚获得了炒CP的灵感，特别安排的。
　　品牌方不可能每次都光临涠灵岛这个小地方观看录制，尤其是谢沂这种养尊处优的太子爷，外面的花花世界多的是占据精力的事，谁愿意不远千里跑来工作呢。
　　所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被吸引到的CP粉将看不到明照和谢沂的互动。
　　没糖粉丝就容易散，宁衾是不会放弃任何收视群体的。
　　她打算借这次机会，拍更多明照和谢沂互动的镜头，然后每周当作花絮放一小段，吊着CP粉直到节目结束。
　　明照浑然不知，甚至在宁衾提到谢沂的名字时，还心虚地眨了下眼：“好。”
　　原来谢沂明天来。
　　就算宁衾不说，他也不可能不关注谢沂啊。
　　那可是他哥。
　　不过这种事，他绝不会告诉宁衾。
　　两人各揣心事，宁衾轻咳一声：“周一录制的时候，别表现的知道了分组结果，然后就没事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活动多，也挺累的，记得跟谢总好好相处。”
　　明照方才还因被黑粉针对而心情低落，听说谢沂要来，负面情绪好像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他兴奋的同时又很忧虑，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这么依赖谢沂了，比七年前更甚。
　　明照努力不表现出任何愉悦的情绪，但眼睛却难免有了更多神采。
　　他也低咳一声，佯装低头抓头发，又掩耳盗铃似的将口罩提了提：“我尽量好好相处。”
　　出了宁衾的办公室，明照立刻弯了弯眼睛，连走路都轻快不少。
　　谢沂要来，那意味着他明天就能吃到榴莲冻干了。
　　好想吃榴莲。
　　这一晚，明照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天一早，工作人员叫醒，让他们赢得了比赛的选手到码头集合，等待品牌方一起出发。
　　文汀站在宿舍门口，一脸羡慕地看着明照：“我也想去玩，好羡慕你们啊！”
　　唐迟路过，嗤笑一声：“玩有什么可羡慕的，羡慕都羡慕不到地方，你不知道他已经手握三个品牌了吗？”
　　唐迟阴阳怪气，还是觉得明照背后有人捧，没有资本押宝的话，怎么可能比他强那么多呢。
　　虽然他自己就是被押宝的皇族，却十分看不惯别人也有助力。
　　他甚至还恨，自己的助力不够强大。
　　文汀听闻，丧气地垂下眼睛，也不看明照了。
　　其实各家品牌选了谁，大家心里已经有数了，工作人员提前通知了选手做好录制签约仪式的准备，被选中的选手，自然忍不住开心分享，五十人传一传，也就都知道了。
　　明照有三个品牌，其实不算多，但他获得了最大赞助商CM集团的青睐，而且别人拿到的大多是多人推广，只有CM集团给了明照单人推广合同。
　　文汀基本功不错，又是伯克利毕业，但他性格不够有趣，亮点太少，至今还没获得品牌方青睐。
　　唐迟有人押宝，自然不会缺广告，他已经接到通知，明照他们环岛游的时候，他就要去录制签约了。
　　明照知道，唐迟在挑拨他和文汀的关系。
　　虽然他并不和谁过分亲近，但也不想失去说说话的朋友。
　　明照轻笑，单手扣上遮阳帽：“如果你很羡慕我，那就祝你把我经历过的都经历一遍。”
　　唐迟微微一僵，脸色变得很差。
　　时至今日，他已经知道步履不停的真实身份了。
　　他当年没关注过MJC选拔，更不认识明照，但这件震撼选秀圈的大瓜，他还是听说过的。
　　只是眼睁睁看着明日之星折戟沉沙，他非但不恐惧，反倒很快意。
　　谁不爱看菜市口杀头呢，明星塌房瓜一直都是大众茶余饭后的牙祭谈资。
　　不过换到自身，他绝不想经历明照经历的那些。
　　他觉得明照这话是在咒他。
　　唐迟还想开口，导演拿着喇叭催促：“冠军组选手请尽快登船，马上就要开船了。”
　　此时已经有三个品牌方大佬到了，蓝星视频的高尔夫大哥，Y站崔婷，和因塔恩的苏谭。
　　高尔夫大哥选择了他们本组的两名选手为蓝星视频做推广，本来他是过来补录签约的，但听说可以环岛游，就凑热闹跟来了。
　　崔婷和苏谭都是冠军组，趁着来签约跟着玩也无伤大雅。
　　Y站还是选择了多人推广，除了明照，还有之前押宝的三个人，包括贺尘烟，只不过明照是中心位。
　　苏谭选了五位分在兼具组的选手，她已经看过了他们的长相，确定最后不会翻车，选择这么多人，只要压中一个潜力股就不亏。
　　明照忍不住向远处张望，却怎么都没找到谢沂的影子。
　　明照眼睑颤了颤，走到导演身边，他问了一句：“不是说CM集团今天也来人？”
　　导演：“哦，谢总飞机晚点，迟一点到，到时候去景点找你们。”
　　上午十点，游船离开码头，驶向远处。
　　船舱里有自助餐，只是此刻还没到开餐的时候，暂时只有鸡尾酒提供。
　　选手们一上船，就被节目组拉去甲板上拍摄vlog。
　　十名选手，刚刚录制完毕，游船就到了第一个景点断尾山。
　　断尾山是这两年新开发的游乐场，建在一处离涠灵岛不远的岛礁上，开发商想打造成娱乐住宿一体的度假海岛，只是现在游乐设施竣工了，豪华酒店还没搭完，所以不能住宿，只能游玩。
　　由于往返断尾山的船票昂贵，景区也还没开始大肆宣传，所以知道的游客不多，岛上人很少。
　　节目组本想带着选手去玩刺激惊险的项目，可一上岛，高尔夫大哥就被广告牌上宣传的高尔夫场地吸引了。
　　高尔夫大哥手里夹着电子烟，仰头望了一眼海岛的地势：“这地方也能打高尔夫？”
　　爱好这项运动的，都恨不得打遍世界上所有高尔夫球场。
　　对于新鲜场地，高尔夫大哥自然是感兴趣的，但同行的人这么多，他也不好意思明说。
　　导演心领神会，赶紧递话：“应该能，我们过去看看吧。”
　　导演话音一落，就有几个选手开始摩拳擦掌——
　　“哇，我真的好久没碰高尔夫了，手都有点生了。”
　　“我还是第一次来海岛上的高尔夫球场，以前总跟我爸飞去新泽西打。”
　　“666，新泽西好几个球场都不错的，我就去过一次松树谷，还是蹭我老板的。”
　　“也不一定要找大场地吧，对初学者来说，小场子也是一样的，松树谷那种都是给高端玩家的。”
　　“哎，同人不同命呀，你老板这么好，我都没打过高尔夫。”
　　贺尘烟：“不至于吧，现在这也不是难接触的运动，大学都有选修课的吧。”
　　“国内选修课一般都是跟机器打，或者玩那种推杆练习器，就教个基础，混学分的。”
　　贺尘烟恍然，遗憾道：“啊……我在国外上的，每周上课都会去球场的。”
　　崔婷和苏谭自然不会拒绝，她们虽然对这项会晒黑的运动兴趣寥寥，但平时谈合作，也确实打过几次，基本功还是有的。
　　崔婷下意识朝明照的方向看了一眼。
　　贺尘烟敢这么吆五喝六，自然是因为他对这项运动比较精通，如果真去录制玩高尔夫，那将会是他的加分项。
　　而明照始终没说话。
　　崔婷轻蹙了下眉。
　　对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大学毕业的年纪接触高尔夫确实不太现实。
　　崔婷也是普通家庭出身，她在职场奋斗十多年，有了今天的地位，才偶尔跟人在高尔夫球场谈生意。
　　她曾经为了不给公司丢脸，在高尔夫球场办了会员卡，私下苦练了二十节课，才能在面对客户时不心虚不怯场。
　　她太了解那种自卑的感觉了，这是原生家庭赋予的，需要付出更多艰辛才能面对的现实。
　　高尔夫大哥手痒难耐，也知道让所有人为他改变计划有些不合适，于是他一时兴起，转头对选手们说：“我实话说，蓝星视频本来打算签两个人，上次我们组的，但是……”他话音一顿，吐了口烟圈，单手架在腰上，“一会儿谁打的好，我还可以加人！”
　　“喔！真的吗！”
　　“天！大福利啊这是！”
　　“谢谢老板！老板看看我！”
　　“来吧！燃起来了兄弟们！”
　　会打高尔夫的选手们兴奋地手舞足蹈，他们有人一个推广都没接到，这是绝佳的机会。
　　崔婷也笑，跟着鼓掌。
　　她一边鼓掌一边往明照身边走，然后低声问道：“你会吗？”
　　明照摇头，轻声道：“没玩过，之前也不太感兴趣。”
　　崔婷轻叹：“可惜。”
　　如果明照能再拿到蓝星视频的推广，那他的位置会更稳，至少几个品牌方都会保明照不被淘汰。
　　崔婷自然也知道，明照被分去了平平组，她得知这个结果，曾经有一瞬的动摇。
　　但她还是顶住压力，坚决选择明照作为推广中心位。
　　当然这个决定并不是对明照有多少喜爱之情，而是她曾当众表示过期待与明照再续前缘，作为Y站领导，即便决策冒失了，也不能朝令夕改，随意撤销，否则会降低她的可信度。
　　明照却莞尔一笑：“没什么可惜的，我不可能把所有东西都学会，就像不可能被所有人喜欢一样，既然是别人的优势项，那我就安心休息一会儿了。”
　　崔婷有些意外。
　　如果是她，她会懊悔，她会恨自己不够优秀，就是这样的好胜心，一路推着她走到今天。
　　在她眼中，明照本该是个极其好强的人，不然不可能再次踏上选秀的舞台，从头再来。
　　崔婷曾经以为，他们是一类人，不怕失败，不怕挫折，未达目的，不死不休。
　　崔婷：“但如果学过就更好了，我记得戏剧学院也有高尔夫选修课。”
　　明照弯着眼睛，张开手臂无辜道：“可我并没浪费时间啊，我只是学了别的。”
　　崔婷怔忪。
　　这些年她唯一做不到的，就是和自己输在起跑线的出身和解。
　　她一直认为，如果她从小就有优越的教育资源，一定会获得更大的成就。
　　她从没想过，或许这样的出身也带给了她别人没有的优势，让她能更精准地捕捉普罗大众的喜好。
　　就在他们不远处，导演小声交代身边工作人员：“那个，CM集团的谢总到了，你找船去接应一下。”


第41章 
　　导演带着一行人来到岛上的高尔夫球场, 站在场子边一望，高尔夫大哥有些失望。
　　毕竟不是专业打高尔夫的地方，而且设施也不齐全, 场地充其量比练习场大一些，有几个果岭和沙地。
　　但失望归失望，有总比没有好，高尔夫大哥选了一号木，放在手里掂了掂，又让选手们去选。
　　会打的选手一拥而上, 争先恐后想要挑个好的。
　　明照不会也不跟人抢，等别人选完了，他才抽了一支，捏在手里。
　　高尔夫大哥悬空挥了挥杆, 又活动了下手腕：“你们都活动一下，一会儿咱们比比开球。”
　　贺尘烟：“这杆用起来不太顺手, 我家里特制的杆手感更好。”
　　“那肯定啊，自己的杆还是好。”
　　“这里不会还没有球童教练吧？而且我这不是一号木，开不了球吧……”
　　“东西都没配齐呢，凑合用吧，反正我用一号木叶打不了多远。”
　　有人着急：“没有教练啊……我不会打怎么办？”
　　“找会的人教一下呗。”
　　几个不会的选手环顾四周，也没谁主动上来教他们一下。
　　崔婷和苏谭端着热茶靠在沙发上休息，不远不近看着选手们试杆。
　　崔婷低头看了眼时间：“这part要录多长时间？一会儿还是要去划竹筏吧。”
　　苏谭笑盈盈道：“崔总是希望不会高尔夫的选手在后面好好表现吗？”
　　比如明照。
　　得知明照被分到平平组，苏谭分外畅快，只觉得胸口一股郁结消散了。
　　其实两年过去，她原本已经把明照忘了, 可谁想再次投资综艺节目，又撞上了。
　　当年, 因塔恩好言好语的求明照合作，她甚至做出了自己权限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求合作时，苏谭还是挺喜欢明照的，毕竟是年轻漂亮的少年，在舞台上灵气逼人，万人追捧，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
　　她已经做好了合作顺利，然后借机让明照签名合影陪吃饭的准备了。
　　谁料传来的消息，是明照拒绝了合作，更推掉了饭局。
　　苏谭立刻恼羞成怒，那一点点喜欢和追私的念头，都变成了对明照狂妄自大的愤恨。
　　她恨不得明照很快糊掉，到时候就是上赶着求她合作她也不会给眼神。
　　凭良心讲，明照不算针对因塔恩。
　　但那又如何，苏谭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被拒绝，不过一个小小的戏子，还敢在她面前拿乔。
　　崔婷瞥了苏谭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高尔夫大哥已经开了一球，球身飞快跃起，划出一道白色的弧光。
　　他仰起头向高处望去，眼中带着期盼。
　　不一会儿，球场员工喊道：“二百八十码。”
　　几个选手纷纷开始鼓掌吹捧：“厉害厉害！”
　　高尔夫大哥却摇摇头：“没打好，先练练手，你们来。”
　　很快，其他几个选手也依次开球，确实有些会打的，但水平参差不齐，只有贺尘烟发挥还算稳定，跟高尔夫大哥打了差不多的距离。
　　他也故作叹气：“没发挥好啊。”
　　高尔夫大哥却说：“你这个打的可以了，再练一两年说不定能上三百码。”
　　明照握着杆，在一边认真看他们的打球方式，依样画葫芦，用尽力气挥舞一杆。
　　却根本没碰到球。
　　明照也并不气馁，他蹲下神，自己重新摆好球钉和球，再次比量高度，调整方向。
　　可惜没有人指导，单靠自己琢磨还是很浪费时间的。
　　岛上的球场还没配备自动发球机，球钉也要自己放置，对初学者来说，在平地上击球的难度太大，所以发球台往往会用球钉支撑和垫高高尔夫球，方便击打。
　　有位选手很会做事，把杆一放，小跑到高尔夫大哥身边：“高尔夫太难了，正好我也不会打，我帮你们摆球吧。”
　　他嘴里说你们，但显然只愿意为蓝星视频总裁服务。
　　说罢，他利落的给蓝星总裁摆上一枚球，然后退了下去。
　　高尔夫大哥也不客气，反而伸手一指：“你们几个不会打的，就帮忙盯盯球，摆摆球。”
　　几个不会玩的选手攥着杆，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本来不会打已经很丢脸了，如果沦为给人服务的球童，那不是更不利于吸粉吗？
　　崔婷一蹙眉。
　　说实话，她有些看不惯蓝星总裁的行事作风，选秀节目哪怕是番外篇，也是选手们展示自我的舞台，可这位一看到自己的爱好，就不管不顾的喧宾夺主了。
　　当然她也明白，身居高位的，有几个能共情底层选手的心情呢。
　　贺尘烟又开了一球，这次打的非常不错，打了二百九十码。
　　高尔夫大哥也很兴奋，当即喊了一声：“好！再来一次，看能不能打上三百码！”
　　贺尘烟却低头整理起自己的手套，顺便用余光瞥向一边努力挥杆的明照：“哎，我弄下手套，帮我摆个球呗。”
　　明照杆一垂，抬眸看向贺尘烟。
　　他知道贺尘烟是故意的。
　　其实摆个球也没什么，他刚刚也和身边的选手互相帮助了。
　　只是现在摄影师的镜头正对着贺尘烟，贺尘烟显然是想在自己出彩的时候顺便踩明照一下。
　　明照不是斤斤计较的个性，但他却知道，这个片段放出去，月明珠会很难受。
　　既然月明珠认出了步履不停就是他，那自然也和贺尘烟的支持者起了冲突，粉丝爱他才会维护他，他不能给别人羞辱他粉丝的机会。
　　明照站着没动，淡淡道：“我正要打呢。”
　　说罢，他塌腰躬身，摆出和别人类似的姿势，高高举起球杆。
　　贺尘烟撇嘴一笑：“呵……你姿势不对吧，怎么可能打好啊，你还不如看着我打。”
　　他故意摆弄手套磨蹭时间，只等明照这球打出去，再让他给自己摆球。
　　高尔夫大哥只等贺尘烟更上一层楼，有些不耐烦道：“不会打的就别勉强了，这么一会儿也学不会，给会打的帮帮忙，还能多两个镜头。”
　　明照骤然听到这句话，手腕一抖，球杆擦到球的顶端，用的力气不小，可球却只滚了几米远，停在草坪上。
　　他似乎正印证了蓝星总裁的话。
　　贺尘烟“啧”了一声，也不弄手套了，反而在一旁幸灾乐祸。
　　蓝星总裁骨子里，就不拿选秀明星当回事。
　　他见过太多没底线没自尊搏上位的人，于是一边自我满足，一边又忍不住鄙夷，在他眼里，镜头是给选手的施舍，只要能上镜，选手就该什么都愿意做。
　　然而不远处却传来一声漫不经心地反问：“又不是多难的运动，怎么就学不会了？”
　　谢沂刚被节目组接到高尔夫球场，远远的，就听见蓝星总裁厌烦的语气。
　　他走过来，也没看蓝星总裁一眼，反而穿过人群，来到明照身边。
　　明照眼睑颤动，喉结滚了滚，低声喃道：“谢……”
　　他一句称呼还没出口，就见谢沂自然而然的蹲下身，伸手摆正他脚下歪倒的球钉，然后从框里捞出颗球，稳稳放在球钉上。
　　随后，谢沂看了眼明照的站位，一伸手，握住了明照的踝骨：“距离太近，远点。”
　　明照猛地吞咽口水。
　　他控制不住的睫毛疯狂颤动，只觉得踝骨一暖，感受到了谢沂掌心的温度。
　　谢沂的手掌干燥温热，几乎能将他的踝骨包裹起来。
　　谢沂用的力气不算大，却仿佛锁链一样绑住了他，让他无法脱身。
　　这样的动作，如果是做更亲密的事，他一定会兴奋到战栗。
　　这些年他因为童年阴影心如止水，从未体会到这种难以描述的雀跃，一个动作，他就难以抑制地脸红心跳。
　　明照用力攥紧高尔夫球杆，僵硬的向后退了一步，谢沂的手却还没松开。
　　明照肌肉绷紧，紧张地看着谢沂，谢沂的目光却停留在他踝骨附近。
　　谢沂轻笑一声，这才缓缓松开手指，抽走时，指腹还细细摩擦过明照没寸骨骼。
　　谢沂：“下次穿运动鞋，小白鞋容易滑。”
　　明照低头看着谢沂，额前碎发遮挡住他心虚的眼神，谢沂此刻蹲在他面前，就像小时候帮他检查小腿上的虫子包一样自然。
　　可现在他是选手，谢沂是CM集团的负责人。
　　他不给谢沂摆球也就算了，怎么也不该让谢沂为他摆球。
　　蓝星总裁和其他选手也都惊呆了。
　　他们不敢相信，谢沂竟然如此平易近人，甚至愿意为选手摆球，亲自教选手发球。
　　高尔夫大哥一笑：“谢总来了，你的高尔夫水平应该不错吧，我记得CM集团好像也投资了几个高尔夫球场。”
　　“嗯。”谢沂站起身来，回答的有些敷衍，他的注意力全在明照身上，端详一会儿，干脆上手，扶住明照的腰侧，“扭的再多一点，左手尽量保持九十度。”
　　高尔夫大哥摸了摸鼻子，有些自讨没趣。
　　明照摆好姿势，用余光轻轻瞥了谢沂一眼，两人目光对视一瞬，明照就赶紧躲开谢沂的眼神。
　　谢沂眼中含笑，趁人不注意，偷偷在明照腰上捏了一把。
　　明照立刻浑身僵硬，差点踉跄。
　　但那么多镜头对着他，他立刻用牙齿轻轻咬住舌尖，用疼痛让自己保持镇定。
　　谢沂松开他，他顺势将球杆挥了出去。
　　这次打的不错，他用的不是开球的一号木，但也打出了一百码的成绩。
　　谢沂：“打的真好，很有天赋！”
　　他夸人眼睛都不眨，明照的耳根却不由自主的发红。
　　高尔夫大哥：“……”
　　明明就是初学者水平，从哪儿看出来很有天赋了？
　　明照在口罩内抿了抿唇，终于抬眼望着谢沂，轻声：“谢总，我打不好，给你玩吧。”
　　他想将杆递给谢沂。
　　谢沂一推，意有所指道：“你是选手，我只是借机过来玩的，我打什么......更何况，我现在比较喜欢教人。”
　　明照咳嗽了一声，把杆收了回来。
　　谢沂最近怎么......总说些让他思想犯错误的话？
　　崔婷端着热茶走上来，笑盈盈道：“球场没建好，教练太少了，不然就不用谢总麻烦了，可以让选手自己学，拍着也有趣。”
　　言下之意，没有观众喜欢看五十岁爹味大叔打高尔夫。
　　高尔夫大哥敏感的捕捉到了谢沂和崔婷的意思，只好干巴巴的笑道：“谢总教人确实有两下子，你们选手玩吧。”
　　他把杆放在了一边。
　　他情绪上头，都没发现崔婷早就看不过眼了。
　　这么一打岔，承诺的中插广告好像不翼而飞了，比拼的压力也烟消云散了。
　　谢沂一句喜欢教人，让摄影师立刻将明照团团包围，拍摄重点也不在打球上，而是在谢沂纠正明照动作时的触碰上。
　　宁衾早早就给摄制组开了会，游玩项目没什么要紧，因为就算拍的再好，风景再美，也比不过专门做户外真人秀的节目。
　　所以这次的任务就是拍谢沂和明照的互动，炒CP。
　　自从谢沂一来，花絮记录师就像打了鸡血，不敢放过任何细节，就差将镜头推到明照脸上了。
　　对节目来说，高尔夫打出天际去，对观众来说也是枯燥单调的小众爱好，没什么人爱看。
　　但磕CP就不一样了，谁不爱磕CP呢。
　　贺尘烟气的要命。
　　他开出了二百九十码，今天本该是他的主场，可没一会儿，已经无人关心他能不能打到三百码了。
　　苏谭心里同样憋闷。
　　崔婷和谢沂都是明照的品牌方，自然是向着明照说话的，果然有他们在，明照就吃不了一点亏。
　　她就想不明白，谢沂一个科技集团的太子爷，初见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到底被明照灌了什么迷魂药了？


第42章 
　　明照学东西很快, 谢沂指导了下动作，他就能像模像样地打出去了。
　　当然具体的规则他还是不熟的，也打不远。
　　在高尔夫球场呆了一个小时, 崔婷有点乏了，于是看了导演一眼：“我们还去别的景点吗？”
　　导演心领神会，高尔夫确实有些无聊了，谢沂教了明照五分钟，明照就已经能打的比较标准，大庭广众之下, 谢沂只好退开，摄制组也没什么可拍的。
　　“各位，我们即将前往下一个景点寒水洞，寒水洞是自然形成的钟乳石洞, 处在岛礁群中，那里海面平静, 水深较浅，可以划竹筏进洞参观。”
　　明照听说后，立刻放下了手里的高尔夫球杆。
　　打了五十多个球，已经把他的虎口磨红了，而且他确实还没找到这项运动的乐趣。
　　谢沂低笑，借机戴上墨镜，用手掌挡了下唇角的笑意。
　　他就知道明照对高尔夫不感兴趣，坚持打了半天，估计还是被蓝星总裁的态度刺激到了。
　　他招呼球场工作人员过来，倒了杯热茶。
　　谢沂抿了口茶, 润了润喉咙，抬起手指朝明照勾了勾。
　　明照紧了紧口罩, 低调地朝谢沂蹭了过去。
　　明照抬起眼：“嗯？”
　　谢沂单手托着茶杯，在指尖把玩，随口问道：“推广拍摄，你有什么想法吗？”
　　墨镜将他的眼神遮掩得密不透风，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明照身边的几个选手见谢沂和明照在谈正经事，识趣地拉开了距离。
　　明照挑眉，语气里有些不确定：“我又不是广告专业的，你想怎么拍就……怎么拍呗。”
　　谢沂歪头看他，静默了片刻，用掌心轻轻拍了下明照的发心：“榴莲干送你宿舍了，回去吃。”
　　他方才又想起，当初明照拍官宣照，挑染了几绺头发，自己醉意朦胧时，看到照片那种感觉。
　　但是现在清醒着，想到明照曾经被沐浴露广告方坑过，就觉得自己的念头挺畜生的。
　　谢沂轻扫齿尖，把茶杯还给工作人员：“走了。”
　　明照在原地站了会儿，打量谢沂的背影，半晌才小跑跟上去。
　　他总觉得能从谢沂的表情和言语中揣摩出些不属于哥哥的情绪，但这种情绪总是转瞬即逝，让他误以为只是幻觉。
　　又或者，是他自己日有所思，才做了白日梦。
　　走两步跟上谢沂，他这才恍然，谢沂刚刚拍了他脑袋一下。
　　这动作太熟悉太亲昵，就像以前在谢家别墅，如果被人看到，肯定要多想。
　　幸好动身赶往下一个景点时，摄影师也要收拾设备，并没时间拍他们。
　　明照心虚的不敢跟着谢沂了，而是插在了选手当中，刻意跟谢沂保持距离。
　　贺尘烟放下球杆前，看了一眼蓝星总裁。
　　他还记得那个推广加人的承诺，所有选手里，也就他打的最好了。
　　谁料蓝星总裁扭过脸，避开了他的目光，跟着摄制组大跨步走出球场，根本没提这件事。
　　贺尘烟咬了咬牙，气恼失望全写在眼睛里。
　　因为贺尘烟是Y站押宝的选手，蓝星总裁本来也不会选择他。
　　况且并不是所有大佬，都会把承诺当真。
　　崔婷刻意放慢了脚步，等了谢沂一会儿，见谢沂走到她身边，崔婷开口：“小谢总越来越有你父亲的风范了，果然虎父无犬子。”
　　这话对谢沂来说可不算夸奖，但他也不会跟崔婷解释这个。
　　谢沂慵懒道：“崔总客气。”
　　崔婷意有所指：“我还以为你看了网上一些言论会生气，没想到小谢总适应的很好。”
　　她指的是谢沂和明照一夜爆火的CP。
　　作为CM集团太子爷，被节目组当成炒CP的工具人，还是和男人，肯定不会太开心。
　　崔婷还担心，谢沂会迁怒明照，没想今天一见面，谢沂的情绪非常正常，甚至对明照更加……友好。
　　谢沂自然不会装傻充愣，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对我来说挺新鲜。”
　　崔婷心道，果然，谢沂还不知道和男人炒CP意味着什么，他只是觉得好玩。
　　谢沂都不在意，崔婷自然不会多事，反正对她来说，明照的粉丝越多越好，管他是月明珠还是CPF。
　　至于将来谢沂真有了恋爱对象，会面临多大的麻烦，也不关她的事。
　　其实谢沂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无所谓。
　　CP对他来说何止新鲜，简直是个陌生的领域。
　　昨晚节目播出后，贺锐火急火燎来跟他汇报：“谢总，突发状况，目前这个节目走势有点脱轨了！”
　　谢沂看节目连弹幕都不开，他只是看到最后播放率还不错，所以对贺锐的焦急十分不解。
　　谢沂眯着眼：“又有人黑他了？”
　　贺锐赶紧摇头：“黑倒是没有。”
　　谢沂漫不经心：“那就没事。”
　　贺锐咳嗽一声：“还是有点事儿的，因为你和明照近身对抗的片段，现在不少人磕起你俩的CP了，而且CP超话冲到了榜一，人太多，暂时舆论上是控制不住了，目前这玩意属于脱缰的野马，谁也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我看宁衾还有炒作的意思，咱这边……”
　　谢沂蹙眉：“CP？超话？”
　　贺锐小声道：“您搜一下夹腰CP就懂了，尺度有点大，您千万冷静。”
　　于是谢沂就手欠去搜了这个超话。
　　@一不今天结婚了吗：“家人们，感恩爱情让我们相遇，我的存在，就是见证这对小情侣公款恋爱！[配图][配图]”
　　谢沂凝着眉，看了一眼这人带的图片，图已经修过了，是截取的花絮中他对刚进门的明照笑的画面。
　　他本以为自己表现的并不明显，可看到被截图放大的眼神，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眼神不纯洁。
　　@为爱情鼓掌：“卧槽，神图收了！这眼神，哼，在想着怎么爆炒老婆吧！被我看穿！”
　　谢沂：“？”
　　爆炒是什么意思？
　　@我的CPSZD：“呜呜呜橄榄他！超市他！”
　　谢沂眉心深深皱起，橄榄是什么意思？超市又怎么了？
　　@唯爱床底料：“斯哈斯哈，步步这腿，夹一一腰的时候最漂亮，羡慕一一，这腿必须一夜七次。”
　　@一不爱情小保镖：“小看一一，就这腹肌，这腰肌，这大腿肌，干的步步下不了床！”
　　谢沂：“……”
　　这句他看懂了。
　　他绝不会承认，这两句话他连看了三遍。
　　@唯爱床底料：“姐妹穿条裤子吧，互联网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
　　@一不爱情小保镖：“无了，诚邀全首页来共品这绝美爱情！”
　　谢沂佯装淡定地捞过一旁的咖啡，喝了好几口。
　　原来这就算绝美爱情了，要求也有点太低了。
　　@内娱八倍镜一枚吖：“卧槽姐妹们！又被我扒出大糖了！你们看一一不不落水之后，水面下面，一一的手是不是摸着不不的翘臀？”
　　@唯爱床底料：“好像真是！姐妹不愧是八倍镜啊！”
　　@一不爱情小保镖：“妈的别吓我，我不会磕到真的了吧！小情侣也太敢了，这是在干什么！审判！”
　　@为爱情鼓掌：“啊啊啊啊甜得我死去活来！看着穿黑色紧身衣的老婆，果然忍不住了吧！怎么能摸那里啊！”
　　谢沂终于忍不住打字——
　　@xysmzgg：“摸得是腰，单纯扶一下。”
　　@内娱八倍镜一枚吖：“姐妹不要破糖扫兴好不好？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摸的是腰啊，水下这么模糊，根据光的折射原理，你看起来是腰，其实是臀部好吗？”
　　谢沂眼皮跳了跳。
　　@xysmzgg：“你说得对。”
　　@雷牛满面：“宝贝们，速速保存，占有欲强金主X纯欲小歌手，18R|囚|禁&制服&强制&你们懂，图片保存镜像倒转一下就可以啦，A03停车场这里，看不了的没关系，私我！”
　　@一一不不久久：“啊啊啊啊爱死太太了！太太你是我的神！”
　　@内娱八倍镜一枚吖：“火速马！太太们多多产出啊！我们一不需要更多美图美文安利视频！”
　　谢沂满头雾水，抬头问贺锐：“AO3停车场是什么？”
　　贺锐头皮发麻，嘴角抽动：“嗯……从何说起呢？”
　　再说了，重点是AO3吗？重点难道不是那个文它非常黄吗？
　　谢沂等不及贺锐的回答，已经动手去搜了。
　　看了几秒，谢沂淡定道：“哦，我和明照的色|情小说存放地。”
　　贺锐苦哈哈：它不止有那个，它还有很多其他东西，只不过追星人喜欢在那里写。”
　　@顾唱唱唱：“高糖合集第一弹，已经上传Y站啦！超话里的大家求支持呀！”
　　@一一不不久久：“卧槽顾唱大大！顾唱大大也爬来磕我们小情侣了！啊啊啊啊啊我太开心了！”
　　@内娱八倍镜一枚吖：“那个神级剪刀手顾唱？我们小情侣未免太争气！”
　　@顾唱唱唱：“谁能抵挡得住真的爱情呢！”
　　谢沂单手撑着下巴，从链接点进去，把视频看完了。
　　不愧是所谓的神级剪刀手。
　　怎么说呢，如果他不是当事人，他会以为他和明照已经滚过七八百次床单了。
　　这一晚上，谢沂学了太多太多。
　　学到最后，他终于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贺锐也悟了。
　　贺锐紧张的满身是汗，终于在最后关头，悟出来谢沂不仅不生气，反而还挺开心。
　　谢沂不动声色地关注了夹腰CP超话，然后淡定对贺锐道：“随便她们玩吧，我不在意。”
　　贺锐抬起小眼睛瞄了瞄谢沂电脑界面上的已关注，然后拉起两边嘴角：“老板大度！”
　　所以明照并不知道，此时登岛的谢沂，已经不再是曾经的谢沂，而是经过了夹腰CP超话洗礼的谢沂。
　　游轮驶到寒水洞附近，停靠在小码头边。
　　选手们依次下船，走过水上养殖区，来到岛礁群入口。
　　这里停放着数十张竹筏，共游客使用。
　　节目组提前包下了所有竹筏，所以寒水洞上午没有游客。
　　竹筏空间有限，最多允许两人乘坐。
　　有了宁衾的关照，明照自然而然被导演分配给了谢沂。
　　明照听到这个分组结果还很意外。
　　不过难得有跟谢沂单独相处的机会，他还是挺开心的。
　　明照跨上了竹筏，嗅到一股浓郁的海水咸腥味儿，这儿的海很浅，很清澈，只被风吹皱了几丝纹路。
　　一低头，甚至可以看到被日光照的莹白微蓝的海底。
　　如果不望向远处缥缈的海岸线，会有种身处湖泊的错觉。
　　明照拿起船桨，自觉地站在了前头。
　　他和谢沂身上都带了摄像头，夹了话筒，身边还有一辆摄制组的小船，在一旁跟拍。
　　说是单独相处，其实也不能随心所欲。
　　很快谢沂也上了竹筏，竹筏猛地一摇晃，明照立刻蹲下身，放低重心。
　　与此同时，谢沂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竹筏稳住，明照觉得被谢沂捏的手臂内侧酥酥麻麻，他抿了下唇，转移话题：“对了，你看我们节目了吗，上期播出效果怎么样？”
　　这是他可以跟谢沂聊的，也是他实实在在想知道的。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宁衾找他，竟然没提节目播出效果。
　　谢沂动作一顿，用目光示意明照领口别着的麦：“录着音呢。”
　　他看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明照一提，大脑难免自动联想。
　　明照不解：“录音怎么了？”
　　谢沂沉默。
　　片刻，明照了然，转头去找导演：“导演，不好意思我问一下，我们是不是不能问嘉宾节目播出的事？我刚才说的那句剪掉吧。”
　　导演慢悠悠睁大眼睛，意识到明照在说什么，她一瞬间神采奕奕：“能能能，你问你问！就问谢总！”
　　明照眨眨眼：“嗯？”
　　谢沂用桨一推码头，轻飘飘回答明照：“我觉得挺有趣的。”


第43章 
　　寒水洞处在岛礁围成的湾里, 游客需要穿过一道二十多米长的天然隧道，才能行至湾中。
　　岛礁形成了天然屏障，将海风阻隔在外, 让湾内如幽潭般寂静。
　　明照和谢沂的身体素质好，划桨速度格外快，不多时就将其他选手落在了后面。
　　他们第一时间进入隧道，光线逐渐暗淡了下来。
　　明照低头看了眼海面。
　　平静的海面呈深绿色，澄澈见底，偶有不知名的鱼类甩动尾巴逃窜到礁石缝中。
　　明照喉结一滚, 掌心全是汗：“这样看着还有点吓人。”
　　越靠近隧道中央，海面颜色越深，直至变成纯黑色，完全看不到水下的深度。
　　两人在一处无遮拦的竹筏上, 身后其他人还离得远，因隧道狭窄, 只能一只竹筏通过，所以摄影师也不在身旁。
　　如果不小心触礁翻了船，连能搭把手的人都没有，而且也根本看不清水里有什么。
　　未知让人恐惧。
　　明照不喜欢处在陌生黑暗的环境里，他记得上学前班的时候，明婉迎正在竞争外科副主任，医院的考核很严苛，明婉迎又个性好强，为此，她不得不把几乎全部的精力放在医院里, 将明照交给前夫照顾。
　　明照的亲生父亲是个安于现状的人，没有很强的好胜心, 对于明婉迎的精明强干，他自惭形秽，心生怨怼。
　　一想到明婉迎即将成为外科副主任，迎来事业巅峰，自此风光无限，人人尊敬，他更是压力巨大，无处排遣。
　　连带着，对明照也开始排斥。
　　明明是他的儿子，可长相性格都和明婉迎如出一辙，就好像，这个产物，没有丝毫他基因的痕迹。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他找不到身为男人的优越感和自尊，就连邻居见到他，话里话外都要夸句明医生能干，而他只是找了个好老婆。
　　他脸上堆笑，心里愈加扭曲，看着明婉迎清丽的容貌，也不觉迷人，反而压抑。
　　于是他便以照顾明照为由，和其他能带给他虚荣的女人乱搞。
　　明照放学，他父亲从不会按时来接，有时甚至不接。
　　一次两次老师还能好言好语，总是这样，老师也会不耐烦。
　　所以后来，明照都被老师安排在门卫室等着，老师自己则赶回家辅导孩子学习了。
　　学前班门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独身话少，性情孤僻，生活作风非常节俭。
　　为了省电，她要等天完全黑透了才开灯，如果路灯太亮，而她又不需要看什么，就会将灯关掉睡觉。
　　而明照就在门卫室门口的小板凳上坐着，周遭没有一点声音，屋内更是昏暗压抑，空气中飘着一股腌酱菜的难闻味道。
　　大概七点，窗外的路灯会亮，他就坐直身子，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
　　风吹过窗棱，外头树杈的影子映在窗帘上，随风颤动摇曳，鬼怪样丑陋，让人不寒而栗。
　　他神经紧绷，将身子紧紧贴着墙，生怕黑暗里蹿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唯有老太太偶尔一声咳嗽，才能让他片刻安心。
　　他父亲和女人苟合完，几乎要到晚上七点，事后一支烟，再想起幼儿园还有个没吃饭的儿子，也已经快八点了。
　　这时明照才能完全从黑暗中解脱，被应付着在路边买两个包子充饥，回到自己家里慢慢吃。
　　问爸爸为什么总是来的那么晚，男人就敷衍说是工作太忙。
　　明照如果还想追问，就会得到暴躁的骂声：“只许你妈忙就不许我忙？你看看是谁天天接你这个小兔崽子！有种一人接一天！你也别可着我一个人磋磨！”
　　于是明照就不敢问了，他也不能跟明婉迎抱怨，因为说了，父母就会吵架，他的家就会散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明婉迎察觉出端倪，开始着手离婚。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可等待在门卫室的记忆却如影随形，难以消磨。
　　明照有时候想，童年阴影实在是难以摆脱的东西，所以他想做艺人，潜意识里，也是希望获得更多关注，有更多明亮炙热的灯光照耀。
　　谢沂蹲下身，用手撩拨一下海水，未被阳光照射的海水冰冷，时不时涌上竹筏。
　　谢沂攥住麦克风，轻声对明照说：“往后点，靠近我。”
　　说罢，他就向前走了两步。
　　明照听话地后退，竹筏随着他们的动作而轻微摇晃。
　　“谢总？”明照低声叫他。
　　还在外面，只能这么称呼谢沂。
　　谢沂：“嗯。”
　　作为回应，谢沂用一只手拍了拍明照的后腰。
　　然后，便继续有条不紊地划着桨。
　　明照虽然没和谢沂挨在一起，但仍能感受到来自身后温热的气息。
　　那是此处唯一的热源，如儿时门卫室的墙壁那样可靠。
　　竹筏很快穿过了隧道，他们置身在一处四面环山的海湾中。
　　明照仰头望了望天色，环抱的岛礁顶端是椭圆形的浓云，浓云下，是倒映着翠绿草木的净水。
　　寒水洞并不大，与隧道的景致相似，洞内是滴水的钟乳石和常年光滑湿漉的崎岖地面。
　　如果胆子大，可以从竹筏迈到洞内礁石上，沿路向深处走，洞身越来越狭窄。
　　在里面围绕一株连接着水面的钟乳石转一圈，就从洞内出来了。
　　他们到了不久，其他选手也都陆续赶到。
　　人多起来，海面就显得热闹了，明照心底对深海的畏惧也逐渐消散。
　　当天下午四点，船准时返航，回到了拍摄基地。
　　终于轮到谢沂和明照录制签约仪式。
　　场下一众选手忐忑焦虑地看着他，面具下透出不安的眼神。
　　这个片段，其实是在之前录制好的，最后会剪辑进节目里。
　　谢沂靠坐在椅子上，抬起话筒，停在唇边，他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话筒壁，目光专注盯着某个方向。
　　镜头慢慢推进，谢沂终于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了一下。
　　为了营造紧张的气氛，镜头甚至推到了谢沂身前，专注拍他喉结的滚动。
　　与此同时，另有一台机器拍摄着明照的情绪。
　　明照毕竟是专业演员，哪怕早就知道了结果，此时他的神情却像是一无所知。
　　他紧张地攥了攥拳头，掌心被指尖抵的发白，一松开，又迅速充血变红，热的出了汗，他便用掌心抓一下衣角。
　　镜头移到他戴着面具的脸上，能看到他的睫毛在轻微颤抖，澄澈的眼珠映出苍白的灯光，光亮也在他眼睛里晃动。
　　收音器能接收到他并不规律的呼吸和吞咽声，他没说一句紧张，却处处流露着紧张。
　　谢沂懒散勾唇，停止敲击话筒的动作，身子也慢悠悠的挺直。
　　“我选择步履不停，只有他一个。”
　　明照听到自己的名字，轻轻歪了歪头，掐着衣角的手指轻悄地松开了，圆润的指甲上有一圈健康的小月牙。
　　明照：“为什么？”
　　谢沂不回答，却反问：“不然我还能选谁？”
　　-
　　所有品牌方乘坐最晚一班船离开海岛，明照暂时也没了和谢沂交流的机会。
　　周一，终于录制了分组结果。
　　录制现场的氛围渲染得十分紧张，但其实选手们早已知道了自己的分组，也逐渐消化了这个结果。
　　只是明照被分到平平组，仍然是较大的新闻，尤其是他还拿到了三个品牌的合同。
　　周六，节目如约播出。
　　由于这次是第一次分组，受关注度格外高，节目一放出，就有营销号快速拉进度条，查看所有选手的分组结果，然后总结出名单，发了微博。
　　@星星娱乐：“面具之下初舞台分组结果公布，步履不停高票进入平平组，这确实没想到哇！[配图]。”
　　分组公布桥段，导演手捏写着结果的卡片，故作玄虚。
　　叫明照上台后，她先是公布了投票数最少得颜值组和实力组，并表示，明照不在这两组。
　　其实明照这两组的投票数，已经比很多选手的总投票数还多了，场下传来阵阵唏嘘声。
　　虽然选手们已经大致知道了分组结果，但对具体票数还是一无所知的，明照能有这么多票，确实超出了大家的预料。
　　紧接着，导演微微一笑：“下面，我公布步履不停兼具组票数，58672票！”
　　“这么高？快六万票了天呐！”
　　“慕了慕了，我真的佩服！”
　　“天哪，为什么会这么高，我一辈子都追不上吧。”
　　“就着他还......我的天。”
　　导演：“明照你猜一猜，平平组的票数，是比兼具组高呢，还是低呢？”
　　明照听到导演的提问，不由自主的垂下眼，手指攥住话筒揉搓了两下，舌尖扫过下唇，勉强一笑：“可能......高吧。”
　　他当然知道是高的，其实就算不提前知道，按照导演的问法，熟悉综艺套路的也知道结果了。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在镜头的聚焦下，即便早已知道结局，还是忍不住情绪低落。
　　导演面露遗憾：“步履不停平平组的票数是......63265，抱歉，你被分到了平平组。”
　　明照沉默几秒，接过导演给的平平组标签，低头贴在衣服上：“谢谢。”
　　这一幕出乎意料的画面，果然引爆了舆论，观众一股脑涌到了官微底下。
　　【@面具之下官微：分组结果出来啦！有没有让你大跌眼镜？快来看看你支持的选手分到了哪组吧！】
　　@谁家床单掉了：“步履不停果然平平组！我就呵呵了。”
　　@吃你家大米了：“没意思啊真没意思，要这么玩，以后选秀比赛直接挑选手和导师，就能按死选手了。”
　　@两只猪面面相觑：“惹不起人家顶流导师，小选手能怎么样呢，这么多观众帮忙投票还是被压下来了，不过公道自在人心，看看《沼泽深处》现在多火就知道了。”
　　@秦凌大帅比跟我结婚：“我说至于吗黄泉路人们，又不是只有这一次分组，不服气就投上去啊。”
　　@sweet小照：“好哟，既然秦导师的粉丝这么说了，那就下次投票见。”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结局：“确实，离结局还远呢。”
　　@凌凌的小行星：“某人粉丝就别卖惨了，不是资源咖还能拿三个品牌推广，品牌图他颜值和实力平平啊？笑死”
　　@唯爱秦凌凌：“就是啊，什么都往小芹菜身上推，小芹菜是你爹？自己废物赖谁呢。”
　　@一不今天结婚了吗：“某些烂菜叶子是不是给脸不要脸了？你CPF爹脾气不好，人多少惹。”
　　@一不爱情小保镖：“让我康康是谁骂我们小情侣了？老公给老婆独一份合同羡慕死你废物正主了吧。”
　　……
　　这期节目，官微评论里充满了火药味，争议中心，自然就是明照。
　　官微皮下观察了一会儿，凑热闹不嫌事儿大，喜滋滋评论了一条——
　　“各位不要着急，下次投票将于七日后开启，您的投票结果，将决定选手是揭开面具，还是默默离开[/玫瑰]。”
　　夹腰CP超话里，原本被花絮吊着乖乖磕糖的CP粉，也因分组结果怒不可遏。
　　@我的CPSZD：“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期为什么又虐又甜？步步被坏人投到平平组，可一一还是不离不弃！”
　　@一不爱情小保镖：“谁懂啊，一一最后把独一份的合同给步步，我真的感动哭了，这不是真的什么是真的？”
　　@唯爱床底料：“宝贝们，你们看我ID，就知道我是CP圈老油条了，我也知道很多人跟我一样，是乐子人，磕个热闹来的，但如果可以，还是希望下次大家能帮步步投个票，不费什么事，就当做好事吧。”
　　@内娱八倍镜一枚吖：“应该的，不光因为我磕步步CP，还因为他确实优秀，平平组就是不公平。”
　　@顾唱唱唱：“好心疼，看步步的眼神我的心要碎了，宝贝们，下次投票开启，我会发博的。”
　　@一一不不久久：“呜呜呜感动了，顾唱太太五十万粉丝的个人号啊。”
　　@一不今天结婚了吗：“各位，申请主持人了，麻烦大家互动助力一下，我和小保镖粗出了一版打投攻略，等申下主持人就置顶，以后步步有什么需要，大家尽量做一做，不费事。”
　　……
　　CP超话里要给步履不停投票的呼吁，获得了七万的点赞。
　　与此同时，月明珠也在发愤图强，暗暗较劲，争取下次将和小芹菜之间的几千票差距补足。
　　秦凌的团队时刻关注着《面具之下》相关舆情，得知明照的唯粉和CPF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激愤，他们多少有点慌。
　　很显然，第一次投票小芹菜能把明照投到平平组，是因为当时明照只有唯粉和看热闹的观众，还没有死忠CPF。
　　等下一次，这些磕CP上头的粉丝也加入战场，想赢就没那么容易了。
　　秦凌从宣传口中得知当前的情况，心情差到了极点。
　　他忍不住冷笑一声：“当初我和明照还有CPF呢，CPF都是蠢的，一天天异想天开。对男人来说，爱情连事业的小指头都算不上。”
　　宣传是秦凌出道后才加入团队的，她对当年MJC选拔的内幕知道不多，只知道秦凌是个利益至上的人，但明照也不清白，无非是苍蝇不叮无缝蛋，被秦凌钻了空子。
　　宣传：“CPF磕CP才不管假不假呢，只要会脑补都能磕，您和明照都能有CP，无语。”
　　秦凌转过头看宣传，沉默了一会儿，阴晴不定道：“当时我们真的在一起，总决赛之前都在一起。”
　　宣传：“？”
　　宣传望着秦凌的眼神，轻轻打了个寒颤。
　　联想到秦凌说爱情连事业的小指头都比不上，再想到秦凌和明照是同学，而明照的半|裸|照是从宿舍上传的……
　　宣传不敢多想了。
　　秦凌攥着美容仪，一边推脸一边阴涔涔道：“他也真是想红想疯了，竟然铤而走险捆绑CM集团太子爷炒CP，是打算趁人家没反应过来吃尽CP红利？呵，谢沂可不是被打压得爬不起来的艺人，一旦人家知道被利用了，肯定要反噬在他身上。”
　　他这么说，一方面是宽慰自己明照获得大量CPF也只能短时间吃好处，早晚会还回来。
　　另一方面，他实在不开心明照的其他CP热度这么大。
　　按现在的势头，这对CP的热度即将远超当年他和明照的CP。
　　宣传看着秦凌阴沉又得意的脸，只觉得在美容仪下颤抖的皮肉更松弛丑陋了。
　　秦凌自己就是这样做的，趁着明照被打的爬不起来，贩卖深情人设，将CP红利吃尽。
　　都是唯利是图的小人，怎么还瞧不起别人了？
　　秦凌不知道，捆绑CM集团太子爷炒CP的明照此刻正靠在宿舍墙上，用膝盖垫着纸，专心致志地写新歌旋律。
　　勾勾画画写了几句，他就停下笔，后脑勺贴墙，沉思状看对面的挂钩，顺便腾出手，从一旁的透明盒子里，摸出一块榴莲干，塞进嘴里。
　　牙齿咬的榴莲干咔噌作响，香甜的味道缓慢滑入喉咙。
　　吃了两口，他似乎又有了灵感，弓着背快速在纸上写了几行，一边写，一边用另只手摸索着榴莲干，餍足地塞进嘴里。
　　他全然不知，自己在外人眼里，已经早晚要被谢沂收拾了。
　　就像外人也不知道，谢沂买的榴莲干真的好吃。
　　明照挺直后背，伸了伸懒腰。
　　下次录制，就是分组选歌和导师教学了。


第44章 
　　第二阶段, 对阵。
　　这一阶段的开启，意味着存亡战已经拉开序幕，对阵结束后, 将有一半的选手离开舞台，而且无法露出真面目。
　　比赛气氛明显紧张压抑起来。
　　依旧是当初那个阶梯教室，宁衾举着话筒，表情严肃地四下逡巡，在看到一个个拘谨的眼神后，她终于拿起话筒, 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没有半分笑意：“各位，分组结果出来的那刻，代表着盲选阶段结束, 也意味着对阵正式开始。”
　　她顿了顿，将话筒放下, 几秒后，又再次举起：“比赛是残酷的，你们应该知道，在对阵阶段被淘汰意味着什么。”
　　“同时，我要重点提醒被分到平平组的选手，你们的风险是最大的，你们当中很有可能只有一人留下，这或许是你们最后一次登台表演的机会。”
　　平平组共有七人，七人将组成一队。
　　这七个人，除了情况特殊的明照, 剩下都是实力比较拖后腿的选手。
　　本来队伍人数多，每个人展示自己的机会就少, 而基础差，队形变化就不好编排，舞蹈难度也是挑战，不出意外，这组被淘汰是一定的了。
　　明照虽然有实力，但如果队伍整体排名最后，他即便获得了最佳选手，也要通过投票才能摘掉面具。
　　以他现在的黑粉数，能否通过投票还未可知。
　　宁衾拨弄一下手中的提词卡，眼睛瞥了瞥，定格在选手中间：“接下来，是选歌环节，我手□□有八首歌曲，分别是八种曲风，八个队伍可以选择不同的歌曲，也可以选择相同的歌曲。”
　　宁衾说罢，她身后的大屏上显示出了八首歌的名字《As A Bird》《Metamorphosis》《Betrayal》《金盏花》《盾牌》《沉默的美人鱼》《她的羽毛》《未来之镜》。
　　宁衾点头示意导播，导播给选手们听了每首歌的韵律及编舞风格。
　　不像以往选秀比赛，是根据歌的风格进行分组，《面具之下》则是先分组，后选歌，这意味着同组间势必会因为擅长风格不同而产生分歧。
　　由分歧产生的矛盾，就是节目的爆点。
　　果然八首歌放完，宁衾观察所有选手的表情，知道他们心里已经有了心仪的选项。
　　宁衾这才笑了笑：“请注意，每组有五分钟的时间商讨心仪曲目，但最终决定权在本组人气最高选手手里。”
　　有人立刻举手反驳：“老师，可是这不公平啊，有人经过了两周投票，有人才一周，两周的票数普遍比一周多啊！”
　　其他选手应和：“对对对，投票时长不一样怎么比啊。”
　　“那对后二十五名初舞台表演者不公平啊。”
　　“这个改一下吧老师。”
　　“对，就组内少数服从多数呗。”
　　宁衾果断摇头：“没错，有人两周投票，有人一周，不过你们选歌的过程，节目组会一刀不剪全部放给观众看，拿到决定权的选手要知道，你的选择，未必能够得到观众的理解和认可，赢了队员输了观众，也是大忌。”
　　选手们沉默了。
　　宁衾这是明摆着要挑战人性，将最敏感的争夺摆在观众眼前，给大众审判。
　　投票高的选手虽然有最终决定权，可如果名不副实或决绝武断，非但不能获得支持，反而会被观众厌恶。
　　每次选秀比赛都有在这种场合表现不好，遭观众集体抵制，从此一蹶不振的选手。
　　不过和以往的选秀相比，他们唯一的优势是还没露脸，观众即便讨厌也只是讨厌一个ID，等下了节目，换个身份，还可以从头再来，不至于给职业生涯背上永久的黑点。
　　宁衾低头看表：“五分钟倒计时开始，请大家尽快讨论出结果。”
　　大屏上八首歌的下方，出现倒计时界面，时间在一点点流失。
　　大家不敢浪费时间，立刻争论成一团，不大的阶梯教室，顷刻间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平平组的七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说话。
　　如果说其他组还有人气最高选手的争议，他们组就完全没有争议了。
　　他们六个人的投票数加起来，也远不如明照的票数多。
　　这也就意味着，明照的决定权没人敢挑战。
　　于是他们默默看向明照，等着明照第一个开口说话。
　　明照自然也不谦虚推辞，他直接了当道：“我想选《Betrayal》，这首歌节奏轻快，韵律简单有力，歌词记忆点多，编舞也新潮，大家都有展示自己的机会和高光片段。我曾经参加过选秀，这种歌非常容易传唱，观众喜欢。”
　　其他人面面相觑，有三个选手低下头，没有参与的欲望，打算听之任之，反正以他们的水平，选哪首歌区别都不大。
　　组里最小的蔡然喏喏道：“《盾牌》是MJC的歌，秦凌又是导师，会不会选他的歌比较有优势呢？”
　　没有人不喜欢自己的歌被选择被喜欢，选择MJC的歌，至少秦凌那边算是比较稳妥了，就是再不济，秦凌也不会给低分，不然就是否定自己歌曲的改编潜力。
　　做过模特的韩轲摇摇头，委婉道：“那你不担心曲老师吗，感觉曲老师不会是喜欢这种风格的。”
　　他相信大家能懂，第一次录制，秦凌和曲茗之间就暗流涌动，讨好秦凌，势必就得罪曲茗，还不如远离纷争，更稳妥一点。”
　　低头三人组当中的江雪朝说道：“嗐，无所谓了，反正步履不停票数最多，他说了算，就《Betrayal》呗，我没意见。”
　　他是个富二代，家里产业不小，在选秀比赛混不出名头，还可以带资进组去演戏，他未来的路很宽，用不着在小事上较劲。
　　而且步履不停压倒性的票数他是服的，别管黑粉红粉，黑红也是红，能让这么多人关注也是本事。
　　明照点点头：“那就……”
　　他话还没说完，组内年纪最大的许尤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许尤抿了下唇，酝酿片刻，哀求地看着明照：“选《她的羽毛》行不行？这种慢节奏抒情歌比较好排，咱们组水平不行，《Betrayal》太难了。”
　　《她的羽毛》曲风比较哀伤温柔，有几处高音，舞蹈动作最为简单。
　　许尤擅长高音，《她的羽毛》是最适合他的歌。
　　事到如今，退一步就要被淘汰，他一定要为自己争取。
　　明照瞥了一眼被他攥紧的手腕，没说话。
　　许尤乘胜追击，眼眶发红：“算哥求求你了，你看看我们组的水平就知道，我们拿什么跟他们拼啊，这次舞台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我也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大家，我们就练一首简单但完成度高的行不行？我今年二十五岁了，以后也没机会参加选秀了，这就是……”
　　许尤哽咽，说不下去了。
　　组内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的确，许尤年纪太大了，到明年就过了所有选秀比赛允许报名的年纪了，缺失了选秀比赛这个最快被大家熟知的平台，他几乎很难在行业中生存。
　　许尤之前参加过两个唱歌比赛，取得的成绩还算不错，这也是他能通过《面具之下》选拔的原因。
　　节目组选择回锅肉，自然也要选有价值的回锅肉。
　　许尤只会唱歌，尤其擅长高音和转音，他对rap不敢兴趣，现代舞和街舞更是一窍不通。
　　让他跳《Betrayal》简直是难为他。
　　参加比赛的选手很能理解许尤的心情，也对他坎坷的星途心有戚戚，但他们也知道《她的羽毛》是许尤的优势曲，许尤跟步履不停卖惨，想选对自己最有利的，多少有点强人所难了。
　　因为哪怕是排名最后的队，只要拿到最佳选手，就还有可能留下来。
　　也就是说，组内的七个人自成竞争，有且仅有一个晋级名额。
　　许尤显然是觊觎这个晋级名额，而且话里话外，举了个为观众好的大旗PUA步履不停，实则是觉得其他人年轻还有机会，不如把这次的机会让给他。
　　许尤见明照不说话，也没有松动的意思，只好继续说服：“我偷偷听别的组讨论，他们都没选《她的羽毛》，所以我们选这首歌不会撞，能让评委和观众眼前一亮，而且这首歌挺好听的，技巧也不多，我也可以教大家，怎么样？”
　　明照眨了下眼，不容置喙地甩开了许尤的手，淡淡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别的组不选，是因为他们也知道，舞台上选抒情歌比较吃亏，不炸场，很难点燃观众的情绪。”
　　许尤支吾了一下，张着嘴巴，他显然没想到，明照会这么不委婉地拒绝他。
　　明照将手插进兜里，不给许尤继续套近乎的机会，补充道：“你的逻辑有点问题，既然你可以教大家学《她的羽毛》，别人为什么不能教你学《Betrayal》呢？况且《她的羽毛》也并不会让观众眼前一亮，这可是大热古风剧的片尾曲，流量小花苏常常的代表作。”
　　许尤被明照的一番话堵了回去，脸色有点难看。
　　许尤气急败坏道：“所以只能选择你擅长的对吧，我们都是你的炮灰，既然你不为别人考虑，那干脆你自己表演得了，我们反正也要淘汰！”
　　韩轲毕竟做过几年模特，有社会经验，人也相对圆滑，赶紧打圆场：“尤哥消消气，大家都在讨论呢，也没说一定选哪个，你别生气，这可全程录像，到时候观众看笑话。”
　　蔡然左顾右盼，小声道：“要……要不大家各退一步，选个折中的歌好不好，咱们走到这个阶段都不容易。”
　　江雪朝耸肩笑了笑，抬起一只胳膊插在几人中间：“不是……尤哥你这就有点道德绑架了吧，选你想要的就可以大家一起学，选步履不停的就是我们当他的炮灰，说实话，步履不停投票本来就一骑绝尘，你的票数要是能跟他一较上下咱还有讨论的空间是吧。”
　　江雪朝因为不在乎结果，反倒有种置身事外的轻松感。
　　他支持明照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Betrayal》比较符合他的审美，《她的羽毛》唱的是期期艾艾的女儿心事，他实在无感。
　　明照抬眸，没看许尤，反而将目光投向了其他人，他声音冷静，耐心解释：“我没有想让大家当炮灰，也不认可现在就默认失败的结局。节目规定，排名第一可以全员晋级，如果我们是第一，就不会有人淘汰。”
　　“我是学表演的，舞蹈水平仅能通过戏剧学院的考核，选择《Betrayal》，是因为综合考虑，这首歌最有可能冲击第一。我们不是各自作战，而是团队合作，观众想看的，是克服困难，带来完整精彩的舞台表演，不是为了个人利益精打细算，勾心斗角。”
　　“我希望大家可以燃起斗志，既然能在这五十人当中，就没必要妄自菲薄，无论如何，要走到揭晓那一刻，摘掉面具，让观众看到我们的脸，才算不辜负这一个月的努力。”
　　明照的话，让三个低着头兴趣寥寥的选手抬起了眼。
　　大家都是年轻人，能来参加比赛，谁甘愿躺平呢。
　　不计较，无所谓，只是给自己一个精神解脱罢了。
　　但此时此刻，相比于解脱，他们更想要有人带来一个目标。
　　不可否认，明照的话点燃了某些熄灭的欲望。
　　是啊，至少，要走到揭晓那一刻，才算没白来。
　　韩轲立刻道：“我听步履不停的，谁说我们一定最后呢？我说个现实的，看看步履不停现在的投票数，我们怎么不能冲击第一呢？”
　　他这话说的很现实，步履不停的支持者一定会投票给他们组，他们队伍里有步履不停，本来就比其他组更有优势。
　　蔡然是墙头草，被明照一番话说的心悦诚服，连连点头：“好！只要有机会，我们就应该拼一下！”
　　江雪朝挑眉，也算默许。
　　其实他有点别扭，平时生活中他说一不二惯了，这还是第一次，他要被迫习惯，团队灵魂人物不是自己。
　　许尤脸色苍白：“你们……”
　　他想说这些人异想天开，可他还是克制地忍下去了。
　　再多说，就要成观众批判的靶子了。
　　步履不停很厉害，先说自己舞蹈水平不高，消除了大家心里的隔阂和距离感，又说是为了保全员晋级而努力，将所有人拉成了利益共同体。
　　几句话，轻轻松松让团队凝聚，目标一致，节约时间，减少争执。
　　而许尤显然只为自己出彩，再坚持下去，恐怕会被队伍排斥。
　　于是全票通过，他们组第一个结束讨论，果断选择了《Betrayal》。
　　很快，倒计时结束，其他组也做出了选择。
　　《Betrayal》的确是很好发挥的歌，共有三个组选择，抒情歌《她的羽毛》《金盏花》则无人问津。
　　当期节目播出，几个组的矛盾和争议都被放大，节目弹幕和广场上都吵得不可开交。
　　这也是节目组乐见其成的。
　　人自有其劣根性，没人经得起镜头逐字逐句的放大，观众的视野和经历不同，站位也不同，网络世界，谁都不肯退让。
　　“好无语……我真的服了许尤，也太自私了，这种要求怎么提出来的？你弱你有理？”
　　“我说有些人就别揪着不放了吧，你很完美吗？许尤最后也同意选《Betrayal》了，怎么步粉还依依不饶了？”
　　“谁是步粉啊，讨厌这种做法就是步粉了，呵呵，那步粉真多。”
　　“只有我可怜许尤吗，可能是身为普通社畜的共情吧，能力一般，运气不好，只能被新人取代，又无可奈何，难得为自己争取什么，最后还要被人嫌弃小心眼。”
　　“觉得步履不停太装了，他自己粉丝多，当然不担心被淘汰了，许尤害怕还是有情可原的吧。”
　　“怎么回事？时代变了？没记错这应该是选秀比赛吧，不是尊老爱幼志愿活动吧？比赛菜是原罪没问题吧？”
　　“笑得，还共情社畜，拜托，本社畜只认可德者居之这句话，讨厌各种意义上的扶贫，这不是冷漠，这是公平。”
　　“蔡然也太墙头草了，不喜欢。”
　　“江雪朝狂什么狂啊，无语了，看着跟评委似的，难道是皇族？”
　　“蛮喜欢步履不停的，条理清晰，目标明确，认清局势，还能凝聚团队，我招员工也喜欢这样的。”
　　“啊啊啊啊《Betrayal》真的好好听啊！期待三组决战了！”
　　“陈彦那是什么眼神啊，是不是瞪了小赵一眼？有私怨？”
　　“文汀组为什么不听人气最高选手的？”
　　“拜托，一个一周投票一个两周投票，怎么比人气？嘲人不讲基本法。”
　　……
　　旁人吵得昏天黑地，夹腰CP超话一片祥和，安心磕糖。
　　@怎么不是相爱呢：“啊~姐妹们，昨天的花絮我还在品，谢总蹲下给老婆摆高尔夫球真的太宠了！！！”
　　@一不今天结婚了吗：“一一对步步真是最特别的，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一不爱情小保镖：“老公们，你们看今天的节目了吗？不不真的气场好强大好苏啊，我真的会情不自禁听他的话，这种男人魅力无法抗拒！”
　　@一一不不九九：“SOS！梦女速速刹车！我们是CP超话！”
　　@一不爱情小保镖：“不是那个意思……不不肯定是一一的啦，只是说不不作为独立的个体也充满魅力，这就是并肩为王的感觉吧！”
　　@我的CPSZD：“先说我纯纯CPF，但不不有时候确实很苏很苏，怪不得他唯粉也那么多，今天这控场能力，还有初舞台的台风，很迷人。”
　　@顾唱唱唱：“是啊，不不也是男人嘛，气场强大，今天他一抬眼，眼神看向镜头，有一瞬间我都有点怕怕的。”
　　@唯爱床底料：“集美们，你们说，我们不会磕错了吧……万一是不一呢？”
　　@我的CPSZD：“？”
　　@一不爱情小保镖：“？”
　　@一不今天结婚了吗：“？”
　　@我的CPSZD：“？”
　　@一一不不九九：“什么恐怖的东西出现了？”
　　@顾唱唱唱：“弱弱说……我杂食，高冷孤傲顶流明星X笨蛋混血总裁受也不是不行，有吃的吗，我试着剪剪视频。”
　　@唯爱床底料：“顾唱大大我爱你，大热CP怎么能不磕逆呢？大大救我狗命，不一就靠你了！”
　　@xysmzgg：“？”
　　@xysmzgg：“我的建议，不可拆不可逆。”


第45章 
　　谢沂发在CP超话的消息只在首页存留了十秒, 就被无情地刷没了，甚至都没人给他点赞。
　　多少有点伤自尊。
　　谢沂：“……”
　　他自我评估了一下，可能相关知识学习还不够到位, 无法真正融入超话。
　　他正思索着，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谢沂瞥了一眼，微微一怔，盯着手机看了几秒，才揉搓了下食指，将手机接起来。
　　是明婉迎。
　　谢沂确实有点恍惚。
　　七年前, 明婉迎和谢闻卓离婚后，无论生活过得多艰难，也不曾跟他抱怨任何。
　　浅薄的缘分断了，就只有每年谢沂生日, 明婉迎会准时发来问候，就如他们曾经生活在谢家一样。
　　明婉迎是个原则性很强, 又非常有骨气的人。
　　如果换做别人，或许并不会对谢闻卓的花边新闻追究到底，只要还是谢闻卓名正言顺的妻子，就有富裕悠闲的生活。
　　可也正因为如此，谢沂还是很尊敬明婉迎的，即便他没把明婉迎当做母亲，也当成值得信赖的阿姨。
　　他甚至觉得，这是谢闻卓唯一一次睁着眼睛找伴侣。
　　谢沂客气道：“明姨？”
　　明婉迎的声音温柔又惭愧：“谢沂，好久不联络，我在电视上看到你身体很好, 也长高很多。”
　　谢沂如晚辈听到夸奖一样垂下眼笑笑，轻声：“嗯, 太久不见了。”
　　明婉迎叹了口气，酝酿半晌，才硬着头皮说：“阿姨知道，CM集团投资《面具之下》是想帮照照，你还给了他代言。明照这孩子脾气倔，性格执拗，我也劝不了他，他要是有惹你生气的地方，阿姨跟你道个歉。”
　　明婉迎现在还不知道谢沂就是千灯河岸的幕后老板，她以为谢沂听说明照参加节目，才参与了赞助。
　　她怕明照见到谢沂还是一副冷漠疏离的样子，让谢沂热脸贴了冷屁股。
　　谢沂想起和明照重逢的种种，还有他对明照越来越微妙的情愫，多少有点心虚。
　　谢沂：“阿姨，言重了。”
　　明婉迎踌躇片刻：“还有……还有网络上有人认为你们俩在一起，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突然把你牵扯进来，现在我联系不到照照，等他从岛上下来，我一定让他好好帮你澄清。”
　　“咳。”谢沂轻咳了一声，“没事，我不在意，她们也没有恶意，过段时间自然就散了。”
　　明婉迎见谢沂这么说，才稍稍放下心，但她还是过意不去：“给你添麻烦了。”
　　谢沂：“没有。”
　　两人聊了几分钟，明婉迎生怕打扰谢沂的正事，便主动找个借口，挂断了电话。
　　明婉迎实在是太爱替别人考虑，太有分寸，所有情绪都留给自己慢慢消化，这反倒让谢沂不自在。
　　说到底，是谢家对不起明婉迎，让明婉迎受尽委屈。
　　谢沂轻叹。
　　明婉迎的性格，多少也影响了明照，太善良，所以才容易被伤害。
　　谢沂刚想处理点伊兹家族的生意，谢闻卓的电话紧跟着打了过来。
　　谢沂一皱眉，显然没了方才面对明婉迎时的耐心。
　　谢沂：“有事？”
　　谢闻卓开口就是诘问：“刚才你和谁打电话，这么长时间？”
　　谢沂并不遮掩，直截了当答：“明婉迎。”
　　谢闻卓：“……”
　　他只觉得满腔的情绪都被堵在了嗓子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并不是多有良心的男人，但辜负明婉迎那样的女人，任谁都会有些惭愧。
　　不过时过境迁，愧疚之余，他还有些烦躁。
　　明明七年前已经断了联系，但明家人带来的影响总是挥之不去。
　　现在谢沂回来，更是毫无顾忌的与明照和好如初。
　　谢沂淡淡道：“还有问题吗，我要工作了。”
　　谢闻卓叹了口气，伸手抓了抓梳理整齐的头发，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一张老脸皱成一团：“你晚上回家一趟吧，你姜阿姨和小宝今天搬过来，总要接风洗尘一下。”
　　谢沂不耐烦道：“没空。”
　　谢闻卓也知道自己在感情上糊涂，才让父子关系愈加紧张，他强压脾气：“你的东西你的领地总要你自己说清吧，不然你姜阿姨和小宝碰坏了，你说我怎么做？”
　　谢闻卓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对他来说，姜亚茹只是搭伙过日子照顾他的人，但谢沂是他亲生儿子，身上带着他的基因。
　　他试了几次，也没能再要一个孩子，这辈子大概率就只有谢沂了。
　　他私心里，自然是偏向谢沂的。
　　所以他承诺别墅永远是谢沂的家，属于谢沂的私人领地，即便是他未来夫人也不能碰。
　　这和当初对明婉迎不一样。
　　他对明婉迎还是更上心一些的，毕竟他曾经也想过和明婉迎再要个孩子。
　　现在年纪大了，他对身边的女人，再没有当初的耐心和负责了。
　　谢沂这次没作声，算是认可了。
　　虽然他很多年没回国，且肉眼可见的未来也不会在别墅常住，但他确实是有些洁癖的。
　　谢沂延后了海外的工作，当晚七点，回到了谢家别墅。
　　住家保姆正带着姜亚茹参观谢家，姜小宝被姜亚茹拉着，哈欠连天地跟着母亲上上下下。
　　谢闻卓并没陪着，他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茶几上摆着杯盏，他岔开腿，弓着腰，慢悠悠品着茶。
　　他觉得逛自己家非常无聊，也没必要时时刻刻陪着姜亚茹。
　　姜亚茹虽然有些不悦，但能搬进来是她的梦想，她不会因为这点怠慢跟谢闻卓置气的。
　　反倒是谢沂一进门，谢闻卓立刻就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回来了，吃饭了吗？”
　　谢沂眼睛一抬，看到了站在二楼书房门口的姜亚茹和一旁睡眼惺忪的小胖子。
　　他很快收回目光：“吃了。”
　　姜亚茹听到声音，立刻换上一副笑颜，伏在栏杆上亲热道：“谢沂回来啦，哎哟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们等你一起吃饭啊。”她抖了抖自己儿子的手，示意道，“叫哥哥。”
　　姜小宝睁开眼，瞥了瞥谢沂，用手指抠着栏杆上的雕花，努努嘴，不情不愿地哼唧一声：“哥哥。”
　　姜亚茹又关切道：“谢沂，你要在家里长住吗？正好，弟弟可以好好跟你学习学习。”
　　谢沂看着谢闻卓，简短道：“不常住。”
　　姜亚茹暗自松了口气。
　　她是没法接受跟谢沂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一来谢沂已经很大了，家里平白多个成年男性，她觉得很不方便。
　　二来，她知道谢沂对她没什么好感，讨好谢闻卓就算了，再讨好他儿子也太累了。
　　而且她知道谢沂一直跟着在海外的伊兹，与谢闻卓分离很多年了，感情也淡了不少。
　　如果住在一起，她怕这父子俩的感情培养回来，谢闻卓把家产全留给亲生儿子。
　　谢闻卓咳嗽了一声，走过来勾住谢沂的肩膀：“虽然不常住，但家里始终给你留着房间，你的东西，爸爸会帮你保存好，那个……亚茹，谢沂的房间不要动。”
　　姜亚茹脸色垮了一瞬，立刻恢复了温柔的姿态：“我当然知道，尊重孩子的隐私嘛。”她又推了推姜小宝，“听到没，以后在家不要乱碰哥哥的东西哦。”
　　姜小宝讨厌姜亚茹给他立的规矩，不满意地拧了下身子。
　　姜亚茹偷偷锤了他背一下。
　　姜小宝一瞪眼，狠狠地跺了跺脚。
　　谢闻卓的表情冷淡了些。
　　对姜亚茹，他还是喜欢的，毕竟姜亚茹做了他多年的秘书，十分了解他的生活习惯，对他照顾周到。
　　和姜亚茹在一起，他觉得非常顺心省事，不用磨合感情。
　　但姜小宝他实在是不喜欢。
　　身材臃肿长得一般就算了，还时常一副没教养的样子，显然是被惯坏了，跟当初的明照简直没法比。
　　说到底，还是姜亚茹没有明婉迎教育的好。
　　但一转念，谢闻卓又觉得扫兴。
　　不知怎的，最近他总是拿姜亚茹和明婉迎比，以前他明明没这个习惯。
　　一切都是从谢沂回国开始的。
　　因为谢沂太关注明家，他也不得不看了太多有关明照的新闻，也间接了解了明婉迎这些年的生活。
　　关注的多了，想的也就多了。
　　住家保姆很有眼色的一指二楼里侧原木色的房门：“那是谢沂的房间，我每周打扫一次。”
　　姜亚茹保持着优雅的姿态，点点头：“好的。”
　　谢沂迈步走到沙发前，捏起一个干净的茶杯，倒了茶，然后往沙发上一靠，翘起腿，抿了一口茶。
　　茶有点烫，他缓了一下才开口，漫不经心道：“我房间旁边的小侧卧也不要动。”
　　谢闻卓脑袋上青筋一跳，皱起了眉：“谢沂。”
　　姜亚茹抬手一指，迷茫道：“这个房间是？”
　　相比于谢沂的大卧室，侧卧显得有些小，但里面装修精致，结构舒服，该有的家具都有，直接进去就能住。
　　姜亚茹刚刚还觉得这个侧卧最好，给姜小宝做卧室也行。
　　谢沂垂眸看向茶杯，手指摆弄一下，似笑非笑：“我未来媳妇的。”
　　姜亚茹晴天霹雳：“？”
　　谢闻卓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
　　他知道，那个房间是明照的。
　　谢家别墅太大，房间也多，所以这些年，明照的房间还真没被人占过。
　　不过谢闻卓从没将明婉迎和明照在家里留下的痕迹当回事，没占只是没必要，他其实是打算让姜小宝住在那里的。
　　但谢沂一开口，就堵死了这个可能性。
　　而且未来媳妇，这是什么话？
　　谢闻卓并不是老古董，他作为科技公司老总，对互联网也十分重视，网络舆论热点他都了解。
　　明照参加的《面具之下》很火，他有耳闻，那首传遍各大购物商场的《沼泽深处》他也听过，自然，节目衍生出来的爆火CP，他也没错过。
　　谢闻卓一想到很多人期待谢沂和明照在一起，就觉得三观崩坏，成何体统。
　　别说两人曾经是兄弟关系，就是没有这层背德般的禁忌，他也不愿意谢沂跟娱乐明星搅合在一起。
　　谢闻卓不冷不热道：“谢沂，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妈成天惦记着让你帮她争家产，根本没空关注你的情感需求，我这边有很多熟悉的朋友，认识的国内国外优秀年轻人不少，你看看喜欢什么样的，爸爸给你介绍介绍，甭管男的女的，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少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
　　谢闻卓是知道谢沂的性向的。
　　刚得知时他只觉得天旋地转难以接受，但这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事，他如果坚决反对，只能跟谢沂关系更差。
　　况且谢闻卓自己滥情，也没立场要求谢沂该如何对待感情。
　　他甚至觉得自己算个开明的家长，至少比伊兹强。
　　谢沂直到在伊兹家族站稳脚跟，才能公开自己的性向，在此之前，他都是伊兹争名夺利抢夺家产的工具。
　　如果一开始就让家族长辈知道谢沂将来很难有后代，那伊兹上位之路将遥遥无期。
　　所以在谢闻卓眼里，谢沂是为了伊兹的私欲，克制情感这么多年。
　　等他谈起恋爱，就没空操心明照的破事了。
　　谢沂也不反驳，顺着谢闻卓的说法轻飘飘道：“也行，我喜欢长得漂亮的，眼睛要圆，眼神要亮，要经常锻炼，肌肉匀称健康，脾气可以倔一点，但要能让我甘心纵容，多才多艺点，人生经历丰富点，最好看着纯情，却能撩人不自知。”
　　谢闻卓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
　　谢沂本来是戏谑着说的，但说完，他自己反倒愣了一下。
　　因为他能描述的如此详细，是因为他脑海中有个标准的模板。
　　也就是此刻，他确定自己不是一时意乱情迷，他是真的喜欢上明照了。


第46章 
　　姜亚茹和姜小宝在, 谢闻卓不想跟谢沂争辩起来。
　　父子间的事，还关联了明家，让姜亚茹看笑话不说, 还影响两人的关系。
　　毕竟他和明婉迎在一起时，姜亚茹就是他的秘书了，也见过几次明婉迎。
　　谢沂也不想多呆，和姜亚茹共处一室他浑身难受。
　　走出谢家别墅，站在大街上，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路灯点起, 月亮高垂，谢沂沿着灯光向前走了几步，
　　他忍不住，掏出打火机, 点了根水果烟。
　　太久不吸，以至于对这种味道已经没有了眷恋, 只是从烟丝缥缈中，他恍惚看到了曾经。
　　这条路，也是曾经他和明照上下学的路。
　　别墅区地势较高，小区路面向下倾斜，上学是下坡，放学是上坡。
　　谢沂是在海外出生的，但伊兹和谢闻卓离婚时还很年轻，伊兹耐不住寂寞，开始和其他门当户对的男人约会。
　　但她毕竟是母亲，对谢沂的维护和眷恋源自血缘, 所以一旦约会的男人对谢沂半分轻慢，伊兹就会毫不留情的将对方赶走。
　　但谢沂十岁的时候, 伊兹还是遇到一个差点结婚的人。
　　谢沂虽然有伊兹的维护，但因为谢闻卓的出身，他在整个家族中并不受重视，这点当时还是恋爱脑的伊兹也无能为力。
　　谢沂受不了那种氛围，这才回到了谢闻卓身边，入了这边的国际学校。
　　他回国时十岁，在谢闻卓身边呆了六年，遇到了明照。
　　明照和他不一样，读的是重点初中，将来要走高考的路。
　　好在京市中学离国际学校不过两公里的距离，司机每早可以一起送两人。
　　谢沂那时有自己的圈子，身边有家境差不多的朋友，一开始，并不想和明照玩到一起。
　　但初中的明照偏偏和国际高中的他放学时间差不多，所以司机晚上接人的时候，也会先接上明照。
　　到了国际高中门外，明照就探出脑袋，趴在车窗等他，圆溜溜的大眼睛努力张望。
　　谢沂抱着篮球和朋友出来，明照就会兴奋地朝他挥手。
　　最初，他觉得明照过分粘他，还让他不自在，直到过了几天，身边终于有人问：“那个是你弟弟？”
　　谢沂沉默一会儿，懒散地回了一句：“啊。”
　　对方立刻陷入惊叹：“卧槽你弟弟这么好看？”
　　谢沂：“嗯？”
　　“早就想说了，你弟弟长得真好看，跟童星似的。”
　　“昨天A班的张楉楉还说，等你弟长大想跟他谈恋爱哈哈。”
　　“A班那个美女？不是吧，他弟弟这么牛吗，我今天也要看看！”
　　“确实还行，但咱们也挺帅吧，怎么没人看上咱？”
　　谢沂这才瞥向眼睛亮亮，朝他挥手的明照，淡淡道：“别闹了，他才初中。”
　　国际学校教育理念偏向西方，表达感情相对外放，喜欢的程度是一表达出来的差不多能有十。
　　不过可以看出来，明照的好看，确实是很受女孩子喜欢的好看。
　　谢沂抱着球上了车，懒洋洋的一靠，明照就像小狗狗一样扭回头，乖乖地叫：“哥哥。”
　　那时夕阳几近坠落，霞光染红天际，火红色的光晕照进来，从明照脸侧颈侧照过，连耳骨上浅浅的绒毛都照得清晰可见。
　　谢沂瞧一眼，服气了。
　　确实漂亮。
　　和他在伊兹家族见过的那些贵族小孩不同，明照的骨骼轮廓不深邃浓郁，是纯东方的精致秀气。
　　谢沂顿了顿，才应道：“嗯。”
　　明照用手摸索著书包带，目光却落在谢沂脚下沾了灰的篮球上：“打篮球好玩吗？”
　　男生，总会对某个运动情有独钟，在国内，大多是足球篮球。
　　明婉迎到底是母亲，对明照这方面的需求有盲区，所以她给明照报了很多特长班，就是没选个运动。
　　所以还是谢沂跟他有更多共同语言。
　　谢沂勾唇：“你想玩？”
　　明照点点头。
　　谢沂上下打量，看了看明照那用来弹钢琴的又细又白的手指，遗憾道：“可你太矮了。”
　　明照却着急地争辩：“我很快就长高了，等到高中就长得比你还高了！”
　　谢沂嗤笑：“哦，做梦吧你。”
　　那时候他们还都不知道，谢沂等不到明照上高中，也看不到他疯狂长个的样子。
　　他们的缘分只有两年，就连这个时间都很残忍。
　　两年的朝夕相处，再冷血无情的人也不可能不投入感情，他们只会越来越熟悉对方的脾气秉性，生活习惯，然后在琐碎的日常中，不经意的，将对方划入自己人的范畴。
　　于是，当分别的时候，两年的积累便会持续发作，酝酿成短时间内难以消解的伤痛，即便很久之后不再伤痛，这段记忆却再也割舍不掉了。
　　明知道以后不会再见面，可心里却偏偏留了位置，无法撼动。
　　司机一般将车停在小区门口，谢沂抱着球下车，在小区喷泉那里将篮球上的灰土冲干净，然后将球托在掌心，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回家。
　　以前是他一个人走，后来是明照和他一起走。
　　明照陪他走了几天，终于忍不住伸手：“借我玩一下呗。”
　　谢沂觑他一眼，手腕一翻，让篮球滚落在地。
　　明照飞快的用手接过，弓着腰，岔开双腿，不断用力拍着篮球，努力控制着篮球沿直线向上，跟上谢沂的步伐。
　　他拍球用了太大力气，显然是新手的通病，没多久，他掌心就被球砸的一片红。
　　谢沂看到了，忍不住揶揄：“真该让张楉楉看看你打球。”
　　明照一愣，篮球脱手，沿着斜坡向下滚去。
　　他又赶紧跑下去捡球，跑了二十多米，才把球拦住，又气喘吁吁地跑到谢沂身边。
　　明照颠了颠肩膀上的书包带，双手捧着球，扭头问：“张楉楉是谁？”
　　他鬓角已经见了汗，湿淋淋地贴在耳际。
　　谢沂懒洋洋道：“我们学校一个女生，觉得你好看，打算跟你谈恋爱。”
　　明照听闻，微微僵了一下，立刻就面红耳赤。
　　他垂下眼，指甲按的发白，小声喃喃：“乱说什么呢。”
　　对初一初二的小孩来说，公然讨论谈恋爱还是过于大胆的。
　　那时候的观念，早恋是错误的，影响学习的，干扰人生进程的，所以很多时候，大家更习惯心照不宣的暗示。
　　可谢沂不管这些，在他眼里，表达情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管年纪多大，都有权利。
　　谢沂用手一敲，轻松将篮球从明照手中劫走，娴熟地接了过来，连拍几下。
　　“害羞了？不会吧你，这有什么害羞的。”
　　明照支吾片刻，想要去拦谢沂的球，可他的水平根本拦不住，只能绕在谢沂身边跑。
　　他耳根还是红的，虽然学校里也有不少女孩子对他有好感，但没一个这么直截了当的。
　　关键是……谢沂作为哥哥，难道不该替他掐断早恋的苗头吗？
　　明照：“太不…含蓄了，吓我一跳。”
　　谢沂看着身边稚嫩着脸的小个子，饶有兴致的问：“怎么算不含蓄？”
　　明照抿了抿唇，一本正经道：“反正我将来要是遇到喜欢的人，一定不会主动说，但会用行动让对方知道。”
　　谢沂无情道：“那对方就跑了，你就追不上。”
　　明照：“不可能。”
　　明照羞恼地抱过篮球，扭身背对着谢沂：“不跟你聊这种事了。”
　　谢沂看他别别扭扭的样子，轻笑出声，转过头：“追不上也没关系，哥哥认识很多美女，可以介绍给你。”
　　明照轻瞪他一眼，警告道：“我要告诉谢叔叔了。”
　　“嘶。”谢沂挑眉，单手拎住他的校服领子，作势要把他按在地上：“想多了吧，你威胁得了我吗？”
　　“啊啊啊啊！”明照赶紧一缩脖子，伸手紧紧箍住他的腰。
　　昏暗夜灯中，两个青涩的身影渐行渐远。
　　谢沂吐出一口烟丝，吸入夜间潮湿的雾气。
　　他轻眯着眼，被薄雾熏得咳嗽了两声，燃尽的烟草扑簌簌掉落在地面，被潮气打湿消融。
　　这条他们曾经推搡打闹，细碎低语的路已经被重铺了几次，沥青不再是当年的沥青，草坪也不是当年的草坪。
　　但回忆仍旧存留在这里，与周遭的一切无关，只与时间有关。
　　谢沂吸了两口，没法再从烟丝中感受到愉悦，就毫不留恋地掐灭在垃圾桶。
　　他忍不住想笑。
　　原来他当初还说过，要给明照介绍美女认识。
　　嗯。
　　真想扇当初的自己一巴掌，什么混账话都瞎几把乱说。
　　笑了一会儿，他又敛起唇角。
　　如果不是明照出了意外，他们真的不会再相见了。
　　国外的事业有条不紊，家族的位置也不可撼动，他人生的绝大部分时间是在伊兹身边，回国也只是一段插曲。
　　他不回国，对明照的印象，也就仅是参与过他两年青春的弟弟。
　　他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明照产生爱情。
　　手机实时振动了起来。
　　谢沂被从回忆中抽离，看了一眼，是唐宁夏。
　　唐宁夏给他发了段消息——
　　“洛世延不知从哪儿听说，我们要用《乌鸦》捧明照，他经纪公司有毁约的意思，老刘去游说碰了壁，换成我上场了。”
　　“咱们理亏，但我这人不习惯赔笑，牺牲太大，谢总记得涨工资。”


第47章 
　　洛世延经纪团队想要婉拒《乌鸦》有情可原。
　　他刚刚凭借上一部电影获得绘日电影节最佳男演员, 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影帝了，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
　　得知自己的重要搭档如今还在选秀比赛里挣扎，洛世延是不太乐意的。
　　在他眼里, 选秀明星都是秦凌那种水平的，只会营销炒作拖后腿，他才懒得用自己的名气带新人。
　　上次暑期档电影PK，洛世延大获全胜，秦凌一败涂地，各大媒体营销号频繁将两人的电影拉在一起比较, 双方公司想不产生矛盾都难。
　　洛世延本来就是玩世不恭的个性，懒得跟人勾心斗角，自己的电影票房又越来越高，他也就没在舆论上下功夫。
　　谁料一开始媒体文章还是和平的从剧本和拍摄方法角度探讨两个电影的成败, 但突然有一天，画风就变成, 秦凌是因为年轻貌美，外形受限，才没被专业的好班底选中，只能暂时演青春片，等年长几岁，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言语之间，都在表达秦凌是吃了年轻的亏，没拿到洛世延那么好的角色，并不是演技比洛世延差。
　　这些通稿又被小芹菜拿回去自吹自擂，美其名曰, 业内都清楚，我哥哥太帅太时尚, 才没有好电影角色来找。
　　同在圈里，大家都对营销手段心知肚明，洛世延一看就知道，是秦凌那边出的挽尊通稿。
　　因为这件事，他连带着对所有选秀出身的艺人印象都不好，包括明照。
　　这些事，明照还一无所知。
　　《面具之下》正紧锣密鼓地筹备导师教学环节，邀请的明星嘉宾和四位导师的档期需要协调，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
　　周三下午三点，终于到齐，导演立刻将手里的剧本发给四位导师。
　　其实真正的声乐课，舞蹈课都是专业的老师驻岛教学，导师来，只不过是加强一下参与感，吸引更多收视率。
　　根据剧本要求，MJC全体成员和导师团最先来到实力组的练习室。
　　实力组是公认的高水平组，十四人分成两组，以此表演他们选择的曲目。
　　一段唱跳结束，选手们大喘着粗气，一边抹着脸上的汗一边忐忑地望向导师团和嘉宾。
　　镜头快速一转，对准导师们。
　　曲茗沉默了一会儿，带头鼓了鼓掌。
　　紧接着，其他人也频频点头。
　　傅婷：“C位确实不错，控得住场，也够稳，陈彦是吧，继续保持。”
　　黎合堂：“陈彦，李岚唱的不错，确实是实力组的水准。”
　　导演一喊卡。
　　曲茗立刻沉下了脸，淡淡说了一句：“肺活量不行啊，喘成什么样了。”
　　傅婷也摇头：“赶紧再练练吧。”
　　贺尘烟知道导师对他的夸奖只是剧本，他面红耳赤，转头看向其他队友，单手掐着腰，用力抓着汗湿的头发：“我就说不行，我们的走位要调，不然红洺他rap还要跳舞根本不行！”
　　他想把表演不好的原因归结在rapper身上，所以下意识甩锅，可队友们显然不这么觉得。
　　“那demo里就是这样的啊，而且咱也不止是红洺的问题吧。”
　　“再说都练了这么久了，现在改走位还得重新记。”
　　“我的错我的错，怎么办我好好练练肺活量吧。”
　　“不是红洺一个人的原因，这首歌节奏也太快了，咱都喘，我跳完大脑都憋充血了。”
　　……
　　其实他们这两次的练习并不好，综合实力也显不出比其他组优秀太多。
　　但节目戏剧性必不可少，实力组一定要衬托出颜值组和平平组的拉胯。
　　所以导演组决定，让他们多练几天，穿同样的衣服再补录一次，后期直接剪辑到同一天。
　　最后还是林鹿园好心，主动站出来：“这样吧，唱rap的选手，我教教你怎么调整气息。”
　　于是林鹿园和导师傅婷留在了实力组。
　　颜值组自然就是花瓶组，两组表演的稀里哗啦，手握剧本的选手甚至中途忘了动作，茫然看着其他队友，踉跄跟上，搞毁了整场表演。
　　秦凌登时大发雷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你们尊重舞台吗？尊重等待你们的粉丝吗？”
　　选手们愧疚地低下头，相互撞着彼此的肩头，谁也不出声。
　　秦凌向前走了两步，双臂环抱，脸色沉的吓人：“你们现在的机会这么多，条件这么好，怎么就不知道珍惜？想听听我们当初是怎么过来的吗？”
　　曲茗瞥了秦凌一眼，趁镜头没扫过来，他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其实秦凌的年龄跟这些选手们差不多大，让他来言之凿凿的批评选手，在曲茗眼里有些搞笑。
　　不过他也尊重，知道这是节目组和秦凌团队商议的立好导师人设的桥段。
　　果然，秦凌开始夸大其词的诉苦：“我当年参加比赛，每天练八个小时舞蹈，还要回戏剧学院上课，睡觉时间最多四小时，这种高强度的生活，我过了四个月，没有挂过一科。”
　　选手们配合的表演：“哇！”
　　“好厉害……佩服佩服。”
　　“秦哥牛啊，这我真不行，我一天都得睡八小时。”
　　“怪不得秦哥能C位出道有这么多粉丝。”
　　秦凌抬起下巴，在选手面前来回走了两圈：“我看到你们练习成这样，我真的很生气，娱乐圈的竞争是很残酷的，我知道你们是颜值组，但别以为有一张脸就可以不用努力为所欲为，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
　　选手们齐声鼓掌。
　　曲茗看了黎合堂一眼，撇了撇嘴角。
　　黎合堂收到曲茗的眼神，也低头揉了揉鼻子。
　　他没有曲茗那么深的资历，不好把嫌弃摆在脸上。
　　但他也知道，什么每天最多睡四小时完全是胡扯，来时的船上，秦凌还在抱怨节目组录制安排不合理，他不睡够八小时根本没法工作。
　　这个组，MJC的参正，艾瑟留下，一边给选手们讲他们当年选拔的艰辛，一边指导选手们继续练习。
　　其他导师离开后，拿到剧本的选手以去卫生间为由，独自一人走出了练习室。
　　他来到监控范围内的小角落，望着窗外雾气蒙蒙的海面，开始忏悔落泪。
　　不一会儿，他的队友们发现了异常，找了十多分钟，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他。
　　“怎么了许晗，你怎么哭了？”
　　许晗埋头在袖子里，抽泣：“我就是觉得对不起给我投票的观众，对不起送我过来的公司。”
　　队友：“别这样……”
　　许晗眼睛红红的：“秦凌导师说得对，我态度太不端正了，表演的太差了，也不够努力，光有一张脸有什么用，我这样的选手就该被淘汰！”
　　队友：“别说气话，什么时候努力都不晚，咱们今天少睡一会儿，肯定能把进度追上来的。”
　　队友心疼地搂住许晗，一个团队紧紧抱在一起。
　　许晗终于重重点头，破涕而笑。
　　导演一喊卡，一队人瞬间分开，拉开了距离。
　　许晗也抹了把眼泪，着急地问导演：“刚才那段可以吗？”
　　导演点点头。
　　全队这才百无聊赖，懒洋洋地走回练习室。
　　兼具组是被寄予厚望的一组，表演完成，曲茗绷着一张脸。
　　曲茗：“笑什么笑？不会以为你们已经很优秀了吧？”
　　选手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茫然看着曲茗。
　　他们对自己刚才的表演心里有数，确实是很完整的，至少比其他组要强多了。
　　黎合堂：“你们是兼具组知道吗？你们应该对自己要求更高，更严格。”
　　唐迟跳出来，梗着脖子：“老师，我觉得我们已经表现的够好了，你这么说是故意打压大家的积极性。”
　　曲茗一挑眉：“你说什么？”
　　有两个队友拉了拉唐迟的袖子，唐迟也不管，甚至向前走了一步：“曲老师，我并不是自我满足，我知道我的队友们这几天过得是什么日子，天天和小六，这两天直接睡在练习室里，醒了就练，饿了就吃面包，不敢耽误一点时间，我们没有松懈，没有自我满足，我觉得我的组员们做的很好！”
　　唐迟说完，眼睛都红了，其他组员也都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曲茗点点头：“嗯，在你们的视野里，你们确实最努力最优秀了，行吧，那就永远做这个小岛上最优秀的选手吧，我不说什么了。”
　　选手们面面相觑，这才慌了。
　　黎合堂脾气好一点，这才解释：“你们要知道，娱乐圈竞争有多激烈，比你优秀又比你努力的人多的是，你们敢出去跟其他组合比比吗，能和MJC比比吗？兼具组的选手不该只把眼光放在当下，曲老师也是恨铁不成钢。”
　　这一组，黎合堂和孟鸦留下指导。
　　没一会儿，唐迟举手，小声说：“老师，我可以去跟曲老师道个歉吗？”
　　黎合堂自然按照剧本要求点头，他甚至还觉得，唐迟这段反思表演的太假。
　　四组里每个处在矛盾中心的选手，无一例外，背后都是有人押宝的。
　　选秀节目，不怕犯错，就怕没人注意。
　　先黑后白，先抑后扬已经是惯用套路。
　　前几集和导师吵架的选手，可能在最后几集与导师成了忘年交，观众最爱看浪子回头，迷途知返的戏码。
　　最后走到平平组，只剩下曲茗和秦凌。
　　将他俩安排在一起，自然也是宁衾的杰作。
　　平平组的定位是搞笑，队伍里有四肢不协调的，有唱歌跑调的，有脑子不灵光的，有身材走样的。
　　各有各的滑稽，各有各的缺陷，负责将导师气的说不出话，将观众逗得哈哈大笑。
　　教导这样天生不足的选手，是导师立人设的好机会。
　　毕竟秦凌也只有在面对这样的选手时，才有绝对的自信。
　　不过。
　　他也没忘了，平平组还有一个特例。
　　他最恨也最恐惧的，处处比他强的明照。
　　身为导师，他没有接到任何有关明照的剧本。
　　他当然不信千灯河岸会不给明照砸钱买剧本，他猜，是宁衾故意隐瞒了他。
　　曲茗手落在门把手上，睨了秦凌一眼：“怎么到了这儿，秦导师开始紧张了？”


第48章 
　　贺锐与曲茗表姐兼经纪人私下通过消息, 表姐自然告诉了曲茗。
　　曲茗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成为秦凌的眼中钉。
　　若是一般艺人，肯定只想从两人的恩怨中脱身出去不再掺和，毕竟被夕斓传媒这样擅于营销炒作的公司缠上确实扰人。
　　但曲茗不是一般艺人。
　　秦凌看向曲茗, 哂笑：“曲茗老师看错了，我没紧张啊。”
　　曲茗也不多说，伸手一推门，率先走了进去。
　　秦凌脸上的笑当即收起，他按着眉心定了定神，也迈步走了进去。
　　进去的同时, 他从兜里抽出墨镜，戴在了脸上。
　　目光穿过墨镜，眼前顿时昏暗起来，但他也因此不用直视明照的眼睛, 同时让观众更看得清当红流量和未出道艺人的距离。
　　平平组七人正在练习室训练走位，摄影组和导师进来, 他们才停下动作，自动站成一排。
　　明照微微低喘，用手背抵了下运动发红的脖颈，舔了舔微干的唇。
　　这是自同学聚会以来，他和秦凌相隔最近的一次。
　　秦凌穿一身奢牌，按商务活动标准做了发型，脸上涂了厚厚的粉，鼻梁挂着墨镜。
　　与闲散随性的曲茗相比，秦凌的确明星范十足，这样的妆造上镜后也会更加好看。
　　只是录制现场没有磨皮滤镜, 秦凌的妆感太浓，脸上的粉好像随时会扑簌簌抖下来。
　　明照喘息变匀, 眼睑舒展一瞬，才再次抬起，片刻的神情，有些漫不经心。
　　秦凌不知是不是自己心里有鬼，明照的每个细微变化，他都能从中品出得意洋洋和轻蔑不屑。
　　而分明他才是导师，他才是当红艺人，明照只是不甘寂寞黑料缠身的秀人。
　　他厌恶明照的自信，更厌恶明照那副仿佛随时能把他踩在脚下的轻蔑。
　　“导师好！”
　　“导师们好！”
　　选手们亲热的问好，这当中自然也有明照，他甚至还微微颔了颔首。
　　这个举动，让秦凌获得了片刻的满足感。
　　曲茗环视一圈，目光定格在明照身上，抬手在自己脸上比划：“我才注意到，你们都不戴那个面具了，换成口罩啦。”
　　经过前几个组的时候，他忘记提这回事了。
　　面具能彻底遮住一个人的容貌，可口罩最多盖住大半张脸，还是会露出眼睛的。
　　眼睛能泄露的信息可太多了，这意味着节目组对容貌的封锁已经没那么严格了。
　　许尤立刻开口解释：“曲老师，我们练习的时候不戴东西，不然容易呼吸不畅晕倒，现在录制临时戴口罩。”
　　他年纪最大，很喜欢将自己定位成这个团队的队长，展现出发言人的状态，为自己博更多镜头。
　　曲茗点点头，刚想让他们表演一下看看效果。
　　秦凌突然开口：“《Betrayal》这首歌有三个队伍选，你们是综合实力最差的一组，有想过怎么保证自己不被淘汰吗？”
　　Betrayal，背叛。
　　整首歌从女性视角，描述了女孩被男友背叛后，心境的变化。
　　由最初时的震惊，疑惑，到心碎，愤怒，冷静，释怀，最后终于豁然开朗，走向新天地。
　　这首歌每个阶段的感情都异常浓烈，肆意宣泄着心中的爱恨，这股情绪莽撞的向外喷薄，像布满岩浆的火山，来势汹汹，不可抵挡，又在某一时刻与碎裂的冰河相撞，升华起直入云霄的水汽，只留下一片荒唐的遗迹。
　　选手们面面相觑，许尤刚想开口，蔡然和韩轲用胳膊肘拱了拱明照，示意他上前说话。
　　明照喉结轻滚：“我们自己做了点改编，针对我们组的特点，扬长避短。”
　　备选的八首歌曲，《面具之下》节目组都支付了版权费，谈好了合同，节目有权根据舞台要求对歌曲进行一定程度的改编。
　　毕竟有些歌曲并不适合舞台表演，不易选手发挥，需要适当填补。
　　但改编一般交给专业编曲的老师，很少有选手自己动手的。
　　毕竟短时间改编歌曲的难度很高。
　　秦凌夸张地笑了笑，他抬起一根手指，在空中比划着《Betrayal》的节奏，享受似的哼了几句：“朴神这首歌韵律这么完美，情感递进这么流畅，改编纯属狗尾续貂。”
　　《Betrayal》的原作朴经明是公认的舞曲大神，他的作品几乎都是经典，获得无数国际大奖。
　　虽然近些年他每次发歌都会被期待值过高的观众吐槽江郎才尽，骂上【难听】热搜，但圈内还是一片交口称赞。
　　可以说，吹嘘朴经明绝不会出错，甚至会被认为是有品味，懂音乐的表现。
　　秦凌很会审时度势，踩高捧低，他对流量和地位兼具的艺人相当殷勤，经常主动出击拉关系，寻求合作，捆绑话题。
　　朴经明曾经在微博回复过他一次，仅仅是感谢他对新歌的支持，然而这个仅有的互动也被视为秦凌追星成功，两人私交甚笃的佐证。
　　实则朴经明根本就没见过秦凌，更没听过秦凌的音乐。
　　直到两人捆绑着上了热搜，他才知道，秦凌也是艺人。
　　秦凌之所以看不上同样资深的曲茗，不过是因为曲茗年纪大了，只有年长者把曲茗当回事，在年轻人心里，曲茗根本排不上号。
　　这些老艺术家通通被秦凌划分在明日黄花的类别。
　　秦凌早就看出来了，这个组有能力改编歌曲的，只有明照。
　　他脑子里灵光一现，当即想出了个挑起朴经明歌迷愤怒的方法。
　　他先把朴经明吹捧一番，以捍卫朴经明作品为由，强行将任何对朴经明歌曲改动的人视为狗尾续貂。
　　这样等节目播出，会有一大批观众下意识跟着他的思维走，认为明照这么做是夜郎自大，自命不凡。
　　朴经明的歌迷也会认为有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挑战朴经明的权威，继而群起攻之，加入嘲讽大军。
　　很多时候，网友只是缺个泄愤的对象罢了。
　　其实朴经明的很多经典歌曲都在综艺节目中翻唱改编过，歌曲被再创造，本就是很正常的事，但理智往往是网民最缺失的东西，不然明照当年也不会被迫退赛。
　　秦凌又想起，似乎明照以步履不停这个名字参赛之前，还和Y站的贺尘烟有过改编过节。
　　那次是贺尘烟私自改编，被明照要求删除。
　　两个改编事件搅合在一起，简直有太多误导观众，给明照破脏水的办法了。
　　秦凌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就如他最初的判断，明照越是急于出头，越容易把自己作死。
　　蔡然和韩轲下意识看向明照。
　　江雪朝也弓着腰，朝明照的方向张望。
　　许尤本想多说几句话，抢几个镜头，见改编被秦凌定义为狗尾续貂，他就知道风向变了，立刻向后缩了缩。
　　明照扯了下口罩，抬眸看向秦凌，平静道：“朴神的歌的确优秀，但我们组实力有限，高强度的唱跳无法完成，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更适合我们的方式。”
　　秦凌咄咄逼人，抱着双臂撇了撇嘴：“什么叫无法完成，怎么别人都能完成？还是你们不够努力，只想着投机取巧，才会把朴神的歌改简单吧。”
　　明照闻言，莞尔一笑：“我们是平平组，秦凌老师可能没想过，世上有天才，也有普通人，娱乐圈有顶流，也有默默无闻的艺人。我们或许达不到天才的成就，但也没想过投机取巧，只是普通人的努力，更难被人看到。”
　　他很清楚，秦凌是想借刀杀人，用朴经明歌迷的力量，给他扣上一顶不尊重前辈，目中无人的帽子。
　　如果是两年前，他会剖心辩白，会仓惶不安，但这两年的磨难，已经让他明白，剖心无用，鲜血淋漓的惨相和狼狈不堪的泪水，只能让流量豺狼更兴奋。
　　秦凌拉群体背书，他当然也会。
　　这世上平凡又普通的大多数，都曾被一句不努力湮灭过拼命挣扎的人生。
　　可谁又能理解他们的无奈和辛酸？
　　秦凌脸色一变。
　　明照这句话上升的高度远甚于他，稍有不慎，他就站在了普通人的对立面。
　　他那句投机取巧，确实用的有点过了。
　　秦凌有点后悔。
　　曲茗挑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在娱乐圈混了几十年，什么伎俩没见识过，秦凌怎么想，他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他没想到，明照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软柿子，甚至懂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是曲茗将解围的话咽了回去。
　　秦凌暗自磨牙，却装出一副忠言逆耳的模样：“作为导师，我肯定要对你们严格要求，改编歌曲现在对你们来说难度太高，建议你们按照原本的要求，尽力完成舞台，即便做的不好，观众也会理解，但自以为是擅自做主可得不到观众的心。”
　　蔡然小声说：“可是我们已经练了很久了，现在再改恐怕来不及了。”
　　韩轲也解释：“老师，因为《Betrayal》这首歌间奏很短，我要唱第一段两句词还得换队形，特别喘，唱不出来，所以步履不停就编了二十秒间奏，他没改别的。”
　　其实明照拉长间奏，主要是为了他和许尤。
　　他是任务太重，衔接太紧，总进错位置，许尤是基础薄弱，容易跟不上动作。
　　加了二十秒间奏，大家可以不用唱，专心舞蹈动作，整体协调性好了很多。
　　他自认为，这段间奏的舞蹈他们跳的非常好看，观众肯定能喜欢，而且明照写的这段间奏相当流畅自然，跟原曲没有半分冲突。
　　他也不理解，秦凌为什么一进门就挑刺。
　　江雪朝最大胆，他用手盖住唇，一步迈到镜头外，小声问曲茗：“老师，是剧本吗？”
　　在他看来，秦凌也过于吹毛求疵了，他们甚至都还没表演。
　　曲茗瞪了他一眼，江雪朝赶紧吐了吐舌头，缩回去了。
　　明照沉默片刻，睫毛颤了一下，他似乎在思索什么，打定主意后，突然抬头，没看秦凌，反而直视镜头。
　　“我一直很喜欢朴神的歌，我还记得二十年前他出道专辑《明日之约》的简介里写，‘捂着耳朵向上走，金字塔顶也不恐高，我注定不会俯首称臣’，希望节目播出后，朴神能够看到我们的舞台，当年今日，这就是我们的心情。”
　　朴经明出道专辑的概念为【挑战】，挑战途中，再多的嘲讽奚落都要捂住耳朵，他不会将金字塔顶当作不可挑战的神，他更不会对谁俯首称臣。
　　作为初出茅庐的新人，当年媒体对他的评价是离经叛道，狂妄不羁，批评声和指责声一直不少。
　　只是后来他出名了，有地位了，离经叛道和狂妄不羁都变成褒义词，成了他传奇人生中靓丽的色彩。
　　明照能随口说出朴经明出道专辑的简介，也知道这张专辑的概念，说明他是真的喜欢朴经明，也认真研究过朴经明的歌。
　　这看起来比一口一个朴神的秦凌有诚意多了。
　　曲茗微不可见的一笑，从助理那要来湿巾擦了擦手，轻描淡写道：“行，你们先表演一遍，等播出后我拿给小朴看，看你加的间奏怎么样。”
　　不像秦凌上赶着微博艾特装熟，曲茗和朴经明同为音乐圈前辈，是真的熟。
　　朴经明见到曲茗，还会亲切的叫声哥。
　　但真关系好，绝不会在媒体面前表演，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他们认识。
　　秦凌被堵得脸色发青。
　　他根本不知道朴经明的专辑简介是什么玩意儿，也没研究过专辑概念，思想，表达。
　　别说朴经明的了，就连MJC的专辑简介都是公司找人写的，他们几个的宣传微博也是代写，那些晦涩高深的话，他自己都没读完过。
　　明照用朴经明的话来反驳他，他还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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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在曲茗的要求下, 平平组七人完整表演了一遍《Betrayal》。
　　延长间奏的二十秒的确让这首歌变得更加适合唱跳。
　　这二十秒没有破坏歌曲的情绪，衔接的相当巧妙，说是本来就为这首歌准备的也不为过。
　　看完表演后, 曲茗问明照：“你多长时间写出来的？”
　　蔡然抢先道：“我们第一天练习的时候，步履不停直接弹出来的。”
　　这首歌间奏太短，节奏又快，就连擅长唱歌的许尤都跟不上，情急之下，明照说要加间奏。
　　几人想找编曲老师, 但编曲老师说回去写出间奏再重新编舞，至少得两天时间成品才能出来，而他们没有时间了。
　　明照硬着头皮坐在钢琴前，说是试试, 但他弹完，编曲老师就拍板敲定了。
　　曲茗愣住, 不可置信地拔高音量：“即兴创作？”
　　就连他，都不敢保证能即时再创作《Betrayal》。
　　明照喘匀呼吸，解释道：“不是，我平时在宿舍偶尔写写歌，正巧有段旋律加进来合适，我微调一下就用了，即兴创作也创作不出来。”
　　曲茗“哦”了一声，只觉得明照确实用心，能把握住每次机会。
　　他又有点好奇：“你那段旋律原来是什么样的？弹给我听听。”
　　秦凌本想挑几句他们唱跳的毛病，但被曲茗一打岔, 他的话直接被堵在了嘴里，不尴不尬的憋了回去。
　　明照动了动唇,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已经有工作人员抱着电子琴走了进来。
　　练习室里空旷，连张椅子都没有，选手们平时休息都是直接坐在地上。
　　明照干脆往地上一坐，将电子琴搭在腿上，低头弹起他在宿舍随意写下的韵律。
　　这还是上次窝在宿舍吃榴莲干时，灵机一动想到的旋律，而那种心情，都归功于谢沂。
　　和夹在《Betrayal》间的二十秒间奏相比，这段韵律明显缓慢，轻快，让人由内而外的愉悦。
　　明照弹了一分钟，手指一停，不好意思道：“只写了这么多。”
　　曲茗若有所思，突然转过头来看向秦凌：“我记得秦凌导师也是创作型歌手吧。”
　　秦凌突然被cue，身子僵了一瞬，墨镜不慎从他鼻梁上滑下一节：“嗯？”
　　曲茗一指明照：“他这首没写完，秦导师即兴续一段吧，正好也让其他选手们看看我们导师的专业素养。”
　　选手们从来不会放过起哄的机会，立刻用力鼓起了掌。
　　工作人员也都抬眼望着秦凌。
　　一瞬间，秦凌冷汗都下来了。
　　他的创作型艺人是人设，那些所谓他独创的歌曲都是公司买断的其他歌手的歌，根本不是他的创作。
　　他也知道这是竭泽而渔，自己只是公司的工具人，一旦人设崩塌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抛弃。
　　但走一步算一步，面对的巨大的利益和粉丝的追捧，他只能把人设撑下去。
　　可现在曲茗非要他当众表现，根本就是想看他出丑。
　　秦凌大脑一片空白，嘴唇不由自主的抖动。
　　明照也知道秦凌根本不可能弹出来，他也不担心，手指搭在琴键上，眼睑垂下，卧蚕微不可见的一鼓。
　　即便戴着口罩，也能看出他笑了一下。
　　秦凌这个角度，看的更是清清楚楚。
　　他脆弱又敏感地攥紧了拳头，磨着后槽牙，僵硬扯出一丝笑，佯装漫不经心，手从兜里抽出来，做了两个街头舞者耍帅的动作：“曲茗老师在场，我怎么好意思班门弄斧呢。”
　　曲茗笑笑，也没揪着秦凌不放，他突然拉了拉裤子，腿一弯，干脆也盘腿坐在地上。
　　明照睁大眼睛与曲茗对视，曲茗则从明照手里接过电子琴，也不多说，回忆着他的韵律，流畅地弹了起来。
　　他的钢琴水平要比明照高多了，明明是同样的乐器，但在他指下，完全是不一样的听觉享受。
　　他弹完明照演示的韵律，顺着这段音乐续了下去。
　　只是粗糙的续曲，并未经过细心打磨，但却始终紧扣明照的风格，给了这段旋律一个完整的结尾。
　　他手一停，便捂着腰叹了口气，嘟囔：“还得磨磨。”
　　明照却眼前一亮，喃喃感叹：“好厉害。”
　　这才是真正的音乐家，他突发奇想的二十几秒间奏不过是运气。
　　曲茗也颇为得意，他将琴交还给明照，自己扶着膝盖站起身：“你好好表演，要是这次能留下来，我跟你合作出这首歌。”
　　许尤听闻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种天降的好事，他想都不敢想，曲茗能在摄影机面前承诺这个，证明他的确非常欣赏步履不停。
　　秦凌脸色也阴沉了几分。
　　曲茗突然如此阔绰，说明他打心眼喜欢明照创作的这段韵律，喜爱藏不住，才想拉住合作。
　　曲茗亲自续写，也相当于肯定了明照的创作能力。
　　这创作型艺人的人设，不用费力就立住了。
　　明照也赶紧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曲老师。”
　　曲茗也不客气，直接道：“这个旋律取名字了吗？”
　　明照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有，叫《六十厘米的距离》。”
　　曲茗若有所思，但也不问太多，只道：“好，你加油吧，等对阵结束再说。”
　　秦凌忍不住腹诽，什么莫名其妙的名字。
　　之前那首《沼泽深处》他也不喜欢，尤其是明照解释的隐喻。
　　他觉得明照根本就不算沼泽，明照分明太容易被人关注，被人喜欢了。
　　曲茗突然掺着这一下，早就有人报告给了宁衾。
　　原本的剧本，是想让平平组滑稽搞怪，原形毕露，被曲茗严厉批评的。
　　没想到曲茗非但没批评，还直接跟明照合作了一段。
　　宁衾也很头疼。
　　明照这样的选手，总是能改写出出其不意的剧情，让他们准备好的剧本作废。
　　但即兴的就是最好的，宁衾也只思量了几秒，就决定将这段留下来。
　　很快，训练集播出。
　　【@面具之下官微：小面又来啦，想知道选手们是如何训练的吗，想知道我们的导师如何教学吗？投票通道已经开启啦，快快给你喜欢的选手投票吧！】
　　@弹性皮肤：“我对颜值组无语了，什么态度啊，真以为秀粉不挑啊，再说他们还没露脸吧。”
　　@秀粉一生热泪盈眶：“那个嫌累懒得训练，每天睡大觉的选手一生黑，无语死，要睡回家睡。”
　　@含含是小天使呀：“呜呜呜心疼许晗，孩子责任心太强了，别哭啊，你无论做什么妈妈都爱你。”
　　@面面我是你死忠啊：“啊啊啊啊关键时候为什么消音了？那二十秒间奏给我听听啊！”
　　@吃大豆：“呜呜呜我要听步履不停写的小调还有曲老师续的那段，直觉非常好听。”
　　@咸菜肉丝饼：“《六十厘米的距离》速速给你观众奶奶放出来！什么好东西是我们VIP听不了的？”
　　@凌凌的小航母：“我家凌凌好man好努力哦，喜欢死了！”
　　@凌凌的数据小粉丝：“秦导师好严厉，我喜欢！现在的新人真的不如以前努力了，还有的自命不凡，以为能跟朴神比肩呢。”
　　@一不爱情小保镖：“芹菜少吹秦凌，尬的要死，还一天睡四小时，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一不今天结婚了吗：“有些导师，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水平，好意思替朴神讨伐新人，你搁这儿拉复联呢？”
　　@凌凌的小航母：“评论里谁的粉丝嘴那么脏，撕前辈也不看看你正主生命线是不是要断了。”
　　@一不爱情小保镖：“营销咖粉丝专注自家，椰宝（yb）姐姐人多，少惹。”
　　@凌凌的月光船：“新人好能吹逼啊，服啦。”
　　@一不长长久久：“谁还没做过秀粉啊，装什么装，别说椰宝姐姐们了，你们现在能打过步步唯粉吗？”
　　此时，由于节目组断断续续放了两周的环岛游花絮，步履不停和谢沂的CP超话越来越活跃，如今已经有了五十万关注，每天产出的新文，CP漫画，厚码神图根本看都看不过来。
　　虽然投票通道还没开启，也没有任何商务或控评任务可以证明实力，但有敏锐度的粉圈，已经感受到步履不停的威胁。
　　只是椰宝姐姐们如今还把主要精力放在磕糖上，没有组织任何职能组，也没有给步履不停控评造势的意识。
　　不过仅是步履不停的唯粉，也已经将话题热度刷的超过了秦凌。
　　曾经蜗居在甜橙FM上的步步粉刚跑出来，就遇上了训练有素的月明珠，她们很快接受了新鲜事物，成为不小的助力。
　　@sweet小照：“我儿真会起名字，六十厘米的距离真好听。”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结局：“两年前，站姐拍到他去看柠檬台为出道夜准备的舞台，他跟站姐说，台上和台下是六十厘米，那是梦想的距离。这段距离，他走的好远，好难啊。”
　　@等下一个晴天：“有点点担心，现在CP热度这么高，那个CM集团的大佬不会生气吧，别迁怒他啊，他在岛上什么都不知道。”
　　@一不什么时候结婚：“姐妹放心，我们有磕德，不带大名舞的，大佬应该不知道。”
　　@顾唱唱唱：“呜呜呜看到超话里业内姐妹xysmzgg的人脉消息，一一要去看对阵PK，一定是去看老婆了！”
　　@唯爱床底料：“谁家大佬这么闲天天看选秀现场？啊是步步家的大佬，想老婆美妙的大腿和小舌头了。”
　　@一不爱情小保镖：“呜呜呜谁能不磕！不过大佬日理万机，千万不要看到我们的评论啊！”
　　@xysmzgg：“。”


第50章 
　　对阵舞台于晚八点开始录制, 下午两点，明照听说谢沂到码头了。
　　节目工作人员带来消息，两点到四点自由活动, 放松心情，迎接录制，五点前吃完晚饭，六点准时化妆。
　　由于这次录制会有三千观众到场，所以选手禁止在录制前离开训练基地。
　　明照趴在窗户边，能看到游轮停在码头, 随着湛蓝的海水微微摇晃。
　　游轮已经空了，说明谢沂早就被迎下船了。
　　他张望一会儿，就松开手，离开阳台。
　　他想, 他们最早也是今晚八点在场馆后台遇见。
　　明照轻呼一口气，摘掉帽子, 扇了扇额前流出的薄汗，然后又将鸭舌帽倒扣在脑袋上。
　　对于缓解压力，选手们各有各的方式，他的方式就是一个人在小练习室里，一遍遍重复舞蹈动作，将它们变成肌肉记忆。
　　他十分钟前刚完整跳过一遍，这会儿有点累了，于是就用手机播放音乐，自己坐在地上，跟着节拍幻想舞蹈动作。
　　音乐播放器放在他左腿上, 他的手指在右膝盖打着节奏，眼睛一闭, 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然而手指敲着敲着，却慢慢地停了下来，他忍不住舔了舔唇，将浮到脸上的笑意忍回去。
　　谢沂看到他的舞台会是什么心情？
　　他们组的舞台服是专门订制的，上衣会随着温度变化，出场时是黑色，但随着血液流速加快，体温上升，黑色会渐渐消退。
　　衣服的极限，就如极薄的藕粉色里衣，不至露骨，却会勾起无限遐想。
　　为此，他们甚至要在上场前用冰水擦拭上半身。
　　《Betrayal》是首感情浓烈的快节奏舞曲，通篇表达着遭遇背叛的年轻人酣醉放纵的情绪，它要求表演者是性感的，宣泄的，魅惑的，多情的。
　　练习这段时间，明照几次被舞蹈老师用小棍打，都是因为束手束脚，表达不够大胆。
　　曲中人与明照的个性截然不同，然而这就是表演，演员的宿命，就是酣畅淋漓地表达他人的人生。
　　谢沂看到，大概会吓一跳。
　　也就几秒，明照迅速从自己游离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尴尬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就像情窦初开的高中生，哪怕坐在课堂上，也会随时因为对某个人的想入非非而忍俊不禁。
　　那种掩耳盗铃却自得其乐的微妙心思，让他一边贪恋一边惭愧。
　　他给自己画了条不可逾越的底线。
　　这种心思，自己想想就好，千万不能走到无法回头那步。
　　明照正想着，门把手轻微响动一下，脚步声混着电音节奏传入耳膜。
　　他猛地睁开眼，抬手关掉了播放器。
　　明照一直觉得，皮鞋踩踏在地板上那种简短又笃定的声响，总是带着不容置喙的侵占气息。
　　这大概因他从小听惯了学校老师的脚步声，那种由远及近夹杂着质询和施压的感觉与皮鞋踩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逐渐变成一种意象。
　　所以听见这种声音，他会下意识挺直后背，屏蔽声音，做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于是他转过头，看见站在门口的谢沂，便不由自主睁大眼睛，怔住。
　　谢沂的穿着很正式，不似录制环岛游那次随性松弛，这次他是代表CM集团参与录制，矜贵点有情可原。
　　明照的目光在谢沂熨烫整齐的西装和微敞的衬衫领口打量片刻，小声嘟囔：“你怎么来了？”
　　下一秒，谢沂关上了门。
　　不是随手带上那种关，而是特意扣动锁头，将门反锁，阻绝了任何人进来的可能。
　　明照的神经没来由的跳动一下，喉结下意识滚了滚。
　　谢沂勾唇笑，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上的他：“不欢迎老板来视察工作？”
　　“喂。”明照倒吸一口冷气，谨慎地看向没有红点闪烁的摄像头。
　　虽然他提前告知工作人员关了摄像，但当谢沂提到一些隐秘时，他还是下意识心虚。
　　涠灵岛这两天刮来暖流，气温再次上升，即便室内开着冷气，但对于每日高强度训练的选手依旧难捱。
　　明照穿了很清凉的冰丝面料，这衣服垂感很足，几乎没有褶皱，而且表面光滑，比较贴身。
　　唯一的缺点，没什么弹性，动作较大时衣服会紧紧绷在身上。
　　但这倒是跟他们订制的衣服很像，所以明照干脆穿着它练习。
　　谢沂迈步走到他跟前，价格不菲的西装让他没办法随意蹲下，于是他垂眸看着明照：“放心，没人敢进来打扰赞助商和他的代言人谈公事。”
　　他在‘公事’两个字上咬字很重，反倒有另有所指的意思。
　　明照偷偷腹诽，只是公事吗？
　　谢沂又用鞋尖轻轻踢了踢明照的小白鞋底，撩拨他：“跳一遍给……我看看。”
　　明照直觉，谢沂刚才想说哥哥，但不知为什么，这个称呼又被谢沂给咽回去了。
　　他有点奇怪。
　　以前谢沂总是哥哥老板混着说，他都听习惯了，也没觉得什么。
　　现在谢沂突然强硬的将一个称呼隐去，他反倒觉得不对劲了。
　　但明照又不可能问，你怎么不说自己是我哥哥了？
　　“那……就一遍。”他撇开眼神没看谢沂，嘴里说的挺勉为其难，但心里其实有点愉悦。
　　这种愉悦感来自此时此地此人。
　　在一个私密的练习室里，跳一首性感的舞曲，给成为他欲望幻想的人表演，他能感觉到多巴胺在快速分泌。
　　他无法控制感性的自由度，于是允许自己在不越距的小范围内，取悦自己。
　　跳舞的动作较大，所以他得将播放器放远一点。
　　不过由于他的起始动作是蹲下，为了省事，明照干脆没站起身，而是跪在地上，手撑着往前爬了几下，放置好播放器，又滑了回来。
　　人在匍匐时，难免塌腰展背，手臂用力延伸时，肩膀肌肉也会拉伸出漂亮的形状。
　　而冰丝布料就严丝合缝的盖在他身上，因巨大的动作紧紧贴着皮肤。
　　窄腰处不慎绷出的褶皱，也像是刻意在人心尖留下波澜，让人忍不住动手，将那丝褶皱抚平。
　　好在谢沂来不及伸手，明照已经飞快地缩了回来。
　　刚刚那姿势，就像昙花一现，在人眼前一晃就没了。
　　谢沂还是第一次，因抓不住什么东西而懊恼。
　　就在心底隐隐窜起心猿意马的火苗时，音乐声响起了。
　　谢沂对娱乐圈不感兴趣，对电音舞曲，唱跳舞台更是无感。
　　但因为明照，他多少了解了这种表演模式，但看过的基本也都是明照两年前的表演。
　　《面具之下》初舞台明照只唱了歌，他确实再没见明照跳舞了。
　　《Betrayal》的intro有些幽暗阴郁，仿佛浓郁的情绪都被紧紧压制在世俗之下，得不到喘息的余地，明照的动作也因此克制缓慢，他压低了嗓音哼唱，就连歌声也不似以往清亮。
　　谢沂轻微挑了下眉，但也非常聪明的向后退了一步，给明照留出更大的空间。
　　突然，歌曲音调变得暧昧酣醉，舞蹈也随之充斥着一种纸醉金迷的荒唐和摇曳。
　　紧接着，节奏逐次变快，情绪如喷薄的岩浆，一发不可收拾，举手投足满是一晌贪欢的放纵，明照也因此变得……
　　谢沂眸色深沉，手指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
　　他无法形容明照在表演这种舞蹈时的状态，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情态，仿佛在此时，任何胆大的，放浪的行为都会被允许，而他只会得到更加肆无忌惮热情如火的回应。
　　恰逢厚重的窗帘留出一丝缝隙，窗外炙烈明媚的阳光直直射入，仿佛悬崖深处一线天光，利刀锐斧般劈开空气，与白炽灯光对撞。
　　而那一道薄如蝉翼的光墙，却任由明照触碰穿透，无法分辨的光丝缠绕在他身上每一处角落，直至他的动作随音乐沉降，收敛。
　　最后一幕，明照身体柔软的向后仰去，他挑起眼睑，眼梢暧昧一搭，露出一丝自我厌弃又漫不经心的笑。
　　现场表演ending pose，身后会有两个队友托着他的腰，他也能躺的更松弛。
　　但此刻，条件不允许，所以他只在ending pose停顿了两秒，就立刻挺起身，看向谢沂。
　　只是入戏容易出戏难，outro已经结束，明照还没从歌曲的情绪中恢复，所以他看向谢沂时，还是那样放浪形骸又撩人大胆的眼神。
　　谢沂深吸一口气，静静望着明照。
　　那双眼睛真漂亮，任何情绪都能表达的淋漓尽致，哭泣让人心存爱怜，撩拨让人心旌涟漪。
　　只是空气中甘涩清甜的沐浴露香气，让人尚存一丝理智，知道面前的人只是在表演，而并非曲中人。
　　谢沂突然上前了一步，拉近了和明照的距离。
　　两人的视线只有二十厘米远，谢沂深邃的眸子微微低垂，琥珀色眼仁映出明照挂着汗珠的鬓角。
　　明照又听到熟悉的皮鞋靠近的声音，眼睑下意识抖动一下，屏了一秒呼吸。
　　然而下一秒，他就喘息的非常剧烈。
　　不是唱跳太累人，而是谢沂将手掌扣在了他的腰上。
　　停下表演，汗液在空调作用下快速蒸发，热量也随之消散，所以谢沂一摸上来，他立刻就感受到了掌心的热度。
　　宽大的，有力的，几乎可以盖住他整个腰肢的手掌，用不轻不重的绝对有存在感的力道按着他，把他全部精力拉到腰侧，用神经触角去捕捉一丝一毫的摩擦。
　　明照轻张着唇，整齐洁白的齿尖微微露着，眼神颤动了一下。
　　NO！
　　赶紧拉开距离！
　　或者找点别的话题冲淡离经叛道的念头！
　　理智的警铃拉响，在他脑海中疯狂叫嚣。
　　他知道自己应该远离谢沂的气息，应该打破此刻甚至可以称之为暧昧的氛围。
　　可双腿却怎么都迈不动，仿佛理智的天平在逐渐倾颓，而大脑生了锈，最终成为身体的傀儡。
　　只是从腰上感受温度，再呼吸着熟悉的雨杉香气，就足以让他如同被点穴般周身酥麻，而他如此贪恋这种感觉，如濒死之人寻到荒漠绿洲。
　　他开始胡思乱想。
　　冰丝材质手感很好，摸起来应该很滑，他挂着汗的皮肤应该没那么滑，不过……他觉得谢沂应该更喜欢。
　　明照的呼吸扑到谢沂脸上，颈脉快速跳动，将汗珠抖落，沿着胸口一路滑入衣服里。
　　他动了动唇，刚想开口，谢沂突然倾过来一些，压低声音笑：“不想你表演给别人看了。”
　　声音就在耳边，明照的耳骨开始充血变红，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喘息着问：“为什么？”
　　没有回答。
　　谢沂只是加重一分手上的力道，用折磨人又轻飘飘的声音反问：“你说呢。”


第51章 
　　他说？
　　他要说什么？
　　他怎么知道要说什么啊！
　　空气好像化成了一碗绵密粘稠的黑芝麻糊, 混沌不清却又满溢香甜气息。
　　明照甚至渴望时间刻度也就此凝结迟缓，好让他细细品味心底传来的丝丝缕缕的悸动。
　　这是一个注定没有答案的问题，但提问的人似乎也并未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谢沂侧侧头, 目光下移半分，停留在明照被喘息润湿的唇上。
　　以他们此刻的距离，只要他稍微低头，就可以触碰到柔软红润的唇瓣，然后仔细的摩擦几不可见的唇线，将丰盈的唇珠吮起再舔平, 反复几次，就可以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而他压在明照腰际的手，可以确保明照逃无可逃, 只能接受。
　　这个邪恶的念头在谢沂脑中一闪而过。
　　如果面前的人不是明婉迎的儿子，如果明照没亦步亦趋真心实意的喊过他两年哥。
　　谢沂也挺不可思议, 经过他妈那一大家子斯文败类的锤炼，他的道德水准居然仍在及格线以上。
　　简直不像伊兹和谢闻卓生的。
　　又或者，他只是对特定的人尚存基本道德。
　　因为这人太柔软纯粹，拥有一以贯之不可撼动的温良底色和坚韧个性，任何可能打破打碎他的行为，都得慎之再慎。
　　就在两人各揣心事，无限延长此刻的旖旎时光时，锁紧的房门被轻敲了两下。
　　如闷雷破开浓云，将累积的雨水倾盆倒下，淋的人如梦初醒。
　　宁衾：“明照你在吗？你粉丝应援太热情了, 你出来跟她们打个招呼。”
　　这个要求也只能身为领导的宁衾来提。
　　毕竟这不属于选手的工作范畴，更多的是因为粉丝花钱买了高价门票, 节目组要适时反馈点福利，让粉丝觉得物有所值。
　　演出门票上可操作的猫腻很多，了解内情的艺人甚至会和主办方达成协议，私下分账。
　　但宁衾相信明照不了解，更不会提分账的要求。
　　明照迅速从缥缈迷乱的情绪中抽离，佯装低咳，扭开了头。
　　谢沂轻挑下眉，缓缓松开了手。
　　“我在呢！”谢沂一松开他，明照就立刻跑向门口。
　　开门之前，他犹豫一秒，转头看了看谢沂。
　　谢沂已经懒散地靠在阳台边，摆弄他那个小播放器玩了，谢沂脸上没有半点慌乱，好像和选手独处一室还锁着门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明照顾不了那么多，抬手打开锁，拉开了门。
　　宁衾：“你一会儿……”她正打算说节目组有很多冰漾功能饮料囤货，正巧是明照未上线的中插广告，可以送给场外应援的粉丝，但她一打眼，看到了阳台边气定神闲的谢沂。
　　宁衾沉默了。
　　她扭回头看了一眼门锁，方才她确定这门是锁上的，不然她早就一推门进来了。
　　宁衾心中疯狂咆哮，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啊！
　　马上就要比赛了，在这儿搞潜规则？
　　选手受不了刺激玩一出宁死不屈谁负责？
　　耽误了晚上的演出谁负责！
　　没被摄像机拍到炒不了CP谁负责！
　　宁衾挤出一丝职业化的微笑，踩着高跟鞋迈步上前，将明照挡在自己身后：“小谢总怎么也在这儿呢？”
　　谢沂这才放下手中的播放器，朝宁衾莞尔一笑，根本没回答这个问题：“不是马上录制了吗，怎么选手还得出去应酬？”
　　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宁衾知道谢沂是不想回答。
　　她当然不会没眼色的得罪最大赞助商，只是她思忖几秒，把明照挡得更严实了。
　　虽然她为了节目热度引导炒CP，且如果谢沂执意要潜，她也拦不住，但至少可以给明照一个信号，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她还是会保护他的。
　　宁衾：“盛情难却。”她又转头对明照说，“你就戴口罩出去吧，说两句话就行，也别留太久，还是要保持距离，小刘准备了冰漾，到时候送给你粉丝就行。”
　　明照点点头，但又下意识看了谢沂一眼。
　　谢沂一挺身，站直身子，拍了拍手：“那我也走了。”
　　细小的灰尘在他手掌拍拂间仓惶奔逃，打着旋逃到一线光亮下。
　　宁衾：“那我送小谢总去休息室吧。”
　　谢沂：“客气。”
　　明照戴好口罩，又在小腹左侧贴了步履不停的名牌，然后在小刘的引导下，出了训练基地，沿着小路走向录制场馆后门。
　　录制场馆前是一大片空旷的广场，以前是节目组堆放舞台道具设备箱的地方，现在粉丝搞应援，就把这片地方给占了。
　　明照从后门进入场馆，工人们还在进行安全检查，他绕过观众席，来到前门，空气中热浪滚滚而来。
　　广场上果然聚满了人。
　　除人之外，还有摆放整齐的易拉宝，零星的满天星手幅，应援折扇，几米长的横幅，在海风中翻卷的灯牌。
　　难以想象，这些女孩子们是怎么把这么多东西搬上海岛的。
　　远远望去，各家粉丝自动划分了区域，虽然人多吵闹，但是并不混乱。
　　节目录制到现在，观众结构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还记得初舞台时，三千多名粉丝绝大多数是秦凌唯粉和MJC团粉，但现在秦凌的粉丝浓度已经被稀释很多了。
　　想要成为录制现场的观众，需要按时抢票，且通过节目组的电话面试审核，审核后才能交钱买票，过程极其复杂，当然这也是为了防止黄牛混入偷录，防止一家粉丝霸占全部门票。
　　即便节目组已经努力筛选粉丝了，但混到现场的粉丝还是与艺人的真实流量呈正相关。
　　粉丝多，参与抢票的就多，被选中的概率就大。
　　从线下应援就能看出来，如今流量最大的是谁。
　　正因呼喊步履不停的声音太大，工作人员传达到了宁衾那里，宁衾这才安排明照出来，不然外面一直喊，里面也不好工作。
　　明照站在台阶上，很快从人群中寻到了他熟悉的应援色——山岚绿。
　　这个颜色是月明珠当时投票选出来的。
　　由于月明珠的意象来自沧海月明珠有泪，这种珠其实就是萤石，萤石的颜色有好几种，于是粉丝将所有颜色列出来，通过几天的投票，确定了应援色。
　　宁衾告诉过他，他的粉丝认出了他，但亲眼见到这一幕，他心里还是一软。
　　就如大雨临近前，空气中会有清新甘涩的气味，只一闻，就知道是过往熟悉的气息，脑海中也会随机闪过很多这种天气下的画面。
　　虽然戴着口罩，但他还是忍不住弯了弯眼睛，抬起手，朝月明珠的方向摇了摇。
　　他们之间不用寒暄太多，这两年的苦楚忍耐，彼此心知肚明，如今再次相见，却还不能相认。
　　月明珠看不清他戴着口罩的面容，却能看清他衣服上贴的名牌。
　　“啊啊啊啊啊宝贝！”
　　“我疯了我疯了我疯了！他出来了！”
　　“卧槽卧槽卧槽，顺毛哎，还没化妆哎！”
　　“照……步步我爱你啊啊啊啊！”
　　……
　　明照眼波湿润，心底软成一汪水，又酸酸涩涩像塞了柠檬。
　　他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人群中传出来中气十足的一嗓子——
　　“就是小月一群的姐妹说，你成功晋级她请全群吃鲱鱼罐头！”
　　明照忍俊不禁，笑出了声，纵容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的微博名叫@就是小明，所以他粉丝喜欢称呼自己【就是小月】，这是只有他们知道的暗号。
　　他低头弯眸笑了片刻，很快调整情绪，深吸一口气，从小刘手里接过扩音器，贴心地嘱咐：“注意防晒，不要中暑，辛苦了，谢谢你们！我爱你们！”
　　他能看的出来，粉丝应援队伍，月明珠的人数是最多的，易拉宝的审美也是最好的。
　　这都是他粉丝的努力，她们不知道还能怎样帮他，于是在任何力所能及的事上倾其所能。
　　“啊啊啊啊啊谢谢宝贝！宝贝我们也爱你！”
　　“宝贝我们不辛苦！你值得！”
　　“步步加油！椰宝也永远支持你！”
　　“一一不不向前冲，步步我们也爱你啊！”
　　“步步看看我们！还有我们啊！步步断网还不知道我们吧……”
　　“哇步步看过来了！姐妹们快把横幅举起来！”
　　明照听到广场另一边，突然开始声势浩大地喊他的名字，听起来人数不比这边的月明珠少。
　　难道粉丝应援还占了两片地方？
　　他疑惑地望过去，看见一片椰青色易拉宝，易拉宝前的女孩们，人手抱着一个毛线玩偶椰子，正兴奋激动和朝他挥手。
　　站在队伍最边缘的女孩用力举起长长横幅，让横幅在海风中扑打抖动，横幅上写——
　　一步亦趋，椰宝永随。
　　明照歪着头，微微凝起眉头，眼中满是迷茫。
　　不确定，再看一眼。
　　确定那些女孩是在喊他的名字，他迟疑地抬起手，谨慎的，试探性的，朝这个方向晃了两下。
　　他也怕自作多情，闹了笑话。
　　结果女孩们更加热情的欢呼起来。
　　“啊啊啊啊我死了！步步人美心善！”
　　“呜呜呜我们也是有姓名的CPF了！正主跟我们打招呼了！”
　　“好感动，在别家我都不敢想象CPF会有这种待遇。”
　　“他都不知道我们从哪儿来，还是跟我们挥手，傻乎乎的，笑死我了。”
　　“嘿嘿，磕这种没有竞争关系的CP就是安心啊，不用愁端水了。”
　　“对啊，比赛期间我们跟唯粉没有区别，反正只能给步步投票，反正一一财大气粗也用不到我们。”
　　……
　　明照打完招呼，又拿起扬声器说：“工作人员准备了冰漾，一会儿送到广场，我不能多呆，你们记得拿啊。”
　　说完，他顿了顿，转头低声对小刘说：“我没想到人这么多，麻烦他们多送来一些，不够我可以补钱。”
　　小刘赶紧道：“够的够的，你所有粉丝都够的，我们都准备好了。”
　　明照这才安心。
　　他和粉丝鞠躬道了别，就在小刘的陪同下进了录制场馆。
　　往训练基地走的时候，他忍不住问：“抱着椰子的女孩也是我的粉丝吗？”
　　小刘：“嗯呢，如假包换啊，易拉宝上都是你的背影。”
　　明照奇怪：“她们怎么不站在一起，为什么变成两拨人？”
　　小刘偷瞄明照，抓了抓头发：“这事儿……说来话长。”
　　明照不解地望着她：“？”
　　小刘被他那懵懂的眼神望得心跳加速，忍不住在心里谴责，宁总真不是人啊！怎么能瞒着小白花风风火火的炒CP！
　　小刘摸摸鼻子，眼观鼻鼻观心：“嗐，粉圈有自己的生态，分几波都有可能。”
　　明照似懂非懂，却也没有机会搞明白，只能稀里糊涂地点点头：“哦。”


第52章 
　　夜晚。
　　录制现场的沸腾和热闹足以掀翻整个顶棚。
　　越来越多的观众入局成为粉丝, 真心实意花费时间，投入感情，比赛已经不单单是选手的比赛, 更是粉丝的比拼。
　　观众入场后，抢栏杆，挂灯牌，喊口号，几乎没有间断。
　　还记得第一次录制，现场导演需要引导着观众录制掌声和欢呼声, 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了。
　　各家粉丝的竞争进入白热化，其中犹以明照的粉丝音量最大。
　　最后现场导演不得不明照的名义，劝大家配合工作，保护嗓子, 留到比赛时候用。
　　录制正式开始时，粉丝们才逐渐安静下来。
　　第一步, 自然是介绍赞助商们。
　　谢沂坐在嘉宾席首位，主持人介绍到场嘉宾时，大屏上出现他的镜头。
　　谢沂这才不紧不慢地放下搭在左膝上的右腿，手指一抚西装上的纽扣，轻微点了个头。
　　他的表情分明很温和，但一语不发地坐在那里，总给人一种小事懒得计较，大事不可招惹的气场。
　　“啊啊啊啊一一！”
　　“一一好帅好帅！”
　　“一一我们永远支持你和他！”
　　“卧槽卧槽卧槽大佬！”
　　CPF给了他绝不亚于选手的欢呼和掌声，热情程度，连现场导师和其他嘉宾都惊讶了。
　　主持人调笑：“看来观众也十分喜爱我们的赞助商呀, 可惜谢总没办法用作品回馈你们，只能用产品回馈了。”
　　场下哄笑。
　　谢沂气定神闲地捞过手边的冰漾, 拧开瓶盖，含了一口，喉结滚了滚。
　　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他是否知道CP的事。
　　主持人也识趣的继续往下cue流程，没敢一直拿谢沂做梗发散。
　　曲茗微微歪头对傅婷说：“长得帅还是有好处，往那儿一坐连话都不用说都有粉丝了。”
　　傅婷抿唇一笑：“那当然，曲老师年轻时不也是奶油小生吗。”
　　曲茗接连摆手：“别别别，抬举我了，我一直走的实力派。”
　　黎合堂：“那个年代没有这么厉害的妆造，曲老师可是名副其实的帅哥呢。”
　　浓妆艳抹的秦凌：“……”
　　本次对阵的出场顺序，由后台抓阄决定。
　　明照组运气一般，派出自称从小买彩票不失手的许尤去抽，结果抽了倒数第一出场。
　　一共有三组选了《Betrayal》，他们又是最后一个表演，完全丧失了优势。
　　许尤一抽到结果就开始萎靡不振，坐在角落落寞不出声，谁去安慰都不管用。
　　中间兼具组表演的《盾牌》大获好评，评委给了接近完美的评价，现场也一片和谐喜气，仿佛在提前恭喜他们获得第一。
　　许尤看到后，更是崩溃，眼圈都红了。
　　他的心里压力很大，《Betrayal》对他来说本就是挑战，他这段时间废寝忘食，天天泡在练习室里，才练到现在这个程度，如果团队拿不了第一，就还是要淘汰四个人，那粉丝少又年纪大的他，一定会被淘汰。
　　他其实已经知道了明照的身份，也知道贺尘烟的身份，他还知道很多人的身份。
　　和他一起竞争的五十人中，有不少在参赛前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哪怕他们被淘汰，只要回到曾经的领域，和自己的粉丝一说，还是能达到宣传的目的，还是能获得惊喜的回应。
　　可他呢，哪怕出了岛大声呼喊自己参加过《面具之下》，也不会有人在意。
　　蔡然赶紧过来安慰他，拍拍他的背，用自己的身子替他挡住镜头：“哥你别哭啊，咱们还没表演呢，你要有信心啊。”
　　但其实，他也知道现在是开局不利，又有珠玉在前。
　　许尤摇头：“……我真的不想被淘汰。”
　　他觉得最后一个表演真的很吃亏，评委疲惫，观众疲惫，表演的曲目也没新鲜感。
　　可这个次序是他自己抽的，他也没法怪别人。
　　但还有一个可以逃避责任的方式，许尤小声嘟囔：“要是没选《Betrayal》就好了，《她的羽毛》就没人选，观众现在也需要慢歌放松一下。”
　　他只能把责任归到明照身上，为自己开脱，给自己甩锅的余地。
　　蔡然这下连安慰他的兴致都没有了，只是淡淡道：“哥，麦还开着呢，别被后期剪进去了。”
　　临上场甩锅队友，要真是被放出去了，肯定会被网友喷死。
　　许尤如梦方醒，立刻捂住了嘴，神情紧张地望着明照。
　　此时他们前一组正在表演，观战室里只剩他们队伍的人了，其他表演过的选手都在后台等待，最后一起上台。
　　明照只是扫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才淡淡道：“如果你把时间用在研究票数而不是自怨自艾上，或许就没这么害怕了。”
　　许尤怔了怔：“你什么意思？”
　　明照微一扬下巴，示意液晶大屏上显示的票数。
　　“节目组规定，每位观众有三次投票权，现场共有3264名观众，所以总票数是9792票。导师每人拥有十票，在总数当中可忽略不计。”
　　“现在已经完成六组表演，分别是772票，983票，1149票，1857票，1100票，1000票。”
　　“《盾牌》组票数最高，假设他们获得全部导师投票，总票数为1897，而场下剩余的，还有2931票。”
　　许尤瞠目结舌，其他选手也目瞪口呆地看着明照。
　　他们光顾着看其他组表演了，根本没计算过分数的问题。
　　票池中还有2931票，他们还有角逐第一的可能！
　　就在这时，前一组表演完毕，工作人员催促他们到后台准备上场。
　　几人暂时忘记了紧张，还沉浸在票数计算里，于是掰着手指头，一边盘算一边往后台走。
　　他们刚到后台，前一组的票数统计出来，859票！
　　许尤把掌心当演算纸，计算了几秒，抢先回答：“还有2072票！”
　　说完这个数据，他双眼发亮，如果剩下的票数都给他们，他们就能第一了！
　　蔡然谦虚道：“稳住稳住，别高兴太早，还会有人弃权呢！”
　　许尤恍然，觉得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哦对，可以弃权。”
　　明照一脸平静，继续道：“观众的心态会随比赛进程不断变化，最初手中票数多，她们会大方投票，但中途就会趋于保守，谨慎犹豫，只为让票数消耗的更有价值，毕竟储蓄是我国观众的普遍习惯。不过到最后，他们又会变得大方，因为比赛结束票数即作废，而很少有人会放弃行使改变他人命运权利的机会，所以大多观众会趋向将票数用光。”
　　许尤再次睁大眼：“也就是说……我抽到倒数第一表演反倒是好事？我们捡漏了？”
　　许尤心中重新燃起希望。
　　蔡然他们也摩拳擦掌，充满斗志。
　　“牛啊尤哥！”
　　“这么一想还真是占便宜了！”
　　江雪朝笑嘻嘻说：“不愧是参加过选秀的，好懂啊。”
　　明照望着其他几个因此兴奋不已的队友，只是说：“好好加油，如果表现不好，观众宁可弃权也不会把票给我们。”
　　其实他那段话只是为了振奋人心，并不算是比赛规律。
　　如果对普通观众，或许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可来到现场的并不是客观观众，而是心中早有偏向的粉丝。
　　他没有手机，不清楚选手粉丝间的矛盾斗争已经到了什么程度，不过粉丝大概率只有两种想法，为自己pick的选手投票，以及坚决不投给对家。
　　他们前一组是兼具组，表演的是快节奏歌曲《As a bird》。
　　凭心而论，兼具组的实力一定在线，至少不比前面得一千多票的颜值组差，可他们的票数却出乎评委意料的低。
　　票数上涨的过程是清晰可见的，每多一张票，长方形统计器就会高一点。
　　无法竞争第一的队伍都要淘汰四名队员，谁多一点谁少一点是无所谓的，现在也过了谨慎投票的时期，还有余票又漫无目的的观众，大可将手中的票抛出。
　　可她们没有选择抛出。
　　现场三千多人，即便有弃权，也不会有两千多名观众选择将最后一张票弃权。
　　这说明，这些观众在留票。
　　来到现场的几乎都是粉丝，留给谁，不言而喻。
　　选秀很公平，公平在，你的努力和进步，总会有人看到，并因此感动追随，积少成多，聚沙成塔，不会完全没收获。
　　选秀也不公平，不公平在，同样的努力，总有人能吸引更多人看到，于是用手一捧，便成了塔，不必经历漫长的累积。
　　主持人看着场下的观众会心一笑：“接下来，就是最后一组表演了，这组选手有些特别，他们来自平平组，却选择了最难的歌，我知道大家已经迫不及待看他们的训练成果了，那话不多说，《Betrayal》有请。”
　　“啊啊啊啊啊啊步步，要出来了！”
　　“操操□□激动死了！步步步步我爱你！”
　　“宝贝！加油！宝贝！你最棒！”
　　“宝贝尽情享受舞台吧！我们永远是你的观众！”
　　“宝贝！我好想大声喊你的名字！我好想你！”
　　“步履不停，随心而行，心之所向，神之所往！”
　　……
　　不知是谁组织了下，场下应援口号沸反盈天，响彻每个角落。
　　音响师不得不停下播放音乐的手，耐心等待粉丝的喧闹过去，不然在这种呼喊声下，即便戴着耳返，选手也会听不到伴奏。
　　傅婷吃惊地缩了缩脖子，捂着耳朵向身后看去。
　　她的表情仍然是温柔含笑的，她只是许久没看到这样声势浩大的应援了。
　　黎合堂一边捂耳朵一边笑：“天呐。”
　　曲茗感叹：“步履不停的粉丝真多啊。”
　　傅婷：“我完全听不到你们说话了。”
　　导师直率坦然，有什么感受随口就说了，曲茗，傅婷和黎合堂与明照都不是竞争关系，惊讶是单纯的惊讶，觉得有趣也是单纯觉得有趣。
　　只有秦凌的脸色又阴沉一分。
　　他身后，林鹿园却还双眼亮晶晶的用力鼓掌。
　　明照上场前，林鹿园是沉默寡言情绪淡定的大rapper，别人不cue绝不做什么综艺反应。
　　但明照一上场，他就像当初那个刚出道冒冒失失的小孩，恨不得跳上台即兴表演一段。
　　秦凌冷冷看了他一眼，说了句：“你那么喜欢他，干脆跟他一起当选手吧。”
　　可惜场下应援声太大，林鹿园完全没听到。
　　主持人弱弱说：“大家安静一点，不然选手听不到伴奏了。”
　　然而这声音很快被等待了一整晚，控制不住兴奋的粉丝淹没了。
　　明照并不是初出茅庐诚惶诚恐的新人了，舞台完全是他的主场。
　　表演开始前，舞台是昏暗的，但不至于看不清人影。
　　明照只是向前一步，抬起手臂，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手势映在舞台两方的硕大屏幕上，场下粉丝立刻默契的静了下来。
　　音响师这才得以播放音乐。
　　明照也非常自然地退回该站的位置。
　　嘉宾席后面就是观众席，所以谢沂离观众并不远。
　　场下安静后，他听到身后两个女孩激动的相互拥抱。
　　“啊啊啊啊啊好bking，我爱死了！”
　　“太苏了太苏了，我就喜欢他一语不发让我闭嘴的样子！”
　　“艹，抖M吧你。”
　　“抖M怎么啦！我慕强！”
　　谢沂用手指挡着唇，轻笑。
　　他太清楚明照和他相处时是什么样了。
　　会别扭，会钻牛角尖，会发脾气，会粘人，会被一两句话调戏的脸红，会在耍小聪明时眼睛滴溜溜转。
　　所以舞台上气场全开说一不二的明照对他来说很新奇，很有趣，也很迷人。
　　如果以前有人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伴侣。
　　他会说文静的，身材好的，生活健康的，有共同话题的。
　　这是种非常宽泛的，自以为是的描述。
　　只有心里真的有了人，才知道，他文静自己就喜欢文静的，他活泼自己就喜欢活泼的，他展现出来的每一面，对自己来说都是新奇的体验和更加欣赏的理由。
　　前奏响起，舞台上的灯光也开始闪烁。
　　空气中泛起一阵凉意，那是台上弥散的干冰升华时，留下的痕迹。
　　乳白色的灯光洒在他们身上，观众才发现，他们的服装是纯黑的，布料光滑细腻的几乎可以反光。
　　衣服的设计有些独特，严丝合缝的包裹着身体，甚至还有几缕黑色纱制条带缠绕着。
　　其他组的选手不是大敞着领口就是破洞裤子没袖夹克，总要露点什么，才能彰显性感。
　　明照组穿的似乎十分保守，与这首多情放纵的歌格格不入。
　　谢沂身后的女孩哼哼唧唧。
　　“啊……怎么穿的这么多，明明第一次还给看锁骨的。”
　　“太见外了，怎么能这么见外，我们只是看看，又不会摸，哼。”
　　“下次一定要提意见，人家都有腹肌给粉丝看，我们也要！”
　　“怎么会连领子都系满扣子，我真的哭了！”
　　谢沂低咳一声，换了条腿翘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膝盖上。
　　他已经提前欣赏了这支舞，知道这舞在后面会有多旖旎撩人。
　　所以虽然服装保守，但只要想想明照在练习室里扭动的腰肢，修长的双腿和撩拨的眼神，他也觉得一股电流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小女孩，还是年轻。
　　前奏结束，越来越紧张的鼓点有片刻停顿，舞台灯光随之熄灭。
　　那一瞬的停顿，让不少人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舞台上，时间仿佛被放大，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有形有声的物质，在观众眼前划过。
　　大家屏息凝神，等待高潮部分的表演。
　　霎时，灯光齐开，舞台照如白昼，台上选手的一举一动都在金丝光线下无处遁形。
　　歌曲节奏变得颓靡而剧烈，大幅度的运动让血流速度加快，而明锐的灯光也带来巨大热源，犹如金色炉罩，将他们包裹在内。
　　台上人体温迅速攀升，汗液滚出沾湿衣襟。
　　直到——


第53章 
　　上场前擦的冰水逐渐失去效力, 衣服贴在温热的皮肤上，慢慢开始褪色。
　　谢沂原本气定神闲等着欣赏副歌部分的舞台，却眼睁睁看着明照的衣服渐渐变得透明。
　　他浑身一僵, 慢慢将搭着的膝盖放下，坐直了身子。
　　场下观众开始嚎叫沸腾——
　　“卧槽！卧槽！卧槽！”
　　“你妈的牛逼！”
　　“我真的疯了！这他妈才是现场！太敢了！”
　　“啊啊啊啊啊狂野宝贝，妈妈爱死你了！”
　　“这首歌太他妈合适这么跳了，好喜欢好喜欢，我的年度top！”
　　“腹肌！腰！背线！这是我能看的东西吗？我不配！”
　　“呜呜呜五千找的黄牛太值了！我靠我终生铭记！”
　　“多久没看到这么大方的舞台了！还得是平平组！人家为了留下来多努力！”
　　“啊啊啊啊宝，照照你受什么刺激了！”
　　“救命救命救命！好美的身材！为什么只有上半身！”
　　“这才是我们舞台粉该看的东西！以后步履不停就是我本命！他是真敢跳啊！”
　　“好性感好帅, 好性感好帅，呜呜呜这种好东西必须给我出高清直拍怼脸！”
　　“操，那个黑纱，你们看那个黑纱啊啊啊！”
　　“上场前我还嫌弃过, 我滑跪！太色了卧槽！”
　　……
　　明照轻薄的上衣被汗水黏在身上，在灯光照耀下, 隐约透出肤色和腹肌的轮廓，唯有上场前绕在身上略显繁复的黑纱，是此刻唯一的遮挡。
　　它凌乱的保护着关键部位，却又随着剧烈的舞动起起伏伏，让漂亮的身体线条若隐若现。
　　莹白的皮肤缠着黑色束缚，被炙热音浪和明亮的灯光环绕，有种难以言喻的，原始的吸引力。
　　月明珠和其他选手的粉丝面对眼前的饕餮盛宴失控尖叫，椰宝则偷偷观察谢沂的反应。
　　谢沂终于不再气定神闲懒懒散散，他背绷得很直, 目光不错地盯着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明照。
　　他的唇紧紧抿着，眼睛一下不眨, 只有眼神循着什么微微闪烁，在舞台灯光的余韵下，他琥珀色的瞳仁显得柔和深邃，偷偷顺进手机的粉丝正巧拍下了这一幕。
　　照片发到CP超话里，线上线下一起磕疯了。
　　“呜呜呜谢总看步步表演，belike我家狗狗发情期。”
　　“@一一，快来看呐，有人说你是狗！”
　　“看到老婆的舞姿和温感衣服把持不住了！我懂！真的很难把持！”
　　“姐妹们都给我□□，我们只是爱情的见证者，不要对步步有非分之想！”
　　“我不梦，我就趁一一不注意看一下下，太色了！！！”
　　“谢总的眼神像是要把步步吞了！哼，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衣衫不整！”
　　“哈哈哈我猜一一不知道衣服的设计，他明显惊呆了。”
　　“不知道是不是一一的混血基因，这眼神真的好缱绻深情啊，不是我CP眼吧！”
　　……
　　明照正表演到一个舒展的wave，微微一侧头，头发甩向一侧，正巧，濡湿的鬓角滑下颗汗珠，沿着耳垂，淌到颀长的脖颈，他分明感觉到了一丝丝痒意，下意识一抿唇，喉结滚动一下。
　　“哇哦！”台下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意味深长又暧昧的呼喊。
　　明照睫毛快速颤了两下，神情中闪过一丝迷茫，但他似乎很快反应过来观众为什么发出声音。
　　于是，明照难以抑制的，耳朵红了。
　　他一边唱着歌，一边扭身变换队形，趁着表演重心不在他身上，他飞快伸手，用手背擦去了滑落锁骨的汗珠。
　　还顺手，将黑纱往胸口提了提。
　　谢沂呼吸一滞。
　　舞台上总有临时状况，选手会加些不影响表演的小动作，调整衣服或耳返。
　　但明照分明跳着最性感放肆的舞蹈，松弛的享受舞台，却因为场下的揶揄羞涩脸红，又借着背身的机会，做些徒劳无用的遮掩。
　　他或许不知道，这种欲拒还迎的动作……比刚才更勾人。
　　有个嗓门大的粉丝直接打趣：“别拉衣服！燥起来！”
　　现场又是一片哄笑和尖叫。
　　这下明照背对着她们，整个脖子都臊红了。
　　表演是表演，但生理反应他确实没办法控制。
　　幸好，此时是许尤的主场时间。
　　许尤站在队伍前，张开双臂，唱出他最引以为豪的高音。
　　高音炸场时，舞台灯光飞快变幻闪烁，干冰徐徐升起，冷焰火四散炸开。
　　炫丽的舞美，冲击耳膜的节奏，中气十足的唱腔，构成了无可比拟的享受。
　　高音结束，许尤大脑因缺氧有片刻的空白，他放下话筒，呆愣一瞬。
　　幸好江雪朝眼疾手快，一扯他，将他拉回现实，快速跑回队伍中调整队形。
　　此时正是那延长的二十秒间奏，也是上一期消音留下了悬念的部分。
　　正因为这个悬念，没人注意到许尤的失神，观众都将注意力放在前两组《Betrayal》没有的间奏上。
　　间奏期间，几人仍在完成舞步，嗓子却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其实此刻他们也已经累的不行，借着这个机会，可以将气喘匀，不至于像前两组，明显被听出来气息不足，影响成绩。
　　不过气息不匀对播出倒是没影响，因为后期都会修音，线上观众看到的，都是更加完美的表演。
　　“这个间奏完全听不出不是原曲，加的真的好流畅啊！”
　　“好牛啊，步履不停还会编曲，他有什么不会的吗？”
　　“他不会演戏吧，唱跳歌手嘛。”
　　“他这么年轻，演戏以后可以学，现在已经很完美了，爱死了！”
　　“好喜欢实力派，最讨厌每届选秀的混子了，希望步履不停长得好，可别最后又成了混子的炮灰。”
　　“他对音乐确实有点天赋的，我记得上期是说用他自己写的小调改进来的，那个小调将来还有可能跟曲老师合作！”
　　“哇，曲老师看着他的目光好欣赏啊，从来没见曲老师这么满意一个新人。”
　　“笑死，林鹿园比我还激动，小鹿你是怎么了啊！”
　　……
　　林鹿园听完这二十秒的间奏浑身舒爽，他都不用看场下的反馈，只是狠狠的一攥拳，无声喊了句“yes”。
　　他知道这段放出来，明照的声量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上次录制他跟着实力组，没能听到明照和曲老师的合作，始终是个遗憾。
　　今天听了这段间奏，他觉得明照的编曲水平比当年写《沼泽深处》时更高了。
　　这两年，明照的确没有浪费任何时间，他尽可能的充实自己，只等着机会的来临。
　　所以他才是他最仰慕的，敬佩的艺人。
　　秦凌对林鹿园一忍再忍，如果不是在录制现场，他都想掀桌子了。
　　导师教学那期，曲茗故意挑他过去编曲，他推脱了，虽然找的理由还算合理，但网上已经有不小的声音质疑他的实力了。
　　毕竟选手都能当场编间奏，而他一个导师却做不到。
　　几大娱乐组都有帖子说他这个导师当的虚，没有有涵养的输出，就知道喊口号和发脾气。
　　他花了钱，让人把这些质疑他实力的帖子都删了。
　　又很快有人嘲他心虚删帖，看不得批评。
　　虽然小芹菜带人屠了评论，但他心里还是不痛快。
　　他不相信林鹿园不知道。
　　秦凌将耳麦一关，看向林鹿园：“要不我这个位置给你坐？”
　　林鹿园这次听到了，但也只是扭开头，没吭声。
　　艾瑟左顾右盼，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呀，为了个外人，至于嘛，加个间奏而已，炒作成这样，其实我觉得水平真的一般，秦哥随便就能写出来，是不是？”
　　他说完，用胳膊怼了一下身边的参正。
　　参正：“……”
　　艾瑟：“？”
　　艾瑟又转向孟鸦，推了一把：“孟鸦你说是不是？”
　　“咳。”孟鸦咳嗽一声，低头整理发型。
　　艾瑟：“……”
　　秦凌的脸都要黑了。
　　他知道，这几个队友都对他的实力不太服气。
　　以前秦凌不在意，因为他的人气最高，这些人的不服气他可以默认为是嫉妒他的人气。
　　但今天，他是真的在意了。
　　秦凌刚要张口，正巧台上表演结束。
　　明照站在队伍中间，大喘着气，朝观众深深鞠了一躬。
　　场下欢呼掌声不断，吵得人耳膜嗡鸣，一句话都说不出。
　　秦凌只好深深皱着眉，堵住耳朵。
　　表演结束后，选手下台，灯光亮起，主持人上台。
　　主持人言笑晏晏：“大家冷静一下，请大家冷静一下，我知道你们都非常激动，所以我们趁着这股激动劲儿，把票投了，你们就能马上看到他们回到台上，好不好？”
　　观众这才慢慢缓和下来，投票机器开启，票数从零开始飞速上涨。
　　200.
　　这个数字一闪而过，仅仅让人看清了个轮廓。
　　760…907……
　　很快，票数超越了两个组，但速度依然没有降低，后台很多选手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1032…1180……
　　票数顺利过了一千一，看起来后劲很足，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此时，他们已经超过了六个组。
　　《盾牌》组不由得屏住呼吸，就连曲茗也坐不住，站起身来，望着票数的跳跃。
　　1280…1496…1705…1965！
　　终于，投票数慢了下来，几次跳动后，数字停在了1971。
　　如今他们已经超越了之前的最高票，成为了新的冠军！
　　许尤当即跪下，狠狠锤击着地面，蔡然也和韩旭抱头痛哭。
　　江雪朝被情绪感染，乐颠颠地朝明照张开双臂，想要来一个热烈的拥抱。
　　明照眨眨眼，默默披上了长袖外套。
　　江雪朝：“……”
　　他尴尬地挥舞着手臂，来了一套小学生广播体操。
　　主持人：“接下来，有请平平组选手重新上台，我们要为最佳队伍颁奖。那值得一提的是，本节目是由柠檬台，Y站，唐宋传媒出品，由CM集团，冰漾功能饮料，悠悠食品，蓝星视频......赞助播出。”
　　就在主持人念口播时，明照几人已经披着外套回到台上。
　　他们刚剧烈运动完，身上还是热的，衣服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所以只能遮着。
　　场下观众纷纷表示遗憾，哀嚎道：“不要穿外套啊......为什么不给我们看！”
　　“就是，步步太见外了！”
　　“刚给你们投完票呢！”
　　明照听着观众呼吁，局促地瞥了谢沂一眼。
　　谢沂正饶有兴致地打量他，然后目光一垂，示意他透明的衣服。
　　明照觉得那眼神像羽毛，在他身上肆意撩拨戏弄，于是不争气的再次面红耳赤。
　　表演结束了，他多情撩人的劲儿也没了，被谢沂盯着，他有种自己真没穿衣服的错觉。
　　明照举着话筒，把外套紧了紧，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观众，声音软乎乎的：“别闹我了，我妈妈也会看节目的。”


第54章 
　　主持人也站出来帮忙打圆场：“大家冷静一下, 我们节目还是要播出的，来日方长对不对，你们想看的总会看到的。”
　　明照听到有人解围, 也懵懵的连连点头，还把话筒还了回去。
　　场下粉丝欢天喜地：“耶，下次还有！”
　　“下次给看什么？”
　　“不要黑丝带的好不好？”
　　“大家大胆一点行不行，没有黑丝带不够！”
　　明照无言以对，红着脸默默缩到了队伍里。
　　江雪朝轻轻撞了他一下，小声嘀咕：“啧, 没想到你脸皮这么薄。”
　　明照也轻声：“这是我第一次表演这种类型的舞曲。”
　　江雪朝：“我以为……”
　　待在一起练习久了，大家也看过彼此的脸，知道彼此的身份了。
　　冲浪达人江雪朝，是听说过当年的事的。
　　不过他没怎么关注, 大致有个模糊的印象，似乎是明照拍了大尺度照片, 又搅合进私生活混乱的绯闻里，人设崩了，事业没了。
　　但大尺度和糜烂生活对江雪朝这种富二代来说不算什么，他身边太多朋友游戏花丛了，他甚至认为这是有钱有名男人的弊病。
　　所以他对明照的初印象就是开放大胆的，况且这次明照又选择了《Betrayal》这首歌。
　　但逐渐接触下来，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片面了。
　　明照的性格内敛，和不熟的人在一起甚至有些沉闷，他对作品精益求精，但练舞的时候, 被老师要求放荡一点都会害羞。
　　不过为了工作，他也豁得出去, 不会矫情纠结。
　　主持人抿唇忍笑几秒，才低咳一声，一本正经道：“首先要恭喜平平组获得最终的冠军，成为最佳队伍，根据对阵规则，最佳队伍全员晋级，无人淘汰，他们即将正大光明的以真面目面对大家，同时，柠檬台将以主办方的身份，邀请此次最佳队伍成员，拍摄《面具之下》平面宣传！”
　　场下热烈鼓掌。
　　主持人点点头：“不过接下来，大家还有一项重任，就是选出平平组的最佳选手，还是跟刚才一样，我们先有请导师团讲两句。”
　　主持人抬起手，在最左边的秦凌身上停留了几秒，果断越过，选择了曲茗：“我们请曲茗老师说两句吧。”
　　曲茗似乎没想到第一个轮到坐在中间的自己，他扶着面前的话筒，目光看着台上的明照，先是笑笑，然后认认真真道：“要说你们比其他组的实力高了多少，我倒没这么觉得，你们的基础毕竟比较差，虽然练习刻苦，但其他组也很刻苦，只能说你们胜在新意，比如那段间奏，还有……这个衣服，是吧。”
　　他身后传来观众断断续续的笑声。
　　曲茗等观众笑完，又继续说：“但是能动脑子，搞出新意，在同类型歌曲中脱颖而出，我认为也是实力的一种。现在是选最佳选手吧？这个权利还是交给观众，我只说一句，步履不停，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明照眼睛亮晶晶的，立刻向曲茗一鞠躬。
　　他有怀疑过，曲茗当时在练习室的话可能只是个鼓励，或是随口一说，并不会兑现，毕竟在音乐领域上，他和曲茗的段位还差得远，他们俩一起出歌，是曲茗迁就他。
　　但曲茗现在又强调了这次合作，显然没打算爽约。
　　在现场的月明珠见曲茗如此直白的支持明照更是兴奋，她们赶紧将明照的灯牌举得高高的。
　　这次崔婷也来了，崔婷其实是来等个比赛结果，然后立刻将明照拖去拍露脸中插的。
　　现在大局已定，她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崔婷一歪头，对身边的谢沂说：“他真的挺招人喜欢的。”
　　谢沂一勾唇，没言语。
　　崔婷又说：“还是小谢总眼光好，一下就选中他，没想到他在平平组也能逆袭。”
　　其实崔婷选择明照，一是大胆，二是Y站曾经做过脱水数据，明照当时的人气最高，符合选秀比赛优胜者的一贯规律。
　　所以她越来越不觉得谢沂只是纯粹体验生活的太子爷了，谢沂选择明照，一定是有原因的。
　　谢沂的目光还落在明照身上，却轻飘飘回答崔婷的话：“崔总眼光也好。”
　　就在这时，主持人终于点到秦凌：“秦凌导师对选手有什么评价吗？”
　　林鹿园的眼神立刻瞥向秦凌，表情机警。
　　他担心秦凌又耍坏心眼，给明照找麻烦。
　　但秦凌只是扶着麦，兴致寥寥道：“曲老师都这么说了，我没什么意见。”
　　他只是感到空前的空虚和无力。
　　明照胜利，露脸，再次成为流量似乎已经是定局。
　　他能阻挠的都阻挠了，但不知这次为什么，他的计划总是被打乱，没有一次能伤到明照要害。
　　就好像冥冥中有股力量，一直帮明照剪掉伤害，推着明照向前走，而他的攻击，却在明照前进的途中越来越力不从心。
　　秦凌也能看清形势，现在场下明照的粉丝居多，他如果再明面上跟明照对着干，会给自己招来一大堆恶感。
　　得不偿失。
　　主持人似乎也很满意这个回答：“好的，接下来请观众喊出你心目中最佳选手的名字，我们有专业人员统计声量，获得声量最大的选手将成为本组的最佳选手！”
　　她的话还没说完，场下就已经乱作一团。
　　“步步！步履不停！”
　　“小尤！”
　　“江雪朝！”
　　“然然！”
　　“步步！步步！步步！步步！步步……”
　　很快，整齐划一又嘹亮的呼喊声盖过了其他声音，这下不必统计，大家也能听出最佳选手花落谁家。
　　同组成员也开始鼓掌，他们心里没有不满，对他们来说，能留下来已经是最大的礼物了。
　　这当然得益于明照对这首歌的想法和把控，更得益于明照强大的人气。
　　主持人激动道：“恭喜步履不停！看来真是实至名归啊。”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卡：“下面有请CM集团负责人，谢沂来为最佳队伍及最佳选手颁奖。”
　　舞台上金色灯光闪烁，搭配着鼓动人心的音乐，谢沂这才一扶西装衣摆，站起身来。
　　谢沂走上台这段时间，主持人又熟练地念起口播：“感谢CM集团，冰漾功能饮料，Y站……对本节目的大力支持，同时感谢柠檬趣味为八位最佳选手的粉丝提供的一百份《面具之下》节目周边大礼，最佳选手同时将获得一百秒的自我展示时间，展示视频会在柠檬台黄金档热播剧的广告时间播放！”
　　此时谢沂已经走到了台上，明照眼中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谢沂还有颁奖的任务，怪不得今天穿的……穿的这么稳重禁欲。
　　明照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口水。
　　礼仪小姐端着托盘走上台来，盘子里摆放着最佳选手和最佳队伍两座奖杯。
　　谢沂走到明照身前，望着他的眼睛。
　　他要高一点，正巧替明照挡住了大部分观众的目光。
　　明照手里没有麦，牙齿轻咬了一下唇，轻声问道：“怎么是……你来颁奖？”
　　谢沂莞尔一笑，没着急回答，他抬手从托盘里拿出奖杯，递给明照。
　　明照赶紧用手去接。
　　两人手指相碰时，谢沂突然反问：“不然你想让谁来颁奖？”
　　明照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谢沂又拿来另一个奖杯，递给明照，顺便威胁道：“你敢说别人名字试试。”
　　说是威胁，语气偏又懒散悠闲，像故意逗人玩，又像半真半假的宣告主权。
　　别人哥哥也和弟弟这么说话吗？
　　还是他们家特殊？
　　明照微微侧头，怀里捧着两个奖杯，目光飘到灰黑色台面上：“……”
　　如果此刻摘掉面具，观众就能看到，他脸上遮掩不住的春色斐然。
　　暗恋大概就是这种症状吧。
　　对方一句话，就可以想入非非自作多情好久。
　　主持人：“我们等待摄影师调整一下，颁奖嘉宾和选手一起合张影。”
　　蔡然和江雪朝自觉让开位置，让谢沂能站在中间。
　　趁着摄影师调整的间隙，谢沂却对明照的温感衣服产生了兴趣。
　　此时明照汗液蒸发，皮肤微凉，外套里面的温感衣服已经变成了灰色，不再透明。
　　谢沂：“你这衣服……”
　　明照低头，解释道：“温感的，特殊材料。”
　　谢沂轻笑，饶有兴致：“早怎么不说？”
　　明照眨眨眼，明白他指的是练习室，但身边其他选手并不知道他和谢沂一起锁在练习室过，于是他只能含糊答：“惊喜。”
　　这样可以理解为，给观众的惊喜。
　　“啧。”谢沂若有所思，突然伸手，拨开明照身上的外套，去捏他腰侧的衣服。
　　果然，衣服在他指尖的温度下，很快又变得透明，灰色的衣服上，留下了两个指印。
　　明照垂眼看着，下意识扶住外套，让谢沂更方便研究他的衣服。
　　江雪朝在一边观察，满脸迷惑。
　　自己刚刚要个拥抱都被躲开了，现在怎么还拉开衣服让人玩？
　　说好的脸皮薄呢？
　　谢沂似乎真的对这衣服很感兴趣，他捏捏揉揉，看着自己蹂|躏的那处一会儿透明，一会儿变灰。
　　明照无奈，小声说：“别玩了。”
　　谢沂：“你们这衣服怎么不会掉出来？”
　　刚才的舞蹈那么剧烈，动作幅度极大，但这衣服始终老老实实地束在黑色长裤里，半点没滑出来。
　　谢沂摸着这滑溜溜的材质，觉得不至于这么服帖。
　　明照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因为我穿了…穿了……”
　　不知为什么，明明很正常的搭配，他却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
　　谢沂的目光暧昧下移，落在明照包裹在长裤里的大腿上。
　　裤子是紧身的，能很好的勾勒出选手的身材，对明照这种腰细腿长臀又翘的选手来说，是非常好的展示工具。
　　只是紧身的裤子，总是能暴露些东西，在明照的腿根，有一道一指宽的带子的痕迹。
　　谢沂挑眉，意味深长道：“哦，穿了衬衫夹啊，这玩意儿……难不难受？”
　　明照耳根发烫，下意识缩了缩腿，用外套遮住腿根的部位：“还……还好。”
　　衬衫夹很正常，只是它的形状太让人浮想联翩了，谢沂又用那种语气问他，让他在舞台上满脑子乱七八糟的画面。
　　对温感衣服感兴趣就算了，谢沂要是对衬衫夹感兴趣，他根本承受不住。
　　但谢沂点到为止，见明照的耳朵完全红了，他慢悠悠地收回手，一脸坦然地站在明照身边。
　　场下举着望远镜和大炮的CPF差点当场吸氧！
　　“卧槽他们俩是在干什么！摸什么摸！”
　　“啊啊啊一一玩步步的衣服了，小情侣在台上都不加掩饰了！”
　　“你们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吗？步步他居然没拒绝！他拉开衣服给一一玩！”
　　“哈哈哈你们看步步的耳朵，都红透了，太可爱了好想欺负！”
　　“哼，仗着赞助商的身份强迫无辜小选手脱衣服是吧？谢总我看透你了！”
　　“大三岁的男人真会啊，专门揉腰是想干什么？吃豆腐是吧！”
　　“有没有会唇语的姐妹，他们俩在聊什么？可恶一一挡的太严了，我都要看不到步步了！”
　　“友友们，咱们家的糖啊，都是精制级别的！”


第55章 
　　平平组和谢沂合影结束, 谢沂正要转身下台，台下有CPF大胆道：“要单人合影！”
　　“求跟组员单人合影！”
　　组员当然是噱头，她们真正想看的, 是谢沂和步履不停的单人合影，没有其他人掺和的，不必后期截掉的那种。
　　毕竟他们大热CP，到现在连个合影都没有。
　　主持人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越距。
　　谢沂毕竟是赞助商爸爸，不是节目组的选手, 哪能任由观众安排。
　　可是现场观众都这么开心，突然扫兴也不好。
　　磕CP磕到正主脸前，她很怕谢沂当场冷脸，于是打算和稀泥, 谁料谢沂向台下扫了一眼，看到声音来源处, 粉丝高举的【一步99】的灯牌。
　　谢沂大方道：“来吧，单人合影。”
　　主持人：“？”
　　卧槽？
　　神仙赞助商，不仅砸钱，还附带帮忙炒CP。
　　明照也慢慢抬起眼睑望着谢沂。
　　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谢沂抬手环住了明照的肩膀，带着他向前一步。
　　明照没反应过来，踉跄一下，见摄影师已经举起镜头，只好老老实实待在谢沂怀里。
　　场下又是一阵兴奋的尖叫，叫声里带着明照无法理解的调侃和揶揄。
　　明照歪了歪头，不明所以地环顾四周。
　　为什么他和谢沂合影能让观众这么开心？
　　现在的秀粉兴趣点好怪。
　　稀里糊涂合完影, 谢沂双臂一张，饶有兴致问：“你们就想要这张吧, 够了吧？”
　　CPF：“啊啊啊啊啊啊够了够了！”
　　CPF：“天啊！我的妈！”
　　CPF：“太够了！谢谢大佬！”
　　谢沂却摇摇头，面露嫌弃：“他连面具都没摘，这就够了，你们真扶不起。”
　　CPF：“！！！”
　　明照：“？？？”
　　谢沂也不给所有人反应的时间，开完玩笑，抬腿就走，留下满脸迷惑的明照和场下磕到昏迷的CPF。
　　“好了好了，玩笑也开过了，我们把注意力放到节目上来，有请其他七组选手回到台上。”主持人赶紧把控节奏，以免正经选秀变成磕CP专场。
　　很快，五十人挤在台上，显得舞台有些狭窄。
　　主持人委婉地笑笑，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接下来，我要说些比较残酷的事情了。对阵阶段在今天已经彻底完成，马上就要进入万众瞩目的揭晓阶段了，所以也会有将近一半的选手离开我们的舞台。”
　　“排名最后的队伍，除最佳选手外的其余人，已经确认淘汰，但其他六组的成员，你们的命运，不由今天的现场决定，而由全国观众决定。节目播出后，每组排名靠后的四位选手将会淘汰，如果最佳选手在后四名，则淘汰名额向前顺延。”
　　离开总是残酷的，尤其是未揭开面具的离开。
　　场下观众也安静了下来，似乎在为即将消失的一半人惋惜。
　　很多选手控制不住情绪，在舞台上就低声啜泣了起来。
　　大家互相拥抱，安慰，忐忑的等待被选择，忐忑的迎接未知的命运。
　　主持人等大家相互安慰够了，才继续道：“请听好，现在你们每人有三十秒的拉票时间，节目组不会剪辑这三十秒，所以请珍惜，和支持你的观众说说心里话。”
　　场下更是雅雀无声。
　　祈求机会的选手是无奈卑微的，观众看着这些光鲜亮丽，与明星只有一步之遥的人剖心自述，会产生一种恍惚的居高临下的快意。
　　这种快意，也是选秀比赛的价值。
　　话筒递给第一位选手，他显然还没有做好准备，局促地看着已经滚动的读秒，磕磕绊绊道：“我……我真的很珍惜这个为大家表演的机会，我拼尽全力了，请......为我投票，我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
　　一句话支吾说完，三十秒已经到了，轮到下一个选手。
　　场下稀稀拉拉有几个人喊“加油”。
　　唐迟和贺尘烟的脸都吓白了。
　　唐迟背后有公司支撑，按理说不会让他淘汰，但他的人气实在不行，属于有一定实力，可因为性格问题，不太招人喜欢的。
　　如果真按票数来，他很可能拼不过组里其他选手。
　　贺尘烟上次分组投票数倒是比唐迟多很多，他估计经纪人在粉丝群透漏了消息，让Y站的粉丝知道陈彦就是他，可他明显感觉到崔婷对明照的看重，如果Y站最终重心在明照身上，那就意味着放弃了他。
　　没有Y站支撑，他又能走多远呢？
　　终于轮到唐迟拿话筒，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一直是个没有自信的人，因为家庭关系，我从小都在打击下度过，让我展示自己的优点拉票对我来说真的很难，我知道自己这方面很吃亏，但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希望大家能看到我。”
　　很不巧，唐迟组也选择了《Betrayal》这首歌。
　　更不巧，他们撞上了明照。
　　比赛就是这样，撞了曲，只能是谁丑谁尴尬。
　　凭心而论，唐迟组完成的很好，毕竟他们组综合水平比平平组高，但明照组显然更有创意，再加上有个顶级人气选手在，以后提到这首歌的舞台，也不会有人记起他们了。
　　卖惨还是有些用处的，他这里的观众反响比前几位强多了。
　　“别放弃啊，我们支持你！”
　　“有实力的选手不该被淘汰，唐迟加油！”
　　“不要自卑，你很可以的！”
　　“相信自己！”
　　……
　　陆陆续续，所有选手表达完毕，这期录制也到了尾声。
　　这时已经是凌晨三点，选手们在引导下走回后台，工作人员却跑来叫住明照。
　　“步步，还不能睡，Y站和冰漾的中插要抓紧拍了，露脸的。”
　　露脸的。
　　这三个字意义非凡。
　　步履不停只是个虚拟的ID，明照才是他。
　　时隔两年，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出现在荧幕上。
　　虽然连续七八个小时的录制，已经让他非常疲惫了，但他还是揉了揉脸，打起精神：“好。”
　　娱乐圈的工作就是这样，昼夜颠倒，忙起来根本没有睡觉时间。
　　但他仍然很感恩。
　　有的忙总比一分钱都赚不到好。
　　明照随口问了一句：“CM集团的中插不要拍吗？”
　　中插拍完，最快后天就可以上线了，前几期节目中也可以加进去，选秀节目，每一期里的中插都十分珍贵，有时候品牌方会计较到一秒钟。
　　但因为《面具之下》的特殊性，很长一段时间，中插都没有选手露脸，多少也影响了推广效果，所以好不容易到了揭晓阶段，品牌方都在加班加点。
　　工作人员怔了怔，似乎也觉得明照这个问题十分关键，她赶紧拿起手机打电话，片刻后，收到宁衾的回复。
　　工作人员：“宁总说CM集团今天不拍，让你早点休息，明天休息好状态好了再拍。”
　　明照轻微挑眉：“那谢总……”
　　工作人员：“今天录制太晚了，现在没有轮船回城市，我们给赞助商安排了房间休息，他们可能明早乘第一班游轮走。”
　　明照若有所思：“哦，那我先回宿舍换件衣服。”
　　他知道自己的粉丝可能是所有选手里最多的，他的中插早一天上线，就能早一天给品牌带来效益。
　　冰漾和Y站都在抢时间，恨不得让他不休息干到早晨。
　　所以谢沂只好放弃，尽量给他留出时间睡觉。
　　不得不说，想到这儿，他心里软绵绵甜丝丝的。
　　工作人员一离开，平平组的几个人就拥了上来。
　　许尤显然还没从激动的情绪中恢复，他重复着舞蹈动作，晃到明照眼前：“现在我都不敢相信，我们是第一！”
　　明照含笑点点头。
　　许尤：“你不知道，看其他选手在那儿说三十秒陈述时，我有多爽，我本来以为自己肯定要淘汰了。”
　　蔡然头皮发麻，小心提醒：“尤哥，这么多人呢。”
　　他们身边还有很多为票数焦心的选手，也在三俩一群的往宿舍走，许尤的幸灾乐祸多少有点不合适。
　　许尤左右看了看，这才意识到不妥，赶紧拍了拍自己的嘴。
　　但他脸上喜悦的表情根本藏不住。
　　唐迟走过来，冷笑一声，看着明照：“很得意吧，明明你们组实力最差，却靠旁门左道拿了第一。”
　　他原本还能克制，但先是听到两个品牌催明照去赚钱，又听到许尤的沾沾自喜，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明照敛目，不想跟唐迟起争执。
　　其实他有点无语。
　　刚刚手舞足蹈的明明是许尤，但唐迟一来，就对着他开火。
　　或许唐迟心里也清楚，许尤根本不足为惧。
　　许尤不乐意了，挡在明照身前：“你说什么呢，谁靠旁门左道了？”
　　唐迟轻嗤：“我听说他诓你们表演《Betrayal》是吧，其实根本是他自己想唱吧，你们组本来选什么歌都可以，甚至都不用训练，只要跟他一组就好了，反正他的粉丝也会闭眼投票，从头到尾都是不公平的。”
　　许尤猛吸一口气，面色愠怒，却不知从唐迟哪句话开始反驳。
　　他们能获胜，或许真的是占了明照粉丝多的便宜，也或许就像唐迟说的，只要跟明照一组，选什么歌都能赢。
　　但他已经不计较那么多了，只要能留下，怎么都是好的。
　　明照终于轻叹一口气，伸手拨开许尤，表情微冷：“所以呢？我记得这是选秀比赛，不是音乐考试吧，粉丝想给谁投票，不是粉丝的自由吗？”
　　江雪朝也乐了：“你真的好扫兴，在这里说什么公不公平，难道你不是公司推进来的吗？你跟那些海选简历都没拆封就被筛掉的选手谈过公平吗？”
　　唐迟表情一僵，又发狠地点点头：“也对，选秀嘛，娱乐圈嘛，本来就没有公平，抢了别人想要的东西，你当年怎么被搞下去的，这次也还是一样。”
　　明照淡淡道：“是吗？”
　　他倒不是质疑唐迟这句话的可靠性，他只是觉得有点好笑。
　　原来，他们都知道他是被人搞下去的。
　　唐迟冷笑：“别误会，我公司没这个本事，但不代表别人没有，CM集团旗下子公司以往从没找过代言人，你是第一个，想想这块肥肉有多少人惦记吧。”
　　明照歪了歪头，充耳不闻，宽松单薄的外套在夜风中扑扇抖动，遥远的海平线上恍惚闪过一道炽白的闪电，隐隐有了夜雨的征兆。
　　他一直没有深入思考一个很残酷的现实。
　　如果没有谢沂，他或许很久很久，都等不到一个逆风翻盘的机会。
　　是谢沂，让他有梦想可依，让他仍旧能对这份职业有个纯粹的，美好的幻想。
　　而他当年跟谢沂决裂时，居然真的下决心永不联系。
　　这七年，他完全不了解谢沂的生活，可谢沂却对他身边的事一清二楚。
　　怪不得他妈说他就是个小孩儿。
　　明照在心中默默道，不是我哥哥就好了。
　　他也喜欢男人，遇到谢沂这样的，肯定会主动追求的。
　　正巧，他长得好看身材也不错，对自己男朋友一向真心实意，坦荡付出，虽然被诊断为性冷淡，但这个隐疾对谢沂自动失效。
　　这种隐秘的，有些难以启齿的念头，在他心底不断生根发芽。


第56章 
　　明照快速换完衣服, 紧急去往训练基地临时搭建的棚里。
　　第一个拍摄的是冰漾，共同拍摄的本应还有两位选手，但那两位选手不保证一定能晋级, 所以冰漾这次只叫了明照。
　　冰漾的广告团队解释道：“明老师，是这样，我们这次拍摄条件可能简陋一些，等以后您时间充裕了，会去更好的棚里拍，本来还有两名选手一起, 但是安排有了些变化，后续品牌会跟您经纪公司沟通更改合同，咱们先拍，您看可以吧。”
　　单人推广和群体推广的价格不一样, 但明照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也愿意信赖最开始就选择他的品牌, 于是点点头：“好，我没问题。”
　　只他一个人拍摄就轻松多了。
　　广告团队明显已经感知到明照的人气，对他十分客气，也很尊重他的拍摄想法。
　　加上改妆总共一个小时，拍摄结束。
　　团队一边收道具一边跟明照寒暄：“和您合作真的很愉快，您很有经验啊，比别的新人强多了。”
　　明照莞尔一笑：“我不算新人了吧。”
　　他确实有经验，因为两年前的记忆不会消失，生涩的模样有过，犯蠢的时候也多, 幸好，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团队心照不宣地微笑：“我们一直关注您的, 可能是缘分吧，冰漾当年就想和您合作，这次终于如愿了。”
　　这句话不管真假，明照都很真诚的表示了感谢。
　　其实他多少理解了，为什么秦凌进入娱乐圈就变了一个人。
　　坚守本心从来都是件很难的事情，人也无法完全不被环境影响。
　　就像他现在再次有名气了，广告团队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也很难克制住愉悦。
　　明照没时间闲聊，冰漾刚拍摄结束，就被Y站的人火速接走。
　　到了另一个棚才发现，贺尘烟在，许晗在，崔婷也在。
　　贺尘烟和许晗都是Y站押宝的人，今天来了，说明Y站会确保他们走到揭晓阶段。
　　原本Y站押了三个选手，那位当时似乎也录制了签约仪式，但既然今天没在，明照大概也能猜到，那位已经被放弃了。
　　而成片里，肯定也没有放签约仪式的画面。
　　贺尘烟困得东倒西歪，脸色有些不悦，看见明照，他忍不住发牢骚：“可算来了，等你一个小时了。”
　　许晗的目光在贺尘烟和明照身上打转，随即对明照一笑：“也不累，正好还能跟各位老师交流下拍摄要求，我以前没拍过还担心拖后腿呢。”
　　贺尘烟猛地扭头，扫了许晗一眼。
　　许晗却已经拿着广告拍摄脚本直奔明照了。
　　许晗：“哥你看看。”
　　他亲切地贴着明照，半点没搭理贺尘烟。
　　崔婷揉了揉眉心：“没什么时间了，快点拍吧，早点拍完早点收工。”
　　本来以崔婷的地位，是不会来蹲棚的，但这毕竟是和明照的第一次合作，她想表达点诚意，如果不出意外，将来还会有更深的合作。
　　明照立刻换了衣服，拍摄前他灌了一瓶咖啡，强行把自己的热情调动起来。
　　三人配合，明照站在正中央，是唯一有单人台词的。
　　崔婷皱着眉头看了几遍，最终选择了她最满意的一版。
　　拍摄一结束，所有人都像顷刻间卸了力，打起了哈欠。
　　贺尘烟目光呆滞地点了根烟，也不管棚里有多少人，自顾自找个小角落吸了起来。
　　再不抽点，他估计下一秒就能昏死过去。
　　连续高强度工作十个小时，是人都顶不住，有经验的业内看了眼贺尘烟，也不忍苛责，就随他去了。
　　可拍摄棚也不是铁板一块，黄牛早就渗入各个地方，棚里乱哄哄的人群中，就有被黄牛带进来的粉丝。
　　带来的粉丝正巧是许晗的粉，看见贺尘烟吸烟，她偷偷用手机拍了张照片，脸和发亮的烟头拍的都很清楚。
　　没人注意摆弄手机的临时工，崔婷也累的不行，但还是走上前去拍了拍明照的肩膀：“有经验就是不一样，利索。”
　　明照已经困的无法思考了，努力撑着笑：“谢谢姐。”
　　崔婷：“客气，好好休息吧。”
　　拍摄结束，海岸线已经变成了深蓝色。
　　再过半个多小时，太阳就要出来了。
　　凌晨刚下过雨，空气中雨水混合着海水，格外潮湿，被风一吹，就黏糊糊地沾在身上。
　　明照戴好口罩和帽子，走在回宿舍的小道上，被风吹的清醒了几分。
　　他知道，这是咖啡在发挥作用，亦或是熬夜熬的狠了，身体的回光返照。
　　于是他停下脚步，问身边的工作人员：“CM集团的谢总已经休息了吗？他有说具体什么时间拍摄吗？”
　　工作人员：“我问下贵宾休息室那边的同事。”
　　很快，那边回话——
　　“雨停了，谢总赶海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明照裹紧衣服：“我去看看。”
　　工作人员下意识拦他：“三千多观众都还没下岛，你还是别乱走了。”
　　明照紧了紧口罩：“不是对阵阶段已经过了吗，现在也没那么严格了吧。”
　　工作人员还是犹豫：“那你小心点，早点回来，现在天还黑，海边应该大多是岛民，天亮就不一定了。”
　　明照：“行，谢谢。”
　　涠灵岛面积不算小，但离录制基地最近又适合赶海的地方，只有小桥坡一处。
　　平常都是民宿老板带着游客来玩，抓到的海鲜会当天处理吃掉。
　　基地管的不严时，选手们也会来逛逛，留守在岛上的居民大多年纪大了，对明星没有丝毫兴趣。
　　明照沿着小路，顶着湿气，一路走到海边。
　　借着天际隐约的浓蓝，能依稀看清礁石滩上的人影。
　　幸好凌晨三四点还在下雨，岛民觉得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潮水也不会很快退，所以大多数人都没来。
　　只有零星几个身影，散布在礁石附近，其中站的笔直完全懒得劳作的，就是谢沂。
　　明照走过去，将手搭在谢沂肩膀上：“大晚上，你怎么不睡？”
　　谢沂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来，抬起一根手指，撩起明照的帽子。
　　明照也不躲，任由他将他的帽子掀起一些，露出眼睛来。
　　暗沉的天色里，明照的瞳孔格外漆黑，滑落的几绺头发，在眼前飘浮抖动。
　　在这样蛮横的风里，谢沂还是嗅到一股化妆品的香气。
　　明照还没卸妆就来找他了。
　　谢沂：“广告拍完了？”
　　明照乖乖点头。
　　谢沂向四周看看，发现零星几个岛民还在孜孜不倦抠着礁石缝找沙虫和蚬子，没人注意这里。
　　谢沂低声问：“那怎么不回去休息？”
　　明照老实答：“喝了咖啡，强行亢奋中。”
　　这是真话，现在躺在床上，他还真不一定睡得着，虽然身体和精力都已经到达了极限。
　　谢沂轻哼一声，手指抵在明照下巴，将他的口罩扯下来大半截，露出鼻梁和嘴巴。
　　没别的，就是想看这张脸了。
　　谢沂看着他擦了口红的唇瓣，舌尖轻轻抵着齿根，压低声音，故意逗弄：“这么精神，早知道老板也狠狠剥削你了。”
　　如果是以往的明照，肯定会跟谢沂拌嘴，但今天，他实在是太疲惫了，大脑已经无法自主运转，他的任何举动，都是下意识的本能。
　　于是他抬起手，抓住谢沂的手指，握在自己软乎乎潮湿的掌心：“只是老板就好了。”
　　谢沂微微挑眉，手指却没动：“什么？”
　　明照呼吸很轻，垂着眼，周遭太暗，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又重复了一次：“只是老板就好了。”
　　谢沂心尖一跳，用指腹轻轻摩擦明照的骨节：“这么喜欢被人剥削？”
　　明照歪了歪头，眼睛抬起来，疑惑道：“你不是说娱乐圈的无良老板都会潜规则吗？”
　　谢沂静默了几秒，玩味一笑，深深看着明照：“想要被老板潜规则？”
　　他表情轻松，语气却不是玩笑，反倒有点引导和试探的意思。
　　但他也知道，明照现在精疲力竭，这时候把人架上钢丝走悬崖，是在趁人之危。
　　明照的眼皮重重垂了一下，被风一吹，一个激灵，又再次睁开。
　　“要看是谁。”
　　谢沂明知道明照已经很难条理清晰的思考了，但仍然忍不住刨根问底：“是谁就答应了？”
　　明照的眼睛又快要合上了，因为太过信赖，所以他会自动把谢沂身边划成安全区，戒备和机警都会逐渐消失，精神也会慢慢放松下来。
　　他含含糊糊的应道：“什么？”
　　他明明听见谢沂说话了，也听见谢沂说什么了。
　　他直觉这是句很关键的话，但就是怎么都反应不过来。
　　就像上学时候，有时明知道老师讲的是很重要的知识点，还是会不断磕头犯困，等清醒过来，才发现笔记本上都是鬼画符，完全看不懂。
　　他现在就是那种状态。
　　谢沂还想开口，明照就身子一软，脑袋直接重重落在他肩膀上，嘴里还喃喃重复着：“什么？”
　　一有了支撑，明照很快就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绵长。
　　谢沂下意识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扶着他的背。
　　明照身体很热，温度能透过外套传出来，这还是谢沂第一次抱他，他们此前没有过如此亲密的动作。
　　谢沂抚摸着他清瘦的后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扑在自己肩头的温热呼吸。
　　他从未如此渴望占有一个人，想完全入侵他的生活，感受他的情绪。
　　他一直认为爱欲和爱情是两种矛盾的东西。
　　爱欲让人无所不用其极，但爱情让人柔软又小心翼翼。
　　他对明照，是这两种情绪的交织混合。
　　谢沂眼睑一垂，忍不住用嘴唇轻轻擦过明照冰凉的耳垂：“知道我什么心思吗，就敢跑我怀里睡觉。”


第57章 
　　明照一觉醒来, 已经是正午十二点了。
　　他眯着眼睛，摸索着床边的空调遥控器，摸了一会儿, 手指停下，才猛然反应过来，他最后的意识，是去海边找谢沂。
　　他当时困得要命，却又特别相见谢沂，所以就去了。
　　他们好像聊了点深入的话题, 但具体是什么，他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明照叹息一声，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也不知道说没说不该说的话，他怕自己迷糊之际, 把性冷淡的事和只对谢沂有反应的事说出来。
　　明照掀开被子坐直身子，才发现自己不在选手宿舍, 而在贵宾休息室。
　　贵宾休息室的房间要比选手宿舍好得多，面积至少一百平，有办公桌有书房，房间里就可以泡澡洗漱，一拉开窗帘就是海景阳台。
　　据说给赞助商住的地方是岛上民宿改造的，高档的房间有限，相比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他又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脸上的妆也已经卸好了。
　　不用想，肯定是谢沂帮他的。
　　行啊，居然还会卸妆, 难不成以前也喜欢过会化妆的？
　　明照开始胡思乱想，脑补谢沂在国外会对哪个人动心, 和哪个人有亲密行为，他心里就酸溜溜的难受。
　　只是意识到自己吃醋，他就觉得格外羞耻。
　　明照拍拍自己的脸。
　　行了。
　　觊觎太多，有可能真的积重难返，把谢沂当个单纯的幻想对象就好。
　　谢沂永远不会知道，他也不必为自己的暗恋付出代价。
　　不过谢沂......现在在哪儿呢？
　　明照茫然环顾四周，房间里就只有他一个人，走去卫生间洗漱，才发现镜子上贴了一张便签。
　　便签上是谢沂龙飞凤舞的字迹——
　　明少爷日理万机，昏睡不醒，只好抱来我房间，不过通知了宁衾，不用着急。
　　明照侧脸微微发热，伸手将便签扯下来，攥在掌心里，嘟囔道：“什么明少爷，烦死了。”
　　他知道谢沂是故意戏谑他，两人在外是纯粹的甲乙方关系，他睡了谢沂的房间，谢沂不好一起进来，肯定换去了没那么好的地方。
　　不过愿意把好的留给他，在外人眼里也足够暧昧了。
　　明照按了按太阳穴，轻叹一口气。
　　他也没太担心，因为谢沂一定能找到无懈可击的理由跟宁衾解释。
　　当然，宁衾信不信就是另一回事了。
　　《面具之下》最关键的阶段已经度过，节目组对他们的管制确实放松了许多。
　　这两天没有整体安排，几乎都是个人时间，但有商务的选手还是会忙碌一点，时常被工作人员叫去跟品牌方线上开会，沟通签约细则，所以回不回宿舍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了。
　　明照冲了个澡，简单涂抹一层护肤乳，就穿衣服出了门。
　　出去一问才知道，谢沂和宁衾正在楼下咖啡厅。
　　明照下楼，远远就看到，落地玻璃窗边，谢沂和宁衾谈笑风生。
　　谢沂换了身便装，明明是很宽松的裤子，偏又显得腿又长又直，他懒散的靠在沙发上，手肘搭着扶手，手指轻轻摩擦着咖啡杯。
　　谢沂肤色很白，所以总是肆无忌惮地暴露在日光下，阳光落在他身上，将琥珀色的瞳仁照的更通明了些。
　　谢沂大概热了，一伸胳膊，将袖子拉上去半截，露出肌肉线条鲜明的小臂。
　　明照很喜欢收集谢沂的小动作，大概是小时候养成的喜欢，他觉得谢沂做的，就是好的。
　　他走近，才发现两人在谈论咖啡的品种和产地。
　　明照先是心虚地瞥了谢沂一眼，才打招呼：“谢总，宁姐。”
　　宁衾抬头打量明照，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才放下咖啡杯开口：“你可真是不懂事，在海边睡着了，还让谢总送你回房间。”
　　谢沂上上下下看着明照，睡醒的明照眼底没了青色，唇红齿白，鲜嫩可口。
　　他又望着昨天轻吻过的薄薄的耳垂，喉结一滚，轻描淡写道：“他行程紧，困也正常，正好我不太累，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明照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原来谢沂昨晚根本没休息。
　　也对，不管怎么找理由，把舒服的房间让给个选手都太夸张了，除非他自己用不到。
　　明照不想否认，自己有点心疼了。
　　好像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谢沂在照顾他。
　　真怪。
　　以前做兄弟时，他时时刻刻粘着谢沂，谢沂也不一定对他多热情，现在关系单纯了，却又好像更复杂了。
　　谢沂脸上看不出一丝倦容，但明照清楚，谢沂将近一天没休息了。
　　他想催谢沂去睡一会儿，可碍于宁衾在，他不能表露什么。
　　宁衾摇头叹气：“真羡慕你们年轻人，我就不行了，一晚上不睡一个星期才能缓回来，心脏也不舒服。”
　　谢沂勾唇，先是用眼神示意明照坐他身边的椅子，然后不疾不徐地接宁衾的话：“宁总看着也就和我一样大。”
　　宁衾眼露惊喜，掩唇而笑：“谢总比我想象的更平易近人。”
　　明照默默坐在谢沂身边的椅子上，就眼睁睁见谢沂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壶，给他倒了杯咖啡，还顺手加了四块方糖。
　　就和在家里一样。
　　可这不是家里！
　　明照有点慌，怎么都该是他给谢沂倒咖啡。
　　谢沂很喜欢明照在阳光下，被照的发红的耳朵，那处太过细腻柔软，好似能透过光来，细小的容貌都清晰可见。
　　他不禁回味着昨晚混合着海风的冰凉的口感，目光还没移开，就不走心说：“宁总以前觉得我是什么人啊？”
　　宁衾的目光却落在谢沂泛着青色血管的手背上，侧头看他倒好咖啡，自然的递给明照。
　　宁衾心底了然，语气却装单纯：“我对富二代是有些刻板印象了，没想到谢总和明照接触几次，就能记住对方的习惯。”
　　明照敏锐地一抬眼，发现谢沂的手指也微微一顿。
　　谢沂毕竟很久没休息了，大脑也不是那么活跃，不可能一点都不出差错。
　　明照赶紧双手接过咖啡，又给自己倒了点牛奶，佯装镇定说：“没想到环岛游时随口说的习惯谢总还能记得。”
　　谢沂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宁衾自然不会刨根问底，反正她认定了谢沂觊觎明照，而且已经差不多快将人拐上床了。
　　她乐见其成，毕竟昨天录制谢沂现场发糖，消息被现场的粉丝传到线上，这对CP是越来越火了，现在节目官微发一条谢沂和明照同时存在的花絮视频，不用刻意剪辑，转赞评互动量就能破二十万，CPF自己就能磕出花来。
　　巨大的市场让宁衾也开始调整工作方向，打算在有限的节目里再搞出几个CP来，让节目成为综艺史上难以超越的巅峰，一举拿下柠檬台总制片的位置。
　　宁衾：“明照，说实话，这次你成熟很多，我很欣慰，现在的成就也是你应得的。”
　　她本以为明照会对谢沂宁死不从，没想到明照适应的很好，既能跟谢沂海边谈心，又能毫无防备的被人抱进房间。
　　这说明，明照已经知道，这个圈子的运行规则，想要东山再起，总要付出点什么。
　　谢沂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明照此时还完全不知道CP的事，更不知道宁衾的猜测，他只当宁衾在夸他的业务水平，于是稀里糊涂点头：“嗯嗯。”
　　宁衾也是兴之所至，见明照又乖又温顺，忍不住提点了几句：“有些话我说的直了些，你就听听，秦凌这个人，你最好想想办法。”
　　明照蹙眉：“嗯？”怎么又突然提到秦凌了？
　　谢沂倒是一脸平静，云淡风轻道：“有人在网络上爆料步履不停是你，很多营销号发稿，下了血本，不是巧合。”
　　宁衾：“帖子已经以节目组的名义要求删除了，不过你经纪公司还是得做好准备，别又被莫须有的黑料影响了商务合作，需要我给你手机联系一下吗？”
　　明照看了看谢沂，喃喃道：“我经纪公司......应该已经知道了。”
　　原来在他睡死的时间里，谢沂还接到了这种消息。
　　那宁衾和谢沂刚刚也谈了这件事吗？
　　他们都怀疑是秦凌做的？
　　谢沂挑眉：“宁总也得准备准备吧，如果有人为了铲除异己，不惜提前爆料影响节目组收视率……”
　　宁衾点头：“我心里有数。”
　　她和千灯河岸已经达成了合作意象，现在帮明照就是帮她自己，以后如果联合千灯河岸将夕斓传媒挤掉，刘一媛也就没有跟她竞争的底牌了。
　　但这次，显然宁衾有些失算了。
　　或者说不是失算，而是面对步履不停巨大的话题度，人力总是有限。
　　节目组的警告和投诉删除并不非常及时，爆料贴已经被截图成各种版本贴在话题广场。
　　虽然她找了人在各大平台盯着，但对方显然下了大力气，不断被删不断用谐音字发出来，只为揭穿步履不停的身份。
　　@爱吃瓜的小姑娘：“真瓜，等验证，绝不骗人，步履不停就是mz，现在魂不守舍的小女孩们睁睁眼吧，别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了！”
　　“真的假的？我以前追过他，觉得不像啊。”
　　“感觉步履不停更有魅力一点，明照就是一青涩小孩，我不是很能get。”
　　“明照不是签约千灯河岸准备拍剧了吗，怎么可能参加选秀啊，瞎说的吧。”
　　“不信，步履不停创作能力和舞蹈能力比明照强太多了，这两个比赛都看过，不是粉，单纯说一句。”
　　@娱乐捕手：“业内透露真瓜哈，blbt就是曾经塌房退赛的选手，这种人还能当回锅肉，内娱选秀真是越来越没底线了。”
　　“怎么这几天都是他的瓜，还都说他就是明照。”
　　“是不是得罪谁了啊，明照好像很多黑料。”
　　“肯定是得罪人了，他现在热度太高了，CP粉和唯粉都多的要死，我觉得快成顶流了。”
　　“张口就是顶流，顶流是这么好当的吗，他的路人缘和大众知名度连秦凌的一半都比不上，还顶流。”
　　“不相信，不喜欢黑料太多的人，如果真是明照，当我眼瞎，我不追了。”
　　“是不是都无所谓吧，喜欢就行了，我查了，这个明照长得真好看，在我点上。”
　　两年，互联网的用户已经换了一拨，认识明照的人也不如之前那么多。
　　见负面舆情没有达到预期，幕后之人再次发力，挑动秦凌粉丝和曾经的回踩粉加入战局。
　　这些纠缠明照两年的人闻着味儿咬了上来，在爆料贴中科普明照的黑料，一副痛心疾首，努力解救单纯被骗粉丝的高尚模样。
　　@娱乐圈道德风尚：“秀粉就是永远天真永远被骗，接匿名投稿，看看明照大粉现在都在谁的超话，集体爬墙？别傻了，就是他本人，大粉肯定都是被收买的职粉，为了收割新粉的。”
　　@堂吉诃德战风车：“笑死，本回踩批第一场就认出来了，可我说话没人信啊，各位入坑的傻了吧，他就是个骗子啊！骗你给他投票，骗你的真心，如果揭开面具发现是他，他会道歉吗？他对得起给他投票的人吗？”
　　@麦圈兜兜：“追过他就知道了，就是一个装清纯的贱货，还会有人信他的鬼话啊？这可是美美在YP网站上传色|情照片的哥哥哦！”
　　那些新入坑步履不停的CP粉和唯粉面对信息的狂轰乱炸，也开始焦灼忐忑。
　　在满屏消极情绪的裹挟下，她们内心也逐渐觉得，步履不停是明照，或许是件不好的事情。
　　这个想法很危险，一旦这些粉丝否认步履不停是明照的可能，那当真相揭晓时，她们就会骑虎难下。
　　或许她们并不在意明照曾经的黑料，但网络世界，大家都不喜欢被打脸，说出口的话，很少有人收得回来。
　　就在这种微妙的时刻，月明珠们及时出了澄清帖。
　　澄清帖发布的地方也很巧妙，在夹腰CP超话和步履不停超话各发了一份。
　　粉圈有不成文的规定，超话里禁不相关艺人的信息，所以深谙粉圈规则的月明珠，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在步履不停超话里发布明照的澄清。
　　聪明的步步大粉和CP大粉总会察觉到巧妙的暗示。
　　于是步履不停超话和CP超话及时屏蔽了所有否认步履不停是明照的博文。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结局：“各位步履不停的唯粉和CPF，理解你们现在的焦虑和不解，很抱歉不能替你们分担难受，但作为明照的老粉，还是想替他解释一些事情。”
　　“当初造谣与他有YP关系的三个账号已经在前不久公开道歉，前三张是截图，我相信你们看了会有判断。发在某网站上的照片，是他大一时拍摄的沐浴露广告，广告没播，但这个品牌当年确实存在，有图为证，他还被坑了钱。”
　　“其实大家可以对比一下，那几张照片和其他明星的沐浴露广告相比，并不出格，只是它发布的地方引起了误解。但照片发布时间是两年前的赛时，再愚蠢的选手也不会这样作践自己的前途，他当时热度最大，本有最好的人生，却沦落到退赛的地步。这其中的猫腻，我相信大家能懂。”
　　“他遭受了两年的网暴和骚扰，已经很久不用公共平台了，恳请大家看一看辟谣，如果可以请帮忙转发一下，每个人都很重要，谢谢了。我会在转发的朋友们当中抽取一千人每人送一百现金，老粉们一起凑的，力量微薄，拜托了。”】
　　辟谣声明里附着十多张简洁清晰的图片，有那三个账号的道歉声明，有沐浴露公司成立和注销的时间线，有上传照片时可疑的节点，还有明照微博下难以入眼的侮辱谩骂。
　　在转发抽奖的诱惑下，这条澄清微博很快被转了十多万条。
　　其中不少都是新入坑的唯粉和CPF。
　　“啊这......太惨了点。”
　　“当年只知道他退赛，不知道后来还有这么多事情。”
　　“肯定不正常，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第一被搞太普遍了，娱乐圈利益那么大，他吃了别人的蛋糕了。”
　　“我觉得这照片确实没什么啊，拍沐浴露广告肯定得脱啊，这也是对自己的工作负责嘛。”
　　“所以步履不停真的是明照吗？有没有人给我解释一下。”
　　“是又怎么样呢，拜托，明照真的是神颜了好吧，步步如果真是这张脸，我乐还来不及呢，最近喜欢他很疯魔，就是喜欢就是喜欢少管！”
　　“谁又造谣阿拉步步了？烦死，就算步步是明照，拍几张照片怎么了？这年头还有人用照片鉴人品呢？没事吧你，这跟那些说穿着暴露活该被强的傻逼有什么区别！”
　　“好气，人红是非多，CPF不care什么黑料，只想磕甜甜的爱情，如果步步真的这么惨，只能说幸好他现在遇到了一一！”
　　“明照粉丝真的好爱啊天啊，我都感动了，这么多钱抽奖澄清。”
　　“都过去两年了，也不知道谁拿这点破事来回炒，当大家都是傻子呢。”
　　“不是马上揭晓赛了吗，大家着急什么，早晚会知道。”
　　“博主贴点明照美图嘛，我觉得他完全可以靠脸吸粉，嘿嘿。”
　　......
　　有了粉丝转出圈的澄清，营销号和黑粉的声讨逐渐有些后续乏力。
　　当初造谣的三个账号确实道歉了，现在还在主页置顶着，拿这件事打明照淫|荡，已经站不住脚了。
　　还有所谓的沐浴露照片。
　　两年过去，互联网生态也有了改变，由最初的保守变为现在的个性为先，拒绝bodyshame成了大家经常呼吁的口号。
　　光靠裸|露照片就嘲讽别人不自尊自爱，也根本得不到独立意识觉醒的女性粉丝的支持。
　　同样的黑料，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威力。
　　这也是幕后黑手预料到的。
　　不过他确实别无选择。
　　兰川影视城。
　　古风宣传片录制间隙，秦凌借口去卫生间，把一众队友留在身后。
　　他从岛上辗转来到兰川，几乎未休就开始录制群星古风概念宣传片，只为了讨好一线女刊《恣意》的时尚总监。
　　《恣意》明显有点看不上他，给的咖位不是很理想，但秦凌忍了，他需要一个一线女刊单人封面打开时尚市场。
　　他来到卫生间，点了根烟提神，然后一边提裤子，一边将手机夹在耳朵边。
　　松弛片刻，他轻呼一口气，将烟头随手扔在卫生间地板上，用脚踩灭。
　　“怎么样？”他声音忐忑问电话对面。
　　良久，对面给了回复，语气明显有些暴躁。
　　“不怎么样，他的老粉太麻烦了，你最好还是加钱！”


第58章 
　　秦凌额上青筋跳了跳, 面色阴沉，确认卫生间没有别人，他压低声音道：“你别狮子大开口了, 当年……”
　　对面很快就堵住了他的话茬：“当年跟现在不是一个行情，你难道没察觉到，他现在的流量要比当年大了吗？”
　　秦凌噤声，脸色更差了。
　　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期待的真相，比如明照的粉丝其实也不是那么多，绝大部分是凑热闹的观众, 节目一结束就会散了；比如选秀艺人出道即巅峰，明照不成团，没有队友之间较量的手段，虐不了粉, 很快就会人走茶凉；比如绑着CM集团太子爷炒CP，刚开始还算新鲜, 一旦谢沂玩腻了，翻脸了，明照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这是他宣传分析给他的结果，他也期待会是这样，但不可否认，明照现在就是火了，而且流量比他还要大。
　　他的粉丝在职粉的带领下，经过两年的历练，成立了非常训练有素的数据组，每人手里最多有几十个小号, 做数据的时候一个人能做出一万转评，所以他才能虚张声势, 维持表面风光。
　　可《面具之下》官微发明照相关微博的脱水数据，实打实有将近二十万人参与互动。
　　这是还没有形成规则，各玩各的粉圈，也已经比他强很多了。
　　秦凌深吸一口气：“算了，我不该跟你联系。”
　　他也是走投无路了，才鬼迷心窍联系上当年帮他做肮脏事的水军公司。
　　以往行业里一些小手段，他都是暗示公司的工作人员做，这样一旦将来事发，他也可以撇清关系，说自己不知道。
　　但宣传的想象力到底有限，那些不痛不痒的攻击，根本压不住明照崛起的趋势，所以他铤而走险，重启了当年帮他策划搞垮明照的水军。
　　这些人刀口舔血，只要钱给到位，完全可以没有底线。
　　当初对付初出茅庐的明照，也才几十万块钱就游刃有余的搞定了。
　　现在想往明照头上扣帽子，移花接木黑料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对方看他发达了，居然狮子大开口，想要两千万。
　　秦凌拍一整部电视剧拿到手也没有两千万，他怎么舍得给。
　　谁料钱没到位，事情就办成这样。
　　对方还想坚持：“我说，你别以为还能那么轻松，明照现在背后有人捧，搞掉他兄弟们也是担着风险的。”
　　秦凌冷笑：“有人捧的流量翻车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秦凌不傻，知道自己跟这帮人混的太深接触太密容易出事，所以他打算暂时蛰伏一阵。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冷飕飕道：“你呢，输就输在坏不彻底，如果当年狠心逼死他或者做掉他，就没有现在的担心了。”
　　秦凌听闻，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他是嫉妒明照，怨恨明照，但这些竞争仅存于想在事业上碾压明照，让明照对他摇尾乞怜。
　　可他不想扯上人命官司。
　　秦凌迅速挂断了电话。
　　他不断安慰自己。
　　没关系。
　　选秀出道只是个开始，以后的命运还得看天时地利人和，别看明照现在风光，等节目结束，作品跟不上，剧再扑几部，也就销声匿迹了，谁是最终赢家还未可知呢。
　　贺锐在唐宁夏办公室里来回乱转，一边转还一边喋喋不休：“处理？不处理？好像都有道理，现在事态没有失控，粉丝也暂时安抚下来了，不过也确实有小部分粉丝骚乱不安，甚至对明照老师出现抵触心理，唐总您拿个主意吧。”
　　根据他以往的工作经验，经纪公司一定要把粉丝当做活生生的人，粉丝既然是群体，就自有其消化修复的能力，公司事事插手，反而会达到相反的效果。
　　粉丝是有感知力的，察觉到太多刻意为之的痕迹，就会下头。
　　营销炒作，幕后操作的确会捧红一个人，但却不会让人大火。
　　能大火的，还是要返璞归真，看艺人自身特质，归根结底，只有艺人自己才能决定粉丝的去留。
　　现在还不到需要引导舆论的时候，但这场骚乱确实让人烦躁。
　　因为明照的特殊身份，贺锐不想担这个责任，所以打算让唐宁夏拿主意。
　　唐宁夏被他一叫才回神。
　　“嗯？”
　　贺锐停住脚步，这才发现，唐总刚才难得的溜号了。
　　这在以前是绝无可能的，唐宁夏对工作的谨慎和认真，让他叹为观止，在做关键性决策的时候，唐宁夏从来没有失手过。
　　贺锐喃喃道：“我是说，我们需要联系媒体做一些引导吗？”
　　“暂时不用，等节目播出吧，他这次表现好，负面舆情很快就会被冲淡的。”唐宁夏一垂眸，摘掉眼镜，从抽屉里拿出眼镜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镜片。
　　摘掉眼镜的唐宁夏眼神没有以往那么锋利，贺锐这才注意到，唐宁夏的指甲突然剪的很短，打磨的也很光滑，仿佛一个从不碰乐器的人，突然决定练琴，从而修掉指甲，让人觉得极其突兀。
　　唐宁夏是音痴，对乐器也没有特别的兴趣，贺锐想不出他突然改变的原因。
　　贺锐小心试探：“洛世延的公司太难缠了吧，刘总都败下阵来了，我看他们是想拖时间到我们等不起，唐总这段时间辛苦了。”
　　唐宁夏擦干净镜片，戴在鼻梁上，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两个字：“还好。”
　　他近视度数一点也不高，平时不戴也不影响，可他今年虽然三十一岁了，长得却很显年轻，在伊兹身边工作，没点成熟稳重的气场可不行，所以经年累月，也就习惯戴着眼镜了。
　　贺锐从这两个字上听出了勉强的意味，但唐宁夏显然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从小到大顺风顺水，面对顶级贵族也没怎么碰过壁，真要在洛世延面前吃瘪了，那也太掉价了。
　　贺锐聪明的转移话题：“那明照老师这边不动？”
　　唐宁夏似笑非笑：“不动，让某人着着急也好。”说罢，他往沙发背上一靠，喃喃轻语，“说你不会对自己弟弟下手，谁信啊。”
　　贺锐敏锐的认为唐宁夏口中这个某人指的是谢总，但他不敢说。
　　反正高层间的玩笑，他绝不掺和。
　　很快到了周六，节目播出。
　　其实现场观众那么多，比赛结果早就流出来了。
　　明照带领的平平组获得第一是所有料君的共识，但如何获得第一的，观众却不知道。
　　【@面具之下官微：对阵PK，结果揭晓，他是你心目中的实至名归吗？戳链接观看完整节目，不会失望哦！】
　　节目上线十五分钟，弹幕、节目评论区、各大论坛娱乐组和微博热搜井喷式爆炸。
　　【平平组  温感衣服】【Betrayal神级舞台】【二十秒间奏】【曲茗说要和步履不停合作】【一步亦趋磕死我了】五个热搜霸屏，稳稳把持着前五的位置。
　　@亲亲小如花：“啊啊啊啊啊别管我了，内娱菩萨诞生了！以后的舞台不脱衣服我不看了！”
　　@天天想小步怎样：“斯哈斯哈辣死我了，这肉|体也太绝了吧，好喜欢好喜欢！”
　　@面具之下节目组请公平对待许晗：“好…好牛逼…绝了，我加个墙头吧。”
　　@sweet小照：“别管妈妈了，妈妈今晚梦这个！小东西好大的胆子，真敢穿啊！”
　　@甜照小明：“鼻血出来了，沃日！宝宝真的长大了，妈妈很欣慰！”
　　@等下一个晴天：“耳朵全红了，下面起哄就害羞，太可爱了宝贝，反差萌yyds。”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结局：“^_^看得出来你很享受舞台，真好，你离梦想越来越近了，我们也终于要等到你了。”
　　@一步什么时候结婚：“天呐，一一真的知道我们的存在了！正主发糖是什么待遇啊，那些纠结步步身份的真烦死了，难道爱情是假的吗，磕他妈的好吗？”
　　@顾唱唱唱：“一一是对现场的椰宝说的吧，呜呜呜太感动了，他没有嫌弃，还很开心有我们，做一步CPF真幸福。”
　　@唯爱床底料：“羞愧，让正主指点如何磕，场内的椰宝你们不行啊！只要合照怎么能够！”
　　@一一不不久久：“步宝傻乎乎的，全场就他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笑死我了，哎哟害羞太可爱了，一一的老婆真好看！”
　　@秀粉一生含泪：“步履不停真的牛逼啊，好喜欢这个舞台，业务能力就是能打，那个衣服太色了，很会很懂啊他。”
　　@just吃瓜观众：“不是我说，步履不停是明照能怎么样呢，拜托，拍出那种照片才能跳出这种舞好不好，别暴殄尤物啦，我说一些裹脚布。”
　　@步步小唯粉：“无语，把沐浴露照片当黑料真是搞笑，便宜死谁了，美美珍藏。”
　　@超绝舞台收集博：“不会这个舞台也有人骂他淫|荡吧，大清亡了，洗洗脑吧，观众欣赏美好肉|体有错吗？看着营销号下的黑子我就恶心，都是什么千年老僵尸啊。”
　　@永远十八岁：“本成年人只会斯哈斯哈，不爱看的滚，求菩萨以后多多发福利，本人一定氪金支持，内娱参照步履不停给我身材卷起来好吗！”
　　@做美人的舔狗：“秦凌粉丝别尬黑了，步履不停要真是明照，光这张脸蛋我可以原谅所有。”
　　……
　　步履不停就是明照，在秦凌粉丝眼里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职粉早就在各大粉群传递了消息，要拿出当初打月明珠的架势来打步步粉。
　　小芹菜还想在热搜里带节奏，但都被为舞台而激动的节目观众喷了回去，喷回去自然会戳到小芹菜软肋，秦凌稀烂的业务能力，就成了攻击重点。
　　小芹菜咽不下这口气，立刻回超话摇人。
　　他们跟别的粉群撕，几乎百战百胜，这次要是忍了，会被其他队友粉认为怂了。
　　于是秦凌后援会热血上头，大放厥词。
　　【@秦凌官方数据组：小芹菜们，给碰瓷糊逼一个教训，屠了假清纯真骗子步履不停的热搜，告诉那帮傻逼粉谁是内娱的爹，上赞五万送凌凌代言产品。】
　　小芹菜们呼朋唤友，气势汹汹地涌了过去，半个小时后，被步履不停唯粉和CPF冲的七零八落，满地乱爬，蔫了吧唧地缩了回来。
　　@小芹菜一群001号：“小会，他们肯定买数据了，瞬间上赞十万，笑死我了，我们不跟氪金玩家比了。”
　　@小芹菜数据群AAA：“小会，赶紧开超话发言审核，她们过来了，我们有点顶不住！”
　　@秦凌官方控评组：“紧急任务！广场体带大名美照铺广场，被屠了！”
　　@秦凌官方反黑组：“反黑链接，大家都做一做，有点多，做不完晚上少睡几个小时。”
　　此时，明照的两个主流数据组一上一下，在秦凌广场热门屹立不动。
　　【@步履不停数据组：正告你方，以节目热度为先，约束散粉，少散布步履不停的谣言@秦凌官方数据组，如蹬鼻子上脸，屠了你超话和广场。】
　　【@一步CP数据组：@秦凌官方数据组  别逼我在最快乐的日子扇你哈，你哥哥今天刚宣商务，商务词条不想要了？】
　　明照两大数据组几乎同时发博，秦凌官方数据组瞬间被艾特了十多万条，卡的微博都要登不上去了。
　　过了一会儿，秦凌官方数据组灰溜溜删除了那条挑事微博，后援会火速开了超话审核并给出解释——
　　【@秦凌官方后援会：小芹菜们人美心善，请以大局为重，会会考虑到对面具之下节目的影响，望大家严于律己，消除矛盾，别让秦凌导师为难。】


第59章 
　　正如唐宁夏所料, 虽然事态完全可控，黑料也没再掀起波澜，但谢沂看着零星刷出来的对明照毫无底线的谩骂和造谣, 还是极度不悦。
　　他翘腿坐在椅子上，手指快速翻阅着网友评论，时而扯唇冷笑，时而微微蹙眉，遇到特别不堪入目的，会深吸一口气, 挺一挺后背。
　　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克制情绪，但不得不说，网民的本事比他那些废物表兄妹们强, 有几个ID，他真想把人从屏幕里薅出来掐死。
　　他也知道, 人总是容易被负面言论影响，哪怕和夸奖赞美相比，这些负面言论含量不高，但涉及到明照，他也没办法做到完全理智。
　　谢沂忍不住腹诽，唐宁夏可真行，自己不在京市，他那边就消极怠工，连造谣言论都不收集处理了。
　　谢沂一边想一边盘算，等回去就想办法动动唐宁夏视为命根子的工资。
　　直到柔软的指腹, 在他额头上轻轻揉了一下，明照歪头打量他, 手指缓慢地收回去，整个人就站在离他鞋尖一厘米远的地方，遮住了一些棚里打的灯光。
　　“谢总心情不好？”
　　谢沂手机分明贴了防窥膜，但见明照过来，还是条件反射地扣上了手机，不打算让明照看到这几天网络上的喧嚣。
　　明照却目光一垂，落在谢沂的手机上。
　　谢沂撒谎不眨眼，随手将手机往兜里一揣，身体放松，往椅背一靠：“我爸那边的事。”
　　涉及到谢闻卓，明照果然不问了。
　　谢沂上下打量明照，扯唇一笑：“就穿这身拍？”
　　明照今天的行程就是拍摄CM集团子公司的除湿器广告，刚才他一直在里面化妆换衣服，谢沂来探班，闲得无聊才抽空看会儿手机。
　　广告导演紧走两步，凑到谢沂跟前解释：“小谢总，咱们品牌主打的是清洁，高效，美观，环保和性价比，所以咱们广告的风格也是走的简约风，给明照老师准备了竹叶纹的西装，简洁干净，然后妆面是氧气舒适淡妆，淡紫色打底……”
　　谢沂摆摆手：“不用跟我解释，你先拍着看看吧。”
　　他说罢，懒洋洋地将翘起的腿放下，只因明照离他太近，鞋尖险些擦到明照的西裤。
　　拍摄广告的衣服都是跟国际大牌借的，越是大牌的衣服越金贵，洗一次少一次，所以弄脏很麻烦，还涉及到赔偿。
　　明照已经算是有经验的艺人了，于是眼疾手快缩了一下腿，倒吸一口冷气。
　　这下谢沂也不确定自己碰没碰到，他立刻躬身，伸手扶住了明照的膝窝，垂眸向他膝盖下看去：“踢到你了？”
　　这竹叶纹的西装很薄，明照里面是中空，谢沂掌心的温度很快渡了过来。
　　明照膝窝这里有点痒痒肉，现在被谢沂一抓，酥酥痒痒，但他又不敢动。
　　拍摄棚里到处都是镜头，还有品牌方专门拍摄花絮，作为官宣期的物料，慢慢放给粉丝看。
　　他一动，谢沂再不松，这单纯的爱护衣服就变味儿了。
　　该说不说，谢沂的手指还挺长的，抓着他腿倒是轻松，而且轻易还不一定挣得开。
　　思绪一飘，明照才意识到自己想远了。
　　他稳住心态：“没，怕蹭脏衣服，还得赔钱。”
　　谢沂：“……”他还以为踢到明照膝盖骨了，顺便担心了一下。
　　谢沂微一眯眼，不动声色，在明照膝窝最柔软的那块肉上掐了一下，才松手。
　　明照身子一晃，轻吸一口气：“我这不是给您的CM集团省钱嘛。”
　　谢沂轻嗤：“我缺那点钱？”
　　明照撇撇嘴，无声吐槽：“好赖不知。”
　　说完这句，他一转身溜了。
　　棚里置景拍摄广告也挺无聊，同样的台词，类似的走位，反反复复的拍，直到每个画面都做到完美。
　　明照很敬业，努力衬托着产品，从卧室走到客厅，看着墙面上挂着的水珠，蹙眉叹气，于是走到窗明几净的阳台前，伸手按开除湿器，没一会儿，微微仰头望着恢复干涩的墙面，露出一抹内敛又温柔的笑。
　　谢沂看着看着，开始出神。
　　明照笑起来真的很漂亮，他脸上分明还有点少年的肉感，但仰头时，下颚的线条却很清晰，他的唇不算薄，擦口红后还显得丰润不少，露出的牙齿又白又整齐，这得益于明婉迎从小到大的严格约束。
　　明照的眼睛很亮，尤其在白灯下，黑白分明的眼仁仿佛覆了一层水光，他一弯眸，笑意就如京市早春的玉兰花，一下子香到人心底。
　　他就像，从没有受到过伤害一样。
　　有人存放在心里是种奇特的体验。
　　几个月前，谢沂并不知道明照会成为他心里的人。
　　他的童年经历，虽然没有明照那么惨，但也无法建立他对爱情的信任。
　　无论是伊兹还是谢闻卓，都身体力行的告诉他，如果爱情与人生轨迹发生冲突，那爱情一定是最微不足道可以放弃的东西。
　　伊兹年轻时恋爱脑，但当她发现继续和谢闻卓在一起就会持续被家族边缘化，将来可能拿不到多少遗产时，她果断放弃了谢闻卓。
　　谢闻卓也是一样，哪怕再对明婉迎神魂颠倒，但当他发现明婉迎不打算和他生孩子后，还是选择出轨。
　　既然在荷尔蒙的操控下，人会意乱情迷，做出有违最佳人生路径的事，那就干脆不要。
　　谢沂那些表兄妹们，仗着家里基业庞大，无不在年轻时候风流快活，浪荡不羁，也因此，慢慢失去了和他竞争的资格。
　　他甚至连自己喜欢男人这件事，都可以跟家族隐瞒这么多年。
　　因为在他心里，那并不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直到，明照打破了这一切。
　　他甚至不清楚，心疼，怜惜是什么时候转化成爱情的，但身体里愈加强烈的催化作用，让他无法自控的入侵着明照的生活。
　　他几乎开始后悔，为什么没在明照刚出事时就回来。
　　哪怕会让家族长辈失望，但至少，不会让明照一个人熬过那个阶段。
　　当出现了这个念头时，他吓了一跳。
　　这已经算是有违最佳人生路径的事了，他居然愿意为明照做。
　　这很危险，意味着他对明照的渴望已经越过了计较得失的阶段，早晚有一天，他会做出更出格的事。
　　他了解自己，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谢沂举起手机，拨弄相机，将明照此刻的笑容拍了下来。
　　他没有特意找角度，仅仅保存了自己此时的视角。
　　想了一会儿，他顺手，将这张距离远又模糊的照片发到了CP超话里。
　　@xysmzgg：“小猪勤劳工作[照片]。”
　　@一步什么时候结婚：“卧槽！业内姐妹来发物料了！啊啊啊这是什么商务？我宝又有商务啦？姐妹你是广告方的人啊！”
　　@顾唱唱唱：“好美的步步，甜丝丝的，怎么笑的这么幼这么可爱啊，一一看到还不得欲火焚身！”
　　谢沂低笑，回过味儿来，又忍不住哼了一声，他怎么可能那么畜生。
　　@一一不不久久：“呜呜呜保护起来，我们CPF也有人脉了，这甜笑一一怎么受得了，今晚就按到床上酱酱酿酿。”
　　@唯爱床底料：“嘿嘿，我看到除湿器了，这不就是CM集团的？一一不会也在拍摄现场吧，那直接就在更衣室解决了。”
　　谢沂一口气吸的肺疼，忍不住磨牙。
　　他在这帮CPF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精|虫上脑吗？
　　广告导演朝明照比了个手势：“OK这次非常不错，没什么问题，换件衣服我们再补几张平面就好。”
　　谢沂这才退出超话，放下手机。
　　整个拍摄过程大概两个小时，明照补了两次妆，还差几张平面硬照就结束了。
　　广告团队坐下休息，给明照时间去换衣服。
　　谢沂不由得回想起CPF瞎磕时说的危险发言。
　　更衣室。
　　解决了？
　　虽然不可能真的解决，但这不影响他在脑中过了一遍羞耻画面。
　　还挺，刺激。
　　他一边回味，一边忍不住站起身：“我去看看演员的更衣室。”
　　明照瞄了他一眼，轻咳一声，有点为难。
　　他舔了舔下唇，走到谢沂身边，支吾道：“别，我里面……没穿。”
　　为了更显瘦，上镜更好看，他西服里面空空荡荡。
　　谢沂跟进去，他就没法换了。
　　谢沂这才将目光落在明照领口。
　　这西装系的倒是严实，恨不得把能遮的地方都遮起来，但自上而下，还是能在明照呼吸的间隙，看到透出的一点点白皙的胸口。
　　谢沂似笑非笑，停住脚步：“没穿啊，我们都是男的怕什么。”
　　其他工作人员喝水的喝水，拿手机的拿手机，连头的没抬。
　　在他们眼里，俩男人一起去更衣室确实没什么，有时候拍摄任务忙，四五个演员一起换衣服都正常。
　　明照：“……”
　　这话你也好意思说？你不是喜欢男的？
　　明照其实更怕自己会有什么异常举动，毕竟在暗恋的人面前换衣服，他很难心如止水。
　　谢沂却满不在乎，伸手搭住他的肩，将他往更衣室里带：“我看看你拍平面穿什么样的，好看吗？”
　　明照呼吸加速，但也不得不跟谢沂走了进去。
　　更衣室很大，有几排衣架挂满了衣服。
　　广告方借了很多服装，一起带了过来，拍摄之前让艺人挑选，选中的拿来拍，其他都是用不着的。
　　谢沂：“你一会儿要拍哪件？”
　　明照伸手一指。
　　那是件熨烫整齐的睡衣，V领，蚕丝质地，轻轻薄薄。
　　明照：“一会儿在床上拍，产品放我床头，我就穿......这个，等会要打湿，显得屋里潮。”
　　谢沂幻想了一下，明照穿着睡衣，衣服上淋水贴着皮肤，再趴在床上。
　　他深吸一口气。
　　刚才怎么说来着？
　　还是CPF有先见之明，他的确有这么畜生。


第60章 
　　明照介绍完一会儿的拍摄内容, 眨眨眼，静静看着谢沂。
　　谢沂一挑眉，故意装出一副不解其意的样子。
　　明照终于憋不住开口, 伸手推了一下谢沂的胳膊：“我真换衣服了，你出去。”
　　谢沂被他推的轻退一小步，唇边挂笑，揶揄：“还怕我占你便宜啊。”
　　明照默默翻了个白眼，内心却在真诚咆哮，你占啊！你占啊！有种你占啊！
　　半晌, 明照低声道：“算了。”
　　明照也不赶谢沂，低头去解身上的扣子。
　　他没那么矫情，小时候全家一起去海边度假，他在谢沂面前也是只穿一条泳裤的。
　　现在和小时候也……也没那么大差别, 就是岁数大了点。
　　明照不断催眠自己。
　　谢沂本不打算在工作时间逼明照面对什么，只要明照再坚决一点, 再赶他一次，他也就出去了。
　　但明照说算了。
　　这句“算了”让他察觉到了别样的意味。
　　复杂的家庭环境让谢沂比同龄人更懂得洞隐烛微，所以他没有忽略明照的反应。
　　明照从始至终，都没对他表现出强烈的拒绝情绪。
　　哪怕他自我审视，他有些言语和举动，对明照来说已经越距了。
　　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明照小时候的兄控基因被唤醒了，对他再次产生了心理依赖，而这份依赖造就了全然的信任, 因为信任，所以交付更多。
　　还有一种, 明照其实想让他留下，想让他注视，想让他知道他身体的漂亮，线条的流畅，他想在他面前展示多年苛于律己造就的美，更想吸引他的注意。
　　谢沂并未移开目光，更不避嫌，他就站在一边，坦荡而直白地欣赏明照换衣服的过程。
　　明照察觉到了滚烫的目光，手指狠捏了一下，嘴唇轻抿，心跳逐渐加快。
　　他差点没拧开那颗最紧的扣子。
　　但他勒令自己保持镇定。
　　随着扣子一颗颗松开，西装也变得越来越松，直到最后一颗，明照的动作变缓了。
　　他将头埋的很深，手指在扣子上磨蹭摆弄，他知道自己已经解开了，只差一松手。
　　这单薄的布料就再也不能替他遮挡什么，他的锁骨，胸前，小腹，都会一览无余。
　　他知道他在羞|耻地享受着，身体因心理问题对谢沂产生的重度依赖。
　　就像灿烂而妖冶的罂粟，让穷途末路之人忍不住一次次伸出探索的手。
　　明知是漩涡，是深渊，但那种奇特的感受和无法描述的渴望，消磨着理智，牵引着感性，不断的靠近。
　　所以从本质上来说，暗恋与毒|药也没什么区别。
　　比如他此刻，怯懦又阴暗地品味谢沂注视带来的快|感。
　　幸好，他是个不错的演员，他能演出来毫不在意的模样。
　　明照松开手，衣服散开，露出轻轻起伏的线条和漂亮的肌肉。
　　与那个性感至极的《Betrayal》舞台不同，如今才是没有任何隔阂和阻碍的，坦坦荡荡又近在咫尺的身体。
　　谢沂目光微垂，细细打量着明照每一次呼吸的起伏。
　　家族复杂如他，从小到大也见过不少漂亮的身|体，各种类型各种肤色的都有，那些表兄弟想要带他一起沉沦享乐，没少在这方面花心思。
　　谢沂身体没有问题，只是一看那些并不熟悉的脸，他就冷静了下来。
　　那时候，他意识到自己格外挑剔，并不止满足于一个优秀的身材，他也不知道谁才能完全符合他的期待。
　　现在，他知道了。
　　明照已经将西服外套整个脱下来了。
　　他抬手，把衣服搭在衣架上。
　　肩胛骨随着他的动作起伏一下，谢沂看到了他瘦削又光滑的后背，脊柱的轮廓依稀可见，埋在浅浅一层皮肤下面。
　　谢沂轻叹：“太瘦了。”
　　明照伸手抽过那件睡衣，轻声说：“镜头显胖，现在刚好。”
　　的确，明照现在的身材，在镜头里是十分漂亮的，拍出的视频，照出的照片，都让粉丝们兴奋不已。
　　明照眼角稍抬，跟着问了一句：“你喜欢什么身材的，有肉一点的？宁姐说你喜欢男的。”
　　“宁姐说？”谢沂挑眉，重复了一遍。
　　明照轻咳：“CM集团赞助，你又是负责人，宁姐就关注了一下，这也很正常，宁姐是整个节目制片，肯定要了解你们这些老板的偏好。”
　　其实他说的并不是全部真相，宁衾只是暗示过，没有直接挑明。
　　谢沂喜欢男人这件事，最早，他是从唐宁夏那里知道的。
　　唐宁夏这人很有趣，虽然是被雇佣来帮助谢沂打理公司并捧红他的，但却从不把他当成娇花，反而更喜欢把信息抛给他，然后观察他的反应。
　　明照猜，或许伊兹另外交代了唐宁夏什么任务。
　　谢沂饶有兴致，目光在明照柔韧的腰上流连，不过欣赏眼前风光的同时，他也没忘了关键点：“那她为什么跟你说？”
　　明照：“……”
　　明照喉结一滚，揣测道：“她可能想我讨好你，觉得你是颗大树，可以抱，又担心我不小心得罪人，再错失这次机会。”
　　“啧，这么说，你们宁总还挺了解我。”谢沂更感兴趣了，他将手肘搭在衣架上，正巧压在了那件睡衣上，现在明照想穿衣服都穿不了。
　　果然，明照伸手想去扯睡衣，看到谢沂压在上面的手肘，迟疑了一下，用余光偷偷瞄谢沂。
　　然后他放下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又问：“还没说呢，你喜欢什么身材的？”
　　兄弟俩，交流一下喜好不过分吧？
　　更何况也巧了，谢沂喜欢男的，他也阴差阳错地走上这条路。
　　说是阴差阳错，是因为他以前还不知道自己的心理疾病，初高中的时候，有很多女孩追求他，他不为所动，只当自己满心学习，没空谈感情。
　　后来上了大学，学上表演课，老师教接吻，还跟他们说表演亲密戏身体有反应很正常，不用害羞，演员要有演员的素养。
　　而他在全班面红耳赤捂脸尖叫的时候，都没什么反应，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然后陶叔说，得尝试着接触，打破。
　　可偏偏第一个撞上来的，是秦凌。
　　没有哪个女生能像秦凌那样纠缠不休，这也给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或许可以不跟女生尝试，跟男生。
　　明照又问了一遍问题，这次却不敢用余光偷看谢沂的反应了。
　　他的演技还不够强，没办法在这种时候，也装作置身事外。
　　谢沂扯唇，声音慵懒，尾音上挑：“不是说了，你们宁总还挺了解我吗。”
　　安静。
　　安静了七八秒。
　　这几秒钟里，大概是明照使用阅读理解能力最多最密集的时刻了。
　　短短一句话，在他脑海中快速重播，再重播。
　　他就像在考语文卷，答一道自己心里没底的阅读题。
　　脑中冒出一个答案后，他就开始一遍遍的检查，挑错，重新分析。
　　他知道翻到卷子后面，有出版社赠送的标准答案。
　　但考试就是这样，不能抄答案，必须得自己体会，这样掌握的才是真本事。
　　只是朦胧迷雾中，他觉得模糊的距离，仿佛又近了一步。
　　明照深吸一口气，眼神闪动一下，他抬起一只细瘦的胳膊，手指紧紧捏住悬垂的睡衣下摆。
　　冰凉凉的蚕丝布料在他指尖打滑，他感受到了明显的阻力。
　　明照手指一蜷，抬起眸，用那种无辜又疑惑的眼神看着谢沂，声音却不住放软：“压我衣服了。”
　　最后一个字，几乎直接吞了下去，没发出声来。
　　谢沂对上他的眼神，没说话。
　　装傻。
　　自然界好像就是这种规律，小动物遇到诱惑，会鼓起勇气跑出安全区，可一旦遇到比自己更强硬直白，更具攻击性的动物，就会谨慎地缩回去了。
　　而受过伤害的小动物，会更谨慎，更小心些。
　　谢沂也不表露什么情绪，而是缓慢抬起胳膊，给明照留下一丝缝隙。
　　但他的眼神却一直落在明照脸上，这种近在咫尺的注视，显得松开胳膊的动作不像妥协，更像纵容。
　　因为有耐心等着小动物再跑出来，因为不介意试探性的先撩后又装傻，因为纵容他的暂时逃避和复杂纠结的小心思。
　　明照并未觉得松了口气。
　　谢沂好像能将他看穿，但又给他退缩的余地。
　　这种方式反倒显得他如灼烈日光下，柏油路面的蚯蚓，干渴却又无处遁形。
　　明照“嗖”的一下抽走了衣服，抖了抖衣角，飞快地套在了身上，穿衣带起的风，拂到谢沂脸上。
　　这睡衣宽松柔软，冰冰凉凉，穿着很舒服。
　　只是领子大，袖子也大，胸口露着一片皮肤，一抬手，袖口也滑了下去。
　　就如他现在，想遮又不能完全遮住。
　　门外广告团队休息够了，见更衣室里没动静，忍不住温声催促：“明照老师，这边景布置好了，您换完了吗？”
　　明照眼睑一颤，抬高声音，匆忙回应外面：“换完了，我休息了一会儿。”
　　唉。
　　人在心虚的时候，总是愿意多解释一句。
　　广告导演到是没察觉那么多，还很客气：“不着急不着急，您先休息。”
　　明照又抓着睡衣裤子，自顾自道：“嗯……我这裤子不换也行，反正一会儿我盖着被，只拍上半身。”
　　谢沂看他手忙脚乱，又嘟嘟囔囔半天，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这一笑，让明照浑身的神经都紧张了起来。
　　但谢沂只是懒洋洋地抬起两根手指，伸到他耳边，两指一拨，在他的耳骨上轻弹了一下。
　　不疼，但也绝对有分量。
　　谢沂意味深长道：“下次装傻，记得把这里也藏好，红透了。”


第61章 
　　明照在回宿舍的路上, 还一直摸着自己那只耳朵。
　　被谢沂弹过的地方，就像烙上了印记，那种牵引浑身全部神经轻颤的感觉, 让人久久难忘，回味无穷。
　　谢沂意味深长的笑，别有深意的话，还有压低声音说话的腔调，都让他双腿发软，只想做点离经叛道的事。
　　明照越是回味, 越觉得耳朵发烫，整个人就像泡在海洋球里，晕乎乎轻飘飘的。
　　他突然觉得，谢沂盯完广告拍摄就回京市是件好事, 这样他能有更多时间来消化更衣室的片段。
　　他好像冬天囤货的松鼠，把一大块精神食粮藏进洞里,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每天取出来品尝一点，有丰裕，好吸收，易消化。
　　明照刚走到宿舍楼门口，正准备摘下口罩，文汀就从楼里急匆匆跑了出来。
　　文汀本已经跳下了台阶，瞥见明照，紧急刹车，又退到明照眼前。
　　文汀喘着气, 双手搭在腰上：“你怎么在这儿，去你宿舍没找到你。”
　　明照解释：“我刚拍完广告, 怎么这么着急？”
　　文汀神情有些复杂，打量明照的脸色，发现明照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他叹气：“要发手机了，我准备去打电话呢。”
　　明照愣了一下。
　　哦对，他们的手机还在节目组那里保存着。
　　刚交上去的时候特别不适应，每天从床上醒来，都会下意识摸枕边，摸一会儿摸不到，才意识到手机被收上去了。
　　但时间长了，他就几乎戒掉了这个习惯，甚至觉得没有手机也不影响生活。
　　现在突然说可以给手机了，还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仿佛拿回来了，也不知道要看什么。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高考结束那天。
　　明照失笑：“怎么不直接送到我们宿舍？”
　　要每个选手到前面取也太麻烦了，反正工作人员天天晚上查寝，送到宿舍不是更方便吗。
　　文汀这才解释：“不，就给一会儿，半个小时左右，可以跟家人打电话聊聊天，但是节目组会全程录制，也可以不去。”
　　明照：“啊，我都忘了这个选秀比赛里固定不变的桥段。”
　　下一期就是告别期，将有二十多名选手离开现场，他们离开之前，还有最大的利用价值，就是抒情。
　　宁衾肯定不会放过这个看点的。
　　和家人也好，和公司也好，接通电话注定是五味杂陈的，能够晋级的喜悦，注定离开的悲伤，徘徊在临界点的纠结挣扎，不管如何，都是真情流露，观众喜欢看公众人物的隐私和脆弱的情感。
　　文汀小声说：“你已经确定晋级了，我觉得可以不去，嗯……毕竟节目组会引导问一些问题，基本都是挖掘个人隐私的。我们需要展示一些私下的东西，拉近和观众的距离，也多点镜头，但是你没必要，你已经够红了。”
　　明照垂眸：“哦......也是。”
　　制片人毕竟是宁衾，宁衾很了解他们每个人的家庭背景和公司背景，设计出的问题，必然是能戳到痛点的。
　　他丝毫不怀疑宁衾对收视率的渴望。
　　听人劝吃饱饭，所以明照不打算参与这个录制了。
　　文汀又叹了一口气，短短几分钟，他已经叹了两次气了。
　　“主要宁总临时要把淘汰期改为直播，还说要在现场设置滚动弹幕，让观众和选手实时互动，每个选手会抽几个粉丝的留言读，读完送礼物，也不确定能抽到什么，大家压力都挺大的，所以拿手机的人特别多，可能想跟亲近的人联系下吧。”
　　明照慢慢睁大眼睛：“直播？”
　　文汀回过神来：“哦对，都是刚才开会说的，你不在，没听到。”
　　明照很快从惊诧中恢复过来，他琢磨了一会儿，摇头低笑：“宁姐还真是……”天生的综艺人。
　　无论对观众，还是对选手，都喜欢玩出其不意。
　　文汀左右看看，见没人，凑到明照耳边嘀咕：“我觉得，宁总一早就想直播，一直没说，就是怕大家心里有准备。”
　　明照沉默，并没反驳文汀的话。
　　文汀摆摆手：“不说了，我先过去了，你回宿舍休息一下吧。”
　　明照点点头，还是没出声，他眼看着文汀跑远了，连背影都消失，才收起脸上的表情，朝着朦胧的海岸线，轻叹了一口气。
　　现在他深刻的体会到，人是无法拥有绝对的自由和完全的隐私的。
　　妥协，才是要终身修习的课题。
　　在这个圈子里，再手眼通天背景深厚的人，也都会被裹挟，只要和人建立连接，就不存在不能撼动的东西。
　　明照在宿舍楼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是没抬腿迈进去，而是换了个方向。
　　他没去休息，他直接去找宁衾了。
　　宁衾在会议室里，和整个项目组开会，玻璃门的隔音效果很好，虽然宁衾双臂比划挥舞着，嘴巴也一直强势输出，却没有半点声音传出来。
　　明照也不着急，就在门口等着，一边等一边哼《六十厘米的距离》那首歌。
　　他最近已经在琢磨歌词了。
　　大概半个小时，宁衾才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她一身干练的职业装，高跟鞋踩着地板，嗒嗒作响。
　　看到明照，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露出属于前辈和管理者的和善的微笑：“怎么来找我了？”
　　明照侧头打量她，思忖片刻，才开口问道：“我拍完广告回来，听说淘汰期改成直播了？”
　　宁衾耳朵轻动了一下，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她低头抿了一口没喝完的咖啡，然后抬起眼，云淡风轻道：“对啊。”
　　明照一笑，心平气和地问：“怎么突然改掉了？”
　　淘汰赛的当天，也就是他摘掉面具的时候，录播可以后期，可以剪辑，直播却是直接面对观众，没有更改机会。
　　他知道自己的特殊，所以难免多想一点，毕竟他不是傻兮兮的新人了。
　　宁衾静静看他几秒，才笑着解释道：“因为不想给人运作和中伤节目组的时间，你知道的吧，即便节目组保密工作做的再好，现在关注度这么高了，肯定有千方百计混进来的，咱们这边录制结束，结果就都发到网上去了，那这一期相当于废了，完全没有新鲜感了。而且票数出来，肯定有不服的，现在的娱乐公司没有老实的，鼓弄几出阴谋论，说节目组做票，营销炒作虐粉卖惨一条龙，那基本上，一周的热点和话题度就都在阴谋论上了，我也是没办法。”
　　明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道果然和文汀说的一样，宁衾一开始就打算直播。
　　但理由，应该不仅仅是宁衾说的这样。
　　宁衾跟他说了一大堆话，用手指指自己的嗓子，皱着眉头，示意自己开会太费嗓子了，现在不适合多说话。
　　明照脸上仍旧挂着笑：“可是担心中伤节目组的话，为什么要在现场设置弹幕互动呢？就不怕选中的弹幕有中伤节目组的内容？”
　　宁衾眼皮轻轻一跳。
　　明照低头，垂下眼，望着地面瓷砖的花纹，唇边还带着笑：“能被选中的弹幕也是提前设置好的吧。”
　　宁衾静静看着明照，没说话。
　　明照自顾自道：“所以不会出现中伤节目组的话，但会出现……”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的问，“我能知道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吗？”
　　宁衾还是沉默。
　　明照也没说话。
　　狭窄的走廊里，抱着文件的工作人员来来回回穿过，向他们投向异样的眼光。
　　可只有他们纹丝不动，就像涠灵岛四周沉睡的灯塔。
　　宁衾终于开口，也不再装嗓子有问题：“你要告诉给千灯河岸吗，让你们干练精明的唐总，或是圆滑鬼头的刘总出面解决。”
　　要是千灯河岸的高层真为了公司唯一的流量干预弹幕内容，她的确要做一些妥协。
　　明照苦笑，无奈叹了口气：“看来还真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啊。”
　　他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情绪，他一直都知道宁衾是什么样的人。
　　当年宁衾明知他是被人陷害的，而且下手的很有可能是秦凌，但宁衾仍旧毫无负担地运作MJC，帮秦凌立人设，替秦凌设置吸粉的综艺桥段。
　　这次选秀宁衾帮他，打压秦凌，并不因为愧疚，而是因为他有价值。
　　这没错，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就该这样。
　　宁衾看着明照刚从工作上下来的疲态和无可奈何的笑，心里隐约划过了一丝不忍。
　　或许是两年过去，她年纪大了，心就不那么硬了，也或许明照真的很值得同情。
　　宁衾硬着心肠，冷冰冰道：“明照，别怪我，我是《面具之下》的制片，对我来说，节目才是第一要位，而且……”宁衾轻抿了下唇，抬起柔软的手指，搭在明照的肩膀上，“不破不立，这对你说不定是件好事，你都从两年前走出来，完完整整地站在大家面前了，相信你也比当年更有力量了。”
　　明照置若罔闻。
　　完完整整。
　　哪有完完整整。
　　他很难形容那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
　　直到现在，那种感觉，就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留下了终生的后遗症，阴天下雨，天气转凉就会发作，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没有药物，只能等待那股劲儿过去。
　　他的人往前走了，但总有一些东西的一部分，留在了原地。
　　比如全然交付的信任，比如纯粹坦荡的真心，比如亦步亦趋的喜悦，比如面对汹涌爱意的甜蜜和惶恐。
　　除非失忆，否则不可能痊愈。
　　明照歪头，弯了弯眼睛：“什么力量，撕开伤口给大家欣赏的力量吗？”
　　他大概能猜到，宁衾会给他准备什么。


第62章 
　　和宁衾显然谈判不出什么结果, 因为宁衾并不会仗势欺人，而是总能找到大义凛然的理由来诱导人接受。
　　有时候明知道她只是为了收视率，但也让人无从反驳, 毕竟一件事，总有不同角度和不同看法，更何况一直以来，个人感受总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我不想……”这个开头就很让人失望，只会换来无法共情的大众一句“你冷静一点”或“这是为你好”。
　　最后, 宁衾说：“明照，慈不带兵、义不养财、善不为官、情不立事，你是我，你也会这样做的。”
　　明照无言以对。
　　不欢而散后, 明照仿佛被抽离了力气。
　　他慢慢走到楼梯口，看着一上一下两个方向, 呆呆地站在那里，久久未动。
　　上楼，是领手机给家人打电话的地方，虽然会被摄影机全程录制，但他还是有办法隐晦的将现状传达给唐宁夏，他相信以唐宁夏的智商肯定能领会他的意思。
　　让他撕扯伤口给观众看必然不是谢沂同意他参加节目的本意，他知道谢沂有手段让宁衾妥协，他可以看着安排好的祝福和赞美安然度过那一刻。
　　明照仰头望着上楼的方向，楼梯拐角处有玻璃，玻璃里透出阳光, 流到乳白色的大理石瓷砖上。
　　倾泻的，带着模糊边缘的光线, 将空气里的灰尘照得格外清晰。
　　他记得上学时候，老师强调过，别看空气里的灰尘又白又小，但其实它们很脏，拿到显微镜下，你就能看到，上面有多少有害物质。
　　本质上没有绝对干净的地方，但人们依旧可以正常生活，因为身体进化出了三道免疫防线，而不适应环境的，都被淘汰了。
　　想了想，明照没有向上迈步，他头也不回地走向下楼的台阶。
　　-
　　周六。
　　直播时间定在晚上七点，五点时，选手们开始化妆。
　　这是他们自参赛以来，接触的最好的化妆团队。
　　无论是确认淘汰的，还是在晋级边缘的，都足足化了两个小时，争取在面对镜头时，他们是最美的模样。
　　化妆到一半时，有人突然情绪崩溃，痛哭起来。
　　明照转过头一看，是对阵赛确认淘汰的选手。
　　他一边哭一边抽泣，也不顾哭花了脸上的妆：“我化妆有什么用，根本没人会看到我了！”
　　其他队友纷纷停下化妆，凑到他身边，抱住他安慰。
　　“没事，难得请到这么牛的化妆团队给我们，怎么都是赚了。”
　　“给自己看也好啊，看到自己那么美多棒啊，别人欣赏不到是亏了！”
　　也有拿了手机，了解自己人气后，判断自己能晋级的去安慰：“别灰心，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这只是一次选秀而已。”
　　好在没多久，崩溃的选手渐渐安静下来，让大家别管他，别耽误化妆老师的时间。
　　其他人也就势回到了自己的化妆镜前。
　　“步步，抬眼，看看镜子。”化妆师将手搭在明照的肩头，语气格外温柔。
　　明照抬起眼睛，看向镜子。
　　他一直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不得不说，化妆仍旧是非常厉害的手段，能够放大优点，遮掩缺点。
　　化妆师兴奋道：“你的眼睛都不用怎么化，眼型真漂亮。”
　　明照闻言弯了弯眼睛：“谢谢，还是老师化的厉害。”
　　化妆师赶紧摆手：“别叫我老师，我好喜欢你的《沼泽深处》，嗯……也好喜欢你，大家都很爱你，期待你今晚的直播。”
　　说完，化妆师有些不好意思，脸难免发烫，搭在明照肩上的手也无所适从。
　　粉丝量大了，自然从事什么行业的都有，追星已经成为很多人的娱乐消遣方式，所以工作人员里有选手的粉丝也不例外。
　　明照只是笑着点点头。
　　化妆师其实发现了，明照的兴致并不高，但她以为明照是因为确定晋级了，所以没有其他选手的期待和忐忑。
　　她不由得在心中夸奖，真镇定，大将之风，不愧是我担。
　　七点。
　　选手们准时来到演播厅，舞台下黑漆漆一片，今晚没有观众，坐在台下的会是选手自己，此刻唯一能看清的，是标识着安全通道的幽绿指示牌。
　　舞台上，直播镜头已经搭建好，一块巨大的屏幕立在镜头正后方，用来实时反馈直播弹幕。
　　此时，还没有任何人出现在镜头前，直播热度已经显示为两亿，滚动刷屏的速度让人根本看不清内容。
　　只有偶尔的卡顿依稀能显现出粉丝们的控评词。
　　“神仙歌喉谭豆豆，绝美狐狸谭豆豆，搞笑担当谭豆豆……”
　　“许晗许晗许晗许晗，唯爱许晗，许晗加油！”
　　“与你心动，唯爱不灭，江楠我们等你！”
　　“你不借谁的光，你就是光芒本身，步步我们爱你！”
　　……
　　五十名选手纷纷抬头望着大屏，谁也没出声，现场导演给了他们手势，示意他们坐下。
　　终于，主持人身穿礼服，走到镜头前。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录制现场略显空旷，选手们现在坐在昔日观众坐着的椅子上。但我相信，他们现在并不感到孤单，因为在直播间里，有超过五百万的观众正在等待，首先要感谢守着直播的各位观众，给了我们超乎想象的热情，其次要感谢支持节目播出的各位赞助商……”
　　此时的弹幕是没有经过任何人为干预的，粉丝整齐划一的控评中，还夹杂着正经观众的聊天。
　　“快点啊，什么时候能步入主题？”
　　“我只想知道谁被淘汰了，这套口播词我都快背下来了。”
　　“其实最紧张的是卡位晋级的时候，现在都是扯犊子，大热选手大家也都知道是谁了。”
　　“啊啊啊啊唐迟千万别淘汰啊，唐迟实力在的，可是人气真的卡位。”
　　“笑死，谁看不出来唐迟铁皇族，不可能淘汰的，皇族咱绝不pick。”
　　“有些选手的身份都被论坛大神扒出来了，比如步履不停，比如陈彦，真搞笑，这俩比赛前是不是还撕过，大部分人都忘了。”
　　……
　　主持人继续说：“今天我们要面临《面具之下》录制以来第一次分别，现在投票通道已经暂停，结果就在我的手卡里，今天会有二十八名选手离开我们的舞台，并且，他们不能摘下面具让大家看到他们的脸，他们留下了作品，可观众注定不会知道他们是谁。”
　　主持人说罢，故意顿了顿，看向台下的选手们。
　　此时的选手是无助的，迷茫的，等待命运挑选的滋味并不好受，有些人当时就红了眼眶。
　　而部分弹幕里，却完全是另一幅欢天喜地的景象。
　　“太好了，终于要淘汰了，这么多人我记都记不住！”
　　“啊啊啊啊好刺激，我最喜欢的情节到了！给我搞快点！给我哭！”
　　“嘿嘿嘿，我担稳如泰山，美美看笑话。”
　　“真的不给摘面具吗？要防止选手不受控制突然摘哦，谁不遵守规则骂死谁。”
　　“根本不想看那么多丑人好不好，赶紧把颜值组和兼具组的给大家看！”
　　“粉丝少哭惨有实力的被淘汰，身材管理和舞台表现力也是实力的一种好不好，不被大家喜欢赖谁呢。”
　　……
　　台下的选手不小心瞄到了不好的弹幕，心态就更崩，有人已经紧张地吞了颗速效救心丸。
　　主持人却仍在加码：“但今天，每一位选手，都有与观看直播的粉丝互动的机会，节目组将随机抽取弹幕中的发言，让选手读出来，并按选手意愿，选择是否赠送这位粉丝节目组的周边好礼，请大家务必文明弹幕，争取获得选手的礼物，好吗？”
　　“好！”
　　“好的！”
　　“各家粉丝注意一下，注意弹幕礼仪，给每一位选手充分的尊重，谢谢！”
　　“同意，轮到哪个选手时，其他家粉丝不要刷屏，不要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我家黑粉多，一会儿捣乱麻烦大家多多担待，不好意思了，我们反黑组会努力举报的。”
　　“我家也有黑粉，请大家理智分辨，真爱粉都不想拉仇恨，拜托了，先说声对不起。”
　　……
　　明照看着眼花缭乱的弹幕，喉结轻轻一滚。
　　他并不觉得喜悦，两年前初次参加选秀，初次被大家喜爱时的心情，他再也体会不到了。
　　人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最快乐。
　　现在他清楚的知道综艺节目运作的各种手段，坐在台下，只有感同身受。
　　他和其他选手也没什么不同，每个人都有自己人生中的大山，或翻过去，或停滞不前。
　　活着的过程，就是不断地翻越。
　　主持人：“下面，我要公布排名二十一到十一的晋级选手的票数，许昌魏，二十一名，120987票。谭豆豆，二十名，120998票。付松，十九名……”
　　每喊一个名字，台下就有一名选手站起身来，其他人则向他们投去羡慕的目光。
　　“哇好多票啊！”
　　“恭喜魏哥，成功晋级了！”
　　“天啊，谭豆豆才二十名，那我完了，我肯定不如谭豆豆。”
　　“我能不能是二十二名啊，只求二十二。”
　　读完已经确认晋级的选手名单，主持人示意他们到舞台上来。
　　十名选手和关系好的其他人握手，拥抱，撞肩，然后从座位当中挤出去，依次走上台，背对着后方的大屏。
　　主持人：“许昌魏，恭喜你，成功晋级，请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揭开你的面具，这是你和pick你的粉丝共同获得的荣耀。”
　　坐在台下的选手，仿佛同许昌魏一起感受着直面观众的紧张，很多人紧紧抓着裤子，直挺着背，浑身冷汗。
　　许昌魏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激动地哽咽了一下，然后将手搭在面具上，小心翼翼的将面具摘了下来。
　　“谢谢大家给我的支持和鼓励，真的没想到，我能排在二十一名，其实上台之前，我已经跟台下的兄弟们都道别过了……”
　　说到这里，许昌魏羞涩一笑。
　　他是个肤色偏棕，长相硬朗，骨架较大的选手，他力量很强，是专业的舞蹈演员，在舞蹈圈有一定地位。
　　他在选手中人缘不错，因为经常教大家跳舞，也因此获得了老好人的称号。
　　操心妈妈款选手很容易讨观众喜欢，尤其许昌魏帮助过的很多选手都有真爱粉，所以手中有两票时，这些粉丝很愿意把另一票投给许昌魏。
　　当然，喜欢团结友爱，皆大欢喜氛围的观众并不是很多。
　　绝大多数空余票，都被各家数据组用来和无威胁的其他选手粉换票了。
　　明照也忍不住鼓掌，他真心替许昌魏开心。
　　他对许昌魏的印象不错，他能分辨出，许昌魏是真的热心，讲义气。
　　许昌魏拿起话筒，情绪显然越来越激动，他磕磕绊绊，手指发颤，大有滔滔不绝的趋势，主持人笑盈盈地拍了拍他的肩：“现在你可以选五个弹幕发言，你说停，后台会锁定一条弹幕。”
　　许昌魏对节目组的安排浑然不觉，他还沉浸在晋级的喜悦里。
　　于是他特别憨厚真诚的朝主持人深深鞠躬，然后新奇又兴奋地指着后面的大屏：“我看着这个喊停就可以了是吧？”
　　主持人：“对的。”
　　许昌魏仿佛刚获得红领巾的小学生，兴致勃勃地站在大屏边，自言自语：“哎呀观众们刷的太快了，我都要看不清了，不知道选谁，争取能选到我的粉丝吧……停！”
　　很快，他选出了第一条。
　　许昌魏读出来：“加油啊，很喜欢你，你总是照顾大家，希望你多照顾自己。”
　　许昌魏读完就频频颔首致谢：“谢谢你的关心，我会的，参加比赛的一些选手年龄很小，我把他们当弟弟看，所以不由自主的照顾一点。”
　　主持人问：“要送这位【繁星点点魏你心动】礼物吗？”
　　许昌魏羞涩一笑：“当然要。”
　　接下来的三条弹幕都没什么问题，是观众礼貌的祝福和彩虹屁，直到最后一条。
　　“好失望，你长得真的很普通，说实话不适合做爱豆，脱粉了拜拜。”
　　许昌魏勉强读完，表情已经十分不自然了。
　　台下选手们也倒吸一口冷气，静静看着许昌魏，谁都怕出现难以预料的弹幕，而在直播镜头前，他们没有任何公关能力，也不可以发泄情绪。
　　主持人仍旧笑着问：“这位【塌房追不上我】，你要送礼物吗？”
　　许昌魏一张脸涨得通红，眼中含着泪，艰难憋出一句：“送吧。”
　　人是很别扭很复杂的生物，总是强迫自己做些违背内心意愿的事情。
　　文汀挨着明照，趁机偷偷对明照说：“我有点害怕了，我怕抽到这种评论，太伤人了。”
　　明照眼睑颤了颤，手指不由自主地抠住座位扶手。
　　这句话是写给许昌魏的，可他看着，却像是写给他的一样。
　　那样的伤害，他曾经经历过无数次，有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疼的麻木了，还是心肠变硬了。
　　不被约束的网络环境，让伤害变得轻而易举，但消化伤害，却是一件太困难的事。
　　而且他知道，为许昌魏准备的这个，仅仅是开胃菜，因为许昌魏并不是很有价值的选手，不值得大做文章。
　　宁衾给他准备的剧本，只会更残忍。
　　明照喃喃道：“是啊，太伤人了。”
　　文汀偷眼看看明照，声音细如蚊呐：“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面对这种，你当年……”
　　“当年……”明照望着瞬间失去快乐能力的许昌魏，低声道，“其实没什么办法，我吃了治疗失眠和抗焦虑的药，然后等时间过去。”
　　文汀唏嘘，轻轻揉揉明照的手背，以示安慰。
　　很快，十位选手依次经历了许昌魏的流程，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精心设计话题，话题本身还要从他们自身的特质出发。
　　许昌魏就是相对粗犷一些，比较冲击惯有审美，所以节目组才选出了这个问题。
　　紧接着，就是公布第十名到第一名的分数。
　　第十到第四都没什么稀奇，唯有前三还有些话题度。
　　“下面我会告诉大家前三名的名字，大家猜一猜他们的排名，这三名分别是，陈彦，许晗，步履不停。”主持人脸上漾起一丝神秘的微笑：“好，我们先进一段广告。”
　　台下急于知道排名的选手一片哀嚎，直播间的粉丝们也跟着着急——
　　“妈的，就知道要进广告！好烦！快点宣布得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点屁事儿要拖到什么时候。”
　　“我一颗心都提起来了，结果跟我说进广告，我买还不行吗，把广告时间给我取消！”
　　“啊啊啊好紧张，太会搞事了！”
　　“第一应该没什么悬念了哈哈，肯定步履不停啦！”
　　“就看步履不停的票数了呗，这次每人两票，不能重复投给一个人，可以看下步履不停的活粉了。”
　　“那等会儿步履不停也要摘面具了。”
　　“操，这下真激动了，我很关心步履不停的脸。”
　　……
　　广告时间足有十分钟，柠檬台赚了个盆满钵满。
　　画面切换到现场，明照，贺尘烟，许晗已经走上舞台，站在其余选手中央。
　　节目组有统一的制服，是白色底天蓝色条纹的学院风休闲装，三人站在一起，明照的身高还算相对高的。
　　他微微抬起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
　　他脸小，面具一滑就容易遮住眼睛。
　　只是这一个动作，细长白皙的手指在镜头前一晃，直播间的唯粉和CPF就疯狂起来，瞬间挤占了其他选手粉丝的控评空间。
　　“步步手指好白好漂亮！手控福音！”
　　“啊啊啊啊啊身材比例好爆了，一眼认出我步步宝贝！”
　　“一一一定在直播间里看老婆，步步今天要拿第一啦！”
　　“宝贝，祝贺你，终于走到大家眼前了，你值得！”
　　“为你亦步亦趋，为你步履不停！”
　　“沧海月明，良玉生烟！”
　　……
　　主持人突然正经起来，低头看了一眼手卡：“现在我公布第三名的分数，770981票，陈彦，恭喜！第二名890851票，许晗恭喜！那第一名，也就没有悬念了，本次为期一周的最高投票数，2809715票，步履不停，实至名归的第一名！”
　　明照看到自己的票数，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的人气不错，大概率是第一，但这个总票数，还是让人震惊。
　　第二名的许晗是89万票，他是280万票。
　　台上台下的选手都倒吸冷气：“我去……”
　　“天啊，我没数错小数点吧。”
　　“太牛了！”
　　“这么多票，比其他选手加一起都多了吧。”
　　……
　　明照的票数公布，观看直播的粉丝兴奋的差点把直播间卡飞，一瞬间，唯粉，CPF，整塑，泥塑都出来宣泄喜悦——
　　“卧槽卧槽卧槽！步步牛逼！步粉牛逼！大家是最棒的！”
　　“啊啊啊啊啊爱死步粉大家庭了！我们真的很努力！给步步最好的！”
　　“CPF也投了不少的，看到她们超话一直在号召投票，同乐同乐！”
　　“嘿嘿，椰宝永远爱步步！一一步步并肩为王！”
　　“不投是不可能的，一一看样子背景有点牛，本操心老母亲担心儿媳妇受欺负，得让儿媳妇快点成顶流才行！”
　　“呜呜呜我女真争气，女儿妈妈一定给你最好的嫁妆。”
　　……
　　主持人笑得合不拢嘴：“大家缓一缓，缓一缓，太热情了，我们直播间要受不住了。”
　　笑过之后，主持人又将目光投向明照，她也知道，这位才是今天的重点，才是所有话题的聚焦。
　　不出意外，他掀起的风浪，将会成为选秀历史里的一个里程碑，哪怕过去很久，也会被人提及讨论。
　　主持人轻启唇，吐字清晰，唇釉在灯光下泛着光：“这次我们从第一名开始揭晓，步履不停，准备好了吗，你要与这个代号暂时告别，以你真正的名字面对大家了。”
　　明照望着前方正对着自己的镜头，又越过镜头，看向空无一人的观众席。
　　一时间，仿佛所有的声音都从他耳边消失了，他站在聚焦的舞台灯光下，身上好似裹了一层脆弱的保护壳。
　　他仍记得，贺锐当初给他介绍《面具之下》时说，这是最适合他的综艺，因为不用露脸，可以作为重回娱乐圈的缓冲。
　　现在，是这个保护壳碎裂的时候了。
　　明照睫毛轻颤了一下，用手指扣住了面具的边缘。
　　永远没有做好准备的那刻，只有坦然接受结局的决然。
　　他垂下眼眸，动作温柔的解开耳后的丝带，让丝带顺着鬓角飘落。
　　然后他手指一紧，指尖捏的发白，将面具缓缓摘下。
　　一瞬间，他完整的容貌暴露下镁光灯下，灯光让一切无处遁形，连睫毛遮掩的空隙都不许存留。
　　然而只有几秒，明照就抬起眼，手指掐着话筒，朝镜头露出一个坚定又平静的笑。
　　“我叫，明照。”


第63章 
　　这是他重新露面以来, 妆发最精致的一次。
　　面具的长时间笼罩让呼吸的热气不断扑到脸颊，刚一摘下，微微有些泛红。
　　明照漆黑的瞳仁反射着舞台光, 眼角微微有些睡眠不足的血丝，绒长的睫毛在能溺死人的漂亮眼睛上微不可见地扇动。
　　这样一双眼睛静静看着镜头，哪怕主人并未有过多心思，直播间的观众也有种被深情凝视的错觉。
　　明照下意识抿了唇，细腻贴服的釉让唇珠变得红润可口，下唇与下巴链接处, 有个浅浅的小窝。
　　明照的头发不算短，多余的发丝在脑后稍微夹了一下，乱跑的碎发被固定住，只有鬓角的绒毛自由自在, 呈浅棕色慵懒地卷曲着。
　　憨然的小窝和柔软的鬓角冲淡了他精致五官带来的疏离感，让人无端心生好感。
　　首次看到明照真容的观众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美人。
　　这张脸被分到平平组，简直是比他没有实力更大的骗局。
　　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大家暂时忘记了萦绕在他身边的绯闻，就连直播间里也没谁率先提起两年前。
　　“卧槽……好美。”
　　“所以真的是明照，就是那个明照。”
　　“太绝了……”
　　“在舔屏了！”
　　“颜控的天堂吧这是。”
　　“别管我了，很爱风尘美人。”
　　“这张脸拒绝一秒都是对美学的不尊重。”
　　“沦陷了，狼狈申请粉丝群中。”
　　……
　　宁衾环抱双臂站在录制现场的最后方，看到明照的脸时，她也情不自禁的心动了一秒。
　　两年了，他身上那种青涩的，腼腆的气质, 仿佛被时间磨成碎末，混在风里散了。
　　取而代之的, 是个从容不迫，情绪平和，被苦难修剪得别有魅力的男人。
　　这种气质很难得，仿佛看着他就会觉得安心，因为再难的事情他都经历过了，你不怕他会被什么打倒。
　　以前宁衾确实觉得明照是个好苗子，但那样懵懂的少年她其实是看不进眼的。
　　但现在，明照身上复杂又矛盾的气质，反倒让他更迷人了。
　　如果连她都会有一瞬间的心动，恐怕明照的受众群体，要比她预计的还要大。
　　想到这儿，她并不为自己接下来的安排感到羞愧。
　　捱到新天地，就获得光辉璀璨的未来。
　　捱不过去，身后多的是翘首以盼的新人。
　　这很公平。
　　远在京市的谢沂靠在公寓沙发上，穿着宽松睡衣，开着电视，正观看节目直播。
　　他刚回来没几天，主要是刘长袂偷偷给他来电话，说洛世延那边没解决好，《乌鸦》项目暂时停滞了，唐宁夏似乎从来没受过这种打击，开始跟洛世延较起劲了。
　　刘长袂想让谢沂想办法，从别的渠道给洛世延经纪公司施压，谢沂这才回来。
　　其实他心里，更想在那边陪明照。
　　他是进攻性人格，有些话说的朦朦胧胧，就那么撂在那了，他难受。
　　可回来也是为了明照的资源，左右权衡，只能憋屈自己。
　　他看着镜头里的明照，扯起唇，慢悠悠喝了一口酒。
　　众星捧月的小明星，是在他面前害羞脸红的绕指柔。
　　别太爽了。
　　录制现场很安静，就连一直兴致高昂喋喋不休的主持人都没有出声。
　　这样的安静让场内的气氛变得很尴尬，明照将话筒向下放了放，轻吸一口气，将唇边的淡笑敛去。
　　他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眼神中却没流露出任何局促慌张的情绪，就好像现在的情况早就在他预料之中，他并不恐惧。
　　缓了一会儿，发现仍旧没人发声，他只好再次举起话筒，目光在场内扫视一圈，语气闲适：“步履不停这个名字出自一部电影，里面有句话我很喜欢，‘人生就是不断地失去，时间终将带我们找到谅解的出口’。用这个名字，在某APP上唱歌作曲，确实成为了我当时的出口，所以就以步履不停这个代号来参加《面具之下》了。”
　　他并不遮掩地提到了自己曾经需要出口的事实。
　　仿佛尘封落灰的旧书被人拾起，悄然翻动了一页，经年的灰土扑簌簌掉落，扑面而来的，是深沉的书香。
　　观看直播的谢沂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了。
　　这些节目里，总少不了剖心的桥段，到底还是要提起两年前。
　　他知道这些东西还不算过去，至少在明照心里，仍旧是伤疤。
　　可不提到的时候，伤口也不会疼，但在圈里工作，这似乎是越不过去的坎。
　　月明珠警铃大作，群里号召一定要在明照讲话期间控住弹幕区，不让明照看到肮脏下流的黑子发言。
　　“好的哦宝贝，很开心你勇敢的迈出了这步，我们一直等着你。”
　　“明照也好，步履不停也好，月明珠喜欢的就是我们面前这个人。”
　　“步履不停，随心而行。步履不停，随心而行，步履不停，随心而行。”
　　“不是风尘美人，已经辟谣，拜托大家进超话看看澄清，谢谢。”
　　“请大家尊重选手，不要提及无关话题，谢谢大家了。”
　　“支持步步，现在是照照啦，什么都好，椰宝永远在。”
　　“CPF不看造谣，只追真情，没有黑料能伤害我们！”
　　“明照，很开心认识你，加油！”
　　……
　　明照的粉丝量确实庞大，几大数据群同时号召控评，刷屏速度已经快到模糊一片。
　　明照就算趴在大屏上盯着看，都不可能看清一句造谣辱骂的话。
　　直播间也终于在瞬间爆发的数据量下光荣歇菜，卡蹦了出去。
　　明照举着话筒的手微微顿住，嘴唇动了动，不知说什么好。
　　粉丝对他来说，始终是种力量。
　　当初不离不弃，无条件信任给他带来莫大的支撑，现在担心他看到谣言拼命刷屏也让他眼眶发热。
　　在他心里，成为明星最有价值的事情，甚至不是参演了多少作品，而是感受到无数素未谋面却炽热无比的真心。
　　这是在其他行业，绝无可能得到的。
　　月明珠把节目组已经扩容过的线路冲崩了，后台措手不及地联系平台处理，录制只能暂时终止了。
　　宁衾额上青筋跳了跳，终于吐出一句：“真牛逼。”
　　Y站官方微博很快道歉。
　　【@Y站官方微博：抱歉宝子们，小Y没想到瞬时流量如此大，提前没有做好准备，给《面具之下》的观众带来不便，深表歉意，目前直播间已经再次扩容，大家可以正常观看节目了。】
　　@吃吃喝喝热炕头：“服了，直播做不好能不能倒闭啊，妈的老子正在舔屏，突然闪退了。”
　　@谁家厕所没冲：“有事吗有事吗，我以为我手机的问题，卸载重装还拔了两遍WiFi！”
　　@追选秀的美女一枚吖：“能不能对流量有点预判啊，这就冲崩了，柠檬台没给你明照脱水活粉数吗？”
　　@sweet小照：“嘿嘿嘿，我宝贝好牛哇，原来这么红了哇，嘿嘿嘿我好开心，我们终于不用被人欺负了。”
　　@秦凌凌的乖女儿：“假的吧，他那点粉丝能崩？笑死，真资本的力量，连Y站都自降身价配合吹逼。”
　　@爱秦凌的小圈：“呵呵，老熟人啊，为什么崩了呢，是不是怕骂他的人太多，删不过来啊。”
　　@贺尘烟家的星儿：“小芹菜别挽尊了，人家四十万投票活粉是事实，瞬时击穿Y站容量有啥不可能的，再说就尴尬了。”
　　@爱秦凌的小圈：“贺尘烟丝爬墙不可耻，别带着前担粉籍给现担出头了。”
　　@贺尘烟家的星儿：“啊这，转粉了咋地，笑死，粉圈就是来去自由啊，爷就是喜新厌旧见异思迁啦~”
　　@Y站精神股东：“别在Y站下面吵了，有种去直播间吵。”
　　……
　　直播间重新开启，观众不断涌入，在人数不多时，还依稀能看清几句话。
　　“我进来了吗？”
　　“进来了，没耽误事吧，一会儿看看录播。”
　　“进来了进来了，服了明照的流量了。”
　　“好恶心，骗子，早知道是他我不可能pick。”
　　“嘿嘿，早知道长这么好看，我早粉了。”
　　“后悔没两年前认识，那才叫搞养成，现在他明显成熟了。”
　　“两年前看过MJC男团选拔，没PICK太嫩，现在喜欢了，好苏啊。”
　　“确实，现在气场强大多了，很难相信是这个年纪能有的。”
　　……
　　直播恢复正常，节目录制也将继续进行。
　　主持人姗姗来迟，走到明照身边，亲切地侧着身子：“刚才你的粉丝把直播间都弄崩了，有没有一点紧张？”
　　明照目光一搭：“还好。”
　　主持人深笑：“那粉丝们这么热情，这么支持，你这次获得人气第一，有什么想对她们说的吗？”
　　明照微微张唇，隐约露出整齐洁白的齿尖。
　　他酝酿片刻，才轻声道：“这段时间辛苦了，你们遭受的攻击和嘲讽，因为我的身份带来的困扰，我心里都清楚，能坚定支持我，很不容易，谢谢你们愿意去看沼泽深处的风光。”
　　主持人暧昧地笑笑：“哇哦，沼泽深处这么美，当然有人爱看啦，既然粉丝们这么好，那明照肯定要抽取几位粉丝送上我们节目精心准备的大礼啦。明照有没有做好准备，和粉丝们互动？”
　　明照勾唇轻笑了一下，没有言语。
　　他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现在活跃的，欢快的气氛，都是为了接下来的重重一击。
　　跌宕的情绪起伏才更刺激，收视率也能更上一层。
　　此刻，谢沂的心情还是相对放松的，他两指夹着酒杯，被手机震动干扰了注意力。
　　他拎起手机瞥了一眼，是唐宁夏的一条消息——
　　【洛世延我能解决好，不用你插手。】
　　谢沂只是扫了一眼，并不着急回复，他再次将目光落在屏幕上，明照已经选出了第一条粉丝留言。
　　@喝牛奶的小猪宝：“很喜欢你的音乐，期待你有更多更好的作品，未来可期。”
　　明照读完，真诚的道了谢。
　　主持人打趣：“这么可爱的粉丝，礼物肯定要给了吧。”
　　明照点点头。
　　接下来的三条都没什么问题，有两个是他的粉丝，一个是观众。
　　观众还苦口婆心地提了些建议，希望他成名后不要飘，不要耍大牌，用心创作作品，不要昙花一现。
　　建议明照也虚心接受，直到最后一条。
　　主持人下意识瞥了一眼宁衾的方向，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然而她很快就调整表情，笑眯眯地看着明照：“好，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看看轮到哪位幸运粉丝。”
　　明照却不着急。
　　他抬眸望向主持人，定神了几秒，没说话。
　　主持人被他看的心里直打鼓，唇角抽动了一下，小声问：“怎么？”
　　明照这才收回目光，轻描淡写道：“没事。”
　　主持人却笑不出来了。
　　她只能小心翼翼说：“那你喊停吧。”
　　明照将目光从弹幕墙上移开，随意喊了句：“停。”
　　他知道，最后一次，无论他怎么喊，都会是同一个留言。
　　@唐吉诃德战风车：“有胆量承认自己是明照，有没有胆量解释两年前的事啊？现在的粉是粉，两年前的怨种也是粉哈，别跟我说什么大V道歉，那些大V都能用钱收买，谁知道你花了多少公关费。IP地址在你宿舍没得解释吧，承认自己就是个精虫上脑，赛时发情，自毁前途的贱人很难吗？你要是有点良心，就别骗人入坑了！”
　　留言一出，台上台下纷纷瞠目结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主持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知道最后一条有安排，但她不知道安排的这么刺眼。
　　她站在灯光炙烤的台上，却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宁衾，可真狠。
　　这些话直接推到直播间上百万观众面前，根本不给人半点喘息的余地。
　　从这一刻起，明照有丝毫的心虚胆怯，犹豫退缩，含混不清，都将迎来万劫不复的结局。
　　哪怕业内最强的公关公司，也不可能当即给出满意的答复。
　　或许只有愤而离场，拒绝回答可解了。
　　幸好这些话满是人格侮辱，不回答也是正常的。
　　而明照看完这段完整的留言，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这个ID他很熟悉，是这两年孜孜不倦在他微博下辱骂的，曾经的粉丝。
　　缘分是挺无奈的事情，到来或终结，并不以人的意志转移。
　　人生就是不断告别的过程，告别曾经的自己，告别殊途的同伴。
　　时间久了，委屈和愤怒不在，他选择接纳。
　　接纳人性的复杂和幽暗，接纳各式各样的面目。
　　明照顿了几秒，缓缓抬起话筒，一字不差的将这段话读了下来。
　　读着的时候好像耳鸣，自己的声音，以及入目的文字，都仿佛在另一个纬度，耳边只有持续不断地，尖锐的鸣叫声。
　　但他并不觉得遭受了巨大的伤害，这反而像是麻木。
　　时至今日，真正能对他造成影响的，只有他在乎的，让他心软的月明珠。
　　堂吉诃德战风车已经不是了。
　　可直播间里的粉丝却快崩溃了——
　　“我要杀了这个傻逼！操！”
　　“节目组是不是有病啊，选这么丧心病狂的留言？”
　　“我心疼死了，我们那么多粉丝爱意的表达，为什么就偏偏选了她？”
　　“这人就是个疯子，这么羞辱人。”
　　“宝贝，宝贝，为什么又让你看到这些东西啊，为什么啊……”
　　“怎么办，我们还是不能替你挡住这些污言秽语，我好痛啊。”
　　“别读！别看！别管她！不要相信！”
　　“你很好，你最好，你特别特别值得喜欢，还有我们爱你啊！我们都很爱你！”
　　……
　　京市，谢沂直接站了起来。
　　杯中的酒经不起巨大的冲击，猛地跃出杯壁，洒在谢沂身前。
　　湿漉漉的酒精沾湿睡衣，别扭的黏在他的皮肤上，谢沂置若罔闻。
　　他死死盯着屏幕，瞳仁微微缩紧。
　　谢沂越是愤怒，就越是冷静，他仅仅僵在原地几秒，就拿起手机，拨通了明婉迎的电话。
　　明婉迎很快接听，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掩饰着：“谢沂，阿姨在忙，要不明天给你打回去好吗。”
　　谢沂的声音很克制，很凉，却尽量耐心，放缓，听到明婉迎的哭声，他只说：“明姨，别害怕，我会处理。”
　　明婉迎愣了愣，静默片刻，也理解了谢沂的意思，她来不及思考谢沂为何会看明照的直播，只低声道：“阿姨替明照谢谢你。”
　　安抚完明婉迎，他通知助理订今晚飞涠市的机票，同时告知CM集团法务部，做好撤回赞助，起诉柠檬台的准备。
　　直播现场。
　　明照仔细欣赏了一下台下选手的目光，焦急的，震惊的，看戏的，同情的，人性百态，倒还有点好笑。
　　如果他不是身处话题中心，他甚至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学习表演的机会。
　　这么多真实的，丰富多彩的反应，可都太生动了。
　　明照回过神来，温柔地笑了笑，他不想给在意他的人带来太大的负担，但他不知道，这个笑容，反倒格外让人心疼。
　　他深吸一口气，无奈地鼓了鼓脸。
　　终于做了决定，他甚至觉得如释重负。
　　“一些人知道我的名字，是在两年前MJC的选拔赛，当时我的成绩很好，可突然出了意外，我被迫退赛了。这件事给我，我的亲戚朋友，我的粉丝都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也真切的让我觉得，我的职业生涯几乎终结。”
　　“很抱歉因我给大家带来的麻烦，但我当初的确自顾不暇，毫无头绪。”
　　“两年过去了，我努力向前看，不被过往牵绊，可没想到，还有人困在当年，走不出来。”
　　“既然命运让我再次面对，那我也愿意顺从，希望今天之后，困柩其中的人可以解脱，外面有辽阔天地，浩瀚穹宇，不必在这里浪费生命。”
　　明照停顿一下，身子微微向前，伸出手，冲着工作助理：“麻烦您将我的手机给我。”
　　这是直播开始前，明照私下交代过的。
　　助理左右看看，茫然无助，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但对上明照坚定的目光，她还是迟疑的，将手伸进包里，摸出明照的手机，慢慢递了上去。


第64章 
　　第五个留言出来后, 直播间的热度不断攀升，在明照拿起手机时，达到了历年综艺节目收视时段最高爆点。
　　大家都想知道, 明照会拿出什么来。
　　谢沂也毫无头绪。
　　他只是觉得格外心慌意乱，因为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他根本无法把风口浪尖的明照拯救回来。
　　这种感觉又让他想起两年前，他远在海外，听说明照一夜之间跌落云端，可伊兹家族的几个同辈还在背后使手段, 企图将他排挤出家族。
　　他当时地位尴尬，腹背受敌，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肉|体凡胎完全无法抵抗生命里突然而至的灾难。
　　明照接过手机, 指纹解码，看到满格的电量, 稍微安心。
　　这么长时间，手机里已经积攒了不少消息，但他此刻没有时间看。
　　他娴熟地登录了中京人民医院的官方网站，点开自己的就诊信息，然后捏着手机迟疑了几秒，便将完整的挂号记录展现在全国观众面前。
　　【明照，男二十二岁，心理科陶文路（主任医师），挂号成功】
　　……
　　挂号记录不止一条，最早的一个, 要追溯到他刚上大学那一年。
　　这也是他参加MJC男团选拔的两年前。
　　病历信息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绝对的隐私，是人尊严的底线。
　　但明照也只是轻叹一声, 就点开了自己的病历。
　　里面详细记录了他描述的个人信息，以及医生给出的专业分析，最后陶文路的诊断结果是，童年创伤性性冷淡，不易刺激，不易过激行为，需长时间接受面诊疏导。
　　演播厅的人已经呆滞了，直播间里的观众也没好到哪里去。
　　“卧槽？！”
　　“天呐……这是四年的就诊记录，他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
　　“性冷淡？怎么可能？”
　　“想象不出来，他舞台真的太苏太性感了，怎么可能是性冷淡？”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唉，我觉得他挺可怜的，只是想唱歌跳舞演戏而已，却不得不把这种隐私给所有人看。”
　　“那个堂吉诃德站风车，我现在好恶心她，真的想吐，不喜欢就走吧，为什么要把人逼到这种地步？”
　　“还是面具之下更恶心吧，选出这种留言也没说紧急更换，还让选手面对。”
　　“他才二十二岁啊……童年什么创伤啊？”
　　“这比赛我看的一点也不开心了，有股血腥味儿了。”
　　“这么漂亮的孩子，怎么命这么坎坷啊，唉，不知道他妈妈是什么心情，要是我的儿子，真的要心痛死了。”
　　……
　　宁衾看着映在大屏幕上的诊断，微张着嘴巴，脸色瞬间惨白。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是真的后悔了。
　　她完全没想到明照会有童年创伤，更没想到，今天这个精巧的设计，能将明照逼到这一步。
　　所以说，两年前，秦凌和明照是情侣的时候，就知道明照根本不可能去什么约P网站上撩骚。
　　秦凌是得到过明照真情的人，宁衾清楚的记得，她让明照抛弃秦凌，被明照断然拒绝。
　　而这段难得的感情，却被秦凌亲手了结，甚至狠狠地利用一番。
　　因为秦凌也清楚，仅是以私生活混乱污蔑明照，就可以给性冷淡的他带来极大创伤，而明照绝不会将病历展示给观众，以此证明清白。
　　那是精神的最后一道防线，他可以失去获得的一切荣耀和喜爱，可以断送前途无量的未来，但他不能失去仅剩的一点东西，不能允许鲜血淋漓的过往成为他人的笑料和谈资。
　　如果还有一种支撑能让他从崩溃的现状中走出来，也只能是从小到大，不为人知的顽强。
　　宁衾胃中抽搐，一股酸水涌上来，她难受地捂住了胸口，喉咙口不住干呕。
　　她不止觉得秦凌恶心，也觉得自己恶心，她以为只是撕开了明照愈合的皮肉，让观众品尝些许血腥，却没想这伤口深可见骨，掀开后会是敲骨吸髓的重击。
　　两年前和现在，细思她的所作所为，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失去了方向。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对明照做的一切，可以称之为残忍。
　　明照垂眸轻嗤，笑意挂在唇边，眼睛却难免红了。
　　他喉结滑动两下，努力压下情绪，等心情稍微平复，才将话筒放到唇边。
　　“这是我上大学以来，全部的就诊记录。如你们所见，我被诊断为童年创伤性性冷淡，这件事在今天之前，几乎没什么人知道，我妈妈不知道，我哥……也不知道。”
　　“其实我也很意外自己会得心理疾病，我自认是个顽强的人，恢复能力比同龄人都强，日常生活与人交往，也没有任何异常。没想到，有些早已经过去多年的事情，还是会给身体留下难以愈合的伤口。”
　　说了这两句话，明照停顿一下，他突然抬起眼睛，看着镜头。
　　他知道，他想直视的人，会在镜头另一端看到他的目光。
　　这是最后的注视，以后，他再也不会给任何眼神。
　　“我没有精虫上脑，赛时发情，自毁前途，因为我根本做不到。IP地址的确在我宿舍，这也是最让我心寒的地方，我不愿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什么，但我以为不会有永远的秘密，总有一天，我能和你们一样，得到一个解释。”
　　“或许有人会觉得惋惜，有人反而会怨恨我两年前没有将病历展示出来，化解危机。但我以为，世界上不该有任何一份工作，需要人让渡所有权利和隐私才能拥有，对吗？”
　　其实，他当初不愿意将病历展示出来，一是因为自己可怜的自尊，二也是不愿明婉迎为此焦虑自责。
　　他妈妈的人生已经足够坎坷，不该再负担他人生中的阻碍了。
　　明照眼睑颤了一下，左手用力，将手机屏幕的光暗灭，揣进兜里。
　　他知道，这上面的内容，很快就会全网传遍，成为营销号们收割流量的道具。
　　即便如此，他的经历也并不会勾起太多的感同身受，或许还会有人编成段子，开些玩笑。
　　在互联网上剖心，根本无法避免被人蚕食。
　　不过现在，在他下定决心后，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愿意展示给大家看，是因为我的心理疾病已经开始好转了，或许很快就能痊愈。它不再是我的隐伤，也就不能伤害我了。如果有人和我的情况类似，希望你相信，早晚有一天，你也能够窥见天明。”
　　“就像我，走到了今天，收获了二百八十万票的支持，有了很多为我心疼替我叫屈的粉丝。”
　　明照讲完这些话，扭头看向主持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眼神依旧明亮澄澈：“好了，我说完了。”
　　主持人怔忪良久，才意识到自己的职责。
　　她动动唇，慌乱地低头看向提词卡，然后才磕绊又勉强地问出：“呃……那礼物……你送吗？”
　　在明照之前被刁难的选手，基本都选择将礼物送了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人会认为大度是种美好的品质，同时用小不忍则乱大谋来安慰自己。
　　明照摇头，眉头轻蹙，面露疑惑：“当然不送。”
　　不送就已经很决绝了，他在前面又加了个当然。
　　直播间又是几秒的沉默，主持人忍不住自我发挥：“对，就不应该送！”
　　观众也同样义愤填膺——
　　“送个屁，这还用问？”
　　“谁送谁可以去乐山就职了，什么玩意儿啊。”
　　“幸好他身体开始恢复了，我就说嘛，没恢复不可能跳出那么sexy的舞蹈，我每天舔好几遍爱死了。”
　　“不知道那个堂吉诃德站风车会不会有一丝懊悔，何至于此。”
　　“哈，我觉得她不可能懊悔，只会恼羞成怒，恨明照没早点公开隐私，让她丢了这么大的人。”
　　“对，有些人就是这样啦，永远不找自己的问题，都是别人对不起她。”
　　“话说明照的意思，当年是他身边人陷害他吧？细思极恐。”
　　“既能拿到他早年的广告废片，又能在他宿舍上传照片......我甚至觉得，那人根本就是用明照的电脑传的，就为让明照无法自证！”
　　“好险啊，要不是他真的有病历能证明清白，我想不出他要怎么面对今天的局面，第二次跌落云端吗？”
　　“如果他没有好转，应该还是不会说，其实我能理解他，我身体有些缺陷，就非常排斥见到陌生人，真的很痛苦的。”
　　“我突然想起来……明照啊，他和秦凌不是同学吗？他们当初还一起参加的MJC选秀，秦凌做了这么长时间《面具之下》的导师，难道没认出明照？我不信。”
　　“对啊，其实步履不停一开始话题度就高，我还以为是有资本猛推，心生厌恶，可回过头看，身为同学和昔日好兄弟的秦凌，不仅没有帮他，反而一直在挑毛病，尤其前几集。”
　　“秦凌不可能没认出来，林鹿园第一集 就认出来了，现在我明白林鹿园为什么反常的激动了。” 
　　“林鹿园和明照应该是真的好，反倒是秦凌，倒像是跟明照有仇。”
　　……
　　观众的注意力突然从黑粉转到秦凌身上，不仅节目组，连秦凌自己都措手不及。
　　不过这也没什么难理解。
　　堂吉诃德站风车只是个网络ID，是个极端的，没有面貌的账号。
　　但秦凌却是观众眼中，真实存在明照生活里的人。
　　追过两年前选秀的人还记得，出道夜，秦凌回忆兄弟泪洒现场，和强颜欢笑的林鹿园形成鲜明对比。
　　这之后，秦凌每每在组合活动上营销兄弟情，都会让林鹿园连带被骂冷血无情。
　　但如今，旧情难忘的是谁，冷血无情的又是谁，似乎已经很清楚了。
　　明照该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留恋，他不打算留下合照，冲着镜头微微颔首，转身就下了台。
　　没人敢拦他，主持人也很快将话筒递给了排在第二的许晗和排在第三的贺尘烟。
　　但他们说的话，带来的刺激，显然无法企及明照的高度。
　　贺尘烟就像个尴尬的小丑，摘掉面具后，也并没有多少人为他的颜值鼓掌，因为他能制造的反差，完全在观众的预料之内。
　　虽然讲出来有些不道德，但遍体鳞伤又坚韧温柔的美人，更能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明照的这次揭晓，估计很难有人能超越了。
　　明照走到台下，文汀就怜悯哀伤地看着他，生怕哪句话说错，惹他伤心。
　　明照没有顾影自怜的习惯，也不打算和文汀一起舔舐伤口。
　　拿到手机后，他还有太多事要处理，有太多东西要解释。
　　光是想一想，就足够心累了。
　　他低头，思忖良久，觉得已经到了今天，还是应该打个招呼。
　　于是他点开已经很久不用的微博，写写改改，最后删了大半，只发了很短却感情很深的八个字。
　　【@就是小明：好久不见，月明珠们。】
　　@甜蜜哈密瓜：“嘿，你很棒哦，我是今天入坑的新粉，我应该说见到你很开心！”
　　@步履不停后援会：“终于可以改名啦，好几次都差点喊错，好悬被人抬了，会会可以求个安慰嘛？”
　　@步步阿姨粉：“从甜橙FM一路追到这里，见证了你的成长，很开心我是陪伴你度过艰难岁月的步步粉。”
　　@椰宝都是小可爱：“啊啊啊宝贝，步步，照照，还有椰宝，椰宝也跟你好久不见！”
　　@甜照小明：“宝贝怎么还有童年创伤啊，心碎了，好想抱抱你。”
　　@等下一个晴天：“我等到了^_^”
　　@sweet小照：“呜呜呜呜呜宝贝，我要哭崩了，我好难过，不想要知道你的隐私，不想要你这么为难。”
　　@沧海月明珠有泪：“宝贝，以后都是好日子，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们都走过来了。”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结局：“宝贝，最开心的不是二百八十万的投票，而是你的病情已经开始好转，不过没有好久不见哦，你一直在我们心里呀。”


第65章 
　　最后卡位晋级的选手是唐迟, 票数118932。
　　唐迟的人气其实很虚，粉丝也没多少，在论坛和节目广场几乎查无此人, 很显然，他的公司使了力，保住了他的名额。
　　唐迟激动的上台，摘掉面具，热泪盈眶地表达感谢，但台下鼓掌的人都没多少。
　　大家心里也清楚, 唐迟是靠公司走到今天的，他必须晋级，不然之前拍摄的广告都打水漂了。
　　明照坐在台下，直到节目结束。
　　主持人宣布：“今天的直播到这里就要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节目将进入最后赛程, 原创表演，选手将有一周的时间……”
　　这些话，明照通通没听进去。
　　手机源源不断弹出新消息，但凡跟他接触过的人，有他联系方式的，纷纷发来慰问消息，明照根本回不过来，最后干脆将手机静音，不管不顾了。
　　人在越过一座昔日无法企及的大山后，只剩下两种情绪, 极端的亢奋，和脱力的空虚。
　　这两种情绪在他身体里来回切换, 将他全部思绪搅和成一滩泥。
　　按道理，节目还剩一个赛程，手机应该上交。
　　但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跟明照要手机，在这一点上，宁衾很有始作俑者的自觉。
　　然而直播间刚关闭，就在其他选手和节目工作人员把目光投向明照时，突然传来消息，说千灯河岸要求立刻带明照离岛。
　　千灯河岸的态度很坚决，不容拒绝。
　　这也正常。
　　综艺节目将选手置于进退两难的境地，差一点就要人设崩塌，前功尽弃，而经纪公司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旗下艺人在悬崖走钢丝。
　　这在以前，几乎没有发生过。
　　千灯河岸今年签约的唯有明照一个年轻男艺人，足见其对明照的重视，《面具之下》让明照趟雷，确实是触了经纪公司逆鳞了。
　　这次就连宁衾都不敢拦。
　　千灯河岸以最快速度，包下一只小型游艇，连夜将明照接到涠市，直接入住涠市鲜有人知道的高级私人会所。
　　明照坐在空无一人，灯火通明的房间里，看着已经准备好的热腾腾的饭菜和缓缓冒着热气的私汤温泉，亢奋的情绪才逐渐平缓下来。
　　今天五点化妆后，他就没再吃过东西，现在已经夜间十一点，他确实饿了。
　　这里准备的东西很精致，也很可口，是他在参加节目之前都没吃过的米其林级别的精品。
　　可惜现在也只能暴殄天物了。
　　他实在没有心情欣赏美食，囫囵填饱了肚子，就仰头靠在椅子上，冲着暖黄色的天花板发呆。
　　之所以跟公司的人离岛，是因为他不想面对选秀基地的熟人，他猜，公司应该会跟宁衾谈判，双方确定一个和解方式，然后他再回去。
　　这个时间并不会太长，因为距离下次录制，也只有一周的时间。
　　明照心里不是没有怨气的，他恨，他怨，他委屈，他伤心，但他心里很清楚，越是发泄哭闹，就越是得不到想要的一切。
　　时至今日，他已经彻底走出了照片事件，今后没人能利用这件事伤害他了。
　　《面具之下》也好，柠檬台也好，以后都只会成为他的助力，他合作的对象，向上的阶梯。
　　现在的他，已经不会任性的将谁推开了，当然，他也永远不会把他们当作朋友。
　　他想起唐宁夏曾经跟他说：“你的个性，落到这个田地我并不意外，但让你成为珍贵和值得的，偏偏也是这个个性，把握其中尺度是需要终身修炼的东西，你和我们不一样，这个平衡只能你自己去寻找了。”
　　明照反问：“你们又是什么样？”
　　唐宁夏微笑：“我比坏人更狡猾，谢沂比坏人更心狠，可你要是变成我们这样，谢沂大概要气死了。”
　　明照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伸手解着节目组的统一校服。
　　扣子在他手中一颗颗解开，然后随意搭在一边的椅背上。
　　他站起身，脱掉最后一丝束缚，迈步走进了私汤池。
　　带着淡淡药香的温泉水瞬间包裹了他的身体，将皮肤上夜风的凉意吞没。
　　明照轻轻打了个颤，然后抱着膝盖，安静地坐了下去。
　　他应该跟明婉迎解释一些事的，他知道妈妈肯定要急疯了。
　　但他此刻还没整理好措辞，让明婉迎能轻松接受这件事。
　　所以他逃了。
　　这就可怜陶叔了。
　　陶叔跟他妈做了好多年的同事，关系一直不错，今晚，大概要被他妈扰的睡不安生了。
　　其实还有谢沂。
　　他同样不知道如何跟谢沂解释。
　　几天之前，他还感受到了朦朦胧胧的悸动，似乎一切都在步入正轨。
　　可谢沂知道他患有性冷淡，会怎么想？
　　如果他告诉谢沂，他的病只有谢沂能治，谢沂又会怎么想？
　　最好别误会他把人当作特效药吧。
　　明照想着想着，眼皮开始变重。
　　热气氤氲的环境，极易让人精神放松，刚才吃过的饭，也不断抽调大脑的精力去胃间消化，他异常困倦。
　　就在他几乎要彻底滑入水中时，房间门锁响动了一下，紧接着，是皮鞋踩着木质地板的声音。
　　昏昏欲睡的明照猛然惊醒，险些呛了口水。
　　他双眼满是红血丝，但也顾不及提神醒脑，只能飞快扯过浴袍，整个披在身上。
　　下一秒，他看见了风尘仆仆的谢沂。
　　明照站在温泉池里，眼睑颤了颤，呆呆地望着谢沂。
　　其实在离岛的游艇中，他不是没想过谢沂会来。
　　他想，如果谢沂来了，那说明谢沂心里有他。
　　现在，谢沂真的来了。
　　明照喃喃道：“你来了。”
　　谢沂看着湿淋淋，狼狈包裹在浴袍里的明照，喉结轻微滚动一下，低声说：“来之前我跟明姨说了，你不用担心。”
　　明照明显松了口气。
　　有谢沂帮他安抚明婉迎，他省了很多事。
　　五分钟之后，明照冲完了澡，将浴袍仔细系好，走出了浴室。
　　谢沂则在洗手台洗了把脸，此刻正坐在沙发上剥橘子。
　　明照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走过去，坐在了谢沂身边。
　　他垂着眸，双手撑在膝盖上，手指轻轻抠着，小声喃喃道：“我没想好该怎么说……”
　　谢沂将一瓣橘子递到他唇边，目光沉静地凝视着他：“那就不说。”
　　明照轻轻用嘴唇夹住橘子，略显诧异地望向谢沂。
　　谢沂只是摸了摸他濡湿的头发，起身取了条毛巾过来。
　　这次，他坐的离明照更近了一些，两人之间，大概只有一拳的距离。
　　谢沂似乎完全没有追问的意思，他目光微微上抬，将毛巾罩在明照滴水的头发上，然后轻轻揉着湿发。
　　他的力道很轻柔，仿佛明照的每根头发都值得珍惜。
　　不过谢太子爷显然是没为别人做过这种事情的，他的揉弄很容易让头发纠缠在一起。
　　但明照呼吸绵长，一动未动，只是安静坐着，让谢沂给他擦头发。
　　他们的距离如此近，他能嗅到谢沂手指上橘子的清香，他第一次觉得某种水果的味道如此沁人心脾，让人心境安宁。
　　室内灯光是暖黄色的，照下来，显得谢沂琥珀色的眼仁更加浅淡澄澈。
　　呆在谢沂身边，他前所未有的踏实，仿佛此刻外界的喧嚣，猜测，煽动，炒作都无所谓了，因为他相信，谢沂可以把一切都处理妥当。
　　谢沂的手指很长，骨节也十分漂亮，毛巾小心翼翼地擦过他的鬓角，拇指也不经意地擦过他的侧脸。
　　明照眼睛眨了一下，一张润红的小脸从柔软的毛巾下露出来，问：“怎么深夜就过来了？”
　　谢沂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毛巾取下，放在一边：“我控制不住。”
　　明照微怔。
　　他以为得到的回答会是担心他出事，需要商讨公关，想要详细解释之类的。
　　总归该是和他有关的原因。
　　没想到，谢沂的回答，是将这鲁莽的现身，归结成了他自己的问题。
　　谢沂轻喃：“我们不谈公事。”
　　他顿了顿，手指轻抚上明照的脸颊，眼底隐隐发红，“回国之前，我跟他们说，要给你任性的权利，明照，我没做到。”
　　童年创伤，心理疾病，当众羞辱，公开病历，如非迫不得已，没人想要经历。
　　可明照最终还是独自一人在台上，承受了所有磋磨。
　　他忍不住反复叩问自己，让明照参加选秀是不是错了。
　　他本可以让明照进组拍戏，或许一开始不起眼，但总归，积少成多，生活会平静很多。
　　是他急于让明照逆风翻盘，却忽略了如宁衾那种人膨胀的野心。
　　明照凝着眉，眼前氤氲起水光。
　　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歪头，就这样，侧枕在了谢沂肩头。
　　他的位置，两人的身高，让这个姿势变得恰到好处。
　　他就这么枕着，将身子的重量交给谢沂，也将自己的情绪交给谢沂。
　　谢沂轻叹一声，用手臂环住了他的背，如安抚婴儿一般，轻轻拍着。
　　明照嘴唇微动一下，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去，缓慢地，没入谢沂价格不菲的衬衫里。
　　依旧是熟悉的雨林衫香，但又混合了夜风，海咸，体温。
　　自己最没出息的样子被谢沂看到了，他却丝毫不觉得羞耻，反而这晚渗进身体深处的阴影，在慢慢消退了。
　　他不脆弱，不需要谁来给他权利，这条他选择的路，他可以自己负责。
　　但他的确需要一个怀抱，谢沂的怀抱。
　　眼泪源源不断，沾湿了他的睫毛，在鼻梁滑出一道亮晶晶的泪线。
　　过了很长时间，明照终于哭出声，呼吸也愈加剧烈起来，他伸出双臂，紧紧抱住谢沂的腰，如溺水之人抱住唯一的援木。
　　“谢沂，我觉得委屈。”


第66章 
　　明照大哭一场, 发泄过了，心里的郁结也就慢慢散了。
　　哭声渐渐停止，这下看着自己哭的涕泗横流, 写满狼狈的脸，还有谢沂被泪水打湿的肩头，他终于觉得不好意思了。
　　明照口干舌燥，低咳一声，把头从谢沂肩膀抬起来，揉了一把脸。
　　他本想起身去给自己倒杯水喝, 却突然意识到，谢沂的胳膊还在他背上搭着。
　　俩人现在的姿势，用兄弟情是搪塞不过去了。
　　明照舔了舔唇，正酝酿着该怎么开口, 反倒是谢沂先收回手站起身：“我给你拿杯喝的。”
　　谢沂起身，走到minibar前, 取出一瓶功能饮料，掌心试了下温度，递给了明照。
　　明照来不及多说什么，赶紧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
　　水灌下去，嗓子舒服多了。
　　他抬头瞥了一眼客厅墙壁，电子钟显示，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
　　就算他哭精神了，也该顾念一下乘坐深夜航班赶来的谢沂。
　　“谢沂，天太晚了, 睡觉吧。”
　　谢沂轻微挑了下眉，人却没动。
　　明照不解一瞬, 头一扭，往卧室一看，才发现，这房间是单人大床。
　　隐秘性极强的高级私人会所，多用来干什么，明照也不是没有耳闻。
　　大床几乎是利用率百分之九十九的床品了，所以商家一般不会在同一间房内置办两张床。
　　床是够大，虽然没有玛丽苏小说那么夸张，但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
　　可那毕竟是一张床。
　　说来好笑，他和谢沂，倒也符合豪门金主带着小明星来开房的设定，与这里的用途不谋而合。
　　不过他们这种情况，睡一起不合适，让谢沂再开一间房也不合适。
　　睡一起，有点太过了，他的思维一时之间没法从兄弟关系转换过来。
　　分房间，好像好不容易拉进的距离，又退回了原点。
　　谢沂只是顿了一秒，就神色如常道：“你先睡，我去洗个澡。”
　　这种时候，很多话不需要挑明说，大家心照不宣，谁都不尴尬。
　　明照心领神会，还好心的给谢沂指路：“浴袍放在那边的红柜子里，淋浴是感应的，洗漱用品和浴盐精油都在墙壁里，有一块可以旋转开。”
　　谢沂开始解扣子，完全不避着明照：“我知道。”
　　明照眼看着谢沂的皮肤越露越多，难免眼晕，于是转过身，直奔卧室了。
　　他贴边躺在床上，还能清楚的听到客厅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衣服塞进洗衣机的声音，迈步进入浴室的声音，打开淋浴的声音。
　　淋浴室明照刚用过，里面还有未蒸发的水汽和氤氲的洗发露香，墙壁上，乳白色瓷砖挂满了凝结的细小水珠，仿佛是见证明照曾经来过的观众。
　　谢沂伸手，在墙壁轻划了一下，抹出一道痕迹，水珠抱团，快速滚落下去。
　　谢沂洗漱也很快，他用吹风机简单吹了下头发，披起浴袍走出浴室，见明照蜷着双腿，贴着床边，紧紧闭着眼睛。
　　这不是谢沂想象中同床共枕的模样，但要是今晚他再做什么越距的事，那就真是畜生了。
　　谢沂走到床边，只一搭眼，就知道明照并未睡着，因为他的眼珠还在不住乱动。
　　谢沂抬手关掉灯，只留下客厅里一点幽暗的光亮。
　　灯关掉的一瞬间，明照暗暗松了口气，微微睁开了眼睛。
　　他闭眼了很久，所以能很快适应现在昏暗的光线，他看见谢沂走向床的另一边，然后掀开被子，躺在床上。
　　那声音如此近，被子掀动的瞬间，他甚至感觉到了些微的扯动，床也顷刻间向下沉了沉。
　　他和谢沂，仿佛就被这样的拉扯连接着。
　　想想小时候，他怕惹谢沂不开心，怕家境殷实人家的孩子都有洁癖，所以连谢沂的书房都不敢进去，更不用说谢沂的卧室了。
　　没想到时过境迁，他们能睡在一张床上。
　　明照正自顾自的感叹，却不料被子外的腰胯被手轻拍了一下。
　　谢沂：“往里睡点，我会吃人吗？”
　　明照这才恍然，自己刚才的装睡根本没瞒过谢沂的眼睛。
　　他又羞又尴尬，一边往床中央蹭，一边在心里默默道，可能我会吃人呢。
　　他也不知道要蹭多远才够，摸索着挪动一点，就不动了。
　　空气又变得安静。
　　然而几秒后，被子里面伸过来一只胳膊，勾在明照腰上，手掌一用力，轻而易举就将他拽到了床中央。
　　被子明显不那么贴合了，因为有另一个人将被子撑了起来。
　　明照心脏怦怦跳，呼吸急促几分。
　　黑暗中，他看不清谢沂的表情，只知道两个人离得很近，而被子也被谢沂刚才的动作弄的乱成一团。
　　明照小心地缩了缩脚趾，又情不自禁地夹紧贴着谢沂的那边胳膊，生怕动作大了会碰上谢沂。
　　谢沂却突然轻笑了一下：“放心，只睡觉，不做什么。”
　　双目视线受阻的环境下，听觉就会变得异常敏锐。
　　谢沂这句话说的很随意，很低沉，是那种温柔又暧昧的枕边话的味道。
　　“我也......没想做什么。”明照小声说。
　　但其实，他把谢沂的语气语调记得牢牢的，仔细品味了一会儿，才整个人放松下来。
　　又是很久没有声音，但两个人的呼吸都是克制的，平稳的。
　　初次同床，就是再困，也很难睡过去。
　　终于，明照忍不住开口，用气声问谢沂：“你睡了吗？”
　　谢沂沉默一会儿，反问他：“你怎么还不睡？”
　　明照转了个身，正对着谢沂，一只手塞进枕头下面，揪着枕套：“我要什么时候回岛？”
　　谢沂方才还闭着眼，这下终于把眼睛睁开了：“不是说不谈正事了吗？”
　　明照辩解：“已经是第二天了。”
　　谢沂无奈，知道不给明照一个答案明照是不肯睡了。
　　他只能低声含糊道：“你要是不想回去，可以不回去，公司会帮你处理好。”
　　明照睁大了眼睛，他看着对面枕头，依稀能看清，谢沂也睁着眼。
　　“你想让我退赛？”
　　谢沂轻哼了一声，语气带着浓烈的不满：“这样为了热度不择手段的节目，还有参加的必要吗？你不参加了，CM集团自然也会撤资，千灯河岸也会通过法律程序向他们索要赔偿。”
　　明照知道，对于一贯手段强硬的谢沂来说，这样处理无可厚非。
　　宁衾不把选手当人，为了节目热度不择手段，的确没有任何合作的必要。
　　可是......
　　明照把手从枕头底下抽出来，慢吞吞伸到了谢沂那边，搭在谢沂枕头上。
　　“我退赛过一次了，不想再退赛了，更何况，《面具之下》的舞台难得，我不舍得放弃，以后可能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一方面气愤宁衾的操作，一方面又明白，正是宁衾的运作，让节目有了如今这样庞大的受众群体。
　　在这个舞台上，能有更多人听到他的作品，看到他的表演。
　　不光是台下的，还有网络上和电视机前的。
　　柠檬TV，Y站，蓝星视频，柠檬台，齐发宣传，卫视黄金档，这样的规模，恐怕近几年都难有了。
　　明照深知在娱乐圈酒香也怕巷子深，有太多德才兼备的艺人一生郁郁不得志，能被人看到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他很早写出《沼泽深处》，他不敢说这是首值得大街小巷传唱的佳作，但他自认水平还是不错的。
　　可在被贺尘烟改编之前，在搬上《面具之下》的舞台之前，根本没多少人听过。
　　如果不是借助平台的力量，这首歌会永远游离在互联网的边缘。
　　选秀比赛出道即巅峰，这句话不是虚言。
　　或许不是选手能力的巅峰，但却是受人关注的巅峰。
　　再有才华的艺人，离开节目，追随的目光都会越来越少的。
　　他那首跟曲茗合作的新歌，还想要在最大的舞台表演呢。
　　谢沂并不强行干预明照的选择，虽然换做是他，绝对会和其他人合作挤掉宁衾，再跟柠檬台建立联系。
　　但这需要时间和手段，现如今《面具之下》确实是宁衾一人做主。
　　谢沂沉默一会儿，轻叹：“懂了，千灯河岸会尽可能给你置换资源。”
　　他这句话说的轻飘，但背后注定是几日几夜焦头烂额的拉锯谈判，不过优势在他们这里，《面具之下》失去明照，才是彻底垮了。
　　明照抬起眼睛，手指轻轻蹭了一下：“你不会生气吧，气我没有找宁衾报仇。”
　　谢沂却一把抓住他不老实的手，扯进了被子里：“我生什么气。”
　　可把明照的手塞进被子里，谢沂却没主动松开。
　　明照的眼睑轻颤了一下，顺从的被他抓着，也没抽出去。
　　他的心思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嘴上却故意说些活跃气氛的话：“我现在有没有点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意思？”
　　谢沂的体温，谢沂的力道，谢沂手上因为练马术磨出的一点点粗糙的茧子，还有谢沂掌心的纹路。
　　他以前很不理解，以前早恋的同学们，为什么会因为小树林里的牵手而面红耳赤。
　　现在他懂了。
　　牵手意味着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意味着许可。
　　许可亲近，许可入侵彼此的生活，许可占有，许可不远的未来更亲密的举动。
　　谢沂低笑，在明照掌心掐了一下：“嗯，陛下忍辱负重，可以就寝了吗？”
　　明照：“……”
　　-
　　明照这边终于解决完遗留的大事，安然入睡，秦凌却被推向风口浪尖。
　　凌晨，秦凌经纪人和宣传的电话都快被八卦记者给打爆了。
　　经纪人只一句：“此事与秦凌无关，不再回复。”
　　这帮记者自然不甘心，也正巧，秦凌今晚有飞京市的行程，凌晨三点飞机落地。
　　在飞机上，手机接不通，秦凌也没看到经纪人的警告。
　　他这边刚下飞机，打开手机，看到上百条未接电话，几千条未读消息和已经彻底卡死的微博通知。
　　秦凌头都大了。
　　他紧急走VIP通道，打算出门乘车就逃。
　　但他实在是低估了黄牛狗仔想要一手新闻的热情了。
　　他刚走出VIP出口，一群不知在哪儿躲藏的人呼啦一下涌了上来，顷刻间将他团团包围。
　　“秦凌，请问你知道步履不停就是明照吗？什么时候知道的？”
　　“两年前参加MJC选拔时，你们两人的关系很好，后面是出了什么事吗？”
　　“请问你在出道夜表演的兄弟情是假的吗，如果你真为明照惋惜，为什么两年没有给他介绍过一点资源？”
　　“请问明照有童年创伤性性冷淡的事你知道吗？你们不是校友么？”
　　“秦凌，明照当年出事，你作为同班同学，应该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你为什么没有为他说话呢？”
　　“秦凌，当年你和明照是竞争关系，这是不是你在出事后对这件事一言不发的原因呢？”
　　“秦凌，你营销兄弟情的时候，是笃定明照没有翻身之日，所以可以随意利用吗？”
　　“秦凌，明照的照片是在宿舍发出，请问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你认为谁有陷害他的可能呢？”
　　“秦凌，林鹿园总是被你拉踩，但是刚刚林鹿园就明照事件做了回应，你却不敢，这是为什么？”
　　“秦凌，有戏剧学院的人匿名发言，说你曾经追过明照，这是真的吗？”
　　……
　　秦凌戴着墨镜和口罩，在保镖的保护下，艰难的向保姆车的位置挤。
　　他深深拧着眉头，做出一副愠怒不耐烦的模样，但心里却极度的恐慌。
　　仅是飞机上几个小时，这些记者就已经扒出了这么多信息，连他曾经追过明照的事都被捅了出来。
　　他现在的处境很尴尬，娱乐圈的人都是人精，明照在直播时暗示照片从宿舍发出是身边人陷害，他们肯定都会想到他。
　　不过所有人都在观望。
　　如果秦凌能顺理成章撇清关系，那他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该怎么合作就怎么合作。
　　如果秦凌露出马脚，证据确凿，百口莫辩，他们就会立刻倾倒向明照那边，同仇敌忾，争先恐后谴责，直至将他逼出圈。
　　他们当年，就是这么对明照的。
　　这些人，不在乎清白，只跟胜利者合作。
　　他还有机会。
　　秦凌不断安慰着自己，好不容易上了车，他的手机就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
　　他本想立刻挂断，但看了一眼，又没敢。
　　是一线女刊《恣意》的总编，他一直争取的时尚资源。
　　秦凌刚接通电话，心虚又讨好地问候：“韩编？”
　　韩总编说客气也客气，说不客气也不客气，直截了当道：“秦凌啊，咱们金九单封的事先缓缓吧，我们这边排期排不开了，不好意思哈。”
　　秦凌心知，对方是怕他塌房，所以及时止损。
　　秦凌嘴上客气，脸却几乎绿了：“韩编，那咱们再约时间好吧。”
　　韩总编没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67章 
　　秦凌意识到自己被挂了电话, 有些不可思议，他盯着手机看了半晌，突然愤恨的将手机一摔, 狠狠砸向座椅。
　　时尚圈见风使舵看人下菜碟的本事，真是让他开了眼了。
　　秦凌哆嗦着，抽出根细烟，拨弄着打火机点燃，深吸了一口。
　　他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就是个去年刚上位的时尚主编吗，管着本一线女刊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每次排个金九银十, 开年年终刊，就他妈敢跟皇帝选妃似的，也不看看自己那娘炮德行。
　　操！
　　秦凌低骂一声。
　　等他解除危机，缓过神来, 非得找机会，把这个傻逼总编搞了。
　　不, 他要上其他一线刊，让粉丝多艹销量，让这个眼高手低的主编看看，流量的实力。
　　前排司机闻到烟味儿，小心提醒：“哥，车内最好……”
　　他欲言又止，考虑到秦凌的脾气，又没敢说全，最后只能将窗户开了一条缝，打开收音机, 活跃车内的气氛。
　　收音机的频道是他经常收听的FM962.7，这个频道全天播放龙傲天小说, 偶尔插播新闻，对司机来说相当友好。
　　好巧不巧，现在正赶上播新闻。
　　“昨晚《面具之下》揭晓战已经彻底收官，同时也爆出了一个巨大的新闻，牵扯到两年前的旧事，主持人个人对明照的经历也是非常同情的，那我也是他的粉丝啦，刚刚给广大听友们播放的歌曲《沼泽深处》就是他作曲作词的新歌，非常好听……”
　　司机吓得手抖，在秦凌发作之前，赶紧调频。
　　可天公作祟，换了个频道，偏偏是娱乐直通车。
　　主持人是非常经典的闽南娱乐记者的口音，尾音极重，重音特别，说话语速非常快：“那刚才宋宋也得知吼，国民迪迪林鹿园在拍摄现场被粉丝追问，如何看待昨晚的大似，林鹿园则表示，这一天他等了很久，他非常替明照开心，这样看来，两人关嘻十分要好，确实是真正的幼谊。”
　　“同样还有《一剑开山》剧组人员爆料，与秦凌合作《初恋》的流量小花苏常常，昨晚突然在片场痛哭，剧组不得不暂停拍摄，当然暖心的苏常常给全组送了礼物赔罪，但看得出来，她今晚也是非常激动，有人猜测，她反常的表现与明照有关……”
　　秦凌面部抽搐，掐灭手中烟，恶狠狠道：“你丫的非得听广播吗？”
　　司机慌张，赶紧关掉收音机：“不是不是！”
　　谁料他刚关掉收音机，经纪人的电话就打到了他车上。
　　司机：“额……”
　　老板是谁，他还是清楚的，秦凌只是夕斓传媒的一个艺人，但经纪人却是夕斓传媒的股东。
　　司机赶紧接听，经纪人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来：“接到人了吧，今晚别睡了，直接带秦凌来公司开会。”
　　-
　　明照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抱着谢沂的一只胳膊，双膝蜷起，右膝搭在谢沂腿上，而他的额头抵着谢沂颈窝，整个人仿佛要缩进谢沂怀里。
　　谢沂则平躺着，主动伸出胳膊被他抱着，呼吸均匀平稳，显然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明照呆滞半晌，回忆起昨夜。
　　他们闲聊后没多久，他就沉沉睡了过去，大概是身边第一次有热源的缘故，半睡半醒时，他会不由自主的往热源凑去。
　　贴着谢沂，这一整夜他没做一点梦，格外有安全感。
　　明照头脑愈发清晰，这才觉得，应该处理一下目前的姿势。
　　窗帘厚重不透光，他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既然他睡醒了，谢沂大概也差不多。
　　该怎么不动声色的把四肢从谢沂身上移开呢？
　　他一边想一边小心翼翼地抬起膝盖，靠着优越的腿部力量，缓慢的，将膝盖移到一边。
　　就在他打算松开胳膊时，谢沂睁开了眼。
　　但谢沂没给明照任何尴尬的时间，睁开眼的那刻，他同时感受到了明照的退缩，然后，便行云流水般扭过头，俯身，在明照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早安。”谢沂刚睡醒，声音有点哑有点沉，但语气却格外亲昵，听得出来，他并未意识游离，反而格外清醒。
　　明照僵住了。
　　他还抱着谢沂的胳膊，两人还在同一被窝下。
　　客厅隐约透出窗外的光线，今天应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谢沂见他浑身紧绷，凝眸说：“不要总是退缩，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两人都不是傻子，彼此什么心思，也都了解的很清楚了。
　　现在还往后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更别扭。
　　于是明照不缩了，他垂眸贴着谢沂，头发在枕头上滚得乱蓬蓬。
　　他声音闷闷地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后面几个字他没说，因为实在是太自恋了，哪怕是事实。
　　但他本质上还是个非常谦虚易害羞的人。
　　好在谢沂听得懂，谢沂沉默一会儿，开口倾吐：“回国不久，你第一次拍官宣照，发照片给我的时候。”
　　明照刚想开口，却见谢沂又喃喃：“或许更早，我让唐宁夏安排你来面试，结果经纪团队有人被设计，险些把你淘汰。你那天要哭不哭，委屈吧啦的从电梯离开的时候，还挺我见犹怜的。其实当时去中京酒店，就是为了去见你，本以为以你的条件，不用我暗示，贺锐也该立刻把你签下来，谁知道那些人的手伸的那么长。”
　　回想起初见时的场景，明照有点不好意思。
　　谢沂后来解释了，当时电梯已经到酒店大厅，人多眼杂，大厅还有不少网红打卡探店，很容易将明照拍进去。
　　如果那时表现出对明照熟悉，将来被人扒出来放到网上，反倒不好。
　　可他心里脆弱敏感，却因此对谢沂的误会更深了。
　　谢沂现在倒坦诚，将当初的心态尽数与明照分享。
　　“然后就是诓你搬宿舍，其实我本以为七年未见，你对我，总会有些昔日的情分在的，毕竟我在国外，也总是想到你。谁料你一看见我，第一反应是应激，气愤，说实话，有点伤心。但那时候我还没意识到，你在我心里，已经很不一般了，我不可能纵容其他什么人到这种程度。”
　　明照眼睫垂的更低了，他心里惭愧，低声喃喃：“我那时对你误会太多了，所以才总是往不好的地方想。”
　　说到底，还是迁怒。
　　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挺卑劣的，因为没办法伤害花心滥情，作践感情的谢闻卓，所以恼羞成怒，将情绪尽数报复给还在意他的谢沂。
　　只因为谢沂是谢闻卓的儿子，他觉得伤害谢沂，才能间接伤害谢闻卓。
　　其实潜意识里，他很清楚，他之所以觉得能伤害到谢沂，就是因为，谢沂真心对他好。
　　虽然他当年才十五岁，但也无意识的’恃强凌弱‘了。
　　如果角色互换，他不一定能做到谢沂的程度。
　　唐宁夏说，谢沂听说他出事，一边要应付表兄妹们时不时的冷箭，一边还要想办法调出资金，筹办千灯河岸。
　　光是突然发展跟家族企业毫不相干的别国娱乐业，已经让老人们很不满了，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编织了很多谣言，想把谢沂彻底边缘化。
　　也幸好，谢沂的能力在伊兹家族几支直系子女中算是出类拔萃的，这才没被取代。
　　孤月连明照，千灯合暗开。
　　唐宁夏说，这诗，你早就应该想到的。
　　是啊，他早就应该想到的。
　　其实谢沂，也才比他大三岁而已。
　　谢沂突然翻身，面对着明照，单手挑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小混蛋，谢闻卓对不起你，你转头把我拉黑，不联系不搭理，当时我人还在国外呢，就莫名其妙被驱逐了，可真够狠心的。”
　　明照想垂头，下巴又被谢沂抵着，只能默默咬着下唇，把嘴唇咬的发白。
　　谢沂把手探到被子里，隔着已经快被折腾散了的浴袍，在明照臀尖拍了一下：“别咬。”
　　明照没听，闷闷地咬着下唇。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宣泄心里的愧疚感了。
　　谢沂见警告没用，于是加了些力，又拍了两下：“咬破了还是我心疼。”
　　谢沂手劲儿还是挺大的，明照是真的感觉到疼了，他肌肉绷紧一下，却没躲。
　　让谢沂打两下屁股，倒是比咬嘴唇强，毕竟他的脸还得上镜。
　　明照声若蚊蚋：“你打吧，这件事是我不知好歹。”
　　谢沂心里好笑，语气倒还挺严肃：“让我拿你当出气筒呢？”
　　说完，他又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其实这行为，哪里是出气，跟调|情也差不多了。
　　屋内窗帘严丝合缝，只有客厅余光让他们能看清彼此的表情。
　　两人均是浴袍凌乱，衣带抽离，相隔的距离不过一拳。
　　谢沂拍这几下，间歇的时候，胳膊也是揽在明照腰上，那浴袍下摆堪堪搭在明照右胯，几经震颤，稳步下滑，大有将最后一丝屏障也撤走的趋势。
　　明照和谢沂都枕在枕头边缘，中间隔着一小道缝隙，两人的呼吸都能扑在对方脸上，说话的声音，更是毫无阻碍的，抵达耳膜，往心里钻。
　　明照咽了咽口水，也开始袒露心声：“其实当时我应该挺自卑的，因为一旦他们俩离婚，你就不是我哥了，跟我没关系了，我以后也没正当理由跟你说话，粘着你了。因为怕被你排斥，所以才先排斥你。”
　　谢沂这次拍了三下，偏偏第二下的时候，浴袍就彻底滑了下去。
　　里面薄薄的一层，跟直接接触皮肤也没区别，但谢沂故意没放轻力道。
　　“嘶！”
　　明照一闭眼。
　　谢沂轻哼：“我又不是机器，抽离感情就跟盖离婚证似的，你对我就一点信任都没有？”
　　这三段话，谢沂每说一句就拍两下，直接打在没有松软浴袍阻隔的臀|尖。
　　明照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力度，宽度。
　　一时间，他鬓角流汗，耳根红透，也不知是疼的还是臊的。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他以非常暧昧的亲密的姿势，被谢沂拍打。
　　谢沂也是刁钻，偏偏对准一个地方使劲儿，这让痛感传递的格外清晰。
　　明照受不住，蹬了蹬腿，身子想往后缩，让谢沂的手掌碰不着。
　　可他整个腰肢都在对方的控制下，他缩了半寸，就被人抓着腰扯回更近。
　　谢沂还挺不满他的逃跑举动，又重重打了一下：“还没跟你算账，昨天晚上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不跟公司商量，擅自公布病历，要是舆论反应不好，公司连准备都没有。”
　　这下真够疼，明照呜咽了一声。
　　跑是跑不了了，看来只能进攻了。
　　于是明照也不知是哪儿来的胆子，突然往前一蹭，仰着脖颈，将自己的唇贴在谢沂唇上。
　　似乎怕效果不好，他还细细摩擦一下，才用气声委委屈屈地讨饶：“别打了，真疼了。”
　　谢沂愣了一瞬，眸色渐深，被明照眼中情态刺激，突然反客为主，压向明照的唇。
　　“唔……”明照只来得及发出一丝轻哼，声音就被谢沂尽数吞下。
　　在谢沂的主导下，两人唇齿纠缠，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明照一头黑发散落在枕间，鬓角被汗打湿，身体滚烫发热，从耳尖红到脖颈。
　　谢沂并未立即停下拍打，只是动作轻柔的，更加像是爱|抚。
　　这姿势实在是太折磨人了，他被谢沂抱在怀里，一边接吻，一边被打屁|股。
　　明照觉得自己快要分裂，精力被不断拉扯，不知是顾上面好，还是顾下面好。
　　但他难以启齿，自己其实挺喜欢的，童年创伤所带来的影响在慢慢消退。
　　如果是和谢沂谈恋爱，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谢沂琥珀色的眼仁中满是柔情，他轻轻揉着明照的痛处：“你的心理创伤，没关系，我可以陪你一起治愈。”
　　明照眼角挂着被初吻刺激出的泪，心中默默道，还治愈什么，已经有点用药过度了。


第68章 
　　这次谈判, 千灯河岸出动了最强阵容，和气生财刘长袂，笑里藏刀唐宁夏。
　　谈判不是一时半刻能结束的, 再急也没用，这几天，明照只能在高级会馆里呆着。
　　好在这里干净整洁，吃喝不愁，除了不能轻易出门外，没什么缺点。
　　谢沂绝大多数时间陪着他, 偶尔打开视频会议，跟唐宁夏和刘长袂商量谈判条件。
　　谈判是精神和心理的拉锯，双方都想在对方的底线上将合作谈妥，这中交锋不是明照的优势, 所以他也不插嘴，只在一旁静静听着。
　　以前恨不得将一天掰成两天用, 现在突然没了工作，明照突然觉得时间太多了。
　　他把自己关在浴室，练了会儿歌，终于按捺不住，拿起了手机。
　　一想到要搜索自己的名字，他还是有点打怵，毕竟在过去的一两年里，他的名字总是伴随着数不尽的辱骂嘲讽，任何心理状态不强悍的人，都很难坚持看十分钟。
　　他知道现在应该不是那样了, 可在搜索栏打自己名字时，心还是揪了起来。
　　搜索结果很快出来了。
　　@弹丸爱吃肉丸：“明照昨晚直播后, 连夜离岛了，应该是被公司的人接走了。”
　　“能理解。”
　　“直播说了信息量这么大的事，公司肯定措手不及吧。”
　　“千灯河岸肯定生气了，柠檬台欺人太甚，人家好不容易签的好苗子，被个选秀折磨成这样。”
　　明照挑眉。
　　看来网络上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连他深夜被接出岛都知道。
　　也是，人气到了他这个地步，也不存在什么绝对的行程保密了。
　　不过这次，大家到是都能理解他了，当年铺天盖地辱骂的人，好像顷刻间消失不见了。
　　@sweet小照（发自明照超话）：“希望宝贝的家人能好好安慰他，这个时候最需要陪伴了。”
　　“不要担心姐妹，照照昨天发微博了，我觉得他的状态还可以。”
　　“是的，现在已经不是两年前了，照照也成长了。”
　　“他说他在恢复了，要开心啊姐妹们。”
　　明照忍不住笑笑，他偶尔也会看看粉丝的主页，这个ID他很熟悉，是两年前赛时就喜欢他的老粉。
　　记忆里熟悉的人还在，是最大的安慰。
　　@丰神俊朗的狗：“阴谋论一下兄弟们，昨晚艺人明照爆料，说当年是身边人动得手脚，哥们儿熬夜将MJC选拔赛的视频花絮路透全部刷了一遍，发现了不少疑点，刚参加节目的时候，两人介绍彼此说是同学，明显是熟的，关系好的，论坛沉底老贴还叫他们京戏双杰。但是倒数几期，花絮里明照跟林鹿园的互动反倒更多，秦凌去跟艾瑟玩了，我认为这时候，俩人已经产生矛盾了。当然这种猜测有点片面，毕竟我没有母带。”
　　“我当年追过节目的，其实那时候就有点怀疑了，京戏毕竟是三大嘛，其他选手都很羡慕，然后他们就聊到成绩，说明照是京戏第一，其他人都起哄惊讶鼓掌，就秦凌没动也没表情，他在很后面，可能以为镜头没拍上。后来粉丝解释是秦凌没听清，在溜号。”
　　“大家进没进过职场啊，其实很容易看出来的，秦凌就是嫉妒明照啊。他俩一个学校又是同班，媒体总是拿他俩比，样貌，学习成绩，表演实力，人气，秦凌都比不过明照，也就家境可能好点？但那就更受伤了，家里有钱的是他，可一旦明照C位出道，很快就能超车他家的家底，到时候他才是什么都不如。谁在这种密集的比较下，心态还能不失衡啊。”
　　“人家都说既得利益者就是凶手，明照退赛明显是秦凌得利啊，明照也是傻，对电脑里的照片一点也不提防。”
　　“也不是谁都能做到这么毒的哈，更何况俩人刚参加节目时应该是真的好。”
　　……
　　明照看着网友们时过境迁的分析，有点恍惚。
　　他也不由得开始回忆当年。
　　MJC选拔赛是他拉着秦凌参加的。
　　那时候他为了减轻明婉迎的生活压力，想早出道，早赚钱。
　　秦凌一开始拿乔，懒得在观众面前演好好少年，追逐梦想。
　　但架不住明照让他陪着，秦凌坚持两天，还是跟着报名了。
　　参加比赛后，明照因为长得精致，人气很快显现了出来。
　　又因为他和秦凌总在一起，外界默认他们是好兄弟，观众爱屋及乌，喜欢看他俩的互动，连带着秦凌的人气也跟了上来。
　　那时候，柠檬台组织他们去玩密室逃脱恐怖本，明照因为年幼时被不负责任的亲爹扔在幼儿园门卫，所以一直很怕黑，最后在密室里面吓出了眼泪。
　　观众心疼的嗷嗷叫，冲着秦凌喊：“凌凌帮我们照顾好照照，他怕鬼，他怕黑，你护着点他。”
　　明照不好意思地捂脸，一转头，发现秦凌低头摆弄耳麦，冷着一张脸，装作没听到。
　　他当时只是愣了愣，以为秦凌拍摄太累了。
　　如果是他的粉丝冲别人这么喊，他会制止，但秦凌不一样，当时他们是情侣，彼此照顾本来就是应该的。
　　他完全没想过，秦凌也会嫉妒，会心态失衡。
　　不懂人心，最终会被人心所累。
　　现在细想，秦凌变得如此心狠手辣，早有端倪。
　　明照又刷新新帖。
　　@凌照真情天地可鉴：“友友们，我还是不相信步履不停就是照照，有没有可能是照照的哥哥或者弟弟呢？他说是宿舍的人下的手，不是把凌凌推到风口浪尖了吗？有证据吗？他们当初有多好我们是见证过的，昨天又有新糖，戏剧学院的人出来爆料，说凌凌入学就追照照，两年才追到手。”
　　“……姐妹别磕傻了，现在想想，圆照都比凌照真啊，林鹿园是真陪他看过月亮，谈过吉他，肩并肩坐过练习室地板的。”
　　“姐妹这边建议磕BE，我刚听前线姐妹说，《沼泽深处》是MJC节目期间，明照弹给林鹿园听的，还说要让林鹿园给他唱rap。”
　　“救命……当初谁骗我林鹿园冷酷无情的，再磕一口过世CP，可惜不管是圆照还是凌照，现在都不成气候喽，大热CP势不可挡啊。”
　　明照看着直皱眉。
　　原来还有他和秦凌的双担存在，原来她们真情实感的相信，秦凌始终对他一往情深。
　　明照轻叹，要不是被脱粉的粉丝将IP定位在了宿舍，他可能永远不会怀疑秦凌。
　　他也没资格认为旁人不辨是非，因为他自己，也没能洞察人心。
　　不过……大热CP是什么？
　　@唯爱床底料（发自夹腰CP超话）：“无意中撞见邪|教CP了姐妹们，居然还有磕秦凌X明照的，我无语了我无语了，咱就是说，就秦凌第一期针对步履不停的桥段，正常人还能磕的下去？”
　　“笑死，姐妹消气，我两年前磕过一口，曾经好过，但照照退赛我就不磕了，因为包凌容真的很能炒作兄弟情，恨不得吸干照照最后一滴血，没想到两年后我美美入坑一步，磕到真的了！”
　　“管她们磕什么呢，不磕一步没福分，嘿嘿嘿，咱们家这是糖山糖海呀，顾唱大大又发新图图了速舔！”
　　“椰宝们，我去看了，他们超话关注七万人，活跃度才二百，别给眼神，提咖了。”
　　明照歪头疑惑。
　　椰宝到底是什么？最近这两个字他好像总见到，团体表演应援时，还有一些姑娘抱着大椰子来。
　　他本以为是月明珠玩的新梗，现在看来，好像不对。
　　@顾唱唱唱（发自夹腰CP超话）：“嘿嘿，脑补一一抱着照照安慰，照照双腿分开跨坐一一腿上，被搂进怀里流泪的图图，速看防夹。”
　　“啊啊啊啊啊顾唱太太你就是我的神啊！”
　　“斯哈斯哈！好甜好香艳，爱死了！”
　　“戳我XP了，求写手给粮啊啊啊啊！”
　　“我瞬间脑补十万车，泫然若泣的照照让人狠有征服欲。”
　　“呜呜呜希望一一真的去安慰照照了，昨天的照照太可怜了，好希望他有个温暖的环抱！”
　　“@xysmzgg人脉姐妹在吗，有料吗？照照怎么样了呀。”
　　“@xysmzgg姐妹工作很忙的，不经常上线，等她上了再说吧。”
　　“啊这个姿势，我真的脑补很多！顾唱太太牛死了，画得真的好像啊！”
　　画的，确实，好像啊。
　　以至于，明照只看一眼，就看出了图上的人是他和……在厨房热牛奶的谢沂。
　　明照略微迷惑，深深拧着眉头，端详这张图，越端详越不解，越端详越手足无措。
　　怎么还有人画他和谢沂的产出？
　　他是选手，谢沂可是金主啊！
　　而且他们俩仅有的几次同框，都在很辛苦的掩饰曾经的兄弟关系，各种装不熟，哪里……
　　哪里好磕了？！
　　明照顺着@顾唱唱唱的微博点进了夹腰CP超话。
　　一进去，惊得他蓦然睁大眼睛。
　　超话关注人数一百万，超话活跃度一亿。
　　明照惊呆了。
　　他终于知道，怀抱大椰子，人数不亚于月明珠的粉丝是怎么来的了。
　　@一不什么时候结婚：“我又在反刍做游戏夹腰那段，啊啊啊啊真的甜死我了，常看常新，到处都是细节。”
　　@一一不不久久：“姐妹们，八倍镜来啦！一一第一次上岛，你们记不记得一一撞到照照了，我找到个媒体路透，一一好像在照照手里塞了什么东西，不过画面太糊了，大家见仁见智哈。”
　　@日日产新粮：“不挑不挑，先磕一口，等以后解密。”
　　@一不超话反黑组：“椰宝们，昨晚包凌容家一直在阴阳怪气，咱们先不动，月明珠那边动了咱们再动。不过邪|教CP凌照要是上赶着犯贱，大家不用忍，屠了她们，咱们一步才是真的。”
　　@甜照酷一支持者：“好的小黑，好喜欢大家，每天嗑糖太幸福了，希望节目结束之后，除湿器产品发布会一一不不也能见面。”
　　@和你拥抱呀：“好喜欢舞台上的合影呜呜呜甜死了，一一都知道我们了，不知道照照现在知不知道我们，知道后他会开心吗？”
　　明照摸摸自己的心口。
　　开心吗？
　　开心的。
　　一百万关注者认为他和谢沂很甜很配，认为他们之间是爱情。
　　超话里还有数不清的产出，作画的，写文的，做视频的，雕刻，沙画，手书，手账本，棉花娃娃……磕的欢天喜地，一派繁荣昌盛。
　　明照拿起手机，踩着拖鞋跑去厨房。
　　谢沂给他热了一杯牛奶，自己刚煮好了咖啡，正准备端回客厅。
　　见到明照，他挑眉问：“渴了？”
　　明照顿了顿，将超话里那张产出画给谢沂看：“所以……你早就知道有人磕我们的CP，而且有这么多人？”
　　其实他也明白了，对阵舞台颁奖的时候，谢沂的揶揄就是给CPF听的。
　　谢沂倾身，垂眸看了一眼，画中明照穿了件宽松加长版T恤，包裹着臀，看不见下身穿了什么。
　　明照双膝分开，跪坐他腿上，塌腰翘臀，露着一双细瘦修长的腿，下巴则抵着他的肩头，泪眼朦胧。
　　而他一手抚摸明照的背，一手揽着腰，唇贴着明照的耳垂，似在安慰。
　　谢沂颇为赞赏：“画的不错。”
　　明照：“……”
　　明照不解：“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磕我们的CP啊？我们之前明明什么都没做！”
　　谢沂端起牛奶和咖啡，闲庭信步：“是啊，CPF也太惨了，对着空气磕了两个月。”
　　明照：“嗯？”
　　谢沂走到客厅，将牛奶和咖啡放到茶几上，自己则往沙发一坐，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腿。
　　掌心拍击大腿的声音很清脆，但联想到画中的场景，实在让人难以保持平静。
　　明照垂眸看着谢沂的腿，喉结滚动，心尖微微一颤。
　　谢沂勾唇，眼神暗示他，声音低沉暧昧：“给他们来点真的。”
　　明照的脸倏的红了。


第69章 
　　明照当然知道谢沂暗示的是什么, 但是画上的动作他是绝不可能做出来的。
　　于是明照装作没看到，没听到，迈开腿往前蹭了蹭, 躬身捞起桌面的牛奶，叹气：“唉，好久没喝全脂牛奶了，节目组只给脱脂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他当然是在转移话题，谢沂也听出来他转移话题了, 于是沉笑一声，伸手扯住了明照的胳膊，手臂一用力，就把明照拽地踉跄跌在他怀里。
　　“喂！”明照倒吸一口冷气, 差点把手中的玻璃杯甩出去，他将将稳好杯子, 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谢沂腿上，谢沂的胳膊也顺势搂在他腰上。
　　谢沂挑眉：“不给抱？”
　　明照不敢坐实，这大概是恋爱初期的通病，总想在对方面前维持一下矜持的形象，尤其不希望对方觉得自己重。
　　虽然明照本来就很瘦，但他身高不矮，也就比谢沂低一点，全身力量压上去，还是有分量的，他不好意思。
　　但这个姿势实在考验腰力, 为数不多的着力点都在使劲儿，他艰难的挺着, 背后硬是很快出了一层薄汗。
　　明照举着杯子的手指默默攥紧，小声反驳：“没不给抱。”
　　谢沂还想说点什么调戏他，手机却震了起来。
　　谢沂一开始还没打算接，想把这便宜占完再说，但明照却像看到逃生缝隙的游鱼，一扭身站了起来，催促道：“你电话。”
　　提醒完，他还悄悄松了口气。
　　要是谢沂真逼他像画里那样，他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谢沂深深瞥他一眼，才起身去拿手机。
　　一看，这个视频电话真不能不接。
　　是明婉迎的。
　　谢沂看完来电显示，提醒明照：“明姨的视频。”
　　明照一怔：“我妈？”
　　明照手忙脚乱放下喝了大半的牛奶，伸手一摸胸前，自己还穿着浴袍，身上只有一根带子系着，胸口大敞开，实在不体面。
　　于是他只好冲回卧室，将昨天在舞台上穿的衣服换了回来，虽然不那么家居，但也得体多了。
　　只是他还不懂，为什么明婉迎不联系他，反而先联系谢沂。
　　见他换好衣服，谢沂才接通视频通话。
　　明婉迎一开口就解释了：“抱歉啊谢沂，我给明照打电话他没接，阿姨实在太着急了。”
　　明照恍然，自己昨天怕人打扰，把手机调静音了。
　　让明婉迎担心到直接跟谢沂视频，明照确实觉得愧疚了。
　　他走到镜头前，露了脸，惭愧地耷拉着眼睛，喃喃道：“妈，我没事，昨天实在太累了，就把手机静音了。”
　　明婉迎突然在镜头里看到明照，难免怔住：“你们两个在一起？”
　　她以为，谢沂的解决这件事，只是看在昔日情分上，帮明照跟柠檬台交涉一下，毕竟谢沂以CM集团的名义赞助了《面具之下》，还签了明照做代言人。
　　但她没想到，谢沂居然亲自接走了明照。
　　这又刷新了她对这两兄弟关系的认知。
　　至少在一个月前，她还担心明照执拗倔强，撞南墙不回头，跟谢沂较劲到底。
　　没想到，他们已经这样要好了。
　　明婉迎感激又欣慰。
　　她曾经以为，谢沂是很难打动的人。
　　当年她嫁入谢家，精心照料谢沂尤胜明照，她知道后妈不好做，知道站在谢沂的角度，她是个外来者，入侵者，尤其她还带着一个或许会分割财产的儿子。
　　于是她只能对谢沂更加好，满心将他视为亲生，尽可能让四人的家庭快速融合，不让谢闻卓头疼。
　　可惜谢沂却很少表现出愉悦的神色，态度也没有半分软化，初见时怎样，后来依旧怎样，唯有对明照有些变化，从最开始懒得搭理，到后来任由明照粘着。
　　谁能想到，常常表现呵护关怀的谢闻卓随随便便就出轨了，而冷淡桀骜的谢沂却一直和她保持联系，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愿意帮明照一把。
　　所谓日久见人心，大概就是如此了。
　　明照支吾一瞬，眼神明显慌张。
　　谢沂却气定神闲道：“有朋友在这边开高级会馆，私密性好，就将明照带来了，托人办事，我不出现也不好。”
　　比起说谎来，明照确实差着谢沂好几个段位。
　　不过谢沂也不算说谎，他这句话好几处都是真的，只是出现的目的是假，他不为看朋友，而是为看明照。
　　明婉迎关心则乱，没注意太多：“麻烦你了谢沂。”
　　感动之余，明婉迎的语气也不免亲切了些。
　　明照知道，明婉迎势必要将所有事情问清楚了，于是他决定主动说：“妈，昨天你给陶叔打过电话了吧，我的诊断记录……”
　　明婉迎：“我去医院找了他，只是问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并没询问你的病情，医生不可以透露病人的隐私，我是你妈妈也不行。”
　　明婉迎虽然被边缘化到了小诊所，但心里，还是有身为医者不可撼动的道德底线。
　　她就是再着急，也不能破坏规矩。
　　明照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这就是他妈能做出来的，一个守则，坚强，明理的好人。
　　明照忍不住询问：“陶叔说什么了？”
　　明婉迎叹气：“他让我不要给你太多压力，不要过多询问，更不要自责让你愧疚，这个病并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也是复杂的，所以不用纠结过去，一切如常就好，将来能否痊愈，也看机缘。但我……还是很担心你。”
　　怎么能算不影响正常生活呢？
　　如果因为她婚姻的失败，让明照不再信任爱情，她当然会觉得愧疚。
　　只是这一面，她不会在明照面前表现出来。
　　明照软声道：“妈，我在舞台上没说假话，我已经在恢复了，只不过这几个月没离岛，也没空跟陶叔聊天，等回去，我会再让他做诊断的。”
　　明婉迎实在难以相信，四年都没有任何进展的心理疾病，会在短短两个多月内恢复：“你是怎么恢复的？”
　　明照顿了顿：“就是陶叔说的，机缘。”
　　明婉迎本能的以为，这个机缘就是《面具之下》比赛，因为这个节目让明照的事业越来越好了，粉丝越来越多了，他感受到了更多热烈的爱，所以心理压力就没那么大了。
　　可也是这个比赛让明照不得不公布病历，将痛苦的一面展示给大众。
　　明婉迎对柠檬台和对《面具之下》的情绪实在是复杂。
　　她恨伤害自己儿子的所有人，可成为公众人物也是明照自己选择的路。
　　明婉迎只好道：“平台虽然重要，但还是你更重要，就算恢复了，也最要感谢自己，当然也该谢谢你们公司的唐总和你经纪人贺锐。”
　　明照明知明婉迎误会了，却还是点头应允：“唔。”
　　他不敢挑明，这病唯一的药就在镜头前，他身边，举着手机。
　　明婉迎：“昨晚……你心情还好吗？妈妈没有抢到航班票，当时很想去陪你。”
　　明照赶紧道：“妈，我没事的，既然选择说出来了，就做好准备了，而且舆论反馈挺好的，大家都很理解我。”
　　明婉迎点点头：“那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明照：“公司在和柠檬台谈判，我正好用这几天歇一下。”
　　有很多话，谢沂在，明婉迎不好说，不好问。
　　她没办法当着谢沂的面心疼的流眼泪，去问一些鸡毛蒜皮，吃穿住行的小事。
　　“妈妈看你没事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吧，多吃点好的。”嘱咐完，明婉迎又对谢沂温婉一笑，“阿沂，耽误你时间了，阿姨这就挂了。”
　　谢沂正色道：“明姨，不用客气。”
　　挂断电话，明照看向谢沂，面露难色：“咱们俩的事，我妈和你父母，应该都很难接受，要不要跟他们说啊？”
　　“不说。”谢沂将手机放好，抚了下明照的鬓角：“先不说。”
　　明照心脏怦怦跳：“那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只要想想被发现的可能，他就觉得比蹦极还刺激了。
　　谢沂失笑：“发现了再解决，你怎么这么爱操心。”
　　明照自顾自道：“主要这事，我自己想一想都觉得惊世骇俗。”
　　谢沂“啧”了一声，两指掐住他的下巴，抬起来：“怎么惊世骇俗了，咱俩没有血缘关系，还不能自由恋爱了？”
　　明照被掐着下巴，眨巴眼睛：“谢沂，你说要是我们之前不认识，还有可能自由恋爱吗？”
　　谢沂沉默片刻，低声道：“那就是另一个剧本了？”
　　明照呆呆地问：“什么剧本？”
　　谢沂莞尔：“比如我在电视上，偶然看到一个很合眼的小明星，于是想尽办法搞上床的剧本。”
　　明照被‘搞上床’三个字刺激地低咳一声，但脑海里又不由自主的幻想起这种场面。
　　他很容易就想到了不可描述的剧情，也怪他上大学后，看到的垃圾剧本太多了。
　　明照轻声感叹：“要是之前不认识，我能有个负责任的父亲，可能已经跟女孩谈恋爱了。”
　　谢沂眼皮一跳，心里顿时酸溜溜的。
　　别说女孩，就是秦凌那种渣滓，一想到他曾经获得过明照的真情，谢沂就止不住的泛酸。
　　谢沂强忍醋意：“我还没问你，怎么医生让你尝试，你就找了秦凌，没找个姑娘？”
　　明照顿住，半晌才喃喃道：“可能觉得女孩很娇弱易碎，需要呵护，而我潜意识里，怕我身上带着我亲爸不负责任的基因，伤害到姑娘，所以选了个男的尝试。”
　　女孩娇弱易碎，需要呵护，是他从明婉迎身上体会到的。
　　明婉迎是个大众意义上的女强人，可在他眼里，妈妈太缺少来自丈夫的保护和关爱了。
　　谢沂知道，明照并不天生就是弯的，他只是很细腻，很宽容，能理解并反馈各种各样的感情。
　　谢沂大致了解过明照亲生父亲的奇葩行径，所以也顾不得吃醋，将明照揽到怀里揉了揉。
　　谢沂：“我订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明照微仰着下巴，声音软乎乎有点撒娇的意思：“也别只订吃的，我没衣服换了。”
　　在房间里穿着正装还是很不舒服的，而且他就这一件，连换洗的都没有。
　　谢沂也没有换洗的，所以干脆差助理买一些，同城快送过来。
　　他们正吃着饭，衣服就送到了，满满一大包，内衣外衣都有，够一个星期用的了。
　　明照快速吃完饭，就拿起剪子拆包裹，他的正装已经装起来了，平时也不能总穿着浴袍，毕竟这玩意儿也挺厚挺碍事的。
　　他剪开包裹，发现里面衣服叠的整整齐齐。
　　内衣不用说，他和谢沂的尺码很好分辨，然后他打开了外衣。
　　将每件外衣铺在沙发上，明照才发现，除了一件适合他外出穿的连帽衫，剩下能在屋里穿的衣服，都是明显大尺码的宽松T恤。
　　布料柔软亲肤，套在身上完全能包臀那种。
　　明照：“……”
　　谢沂毫不意外，瞥了一眼沙发上的T恤，满意地发短信夸奖了助理几句。
　　明照抿紧唇，伸手抓起一件T恤，内心在换与不换间挣扎纠结，直纠结得耳根绯红。
　　他扭过头，绷着脸看向谢沂：“谢沂，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这么……”
　　明照说不下去了。
　　谢沂却不放过他，反而起身走过来，两指掐住T恤揉了一把：“这么是什么？说出来，老板给你做主。”
　　明照不语，耳根却越发红了。
　　谢沂让他换这衣服，显然是不打算让他穿牛仔外裤的。
　　谢沂见他犹豫不动，突然倾身凑过来，贴着明照的耳朵，在通红的耳垂上轻吹一口气，嗓音低沉磁性：“明少爷忍忍羞换上，让我看看，我想看。”
　　撩拨的气息吹得人春心荡漾，明照虽然垂眸不做声，手指却默默松开了浴袍带子。


第70章 
　　身为表演专业的学生, 换衣服对明照来说是家常便饭，但这个举动从没像此刻一样暗示性十足。
　　就连他拍那个半|裸的沐浴露广告，其实都是心无旁骛的。
　　换衣服的过程, 谢沂当然也不老实，手指一会儿勾着他的浴袍带子，一会拨弄领子，他完全脱掉后，刚把T恤套在头上，谢沂就趁他视线受阻, 将他一把搂在怀里，尽情撩拨。
　　明照套着衬衫，眼前一片白茫茫，呼吸都在方寸之间, 根本辨不出谢沂下一秒会碰到何处。
　　这种类似蒙眼的玩法又让他有了新奇的体验，他喘息阵阵, 胸膛起伏，下意识瑟缩着，又忍不住期待着谢沂接下来的动作。
　　谢沂的指尖在他温热的皮肤上来回滑动，触碰之处，皆酥酥痒痒，带着燎原火花。
　　明照喉结紧绷，身子激动得微微发颤，但害羞的个性让他没办法浪荡的享受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推了谢沂一把，火速穿好了T恤。
　　T恤的确够大, 领口差点从他一边肩头滑下去。
　　明照面红耳赤，赶紧整理好衣服, 低声嘟囔：“我就知道……”
　　就知道这个过程不会平静。
　　谢沂被他一推，却会错了意，没敢再轻易上前：“你……会觉得难受吗？”
　　他是个正常男人，此刻珍馐美食在前，自然也忍的很艰难，但来之前的飞机上，他特意了解过明照的病。
　　这个病，能正常对他人动心，可一旦进行更亲密的举动，或是让关系更进一步，诸如结婚，融入彼此的家庭，就会异常恐惧和排斥。
　　这种恐惧和焦虑会逐渐抵消掉爱情，最后的结局，自然是不欢而散。
　　很多类似的患者，为了不让另一半伤心，往往会努力克制自己的排斥和恐惧，最后严重到患上抑郁症，陷入深深的自责情绪。
　　而更多正常人则是始于动心，以为自己会是特别的那个，却发现根本无法理解伴侣的焦虑，最终忍受不了这种病患，选择抛弃。
　　谢沂怕明照也在克制，怕明照不舍得拒绝。
　　所以明照一推他，他就不敢下一步的动作了。
　　他甚至还有些懊悔，说好慢慢陪明照恢复，他却差点破了戒。
　　明照穿好衣服，见谢沂抬着手不动，还愣了一下。
　　但他又不能说，其实我喜欢你这样，那也太恬不知耻了。
　　谢沂谨慎地又问一遍：“我这样，会让你难受吗？”
　　明照穿着盖到腿根的T恤，光着两条腿，耳朵的羞红还没彻底消退，狼狈道：“……没有。”
　　谢沂安抚道：“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你要是不舒服，直接跟我说。”
　　明照：“……”我说我可以你知道吗！
　　于是，两人带着一身的浴火，各自忍耐着，找角落静心去了。
　　谢沂为了转移注意力，又抽空登上 CP超话找灵感。
　　@顾唱唱唱的那张画还在首页，被大家斯哈斯哈。
　　谢沂忍不住动动手指，回复了一条——
　　@xysmzgg：“画的不错。”
　　@顾唱唱唱：“啊姐妹终于上线了，姐妹有没有内部消息，照照情绪怎么样？怕他难过。”
　　@xysmzgg：“他还好吧。”
　　@顾唱唱唱：“有姐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一不什么时候结婚：“呜呜呜乱码姐妹你可算来了，我都想你了，看你都不上线，以为照照那里真出大事了。”
　　@唯爱床底料：“姐妹你这么长时间不上错过太多好东西了？”
　　@xysmzgg：“哦？”
　　@唯爱床底料：“来来来，@椰宝的杂货铺这个是咱家整理博，她做了产出合集，文和图都有哦，嘿嘿嘿还有捆绑play，道具play你懂~”
　　@xysmzgg：“懂，码了。”
　　谢沂和明照没羞没臊的在高级会馆呆了三天，谈判终于出结果了。
　　明照回归比赛，柠檬台答应承办明照在未来两年内的演唱会，同时柠檬台的综艺节目给千灯河岸的剧开宣传绿色通道。
　　宁衾个人，愿意给明照牵线高奢品牌的亚太区PR。
　　高奢资源不是人气够高就能拿到的，品牌PR对于一夜爆红的小鲜肉非常谨慎，一是担心他们底蕴故事不够，撑不起品牌的概念，二是怕他们快速火又快速糊，拉低品牌的逼格。
　　高奢品牌往往更倾向能拿出硬核作品，在影视剧史有一席之地的艺人。
　　如果艺人还长得帅，身材好，符合品牌的调性，能直接给到代言人的title。
　　代言人title对刚出选秀的年轻人来说，就几乎不可能了。
　　就算有PR大胆尝试，签了推广和大使，也会给选秀艺人漫长的考察期，综合考察带货量，市场反馈，时尚完成度，整体表现够好，才有进一步合作的可能。
　　像宁衾这种八面玲珑的人才，负责过好几场柠檬台的晚会，朋友圈里的品牌方自然储备充足。
　　而她能做到记得每个人的生日，喜好，并在适当的时候，以个人的名义，赠送精心准备的礼物。
　　所以这些人不是柠檬台的资源，而是宁衾个人的资源，甚至他们都认为，自己是宁衾特别要好的朋友，因为宁衾如此精心呵护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这些都只是宁衾的工作习惯罢了。
　　她愿意动用个人资源，给明照牵线认识各大品牌方，算是很真诚的道歉了。
　　毕竟她介绍过去的人，对方基本很难驳面子，而这个人情，也算是宁衾欠下的。
　　短短三天，刚表明心意，就马上要分开，明照自然舍不得。
　　他那些T恤，还有好几件都没穿过呢。
　　谢沂订了回京市的飞机，他也订了回涠灵岛的船。
　　两个小时后，明照就要出发乘船，此刻他盘腿坐在沙发上，衣物摆放在面前的地毯上，他一边看着一边出神。
　　还没走，就开始浓烈的想念了。
　　这几天，他都是和谢沂一起睡，也不知道该怎么适应岛上的单人小床。
　　谢沂不能跟他同时出门，飞机故意订晚了五个小时。
　　他从门口接过服务生送的鲜切水果，看到明照正在沙发上发呆，心里好笑，走过去，叉了块桃子喂到明照口中。
　　明照张嘴咬掉吃了。
　　谢沂：“回去之后不用上交手机了。”
　　明照点点头。
　　谢沂垂眸看着他，又叉了块芒果喂过去：“每天训练完给我发个短信，回宿舍，我要跟你视频。”
　　明照含着芒果，忍不住弯着眼睛笑了笑。
　　“笑什么？”谢沂低声问道。
　　明照摇摇头，依旧笑眯眯地看着谢沂，心道，自然是笑你也同样想念我。
　　谢沂突然把鲜切水果放在一边，躬腰，双臂撑在明照耳侧，俯身压住他的唇，细细地舔吮一下，又哑声道：“笑什么？”
　　明照避无可避，背靠着沙发，仰着头，接受谢沂的亲吻，他急促地呼吸一下，刚要说话，谢沂却将他的话堵在口中。
　　“唔……”明照应接不暇地呜咽一声，谢沂的亲吻就变得更加强势。
　　他暧昧的用舌尖扫过明照湿润的唇，摩擦蹂|躏少许，便闯入唇齿，勾着明照的舌。
　　明照刚吃完水果，舌尖甜丝丝的，柔软又可口，谢沂尽情品尝把玩。
　　明照忍不住抬起手，将双手抵在谢沂腹肌上。
　　但转念一想，他怕又把谢沂吓得忍回去，于是赶紧调转方向，环住了谢沂的腰。
　　两人在搅动的水声中深吻了良久，谢沂才缓缓放开他。
　　“宝贝儿真甜啊。”谢沂哑声感叹，细细回味。
　　明照仍旧失神，微微张着嘴，在一排整齐的小白牙内，隐约露出一点被折腾的狼狈的舌尖。
　　他甚至怀疑，谢沂喂他吃水果就是为了这个。
　　明照往谢沂怀里缩了缩，不肯松开搂着他腰的手。
　　谢沂琥铂色的眼中酝酿着旺盛的欲|念，手指擦过明照湿漉漉的唇角：“怎么，不想放开我了，要不，我把你带回家吧。”
　　明照这才回神，慢吞吞松开手，潮湿的眼眸和谢沂对视：“好啊。”
　　两人都知道这是任性的玩笑，但此刻，谁都不愿戳破。
　　于是在圆满的玩笑中，细细消磨掉最后的一点时间。
　　明照忍不住问：“下次见，就是我的新歌现场了吧。”
　　谢沂把玩着他的发梢：“嗯。”
　　揭晓后的原创舞台，将不会在岛上录制，柠檬台订下了柠市可容纳万人的湛蓝体育馆，会在这里给选手们举办一场盛大的结课仪式。
　　最终，《面具之下》的优胜者，也会登上水晶王座，享受近万观众的欢呼和祝贺。
　　这也是明照如此不舍得这个舞台的原因。
　　两年前，他的梦想就止步在出道夜之前。
　　两个小时后，明照乘船回到了涠灵岛。
　　上岛之前，他在码头看到了很多举着镜头的小姑娘，粉丝看到他的身影，就对着一通狂拍。
　　明照直播后首次现身，穿着修身黑色牛仔裤，宽松帽衫，鼻梁撑着遮阳镜，头发是洗过吹干的柔顺模样。
　　他微微一笑，朝拍照的女生们招了招手，日光映在他脸上，照的他皮肤发亮细嫩，唇红齿白。
　　女生们放肆尖叫：“啊啊啊啊啊啊明照！”
　　“好帅好帅！我的妈校园男主！”
　　“呜呜呜哥哥真年轻真好看啊！”
　　“状态太完美了，青春无敌，好喜欢他笑啊，真甜！”
　　“嘿嘿嘿，其实他哭我也喜欢，眼睛红红强忍泪水，太色了。”
　　“谁看到这种现场能不喜欢大帅哥呢！”
　　……
　　明照出门前，当然好好整理过。
　　谢沂让助理准备的潮服撞色大胆，但异常和谐，日光下出图特别好看。
　　再加上明照天生皮肤白，身材好，将衣服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也是圈内常说的，衣品好。
　　他深知，粉丝的喜爱本质源于爱美之心，所以他也会在每次出现的时候，保持最好的状态，让大家都开心。
　　近距离感受到粉丝的热情和尖叫，明照的心情又好了几分，坐在船上，他终于有心情，处理这三天堆积的问候短信。
　　朋友圈里的这些人，他不能真的不管不顾。
　　他先是将学校老师，家里亲戚长辈的关怀短信回了，大致内容是：“这几天好好休息了一下，调整了心情，现在已经恢复了，谢谢关心。”
　　他又很快跟发来安慰消息的品牌方道歉：“抱歉没能及时回复，现在已经调整好了，谢谢您的关心，希望没带来困扰。”
　　最后，才抽空看从小到大的同学们的留言。
　　他先是看了被顶到上面的桓娇。
　　桓娇：“明照，你怎么样？没想到你会在直播里这么说唉。对了，你知道秦凌经纪人在朋友圈喊冤吗，说他们无妄之灾，其实咱们同学谁不知道秦凌针对你啊。”
　　然后是严晨的。
　　严晨：“恭喜，有惊无险度过这个坎了，越来越红了哈哈。你现在人气应该比秦凌高了吧，以后终于不用怕被掉资源了，逆袭剧本啊，真爽，咱班同学都可羡慕了。”
　　果然，原本冷淡的同学群里已经热火朝天起来。
　　“@明照，我们班又出了个大流量啊，厉害厉害，咱们这届人才多。”
　　“@明照，都忘了恭喜你，否极泰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不是说杀不死你的都会使你更强大嘛，@明照强啊。”
　　“可算有个大舞台能澄清了，不过你的心理创伤怎么一点都不让同学们知道，大家以前对你疏于关心了@明照。”
　　“嗨呀，以后关心也不晚，自助者天助之嘛，照儿一直都特别顽强，不放弃，终于出头了。”
　　“应得的，毕竟是咱年级第一，实力不是盖的，咱们京戏的教育水平有保障，照照以后多帮咱班同学也宣传宣传哈哈哈。”
　　……
　　秦凌仍然在这个群，这些恭喜明照的发言他当然都能看到，两年前，他们也是这样欢天喜地的恭喜他，毫不避讳被迫退赛一身污名的明照。
　　他们甚至为了巴结上他，有意无意地怂恿明照低头道歉，乐得围观同人不同命的残酷剧本。
　　今天，他们同样假装不知道明照的发言给秦凌带来的麻烦，团聚在一起，围观一个名为逆袭报复的剧本。
　　但不管秦凌如何气愤憎恨，形势都不可逆转。
　　这个班级群的核心和主角，从此时起，已经换人了。
　　桓娇跳出来阴阳怪气：“哈哈哈，当初咱们私下还说呢，要是红的是明照就好了，明照肯定会拉咱们同学一把。”
　　他们当初私下嬉笑抱怨的，不止这些，他们还说秦凌小心眼儿，生怕别人超过他，有点资源护的跟什么似的。
　　其他同学心领神会。
　　“哈哈哈哈哈哈。”
　　“是啊，我记得我记得。”
　　“喝酒瞎说呗，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也就是玩笑话，大家都签了公司了，以后顶峰相见，不过哈哈哈哈。”
　　……
　　秦凌一直没在群里发言过，直到这句出来。
　　有人发现，他不动声色的退了群。
　　被人翻旧账酸一酸他不在意，他也知道不少人表面跟他好，私底下吐槽他。
　　他在意的是，明照真的红了。
　　于是群里人开始装傻。
　　“啊？是不是有人退群了，我看群里少了一个人。”
　　“好像是秦凌退群了，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关系好的去问问，别是误点了吧。”
　　“是不是大家太兴奋，消息总弹，打扰到凌儿了。”
　　“大家都是同学，有误会就不好了，是吧。”
　　“嗯嗯嗯，但是咱们也没说啥吧。”
　　明照轻笑一声，无奈摇头，私聊桓娇：“老师还在群里，你们......”
　　他并不会因为群里这些话愉悦或爽快，他只是不想老师为难，毕竟对于老师来说，他和秦凌，不管关系如何，都是老师的得意门生。
　　桓娇：“无所谓啦，反正是他先退群搞尴尬地。退群就退群呗，对了，你知道他经纪人为什么在朋友圈卖惨嘛？他的《恣意》金九银十单人刊因为你的直播掉了，我有朋友是杂志社的，本来已经定好主题了，然后整个取消，封面换成大花了。他经纪人想卖惨叫屈给总编看，为秦凌争取年终单人封呢。”
　　明照恍惚一瞬，船正停在码头，船身有些震感，广播亲切地通知旅客们有序下船。
　　他一边下船一边回：“哦，这回事。”
　　《恣意》这种准一线女刊，他以前根本想都没想过，两年前最红的时候，也只是有品牌接触他，有地位的时尚杂志普遍高冷慢热，《恣意》还算亲民，像《Fresh态度与审美》这类顶级时尚杂志，更是非国际影帝影后不要，他的履历根本不够格。
　　两年过去，秦凌也就拍过两个准一线男刊，一堆二三线杂志，和无数一线杂志的增刊，副刊，特刊。
　　原来秦凌在接触《恣意》了。
　　明照已经走下了船，站在涠灵岛的地面上。
　　日光耀眼明媚，刹那将手机屏幕晃得昏暗不清，明照刚想将手机揣起来，却发现有新好友申请添加。
　　他点开一看。
　　M韩史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备注：《恣意》主编韩史，对您很感兴趣，期待合作的可能。


第71章 
　　@吃瓜的豆豆球：“瓜, 秦凌的《恣意》十月刊掉了，原因大家都懂，时尚圈的触觉真敏锐。”
　　“？？？”
　　“秦凌要塌了？”
　　“是明照直播事件吗？大家不都是猜测吗, 这也能掉？”
　　“这个资源秦凌接触好久了吧，之前还参加恣意周年活动短片拍摄了。”
　　“营销号少cue你爹，睁眼看看现在都几月几号了，还十月刊，来得及？”
　　“呵呵，要不是看到大花拍摄行程, 我都信了，虽然你秦爹牛逼，但也不至于抬咖到跟大花抢哈，粉丝有逼数。”
　　“大家不要信, 故意扰乱粉丝心态呢，凌凌不是资源咖, 不可能突然拿到《恣意》的银十，小芹菜都是陪凌凌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不要好高骛远。”
　　“对，大家还记得凌凌是逆天改命C位出道的吗？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凌凌努力的结果，红人粉真的远离凌家，凌凌给不了你们想要的。”
　　“别笑死我，本来不想说话的，什么叫秦凌逆天改命C位出道啊？是把真C位明照逼退赛的逆天改命吗？”
　　“退赛关秦凌屁事，@秦凌工作室，营销号造谣秦凌掉资源, 评论区都是黑粉，给我告！”
　　……
　　秦凌工作室当然不能告。
　　因为这个爆料就是真的, 告了才是崩盘。
　　秦凌又一次问经纪人：“怎么办？现在到底怎么办！”
　　经纪人没说话，反倒是宣传小声说：“网上又有营销号爆料了，我给了点红包，让他删帖了。”
　　秦凌瞪了她一眼，劈头盖脸骂道：“你除了用钱摆平还会做什么！就让他们一直勒索吗！”
　　宣传吓得一缩脖子。
　　秦凌的工作团队是夕斓传媒给配的，本质上都是夕斓传媒的员工，他想开除都没资格。
　　一开始，他对团队成员也算满意，后来就越看越不顺眼，觉得他们的水平配不上自己的地位，只会给自己拖后腿。
　　宣传自从明照直播后就没怎么睡觉了，一直帮忙监控着网络上的动态，还要同时安抚跟秦凌合作的品牌方。
　　昨天她抽空去医院检查，年纪轻轻就得了盆腔积液，内分泌失调，乳腺结节三级。
　　她大哭了一通，可刚从彩超室出来，就被秦凌喊来开会，开会刚开始，又被骂了一顿。
　　泥人也有几分脾气，宣传也是急了，突然开口提议：“秦哥，反正我们行得端坐得正，不能任由全网胡乱猜测污蔑，你干脆就开发布会澄清，跟明照裸|照事件毫无关系，拿出你的不在场证明，看谁还敢攻击我们！”
　　她说得理直气壮，昂首挺胸，一副为秦凌打抱不平的模样。
　　秦凌却突然唇角抽搐，脸一阵红一阵白，瞪着眼睛直喘粗气。
　　他想骂宣传傻逼，可又心虚气短，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宣传的心一沉，越看越心凉。
　　秦凌的反应让她意识到，这件事就是秦凌干的，没谁污蔑他。
　　她在处理秦凌的负面新闻时，也难免看到了全部的爆料。
　　某乎有好几个帖子都提到，秦凌在大学时追过明照，两人关系特别好过。
　　只有一个爆料可能是假的，如果好多认证京戏毕业的人都这么说，让人很难不相信。
　　再说，这件事只要去京戏调查一下就明了了，根本不是秘密。
　　宣传又去重温了MJC选拔赛的前几期，她确信，那时候，秦凌和明照的关系是真的好。
　　一切变化都出现在明照的人气一骑绝尘，CPF和团粉都普遍偏爱明照后。
　　如果一个人为了利益，连喜欢的人都能下狠心陷害，那还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留在这样的艺人身边，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经纪人瞥了眼秦凌的脸色，淡淡道：“我跟《恣意》的韩史沟通过，努力了一下，年终刊希望不大，实在不行只能换个同等级的杂志，到时候再营销营销，这件事就过去了。对了秦凌，MJC解散日也快了，单人约你最好考虑一下。”
　　夕斓传媒当初签的是MJC组合，两年半的合同。
　　组合解散后，MJC的成员或成立个人工作室，或签约新公司，在法律上，就与夕斓传媒无关了。
　　经纪人有意签秦凌的单人约，条件自然是比外面的公司苛刻一点的。
　　但她说可以换个同等级的杂志，也是要秦凌同意签约合同，不然一切免谈。
　　秦凌脸色很差，沉默不语。
　　夕斓传媒是打算趁火打劫，用这次风波要挟他，接受垃圾合同了。
　　经纪人：“秦凌？”
　　秦凌还想争取：“《恣意》年终刊怎么不行了？现在离年终还有几个月！我的咖位，我粉丝的购买力还配不上吗？实在不行，就让他做我的单人解散特刊！”
　　经纪人静静等着秦凌说完，才开口道：“本来我不想打击你，但是既然你非要较劲那就直接跟你说了，VE SNOW想要推人上《恣意》年终，宣传他们的新春款时装，而你的代言品牌不打算推你。”
　　秦凌自然知道VE SNOW这个牌子，这种量级的品牌推人上杂志，是非一线刊金九银十年终开年不上的。
　　时尚杂志基本上不会拒绝奢牌，因为奢牌财大气粗，给杂志社的好处也不少。
　　秦凌也有跟奢牌合作，考察期一整年，最终给了他个大使，一年前，推他上过一个一线男刊。
　　然而这品牌在今年洛世延拿了影帝后，直接签下了洛世延的代言人，整年的宣传重心都是洛世延，都不知道把秦凌忘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对比之下才知道，品牌把谁当做亲儿子。
　　现在想让品牌把放在洛世延身上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门都没有。
　　秦凌问：“VE SNOW想要推谁？”
　　经纪人笑了，笑的挺残忍，但残忍本就是这个圈子的常态。
　　经纪人：“宁衾搭的线，今年选秀黑马，明照。”
　　与此同时，选秀基地的办公室里，明照怔忪片刻，喃喃重复：“VE SNOW？”
　　宁衾环抱双臂，点了下头：“VE SNOW的品牌PR是我闺蜜，你经纪公司应该也收到消息了，但是你懂，以VE SNOW的咖位，一开始不可能给太高的title，我努力帮你争取到了大使，她们想负责你《面具之下》终舞台的服装，也会推你上《恣意》年终刊宣传，我相信以你的流量，拿到代言人是早晚的事。”
　　VE SNOW是名副其实的国际奢牌，历届代言人都是影视歌各领域top级人物，宁衾能给明照争取到这家的大使，的确是使尽力气了。
　　而且明照刚上岛就收到了《恣意》主编的好友申请，说明宁衾说的不是假话。
　　宁衾淡淡道：“关于直播，我已经跟千灯河岸谈好了，不会再对你说什么。”
　　明照点头：“我知道。”
　　他也没指望能从宁衾这里听到后悔，抱歉之类的话。
　　宁衾垂眸看了眼手表：“时间不多了，你只剩四天制作新歌，曲茗老师还在等着你。”
　　明照轻吸一口气：“好，我马上工作。”
　　说罢，明照转身往外走，他刚走到门口，宁衾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CM集团对你的重视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如果我不同意谈判条件，他们竟然要撤掉赞助。”
　　明照脚步一顿，扭回头，朝宁衾翘了翘唇，但并不解释什么，直接拉开门走了。
　　宁衾喃喃道：“看来多的是我不知道的事啊。”
　　曲茗的确在岛上。
　　他这次上岛，是专程来和明照合作《六十厘米的距离》的，这个地位的老艺术家，很注重承诺。
　　明照将完整的上半阙发给他，曲茗几经修改，完成了下半阙，现在已经出了成品demo。
　　表演的是明照，曲茗主要是来帮忙调整明照唱歌时的小毛病。
　　明照来到录音房，一进门就道歉：“曲老师，抱歉来晚了，我这几天……”
　　曲茗摆摆手：“哎不用不用，大致情况我了解，也理解，咱俩不用那么客套，先说说你对表演的想法。”
　　明照歉疚笑笑：“好吧。这首歌是抒情歌，我认为不太适合唱跳，但是初舞台《沼泽深处》我已经表演过纯唱了，这次我想有点新意。所以前半首，我打算蒙眼弹唱。”一谈起专业问题，明照就忍不住激动的用手比划着，“然后后半首，我想增加跟观众的互动，我希望能有十位不同的乐器老师，根据他们所对应的观众的反应，或分贝检测或热成像，暂时没想好，总之一点点加入伴奏行列，到最后，所有乐器一起，我相信效果会挺震撼的。”
　　曲茗若有所思地点头，用手划出了一条弧线：“你是要情绪递进对吧，最后推到high point，那我觉得你最后再给一个平稳的降落点也不错，重复一遍outro，但所有乐器停，还是你回到钢琴前，弹唱。”
　　明照思索片刻：“也可以。”
　　曲茗点点头：“但你要知道，乐队老师都是很专业的，你的钢琴水平可不能拉胯，不然就被比下去了。”
　　明照谦虚道：“拜托曲老师多教教我了。”
　　曲茗一扬下巴，拨开手中的折扇，对着冒汗的脖子扇了扇：“你先弹给我看看。”
　　于是明照坐在琴凳前，活动了下手指，开始弹奏起来。
　　他从小练琴，一开始，明婉迎并不打算让他走艺术，而是希望他能用特长给高考加分。
　　为了这个，所以他的基础打的很扎实，从小接触的老师，也是明婉迎不惜代价请的。
　　后来明婉迎跟谢闻卓结婚，他接触好老师就更便捷了。
　　那两年，也确实让他的琴艺突飞猛进，所以在钢琴面前，明照并不打怵。
　　他熟练地弹完一曲，抬眸看向曲茗，等着曲茗点评。
　　曲茗却并不着急点出他的问题，反而笑盈盈地看着他，问道：“你最近有什么好事吗？”
　　明照一怔，微微睁大眼：“啊？”
　　曲茗优哉游哉地扇着折扇：“音乐里的情绪可瞒不了我，我还记得你初舞台表演《沼泽深处》的时候，声音里有种难以形容的伤感和悲哀，所以我才问你，沼泽是不是你自己，但你没承认。可你刚刚弹的这首，我却听出了发自内心的快乐和甜蜜，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明照动了动唇，还没回答，脸先发烫了。
　　自然是有好事的。
　　因为他刚刚和谢沂表明心意了，他们……恋爱了。
　　明照垂眸，轻轻摩擦着琴键，小声问：“这么……明显吗？”
　　曲茗呵了一声，乐了：“你要是当过老师就知道了，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明照咽了咽口水，轻舔唇，心里有些慌，是那种被长辈抓包却没法掩饰又不想掩饰的慌。
　　好在曲茗不是明婉迎，他倒不至于担忧，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努力保持平静，跟曲茗保证：“那我……克制一下。”
　　生怕自己的保证没有力度，几秒后，他又重复道：“我努力克制一下。”


第72章 
　　VE SNOW的效率很高, 次日就送来了五大包衣服供明照挑选。
　　他选中的衣服会拿回去重新剪裁一下，用于舞台表演，至于其他衣服, 自然是大方赠送，希望明照能够日日穿着，帮忙带货。
　　明照选了套珍珠白西装，西装腰部有镂空设计，能够露出一边的大片腰线，光是裸|露并不能凸显出服装特色, 镂空处上缘还有一金色锁型设计，被锁住的东西，是一根羽毛，羽毛下缀着珍珠, 走动的时候，珍珠摇晃, 带动羽毛轻摆，柔软的羽绒在紧绷的腰肌间擦过，能给人无限遐想。
　　以前的明照，是绝不可能尝试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演出服的，但索性沐浴露广告片传遍全网，他上半身什么样，早就被人看光了，所以颇有点无所畏惧的意思。
　　马上要到最后一期，节目也在频频增加选手的曝光度。
　　涠灵岛粉丝不好混进去拍照，于是每日发布练习照片的任务就交给了工作人员, 当然照片也不是随便发的，大多有目的。
　　比如面具之下官微每日分享的明照上班图, 就会刻意将VE SNOW的logo拍摄的清清楚楚。
　　VE SNOW自然是第一时间转发。
　　@VE SNOW：“早春遇你，馥郁芬芳，VE SNOW落雨繁星早春系列，落雨见明照。”
　　品牌方认领的消息很快被月明珠捕捉到，于是一群粉丝欢快地赶来了。
　　“VE SNOW？这是啥？照照穿的品牌吗？”
　　“我土我没听过，刚去查了一下，啊啊啊啊好高贵，是我高攀不起了。”
　　“啊啊啊啊啊啊VE SNOW我最爱了！和明照合作了吗？太好了！这就给明照穿上超季的衣服啦！”
　　“超季是很好的意思吗？照照这是有奢牌代言了吗？”
　　“别别别，姐妹不是代言，不脸大，只是合作就好啦，照照身材好脸又漂亮，非常适合VE SNOW偏中性的设计哎！”
　　“嘿嘿，照片收啦，照照真好看，衣服也好看，入手个同款看看啦~”
　　“对呀，合不合作都没事，只要照照穿的好看，月明珠姐姐都会买啦！”
　　“椰宝也来啦，衣服不错哦，以前买过几件，既然照照穿了那就美美入了，暗搓搓希望一一也能穿，瞎磕个同款什么的。”
　　“椰宝姐妹别有太高期待，一一不一样，他那样的家庭，肯定什么奢牌都有，不可能只穿一款的。”
　　“嗯嗯，许个愿嘛，现在小情侣没见面，就只能期待点垃圾糖。”
　　……
　　VE SNOW暂时没回复是否合作的话题，只是高冷的分享照片，然后下线。
　　不过月明珠还是心满意足，以前可什么都没有，现在有奢牌关注已经不错了。
　　粉丝自娱自乐欢天喜地，就少不了有人在转发区冷嘲热讽。
　　@小芹菜不吃肉：“选手粉真可怜，被品牌认领一下都能乐半天，和正主一样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MJC永远的神：“哈哈哈，我团穿高奢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时尚博主和品牌认领呢，粉丝都懒得过去给眼神。”
　　@凌照CPF已转唯：“可能巅峰就是VE SNOW微博小编的认领了吧，卖惨换的，两年前退赛退的值啊，反手一刀拆CP，下次再糊是不是就要拆一步CP了呀~”
　　@麦兜圈圈：“月明珠和椰宝赶紧买啊，你们宝贝能不能拿到推广就看你们了~”
　　就在转发区酸言酸语多起来时，爆料秦凌掉了《恣意》银十的博主截图了VE SNOW的认领，再次发了微博。
　　@吃瓜的豆豆球：“真瓜。秦凌努力《恣意》年终刊失败，《恣意》年终刊定了人，VE SNOW推的明照，单人封，宣传早春款服装。VE SNOW亚太区正向总部申请，给明照大使title。”
　　“？？？开玩笑吧你！”
　　“这个瓜主经过检验的，之前几个明星的料都准，不过这次是真的吗？”
　　“还没出道就拿了一线女刊的年终？还是VE SNOW推封？卧槽……慕了慕了。”
　　“所以《恣意》踢掉了秦凌，选了明照？天啊，这不是挑火嘛。”
　　“不能说是挤掉秦凌吧，瓜主不是说秦凌最早定的是银十嘛，秦凌掉了十月，想抢明照的年终，没抢到罢了。”
　　“那还是VE SNOW牛啊，说推谁就推谁，根本不能换。”
　　“秦凌太惨了点，给《恣意》拍了周年庆短片，参加了一年的时尚活动，结果一个单人封都没混上，还被选秀节目里的选手弯道超车了。导师干不过选手……太丢脸了。”
　　“我没看错吧，VE SNOW要给明照大使？连考察都没有就要给大使？品牌PR是明照粉吧。”
　　瓜主在评论里捡了一条回复。
　　@吃瓜的豆豆球：“不是哦，上次说了，秦凌掉是因为面具之下直播，人品遭到质疑，他掉之后明照才定，他想抢，失败，《恣意》主编有脱水数据，小芹菜的购买力远不如月明珠加椰宝，over。”
　　“哈哈哈哈哈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先笑一笑。”
　　“月明珠都来笑，我太开心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真料假料。”
　　“要不是小芹菜在VE SNOW转发酸，可能瓜主也不会爆，何必呢。”
　　“夕斓传媒怎么回事啊，以前八百营销号矩阵不是挺强的吗，怎么现在包凌容的黑料都能传出来了？”
　　“MJC要解散啦，显然是没续约呗，江山代有才人出，人家刚签了面具之下的文汀，许晗，都是热门选手，年纪还小，哪有空管秦凌啊。”
　　“啧啧啧，当初嚣张跋扈的时候，没想过有被资本抛弃的一天吧。”
　　......
　　网络上的争论，明照暂时都没时间看。
　　他舞台练习的闲暇时间，会一个人坐在琴房角落，给谢沂打电话。
　　谢沂总是能很快接听，低沉的，磁性的声音沿着手机传出来，抚摸着他的耳膜。
　　明照就垂眸，忍着笑意，手指在地毯上随意扣弄，轻声问：“你干嘛呢？”
　　好像谈恋爱之后，开场白永远都是这句。
　　谢沂深吸一口气，才慢悠悠回：“开会呢，我毕竟有CM集团的股份，又七年没回国，根本不了解谢闻卓的公司，所以他让我学习学习。”
　　明照有些愧疚，立刻停下揪着地毯的动作，坐直身子：“那你开吧，我耽误你时间了吧。”
　　谢沂：“不用，我从会议室出来了。”
　　谢沂是真出来了，他走到走廊尽头，拉开窗户，朝涠市的方向望去。
　　明照这才放松身子，双臂搭在腿上，小声呢喃：“你怎么出来的呀，这样是不是不好啊？”
　　他也不了解公司开股东大会是什么样，那是他从未接触过的领域，但看谢沂说起来云淡风轻，应该不是大事，所以他的声音里，还隐隐有点撒娇的意思。
　　其实他说不出口，谢沂这么在意他的电话，他挺开心的。
　　谢沂低笑一声，笑的明照心尖直颤。
　　谢沂饶有兴致道：“我跟谢闻卓说，要接我宝贝儿电话，我宝贝儿敏感，工作又忙，怕他着急，更怕他失落，不然等我回家，他该不给我亲了。”
　　明照：“……你不会跟他说了吧？”
　　他服气了。
　　谢沂就是在电话里，都能把他搞到面红耳赤，双腿发软。
　　谢沂揶揄：“没呢，他知道我有男朋友了，不知道我男朋友是......”
　　“好了好了！”明照赶紧打断谢沂，他怕谢沂再说出什么伦理向的话。
　　谢沂这才正经了一点，柔声问道：“想我没有？”
　　明照本能的点点头，又恍然意识到谢沂看不见，于是轻轻吐出一个字：“想。”
　　谢沂不依不饶：“哦，以前你可是说七年没见都不想。”
　　明照惭愧，撅嘴，轻喃：“口是心非的。”
　　谢沂：“那有多想？”
　　明照思忖片刻，揉了揉稍红的耳垂，用悄悄话的音量贴着手机喃道：“……你回家，不会不给亲。”
　　谢沂满意地笑了一会儿，背抵在墙上，单手懒散插在兜里，目光望着澄澈的天际。
　　“你今天穿了VE SNOW早春的落雨？”
　　明照低头看自己的卫衣：“嗯，还挺舒服的，设计也不错。”
　　谢沂：“真巧，我穿了VE SNOW繁星。”
　　VE SNOW即将推出的落雨繁星系列主打couple概念，落雨是白蓝色系，繁星是银黑色系，因为品牌设计相对中性，男女都能穿，所以情侣一人穿一个非常合适。
　　像谢沂这种家庭，想拿到奢牌超季的衣服，根本不是难事，所以明照有的，他也都有了。
　　明照轻轻咬了下唇，抱住自己的落雨卫衣：“是啊，好巧。”
　　CM集团在京市有一整栋大厦，每层分工不同各司其职，谢沂来集团开股东大会，是直接从专梯上到顶层的。
　　这一路，本不会碰到什么人。
　　就算碰到了，也不会有人关注他的穿着。
　　但架不住椰宝人数太多，这一整栋楼里，自然也有员工是椰宝。
　　谢沂总要回家，走到大厅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人偷偷拍照了。
　　所以他脚步顿了一下，但转念一想，自己身上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也就懒得管了。
　　当天，就有照片发到了CP超话。
　　@英语虐我千万遍：“家人们！！！激动死我了，我在CM集团上班，今天碰到一一了！！！妈的刚从前辈那里打听到，一一不是什么高管，他是CM集团创始人谢闻卓的独生子啊啊啊啊啊啊！给你们看今天的照片！他来开股东大会了！”
　　@一不什么时候结婚：“卧槽！独生子！卧槽！我女儿有福了！妈妈放心了！”
　　@唯爱床底料：“这是什么运气啊，在CM集团工作是不是能经常看到一一啊！”
　　@顾唱唱唱：“不是……姐妹们，重点错了啊，你们看一一的衣服！VE SNOW繁星！照照的同款啊！”
　　@牛蛙只有腿好吃：“啊啊啊啊啊啊磕死我了！我不管了就是照照送的！情侣装！”
　　@一一不不久久：“姐妹们，我惊呆了，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呢？这可是品牌的超季啊！超季哪是一般人能拿到的啊！肯定是我们大使才能拿到呀！”
　　@一不的爱情守护者：“太离谱了家人们，以前我不磕同款的，这……正主往我嘴里塞啊！”
　　@whitedave：“姐妹们，我是在相关行业上班的，VE SNOW落雨繁星早春是……情侣款，这个我保证没说谎，所以他俩穿的就是情侣装啊！”
　　@顾唱唱唱：“谢谢，又磕死了，今晚出个偷穿老公衣服被发现，然后被酱酱酿酿的图~”


第73章 
　　终场表演在即, 所有选手和工作人员陆续从岛上撤离。
　　秦凌作为《面具之下》的导师，自然是要出席终场直播的，但眼下的舆论, 让他进退两难。
　　现在明照不破不立，甩出了病历，反倒一劳永逸，彻底不用担心半裸|照的影响，而秦凌却被架在了尴尬的位置。
　　他若是在演出中表现的与明照不合，那就是印证了流言, 两人在MJC选拔录制期间闹崩了。
　　且不说他是否是陷害明照的罪魁祸首，单是他赛后炒作兄弟情深，而明照这些年又过得凄凄惨惨，沦落到跑去小APP唱歌, 他就怎么做都是错的。
　　因为明照的惨是真惨，而他一夜爆红扶摇直上, 显然没给明照丁点助力。
　　更何况，又有嘴欠的同学在网上暗搓搓爆料，说他曾经追过明照。
　　这爆料被他的粉丝强行打假，含混敷衍过去了，毕竟京戏的人也是要脸的，不可能真全网贴证据，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件事要是坐实了，那真是要从他身上刮一层皮了。
　　秦凌也没读过几本书，对医学，心理创伤之类更是一窍不懂。
　　所以明照当初跟他说的时候他就没当回事, 也不理解，年纪轻轻的, 又不肾虚，怎么就能对性排斥呢？
　　他以为这只是明照不想跟他上床只钓着他玩的托词。
　　他是万万没想到，明照这莫名其妙的病是正经的，而自己也栽在这个当初没当回事的病上。
　　最后经纪人决定，找中间人，跟明照那边讲和，让秦凌说点好话，两人至少在镜头前过得去。
　　只要秦凌咬死当年的照片不是他发的，明照其实也拿不出证据。
　　当下之际，双赢才是万全之策。
　　秦凌自然一万个不同意，但夕斓传媒高层脸一沉，拍出他那些未播剧和代言来，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知道你身上绑着多少合作方吗？要是影响了这些作品，你就是死了都赔不起！”
　　秦凌脸色极差，在外光鲜亮丽的大明星，在公司高层面前，也只能像宠物一样缩着。
　　经纪人找到的中间人，就是宁衾。
　　宁衾笑盈盈地答应了，说：“我肯定努力。”
　　经纪人也笑，说：“都是为了节目顺利录制。”
　　两人热切的，仿佛失散多年的姐妹。
　　而宁衾心里想的是，最后一期秦凌爱如何如何，她的节目有的是爆点，不care。
　　经纪人想的是，小婊砸，没你一直搅和就没这些破事。
　　此时明照已经出了岛，正住在湛蓝体育馆附近的创世兰星国际酒店。
　　节目组给了他几十张票的额度，让他分给亲戚朋友来体育馆观看直播。
　　给别的选手的亲友票也就十几张，明照之所以有这么多，是因为他已经是可预料的冠军了。
　　而明照实在是没那么多人可发。
　　虽然有不少远房亲戚，同事朋友通过明婉迎那边向明照要票，但十多年没怎么联系过的，明照也不想给。
　　最后，给的最多的还是明婉迎在中京人民医院的原同事，和一些关系比较好的裁衣客户。
　　明照还留了一些，给了班里的同学。
　　桓娇自然拿了一张，她和明照一起在小剧场摸爬滚打了两年，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明照不想做秦凌那样的人，自然也不会在发达后忘了老朋友。
　　明照管她要了地址，给她寄去一张票。
　　桓娇美滋滋。
　　明照顺便说：“秦凌找人跟我言和了。”
　　桓娇愣了一下，只觉得大快人心：“哈哈哈哈秦凌也有今天！言和个屁，也不看看他当初是怎么对你的，搞黄你的工作，买营销号刷你的黑料，你要是言和别怪我骂你大圣母。”
　　明照：“你知道当初你劝我跟秦凌道歉，让他放我一马，我为什么拒绝吗？”
　　桓娇微微僵硬，急切地解释道：“我那时不知道你的病，我以为……”
　　明照平静道：“因为不会答应的，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桓娇有些激动：“对，现在输的是秦凌，你也不要答应他！”
　　明照不是圣母，更不想做圣母，所以，他没有答应。
　　宁衾也不劝，至于秦凌如何恼羞成怒，她不在意。
　　秦凌听完果然暴跳如雷，狂砸东西。
　　宣传只好呐呐安慰：“秦哥消消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想当初有人用这句话警告秦凌，她还说，哪有什么风水轮流转，秦哥一直走花路。
　　这才短短三个月，这种话已经可以用在秦凌身上了。
　　秦凌暴怒发作，根本听不进劝，被明照拒绝是他最大的耻辱，他捞起一个品牌方送的玻璃水杯，直接甩在了墙上，杯子破碎，玻璃片飞溅。
　　秦凌大手一挥：“年底的红毯，时尚活动和演唱会，给我告诉主办方，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宣传却觉得额头一麻，紧接着一热，很快又凉丝丝的。
　　她伸手摸了一把，玻璃片掉落，满手的血。
　　宣传崩溃地嚎叫起来。
　　秦凌呆住了。
　　-
　　终场直播开始在即，柠檬台安排了摄影师，对选手们进行全程跟拍采访，这些影像资料将在节目结束之后断断续续的放出，更会与舞台表现一起刻成光盘，做成选手单人典藏版CD，进行售卖。
　　赚钱这门学问，宁衾是研究的淋漓尽致了。
　　VE SNOW已经将珍珠白西装送来了，明照正要去试穿，拍写真照。
　　试穿全程，除了换衣，都有摄影师跟着。
　　他换上衣服，的确合身，不需要再改，然后又在棚里拍了一个小时，终于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他刚鞠躬给工作人员致谢，记者就拿着话筒追了上来。
　　“明照老师，您对今天这件衣服有什么想说的吗？”
　　明照微微倾身，不让女孩子举话筒太累，思索片刻，他说：“嗯，VE SNOW的设计很新潮大胆，衣服上的镂空，羽毛，珍珠元素我都很喜欢，这件衣服我觉得不仅适合男生，女孩子穿也很酷，这也是VE SNOW一贯的设计理念吧，淡化性别差异，在服装上做到平等和美感。”
　　“老师觉得这衣服很性感吗？”
　　明照抿唇垂眸，不好意思地点头：“觉得。”
　　不性感他怎么会选呢。
　　“那老师具体说说哪里性感？”
　　明照不太好回答，但VE SNOW和他在合作期，有关衣服的话题他不能不答。
　　明照尴尬道：“最性感的就是……嗯腰那里吧，它有根羽毛……羽毛一动就挺痒的，我就下意识绷腹肌，然后……你想象一下。”
　　他说不下去了，耳根已经彻底红了，但他相信，说到这种程度，成年人都能听懂了。
　　记者强忍笑意，拐外抹角地问：”那……我们VE SNOW这么好看的衣服，又拍了特别棒的照片，第一个想跟谁分享呢？“
　　明照愣了一下：“妈妈？”
　　记者不依不饶：“除了妈妈和公司呢，有没有特别好的朋友，想第一时间给他介绍我们VE SNOW的新款呢？”
　　明照：“嗯……”
　　记者锲而不舍：“VE SNOW肯定给你拿了好多衣服吧，有没有送一些给朋友一起穿呢，比如早春那个落雨繁星系列我就觉得特别好看……”
　　记者一双星星眼都快放出光来了。
　　明照一挑眉，盯着她打量几秒，笑着摇头，然后直起身子，目光故意望向远处在搬的布景，哼道：“你是想听我说谢总吧，哎你们这些小姑娘，真是……”
　　拿到手机这么久了，明照哪能忍住不去看椰宝群体。
　　他毕竟也是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椰宝们玩得梗，搞得产出，掩耳盗铃写的缩略词，他又不是看不懂。
　　那个落雨繁星同款贴他也看到了。
　　怎么说呢，真的是巧合，他和谢沂没商量好，就算是真情侣，也不可能有兴致商量每天穿什么衣服啊……
　　不过粉丝磕的又没错，这就让他哭笑不得了。
　　记者笑得一脸灿烂，还想挣扎：“没有没有……所以，是送给谢总穿了吗？”
　　明照故意装傻：“啊？谁？”
　　记者根本掩饰不住笑意，明照还能跟她开玩笑，说明并不生气大家磕CP，也没觉得困扰。
　　记者又小声问：“照照知道椰宝了吧。”
　　明照笑而不语，侧目看她一眼，又笑盈盈的往前走了。
　　记者被他一眼瞥的飘飘忽忽，心脏乱跳。
　　就在记者颠颠跟上去时，明照清清嗓子，轻飘飘道：“谢总的衣服都是自己买的，哪用得着我送他啊……真是瞎猜。”
　　“啊？”这会轮到记者发愣了，但几秒之后，她就觉得工作的疲惫一扫而空，仿佛打了鸡血，还能再战二十四小时。
　　很快，CP超话出现了一条微博——
　　@柠檬台记者甲壳虫：“嘿嘿，还在工作中，先送大家一句话[谢总的衣服都是自己买的，哪用得着我送他啊……真是瞎猜]，官方辟谣繁星来源了哈[/捂嘴笑]。”
　　@解甲归田磕CP：“啊啊啊啊啊照照官方辟谣了！不是他送一一的！”
　　@一不什么时候结婚：“姐妹们，照照怎么那么清楚一一衣服都是自己买的啊？这不是一家人说不过去吧？”
　　@顾唱唱唱：“啊啊啊啊那就是一一特意跟老婆买情侣装，连同款都不想放过吗？哼！什么心思昭然若揭了！”
　　@唯爱床底料：“呜呜呜还是顾唱大大会磕，跟你磕！”
　　@一不爱情守护者：“顾唱大大磕学家，太强了，我以为差点破糖。”
　　@一一不不久久：“姐妹们，你们听这个语气，是不是很自己人，我跟外人提我老公就是这个语气啊！”
　　@一不爱情守护者：“你有经验听你的，是的，这就是提自己老公的语气！”
　　@sweet小照：“……看你们成天磕的找不着头，本唯粉都想来凑凑热闹了[/捂脸]。”
　　@牛蛙雷牛满面：“哈哈哈唯粉姐姐不要害羞，一起快乐呀~”
　　......
　　明照完成工作，走到自己楼层，对记者客气说：“吃完晚饭再拍吧，我也去吃饭了。”
　　记者当然不想干涉太多明照的私人空间：“好哦，那您好好休息。”
　　明照点点头，等记者走了，他才戴好口罩，帽子，眼镜，全身黑下了楼。
　　楼下，一辆黑色保姆车在酒店大堂外等着，明照特意走到车后看了看车牌号，才拉开车门，一脚迈到车上。
　　车门刚在他身后合上，昏暗中，一只手伸过来，环住了他的腰，紧接着一股力量将他猛地扯到一人身边。
　　那人抬手摘掉他的墨镜，扯掉口罩，不容拒绝地含住了他的唇。
　　明照并不挣扎，帽子已经在推拉摩擦中滚落，他发丝凌乱，双臂轻轻勾住那人的脖子，仰着脖颈，羞涩又兴奋地迎接那人的亲吻。
　　自己买衣服的谢总，此刻正坐在车里，把无效辟谣的小明星压着亲。


第74章 
　　明照被按着亲了好一会儿, 车都开出两条大街了，他才意识到，车里还有个司机。
　　于是, 尴尬症发作，他立刻推了推谢沂的胸口，趁谢沂诧异放手，兀自缩了起来，双臂抬起，虚虚地遮着脸, 作掩耳盗铃状。
　　“有人呢......”
　　谢沂轻笑，舌尖轻轻扫过下唇，显然还没从刚才的餍足中恢复过来。
　　他将溜走的明照扯了回来，抬眸看向驾驶位的司机, 淡淡道：“没事，他是我助理, 从国外带过来的，他早就知道你了。”
　　原本沉默不语，极其没有存在感的助理在忍受了后排忘我的深吻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嗯，上次知道，明照还是您弟弟。”
　　明照：“……”
　　明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下彻底没脸见人了。
　　谢沂倒全然不在意，不过他很喜欢明照害羞的样子，耳根微红，脸颊发烫, 漂亮的眼睛眨呀眨，眼神不知该躲闪到何处。
　　此时吻下去, 明照身子就会微微颤抖，反应更加可爱。
　　当然，这种恶趣味谢沂是不会跟明照说的。
　　谢沂云淡风轻道：“我有很多个弟弟，算上家族里那些私生的，不知道一个足球队装不装得下，但我跟你说过，明照不一样。”
　　正巧走到十字路口，助理一打方向盘，车调转了个方向。
　　助理从善如流：“嗯，恕在下鼠目寸光，当时我以为，明照不一样在，没有血缘关系。”
　　谢沂坦然：“这个倒确实很重要。”
　　明照却不想再聊这么私密的事情了，他轻咳两声，努力转移话题：“你从国外，到底带了多少人来啊？”
　　助理：“就我一个，在国外就给谢总当助理了，哦你的国外，我的国内。”
　　谢沂点头：“嗯，就他一个。”
　　明照挑眉：“那唐总？”
　　怎么能说就一个，从国外回来的得力干将，唐宁夏肯定要算一个啊。
　　谢沂却纠正道：“唐宁夏是我妈的人，我在这里的所有动态，他恐怕都要通知我妈，怎么能算我的人。”
　　明照：“额……”
　　他是一点都不了解谢沂在国外的生活，看样子母子之间也是极其泾渭分明的。
　　助理偷偷补充一句：“或许你们俩现在谈恋爱的事伊兹女士已经知道了。”
　　明照当即睁大了眼睛，惶恐道：“怎么办！”
　　他唇上，还留着刚才热吻后的麻意，顿觉有种衣服还没穿上，就被人撞破，东窗事发的窘迫。
　　谢沂轻抚他的后背，然后用手将他拉到下巴的口罩又戴了回去，遮住那张如今快要家喻户晓的漂亮脸蛋。
　　“知道就知道了，她又没有立场管我，当年她上大学，执意要嫁给穷苦硕士谢闻卓生孩子的时候，也把我外祖母气的脑溢血了。快到了。”
　　前面的话是安抚明照，最后三个字，是提醒他要下车了。
　　助理车速果然变缓，前方有些堵车，只能慢悠悠的往前滑。
　　助理：“是啊，怪不得谢总回国第一天，雨夜跑去看话剧，伊兹女士反应那么大。”
　　明照一愣：“什么话剧？”
　　谢沂认真琢磨了一下：“好像叫《被杀死的信徒》，名字很有趣，就是剧场简陋了点。”
　　雨夜，话剧。
　　明照骤然脸红，恍然道：“原来那晚……你也在啊。”
　　《被杀死的信徒》是他原创的剧本，交给桓娇和严晨演的，那俩主演一场的演出费二百，他这个编剧导演兼跑龙套一百五。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绞尽脑汁当主角了，这个圈子，干别的营生是真难赚钱啊。
　　他当时接不到工作，广告和平面拍摄都被秦凌给搅合黄了，又觉得自己不能自暴自弃，干脆一头扎进小剧场来磨炼基本功。
　　可惜小剧场也有自己的圈子，人家自称一派，也爱用和自己关系好的人。
　　明照也是被逼急了，抄起笔来，干起了编剧的活，有了本子再找演员排练就容易多了，他自己又不好意思让其余人给自己陪衬，于是主动以名声不好，怕引起骚乱的名义匿了，只演些小角色。
　　但自己的本子，也几乎都是他导的，有时候连灯光，布景都要干涉。
　　那两年确实是够不务正业的，可那些经验，对他来说却是十分珍贵的财富。
　　他不仅了解演戏，他还了解剧本，了解导演，甚至了解剧组其他工种的门道，有不明白的，学校老师都是资源，想学东西是很方便的。
　　没了外界的乱花眯眼，他反倒能沉下心来，在接收能力最快的年纪多学东西。
　　谢沂自然也是了解过了，才笃定哪怕贺锐不知道明照的身份，也该把明照签回千灯河岸。
　　因为明照确实是同龄人中一骑绝尘的存在。
　　谢沂回忆：“我那晚到的时候，你在座位上睡觉。”
　　明照缩在一排没人的座位上，很拘谨，浑身蜷缩着，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但额前鬓角却流了不少汗，看起来，他睡得并不踏实，似乎还做着噩梦。
　　可他睡相一直很好，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安静的，仿佛没有气息。
　　明照叹气，有些遗憾：“唉，那晚大雨，没什么人，灯还坏了，你在国外肯定看过不少经典话剧，我这东西，确实入不了眼。”
　　他当时实在是太累了，那天他参加了两个剧组面试，面试的领导很刁难人，见他是曾经红过如今糊掉的艺人，刁难的就更起劲儿了，仿佛踩在失败者身上能获得独特的快感。
　　所以，晚上赶到剧场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他不记得剧是怎么开始的，怎么结束的，不记得来了多少观众，观众都有谁。
　　谢沂却说：“抱歉，我看的不是剧。”
　　所以他至今不知道这个剧到底讲了什么，他只是在宣传册子上看了介绍。
　　明照微微一愣：“啊？”
　　谢沂瞥他一眼，见他完全没理解，才意味深长道：“你在那里，我没法看剧。”
　　他全部目光都落在明照身上，明照如何瑟缩，如何皱眉，如何歪头，如何张嘴呼吸。
　　他只是在欣赏这些，直到话剧结束。
　　若是心意相通之前听到谢沂说这种话，明照大概不会想太多。
　　但现在，这句话无异于情话。
　　可谢沂的情话总是冷不丁的冒出来，让他根本来不及招架，稍有不慎，就臊的面红耳赤。
　　这时，车终于开到地方，助理将车停在了一家牛肉火锅店门口。
　　这家店是本地网红，口味独特，生意兴隆，想订个包间极其不容易。
　　显然，谢沂就是要带他来吃这个了。
　　明照疑惑道：“这么大张旗鼓，会不会被人拍到？”
　　谢沂淡定道：“拍到就拍到，你是CM集团签的代言人，跟老板应酬一下不是很正常？”
　　明照跟着谢沂下了车，心想，倒也没错。
　　大概是他心里有鬼，才这么小心谨慎，恨不得穿一身夜行衣出门。
　　其实他坦坦荡荡的，就算被人拍到他和谢沂吃饭又能怎样，反正他们又不是出去开房。
　　想了想，明照暗暗道，开房也会拉窗帘的。
　　虽然明照戴着口罩和帽子，但在室内确实不合适再戴墨镜了。
　　只露一双眼睛，就还是被人认了出来，不过大堂里的食客只是将信将疑，没人反应过来要拿手机拍，明照一行就被服务生引着去包间了。
　　其实他有时也觉得很好笑。
　　明星遮的严严实实，显然不想让人注意自己，但偏偏这幅打扮如此突兀，总是更能吸引人的目光，以至于现在大众默认，出现在公共场合还帽子口罩墨镜带全的，十有八九是个公众人物。
　　明照坐下不久，贺锐就来短信通知。
　　贺锐：“明照老师，发几张照片营业一下吧，今天是你开通微博纪念日，你的月明珠们都在追忆往昔，你也表示一下。”
　　明照其实也不明白，怎么开通微博也要当作纪念日纪念一下，不过想必粉丝们觉得意义非凡，他也愿意跟她们一起庆祝。
　　明照：“嗯……那我现在拍两张吧，我正准备吃火锅。”
　　贺锐：“好的，记得不要拍到谢总，咱们不走炒CP那条路哈。”
　　明照偷偷瞄了谢沂一眼，谢沂正专心致志点菜，全然不知道自己被贺锐嫌弃了。
　　明照将唇边笑意抿去，拿起手机，对着自己开始自拍，甚至连店里的装饰都小心避开了，让背后只有白墙。
　　但他又想，只是这样也太没生活气息了，于是等小火锅咕嘟咕嘟冒泡，他也顺手拍了一张桌面的图片。
　　他在手机里调了下饱和度和亮度，觉得拍的不错，于是发了微博。
　　@就是小明：“终赛前夕，出来吃顿牛肉火锅放松一下，有机会请大家吃好吃的。[配图][配图][配图]”
　　两张自己的自拍，一张铜炉小火锅。
　　明照现在的流量，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他这条微博一发出去，只一分钟，评论已有两万，粉丝们为了抢评论，来不及看内容，来不及思考，只是简单的啊啊啊啊，或是宝贝哥哥之类的称呼。
　　评论快的，就能被顶到最上面，被明照看到。
　　所以明照简单刷了一下，前排确实没什么内容，都是尖叫。
　　人气高了，也有一点不好，就是很难看到粉丝真实的心情，前排都被抢评的占领了。
　　真想知道她们对照片喜不喜欢，还得点进超话。
　　于是明照等了一会儿，等菜上齐，放在锅里涮的时候，抽空点进了自己超话。
　　@sweet小照：“呜呜呜，宝贝是不是又瘦了，这小脸。”
　　@等下一个晴天：“照照心情真不错啊，好像他最近心情都很好，这两张纯素颜也越来越漂亮了，果然红气养人。”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结局：“红了美，不红也很美，之前是坚韧倔强的美，现在是被大家宠爱呵护的美，我爱他每一面，但希望他只拥有后一种美就好。”
　　@甜照小明：“照照好清淡的锅底啊……川渝人不能忍！”
　　……
　　明照边看边笑，然后退了出来。
　　刚想放下手机，他顿了一下，又点进了夹腰CP超话。
　　他还记得，他有另一大波粉丝群体在这里呢，一般来说，唯粉和CP粉玩的东西不一样，注意的点也不一样。
　　他也想知道，这些粉丝在玩什么。
　　@顾唱唱唱：“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妈呀，磕死我了！”
　　明照：“？”
　　什么就磕死了？
　　他分明没拍谢沂进来，只有他自己也能磕？
　　@一不什么时候结婚：“姐妹们，都注意到了吧！铜锅的反光！里面那个男的，放大调亮后是一一啊啊啊啊！”
　　@一一不不久久：“流泪了！你们看照照的嘴唇，那么红，还有点充血，会不会？亲过了！”
　　@唯爱床底料：“啊啊啊你说的对！跟你磕！”
　　@我是你姐姐：“姐妹淡定，照照在吃火锅，说不定是辣的，咱们不磕假糖。”
　　@一一不不久久：“姐妹，牛肉锅没有辣的，信我，这绝对不正常！而且不是贴贴唇的亲，要深吻，要咬才行！”
　　@爱吃牛蛙呀：“宝贝们，根据反光的方位还有角度分析，一一就坐在照照旁边！你看墙上投下的阴影，就是一一的！他们一起吃饭，他们俩坐在一起！偌大的包间里他们坐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顾唱唱唱：“椰宝们，咱们啊，真是大户人家啊！”
　　明照看着言之凿凿的分析，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被上了犀利的一课。
　　真的服气了。
　　谢沂贴过来，借着他的手机，看了几条椰宝的抠糖贴。
　　明照喃喃道：“她们这也......太厉害了。”
　　谢沂揶揄：“下次干脆把我拍进去算了，让她们没处发挥。”


第75章 
　　《面具之下》决赛夜, 成了近几年来娱乐圈里罕见的盛事。
　　其赞助之杂，规模之广，声势之大, 人数之多，近乎是MJC选拔赛的十倍。
　　正因如此，它的影响力，破圈能力，也是当年的十倍。
　　最后一场总决赛，说是全民关注也不未过, 决赛日零点的钟声一敲响，热搜上就迫不及待的你争我抢了起来。
　　甚至上热搜的都还不是选手本人，而是粉丝群体那些绚烂夺目，震撼人心的应援活动。
　　在这样的热度包裹下, 任何身处其中的人，都有种被氛围点燃的不真实感, 陷入无法压抑的亢奋。
　　其中最为亢奋的，自然是身处核心，并将在今夜带来原创表演的选手们。
　　巨大的关注度意味着光明的未来，今夜的舞台，将会是他们人生中被最多人瞩目的舞台，所以今晚的表演也尤为重要。
　　所谓原创，自然不必要求选手自己一个人窝在琴房闭门造车，不然仅一周就要出一份佳作实在是强人所难。
　　所以这个作品，往往是选手及其背后公司和其他专业人士的合力之作。
　　就像明照，也是与曲茗一起完成的歌曲。
　　下午五点, 选手们已经上好了妆，媒体记者们早已在采访间等待多时, 正式开始晚间的盛会前，他们还需要完成一个群采，一个单采。
　　化妆是在酒店，群采则在体育馆后台，所以选手们要从酒店离开，坐车两公里，抵达体育馆。
　　这个安排是有意为之。
　　选手出酒店，是一个亮相机会，进体育馆又是一个亮相机会，这两次露面的十多秒中，却是庞大粉丝群为数不多可以近距离拍到偶像的机会。
　　节目是有意让粉丝拍的，因为五点到七点间的两个小时，需要出妆神图预热比赛。
　　贺锐早已赶来，全程陪伴着明照，负责协调安排各种要求。
　　五点整，他低头看了下表：“轮到咱们下电梯了。”半晌，他又补充道，“咱们是第一个。”
　　第一个的重要程度自然非比寻常，这意味着明照会作为所有选手的代表出现在网络上，也会成为第一个被采访的人。
　　这是市场对他高人气的认可，但其实明照并不是爱出头的性子，更多时候，他喜欢少说多做。
　　不过对于这种安排，他还是欣然接受，因为艺人就是要放下自己的性格，接受剧本或节目的安排。
　　贺锐想了想，又补充道：“谢总会在大厅看着，但你别看他，咱们这个门，要当T台出好吗？”
　　由于选手们都住在酒店，节目组包了整整两层，但酒店也是有其他客人的，于是这个时候，就会在酒店距离电梯最近的大门处拉隔离绳，隔出一条路来。
　　在艺人出酒店的这段时间里，普通客人不允许迈入隔离绳接触艺人，不过隔离绳外的其他区域，休息区，咖啡厅，造景之类，也是可以自由通行的。
　　所以也会有些粉丝花钱与艺人住在同一酒店，只为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站在隔离绳外，宽松的看着偶像走过。
　　不过酒店一晚的房费昂贵，肯花这钱的粉丝还是少数，毕竟酒店外充其量人多点，拥挤点，拍照不方便点罢了，跟一门之隔的酒店内也没差太多。
　　明照唇角浮起一丝笑意，但他很快，就将笑意隐了下去，点头：“好，我知道了。”
　　今晚，是他的战场，谢沂自然是要来送行的。
　　而他也很开心，谢沂会目送他走出酒店。
　　贺锐不禁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也别随便挥手，摆手，笑，歪头，就直截了当走过去，上车就好，不然你冲左边笑，右边就会吃醋，你冲右边笑，左边就会吃醋，人不患寡患不均啊，你现在，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我以前没带过大流量。”
　　他以前手里的艺人，都是资源不差，演技不差，能担大男主或大女主的中年演员，口碑好，大众知名度高，但是没啥粉丝。
　　当这些人的经纪人，需要的是另一种能力，跟带流量截然不同。
　　他知道，谢沂将他安排给明照，也是为了让明照以后走那条路的，毕竟流量都是过眼云烟。
　　可是眼下，他还是得面对自己是个顶级流量经纪人的难题。
　　贺锐说明照是大流量，已经是谦虚了，现在的明照，说顶级流量也不过分。
　　月明珠加椰宝，体量几乎有一百万，这是近几年都没人达到的数据了。
　　明照笑笑，看了一眼贺锐：“我知道，现在是工作时间。”
　　经纪人此刻竟是比他还要焦虑。
　　明照其实并不亢奋或紧张，因为他将自己的期待放的很低。
　　他没去想总决赛会有多少票数，自己能否登上水晶王座，上去了该怎么发言才能让大家满意。
　　他想的更多的，是两年前。
　　是两年前他抱着膝盖，在黑暗的屋子里，流干眼泪望着窗外发呆，是睡不着的夜里，一遍遍的想着总决赛与他无缘，是拼命的挣扎想要逃出被陷害的厄运却无能为力。
　　一想这些，他就冷静了。
　　只要比两年前好就行。
　　于是明照站起身，理了理黑西装的下摆，右手抬起，轻抚了下耳垂上闪烁的蓝宝石耳钉。
　　他走在前，贺锐跟他在身后。
　　两人由酒店的工作人员领着，在走廊零星内部人员的瞩目下，走进电梯，按了楼层。
　　电梯一路向下，直至一层，电梯门打开，铺在隔离绳里的，是一条直通向门口的红毯。
　　明照眼眸微抬，迈步走向红毯。
　　隔着酒店落地玻璃看到明照的粉丝们登时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照照看我！”
　　“苏神啊！妈妈爱死了！”
　　“明照！明照！明照！”
　　“照照今晚加油！决战冠军！”
　　“等你今晚的表演！”
　　“我爱你！我爱你！明照我爱你！”
　　……
　　粉丝呼喊的声嘶力竭，无数手机，相机对着他，快速拍了起来。
　　明照面色清冷，眼神专注，脚步并不慢，西装裤在他迈步的时候，绷在他的腿上，勾勒出性感又禁欲的修长轮廓。
　　他耳上戴的蓝宝石耳钉，脖颈上环的钻石，都是知名珠宝品牌给的赞助。
　　细腻珍贵的珠宝点缀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他整个人高贵不可侵犯。
　　明照向前走着，虽听话的目不斜视，脚步不停，却还是忍不住，用余光扫了下四周。
　　谢沂并不靠近，他此刻正站在一排书架前，身子轻轻抵着一整排大部头书籍，整个人显得闲适慵懒。
　　他正盯着明照微笑，手里端着杯咖啡，慢条斯理的喝着，不紧张，不惊讶，不怔忪。
　　他眼中的明照，仿佛并不是面前珠光宝气，生人勿近的大明星，而是那个穿着宽松T恤在他床上打滚的少年。
　　毕竟昨晚，他还亲昵的吻过他的唇。
　　这是种很难形容的满足感。
　　那个被众星捧月的，高高在上的人，会窝在他怀里害羞撒娇，而这些事，只有他们知道。
　　明照看见谢沂，眼底微不可见闪过一丝笑意，却又并不停留，他走出大门，冲外面的粉丝轻轻颔首，故意停下一会儿，给她们拍照的时间，然后才躬身迈步，上了车。
　　车门缓缓合上，他则靠在椅背上，仰着脖颈，微合眼，轻蹙眉，伸出一根手指，勾了下颈上的钻石链。
　　勾起的一瞬，细细的链子压迫他浅薄细白的皮肤，隐约有些红意，吊坠上的钻石则轻抵在他指尖，车门就在此刻闭合。
　　他其实有点金属过敏，钻石链戴的久了，他会皮肤发红，有点痒，所以好不容易上车，才按捺不住，扯了一下。
　　车门刚关上，他就给谢沂发短信。
　　“好痒啊，忍了半天了，我看到你在大堂了，真想让你帮我。”
　　他其实是想自嘲，明明是价值百万的名贵珠宝，他偏偏无福消受，戴上还难受。
　　当然，还有点想跟谢沂撒娇的意思。
　　谢沂很快回复：“好，帮你。”
　　明照噗嗤笑了，快速打字，【节目结束前都没法见面，你怎么帮】刚打出来，他才意识到，他上句话说的，有点暧昧不清的意思。
　　又重新读了一遍，他莫名面红耳赤，将这一段话删掉了，又解释道：“我说脖子，我金属过敏。”
　　谢沂顿了一会儿才回复：“你不说我还没多想，现在多想了。”
　　“……”明照用手捂住眼睛，觉得自己大概需要用很长时间去消化这个误会了。
　　就在这时，贺锐惊喜道：“明照老师！出发图网络反应不错！你粉丝里有神级站姐啊！”
　　明照一滞：“她们出图这么快吗？”
　　流量站姐出图，都要争分夺秒，此刻已经有很多图发到了网上，其中有两张图，迅速占领了节目广场和相应热搜热门，被粉丝大量下载传播。
　　一张出自唯粉站子@月照星河，配字——
　　“你是我藏起来的秘密，禁止窥伺。”
　　拍摄的正是车门即将合上那一瞬，车门两侧边缘仿佛什么囚禁所的阻隔，余下一寸光景似是被遗忘的窥伺缝隙，车窗都贴了膜，车内一片昏暗，只有明照正对着车门，外面的光线洒在他脸上。
　　他脖颈颀长舒展，眉头微蹙，指尖勾起颈上束缚，轮廓精致的侧脸，下颚，喉结，锁骨依稀可见，与白皙肤色对应的，是银链压迫下，隐约的红痕。
　　这照片明明拍的是车内一角，但独特的角度，光线，构图，以及明照放松下的动作，让这种照片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性感和魅力，窥伺的错觉更加深了这种刺激，让一切变得如此意味深长。
　　仅仅一角，就能遐想无穷，这是可遇不可求的神图。
　　果然，照片一经发出，就被疯狂转赞评，很快收获了上万评论，被顶上热门，成为明照出圈的标志。
　　另一张照片，出自CPF站子@只取明朝一盏灯，配字——
　　“我只管我眼中风景，此刻万籁俱寂，我知你笑。”
　　这张照片，拍自明照正对面，彼时，明照正步履带风，面色清冷向外走去，他周身穿戴矜贵疏离，遥不可及，只是眼中，恍惚有些笑意。
　　而就在明照右后方不远处的一排书架前，谢沂抬眸凝视明照，懒散勾唇，左手插进兜里，右手手臂抬到胸口，似是为了看他，一时忘了端着东西。
　　只是那神情，成竹于胸，闲适恣意，全然不把那股清冷疏离感当回事，仿佛那风光，在他眼中便是他的。
　　照片抢拍很巧，片中除明照身后低头簇拥的工作人员外，再无粉丝胡乱入镜。
　　于是，一人虽是众星捧月的明星，却也是另一人眼中独一无二的风景。


第76章 
　　秦凌还是出现在了现场。
　　明照拒绝了他的和解要求, 让他焦虑失眠了两天，最后心情沉重，顶着巨大的压力, 硬着头皮来参加《面具之下》的总决赛。
　　合同是提前签好的，他必须得来。
　　为此，经纪公司特意给了他整整五页的应答公关稿，甚至还提前准备了八百营销号，打算在出现负面舆情时立刻带节奏，帮秦凌度过难关。
　　当然, 这一切都建立在，秦凌同意了夕斓传媒不尽人意的续约条款上。
　　而且他知道，自己的四个队友，都没有再续签了。
　　这也能理解, 夕斓传媒对其他几人，的确不太公平, 哪怕跟他关系最好的艾瑟，也坚决拒绝了续约，改投一家专门搞音乐出品的公司。
　　然而等他心事重重，压抑烦躁的来到录制现场，事情却和他想的不一样了。
　　没有。
　　他恐惧的，公司提防的，密集又犀利的媒体提问，完全没有。
　　他跟随引导走上红毯，手插兜，仰着脖子, 摆出冷脸，拍照, 换了几个姿势，不到两分钟，有几家媒体人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相机。
　　主持人上来友好的说：“谢谢秦凌老师，有请下一位。”
　　秦凌怔忪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站在拍照区没有动，于是红毯主持特意来提醒他一句：“秦老师，您可以入场了，后面选手来了。”
　　秦凌恍恍惚惚的往前走，就见主持人已经去迎接下一位妆容精致的年轻选手了。
　　那位选手和他一样，被介绍，停留，拍照，然后向前走。
　　可这不对。
　　他怎么能跟这些选手一样呢？
　　他知道今晚共有二十多位选手表演节目，也有二十多位选手需要经过这道红毯，后续流程多，时间紧任务重。
　　但他是秦凌啊，他是大流量啊，他是如今身处漩涡中心的人啊！他该是焦点啊！
　　没人质问他和明照的关系吗？
　　没人质疑他参与了明照退赛事件吗？
　　没人问他如何过这几天，看了明照直播是怎样的心情吗？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啊！！！
　　恍惚间，他听到隔离带外的媒体记者聊天。
　　“哎你刚刚拍的照照怎么样？我这几张有点歪了。”
　　“嘿嘿，我拍的角度很好，照照笑了，我们心鱼娱乐一会儿就能出采访视频。”
　　“你家很能抢时间啊，刚才出妆神图看了吗？”
　　“看了，好喜欢啊，照照宝贝真可爱。”
　　秦凌呆住了。
　　原来也是有人会被采访的吗？
　　其实他知道，在流程表里，这个阶段是没有采访的，要到里面，专门的房间给媒体或单人采访。
　　但是有经验的艺人都明白，流程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艺人上来，底下媒体强烈央求说几句话，多给几个侧身拍，多笑笑，停留时间长一点，做几个好出图的动作，艺人和主办方也是会配合的，毕竟满足市场才最重要。
　　所以明照如果被采访了，那必然是媒体要求强烈，没法拒绝，只好在这个流程多耽搁了一会儿。
　　可却没人要求他。
　　没人要求他留下采访，多拍几个动作，多给几个侧身。
　　是因为他这两年出镜太多，采访太多，已经没有新鲜感了吗？
　　秦凌突然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空虚。
　　这种空虚带来的难受，比被负面舆情缠身更甚。
　　他走入内场，一路上满是步履匆匆的工作人员和临时工。
　　她们有的拿着文件，有的抱着衣服，一边快步走一边交代工作。
　　“快快，给许晗再测试下耳麦，他上场早！”
　　“哎呀他原来那个不好使！有杂音！”
　　“都什么时候了，明照的衣服熨好了吧，整理一下赶紧换上了！”
　　“他采访还没结束呢！”
　　“催催那边的老师啊，真的没时间了！”
　　“鞋，记得让他们注意鞋啊，舞台地面有点滑，拖了几遍了！”
　　“文汀刚说什么来着？什么改一下？”
　　“贺尘烟的采访结束了吗？李姐找他……”
　　“哎哟乱死了乱死了，别吵啊都！”
　　“补妆补妆！小雪出汗太多，妆都花了，他这个得一直跟着补！”
　　……
　　秦凌就从她们身边走过，但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冲他露出兴奋的，花痴的笑容。
　　每个人都在忙碌，都在为了今晚的选手奔波。
　　他也已经很久没在自己粉丝的控评中看到，“还不谢谢你秦爹带流量，不然这破节目谁看啊”这种话了。
　　节目的核心，到底还是选手，不是他。
　　没有预料中的刁难和黑热搜发酵，热搜词条上，全都是今晚比赛的选手出发图，这让已经收了订金的八百营销号十分尴尬。
　　让夕斓传媒也有点尴尬。
　　营销公司给建议：“实在不行，就给你们换成宣传的红热搜，吹穿搭，吹敬业，吹采访金句都行。”
　　夕斓传媒等到了直播开始前十五分钟，认为秦凌的负面新闻确实不会有人发酵了，等会儿的舆论重心肯定要被节目内容霸占，再不发点什么，钱就白花了。
　　于是，百余个营销号冷不丁的用同一文案，突兀地发起了秦凌。
　　@南极企鹅酱：“哈哈哈秦凌有点子笨蛋美人的基因在的，这段采访笑死我了，大帅哥真的反差萌啊！”
　　@啰嗦你哥：“哈哈哈秦凌有点子笨蛋美人的基因在的，快看这段采访，金句频出，全是高能！”
　　……
　　营销号发了秦凌一段采访段子，几张今晚美图，心安理得的拿了钱，也不管评论区一片问号。
　　然而，大众广场上，根本无人在意这场尴尬营销。
　　终于，七点整。
　　《面具之下》总决赛正式开始。
　　秦凌浑浑噩噩地坐在导师席上，比所有人都接近舞台，而他却觉得如坐针毡。
　　他看着璀璨华丽的舞台，看着容纳万人的体育馆，看着山呼海啸，声嘶力竭的观众。
　　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今晚，他只是来见证新神的诞生，来把他这个导师，前辈超越。
　　那种空虚和失落感，犹如海潮涌来，将他拍打的奄奄一息。
　　曲茗和傅婷等人倒是相谈甚欢。
　　曲茗谈及明照，得意洋洋道：“这小孩钢琴底子不错的，一会儿他弹钢琴，你们看吧。”
　　傅婷抿唇笑：“曲老师带出来的那肯定不错啊。”
　　曲茗也不谦虚，哈哈一笑，忍不住打开小电风扇，对着自己的脸吹了一会儿，又尽量含蓄道：“这首歌我给朴经明听了，他也说很好，还说要给明照和我打call。”
　　傅婷：“朴老师都听过啦，那他也知道这首歌其中一段旋律加进《Betrayal》了吧。”
　　曲茗：“他听了，他说加的很优秀。”
　　黎合堂也附和：“那首歌确实改的优秀，当然朴老师的原版最经典。”
　　秦凌撇撇嘴。
　　这首歌有曲茗参与，朴经明还能说什么，自然是夸奖赞美了。
　　亏得曲茗满面红光，仿佛自己发现了什么天才似的。
　　可他撇着嘴，心里又觉得没意思透了。
　　他说这些话又有谁能听到，有谁能同感呢？
　　如今明照红了，整个圈子都成了好人，只有他一个坏人。
　　可这些人，当初也是没少落井下石的，看笑话说风凉话的。
　　决赛夜开场，第一个出场的是文汀，表演的是首原创少数民族风情歌曲。
　　秦凌没怎么听，只觉得场下吵闹烦人。
　　后来又有很多选手表演，他也没听进去，他仿佛进入了真空状态，现场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了。
　　不知坐了多久，主持人声情并茂地说：“接下来《六十厘米的距离》作曲，明照，曲茗，演唱，明照。”
　　秦凌仿佛被人从睡梦中惊醒，狠狠打了个哆嗦。
　　现场灯光暗了下去，明照，终于要上台了。
　　舞台上，灯光未亮，却有独孤的钢琴声响起。
　　前奏和缓，轻柔，仿佛沉寂平静的深海，日复一日，重复着无人知晓的流动。
　　场下一片安静，舞台上，只能模糊看到一个不清晰的影子，和这琴声一样独孤。
　　虽然节奏如此，可弹琴的人显然功底深厚，感情深沉，是个娴熟的琴手。
　　况且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中，几乎连琴键都看不清，那人显然是在盲弹。
　　前奏结束，大概有两秒的空白，终于，光亮随着歌声同时响起，如碎裂的星光，淋漓洒落在舞台上。
　　视觉效果是3D的，于是很多观众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接那星光。
　　恍惚间，仿佛触碰的掌心都是微凉的。
　　随着星光散落越来越多，舞台越来越明亮，舞台上的人也越来越清晰。
　　明照一袭白西装，侧身对着观众，手指在琴键上跳跃。
　　他对着观众的这边，腰部是完整的西装，看不出任何设计。
　　但场下无数粉丝光是看到他，就已经足够激动。
　　“啊啊啊啊啊啊照照出来了！太美好了！”
　　“天啊，天啊，真的是王子吧！怎么能这么美！”
　　“呜呜呜我爱死白西装了！做梦都想让照照穿白西装！”
　　“又是不一样的风格，果然明照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他居然钢琴弹的这么好！他钢琴居然这么好！比我十级厉害多了！”
　　“他还有什么不会的吗？好牛啊这人！”
　　“唱的真好听，我喜欢这首歌哎！”
　　“曲老师合作的，质量真的高！”
　　……
　　这时，钢琴声依旧是伴奏的主流，背景音的存在感并不高，明照的嗓音清亮细腻，高音稳定，这首歌又是专门为他打造，所以现场听，与其他专业歌手相比也毫不逊色。
　　前半阙演唱完，明照的手指从琴键上移开，习惯性的，用指腹在琴盖上摩擦了一下，然后抽走话筒，在指尖把玩一瞬，从钢琴前站起身，抬眸向观众走去。
　　观众这时候才看到，这件衣服的精心设计。
　　左侧肋骨下，是独特的镂空设计，而明照里面并未穿衣服，此刻露出的，就是他的皮肤。
　　但这衣服倒也不是那么□□，一根柔软的白色羽毛，悄然遮挡着能被看到的腰腹，只是可惜，羽毛下面坠着一颗白珍珠，在舞台灯光下，散发着静谧的光泽。
　　明照每走动一步，就带动珍珠前后摇晃，而羽毛如此轻飘，自然也被珍珠牵连的颤颤巍巍。
　　于是柔软的，蓬松的羽毛尖，便一下下的，在明照的皮肤上撩拨。
　　明照自然是有痒痒肉的，所以也架不住这种摩擦，为了抵抗羽毛的影响，只好轻抿唇，绷紧了腹肌。
　　场下当即爆发出几近失控的欢呼。
　　“卧槽了！卧槽了！卧槽了！这是在玩什么啊！这是我能看到的吗？”
　　“明照也太敢了啊啊啊啊啊我嗓子都要喊哑了！”
　　“天啊，我上辈子积了多大的德，这辈子能看到明照表演！”
　　“鼻血流出来了！这小腰，这白皮肤，这腰肌！”
　　“太会玩了，我惊呆了，梦想中的床|戏照进现实！”
　　“别搞我了！我粉还不行吗！别搞我了！我粉还不行吗！”
　　“妈妈爱你！姐姐爱你！妹妹爱你！”
　　“啊啊啊啊啊男粉也爱你照照！照照你好棒！”
　　“好想玩羽毛！玩羽毛给我看！”
　　“VE SNOW搞出这种设计，你就是我亲爹！以后多给他穿这种！”
　　……
　　粉丝的喊声太热烈，饶是戴着耳返，明照还是听到了不少虎狼之词。
　　趁着间奏，他忍不住弯眸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朝谢沂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很快低下头，掩饰自己听到虎狼之词后露出的出戏表情。
　　粉丝看他被调戏到了，顿时喊的更疯狂了。
　　就在明照调整表情，举起话筒开始唱下半阙时，喊声最强烈的那个方位，观众面前，突然亮起火红的烛光。
　　观众们微微一怔，紧接着，听到了来自伴奏团队里，小提琴的响声。
　　小提琴声响了没一会儿，另一边观众面前的烛光也亮了起来，于是小提琴声中，加入了扬琴。
　　观众们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声量更大的方位，可以解锁烛光，和对应的乐器伴奏！
　　于是不同方位的观众争先恐后欢呼尖叫起来，烛光也一盏盏亮起，加入的乐器也越来越多。
　　这样的设计实在是太让人惊喜了，每一个乐器的加入，都让这首歌变得更加完美，震撼。
　　明照演唱的节奏也逐渐变快，如果说前奏像孤独的深海，此刻就像不断沸腾的海底火山，愈演愈烈，焰火翻卷，弥漫整个星海。
　　三个…五个…十个……
　　当十个不同的乐器齐声鸣奏，与明照的声音一起响彻，演出的氛围也终于达到了顶峰。仿佛火山酝酿多时，顷刻间喷涌而出，冲出海面，宣泄着自己的压抑和经年的孤独，照亮整片夜空。
　　“啊啊啊啊太顶了！”
　　“我服了！我服了！这个舞台设计我服了！”
　　“好震撼啊！有种听音乐会的感觉，最后乐器齐奏真是气势恢宏！”
　　“设计理念就是源自音乐会吧，感觉是真的懂音乐的人！”
　　“天啊，票价太值了，我可能永远不会忘记这个舞台了！”
　　“明照我的神明！我的挚爱！我的光芒！”
　　“好牛！全部都很牛！没有一个稍显逊色！”
　　“我太感动了！这首歌真的就是明照的心路历程吧，从孤独到热烈！”
　　……
　　极致的顶峰之后，明照唱完最后一句歌词，忍不住闭眼，喘着气，似乎在回味方才的余韵。
　　他喘息着，终于从短暂的空灵中清醒，于是睁开眼，缓缓向后退去，再次来到钢琴前。
　　他抬起手，在琴键上弹起归于沉寂的轻柔的结尾。
　　一滴汗顺着潮湿的鬓角缓缓流下，绒长的睫毛在湛蓝的灯光下，盛点着细腻的光泽。
　　至此，现场观看的各大媒体，品牌，影视公司人员，艺人导师，心里都冒出一个念头。
　　娱乐圈流量格局正式改变，新的顶峰已经诞生。


第77章 
　　狂欢之夜, 巅峰降临。
　　所有选手表演结束后，就是万众瞩目的开票时间。
　　现场八个巨大的屏幕开始滚动，依次弹出选手在今晚投票截止前, 获得的总票数。
　　文汀，7789260，纪江莱，7902664，谷馥，8640274……
　　直至最后, 弹出《面具之下》总决赛冠军，明照的票数——
　　148264087！
　　这个票数足以让全场震撼，饶是明照望着，也呆愣一瞬。
　　又是超出他想象的票数, 可还不等他品味片刻登顶的滋味，就已经被工作人员拥着, 推上了水晶王座。
　　一时间，白焰喷薄，珠片散落，将整个场馆照如白昼。
　　明照抬手接了一下掉落的珠片，仰头，努力向上望着。
　　场馆里，粉丝声势浩大的喊着他的名字，他听着着喊声，感觉脸上划过湿凉。
　　他轻叹一声，喉头哽咽。
　　原来是这种感觉。
　　原来, 是这种感觉。
　　场馆之外，数不胜数的《面具之下》相关新闻充斥了各大网络平台, 明照无疑是讨论核心。
　　据后台统计，当晚不过三个小时，VE SNOW网站的访问量暴涨了五十多万。
　　VE SNOW官博趁热打铁，当即发博恭喜明照，并公布了隐瞒已久的好消息。
　　@VE SNOW：“恭喜VE SNOW品牌大使明照，身穿品牌雨过玉兰早春款获得《面具之下》冠军，期待您带来更多惊喜。”
　　“啊啊啊啊今晚是什么日子，喜上加喜啊卧槽！”
　　“品牌大使！刚出道就给了品牌大使！VE SNOW好慷慨啊！”
　　“明照是真的红了，当时大家还猜是推荐官之类呢，没想到直接给了大使！”
　　“VE SNOW第一次用流量这么大胆吧，明照好牛！”
　　“哈哈哈哈哈真想艾特上次在转发区阴阳怪气的人来看看，我好坏。”
　　“我猜她们都看到啦，毕竟她们正主也在比赛现场呢嘿嘿。”
　　……
　　除了品牌给的祝福，曾经与明照合作过，或是间接能扯上关系的艺人，也都很给面子的在公共平台为他道喜。
　　@朴经明：“给明照和曲茗老师打CALL，新歌不错，有空一起玩音乐啊@曲茗@就是小明。”
　　@苏常常：“恭喜，恭喜，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就是小明。”
　　@林鹿园：“哥哥，如愿以偿了，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替你开心了@就是小明。”
　　@参正：“柳暗花明，不容易。”
　　@桓娇：“加油啊老同学，为你开心！”
　　@严晨：“666今天的表演真的很牛，名副其实！”
　　……
　　“啊天，明照圈内朋友这么多么？”
　　“卧槽是朴神！朴神给明照打call，双旦狂喜！”
　　“呜呜呜果然我当年没磕错，小鹿你真的，我哭死，那些冤枉你的人太可恶了！”
　　“哈哈哈苏常常果然是明照粉，早猜到了，上次明照直播读黑评，苏常常在片场直接哭崩了。”
　　“这还用猜啊，明照两年前参赛的时候苏常常还没出道，直接用大名给明照投票加油的，后来明照退赛她就不提了，但之前的也没删，估计用小号追星了吧，一看就没脱粉，脱粉就删了。”
　　“天啊，不敢相信苏常常怎么跟秦凌合作的《初恋》。”
　　“咬着牙合作呗，苏常常明显看不上他，下戏就冷脸，现在估计更恨了，因为秦凌大概率就是当年坑她爱豆的。”
　　“苏姐真深藏不露啊，服气。”
　　……
　　明星艺人的助阵，让明照恍惚间成为了核心艺人圈中的一员，也让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以为，明照其实从未离开，只是以前不红。
　　退赛事件，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再无人关心。
　　《面具之下》总决赛，终于在完美又盛大的仪式中缓缓落幕，直播结束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
　　到场的粉丝还沉浸在狂热的氛围中，久久不愿离开，湛蓝体育馆里，绵延不断的响彻明照的名字。
　　明照只好一边感激着鞠躬一边叮嘱大家回家注意安全，下次再见。
　　节目录完了，其实他们的工作并未结束。
　　由于《面具之下》获得巨大成功，给柠檬台带来了空前的利润，所以宁衾当晚就要召开庆功宴，感谢到场的品牌方，影视公司老总，助阵艺人，以及所有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
　　艺人自然也是要到场陪同的，尤其是今晚的冠军明照。
　　明照去之前，喝了一杯浓缩咖啡，生怕庆功宴还没完，自己就困得睡过去了。
　　庆功宴就安排在他住的酒店二层，地方够大，平时用来承办公司年会的。
　　今天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大人物，门口看管的特别紧，生怕有黄牛带人混进来乱拍。
　　谢沂作为最大赞助商代表，自然也被邀请参加，当然，他去不是为了多喝一杯酒，而是为了见明照。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没能立刻从明照的舞台表演中缓过来。
　　坐车去酒店的路上，他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明照不经意瞥他那眼，仿佛拿小刷子刮搔着他的心窝，看得人心痒。
　　谢沂回味一会儿，才调整了下表情，正色叮嘱助理：“先去买点解酒糖。”
　　助理车速一缓，问道：“您今晚要喝很多酒吗？”
　　谢沂无奈笑笑，懒洋洋往车座椅上一趟，轻喃：“他得喝，我总不能拦着他社交，娱乐圈麻烦死了，真想……”
　　他后面话没说完，助理也不知道他想说的到底是什么荤话。
　　到了庆功宴现场，谢沂被迎到了前排位置，但他现在还不能随心所欲跟明照聊天，宁衾和贺锐正带着明照，一个个的跟娱乐公司老总，视频平台老总，品牌方负责人，以及柠檬台的高层打招呼，聊天，敬酒。
　　其他选手自然也在忙活着这事儿，但就没有宁衾作陪的殊荣了。
　　这酒，迟早要敬到谢沂面前，所以谢沂也不着急。
　　他随手加了点凉菜，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没再动了。
　　说实话，这里的食物口味非常一般，只是摆盘好看，而且大多菜都放凉了，根本没人吃。
　　席间也有不少选手过来敬酒，口中说着感谢照顾云云，但谢沂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更谈不上照顾，那些选手似乎也没从他这里感受到乐意合作的意思，多少有些失望和依依不舍。
　　但谢沂抿口酒意思一下，也就不再搭理，反而抽出空闲翻手机，看CP超话里都在瞎聊些什么。
　　逛了一会儿帖子，明照终于被带到了他面前。
　　宁衾微微一笑，眼中暧昧不明：“谢总，你和明照应该很熟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们聊。”
　　她识趣的让开，去跟柠檬台的高层聊天了。
　　贺锐也咧嘴一笑，懂事儿的去了别处。
　　谢沂面前，只剩下了明照孤零零一个人，整个宴会厅里，大家都忙着应酬聊天，没人注意别人在做什么，况且四周嘈杂繁乱，灯光昏暗，碰酒调笑声频频，能够遮掩很多东西。
　　明照已经喝的有点多了。
　　和各位领导们喝酒，人家抿一口，他得干一杯，虽然杯中装的香槟不满，但也架不住喝得多。
　　他此刻脸颊被酒精熏得红热，眼睛湿漉漉的有些迷离，脖颈上的脉搏跳的很快，薄汗在耳后凝结成珠，沿着发梢慢悠悠的往衣领里钻。
　　他身上，还穿着舞台表演的那件白西装，羽毛坠一晃一晃，晃的人眼晕。
　　明照松了一口气，呼吸间都带着酒气，他微抬眼角，余光向四周瞥了瞥，小声说：“他们让我来跟你喝杯酒，我想着，怎么也得做做样子，不然就让人看出问题了。”
　　谢沂打量他微醺的醉态，手指捏着杯子晃了晃，勾唇轻笑，他向前凑了凑，眼睑一搭，压低声音，刁难道：“怎么跟别人就客客气气，跟我就做做样子，明少爷，窝里横啊？”
　　明照被他又低又有磁性的声音弄得浑身燥热，但他身上已经红无可红，只好低咳：“别叫我明少爷，谢总。”
　　谢总两个字咬的有点重，但又念得很慢，有点轻拢慢捻的意思。
　　谢沂轻笑出声，他知道明照以往很少碰酒，喝多难受，所以根本没想让他喝，于是宽容道：“行吧，让你抿一抿。”
　　明照听话的跟谢沂碰了个杯，举起香槟，在杯壁用嘴唇轻抿了一点，杯中酒半点没少。
　　谢沂却是一仰脖颈，将自己杯中的酒喝尽了。
　　这在外人看来，实在不合规矩，明照也没想到，谢沂会一口气干掉。
　　但他现在思维有点迟钝，目光直直地看着谢沂的酒杯，谢沂喝酒的动作很优雅潇洒，一看就是从小受过训练的，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谢沂则挑眉看他一眼，很自然的，将自己的空酒杯换给了明照，把明照没喝干净的酒接了过来。
　　他捏在手里摩擦一瞬，在明照唇边贴过的地方，又含了一口。
　　现在谢沂身上的气息，也带着挥之不去的酒气了，自然，还有点别的什么。
　　明照看见谢沂含着自己嘴唇碰过的地方，眼神一颤，身上更热了。
　　他恨不得将碍事的衣服扯开，用这酒泼上去凉爽一下。
　　谢沂却压低声音告诉他：“你今天的演出服，我很喜欢，一会儿到我房里，让我好好喜欢喜欢。”
　　明照深吸一口气，听得口干舌燥，腿都有点软了。
　　但他还保有一丝理智，压低声音：“谢，沂。”
　　谢沂也不管他的羞愤，眼睛向周遭一扫，还从善如流的冲Y站的崔婷举杯示意。
　　崔婷温婉一笑，隔空跟他对碰一下，于是这次，谢沂喝干了明照杯中的酒。
　　谢沂又转过头来问明照：“去不去？”
　　明照抿着唇，不答，只是鬓角的汗流的更快了，他脖颈上因为汗液而亮盈盈，细腻红润。
　　谢沂翘唇：“不答就不放你走了，你就在这儿陪着谢总喝吧。”
　　明照耳朵红的快要滴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松口道：“去。”
　　谢沂又起了玩心，追问：“去哪儿？”
　　明照抿唇，知道他是故意的，不由得眯起了眼。
　　要不是现在在庆功宴上，大庭广众之下，他肯定要踹谢沂一脚。
　　自从情意相通之后，谢沂总是爱逼他讲一些羞耻的话，明知道他是害羞的性格。
　　其实身边又不是没有人，人群来来往往的，谁能保证没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呢。
　　所以明照晕晕乎乎又心惊肉跳，在这种走钢丝样的刺激中，漫身潮热。
　　“去你房里。”明照轻轻咬牙，漂亮整齐的齿尖咬合在一起，轻轻摩擦，有种别扭的可爱。
　　说完谢沂想听的话，他又嘟囔：“我算是明白了，再红的明星也逃不过资本的魔爪。”
　　” 不对。“谢沂定神看他几秒，抬手，将一颗醒酒糖塞进那咬在一起的贝齿间，呼吸温热：“你只逃不过我的。”


第78章 
　　庆功宴直到凌晨三点才结束。
　　人陆陆续续走了, 残羹冷炙，热闹的气氛也慢慢的荡然无存了。
　　选手们几乎全都醉了酒，被身边工作人员搀扶着, 要么去卫生间吐，要么被扯进房间睡觉。
　　有工作安排的，更是在这样的状态下被拉去赶凌晨的飞机。
　　明照暂时没有工作，所以可以在酒店多留一天。
　　他喝成这样，出去撞见粉丝反倒不好，直接乘电梯上楼, 回房间休息才最明智。
　　贺锐还是很小心的，他知道流量明星的私生无孔不入，说不定也在酒店订了房间，就等着明照回去。
　　所以明面上, 节目组给明照留了房间，登记在酒店前台, 私底下，贺锐还是以别人的名义又订了三间。
　　现在他手里有四张房卡，在上电梯之前，他都不确定明照会进哪间，所以也就降低了被私生堵着的可能。
　　明照已经过了困倦的劲儿，甚至醉到意识空白的劲儿也过去了。
　　好在有谢沂给他买的解酒糖，他现在只是神经兴奋了些，脚下飘忽了些，但还是有基本的意识。
　　贺锐摊开四张房卡，像变魔术一样递到明照眼前：“明照老师, 去哪间？”
　　明照扫了一眼，一抬手, 将贺锐举着的房卡给按下了，他双眼被酒精刺激的泛红，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摸出谢沂偷偷塞给他的房卡，扫了卡，按了十三层。
　　然后他对贺锐说：“你不用跟我去了，快找个房间休息吧，今天你也累坏了。”
　　贺锐对十三这个数字挑了挑眉。
　　谢沂的房间。
　　他心中了然，特别懂事的不多问什么，当电梯停在十三层时，明照走下去了。
　　贺锐再次扫了卡，按了别的楼层。
　　明照双腿虚软，单手撑了一下墙，轻呼一口气，不满地嘟囔道：“也不知道来接我。”
　　他现在已经不能想到酒店里还有监控，被监控拍到他和谢沂亲昵的搂在一起，才危险。
　　明照走到房卡上对应的房间，担心自己晕头转向，还认真对了几遍，然后才刷了卡。
　　门轻微响动一声，门锁打开了。
　　明照还来不及自己拉开门，就见大门一开，一只手臂伸出来，一把将他扯了进去。
　　下一秒，明照就撞在了一个结实的怀里。
　　明照的下巴抵在谢沂肩膀上，虚软的双腿像是终于有了支撑，他抬起眸，睨了谢沂一眼，确认了面前的人是他喜欢的那个，便不挣扎，安然被他抱着。
　　他根本不知道，醉意朦胧下的一抬眼，眸光迷离，眼尾轻折，有多潋滟旖旎，勾人亲近。
　　明照呼吸很急：“你不是让我来你房内吗？我来了。”
　　谢沂轻轻一推，将明照按在门上，俯身含住了他的唇，在他沾着酒意的唇瓣上尽情□□。
　　刚刚在宴会里，明照来敬酒时，他含了明照的酒杯，可惜杯水车薪，根本解不了渴。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明照顺从的扬起脖颈，应和着谢沂的亲吻，他后脑勺抵在门镜处，坚持了一整天的发型也有些散了，谢沂将他的双手抬起，手指穿插|进他的指缝。
　　明照的手指常年不见阳光，被捂的很白，尤其是指缝间那处皮肤，更是细腻的几乎看不到纹路，这与谢沂来自异域血统的白不同，他有种惹人怜惜的薄白，手指间的每根血管，似乎都能摸索出浅青的脉络来。
　　谢沂将他的唇吸吮的发麻，在充血的唇珠上咬了一下，见明照吃痛的一蹙眉，他又安慰似的用舌尖按揉一下。
　　明照的眉头舒展开，手指却微微蜷起，紧扣住谢沂的。
　　他们现在做的事，让明婉迎和谢闻卓知道，恐怕要惊得瞠目结舌。
　　但还不够，还不够大胆。
　　谢沂放开他，留给他喘息片刻的时间，但额头却贴着他的额头，鼻尖也贴着他的鼻尖，嗓音沙哑又有磁性：“我还说什么了，嗯？”
　　明照眼中已经蓄了泪，他抬起眼，望着近在咫尺的谢沂，只顾着喘息，没顾上回答。
　　他被吻的脑子已经不转了，况且谢沂跟他说了那么多话，他怎么知道他问的是哪句。
　　于是，谢沂给了他点暗示。
　　谢沂抬手，拨弄了一下明照衣服上的羽毛。
　　羽毛轻飘柔软，被一拨弄，就轻飘飘地晃动，晃动间，又扫过明照的腰，让明照痒的直缩。
　　这衣服是品牌的超季，哪怕到了春季全网售卖，也要几万块一件。
　　这么娇贵的衣服，被玩坏了实在可惜。
　　但明照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抓住谢沂的手，按在了白西装的镂空处，然后睁着一双亮眼，抿了下润红的唇。
　　“那你……好好喜欢喜欢。”
　　他还记得谢沂这句话。
　　谢沂突然发觉，明照此刻变得格外大胆热情。
　　他喝的太多，露出来的皮肤都染上一层红，或许就是这层红，仿佛给他罩了一层屏障，让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掩耳盗铃。
　　于是，谢沂恭敬不如从命，认真的‘喜欢’了一下这件衣服，和穿衣服的人。
　　谢沂还未雨绸缪道：“这件衣服，我赔得起。”
　　明照眼睛更潮，身上也潮。
　　这衣服也真是，穿在涠灵岛热，穿在这里也热，动不动就让他流了一身的汗。
　　明照伸手去扯衣服扣子。
　　没一会儿，就一塌糊涂。
　　他喃喃对谢沂说：“谢沂，我今天很开心，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像梦一样，不真实。”
　　被喜爱，被祝福，感受着为自己而响彻的欢呼，感受着可以抓在手中的光明的未来。
　　他曾经几乎要拥有了，可他又很快失去了。
　　然后，谢沂回来了，他失而复得了。
　　那两年间，他最惶恐不安，最前路渺茫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谢沂。
　　人在绝境里，总是想抓住哪怕一根救命稻草。
　　他当时就想，如果真的有一根救命稻草，恐怕就只有谢沂了。
　　他心里有纯粹的理想主义，可他也被现实教会了认清形势。
　　他想要爬起来，向上走，需要借一股乘风之力。
　　可这股力什么时候来，能不能来，他心里根本没底。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浪费时间，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其他的，他就无能为力了。
　　他只是这圈子里角逐争锋下一颗被牺牲的小棋子，他不值一提。
　　是谢沂让他将这局棋走活了。
　　他这一路，不是一腔孤勇，人定胜天的戏码，而是此消彼长，筹谋计划的成果。
　　他知道谢沂在背后帮他处理了很多，解决了很多。
　　甚至在他天真地说出“污蔑他的恶人也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时，谢沂还笑着赞同他。
　　这不是哥哥该做的事，这是爱人的细腻心思。
　　谢沂抱住他，手掌在他莹润的脖颈上摩擦：“你该开心，你天生就是明星，今天这一幕，早晚是你的。”
　　明照也抬手反抱住他，紧紧的，手指用力地抓着谢沂的后背。
　　他呼吸急促，贴着谢沂的耳边，嘴唇摩擦谢沂的耳垂，绒长的睫毛一下下抖动。
　　他说：“谢沂，我想治病。”
　　谢沂摩擦着他后颈的动作微微一顿，像是没听清他说的话。
　　明照吐气如兰，又重复了一遍：“谢沂，帮我治病吧，今晚。”
　　他知道自己真的醉了，他的精神实在是太亢奋了，他快要二十四小时没休息了，但却一点没有疲惫的意思，这是酒精的作用。
　　但他也知道，他不是完全醉了，他要借着这半醉不醉的机会，把不敢说的话说出来，把不敢做的事，也做了。
　　他想治病，想治怕跟人亲近，怕与人欢愉的病。
　　他知道谢沂能治。
　　今晚就是好时光。
　　谢沂的手指微微缩紧，颇有些力道的摩擦着他颈后的皮肤，直至把那块皮肤揉的更红，更烫。
　　他听懂明照是什么意思了，他本以为，这天会来的更晚一些。
　　谢沂哑声道：“我带你去洗澡。”
　　明照眼皮一跳，伸长胳膊，拍亮了浴室灯。
　　他已经不能更主动了，他知道，洗澡，并不是单纯的洗澡。
　　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窗边放有一个硕大的浴缸，但浴室里，也有个小的。
　　迷乱成这样，他们也没忘了，明照现在有多大的流量，所以没敢在窗边，而是进了浴室。
　　谢沂直接一抬手，将双腿发软的明照抱了起来，很快，浴室门在他们身后闭合。
　　浴室里，传来均匀绵密的水声，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明照“哎哟”了一声，仿佛如梦初醒：“卸妆油没拿进来呢。”
　　对做这一行的来说，睡前卸妆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谢沂声音里颇为克制：“先用洗面奶凑合凑合，一会儿再卸。”
　　明照不出声了，似乎是同意了谢沂的说法，毕竟他们现在都被水淋湿了，出去肯定会冷。
　　然而没一会儿，明照“嘶”了一声，小声喃喃：“谢沂，我磕到腿了，好疼啊。”
　　谢沂温声道：“我揉揉。”
　　明照又安静下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明照仰着头说：“谢沂，谢沂，你为什么这么好，我以前对你真差劲。”
　　谢沂轻声道：“没有，你也很好。”
　　淋浴声淅淅沥沥，谢沂帮他挤上泡沫。
　　明照又道：“谢沂，嗯……进我眼睛里了。”
　　谢沂：“闭眼，我冲冲。”
　　水流小心的，沿着明照的眉眼流下去，他眼皮很薄，折痕细腻，离近了看，更加耐看。
　　明照又喃喃道：“我以前没发现……不对，我以前也发现了。”
　　谢沂问道：“什么？”
　　明照低头，有些不好意思：“你还挺......温柔的。”
　　谢沂终于笑出声了：“你这时候怎么这么爱说话？”
　　明照用力凑近谢沂的唇，亲了一口，软绵绵地承认：“因为我害羞了，你没发现，我害羞就喜欢转移话题吗？”


第79章 
　　明照是被饿醒的。
　　刺目的日光从窗帘间的一个小缝隙滑进来, 正好在雪白的被褥上铺成个漏斗。
　　窗帘没拉严，都可能被无孔不入的狗仔拍到不该拍的，他们本不该犯这种错误。
　　但是昨晚......
　　这是二十二年来, 明照第一次体会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仿佛身体的每根神经都在被抚摸，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他无暇思虑别的，他整个人，以及全部的思想, 全都沉溺在那种新奇的感受里，就像第一次吃到糖的孩子，被那味道震惊，抱在掌心小心翼翼的品尝, 并期待着得到下一次。
　　这是上苍姗姗来迟的馈赠。
　　这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唯此不可的依赖。
　　但他适应的很好, 学的很快，这大概是生物的天性，会循着温暖和归属感奔走，追逐。
　　而这种天性，他缺失了很多年。
　　其实他之前并未思考过喜欢男人后的问题，因为童年创伤，他以为自己走不到这一步，所以根本不用费心思讨论。
　　跟谢沂，好像是顺其自然。
　　他没有丝毫顾虑，他爱这个人, 谢沂想要的，他就给, 仅此而已。
　　明照用舌尖舔了舔微干的唇，像猫一样慵懒地挺了挺身子，才明白什么叫做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贺锐很有眼色，一直都没来打扰他们，但明照知道，从今日开始，他已经彻底跟《面具之下》告别了。
　　他再也不用回到小岛，不用过两点一线的规律日子，他会立刻被巨量的工作填满。
　　现有的几个商务都等着他拍宣传广告，媒体采访邀约也排的越来越多，马上就是年底，年底演唱会，时尚活动太多，行程安排将会密密麻麻，他还有太多事要做。
　　贺锐，也只是暂时替他拦了下来，让他尽情享有这一天。
　　谢沂也醒了。
　　他比明照睡得晚。
　　昨天折腾完后，明照就已经喊不醒了，叫他名字能哼唧两声，但根本就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
　　没办法，谢沂抱着人去清理完，又塞进被子里。
　　接下来，明照就彻底不知道了。
　　而谢沂还接了一通伊兹的电话，当时，伊兹那里是下午五点，正是清醒的时候。
　　伊兹问：“刚才给你打电话没有人接。”
　　谢沂：“你也不看看我这边是几点。”
　　伊兹却根本不会被糊弄过去，哼笑一声：“他不是今天刚拿了冠军吗，别告诉我你们仍旧早睡早起。”
　　谢沂没话说。
　　当然不可能早睡早起了，那可是决赛夜明照夺冠。
　　伊兹直截了当：“你要做的事也算做完了，你已经把他推到顶峰了，什么时候回来？”
　　谢沂皱眉：“这才是开始，你在想什么呢，难道你认为达人秀冠军就算是职业生涯巅峰了？”
　　伊兹沉默，换位思考了一下，似乎是被谢沂说动了。
　　确实，明照这个冠军拿的太快，要是谢沂一年半的布局，只为了这个冠军，那实在太暴殄天物了。
　　谢沂困得要命，还记得呛他妈一句：“你再从唐宁夏那里套我的消息，以后他的工资全由你负责吧。”
　　伊兹当然不可能拿这份钱，毕竟唐宁夏现在是给谢沂当劳力的，她只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
　　谢沂没答，挂断了电话。
　　回到床上，他就抱紧了明照，下巴在他额前轻蹭了两下，轻叹一口气。
　　当初他答应过伊兹，明照成为一线艺人，事业走向巅峰，他就回去。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上明照。
　　他事业的根基在伊兹家族，伊兹也需要他，在家族产业中占着屹立不倒的位置。
　　但伊兹年轻时候恋爱脑，长大后却很现实，她恋爱脑的时候资助谢闻卓成就事业，后来一想，这事业不能便宜了别人，还得是她儿子的。
　　于是才爽快的同意谢沂回来，了解并接手谢闻卓的产业。
　　她不仅要家族里的，还要大洋彼岸的。
　　谢沂睡醒之后，发现他的手还搂着明照，明照身上被热出一层薄汗。
　　他刚一睁眼，明照立刻把眼睛闭上了，装睡。
　　还是和以前一样，酒精一消失，明照就怂了。
　　谢沂心里好笑：“看到了，装什么装。”
　　明照这才吐了吐舌头，把眼睛睁开。
　　明照动了动腿，懒洋洋地踢开被子的一角，让凉风灌进来，带走身上的潮热。
　　“睡到下午了吧。”
　　明知道时间不早了，但他还是懒得动弹。
　　他的嗓子有点发哑，也不知道是昨晚表演时唱歌唱的，还是‘治病’那两个小时喊的。
　　谢沂：“几点都无所谓。”
　　谢沂抚摸着明照细腻的皮肤。
　　两人现在都是坦坦荡荡的，不着寸缕。
　　对视了一会儿，又有了意味深长的意思。
　　明照抬起眼角的余波望向谢沂，和谢沂眼神对视半晌，然后眼眸缓慢的，一点点往下垂，最终脑袋窝在了他颈间。
　　明照被他侧抱着once again，从被中露出来的后颈上，全是红印。
　　这下，明照动了动手指，失神地望着天花板：“老板，给点吃的吧，经不起这么用了。”
　　“嗯，这么乖，老板不会亏待你的。”谢沂笑笑，拍了他一下，掀被子起了身，去订餐了。
　　酒店后厨做的够快，等明照洗漱完毕，餐已经送到了。
　　餐是谢沂出去接的，明照现在知名度太高，不方便露面了。
　　订的餐是红酒烩牛肉，西班牙海鲜饭，火炙三文鱼寿司和一份咖喱蟹。
　　全是热量高的东西，明照看着直吞口水，不敢下筷子。
　　这些东西，他都很久没吃到了，宁衾够狠，把他们当兔子养了几个月，但也因为管得严，所以大家舞台上的效果都很好，每个人的颜值都因为瘦而提升了几个level。
　　他如今这么多人注目着，也不敢多吃了。
　　谢沂知道他的顾虑，给他夹了块牛肉：“吃完跟我去健身房消耗一下。”
　　明照掀起眼皮，睨他一眼，顾不得害羞，吐槽道：“练不了了，用过劲儿了，哪哪都酸。”
　　谢沂轻挑眉，略微诧异道：“那以后……这不会是极限次数吧明少爷？”
　　他觉得，这个强度也还好啊，不比明照在练习室里跳一天舞轻松？
　　明照：“……”
　　明照再次羞红到了脖子。
　　作为男人，哪能承认自己到极限了呢。
　　但看这意思，谢沂觉得只是开胃菜。
　　他到底怎么得罪老天了？
　　要么旱死，要么涝死。
　　明照把个三文鱼寿司塞进了谢沂嘴里，小声道：“别说了。”
　　谢沂给明照剥了蟹，两人吃了一会儿，谢沂冷不丁道：“你知道运动也能减肥吧。”
　　明照口中咬着蟹腿，闻言抬起了眼：“嗯？”
　　谢沂将他的蟹腿从口中抽出来，暗示道：“嗯......”
　　明照咬住唇，轻瞪谢沂一眼。
　　谢沂却从那眼神中看出了几分娇嗔的意思。
　　似乎两人之间那层时远时近的薄纱，被彻底撕碎了。
　　酒足饭饱，已经下午三点了。
　　双面间谍唐宁夏盘算着时间，给谢沂发来视频会议的邀请。
　　谢沂看了明照一眼，打开了视频。
　　会议里除了唐宁夏，还有千灯河岸另一个老总刘长袂。
　　这还是明照第一次见刘长袂。
　　千灯河岸的规划，是唐宁夏主内，管理公司，刘长袂主外，洽谈业务。
　　这也是根据两人的性格决定的，刘长袂微胖，眼睛小，大耳朵，人长得富态福气，咧嘴一笑，天然让人有几分好感。
　　他身上没有那种老男人的油腻感，任谁见到他，都会觉得他情真意切又为你着想。
　　刘长袂看到明照，咧嘴问好：“哟，才看到我们公司未来的顶梁柱呢。”
　　明照客气一笑：“刘总。”
　　唐宁夏这样成熟冷静，长相优越，没什么人情味儿的，就不适合做刘长袂那种工作了。
　　唐宁夏挑眉：“看来我挑的时间很好，没有耽误谢总的好事。”
　　谢沂轻呵：“但你有功夫跟我妈聊天啊。”
　　唐宁夏眼睑一抖，快速转移话题：“《面具之下》结束了，年底有的是跨年活动，个人演唱会就先不急，《乌鸦》已经等了很久了。”
　　谢沂：“洛世延那边……”
　　唐宁夏这次却不迂回暗示，直接断言：“没问题。”
　　刘长袂苦笑：“唉你……唐总你这是何必呢，咱也不是非用洛世延。”
　　往常这种工作都是刘长袂负责的，但刘长袂跟洛世延公司没谈拢，于是让唐宁夏试试。
　　结果，现在是有点尴尬了。
　　明照问道：“怎么了？”
　　他知道，很多科班老派演员对选秀艺人有成见，觉得走的是捷径，演技功底没有，全靠粉丝闭眼吹。
　　像洛世延这种，年纪轻轻拿了影帝的，看不上他也应该。
　　因为在圈里人眼里，他的确是靠着选秀翻身的，还一跃拿到了千灯河岸出品，洛世延搭戏的电影资源。
　　他做好心理准备了，他可以慢慢让洛世延改变想法，演技上他虽然不能说游刃有余，但也绝不是混日子过的。
　　可听刘长袂的意思，还不止这点事。
　　唐宁夏心平气和，开口就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仿佛洛世延在他眼里不是个人，只是个达到目的的工具：“洛世延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他现在有票房号召力，明照选秀出身，进影视圈天然矮了一截，被人嫌弃，有洛世延在，观众会冲着洛世延买票，也就能看到明照的表演，这是很好的打开戏路的方式。”
　　选秀开路，《乌鸦》破圈，洛世延助力，是一早就定好的策略。
　　不能变。
　　唐宁夏在工作里，很不喜欢退而求其次，第一选择就是再难，他也能死磕下来。
　　刘长袂苦哈哈道：“首先，洛世延确实不想带流量演戏，其次，洛世延说带也可以，但是不跟唐总在的公司合作，这……我也不知道唐总怎么惹了他了。”


第80章 
　　谢沂一手勾着明照的腰, 动作温柔，一边问唐宁夏，表情严肃：“你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唐宁夏叹道：“冤枉啊, 是他小心眼儿，我可没得罪过他。”
　　谢沂皱眉，但语气还算平静：“牵扯到了公事，挑你能说的说说。”
　　他还是尊重唐宁夏的，也不想强迫唐宁夏说出秘密，他知道被迫公开隐私的滋味儿不好受, 这是明照教会他的深刻的一课。
　　其实他也没觉得洛世延非要不可，至少跟唐宁夏比，洛世延的重要性还差得远。
　　唐宁夏一个人可以理好整个伊兹家族的账目，他说是伊兹的管家, 实则还是伊兹的财务部长和法律顾问。
　　唐宁夏扬起下巴，缓了一会儿, 淡淡道：“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也是跟洛世延见面之后察觉他态度古怪，随后去了解他的资料，才发现我们以前认识。”
　　“十五岁我移民之前，我家和洛世延家是邻居，他比我小四岁，可能对他来说我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吧，他父母总是用我刺激他好好学习，但你也知道，学习这东西看的是天赋，光刺激没用, 他可能用智商换了颜值吧，反正他从小就不待见我, 当然我跟他也没什么共同语言。”
　　唐宁夏说的轻描淡写，不过言语描述里，还是能听出无奈和晦气来。
　　显然他也没料到，小时候的事能给洛世延造成那么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耿耿于怀到现在。
　　明照盖住谢沂在他腰间乱揉的手，有些惊讶道：“十五岁你才移民，洛世延现在这么红，你就一直没认出他？”
　　唐宁夏无辜耸肩：“不怪我，洛世延是他艺名，他本名叫沈延，我怎么可能联想到他，况且我十五岁，他才十一，早变样了，你现在还能记得起你初中同学吗？”
　　明照被噎了一下。
　　唐宁夏说的没错，初中同学，常年不联系，他的确记不得几个了。
　　好多人在朋友圈里躺列，也是他参加了面具之下后，才私聊他要签名之类的。
　　他都要想好久才能对上名字，也间接知道，有几个女同学都结婚了。
　　太久远了，大家渐行渐远的厉害。
　　谢沂轻嗤：“那洛世延的确够小心眼儿的。”
　　唐宁夏用指尖抓了抓脖颈，思索半晌，又道：“还有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洛世延有个姐姐和我同岁，我们两家关系好的时候订过娃娃亲，十五岁吧，他替他姐姐给我送过情人节礼物，我没要，跟他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会把娃娃亲当回事啊。后来……后来我家移民了，就没了。”
　　会议安静了片刻，还是明照率先开口，小心翼翼问：“这算小事啊？”
　　按唐宁夏的说法，应该是女方把娃娃亲当真了，从小就喜欢唐宁夏，觉得两人大点了就想更进一步，没想到唐宁夏根本没当回事，在洛世延眼里，就是唐宁夏对不起他姐姐。
　　唐宁夏反问：“你会把娃娃亲当真吗？父母们一时兴起，总要胡乱开些玩笑，你小时候肯定也有吧，那你跟人家谈恋爱了吗？”
　　明照：“……”
　　还真有！
　　明婉迎在三甲医院工作的时候，同事家的孩子也都他这么大，当时明婉迎觉得同在一个医院，父母都知根知底，家境也都差不多，订娃娃亲最合适了。
　　甚至陶叔家女儿都被他们起哄撮合过。
　　谢沂转头看向明照：“你真有？”
　　明照顿了一下，眨眨眼，转而问道：“你没有？”
　　谢沂酸溜溜道：“我妈那边不流行这个，恋爱是自己的事，跟父母没关系。”
　　明照偷瞥他一眼，桌子下面，手指轻轻在谢沂掌心刮搔了一下：“我不是也……自由恋爱吗？”
　　他这恋爱甚至自由的过头了，还不知道该怎么跟明婉迎交代。
　　不过生米煮成熟饭了，再难交代也得负责。
　　唐宁夏又说：“说起来，明照也不是没得罪过他，两年前明照第一次参加选秀，正好是洛世延的电影上线，跟另一个同题材电影打擂台，当时你接受采访，主持人问你有没有想看的电影，你说了他对手的名字，当时你的流量也不小了，相当于变相给他对手做了宣传。”
　　明照完全记不得这回事了。
　　两年前的比赛模式跟《面具之下》不同，那时候他每天都要接受很多采访，他又年轻没经验，答的东西大多没经过思考，脱口而出，有时候困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明照若有所思：“所以他不想跟我合作，是因为我以前得罪过他，但他又说合作可以，除非唐总不在，看来他还是更记恨你一点。”
　　刘长袂终于开口，抓了抓头发，弱弱道：“可是……一开始我去跟他们谈《乌鸦》的时候，洛世延同意了啊，那时候虽然没定下明照，但唐总的名字从来没有隐藏过，他那时候就该知道，《乌鸦》是唐总公司的项目。”
　　以前是同意的，说明那时候洛世延不介意唐宁夏在，后来明照参加比赛，声量水涨船高，洛世延又不同意了，从这个角度看，倒像是更讨厌明照。
　　唐宁夏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谁知道小心眼儿怎么想的，这事儿也好办，本来千灯河岸的实际掌权人是谢沂，我只是代持，只要把我的股份转给别人，再跟洛世延合作《乌鸦》就好了，股东而已，又不耽误我工作。”
　　谢沂却直接驳回了唐宁夏的建议：“不行，他不值得我们做这样的让步，爱演不演，千灯河岸的剧不缺艺人。”
　　唐宁夏怔了一下。
　　他没想到谢沂如此果断。
　　其实他并不觉得自己退一步有多委屈，生意场上的运作，股东替换是太正常的事了，甚至倒手几家公司都不算麻烦，只要能达到利益最大化。
　　洛世延这个人呢，虽然表现得风流浪荡，玩世不恭，花边新闻一大堆，但唐宁夏打听过，他的合作方没有一个形容他不靠谱。
　　所以想必谢沂也并不担心洛世延会因此膨胀，向千灯河岸提更多不合理的要求。
　　思来想去，大概因为洛世延嫌弃明照，让谢沂早就心生厌烦。
　　但其实唐宁夏觉得，《乌鸦》剧本的反派角色跟洛世延真的契合，无法合作是双方的损失。
　　不止是他们，还有洛世延的。
　　洛世延如果错过这个角色，太可惜了。
　　唐宁夏沉思良久，才开口道：“不然我再去找他姐谈谈，如果真的没办法，就算了。洛世延是一部部电影拍起来的，他各种类型片都演过，经验丰富，想法独特，不管人品怎么样，但演戏是真的有天赋，跟他拍戏，明照能学到很多，错过可惜。”
　　明照也说：“年少成名总会有点傲气，实在不行，我也去见他说点好话，他的戏其实我看过不少，当年的采访真是思虑欠佳了。”
　　谢沂难得见唐宁夏愿意低头到这种地步，但他确实因为明照，有点排斥洛世延。
　　他抬手捏了捏明照的下巴：“年少成名，你比他成名还早，怎么你就没骄傲呢？”
　　明照被他刮搔着下巴，痒倒在他怀里，赶紧抓住他的手腕：“任谁重重的跌下来一次，也会变得谦卑了。”
　　谢沂眼神闪动：“以后不会了。”
　　明照望着谢沂的眼睛，满目柔情地笑了笑。
　　唐宁夏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小别胜新婚后，如胶似漆的腻歪。
　　“我就当你答应了，我再去试一试，他姐姐好像也在做生意，倒也算有共同语言。”
　　刘长袂打哈哈：“唐总，你不会打算献身一下，把娃娃亲捡起来吧。”
　　唐宁夏：“无所谓啊，反正我又不吃亏。”
　　他是说着玩的。
　　唐宁夏心理成熟太早，以至于他对普通的恋爱没什么兴趣，他觉得那是在浪费时间，耽误他积累财富。
　　但在一起又能使利益指数倍增加的伴侣，他一时还碰不到。
　　况且，谈恋爱就会有一大堆麻烦，要磨合，要妥协，要做很多无意义又不能提升价值的琐事。
　　百害而无一利。
　　对他来说，只解决生理需求不谈感情是最好的。
　　唐宁夏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对明照说：“对了，MJC要解散了，十二月就会举办告别演唱会，秦凌跟夕斓传媒续约了，其他四个，都走了。”
　　明照怅然。
　　MJC居然快要不复存在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想当初，他以为自己会在这个组合的，没想到世事变化无常。
　　明照忍不住问：“小鹿……林鹿园去哪儿了？”
　　比赛结束，他还没来的及跟林鹿园联系。
　　《面具之下》录制之初，林鹿园帮了他不少，他记得的。
　　唐宁夏：“开个人工作室了，他还是想做音乐。”
　　明照点点头。
　　也能猜到，林鹿园是真的喜欢音乐，而且他的长相，也不适合演戏。
　　唐宁夏扫了一眼明照身边的谢沂，又把目光转回明照身上，眼中精光一闪：“我是想说，谋势而动，借力打力，也该让秦凌付出代价了。”
　　明照眼睫绒长，轻垂着，他鼻梁和嘴唇的形状异常好看，是真正禁得起镜头考验的长相。
　　他听到了，没有拒绝。
　　唐宁夏深笑：“一步步来，十一月底，Fresh的时尚庆典就要开了，这种争奇斗艳的场子，本来就是流量的公开处刑。”
　　刘长袂像弥勒佛一样笑眯眯，讨人喜欢，他说话也是不紧不慢，轻飘飘里透着闲适。
　　“不过这个庆典上大牌影星和国际友人可不少，想要出头没那么容易，VE SNOW也就是个门槛，如果有高定那就最好了。”
　　千灯河岸是主打影视资源的公司，在综艺和时尚方面都算短板。
　　换言之，明照现在，缺高定。


第81章 
　　高定没那么容易拿到, 即便自身够硬，没渠道没资源也只能干瞪眼。
　　这其中存在巨大的鄙视链，想要向上跨越, 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比如今年洛世延拿了影帝，出席国际电影颁奖礼时，穿的是一身本年份的高定礼服，他穿着这身衣服出现，与品牌是相互成就，这代表着他终于跨入了一个阶层, 从此以后，出席重大场合，都会有高定加身，而对品牌来说, 它们又和影帝级的人物达成了合作，品牌地位更加稳固。
　　千灯河岸希望明照穿着高定出席Fresh时尚盛典, 一举打破时尚圈壁垒，从此以后杂志上封和接高奢代言都要容易很多。
　　但是哪家高定肯帮这个忙呢？
　　明照却不太追求这个。
　　他对时尚圈没什么兴趣，此刻他的心思都放在《乌鸦》上。
　　洛世延让这个项目陷入了僵局，但是开机日期逼近，已经很难再等了。
　　最多，只有两周，不然就是干烧钱。
　　他心里想和洛世延合作，也不在乎洛世延此刻看不起他。
　　他很欣赏洛世延的表演风格，京戏的老师也夸过，洛世延演戏的那个感觉, 独树一帜，无可替代。
　　这次洛世延拿影帝的电影他看了, 算是用演技拯救了逻辑有瑕疵的剧本。
　　所以这个影帝拿的名副其实，至少此时的明照，绝对做不到洛世延那样化腐朽为神奇。
　　只是这世界实在是小，没想到洛世延和唐宁夏是竹马。
　　这样的情分闹到今天这样，实在是可惜。
　　结束会议后，明照将窗帘拉开一条缝，此刻夕阳西下，天际一片橙红，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条跨河大桥，桥上车辆川流不息，将橙红一遍遍碾在柏油路上。
　　明照不想让谢沂烦心，侧过脸，一本正经说：“我穿VE SNOW就可以了，也不用非要在Fresh的活动上压秦凌一头。”
　　夕阳泄下来，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成细长的一条，温柔的余韵落在他莹润的眼中，他整个人像刚出蚌的珍珠，清澈的眼神里多了别样的风情。
　　凌晨的放纵，的确改变了什么。
　　谢沂看着他，轻笑，然后走过去，手指从他衣摆下伸进去，掐了掐他的腰侧，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想让你穿最好的。”
　　明照被他捏的一软，伸手揪住他的袖子：“得求人吧，你毕竟不是这个圈子的，太麻烦了。”
　　谢沂认真思索片刻：“也不算。”
　　明照抬起眼：“嗯？”
　　谢沂咬住他的唇，用齿尖轻磨了一下，随后伸出舌怜惜的安抚，嘴里含含糊糊道：“也不算求人。”
　　明照很快被他带入节奏，手指松开他的袖子，将他的腰搂紧。
　　两人在夕阳下亲吻了一会儿，明照微微喘息，谢沂哑声说：“三个月了，能回家了。”
　　回家。
　　明照心里漾起一丝涟漪。
　　那公寓，已经是他和谢沂的家了。
　　他喉结一滚，在谢沂肩头蹭了蹭下巴：“好。”
　　与此同时，秦凌还没从《面具之下》决赛夜的梦魇中恢复过来。
　　他一整晚都没睡，一遍遍的看着超话里小芹菜对他的夸奖和爱慕，看着最大站姐出图后，下面上万的评论，他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现在他不敢再说什么年底的活动有明照就没他了，他怕他们真的只要明照不要他了。
　　最近一个活动，就是fresh的时尚盛典，邀请函发给了他，还礼貌的问他这边有没有困难和需求，主办方会尽力满足。
　　秦凌此时无比庆幸，他没要求主办方不请明照。
　　看不清现状的明星，很快就会被时尚圈厌弃，他们从不留情。
　　秦凌揉了揉鼓胀的太阳穴，对经纪人要求：“Fresh的盛典，我要好好把握，我得让《恣意》清楚，他们的做法有多荒谬可笑。”
　　经纪人一笑：“你跟公司续了约，公司和你就是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恣意》的事儿就别较真了，这次来不及了，而且不是给你安排了一个准一线男刊吗。”
　　大概是秦凌刚续约，经纪人这段时间表现的格外殷勤，把其他艺人都放在一边，专注秦凌的工作。
　　本来这种谈话宣传也是要参加的，不过她自从上次受伤缝针后，就开始断断续续请假，秦凌有些烦躁，但怕她把事情捅出去，又不敢过多要求，只能先这么放着。
　　秦凌又说：“我想穿高定。”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种话，秦凌是不会放在心里的，这次《面具之下》，夕斓传媒又签了两个人气颇高的新人，公司已经不再靠MJC了。
　　经纪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直截了当说：“那比较难，你没有成名的代表作，按理说是借不到的。”
　　秦凌皱眉，不耐烦道：“你不是认识不少造型团队吗？”
　　经纪人：“你知道去年出过事儿吧，挺出名那个造型师，把高定礼服私自借给他小三试了，结果小三嘚瑟，非要穿着高定直播唱歌，结果被品牌的人给知道了，那件衣服彻底废了，再也没明星穿过，造型师也一落千丈，事业毁了。从那以后，没人敢乱操作，除非品牌许可。”
　　秦凌不满道：“我也没那么差吧，我都红了两年了。”
　　经纪人：“但是你最近负面新闻有点多……”她虽然想拒绝，但怕秦凌后悔续约，又迂回道：“这样吧，我试一试，不肯定成功，尽量给你借到去年的高定。”
　　所谓去年的高定，就是已经有知名影星穿过，出过图了。
　　衣服送回去，借着影星的声量多了分身价，就可以被高价借穿了。
　　但是衣服很少，想借的人很多，尤其是重要场合扎堆的月份，并不一定能约上。
　　所以经纪人说，可以试一试。
　　秦凌这才勉强接受。
　　虽然是去年款，但到时候可以营销XX同款，再买一些两相对比的软文，贴着知名影星炒一波。
　　反正他还年轻，营销年轻感总没错。
　　-
　　明照终于回到了京市。
　　再次踏入熟悉的公寓，他的心情却已经完全不同。
　　想当初离开的时候，他和谢沂还有些别扭，没想到几个月后，他们已经把什么都做了。
　　明照从行李箱里抱出衣服，打算进自己的侧卧，却被谢沂一把扯住胳膊，紧跟着拦腰抱起，径直来到主卧。
　　谢沂把他按在床上，双手撑在他耳边，俯身问道：“想去哪儿？”
　　明照眨眨眼，躺在松软的大床上，用手指去勾谢沂垂下来的衣服：“回房间啊，我能去哪儿？”
　　谢沂“啧”了一声，略有不满：“没有自知之明啊明少爷，今晚想在哪儿睡啊？”
　　明照闭嘴不答，往谢沂身下一缩，滚身想借着缝隙溜走，却被谢沂掐着腰给扯了回来。
　　明照只好给了他个眼神，小声道：“你的房子，你让我睡哪儿我就睡哪儿呗。”
　　看来以后，是要日日同床共枕了。
　　但是谢沂的索要强度……他怕自己腰折了。
　　明照不禁又想起小时候在谢家，他连谢沂的房间都不怎么敢进，谁能想到，长大后，他会睡在谢沂床上。
　　谢沂低笑，在他臀上轻拍了一下，然后翻身给他让了地方：“衣服也放我这儿，有地方。”
　　明照理了理被压乱的头发，从床上跳下去，继续收拾衣服去了。
　　谢沂就坐在床边，思索半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他等了很长时候，对面才传来一个困倦又不耐烦的女声：“怎么了？”
　　谢沂略有不满：“怎么这么晚才接？”
　　伊兹颇有些愤怒：“你也不看看现在我这里几点了！”
　　谢沂挑眉：“上午十一点？”
　　伊兹有些尴尬。
　　她轻轻揉了揉眉骨，撑着靠枕坐起来，尽量压下去起床气，心平气和地问：“找我有什么事吗？昨夜出了趟海玩，有些晚了。”
　　谢沂也不管伊兹平时的玩乐，直入主题：“想让你帮我借件高定，男士的，没问题吧。”
　　高定礼服，对伊兹这种贵族出身的小姐来说，几乎可以说是唾手可得。
　　她从小到大，穿的都是各大知名品牌亲自送到家里的超季款，能被她穿出去出席一些场合，反而是品牌要谢谢她。
　　甚至高定礼服拿给明星穿出来出美图，也是为了博得伊兹这样的贵族青睐的。
　　伊兹沉默了一会儿：“别告诉我你是为了……”
　　谢沂直截了当：“是啊，为了明照。”
　　伊兹又沉默了。
　　明照在外间整理着衣服，听到谢沂提自己的名字，手下的动作不由得放慢下来。
　　他其实能猜到，谢沂在给谁打电话。
　　原来这就是谢沂说的不算求人。
　　伊兹终于彻底甩脱了困意，她深吸一口气，感觉到了自己不太想承认的事实，又问：“你是不是对他过于关心了谢沂，我从没见你这么关心过你其他兄弟姐妹？”
　　谢沂笑了：“妈，你让唐宁夏盯我这么久了，我不信你一点都没察觉，咱俩别装了。”
　　伊兹当然已经猜到了，只是谢沂没提，她也就不提，毕竟她做过的离经叛道的事只比谢沂多不比谢沂少，她其实没什么立场干预谢沂的择偶。
　　但毕竟，明婉迎是谢闻卓除她之外第一个正式娶的女人，她听说谢闻卓被迷得神魂颠倒，虽然那时伊兹已经甩了谢闻卓很久了，但她心里还是有点微妙的在意。
　　伊兹：“你们……你们曾经是……谢沂，你什么时候有的这种心思？”
　　谢沂却佯装玩世不恭，和卧室门外的明照对视一样，轻轻一扬下巴，随意道：“什么时候有的心思都正常吧，明照那么漂亮，你不是也关注了总决赛吗，很多人爱他。”
　　伊兹脸一红，反驳道：“我没关注！”
　　明照：“……”
　　谢沂的夸奖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伊兹的尖声反驳又让他不知所措。
　　谢沂根本不信，却转移话题道：“哦，对了，我爸已经结婚了，跟他以前的秘书。”
　　伊兹哼笑：“越来越完蛋，一点没有当初的影子了。”
　　留学那时候的谢闻卓，称得上一句风度翩翩，魅力十足，不然也不会把恋爱脑贵族小姐拐跑。
　　谢沂轻飘飘道：“所以谢闻卓跟明家是彻底没关系了，丁点感情都没有了，但是我不一样啊，明照以后要做我老婆你儿媳妇的，要被我带回家见你闺蜜和其他兄弟姐妹的，他名气这么高，肯定会上国内外的新闻，到时候让人知道，伊兹连给儿媳妇的高定都借不到，啧……”
　　伊兹怒道：“谁说我借不到！我想要的衣服他们都会乖乖送到我门前！谢沂，你不要激我，我并没有上你的当，只是让你见识一下，你妈妈的能力！”
　　谢沂挑眉：“哦，加油啊妈。”
　　伊兹暴躁的哼了一声。
　　明照等谢沂挂断电话，才又羞又恼的过来，跨坐在谢沂腿上，要将谢沂按倒：“谁是儿媳妇啊！”


第82章 
　　伊兹和谢沂通完话, 彻底睡不着了。
　　她说不会被谢沂激到，是认真的，那点小伎俩, 还不至于把她弄的晕头转向。
　　但。
　　她说没追综艺是假的。
　　她从头到尾追完了。
　　因为伊兹实在是太无聊了，她有很多时间。
　　小的时候还有父母管着，强迫她学习贵族小姐该学的东西，监督她一步步，走进世界排名前几的高等学府。
　　现在这个年龄，长辈年纪大了, 基本放权，谢沂又那么争气，把家族产业牢牢攥在手里，所以她每天要动脑子的事就是穿戴什么和谁去哪儿玩。
　　她已经不会再轻易结婚了, 因为会牵扯到好多家族财产纠纷，太麻烦, 太容易吃亏。
　　伊兹目前的生活理念反倒和唐宁夏差不多，不走心，把时间用来取悦自己。
　　她非常欣赏唐宁夏，觉得唐宁夏年纪轻轻就悟到了她现在才明白的生活真谛。
　　所以伊兹唯一放在心里的，也就谢沂一个儿子了。
　　谢沂在意的事情，她很难不上心，谢沂在乎的人，她也很难当作不存在。
　　所以《面具之下》一播出，她就追了。
　　柠檬台海内外同步上线，观看非常方便。
　　里面的选手伊兹就只知道明照, 所以她也就只关心明照。
　　一开始，伊兹是抱着‘我倒要看看让谢沂多年不忘的弟弟有多特别’的心理去看的, 可是看着看着就变味儿了。
　　不得不说，选秀比赛的节目设置非常精巧，观看的人极易陷入争个胜负的状态中。
　　这就好像投资，选定一只股票，一定要看它一路飘红，赚的盆满钵满才心满意足，如果中期收益有波动，宁可抄底加钱，也不舍得及时止损。
　　不管年轻人还是老年人，谁都避免不了被赛制调动起来的胜负欲。
　　这并不意味着押注选手的人都会成为粉丝，为哥哥的容貌痴迷。
　　伊兹也根本不可能看得上明照这个年纪的男生。
　　她就是单纯不服输罢了。
　　她看到第一集 ，秦凌刁难步履不停，有人把秦凌粉丝辱骂步履不停的评论发到推特，为步履不停鸣不平。 
　　伊兹扫过那些评论，一两条还好，她仍能保持心情平和，但越看越上头，越看越生气。
　　她倒不是替明照心疼，她只是觉得，我关注的人凭什么被这么多无脑网友辱骂？
　　随着节目播出集数的增多，选手和导师，选手和选手的粉丝矛盾越来越大，攻击也越来越激烈。
　　从最初的容貌嘲讽，实力嘲讽，到造谣抹黑，挖坟扒皮，无所不用其极。
　　人一旦有了偏向，就很难再保持理智客观。
　　事情的转折点发生在伊兹给一个激进粉丝评论后。
　　那是MJC组合的一位国际粉丝，她在节目下面连续刷屏一百条，大骂明照破坏MJC组合的关系，声称明照是绿茶婊，用了不可描述的手段拉拢林鹿园，孤立秦凌，只因为明照一直对当年没能加入MJC的事情心怀不满。
　　伊兹从小接受贵族教育，还是有很好的修养的。
　　她克制地回复：“您这样的发言非常粗鲁和没有依据，伤害无辜的人是很不好的行为，您的刷屏也影响了其他观看节目的朋友的心情，请删除。”
　　谁料那位激进的粉丝转而把矛头对准伊兹，开始质疑伊兹是明照的粉丝，是对秦凌施加暴力的罪魁祸首。
　　伊兹彻底愤怒了：“Fuck you， You stupid jerk!”
　　一旦陷入粉圈战争，没人能轻易抽身离开，甚至偶像发展的好坏，完全变成了粉丝打架的工具。
　　伊兹不可避免的上头了。
　　本来总决赛结束，明照夺冠，一切都已经告一段落，她也准备从这段荒谬的追综艺旅程抽身离开，所以她一边催谢沂回来不要再插手明照的事，一边约了朋友去海上纵情玩乐。
　　可谢沂现在告诉她，还没有结束，还有很多比试和较量在比赛外。
　　伊兹不是明照的粉丝，她懒得管，可一想到和她吵架的bitch会因为明照穿不到高定而出口嘲讽，伊兹就受不了了。
　　她有资源和金钱解决这件事，她要让对方彻底低头闭嘴，承认错误！
　　伊兹很快就帮明照借到了衣服，是一家有着九十年历史的高定服装品牌FSJana，这家品牌经常给好莱坞国际影星提供礼服，与内地明星合作不算多。
　　但伊兹承诺，会在贵族聚会上，向自己的异性朋友推荐他们的衣服。
　　品牌斟酌一天，最终决定将今年其中一款高定打包好，远渡重洋寄给明照。
　　好的衣服自然也要搭配昂贵的珠宝，伊兹顺手代办了，她从自己的珠宝匣里选了几件她祖父留给她的好东西。
　　这次邮寄，光运费和安保费就让唐宁夏略感心疼，不过为了红毯效果，这钱该花还得花。
　　明照听说了衣服和珠宝的价格，哭笑不得。
　　“说实话，穿了这些我怕自己不会走路了。”
　　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面前的红宝石手镯，手镯在匣子里不动分毫，他却觉得这一碰带走的红宝石分子都价格不菲。
　　这东西戴在他手上，他恐怕得隔一秒看一眼，生怕磕了碰了脏了。
　　谢沂轻轻抚摸着明照的后背，看他好奇的打量那些珠宝：“我也没想到我妈这么大方，把自己箱子里的东西都送过来了。”
　　不过伊兹的收藏还有很多，这些只能说是九牛一毛，她甚至都不着急要回去。
　　明照缩回手，又看了看更加光彩熠熠的耳钉。
　　“其实在我仅存的印象里，伊兹阿姨应该会有点不好相处，但现在看，她貌似很热心，也很爱你。”
　　他对伊兹的印象，自然更多来自谢闻卓。
　　那时候在谢家，谢闻卓当然会偶尔跟明婉迎谈到前妻。
　　一谈起，谢闻卓必叹气，说伊兹太强势，太有个性，太独断专行，他们之间有很大的文化差异，可伊兹根本不愿意妥协。
　　他说在伊兹面前，他觉得自己不像个男人，没有说话的余地，结婚后时常感到压抑。
　　明婉迎只能安慰他，对他说都过去了。
　　明照偶尔在房间里走动，听一嘴，就记在心里了。
　　可现在亲自接触，发现谢闻卓的说法偏颇的厉害。
　　谢沂笑了，他的手沿着明照的脊背一路向下，停留在他腰部，探进T恤里，留下指印：“我妈啊，要找对方法相处才行，不过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么热心。”
　　明照在把玩珠宝，而他在把玩明照。
　　他眼里存不下珠宝，满心都是身边人。
　　明照被他弄得痒，扭了扭身子，背过一只手去，按住了谢沂的手腕：“那你教教我，怎么相处。”
　　“啧。”谢沂发出意味深长的一声，然后双手揽住明照的腰，一用力将人扯进了怀里。
　　他贴着明照的耳朵低声道：“儿媳妇这就想着讨好我妈了？”
　　明照耳根微红，气恼道：“谢沂！”
　　他没谢沂力气大，一时间挣不开他的怀抱。
　　谢沂搂紧明照，在他耳垂上轻咬一口，才慢悠悠道：“你要是喜欢这些珠宝，我让她送给你，她送你是应该的，见面礼嘛，不过你收下可就不准反悔了，我告诉你，我们家家规很严的，到时候你想逃跑都不行，会被人抓起来送到我房里，被我好好教育。”
　　明照听着，身子轻轻一颤，耳垂被他咬的又热又潮。
　　谢沂自然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反应，咽下溢到唇边的笑，继续欺负人：“想知道你会被怎么教育吗？我家的庄园可跟这里的小公寓不一样，那有很多空房间，还有阁楼，阁楼上很暗，听说祖辈们用来关不听话的小孩子，墙上还挂着桦条和马鞭，到时候把手捆在房梁上，不管哭的多惨，楼下都听不到，没人来救。”
　　谢沂侧头看明照，望着他漂亮的眼睛，揶揄道：“怕不怕？”
　　明照被他意有所指的淫|词浪语弄得双腿发软，呼吸急促，耳根越来越红，掌心全是汗。
　　他眨眼看着谢沂，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虽然知道谢沂在胡扯，但他脑海里还是难以抑制的出现了画面。
　　小阁楼，木质房梁，踮起的脚尖，墙壁的桦条……
　　明照很想骂自己不争气，但手指还是情不自禁的探到身后摸索。
　　他抵着谢沂的胸膛，眼睛湿漉漉地凝视他，睫毛轻微眨动了一下，润红的唇微启，喃喃吐出一个字：“怕。”
　　这下轮到谢沂把持不住了。
　　明照很有勾人不自知的本领，他一边用澄澈干净的眼神看着你，一边又用气声说着这么柔软的话，像一汪暖流在人心底荡漾，搅得人抓心挠肝，不甘寂寞。
　　谢沂眸色深沉，搂着明照的手更加肆无忌惮。
　　“怕怎么办？”
　　他余光一扫，已经瞥向半阖着房门的主卧了。
　　明照扭着身子，转过头，眼眸微垂，一只胳膊环住谢沂的脖颈，鼻尖蹭着谢沂的鼻尖，轻声软语：“那就，不跑了。”
　　谢沂只静了两秒，便一用力将明照抱了起来，好在明照有先见之明，及时勾紧了他的脖颈。
　　“哎！”饶是如此，突然地动作还是让明照急促地叫了一声。
　　谢沂抱着他，还能一蹲身，腾出手从珠宝匣里取走了那个红宝石手镯。
　　他抱着明照进了卧室，将明照放在床上，把红宝石手镯暧昧地塞在明照唇瓣间。
　　明照唇尖轻夹着红宝石，无辜地望着他。
　　谢沂一边脱T恤一边用目光暗示他细白的手腕：“怕你对这玩意儿太陌生，提前熟悉熟悉，戴上做。”


第83章 
　　夕斓传媒京市工作室。
　　经纪人满面红光的来见秦凌, 还没开口，就先扬起下巴，环抱着双臂, 邀功道：“你要的高定，我借到了，FSJana。”
　　秦凌正对着镜子调整发型，一听经纪人的话，立刻扭过头，双眼发亮：“真的？”
　　经纪人一笑：“他们应该是想打开内地市场, 等着像你这样优秀的艺人帮他们扩大在上流社会的知名度，条件嘛自然宽松一些，他们也知道，你是有关注度的。”
　　秦凌多日来低迷的情绪总算一扫而空, 他站起身来，顿时觉得自己的脸都比刚才好看了几分：“这家我听说过, 档次够的，这次Fresh的时尚聚会里，也没几个能借到它家，你给我借的哪件？”
　　经纪人：“去年奥斯卡最佳男主提名的艺人穿过的，还是很有分量的，而且那人发福了，还满脸络腮胡，肯定没你穿的好看，到时候我们可以放图拉踩一下，反正对方也没可能来找麻烦。”
　　秦凌听到去年款有些遗憾, 但一想是在奥斯卡上穿过的，又觉得与有荣焉, 更何况，听经纪人的形容，上一个人穿这衣服没出效果，他要是效果好，以后再约衣服就方便了。
　　秦凌对自己的身材还是有信心的。
　　他转头对宣传说：“你去准备准备，找几个文笔好的人写软文，别让那些营销号尬夸。”
　　宣传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出了门。
　　她头上的伤已经好了，只是缝合留下了浅浅的疤痕，比肤色红，在发际线下面，大约有一厘米，不化妆就会比较明显。
　　她现在用头发遮着，也就还好。
　　但自从受伤后，她对工作就不那么尽心了，对秦凌更多像是应付，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秦凌深深皱眉，觉得有点晦气。
　　等宣传走远了，他悄悄指了指她的背影，对经纪人道：“你找个理由把她挪给别人吧，我不想要她了。”
　　经纪人静了一会儿，安抚秦凌：“女孩都爱美，她毕竟是你失手弄伤的，我觉得还是缓缓，怕她应激。”
　　秦凌也怕，毕竟宣传知道太多事了，虽然都签了保密协议，但谁能保证她不会犯病呢。
　　经纪人：“过段时间吧，我让别的艺人把她要走，你挽留一下，表达一下不舍，反正跟你撇开关系就行。”
　　秦凌不耐烦：“尽快吧。”
　　很快到了十一月，天空飘下第一场雪。
　　Fresh时尚庆典是时尚圈里数一数二的大活动，每年应邀参加的艺人有几十位，称得上是星光熠熠，鲜衣美食。
　　参与名单在举办前三天才向大众公布，每公布一批，就会引起舆论上的热烈讨论。
　　不知是有意无意，第三批公布时，明照排在第一个，秦凌排在第二个。
　　娱乐圈中很讲究番位，最初是粉丝争强好胜，后来感染了业内和艺人，变成了大家都很在乎的东西。
　　一般来说，名字排在最前面，代表咖位最大，后面的就不那么重要。
　　但是艺人咖位有时并不清晰，一些聪明的公关会将排在后面的名字字体调大，或是在官宣时加上特邀嘉宾，献礼嘉宾，神秘嘉宾，新锐嘉宾之类的前缀，以示重视。
　　这样能够一定程度上避免粉丝之间的争吵和艺人团队的不痛快。
　　但这次Fresh官宣，是明确将秦凌的名字打在明照后面，且没给秦凌任何挽尊的余地。
　　小芹菜当即就不干了。
　　@秦凌是我的星星：“主办方没事吧？为什么把凌凌的名字写在后面？凌凌是《面具之下》的导师，某人只是选手，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呢！”
　　@凌凌的小仙女：“太恶心了太恶心了，主办方故意针对凌凌吧，我们三无小作坊艺人惹不起你们。”
　　@爱凌护卫队：“为什么把凌凌名字放后面？有尊重前辈吗？凌凌出过专辑，开过演唱会，上过春晚，演过电影，对方有什么？”
　　@内娱得不到的女人：“明照的《沼泽深处》《六十厘米的距离》不红吗？各大音乐网站销冠吧，秦凌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作品？谁知道他唱过什么歌？”
　　@醋溜黄瓜：“粉丝真的好无语，眼皮子里就这点事儿，路人谁关心谁前谁后啊，路人只会看直播的时候瞥一眼帅不帅。”
　　……
　　Fresh官博皮下显然是今年新上岗的，还没处理过流量粉丝的争端。
　　他看到秦凌的粉丝不满，怕对盛典造成影响，赶紧去请教有经验的前辈该怎么改。
　　谁料前辈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用，一会儿你就看不到质疑了。”
　　运营愣了一下，再回头看，果然，前排已经完全找不到秦凌粉丝的言论了，取而代之的，是明照粉丝的捧场和期待。
　　“哇照照又有活动了！期待一下！”
　　“预祝Fresh晚宴顺利举行，和照照合作愉快！”
　　“照照刚出道就能收到Fresh的邀请啦，果然厉害，Fresh很有眼光呀！”
　　“照照宝贝，椰宝会准时去看红毯直播哒！我们宝贝越来越好，并肩为王！”
　　……
　　被推到前面来的评论，每一个都点赞十五万以上，远远甩开了秦凌的粉丝，运营翻了一百条都没找到小芹菜，果然，文案不用改了。
　　点赞数的巨大差距也让其他家粉丝看清了目前娱乐圈流量的格局。
　　原来明照的粉丝已经甩小芹菜这么远了。
　　红毯秀七点半开始，明照穿戴整齐，被主办方的车一路送到等待区。
　　这次谢沂没跟来，他在家开着电视，看明照的红毯直播。
　　但明照出场比较晚，几乎是倒数几个。
　　不过越晚出场，代表关注度越高，主办方也需要粉丝进直播间充当流量。
　　一般粉丝看完自担就会跑，所以主办方只能把流量艺人留到后面，让粉丝多呆一会儿。
　　明照坐在车里，僵直着背，等了好久。
　　这么名贵的高定穿在身上，他甚至不敢多动，生怕把衣服压出褶皱，上镜不好看。
　　他身边倒是有个化妆师一直跟着，时不时帮他理理衣领和头发。
　　他坐的腰都酸了，可主办方的人通知，他还不能出去，因为系统检测到，直播间中他的粉丝含量偏高，怕他走完了，直播间一瞬间空一半。
　　明照的配合度还是很高的，他只是笑笑，同意了。
　　但他心里却默默盘算着，等晚上回去，让谢沂给他按摩腰。
　　也不知道今天这腰这么不给力，是不是最近被折腾多了。
　　他一垂眸，又看到手腕上的红宝石手镯。
　　那天，这手镯戴在他手腕上，红宝石深邃澄澈，明艳夺目，衬的他肤白如瓷。
　　而他的手指紧紧揪住床单，黛青的血管埋在嫩白的皮肤下，他激动地手指轻轻颤抖。
　　本来这也没什么，偏偏做事之前，谢沂点了那么一句，让他在喘息闲暇时瞥见手镯，就蓦的□□燎原，更加羞臊。
　　往事不堪回首。
　　明照偷偷用右手盖住左手腕的手镯，也正在这时，秦凌走上了红毯。
　　秦凌毕竟是流量，他一出现，直播间弹幕区就热闹起来。
　　“啊啊啊啊凌凌来啦！我等了好久了！”
　　“好帅好高啊，凌凌身材真的绝了！”
　　“秦凌秦凌秦凌秦凌！”
　　“哇凌凌穿的是FSJana高定！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借到的！”
　　“这件衣服我好眼熟，奥斯卡颁奖礼有人穿过！”
　　“好牛啊我哥，高定哎，越来越棒了！”
　　“高定不是只有一个艺人穿的吗？为什么奥斯卡还穿过？”
　　“你懂什么，这是去年奥斯卡颁奖礼上出现的高定啊，谁说只有一个艺人穿，都可以借，但是一般人品牌根本不会借给你，掉价懂吗？”
　　“嘿嘿嘿，这是对我哥咖位的认可，这个品牌果然有眼光啊！”
　　“那不然，九十年历史的老牌高定，人家PR非常严谨的，都对艺人咖位做过详细精准的调查，怎么可能随便给衣服，一般艺人求都求不来。”
　　“哇......秦凌牛。”
　　“凌凌在外界眼中这么厉害了，看来姐妹们还是太谦虚了，业内最懂谁咖位大，不要被无脑Fresh微博皮下搞的不开心啦。”
　　……
　　FSJana的衣服都有明显的品牌标识，是颇具美感的FSJ三个字母的艺术变体，所以直播间有人认出来也不奇怪。
　　秦凌对簇拥的记者和此起彼伏的拍照声颇为满意，他搔首弄姿良久，才在场外粉丝的尖叫声中慢吞吞走离红毯。
　　明照看到秦凌身上的FSJana，愣了愣。
　　居然……这么巧。
　　他有点哭笑不得。
　　又有两位前辈艺人走过红毯，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主办方才通知他下车准备。
　　明照一下车，就被冻得一哆嗦。
　　化妆师立刻上上下下为他整理衣服，把所有褶皱压平，工作人员通知他可以走了。
　　明照没专门学过模特，也就上过门选修课。
　　但幸好他也见过不少大场面，不至于在这里露怯。
　　他大跨步走上红毯，在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和凛冽寒风里，一步步走到光亮最盛处。
　　他刚站稳在签名墙前，媒体记者就对着他全方位无死角的拍摄起来。
　　明照很配合的调整角度，让站在边缘的记者也能拍到合适的照片。
　　直播间在他刚出现时，就充满了粉丝的激动刷屏，刷了一会儿，有人发现——
　　“哎，照照穿的好像也是FSJana高定！”
　　“天呐，居然这么巧，撞了！”
　　“啊，刚才小芹菜们好像说秦凌那个是奥斯卡上穿过的……他会不会压照照一头啊？”
　　“傻姐妹，高定这东西，当然是第一次穿价值最高啊。”
　　不过正因为第一次出现，所以粉丝心里都有点虚，也怕吹得太过被打脸。
　　而已经在内场的秦凌，看到大屏转播的现场，脸色顿时铁青。
　　粉丝不认得，他却认得。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借不到的......
　　正在这时，主办方主持人也忍不住介绍起来：“现在红毯上的是以《面具之下》冠军身份出道的明照，他身着FSJana今年鹰羽新款高定礼服来到现场，佩戴罗祖黎收藏款红宝石手镯……”
　　“卧槽！主持人说是今年的新款高定！”
　　“妈呀，我担这么牛逼吗？”
　　“刚才是不是说，秦凌穿的是去年款？”
　　“哈哈哈小芹菜说得对啊，业内最懂谁咖位大了，一旧一新，这不比什么官博皮下明显多了？”
　　“哎嘿，今天又是被正主带飞的一天！”
　　“有点惶恐，再这么下去，不会有天我们一一高攀不上了吧？”
　　“呜呜呜照照发达了不可以嫌弃老公啊！”
　　“照照不是这样的人，高定是穿给我们看的，一一只看不穿的。”
　　……
　　公寓里，谢沂抿了口红酒，冲着弹幕轻轻挑眉。


第84章 
　　红毯秀结束的那刻, 天空正好飘下迷蒙细雪，下雪的时刻，风却小了, 雪花斟酌飘忽，才悄然落在地上，融入潮湿的空气。
　　温度还是不够低，没办法立刻落雪成冰。
　　但却是出片的好时候。
　　于是艺人们还来不及吃上一口热乎饭，就被经纪团队拉出去拍片。
　　明照自然也不例外，他这套装扮, 今天势必要拍个够本才行。
　　但好在，他及时喝了杯白葡萄酒。
　　酒入肺腑，一股暖流就从身体深处向四肢逸散，多少冲淡了些寒气。
　　酒店花园之类的好地方, 早就被先走完红毯的艺人占满了，摄影师带着明照左选右选, 车开出去一公里，挑了跨河大桥附近。
　　晚间，桥上车辆穿梭，灯光旖旎，背后是寒冬里滚动的河水，还有河水里缓慢驶过的点着灯火的渔船。
　　等摄影师调整好设备，明照已经冻得鼻尖耳朵通红，眼睛也被风刮得湿漉漉。
　　他按照吩咐倚在大桥冰冷的栏杆上，等待着遥远的渔船驶到合适的方位。
　　他站了一会儿，四肢冰凉, 眼神已经有了些哀求的意思。
　　正在此时，摄影师找到了最好的角度, 一阵风刮过，吹起他鬓角额边的碎发，他眼神‘冻’情，就这么留在了相机里。
　　大桥拍完，在围观群众聚集来看热闹之前，他们火速收拾东西，转移了地方。
　　摄影师又将他带到盛典举办地附近一座正在拆除的市图书馆处。
　　那是一片废墟，坍塌的砖墙和被风雪裹挟的尘土弥漫，脆弱支撑的几处依稀能看到图书馆的旧日模样，脏兮兮的板子上，恍惚能描出积尘的字体来。
　　贺锐将明照搀扶着，小心走到废墟中央，此时雪花大了起来，扑簌簌从他身边落下，他身后，是繁华璀璨的城市夜景，是喧闹盛大的时尚界晚宴，而他站在废墟里，睫毛和发梢沾染了新雪，温柔又静谧。
　　以他现在的咖位，贺锐请来的自然是业内顶级的摄影师。
　　照片拍出来，明照裹着棉衣凑到电脑前看，果然名不虚传。
　　将人拍好看不算难事，毕竟他如今年龄正好，被精心打扮，很难不好看。
　　可现在摄影圈讲究氛围感，好看的照片是不会给观众留下印象的，但氛围感强的一定会。
　　摄影师很会抓他的特点。
　　他温柔坚定的底色里总是有一点脆弱，并不是他真的脆弱，而是过往的经历造就的，让人望着他泛红的眼睛，就会联想到他经历的事情。
　　摄影师说：“有故事的人最好拍，故事成就了一个人的底蕴，你不用做什么，只要露出不那么愉悦的表情，观众自然会联想到你值得怜爱的曾经，他们自己会在心里为你赋予意义，这是你的价值，这是福祸相依。”
　　对于大流量来说，出片的速度一定要快，粉丝对团队的工作要求很高。
　　出了片，粉丝就能拿着新的图填充活动广场词条，到时候，活动与艺人的关联度就会更高，这是数据，是体现艺人价值的手段，也是粉丝能给的诚挚的支持。
　　照片调整之后，很快由千灯河岸的账号发在明照超话里。
　　没从明照自己的号发，其实是贺锐的一点私心。
　　因为千灯河岸官号的KPI有点差，他打算给公司号多吸点粉，这样以后公布正事的时候，能快速形成讨论。
　　@千灯河岸：“误入风雪的小动物，有点可怜，谁要抱回家？[附图][附图][附图][附图][附图]”
　　果然，照片一发，千灯河岸的账号就开始噌噌涨粉。
　　“啊啊啊啊啊天呐天呐，太美了，我真的满意死了！”
　　“不愧是明照啊，年轻真好，皮肤真亮真紧致，出图跟直播基本没差别！”
　　“好美的眼睛，红彤彤的，鼻尖也红红的，好像刚哭过，像迷路的小鹿，妈妈抱！”
　　“雪来的太巧妙了，氛围感真的好绝，这可以直接做电影封面了。”
　　“照照的眼睛跟红宝石一样亮，如珠似玉，哪怕站在废墟里也神圣不可侵犯。”
　　“他站在桥边的眼神，好有感觉，让人心疼，这个年纪能有这种表现力的不多了。”
　　“不愧是我宝贝，完全没有辜负高定和珠宝收藏人的信赖，把衣服和珠宝都穿出了最美的样子。”
　　“我看过最好看的高定出图了，这是这次Fresh盛典相当有记忆点的艺人了。”
　　……
　　秦凌也出了图，跟明照一前一后。
　　但他是FSJana旧款，而明照是新款，小芹菜们也像霜打的茄子，有点泄气，看照片的心情也变得复杂了。
　　其实夕斓传媒的资源人脉很强大，给秦凌请的妆造摄影也是最好的，他拍的照片，并不难看。
　　但粉丝的挫败感无处发泄，只能将负面情绪推给公司和团队。
　　秦凌是在个人微博上发的照片。
　　@秦凌：“今晚很美，想给你们写首歌。”
　　其实这是讨好粉丝的一种方式，小女生们很吃偶像的情话，如果是平时，数据肯定能翻倍，超话里还能喜极而泣好久，大呼双向奔赴。
　　可今天，时候欠佳。
　　“哥，跟傻逼夕斓传媒解约吧，他们配不上你！”
　　“求解约，这么作践摇钱树和粉丝的公司真是没谁了，我看着犯恶心！”
　　“夕斓传媒故意给艺人借去年旧款高定，任由艺人被无良营销号嘲讽咖位而毫无作为，夕斓传媒倒闭了！”
　　“这么多年，粉丝默默承受了多少？从两年前赛时，粉丝就一直被月明珠欺辱，现在仍然是，不是哥不好，是我累了。”
　　“明照直播将矛头指向我哥的事儿还没个结果，夕斓传媒你能不能告？干点活行不行？”
　　“心疼死我哥了，看到选手穿今年高定，而他这个导师穿去年的是什么心情，好难受啊。”
　　“凌凌真的美强惨，自己已经很难受了还要安慰我们，狗逼公司不做事，趁早死吧。”
　　“恕我直言，那个奥斯卡影星穿这衣服都够丑了，还给我哥借，是不是眼瞎？”
　　“还有这摄影师，出片一点氛围感都没有，看没看到别家的图？要不要我给你艾特明照摄影师啊？”
　　“妆造也瞎，发型都不带换的，出席多少次活动都这一套发型，路人没腻粉丝也腻了。”
　　……
　　秦凌看到评论，差点没气死。
　　他本来想装大度，从容，无所谓，不稀罕计较。
　　但粉丝这么在意，他想装都装不了，而且这评论，看着像为他鸣不平，但拿出去，只能让人看笑话。
　　夕斓传媒也挺冤，不是他们借不到衣服废物，而是明照能借到才稀奇。
　　业内都明白，正常来说，明照不可能穿到FSJana的新款高定，但他们也不知道千灯河岸用了什么手段。
　　至于氛围感，故事感，全赖摄影师也很冤，这摄影师今晚不光给秦凌拍，还给另一位女星拍，女星出图就很受好评，因为女星的表现力比秦凌强得多。
　　出片成神与否，摄影师占一半，艺人自己也占一半。
　　秦凌商务平面拍的太多了，脸都僵了，这些年忙活着捞钱，演技也没有半点精进，他根本就拍不出那种故事感。
　　还有妆造，秦凌的脸有硬伤，这个发型最能隐藏他的缺点，所以他出席重要活动都用这个发型。
　　不是他不想尝试别的，而是他就天生没有明照好看，这点没办法。
　　评论里全是骂公司，秦凌郁闷的恨不得将粉丝拉黑。
　　而此时，盛典上的应酬才刚开始。
　　秦凌看着评论生闷气的时候，用余光扫到，Fresh时尚总监端着酒杯朝明照走了过去。
　　明照来之前已经对着视频认过人，于是赶紧倒满酒，迎上。
　　时尚总监凯迪冲明照一笑：“今晚光彩夺目啊，恭喜。”
　　明照将杯壁下移，跟凯迪碰了杯：“谢谢您的邀请。”
　　凯迪跟他喝了一杯，亲善道：“你这么红，邀请你不是应该的。”
　　明照谦虚道：“没有没有。”
　　凯迪：“听说你要拍《恣意》的终年封了，起步真的很高，VE SNOW很大方。”
　　明照垂眸笑，唇上是被酒精润过的光亮：“大家都对我很好。”
　　凯迪意味深长道：“《乌鸦》之后，期待我们也有合作的机会。”
　　明照一怔，也只能含笑不语。
　　《乌鸦》，还没准呢。
　　但他明白凯迪的意思，《乌鸦》上映后表现好，拿了奖，他就能登Fresh了，Fresh是所有一线刊里最难上的，上过了，离大满贯就不远了。
　　凯迪又说：“你还这么年轻，有的是机会，达到洛世延的位置也不是没可能，他比你多演了五年呢。”
　　明照：“谢谢您的认可，我努力赶上延哥。”
　　他恍惚发现，已经没人再拿他跟秦凌作比较了，他们知道他之后的重心是电影，所以开始用今年的电影新贵洛世延丈量他。
　　今晚时尚界的一锤定音，似乎已经敲定了，秦凌咖位不如他的事实。
　　从今天起，这一点，不会再有人有异议，网上也不会再讨论了。
　　明照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高定礼服封好，名贵珠宝放入匣中，他穿着暖和的棉衣，严严实实的进了门。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冻感冒了。
　　他一边咳嗽的满脸通红，一边哆嗦着钻进谢沂怀里。
　　谢沂搂着他，知道他今晚表现的很好，也知道他今晚很辛苦。
　　但他感冒又喝了酒，酒精还没消化，再吃药有点麻烦。
　　谢沂用自己的体温替他暖着，将他的双手抓在自己掌心：“还难受吗，我给你倒点热水？”
　　明照摇摇头，他头昏脑涨，又困又累，腰酸背痛了一整天，膝盖也冻得发麻，现在只想暖呼呼的睡过去。
　　谢沂只好帮他按摩着后背的穴位，让他鼻子不那么堵。
　　明照闭着眼睛，吸着鼻子喃喃道：“谢沂，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谢沂轻笑：“我会的可多了，技多不压身。”
　　明照被他按揉的舒服，身体的寒凉也渐渐缓了回来，他弓着背，迷迷糊糊道：“那我也学学，等你生病了，我还可以照顾你。”
　　谢沂在他微凉的耳骨上轻吻了一下：“今天真美，宝贝儿。”
　　明照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
　　这是谢沂第一次叫他宝贝儿，谢沂平时更喜欢戏谑的喊他明少爷，或是小明星，弟弟之类。
　　这个称呼，突然让今夜变得柔情了许多。
　　明照满足地翘起唇角，扭过头，扬起下巴，去追谢沂的唇。
　　生病让他变得脆弱了些，也娇气了些，他追了两下，够不到，于是凝眉，委屈道：“下来点，亲不到。”
　　他声音又软又虚弱，还带着撒娇的意味，谢沂眸色一深，迎上去咬住了他的唇。
　　明照扭过身子，环住谢沂的脖颈，在接吻的间隙含含糊糊说：“够到了。”


第85章 
　　明照的感冒还没好, 唐宁夏突然来了消息，说洛世延那边谈妥了，同意拍摄, 并且十二月就可以进组。
　　但年底的活动太多，不止明照，洛世延也有推脱不开的邀约，所以开机先拍配角，两位主演完全跟组要一月份了。
　　明照吸溜着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问：“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唐宁夏似乎不愿意多谈, 只道：“我见了他姐姐，让他姐姐去劝他，他就同意了。”
　　谢沂给明照裹上毛毯，这两天的暖气温度不够, 屋内还是冷的。
　　谢沂：“就这么简单？”
　　唐宁夏喝了口咖啡，轻描淡写道：“毕竟是老熟人, 还是好说话的，有什么误会，让长辈出面就轻松解开了。”
　　明照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要是好解决的误会，这件事也不会拖那么久，但是唐宁夏不肯透露。
　　谢沂一向很相信唐宁夏的能力，也懒得刨根问底，他只看结果：“你没答应他过分的要求就行。”
　　唐宁夏笑的温柔：“老板，我这种十佳员工，宁可自己吃亏，也不能让公司吃亏啊。”
　　谢沂也笑：“少来, 你是绝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唐宁夏耸耸肩，不置可否。
　　洛世延同意了, 项目推进就顺利多了，千灯河岸手下的账号也开始有意无意的透露《乌鸦》选角信息，算是提前预热，为电影搏关注度。
　　Fresh时尚晚宴，明照的照片彻底出圈了。
　　这也让更多业内注意到了他。
　　十一月底拍摄完《恣意》年终刊，韩主编把他留下，说晚上有个饭局，希望明照参加。
　　饭局里有时尚圈名人，资历匪浅的导演，还有不得了的大人物。
　　明照本想推辞，韩主编又说：“还有两个女演员，苏常常和方菲仪。”
　　明照犹豫了。
　　据说苏常常是他的粉丝，他还没见过。
　　对方能一直坚信他，支持他，他很感激。
　　方菲仪是《乌鸦》里一个戏份很重的女配，和他也有对手戏，如果能早点认识也好。
　　更何况，圈里组饭局挺正常，大家都要拓展人脉。
　　明照跟贺锐打了招呼。
　　贺锐想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只是叮嘱他少喝酒，有人劝就说自己感冒没好，吃着药，尽量推了。
　　贺锐：“不敢推就偷偷给我个消息，我去接你。”
　　贺锐浸淫娱乐圈多年，深谙此道，有很多种不得罪人又能全身而退的法子。
　　明照：“行，那我去。”
　　他去之前，给谢沂发了个消息，说了这件事。
　　谢沂过了一会儿回：“你们在哪儿吃？”
　　明照问了韩主编，把地址告诉了谢沂，枫山会馆。
　　谢沂：“行，正好我今天也有应酬，那就定在枫山会馆，到时候一起回家。”
　　枫山会馆坐落在枫山半山腰的一处小平原上，去那儿吃饭要开一段盘山路，但会馆外面就是高原草原，层林尽染，云层漫卷，风景格外优美，山中鱼鲜野味是一大特色，哪怕价格不菲，也还是门庭若市，如果是夏季，要提前一周才能预定到座位。
　　现在天冷了，山中更寒，去的人才少了，不过近期会馆在开发温泉，肉眼可见的，以后冬天也很难订到位置了。
　　明照心里甜丝丝的，用手遮着电话，小声问：“你有什么应酬啊？”
　　谢沂轻笑：“CM集团的人啊，谢闻卓虽然结婚了，也不至于傻到把家产给新老婆的儿子，他想让我尽早接手。”
　　明照若有所思：“哦。”
　　谢闻卓当然是个聪明人，以前也不是没防过他。
　　不过明婉迎非常避嫌，根本不接触CM集团的东西，所以他们之间没有这方面的矛盾。
　　但谢闻卓的新人就不一样了，她在CM集团当了十多年的秘书，对公司内部事情了如指掌，谢闻卓当然提防。
　　谢沂又说：“我让贺锐不用去了，我带了助理，到时候他帮我们开车。”
　　明照：“嗯……那我要是先吃完就在车里等你。”
　　谢沂揶揄：“不用啊，你先吃完就去找我，也让CM集团的人见见未来老板娘。”
　　明照：“……”
　　明照面红耳赤。
　　谢沂却毫不留情地吐槽起他爸来：“谢闻卓也真逗，当初何必出轨，反正这点玩意儿还是你和我的。”
　　明照轻咳一声：“我挂了，主编等我呢。”
　　谢沂温声道：“去吧，吃了药，别喝酒。”
　　其实明照真挺感谢这次感冒的，这么凑巧，他有正当理由推酒了。
　　韩主编叫了商务车，带着杂志社的女助理一起，上了枫山。
　　他们算到的早的，半个小时后，苏常常和方菲仪到了。
　　方菲仪有点高冷，不太爱说话，她瘦的厉害，皮肤紧贴着骨头，显然今晚对她来说不是个放松的聚会。
　　苏常常年纪还小，是被她当前拍的古装片导演介绍来的，因为是女导演，所以她警惕性很低，也放松很多。
　　苏常常见到明照，立刻双眼放光，趁着大人物没来，她悄悄坐在明照身边，捂着唇，小声激动道：“我是你粉丝！”
　　明照莞尔一笑：“我看到他们的报道，谢谢你两年前就给我投票。”
　　那时候，苏常常还没出道。
　　苏常常却掏出手机，在微博界面点了点，切换到小号，递给明照看：“我之后也一直在，只不过签了公司，不让我乱发东西，我注册了小号，给你看。”
　　明照扭过头，看了一眼。
　　ID：sweet小照。
　　他的知名妈粉，两年来一直活跃在他的评论区，他很眼熟。
　　明照失笑，看了看苏常常，不过二十岁而已。
　　他笑着摇头：“我知道这个ID，没想到……”
　　苏常常：“嘿嘿，你还翻过我牌呢！”
　　方菲仪瞥了他们俩一眼，用手搓了搓手臂，表情有些不自然。
　　人没来全，屋内有点冷，山上已经堆了雪，窗户也蒙着一层冰霜。
　　她不是苏常常那种自来熟的个性，坐在那儿，没人说话，有点孤单。
　　她看着笑的没心没肺的苏常常，还有温柔松弛的明照，有些羡慕，又有些可怜。
　　作为过来人，她知道没有一个酒局是好混的，他们三个艺人，就是这里最低地位，一会儿就能感受到那种赤|裸裸的鄙视链了。
　　又等了半个小时，人终于到全了。
　　大人物还在走廊里，包间就能听到闹哄哄相互恭维的声音了。
　　几个艺人赶紧站起来。
　　很快，服务生推开门，两个导演拥着投资方的人以及电视台的大领导来了。
　　显然，这次聚餐的核心是站在中间略有些发福的电视台领导。
　　哪怕是资方，也得站在一边。
　　一个资方伸出手指点了点：“都是当红的艺人啊，都是流量，孙总认识吗？”
　　孙成福用肿眼泡逡巡片刻，一扬下巴，示意明照：“俩女演员我认识，他……前段时间刚认识，Fresh的活动嘛，表现不错。”
　　韩主编笑道：“是是是，明照现在特别红，粉丝可多了，行程也忙，今天也是刚拍完杂志就赶来了。”
　　孙成福大咧咧坐在主座，挥挥手：“都坐，别拘束，菲仪的剧在我们台播的挺好的，苏常常的大爆古偶也是我们台播的吧，这个明照啊，你得努力啊，早点出作品。”
　　明照客气道：“是，我是戏剧学院毕业的，正打算拍戏。”
　　他没说他要拍的是电影。
　　孙成福自然也不知道，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流量都是要拍偶像剧的。
　　孙成福对流量艺人没什么好感，因为前两年几个流量担主的电视剧都扑的惨烈，对电视台招商也造成了很大影响。
　　所以现在孙成福签剧，有点避着花架子小白脸。
　　但他前段时间无意中看到了Fresh红毯，注意到了明照。
　　他上网一搜，搜到了明照在雪中拍的照片，竟然怔怔的看了好久，还点了保存。
　　明照的脸长得很精致，不是用粉扑堆起来的精致，那细致的眉眼，挺翘的鼻梁，润红柔软的唇，如果留着长发，说是男女莫辨也不为过。
　　孙成福早年负责过一个兰陵王的项目，《北史》里说他“貌柔心壮，音容兼美”，孙成福怎么都选不到合适的演员。
　　但他对着废墟里凝视镜头的明照，却突然有了种这人早生几年就好了的感觉。
　　今天，明照也是刚拍完杂志，带着妆来的。
　　这妆也显得他眉眼柔和，皮肤细腻，和在座的两位女艺人比分毫不差。
　　菜刚上全，孙成福就撺掇：“谁提一杯啊。”
　　方菲仪赶紧站了起来，语气殷勤，笑容动人：“孙总，那我先提一杯，感谢孙总给大家聚在枫山的机会，我也是很久没见孙总，很久没听您的教诲了，孙总这些年都挺照顾我的，让我的剧播的顺顺利利红红火火，那以后也麻烦孙总多操心……”
　　她这样的巧舌如簧，苏常常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苏常常听得频频往后缩，生怕一会儿点到自己。
　　她是女孩，这点危机意识还是有的。
　　如果她在饭局说错了话，惹人不悦，那现在拍这部古装剧就麻烦了。
　　孙成福理所当然的受了这些恭维的话，其他人也举杯相碰，觉得方菲仪开了个好头。
　　虽然谢沂不让明照喝酒，但在这种场合下，他不好不喝，还是抿了一口。
　　苏常常看他没干，就也只抿了一口。
　　这可是白酒，喝一杯简直要命。
　　但方菲仪却干了，显得诚意十足。
　　苏常常看方菲仪的架势，再看看一直往后缩的自己，不由得怂了。
　　她偷偷扯女导演的裤子，示意女导演帮她挡挡，因为大概率，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女导演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
　　但谁也没料到，孙成福的眼神压根没往苏常常那边看。
　　苏常常到底还是太嫩了，打扮的也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和风情万种的方菲仪比缺了点味道。
　　有方菲仪在，孙成福哪来得及看苏常常。
　　这杯酒后，方菲仪似乎被呛到了，咳嗽良久，才面色酡红的坐下，她还是那么优雅得体，仿佛干了一杯白酒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以往，孙成福肯定要跟方菲仪说点热络调戏的话。
　　他倒也不至于做有伤风雅的事情，只是言语上占点女演员的便宜，说些荤话。
　　这对他来说，甚至算不得是性|骚扰，而是‘善意’的玩笑。
　　但今天，他却也没再搭理方菲仪，而是把目光落在明照身上。
　　他看到了，明照没怎么喝，就轻轻抿了一下，酒都没下去一厘米。
　　这让他有些不快，觉得年轻人红的太快，自命不凡，没把他放在心上尊重。
　　他脑海中又浮现出Fresh时尚盛典上明照的样子，他忍不住想，让外人眼里高贵的大明星，无数女粉丝心中高不可攀的哥哥，伺候伺候他，说些软话，被像女演员一样调戏，开开玩笑，岂不是更有趣。
　　他只是想想，就觉得爽快极了。
　　一方面，孙成福长相其貌不扬，从小到大没受过女人簇拥，他有了地位和权力后，才有无数女人扑上来。
　　所以他一直都讨厌被众多女人追捧的男人。
　　想想这样的男人要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强颜欢笑，他就仿佛无形之中报复了肤浅看脸的女人们。
　　再者，这圈子里玩男人的也不是没有，但长得像明照这么好看的不多。
　　他不占这便宜，早晚也让别人占了去。
　　男人有了权力，都会产生两种欲望，一是压制出类拔萃的同性，二是抢夺异性资源。
　　孙成福一指明照：“你也提一杯吧，第一次见你，把握把握机会。”
　　韩主编还是厚道的，明照是他拉来的，如果在聚会上受了委屈，他也不好跟千灯河岸交代。
　　韩主编赶紧道：“孙总，明照他重感冒，吃了药了，今天确实不能喝酒，不然出了事谁都担不起。”
　　孙成福盯着明照打量半晌，记起他刚才说话确实鼻音很重，看着也脸色苍白，不太舒服。
　　他只想占便宜，可不想搞出人命，但明照不喝酒他又不甘心。
　　孙成福笑嘻嘻道：“不能喝酒啊，那不成我们一群老家伙陪他了吗？”
　　韩主编：“不能，不能，咱们要不以茶代酒？”
　　明照也顺坡下驴：“要不我敬孙总杯茶吧，听说这家的毛峰也很出名。”
　　孙成福目光一坠，落到明照白皙的手指上：“我不喝茶，这样，你前面的佛跳墙，来喂我吃一口，你就不用喝酒了。”
　　喂？
　　明照一顿。
　　这个要求，是很直白的亵玩了。
　　对方就是想让他举着勺子过去，一边喂吃的一边占点便宜，看似是给他台阶下，实则在孙成福眼中，他比方菲仪还不值得尊重。
　　苏常常紧张地坐直了身子。
　　要不是她还得在圈内混，孙成福敢这么对她爱豆，她早一椅子抡过去了。


第86章 
　　空气格外紧张, 仿佛拉紧的弦，稍有不慎，就会崩断。
　　几双眼睛都盯着明照, 除孙成福外，大家都很尴尬，尤其韩主编，更是百爪挠心，绞尽脑汁在憋化解僵局的方法。
　　他就是知道孙成福只对美女感兴趣，才邀请明照来的。
　　没想到好心办坏事, 也不知道孙成福今天抽什么风了。
　　如果因此让千灯河岸和电视台产生矛盾，他真是难辞其咎。
　　明照听完这种无理的要求，脸上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
　　他一垂眸，放下手中捏着的杯, 轻声道：“这要求对我来说有点冒犯，抱歉我不能答应。”
　　说出这句话, 他突然有一瞬间的松弛。
　　原本小心谨慎，想要拓展人脉的压力没了，接下来，就只剩下实话了。
　　说来好笑，他总说这两年的经历教会了他很多，也让他明白了圈内的生存法则。
　　甚至连宁衾都说，他变得比两年前成熟了。
　　结果今天一试验，他才发现，他其实一点都没有变，想让一个人改变太难了, 平时可以伪装的很好，但一旦被逼到极限, 他还是会走向同一条路。
　　今天这个孙成福，是非得罪不可了。
　　孙成福的脸也沉了下来，他似乎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艺人。
　　孙成福冷笑：“让你喂个你面前的东西，怎么就成冒犯了？你说冒犯你哪儿了？”
　　明照不应，抬手拨动餐桌，将那盘佛跳墙推到了孙成福面前，淡淡道：“孙总，请。”
　　孙成福一开始只想占点便宜，不想较真。
　　他知道明照有点来头，粉丝又多，并不打算对着干。
　　明照喂了，他也就放过了。
　　但现在事情架到这个地步，他如果放过，那损害的就是他的权威，他怎么可能让一个小艺人站在自己头上？
　　孙成福在心里发狠的想，现在明照就是跪下喂也来不及了，他一定要明照付出惨痛的代价！
　　孙成福肚皮一绷，直起身子，脸上的肉抖了抖，直接用粗红的手指指着明照的鼻子：“你什么意思，今天故意找不痛快是吧？”
　　苏常常脸都白了，她紧紧攥着拳，精心养护的指甲被她硬生生弄劈了两只。
　　她只觉得胸膛内热血一股一股上涌，可身边的女导演死死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口不择言。
　　苏常常很难过。
　　两年前作为粉丝，她没办法将明照从退赛漩涡里拯救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光在她面前熄灭了。
　　两年后，她自己做了大明星，还是当红小花，她依旧没办法。
　　她身上背负着一个个剧组和合作方的心血，她担不起责任，她甚至不能像两年前那样痛快的骂两句。
　　方菲仪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苏常常，又看了看病恹恹的明照，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她接了《乌鸦》，这是她跨入电影圈的第一步，她非常看好这部电影，也很喜欢自己的角色。
　　她一闭眼，再睁眼，眼中便流转着风情万种的情态，她起身走向孙成福，笑盈盈道：“哎呀孙总，您干嘛跟小辈生气啊，明照大学刚毕业，他懂什么呀，我喂你不就行了。”
　　她说罢，神态自若地用勺子舀了碗佛跳墙，递到孙成福面前。
　　她身上，带着幽香的味道，动作优雅，手指细白。
　　孙成福却不张嘴，依旧铁青着脸，瞪着明照。
　　方菲仪给明照使了个眼色，佯装愠怒：“孙总，您就看我这么端着，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孙成福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方菲仪的眼神中也有了丝不耐烦：“你和他什么关系，要替他解围？”
　　方菲仪噘嘴：“什么叫解围啊，这不是为了大家好好吃顿饭嘛。”
　　韩主编也打圆场：“对对对，好好吃饭最重要，还是菲仪厉害啊，一下就让孙总开心了。”
　　孙成福嗤道：“谁说我开心了，这事儿没过去。”
　　明照却忍不住嗓子的痒，捂着唇咳嗽了两声，声音有些虚弱，说出的话却很有分量。
　　“您是这么对女演员惯了，才不觉得冒犯吗？”
　　孙成福脸都要黑了，方菲仪也瞠目结舌，欲言又止。
　　她当然恶心孙成福，但是这人现在还有权力，所以不能得罪。
　　说起来，她还算是明照的师姐，她也是中京戏剧学院毕业的，刚出学校时，也是一样的愣头青。
　　但那已经太久远了。
　　孙成福猛地一拍桌子：“娱乐圈怎么还有你这样的艺人？不知天高地厚，我不跟你说，现在让你们公司老板亲自来给我赔礼道歉！”
　　他知道千灯河岸，近两年兴起的大影视公司，资金流充沛，投资很大方。
　　但千灯河岸的几个爆剧上他们台播的时候，却不稀罕给辛苦费。
　　所谓辛苦费，其实就是买收视率，互惠互利方便营销的手段。
　　但近几年视频平台发展起来了，电视台的作用越来越小了。
　　哪怕不给电视台塞钱，千灯河岸的几部剧还是爆了。
　　这件事，孙成福也很耿耿于怀，因为千灯河岸开了个不好的头。
　　这几部爆剧告诉了其他制作方，如果剧的质量过硬，不贿赂他也能名利双收。
　　长此以往，他就什么油水都捞不到了。
　　明照重感冒，本就难受，克制再克制，也很难克制下去。
　　他轻笑：“天高地厚？这里谁是天，谁是地，难道我们不是平等的公民吗？”
　　韩主编担忧道：“明照……”
　　孙成福咧出几根皱纹，往椅背上一趟：“平等？那我今天就告诉告诉你，什么是天！”
　　明照并不接着孙承德话，他因为郁结，喘息很重：“不过...既然我不愿喂汤...得罪了您，确实应该告诉我公司一声。”
　　他低头，给谢沂发信息——
　　【抱歉，我又闯祸了，能来千峰阁一趟吗？】
　　韩主编焦急：“哎呀这这这……不至于啊！”
　　几个资方倒是很淡定，他们谁都不得罪，乐得看热闹。
　　千灯河岸的刘长袂一口伶牙俐齿，油嘴滑舌，最擅长化解矛盾，虽然刘长袂不会亲自来，但礼数肯定到位，能哄好孙成福。
　　至于明照，让老板贴了人情赔了面子，最多公司内部训斥一顿，教育教育也就完了。
　　毕竟培养一个顶流不容易，明照是不会被轻易放弃的。
　　谁料没等来刘长袂的解决方案，包间门敲了两下，不等人应，便被从外面推开了。
　　显然敲门的人也并不在意里面应不应。
　　明照所坐的位置离门口最近，所以他立刻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紧绷的神经顷刻间松弛下来。
　　谢沂手里端着酒，唇边噙着笑走了进来。
　　一个资方看见了他，立刻站起身：“哎，小谢总！你怎么也来了？”
　　谢沂的目光落在明照站立的背影上，停留几秒，然后不露声色的移开，看向那个资方：“杨总，刚在外面看到你的车了，所以就过来认认，我和我爸公司的人也在这儿聚餐呢。”
　　杨总一拍手，热情道：“真巧啊。”他快步走过来揽住谢沂的背，“我介绍一下，这是CM集团谢闻卓谢总的公子，谢沂，我们在《面具之下》项目上认识的，他们投资很大啊。”
　　他招呼门外服务生加把椅子，想把谢沂拉到他身边坐。
　　谢沂却没动。
　　谢沂脸上依旧笑盈盈的，目光环视屋里的人，不经意道：“本想过来打个招呼，怎么气氛还挺奇怪的？”
　　屋内沉默，没人主动回答他。
　　谢沂也不在意，甚至颇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他懒散道：“我待不了一会儿，就过来喝杯酒，你们不用陪着站着，坐啊。”
　　他嘴里说着，却是把手搭在了明照的胳膊上，不容置疑的将明照拉到椅子上坐着。
　　苏常常的目光在明照和谢沂之间游移。
　　她作为明照的死忠粉，对明照及其身边人了如指掌。
　　她甚至还去夹腰CP超话溜达过。
　　她知道明照跟谢沂的关系不错，因为CPF扒出来，明照和谢沂私下里一起吃饭。
　　苏常常知道谢沂背景不俗，现下CM集团子公司还签着明照的代言人，谢沂肯定要保明照。
　　老天保佑，谢沂正巧在枫山会馆，明照的危机应该能解除了。
　　明照坐着，偷偷瞥了一眼还站在一边的谢沂。
　　杨总哪能让谢沂一个人站着，他又帮谢沂介绍：“小谢总，这位是孙成福，孙总，我们电视行业的中流砥柱啊，大剧都得上他们台播。”
　　孙成福不给谢沂面子，也得给CM集团面子。
　　这公司跟娱乐产业八竿子打不着，但是近些年谢闻卓承接了不少政府项目，手里资源人脉庞大，往上顺一顺，要比他重要的多，这是真正的树大根深。
　　再者，他也听过谢闻卓的发家史，如果谢沂是他儿子，那意味着谢沂的一半血统，还是国外的贵族，说不定将来要承袭爵位的。
　　上升到外交层面，他跟人家比就更是小虾米了。
　　孙成福想到这里，朝谢沂露出个笑脸，客气道：“不敢不敢，我就是小小一枚螺丝钉。”
　　杨总笑呵呵对孙成福说：“小谢总跟明照关系也不错，明照代言了CM集团子公司的一款产品，也是巧了，这么多熟人。”
　　他是在提醒，让孙成福别当着谢沂的面找明照麻烦，CM集团跟明照有利益绑定。
　　孙成福哪里甘心。
　　况且对CM集团来说，一个小小的子公司代言人算什么，谢沂才不会为了明照找不痛快。
　　孙成福：“让小谢总见笑了，刚刚闹了点小插曲，搞得不愉快了。”
　　这时，服务生也将椅子送过来了，见谢沂就站在明照身边，便把椅子也放在了他身后。
　　谢沂拉过椅子就坐，手指把玩着酒杯，漫不经心道：“什么小插曲啊，让我也听听。”
　　谢沂坐了，杨总也坐了，方菲仪想了想，也默默回到了座位上。
　　她隐约看出，屋内的格局变了，孙成福已经不算那个天了。
　　这回轮到杨总打圆场：“这样，明照你年纪小，给孙总赔个礼道个歉，也别劳烦你们老板处理你了，看在小谢总的面子上，这事儿就算过了。”
　　孙成福眯眼扫了扫杨总，知道这老家伙想息事宁人。
　　他却不这么想，现在有谢沂在，他不想闹大，等谢沂走了，这事儿还没完。
　　谢沂却看向明照，语气温柔：“道什么歉啊？”
　　明照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杨总就抢答：“嗐，孙总让明照给盛碗佛跳墙，明照小孩子，想的有点多了，就不乐意了，都是误会。”
　　明照盯着杨总。
　　喂和盛，完全不是一回事。
　　谢沂却大概明白了，他目光一垂，轻飘飘道：“不懂事儿啊明照，盛个佛跳墙有什么的。”
　　他说着，伸手拨动餐桌，将孙成福眼前的佛跳墙转到明照面前。
　　然后他拿起明照的碗，将那一份佛跳墙里最好的参和贝都盛了过来，放在明照面前，轻松道：“喏，我也给你盛一碗。”
　　谢沂看着不像要找事儿的模样，但他却把最好的东西都放在明照碗里，而且他一个太子爷，却半点没有架子，亲自给明照盛汤。
　　但他却没给别人。
　　这里面维护的意味，眼尖的人都能看出来。
　　明照眼睑轻颤，用余光偷看谢沂，谢沂的表情让他安心，而这肆无忌惮的偏袒也让他脸上多了丝红润。
　　谢沂叮嘱道：“感冒少吃点海鲜。”
　　“唔。”明照含糊的应道，声音极小。
　　苏常常甚至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似乎谢沂一来，明照被孙成福激的浑身带刺的样子就消散了，反而变得规规矩矩，又乖又温顺。
　　谢沂还是一脸漫不经心，却冷不丁提道：“不过明照是我的CP啊，网上炒得声势浩大言之凿凿，有时候我都有点信了。所以让我知道他给别人盛汤端水的，我心里不是很痛快，孙总能理解吗？”
　　谢沂说完，背抵着椅子，手一松，勺子重重落回佛跳墙里，发出一声闷响，溅起几道汤汁。
　　他微笑着看向孙成福，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C……CP？”孙成福被他盯得浑身发毛，茫然念叨了一句。
　　韩主编赶紧解释：“啊就是粉丝们幻想出来的，幻想小谢总和明照是一对，她们喜欢这种互动。”
　　孙成福完全不能理解。
　　既然是幻想，谢沂有什么可不痛快的？
　　韩主编硬着头皮理解：“其实也有一些粉丝在咱们业内工作，真情实感认为他们在一起，小谢总可能……就是……”
　　他也解释不下去了。
　　可能什么，难不成谢沂真觉得自己老婆被人冒犯了？
　　谢沂笑容一敛，冷淡道：“这事儿，理解不了也得理解。”
　　他并不给迂回的余地。
　　苏常常心脏狂跳，无声大吼。
　　这个场面要是被CPF看到了，还不得磕疯了？
　　她这个唯粉都差点磕一口！


第87章 
　　谢沂说完, 席间几个人的脸色变了变。
　　其中孙成福的脸色最难看。
　　谢沂不好糊弄，显然杨总的说辞并没被他接受，他甚至都不打算含混过去给大家个体面, 而是挑明了要为明照出这个头。
　　孙成福皱起眉。
　　他感到头疼。
　　显然谢沂的生长环境，让他没有‘忍一时海阔天空’的意识，他想说什么也就说了，想得罪谁也就得罪了。
　　毕竟没人敢拿他怎么样。
　　他应该和明照真是朋友，可既然是朋友，就该为朋友想想, 替朋友得罪电视台的高层合适吗？
　　但谢沂今年也才二十六岁，孙成福又不可能跟他分析完道理再劝他退一步。
　　事情变得有点棘手。
　　几个资方眼观鼻鼻观口，全当什么都没听到，显然不想搅合进这趟浑水。
　　韩主编更是意识到, 现下没有他说话的余地了。
　　方菲仪却眼睛发亮，仿佛抓到了意外之喜。
　　看来明照这次复出, 还是做好了准备的，连CM集团的太子爷都能为他出头，他应该不会被谁搞下去了。
　　那说明，千灯河岸的《乌鸦》也是背景强大，相当稳妥的项目班底。
　　作为参与演员，方菲仪自然开心。
　　明照却垂眸笑了笑，伸手拨弄着佛跳墙，舀到勺子里喝了一口。
　　又鲜又香，显然是精心熬煮过的，用了上好的材料。
　　但如今再尝, 却很难让人觉得愉悦了。
　　可惜。
　　他抿了口汤汁，开口道：“我今天重感冒还过来参加饭局确实不合适, 打扰了大家吃饭的心情，我先回去了，明天还有工作。”
　　目的达到了，他倒是给了孙成福一个台阶下。
　　孙成福皱紧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了，心道这时候明照倒是懂事，知道不能僵化矛盾。
　　他没说话，韩主编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才对明照说：“哎呀怪我，早不知道明照感冒这么严重，回去一定好好休息，今天的插曲大家都忘了吧哈哈。”
　　明照转头看向谢沂，手指搭上谢沂的肩膀，轻拍了两下，像朋友一样：“谢总，多谢。”
　　谢沂一挑眉，余光扫了扫他哥们儿样拍自己的手：“客气。”
　　孙成福没拦着，甚至咧嘴，朝谢沂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苏常常深吸一口气，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她好像体会到了磕CP的快乐，她不纯洁了呜呜呜！
　　明照走之前，朝苏常常方菲仪以及韩主编轻轻点了点头。
　　明照要走，谢沂也没理由留下，他随便说了两句，就也出了门。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偌大的枫山，似乎只有山顶的信号塔和山腰的枫山会馆亮着灯，索道早已关停，雪花扑簌簌从树杈上被吹落，落在脖子上，星星点点的凉。
　　明照站在枫山会馆在建的温泉池边上，看着空空的水池，哈了口热气，平复心情。
　　从压抑的环境出来，他似乎也没那么生气了。
　　现在再让他进去，他或许不会把话说的那么绝。
　　或许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随便出来聚餐吃个饭，也要谢沂帮他出头平事，可真够丢脸的。
　　明照心里瞎琢磨。
　　他吹了会儿凉风，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一回头，发现谢沂找了过来。
　　明照看了看四下无人，才轻轻靠了一下谢沂的胸膛，蹭了蹭：“你来的好快。”
　　但这里毕竟是公共场合，他蹭了一下，就飞速跟谢沂拉开距离，哪怕夜色已经是最佳的掩饰。
　　谢沂有点可惜一闪而过的温暖，于是伸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腰：“上我的车，我们回家。”
　　明照诧异：“你不是还要跟CM集团的人聚餐吗？我在车里等你，没事的。”
　　谢沂：“跟他们说了，我有急事要先走，我不在，他们还自在一点。”
　　明照迟疑道：“我真没事，刚才那个小插曲，我都没放在心上。”
　　谢沂睨他一眼：“是吗，我挺放在心上的。”
　　明照没话说了。
　　俩人低调地走到车边，明照拉开门，快速钻了进去。
　　俩人都抿了酒，于是把助理叫来开车。
　　明照最后瞧了一眼积雪的枫山山腰，问道：“我给你发短信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呢？”
　　谢沂：“被人敬酒，等上菜，想你。”
　　明照被他说的脸颊微热。
　　怪不得赶到的那么及时，要不是谢沂来了，他还不知道该怎么脱身。
　　明照抿唇，扭过头来：“其实他说的不是盛汤，他让我喂他，我一时气不过，怼了他两句，他就开始上纲上线，暗示要我付出代价。”
　　谢沂歪头盯着他，似笑非笑：“喂啊。在里面你怎么不说呢，不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谢沂一想到孙成福惦记他的人，现在还恨得咬牙切齿，如果当时明照点破是喂，孙成福不可能安然无恙吃完这顿饭。
　　明照坐直身子，叹气：“算了，反正我也没吃亏，而且他是电视台的，千灯河岸做的电视剧还得通过他台播，冤家宜解不宜结。”
　　谢沂却脸色微凉，淡淡道：“宝贝儿，没有哪个位置永远属于一个人，既然他不好合作，那就换个人，宁衾的时候我就说了，不用顾虑太多。孙成福作威作福太多年了，看不惯他的人也不少，他出事了，有的是人能顶替他。”
　　明照睁大眼，暗暗打了个寒颤：“你要把孙成福弄下去？”
　　谢沂莞尔：“随便一个饭局就敢撩骚艺人，这些年威逼利诱的事肯定没少做，找人联系他的竞争对手，收集证据，网络上发酵一下，他的位置也就保不住了。人就是这样，站在高处太久了，总是忘记，手里的权力是属于位置的，而不是自己的。”
　　明照犹豫道：“你刚才……就想好要把他搞下去了？”
　　谢沂凑过去，用手扣住明照的后颈，轻轻摩擦了两下：“我得罪他的时候，当然要替你想好后路，他不掉下来，我不放心啊。”
　　明照被他摩擦的很舒服，双手下意识环住他的腰，有点感动地低念他的名字：“谢沂……”
　　他热血上头的时候，只想着会有谢沂来收拾残局，可谢沂做什么事，都是深思熟虑过的。
　　这么看来，谢沂还是比他厉害多了。
　　气氛本来逐渐升温，变得旖旎起来，谢沂却突然在他后颈掐了一下，正色道：“不过你给我发的消息是怎么回事？什么叫‘抱歉，我又闯祸了’，你跟我说什么抱歉？”
　　明照知道，他是嫌这语气太客气太疏离了。
　　明照讨好似的轻蹭谢沂的膝盖，解释道：“他们说让我叫公司老板来亲自道歉，让我老板收拾我，我一想，老板就在隔壁包间，所以……”
　　所以他被那种剑拔弩张的情绪以及他们的话术影响，心里真觉得给谢沂惹了麻烦，甚至还有点愧疚。
　　他是以惹事艺人的身份给谢沂发的消息。
　　谢沂笑了：“哦？他们倒知道该怎么恐吓艺人。”
　　明明是自己想占便宜，却将矛盾转移到艺人和公司身上。
　　一般老板要真是被莫名其妙的事惹的不愉快，哪怕知道艺人无辜，也会迁怒，觉得艺人给自己找麻烦。
　　谢沂一只手滑到明照大腿上，上下游走，意有所指道：“现在老板确实不太开心，老板亲自给你盛的佛跳墙，你连口海参都没吃，小明星架子真大啊。”
　　他当时那么做，就是帮明照抬身份的，既然他都能给明照盛汤，那孙成福要明照服务就不合理了。
　　孙成福再刁难，就是摆明了要站在谢沂头顶上。
　　明照有点痒，又有点羞涩，于是贴着谢沂的耳边，用气声说：“那老板要怎么收拾我？”
　　温热潮湿的气息扑在谢沂耳垂，意味深长的话却一路滑到了他心尖。
　　谢沂的手一顿，手劲儿却紧了些。
　　车很快就开回了家，助理一路疾行，此刻终于松了口气。
　　回到公寓，谢沂单手扯掉了明照的口罩，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轻喘道：“不是问老板要怎么收拾你吗？”
　　明照眨眨眼：“谢沂……”
　　他喉结一滚，扬起下巴，理直气壮道：“我认为老板应该开心啊，孙成福那么恐吓我，我都没屈服，因为我心里，只愿意喂老板吃东西。”
　　谢沂被他逗笑了：“哦，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啊。”
　　明照点点头：“对啊，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只有谢总配让我喂。”
　　谢沂轻哼一声：“那谢总确实值得开心。”
　　室内暖气很热，明照很快出了汗，他把棉衣外套脱了，又伸手去帮谢沂脱。
　　谢沂看着他灵巧的手指，眸色越来越深，问道：“那小明星要喂老板吃什么呢？”
　　“嗯？”明照一愣。
　　他就那么一说，又不是真的要喂。
　　他只是形容，某些特殊对待，只有谢沂能拥有。
　　谢沂掐住他的腰，把毛衣往上撩，哑声道：“吃你好不好？”
　　明照被这一声酥的腿都要软了，他急促的呼吸一声：“好。”
　　谢沂拍拍他绷紧的脊背，似在鼓励：“既然是喂我，是不是要主动点？”
　　明照被迷得七荤八素：“好。”
　　夜色正深。
　　手机外套都被扔在客厅，孤零零的沉在黑暗里。
　　只有卧室灯光明亮，半掩着门，春色弥漫。
　　唐宁夏给谢沂打视频电话，没人接。
　　又给明照拨手机号码，依旧没人接。
　　唐宁夏皱着眉，看了看时间，此时也就晚上十点。
　　他深吸一口气，改为发短信。
　　唐宁夏：“在不在？忙不忙？”
　　唐宁夏：“下周一《乌鸦》剧组围读可以吧？明照要是可以，我就告诉洛世延了。”
　　唐宁夏：“洛世延就在我身边，着急等回复呢，他那边行程也忙。”
　　唐宁夏：“……做完尽快回复！”


第88章 
　　《乌鸦》剧本围读正式开始。
　　这是明照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洛世延。
　　洛世延似乎有点慢热, 私下里也不是很爱跟人聊天。
　　打过招呼后，他找了个舒服的角落一呆，也没说跟其他主创坐在一起。
　　虽然洛世延每拍一部戏, 都能和女主传出绯闻来，甚至传的煞有介事，让狗仔拍到一起逛街的照片，他因此有了个轻浮浪荡，负心渣男的黑称。
　　但明照觉得，洛世延看起来对剧组里的女演员们没什么兴趣。
　　按理说《乌鸦》剧组的女演员已经算是百花齐放了, 有方菲仪那样风情万种的，也有千灯河岸新签的刚毕业大学生，青春甜美。
　　一个游戏花丛的人，肯定第一时间跟女演员交换联系方式了。
　　可刚才方菲仪口渴, 矿泉水纸箱就在洛世延身后，洛世延也没说绅士的搭把手。
　　这么操作, 哪有女演员肯跟他好啊。
　　难道是拿了影帝，身价高了，脾气也大了？
　　不巧，明照也是慢热的个性，他没有主动拉进关系，只是一本正经的聊剧本和人物。
　　《乌鸦》是一部未来世界背景下的人性片，讲的是一千年后的地球。
　　在战争和天灾的影响下，人类并没有越发展越好，社会科技水平反而开始了前所未有的逆行退化。
　　退化进程就如人类的生育能力一样，急速衰退, 不可逆转。
　　在这样浩瀚的洪流中，人类无法改变现状, 只能成为碾碎在历史里的尘埃，他们将眼睁睁看着曾经拥有的科技文明退化消失，生存变得越来越原始艰难。
　　于是3087年，七千名科学家无法接受崩坏的世界，为了祭奠逝去的文明，选择集体自杀。
　　他们的死亡，意味着人类世界已经无力回天，仿佛地球给人类设定了一个种族|灭绝的倒计时，时间到了，无人可逃。
　　可即便在这样无力又恐怖的时代，战争依旧没有结束，人类内部的厮杀仍旧进行的焦灼，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加速灭绝的进程。
　　人类的身体变得愈加孱弱，与数个世纪都生存在丛林里的原始动物相比，人类已经失去了太多优势。
　　然而就在这时，世界上出现了第一个进化的人类。
　　他的背后长出了黑色的羽翼，羽毛锋利如刃，强壮有力，挥动时带起骤风，能卷动碎石尘埃，战斗时，拍死一只成年老虎也不是难事。
　　他出现后，立刻成为了各国的研究对象，用来提取基因，分析变异原理。
　　然而还没等研究出结果，他就患上了重度抑郁，用羽翼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各国研究所大为惋惜，为他举办了隆重的葬礼，并称他为新世纪人类英雄。
　　可事情并未就此结束，人们渐渐发现，他并不是唯一一个长出羽翼的人类，越来越多的变异开始了。
　　世界范围内，统计出了三万变异人种，各种肤色的都有，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拥有强壮的黑色羽翼，且更加英俊漂亮。
　　人类英雄开始逐渐变味儿了。
　　内部的战争暂时停歇，人们重新审视这个新出现的，更加强大的人类。
　　他们突然意识到一件恐怖的事情。
　　地球开始了灭绝倒计时，却让一部分人进化成这幅怪样子，是不是意味着，这是一个淘汰机制，地球是想淘汰掉普通人类，留下强壮如野兽一样的进化人。
　　没有进化苗头的四十亿人口感觉到了生存危机。
　　一位政|治家提出，不应称呼他们为进化人，这样会误导民众，认为他们是高端物种。
　　他的说法获得了联合国的认同，于是人们将长出羽翼的人类称为‘乌鸦’。
　　乌鸦只是文雅的说法，私下里，人们更愿意称呼他们为‘怪胎’‘恶魔’‘病种’‘诅咒’。
　　修改命名是一个关键节点，当一个新人种与不好的概念联系在一起，人们会潜移默化的产生厌恶恐惧情绪，进而造成无法调和的对立。
　　乌鸦历来是不祥的象征，他们身后的羽毛，确实和乌鸦很像，仿佛能带来死亡。
　　从此，乌鸦成了被驱逐绞杀的对象。
　　他们不得不在猎杀中逃窜，最后被驱赶到了西西伯利亚平原，在贫瘠严寒的环境下生活。
　　又过了几十年，人类中出现了一种说法——
　　地球是有意识的，人类文明如今衰退，是因为地球想更换生存在这里的主人了，乌鸦就是被选中的新主人。
　　所以必须把乌鸦全部消灭，战胜地球意志，让地球不得不放弃乌鸦，将人类家园和文明归还。
　　这样毫无根据和逻辑的说法，却被绝大多数人类认可了，因为他们急需一个希望，他们仍旧怀念曾经的文明。
　　人类因此团结起来，制定灭绝乌鸦的计划。
　　随着乌鸦越来越多，这件事也变得越来越棘手。
　　终于他们推举出一个高智商人才情亿，以身犯险，靠近乌鸦，寻找时机。
　　情亿被派到了西西伯利亚平原边界，一个偏僻又贫穷的人类村庄里，伺机而动。
　　在村庄里，他遇到了善良温柔的寡妇柔兰，柔兰的丈夫外出狩猎，被野熊撕咬致死，而她已经怀孕五个月了。
　　情亿从没到过如此偏僻原始的地方，他适应不了这里的生活，患了病。
　　柔兰可怜他，帮忙照顾直到他痊愈。
　　可家里实在没有吃的了，柔兰一个孕妇，也不得不外出捉些野鸡野兔来。
　　最有可能找到食物的地方，就是靠近乌鸦大本营的地方。
　　几十年过去，乌鸦族群发展飞快，他们聪慧，强壮，团结，宽容，他们无条件接纳投奔来的新乌鸦，不歧视，不针对，不计较曾经。
　　他们收集起被遗落的文明，分工合作，努力建设着自己的家园。
　　看起来，他们的确更像是地球选中的新主人，他们不像人类那样幽暗，嫉妒，卑劣，甚至周边村里穷苦饥饿的人类求助，他们还会赠送药品和食物。
　　这里的村民，并不像其他人类那样憎恶乌鸦，他们为人类筑起一道屏障，也依赖乌鸦生存。
　　这里形成了诡异的生态平衡。
　　情亿记着自己的任务，决定和柔兰一起到乌鸦基地附近觅食，寻找机会。
　　他站在山崖顶端，俯瞰那片平原，当他看到始终拍摄不到的巨大现代化基地时，他被深深震撼了。
　　短短几十年，乌鸦在严寒的西西伯利亚搭建起了一个不亚于任何国际大都市的基地。
　　这里繁荣，昌盛，生机勃勃，有着漂亮黑色羽翼的乌鸦在空中自由翱翔，还有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蹲在电视塔上歇脚。
　　柔兰说：“我们身体太孱弱，无法在基地工作，大多都是他们接济我们，但做拖油瓶的感觉很不好，所以大家还是自力更生。”
　　情亿直接问：“你们吃不饱穿不暖，怎么不向联合国求助呢？联合国有志愿组织和救援项目的！”
　　柔兰怔了一瞬，平静道：“这里太偏僻，气候也不好，离乌鸦那么近，是敏感又危险的地区，派队伍救助有可能被乌鸦判定成入侵，引发不必要的战争，影响世界格局。”
　　情亿气道：“你们不试试怎么知道，难道要自生自灭吗！”
　　柔兰看着他，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我刚刚说的话，就是你的组织回复我们的公函。”
　　情亿僵住，难以形容的震惊和耻辱遍布全身。
　　但柔兰并没打算嘲讽他，这里的村民已经接受了现状。
　　就是在这次觅食中，柔兰和情亿出了意外，柔兰不慎踩到碎石，滑向悬崖，情亿立刻拉住了她。
　　可孕妇的行动不便，体态臃肿，竟带着情亿不断下坠。
　　情亿只判断了半分钟，就打算松开柔兰的手。
　　柔兰救过他，可他身上还肩负着重大使命。
　　就在他即将松手的前一秒，一个拥有漂亮羽翼的少年乌鸦飞过来，将柔兰抱起，送回了悬崖上。
　　情亿被乌鸦吓得惊魂未定，手立刻扣在了藏在身后的枪上。
　　他经过专业训练，只需两秒，就可以射杀面前的小乌鸦。
　　可柔兰却挡住了他的视线。
　　柔兰拍着胸口，不住喘气，脸色苍白的对那乌鸦说：“谢谢你救了我。”
　　乌鸦并没打算伤害他，而是天真又小心地摸了摸她的肚子，担忧道：“它没事吧，如果你觉得不好，我可以送你去医院。”
　　柔兰摇摇头。
　　三个重要角色就在此刻正式相遇。
　　洛世延饰演人类希望情亿，方菲仪饰演人类村民柔兰，明照饰演出生在基地没经过残酷猎杀的小乌鸦。
　　小乌鸦对人类没有恶感，因为基地教科书里并未因为猎杀而宣扬仇恨。
　　乌鸦也是从人类进化来的，他们的父辈都是人类，他们对人类有着无法言喻的归属感。
　　是人类孤立且赶走了他们，他们从未企图占领地球。
　　小乌鸦对人类世界很感兴趣，有柔兰救命恩人的身份，他得以时常跑到村子里玩。
　　村民一开始还有些畏惧和疏离，但因为小乌鸦经常力所能及的帮助虚弱的人类，他很快被村子接纳了。
　　他爱吃老奶奶们种的土豆，喜欢喝村长酿的酒，他还经常跑到柔兰家里，蹭风味独特的人类泡菜。
　　柔兰生育时，小乌鸦把她送进了基地里，在有医疗保障的手术室里生下了个健康的女孩。
　　情亿这才知道，小乌鸦在基地的地位不凡，可以随意将人类带进去。
　　此时他的内心开始变得复杂，他和小乌鸦帮生产后的柔兰带孩子，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他很珍惜这个朋友，可身上的任务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知道，利用小乌鸦是他唯一能够进入基地的机会。
　　柔兰并不知道在悬崖时，情亿就要松手，她也把情亿当作恩人，诚心相待。
　　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她格外珍惜，平时编织绒毛绒衣时，她会给情亿和小乌鸦各一份。
　　情亿最终还是进入了基地，他偶然间得知，乌鸦都有夜盲症，所以基地常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就如海中的灯塔，为在外的乌鸦指明方向，让他们不至于飞到危险的区域。
　　一旦停了电，失去了光明，乌鸦就会像没头苍蝇，失去统一调度，乱作一团，成为不堪一击的靶子。
　　这件事是情亿在乌鸦基地最大的医院里了解到的。
　　他为了让小乌鸦带他进来，故意摔断了自己的腿，摔出了骨头。
　　伤情太严重，小乌鸦果然想都没想，就把他带到基地医院救治。
　　救治期间，小乌鸦担心其他乌鸦欺负情亿，始终陪在身边，还一本正经的通知医院，情亿不是不好的人类，他是自己的朋友。
　　情亿的伤恢复后，将这条关键性消息告知了人类智库。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无情的人，因为从小到大，他的老师都告诉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优柔寡断注定失败。
　　他是人类希望，是未来的人类领袖，他不可以在一个小村庄绊住脚步。
　　他满脑子宏大叙事，伟大使命，看不见无奈的血与泪。
　　人类制定了作战计划，在一个平静的夜晚，掐断基地方圆几十里的全部光源，打算在黑暗中，绞杀全体乌鸦。
　　这一天被他们称为希望之战。
　　乌鸦果真死伤惨重，猝不及防的他们，成了脆弱的靶子，一个个倒下。
　　寒冷的平原被哀鸣和鲜血充斥，黑色羽毛一片片落下，在寒风里失去温度。
　　情亿想，他或许可以保下小乌鸦，哪怕让他作为试验品，起码留下一条命。
　　他没在基地里找到小乌鸦，他想起今天是柔兰孩子的一周岁生日，小乌鸦大概率在村子里，为女婴庆生。
　　而此时，人类大军已经向村庄赶去了。
　　他们是去向村民宣布这个好消息，从此以后，村民不必再受乌鸦的侵扰威胁，可以过上幸福安全的日子了。
　　情亿感到一阵惶恐。
　　他不确定村民们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高兴吗？
　　他不认为。
　　当年拒绝救济他们的是人类，而与他们相依生存的是乌鸦。
　　人类根本不可能相信，族群里有些人对乌鸦是没有敌意的。
　　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一旦人类大军赶到村庄，发现小乌鸦，小乌鸦一定会死。
　　他爬上悬崖，远远望着漆黑一片的村庄，听到了大军到来的脚步声。
　　他听见响彻山谷的兴奋呐喊：“乌鸦基地附近的村民注意了，乌鸦已经被人类剿灭，从今天起，我们人类的希望和光明到来了！”
　　突然，漆黑一片的村庄亮起一盏盏烛火，那烛火微小，执着，像一条孤独的火龙，从村庄口，一路向北，指向雪林深处。
　　所有电力都被切断，所以烛火是村民们靠人力举起来的。
　　他们每隔一百米站一人，用微弱的火光照亮前行的方向，他们焦急的大喊：“快跑！快跑！”
　　情亿看到黑夜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沿着烛火标记的路线，决绝的飞入漆黑的雪林，消失不见。
　　夜寒风大，烛火一盏盏熄灭了，村民们也不再叫喊，他们围成一道墙，挡在人类大军面前。
　　他们曾被称为无人在意的边境屏障，如今，他们真正做了一道屏障，只不过保护的，是让人闻风色变的乌鸦。
　　在情亿的请求下，人类高层决定赦免村民们的罪责。
　　人类在变成废墟的乌鸦基地设立了人类胜利博物馆，来纪念这场来之不易的生存之战。
　　情亿作为希望之战的核心，成为人类新的英雄。
　　他派出援助队伍，帮助村庄建设民房，恢复教育，完善医疗，搭建能够自给自足的新型产业，并不计代价铺设铁路，便于物资进出。
　　他没再回到那个村庄，因为他知道，那里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处。
　　只是陈旧廉价的绒线织品，他始终留着。
　　他总觉得，自己要记住点什么。
　　或许，那该叫真相。
　　十岁的小女孩被妈妈领着，第一次来到村子附近的人类胜利博物馆。
　　她在那里，看到了真实的乌鸦标本。
　　她指着一个面容苍白狰狞，羽翼凌乱颓败的标本问：“妈妈，乌鸦真的这样坏吗？他们长得好吓人。”
　　柔兰轻声道：“不，乌鸦也是人类，只不过是和我们长得不一样的人类，你有一个小舅舅就是乌鸦，他有着天底下最柔软漂亮的翅膀和最善良温暖的心，他救过妈妈，也救过你，你一岁的时候，他抱着你抓周，你什么不要，你抓住了他的羽毛。”
　　小女孩沉浸在幸福的想象里：“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小舅舅呢？”
　　柔兰摇头：“我也不知道。”
　　小女孩想到了什么，突然着急道：“那我们要赶紧告诉其他人，乌鸦并不像博物馆里说的这么坏，我的小舅舅就是好人。”
　　柔兰笑了：“好，妈妈和你一起，我们要告诉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
　　读完剧本，演员各自分享自己对人物的思考，并现场对戏，找人物感觉。
　　对戏的时候，导演让洛世延和明照方菲仪坐在一起，他们必须要尽快熟悉起来，因为他们的对手戏最多。
　　洛世延也是在对戏里，发现明照并不是他想象中的花瓶流量，明照的基本功很扎实，台词清晰流畅，戏感非常好。
　　洛世延挑挑眉，终于主动说了句题外话：“你台词功底不错。”
　　明照也不谦虚，只说：“我在剧场待过两年，还挺锻炼人的。”
　　洛世延若有所思点点头。
　　方菲仪说着最后的台词，把自己说哭了，刚擦掉眼泪，就感叹道：“好剧本，好对手，好班底，《乌鸦》接的真的太值了，能跟你们俩合作我太开心了。”
　　洛世延轻笑：“菲仪姐客气了，能跟你合作我才觉得荣幸。”
　　明照耳朵竖起来，偷偷打量洛世延。
　　难道风流基因终于发作了，浪荡影帝要撩人了？
　　谁料洛世延下一秒，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上，佯装漫不经心道：“明照，你们唐总很看好你吧，从几千面试艺人当中选了你，还把《乌鸦》留给你。”
　　明照从洛世延的话中听出了点微妙的嫉妒。
　　他以为洛世延始终在意他是资源咖，是被千灯河岸塞进来蹭票房的。
　　他不想合作的时候还留着心结，于是道：“公司肯定是以项目为主的，我是正巧适合小乌鸦这个角色，公司才让我试戏，就像您适合情亿这个角色一样，唐总说……”
　　洛世延快速接道：“唐总说什么？”
　　明照顿了顿，才缓缓道：“唐总说，你是他心里最适合情亿这个角色的人，所以他宁可反复沟通也不打算换人。”
　　洛世延嘴角噙着浅笑，手指灵活地转着剧本，轻飘飘道：“是嘛，他这么认可我啊。”
　　明照点头：“唐总说，你简直可以本色出演，你们的人物内核是一致的。”
　　洛世延手指一顿，目光瞥到自己给情亿写的人物小传。
　　心机深沉，忘恩负义，多情无情，虚伪狡诈，锱铢必较，满肚子花花肠子。
　　这下，他真的笑了，笑的寒气森森。


第89章 
　　电影并不是按时间顺序拍摄, 由于基地棚搭的很贵，要集中先把基地戏份拍完，然后就要将基地炸毁掉, 完成最后的围剿大场面。
　　所以整个一月，他们都要在乌鸦基地度过。
　　这天拍摄的是情亿断腿，小乌鸦不计后果将他带入基地。
　　本来今天没有方菲仪的戏份，但方菲仪越看剧本越喜欢，忍不住来现场看他们的表演。
　　这场戏很重要，情亿需要把虚伪和狡诈表现的淋漓尽致, 小乌鸦也是第一次展现自己在乌鸦基地的尊贵地位。
　　洛世延穿着落魄，头发凌乱披散，身上满是杂草和线头，粗糙的布料开着领口, 露出他遍布擦痕和泥土的胸脯。
　　他这身足够脏，跟英俊帅气的大明星完全不沾边, 但偏偏对手戏演员被打扮的精致俊美，一些演员很膈应这种衬托。
　　但洛世延却毫不在意，他大咧咧往路边石头上一坐，跟明照讨论剧本。
　　千灯河岸让明照出演小乌鸦，确实无可挑剔。
　　剧本设定，乌鸦要比人类更加强壮俊美，明照的脸完全符合这个标准，而他身上的肌肉线条也流畅漂亮，是常年运动出来的好身材。
　　洛世延揪了根草叶，在手指上缠绕把玩, 直截了当道：“我觉得这段情感戏你给的不够。”
　　“嗯？”明照抬头，立刻凑过去请教, “你说。”
　　洛世延指了指明照做满了笔记的剧本：“这个医学实习生暗恋你，但是你不喜欢她，你来医院，她对你很热情，可你对他很冷淡。”
　　这是剧本里面的要求，饰演乌鸦基地医学生的，是千灯河岸签的毕业新生，演技稍微有点生涩，但胜在青春懵懂，非常符合角色。
　　明照点点头：“嗯，你也是从她入手，探听到乌鸦族群的秘密。”
　　心机深沉的情亿一眼就看出医学生对小乌鸦情根深种，他以小乌鸦朋友的身份，在养伤期间接近医学生，以帮医学生追人为由，打探了不少乌鸦基地的事情。
　　谈起专业问题，洛世延变得很认真，没有半分平时浪荡散漫的模样，他穿着那身破衣服，却仍然光芒四射：“你觉得这段戏的意义是什么？”
　　明照怔了一瞬，知道洛世延是想指点他点东西。
　　他第一反应是疑惑。
　　按理说，洛世延不太喜欢他，应该是他演的越不好洛世延越能看笑话。
　　但现在是怎么了？
　　明照心里猜，洛影帝应该是为了电影整体质量，放下隔阂，帮助他到达表演极限。
　　明照隐隐感动。
　　看来自己还是受了前期险些中断合作的影响，对洛世延有偏见。
　　这是多好的前辈，多优秀的演员啊！
　　他一定要趁这个机会多学习！
　　洛世延见他不答，一皱眉：“溜号了？”
　　明照赶紧回神，摇头：“没……这段戏主要是埋下一个隐患嘛，小乌鸦的拒绝让情亿有机可乘。”
　　洛世延摇头：“我的理解，这段戏更重要的是要给你立人设，你要表现出小乌鸦的另一面。在人类村庄里，小乌鸦天真善良乐于助人，这是他的经历和年龄导致的，他没有亲身经历过父辈残酷的逃杀，他出生在乌鸦基地，从小衣食无忧温室长大，所以他相信人性本善。”
　　“但作为核心角色，傻白甜是不行的。在乌鸦基地里，他还是领袖的儿子，拥有非常崇高的地位，这种地位让他并不是一个无底线妥协和优柔寡断的人。你还是对医学生太客气了，你把你现实中的性格带进来了。你必须拒绝的足够无情，才能让我钻空子。”
　　洛世延轻轻扫了明照一眼，挑明道：“而且，你们公司显然还有开发《乌鸦》第二部 的想法，小乌鸦经历了欺骗，背叛，灭族，会成为新的领袖，带领慢慢进化成乌鸦的人类，找情亿报仇。我随便猜的啊，不过你最好给编剧留下发挥的空间，在这里就要表现出能够作为领袖的潜质，复杂的人物性格也方便电影上映后的观众二创，你懂吧。” 
　　洛世延说完，接过助理手中的杯子，咕嘟咕嘟喝了两口水。
　　他瞥见明照拧眉沉思的样子，心里暗暗道，要不是你是他签的艺人，你赚的钱能进他的腰包，我才懒得讲课。
　　明照思索了一会儿，点头：“好，那就按这个再拍一次，看后期他们剪。”
　　于是小乌鸦来到医院，被医学生纠缠的戏，又重新拍了一遍。
　　这次，明照表现的淡漠的多，眉宇间甚至有丝被叨扰烦了的无奈。
　　他并不完全按洛世延说的，表现的很无情。
　　这次，他的回应客气，郑重，却也不容拒绝。
　　离开的时候，他抬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医学生的肩，但这个安慰却不带有任何留情的余地。
　　这是了断的告别和最后的警告。
　　这样的表达让导演觉得很惊喜。
　　洛世延说的虽然有道理，但影片播出的时候，观众的情感偏向必然是在美强惨的乌鸦族群的。
　　小乌鸦对人类女性柔兰如此温柔，对乌鸦医学生太过无情，会让观众有种割裂感，不利于小乌鸦的完美人设。
　　拍摄影片时，逻辑和契机很重要，但让观众心里舒服同样重要。
　　洛世延有点惊讶。
　　明照非常有灵性，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是个做艺术创作的好苗子。
　　他有点明白秦凌为什么要早早防爆明照了，这样的对手在身边，任谁都要寝食难安吧。
　　就连他，都能感觉到隐隐的威胁。
　　洛世延环抱双臂看着，轻轻挑眉。
　　唐宁夏还真会挑啊。
　　怪不得这么重视，宝贝一样的捧，为了让他来给明照搭戏，不惜向他低头妥协。
　　也不知道是为了钱，还是为了人。
　　不能吧。
　　唐宁夏那种冷静理智到要死，事事都要跟利益最大化挂钩的冷漠精英男，根本没有吃嫩草的习惯，更何况是明照这样青涩懵懂，注定要付出更多精力的嫩草。
　　但明照确实长得漂亮，虽然需要付出更多情感价值，但现在也挺能赚钱的。
　　洛世延越想心里越酸，堵在胸口的疙瘩怎么都散不去。
　　他也挺能赚钱的，他还不稀罕索要情感价值。
　　唐宁夏这个眼盲心瞎的钱串子。
　　正在这时，方菲仪笑着迎了上去，兴奋地跟明照击了下掌：“这段情感表达真精准，演的真好啊，你这个年纪不容易。”
　　她平时并不是风情万种的模样，平时的穿着也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所以在外面表现的样子，不过是人设罢了。
　　明照低头噙笑：“菲仪姐，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跟前辈们还是有很大差距的，是洛哥指导的好。”
　　他对方菲仪的印象不错，那天在枫山会馆，是方菲仪主动帮他解围。
　　后来，方菲仪说孙成福好像被电视台的下属举报了，正在调查，再没敢占人便宜。
　　不过方菲仪没去火上浇油，一则对自己影响不好，二也并不确定孙成福被调查后就会倒。
　　方菲仪瞟了一眼洛世延，笑盈盈道：“那确实，洛影帝还是经验丰富啊，对感情戏信手拈来，你这种没什么恋爱经验的可以多跟洛影帝学学了。”
　　明照心虚，暗暗道，你从哪儿看出我没恋爱经验了啊……
　　我会的可多了。
　　洛世延听到方菲仪的说法，把扯断的草根扔了，笑嘻嘻道：“别闹，谁说我经验多了，演感情戏跟谈恋爱多少一点关系都没有。”
　　方菲仪跟他们混熟了，说话也随便一些。
　　方菲仪：“得了吧，谁不知道你。”
　　洛世延无奈叹气：“那些小道消息就别信了吧，我可从来没官宣过女友。”
　　方菲仪意味深长：“嗯哼，你从来不官宣。”然后她偷看四周没有摄影机拍摄，朝洛世延做了个口型“渣男”。
　　洛世延也不生气，懒洋洋往地上一躺，曲起腿，一副大爷模样：“我这算什么渣啊，告诉你别不信，说不定我经验还没有明照多呢。”
　　明照：“！”
　　明照耳根有点发红。
　　洛世延本来就是随口把明照牵扯进来的，但一瞥，发现明照耳朵红了。
　　洛世延皱眉，蓦然有了危机感：“你害羞什么？”
　　明照眨眨眼，紧张道：“我哪害羞了？”
　　洛世延小声嘀咕：“这么纯情，他看上你什么了？”
　　明照耳朵很好，听到洛世延的嘀咕了。
　　他立刻心惊肉跳，脑子里胡思乱想了好些念头。
　　他怕洛世延知道他和谢沂的关系，于是立刻反问：“谁看上我了？”
　　洛世延眯眼：“……”
　　刺激我是吧？
　　好可恶的新人！
　　洛世延深吸一口气，佯装不在意道：“你们公司投的戏，你又是第一次拍电影，你们唐总都不来探探班，放心吗？”
　　明照努力冷静，轻描淡写道：“咳，探吧，不是马上过年了吗，刘总唐总肯定要来看看大家。”
　　其实唐宁夏是来给谢沂打掩护的。
　　如果谢沂自己来，就凭他现在被狗仔盯着的程度，肯定会被怀疑。
　　谢沂和千灯河岸公司的人一起来探班，目标就小多了，虽然被椰宝磕糖是不可避免了。
　　洛世延低头，仿佛在专心研究自己那破洞衣服，轻飘飘道：“哦，什么时候来啊？”
　　明照对着太阳端详自己的掌纹，装作自己也不是很在意，蹙眉不确定道：“嗯，可能这周六吧。”
　　就是这周六。
　　因为那天他没什么戏，主要是洛世延的重头戏，他可以跟谢沂腻歪一下。
　　唐宁夏对拍电影其实也没什么兴趣，他既然是为了打掩护来，肯定更愿意露个面就回酒店歇着。
　　片场冰天雪地，北风凛冽，谁愿意呆着。
　　洛世延不由得坐直身子，伸手捞过一边的剧本，往后翻了翻。
　　他周六的戏——
　　花言巧语，假意勾引少女医学生。
　　洛世延：“……”


第90章 
　　转眼到了探班的日子。
　　刘长袂唐宁夏作为公司名义上的领导, 自然不能显得抠搜，光是慰问礼物就拉来了两大车。
　　东西倒不是奢侈品，但在寒冷的冬天十分耐用。
　　一车是护手霜, 身体乳，冻伤膏，暖宝宝，电热宝，毛毯子，一车是各种可口解饿的零食饮品。
　　车一卸货, 刘长袂就招呼人给剧组工作人员发下去。
　　千灯河岸幕后老板谢沂却低调的多，仿佛自己只是个闲的没事到处溜达的富二代。
　　他听着刘长袂声情并茂的鼓劲儿演讲，有点心不在焉。
　　明照还在拍戏，现在也没出来。
　　但刘长袂不演讲完, 他也不好甩下这么多工作人员去看明照。
　　有刘长袂在，唐宁夏不用做太多表面功夫, 他只需裹着棉衣在一旁一站，自有制片人，导演来他身边主动介绍拍摄进程。
　　他对电影又一窍不通，出于尊重，便频频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
　　谢沂等的不耐烦，走到刘长袂对面，给了他一个眼神。
　　刘长袂看到了，话风一转，立刻搜罗了句结束语, 在众人热烈的掌声中朝唐宁夏的方向走去。
　　刘长袂：“怎么着，进去看看拍戏？”
　　唐宁夏瞥他一眼, 笑嗔：“你才看出来某人着急了啊。”
　　刘长袂抓了抓头发：“嗐。”
　　他也是讲到兴头了，一时没收住。
　　刘长袂轻轻嗓子：“额……A组在拍呢是吧，来带我们去看看。”
　　制片人赶紧带着他们往棚里走：“明照和洛世延正在拍，明照马上拍完了，今天最后一场戏。”
　　谢沂在荒草废石间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乌鸦基地的棚。
　　这部戏资金充沛，班底雄厚，硬生生在荒地里搭出个庞大的基地来。
　　虽然有些细节还是要做特效后期，但是这种规格的景，国内也没几个组搭的起了。
　　谢沂来到拍摄现场，站在镜头后的阴影里默默看着。
　　明照扮演的小乌鸦正陪着轮椅上的情亿，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你们人类真是好脆弱。”
　　他之所以说‘你们人类’，是因为他从小就是乌鸦，并没有太多同根同源的归属感。
　　况且人类也并不认同他们是同类，自然而然的，年轻的乌鸦也不再将自己视为人类。
　　情亿眸中晦明变化一瞬，抬起眸，朝小乌鸦无奈一笑：“是啊，天生差异嘛。”
　　小乌鸦扶着情亿的轮椅，半点没察觉情亿的神色，自顾自道：“其实有时候我想，要是你们都进化了就好了，世界上全部都是乌鸦，很多事情就简单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这么说也并没有什么深意。
　　乌鸦毕竟是人类进化来的，现在的一切矛盾，都是因为进化资源并没平均分配给所有人。
　　作为乌鸦，他当然自豪于自己健康强壮的体魄，和得天独厚的漂亮羽翼。
　　他说想让人类都进化，是因为他心底觉得，差异产生误解，消除差异就能消除误解。
　　但听在情亿耳中，却变了种味道。
　　人类的敏感点，就是被认为是次等种族，不如进化的乌鸦完美。
　　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是事实。
　　但在人类世界里，如果有人敢说这样的实话，是会被判处刑罚的。
　　真相，才让人急于掩盖。
　　所以才有人提议将‘进化人’的称呼改为‘乌鸦’，这样做，也是为了麻痹一知半解的民众，但其实各国科学院，一直没有停止对进化条件的研究。
　　这是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的事情。
　　情亿眼眸一垂，不清不楚道：“可惜我们生在了这个时代。”
　　这个混乱的，朝不保夕的时代。
　　早一百年，世上全是人类，即便文明衰退，也足够他们寿终正寝。
　　晚几百年，人类或许真的都进化成乌鸦，优胜劣汰，造就新的文明，依旧是安居乐业。
　　唯独现在不行，各为其主，各有立场，你死我活。
　　有时情亿也会想，如果他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有变异的苗头，那他肯定会立刻反叛人类，投诚乌鸦。
　　但他一直没有。
　　小乌鸦笑盈盈的，眼里满是信任和真挚，他用背后的羽毛给情亿遮住正午刺眼的日光，承诺道：“没事啊，我会保护你和柔兰姐姐的，还有康西村的所有人。”
　　情亿一抬眼，正对上小乌鸦的目光，那眼神坦荡如清泉，明锐如烈日，竟让他不敢直视。
　　他注定要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让狠毒滋生蔓延。
　　移开目光后，情亿也变得表情自然了，他佯装虚弱道：“你赶紧去看呜呜吧，她可是咿咿呀呀喊你舅舅了呢。”
　　小乌鸦果然眼睛一亮：“嘿嘿，那我可走了，你别嫉妒啊，等你腿好了，她也能认得你的。”
　　情亿嗤道：“我吃什么醋，对了，你让那个医学实习生来帮我讲一下复建的事。”
　　小乌鸦不疑有他：“哦好。”
　　说罢，明照就朝医院大楼走去。
　　副导演：“好嘞，一条过！”
　　明照听到指令，赶紧掉回头，朝导演跑过来：“我看看。”
　　洛世延也从轮椅上站起来，想去看看刚才的表演效果。
　　两人同时回头，一眼就看到摄影机后方的谢沂，唐宁夏，刘长袂三人。
　　谢沂看着明照勾唇，没有说话。
　　明照却觉得甜丝丝的味道在身体里流淌，一瞬间什么疲惫都没了。
　　但他在四处皆是镜头的地方不敢太放肆，只能和谢沂对视一眼，然后默默走到摄影机前，看自己刚才的表演。
　　这也是无奈之举。
　　本来他和谢沂是甲乙合作方，有交流关系好也不算大事。
　　但是他们的CP太火热了，CP粉太能磕了。
　　那种铜锅反光发现他们同席的料明照已经够服气了，他后来去超话看，发现更离谱的猜测和磕点都有。
　　他发一条宣传微博，就是卡点表白谢沂。
　　他穿一件品牌服装，稍微有点大，就被怀疑是穿了谢沂的衣服秀恩爱。
　　他对着某个地方露出笑容，那个地方又恰巧有CP元素，那就是心照不宣，想老公了。
　　好像他的一举一动都有深意，都是在向谢沂表达爱意。
　　有时候看着看着，他自己都要错乱了，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识恋爱脑。
　　这要是假的，也没什么。
　　关键他俩的恋情是真的。
　　这种时时刻刻要被戳穿的感觉十分吓人，明照心虚，所以也不敢在公共场合表现的跟谢沂如何亲密。
　　因此在人前，他宁可跟刘长袂和唐宁夏说话，也要避开谢沂。
　　两人只能偶尔眼神交汇，更多的，要等二人世界的时候再说。
　　明照弓着背，双手撑着膝盖，和洛世延一起看完了回放。
　　他去看洛世延的脸色，发现洛世延有点溜号。
　　这时候溜号还挺尴尬的，有不走心的嫌疑，但明照必然不能挑明，他转而问导演：“这段还行吧，有没有什么细节要改的？”
　　导演接待完领导，终于回归本职工作，他看着没什么问题，于是当着领导的面开口夸奖明照：“完全不用改，情绪很到位，厉害啊明照，一条过了。”
　　明照笑笑。
　　他知道，导演故意说的大声，是想让他在老板面前留个好印象，是在帮他。
　　但他实在没办法挑明，自己跟幕后老板的关系。
　　明照偷看谢沂一眼，发现谢沂今天穿了设计感很足的黑外套，衬的他宽肩窄腰，身材特别好。
　　那衣服被冬日暖阳一照，外套上的丝线都在闪闪发亮，显然价格不菲。
　　明照心道，打扮好了来的啊。
　　冷不冷？
　　明照想问，又没办法说出口，于是只能转而问唐宁夏：“唐总，你们来多久了，这儿冷吧。”
　　“嗯？”唐宁夏看向明照，思索一瞬，目光瞥到谢沂身上，轻笑，“刚下车不久，我还好，谢总怎么样？”
　　谢沂莞尔：“不冷，一到片场看见你……们就暖和了。”
　　明照猝不及防低咳了一声。
　　明照又问：“唐总，你们吃饭了吗？”
　　唐宁夏拨弄手里的暖手宝，漫不经心道：“我是没吃，谢总吃了吗？”
　　谢沂意味深长道：“不着急，等人呢。”
　　明照脸颊微微发热，垂眸，想要隐藏起唇边笑意。
　　唐宁夏仰头望天，替老板问道：“明照啊，拍戏辛苦吗？”
　　明照：“不辛苦啊，还是泡剧组学到的东西多，这一个多月比大学一年都值得，嗯主要跟洛哥学到很多东西。”
　　唐宁夏对他口中的洛哥没什么反应，帮着老板叮嘱：“挺好，天越来越冷了，告诉贺锐注意给你保暖，别生病了。”
　　明照：“嗯，不会耽误拍摄进度。”
　　唐宁夏任务完成了，朝谢沂一挑眉。
　　谢沂不动声色的垂眼，又抬起，算是点头。
　　这一切都被洛世延看在眼里。
　　洛世延拍了大半天戏，为了真实化重伤未愈的状态，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
　　现在他要被气饱了。
　　在他眼中，唐宁夏特意赶来片场看明照演戏，明照一下戏，就去关心唐宁夏，唐宁夏跟明照你来我往的，聊得火热，半点没注意到他。
　　跟以前一样，无情无义，冷心冷肺的钱串子。
　　但洛世延很快就意识到，冷心冷肺只是对他，唐宁夏对明照可是有问必答，还关怀备至。
　　导演对明照说：“明老师可以下班了，今天要辛苦洛老师了。”
　　明照着急和谢沂吃饭，赶紧道：“那我先去卸妆，很快，半小时。”
　　刘长袂一副今天任务全部完成的轻松模样，问道：“吃什么？”
　　谢沂：“南方菜吧，清淡一点。”
　　刘长袂笑容不怀好意。
　　啧啧，清淡一点。
　　嗯，老板确实憋太久了，一个多月了。
　　本来他想着去吃本地的辣烤全羊的，还是他欠考虑了。
　　刘长袂一拱唐宁夏，像对暗号似的低声道：“那粤潮本帮菜都行，是吧唐总。”
　　唐宁夏被他供的晃了一下，轻笑：“我就不去了，再看一会儿拍戏。”
　　刘长袂一怔：“啊？”
　　明照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可看的？
　　难不成唐宁夏不想当电灯泡？
　　不行啊，明照和谢沂俩人去吃餐厅目标更大，他们得做掩护。
　　唐宁夏轻吐一口气，扬了扬下巴：“一会儿的戏是洛世延和晓蕊，晓蕊也是咱们公司的艺人。”
　　说着，唐宁夏眼睫微垂，不去看病号服外裹羽绒服的洛世延，而是用手紧了紧松软的棉衣。
　　在冰天雪地里站久了，确实是有点冷的。
　　洛世延就站在摄像机旁边玩手机，唐宁夏的话他都听到了。
　　行啊。
　　看看完明照看韩晓蕊，你可真是雨露均沾，男的女的一视同仁啊。
　　洛世延眉眼间带着寒气，一抬手招呼副导演过来：“稍微清个场吧，一会儿的戏我调戏人家比较多，这么多人看着，别影响晓蕊表演心态。”
　　韩晓蕊诚惶诚恐鞠躬：“没没没……谢谢洛老师照顾！”
　　清场，清的就是还打算留在这里的唐宁夏了。
　　副导演有点尴尬，为难的看着唐宁夏。
　　出品方老板他惹不起，洛影帝他也惹不起。
　　唐宁夏一抬眸，盯向洛世延。
　　洛世延旁若无人的翻着剧本，一入戏，他眼角眉梢的风流浪荡劲儿就流出来了。
　　就这模样，再说点讨好人的荤话，足以把女人哄得七荤八素。
　　还没正式开演，韩晓蕊脸就红了。
　　作为新人，她对业务强劲的年轻影帝本来就充满仰慕。
　　唐宁夏三十一岁了，才不会被洛世延有意为之的清场激怒。
　　他默默盯了一会儿，翻了个白眼，嘴唇微动，忍不住吐槽：“什么狗脾气，果然从小到大都智商不行。”
　　他怎么可能是留下来看韩晓蕊演戏的。
　　他之前都没见过韩晓蕊。


第91章 
　　明照卸妆出来, 发现唐宁夏不打算走，还要看韩晓蕊的表演。
　　他就也不好意思走了，韩晓蕊到底是他同公司的, 厚此薄彼确实不好。
　　洛世延说照顾韩晓蕊清场，但韩晓蕊哪敢把老板给清了，连连摆手说没事，自己不会被影响。
　　唐宁夏像是要跟洛世延对着干，干脆找了个视野极佳的位置，坐着椅子看。
　　于是明照又去剧组的零食箱里摸了几块桂花芡实糕来, 给还没吃饭的人分了。
　　“先吃一点吧，我也再看会儿洛老师的表演。”
　　勾引人这方面的演技，明照是不太行的。
　　至少跟洛世延比起来，尴尬地无法言说。
　　因为他自身的性格和长相与情亿这类角色相差太大, 所以也没有这样的本子找他。
　　但哪有演员不想挑战各种角色呢，他早晚得做好准备。
　　他把一块芡实糕递给谢沂时, 谢沂没接，看着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珠里映出他刚卸完妆后，水润粉嫩的脸。
　　谢沂说：“手受伤了。”
　　明照大惊，慌张道：“怎么伤的，哪里伤了？”
　　他顾不得许多，就要抽出谢沂插在外套兜里的手查看。
　　谢沂眨眨眼，没说话，更没让他抽出手去。
　　明照扯了一下没扯动，有些懵, 再抬头看谢沂的眼神，从神情中看出了点戏谑的意味。
　　明照：“……”
　　明照轻咳一声：“那……”他有些不自在, 更多的是心虚，他用余光向四周扫了扫，幸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马上开拍的洛世延身上，没人注意他和谢沂这个小角落。
　　明照小声嘟囔：“既然这样，我帮你撕开吧。”
　　他一边撕扯芡实糕的包装袋，一边顺势往前蹭了几步，轻轻撞了一下谢沂的鞋尖，逼得谢沂后退两步，挤到更不起眼的阴影里。
　　刺激与暧昧相辅相成，越是担忧被拍到，被放大，被解读，情绪和神经越是要调动到极致，每一分每一秒，都被身体细细记录，被心脏用力感知。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明星忍不住暗搓搓秀恩爱，被人在社交媒体里发现蛛丝马迹。
　　这是蠢蠢欲动的，爱欲天性，没人能够逃开。
　　明照深吸一口气，将芡实糕剥了出来。
　　他手指苍白，指尖刚沾了水，在寒冬天气下被冻得粉红，桂花芡实糕也是粉色的，似乎还添加了其他水果浆汁，上面点缀着清新芳香的桂花颗粒，捏起来松软，不甜不腻。
　　明照掐着芡实糕，送到了谢沂唇边。
　　谢沂毫不客气，微微倾身，一口咬住，嘴唇离明照粉红的指尖只有几毫米远，明照清晰地感觉到了他唇上的温度。
　　谢沂咬住芡实糕，慢慢的，从明照指尖夺了过去，然后他轻轻舔了舔明照掐过的地方，仿佛舔着明照微凉的指尖。
　　吃下后，他喉结一滚。
　　一个半月了。
　　长久的分离和辛苦的工作让一切和床有关的事情都幸福加倍。
　　明照的呼吸都急促了。
　　就在这时，明照身后传来方菲仪的声音：“照，你在呐，刚没看见你。”
　　明照立刻转回身，眼神中的慌乱被飞快遮掩：“菲仪姐。”
　　方菲仪也看到了明照身后的谢沂。
　　她诧异一瞬，朝谢沂微笑了一下：“谢总。”
　　谢沂点点头。
　　方菲仪目光考究的打量着他，心里觉得不太对。
　　她第一次见明照，谢沂也恰巧出现在那里，这次在片场，谢沂又出现了。
　　枫山会馆可以说巧合，但来这里，可算是探班啊。
　　但探班也没什么，毕竟明星请朋友探班的事很多，热搜也经常买。
　　可方菲仪就是觉得不对劲。
　　谢沂那种身份，跟你关系好，平时一起吃吃饭，打打游戏就不错了。
　　何必天寒地冻的来荒地探班呢？
　　不过方菲仪还是有分寸的，没有一直盯着谢沂看，她笑着对明照说：“你拍完了吧。”
　　明照点点头：“看会儿洛老师。”
　　方菲仪就也在他身边看着洛世延演戏，但又忍不住低声说：“前段时间MJC解散演唱会，搞得乌烟瘴气的，粉丝都不太满意。”
　　圈里人凑在一起，自然也少不了聊些八卦，要是双方都有了解的当事人，聊起来就更带劲儿了。
　　明照：“啊，我知道演唱会，我给林鹿园评论了。”
　　MJC演唱会搞砸，粉丝不满意的点，有他一份。
　　他到底逃不开，被卷入往日恩怨。
　　夕斓传媒为了大捞一笔，演唱会门票卖的特别贵，宣传里也总提什么有生之年，爷青回之类的话。
　　为的就是唤起大家给MJC打投出道那段甜蜜的回忆。
　　组合成员当时都发了宣传微博，但那段时间正好林鹿园准备发新歌，CD已经开始预售了，明照想着，要帮林鹿园宣传一下，于是他转发了林鹿园宣传新歌的微博。
　　宣传词写的也坦诚亲切——
　　@就是小明：“小鹿写完就给我听了，很用心的创作，副歌我很喜欢，rap一如既往的牛，大麦啊。”
　　他现在是顶级流量，他一条宣传微博能给林鹿园带来很大的关注度。
　　哪怕评论里绝大部分是他的粉丝，但因为他的推荐，有部分人也会好奇的听一下。
　　现在的环境，原创音乐人很难，林鹿园给明照听了demo，却没好意思让明照帮他宣传转发。
　　他知道明照的用心，被感动得有些冲动。
　　于是他在明照的微博下回复：“哥，给你的歌唱rap，我也记得呢。”
　　他这一句话，把大家扯回了两年前。
　　MJC选拔期间，那个练习室里，两个少年的惺惺相惜。
　　明照回了他个摸摸头的表情。
　　MJC的粉丝当即炸了。
　　林鹿园是个非常内敛含蓄的人，只有台上爆发力强，台下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他都表达困难，憋成猪肝色。
　　记者采访问：“小鹿说说，MJC这两年，有没有让你特别难忘感动的事？”
　　“小鹿，粉丝都说，队长比你亲哥还操心，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小鹿，你们平时练习犯错的话，队长有没有很严肃的管过你们？”
　　……
　　对于此类提问，林鹿园一向是：“……”
　　沉默，沉默，再沉默。
　　沉默到世界尽头。
　　粉丝笑说他年纪小，嘴笨，不善表达，技能点都点在舞台上了。
　　结果现在才发现，林鹿园不是没有真情实感，人家对明照可是从头至尾的信赖，喜爱，感性，真情流露。
　　这让MJC宣传了两年的团魂像个笑话，让粉丝心中的神团白月光变成了白米饭。
　　这也导致了MJC粉丝阵营的巨大改变。
　　团粉里偏爱林鹿园的，在这个契机彻底转唯，越琢磨以前公司的区别对待越替林鹿园委屈。
　　而觉得林鹿园破坏了团魂美梦的，则变成了林鹿园的黑粉，觉得他没有敬业精神，解散演唱会前夕跟队长秦凌的对头玩得火热。
　　明照知道后有点愧疚，还私下里跟林鹿园说：“我等你演唱会之后转发就好了。”
　　林鹿园却很淡定：“没事啊，我忍太久了，而且哥你知道吗，没有公司约束后，大家也不必替谁遮掩隐瞒了，粉丝早晚要做出选择的。”
　　要么脱粉，要么选择团中最喜欢的那个粉。
　　毕竟几个人以后的职业生涯，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明照叹息。
　　他最终没有成团出道，不了解偶像团队的规则和规律。
　　林鹿园口中的不必替谁隐瞒，是演唱会出的第二个幺蛾子。
　　网上一个小众音乐人在直播的时候唱了首歌，说是自己写的新歌。
　　结果很快就被扒出来，他的新歌有一段旋律跟秦凌的原创曲特别像。
　　小芹菜怒气冲冲地闯到了音乐人微博下，要求他给秦凌道歉，给秦凌赔偿，滚出音乐圈。
　　音乐人坚持说自己没抄，但是给秦凌造成困扰很抱歉，自己会修改一下旋律。
　　结果小芹菜不依不饶：“新时代抄子，虽然我没抄，但是我道歉。”
　　“没抄你为什么要修改呢笑死了。”
　　“啊啊啊啊啊尴尬死我了，凌凌什么体质惹上这种不要脸的音乐人，你也配叫音乐人？”
　　“没有创作能力只会抄袭的音乐人，怪不得华语乐坛完了。”
　　……
　　小芹菜追着音乐人咬了一个星期，骚扰了一个星期，私信辱骂了一个星期。
　　音乐人终于受不了了。
　　他直接晒出了夕斓传媒向他买断音乐署名权的合同：“赔钱就赔钱，老子不受这个鸟气了！傻逼粉丝睁大狗眼看看，谁不配叫音乐人？你们哥哥的那首歌是我写的！”
　　这下震撼不小，秦凌的创作型人设崩了。
　　当时歌出来，粉丝到处吹阳春白雪，高处不胜寒，虽然不红但是有艺术价值，听着能治疗抑郁症。
　　结果现在被打脸，那首歌根本就不是秦凌写的。
　　夕斓传媒气急败坏的索赔，只字不提人设崩塌的问题，更不退演唱会门票。
　　于是有生之年的演唱会变成了蚊子血，膈应着每个团粉。
　　方菲仪感叹道：“秦凌人设都崩了呢。”
　　她知道明照跟秦凌有仇，所以向着明照说话。
　　明照却坦诚笑道：“其实这段时间在剧组，我很久没有关注他的消息了。”
　　他越来越少时间能想起秦凌，秦凌在他的人生中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了，曾经像心魔一样摧残他的人，现在他却连笑话都懒得看。
　　方菲仪：“挺好，他不配。”说完，她伸手一指洛世延：“你看，该说不说，要不人家是影帝呢。”
　　洛世延朝韩晓蕊笑了一下，抬起手指，替她理了理衣服：“小姑娘不要着凉，他不心疼我看着可心疼。”
　　只是随随便便一句话，配上并不越距的动作，偏偏让洛世延演的风流劲儿十足，暧昧十足。
　　那种疼惜低沉的嗓音，还有眼中流露出的情丝，丝丝缕缕将韩晓蕊包裹，不动声色地侵入她的内心。
　　韩晓蕊紧张又羞恼：“哼，以为我是你们人类吗，我们乌鸦可是很强壮的，这点凉根本没事。”
　　人类被嫌弃虚弱，洛世延倒是不生气，他轻“嗯”了一声，认真道：“我忘了，实在是你身上有种让人怜惜的气质，怕你受伤。”
　　韩晓蕊听了，又对上洛世延深情漆黑的眸子，心脏怦怦跳，更不免觉得委屈。
　　一个人类都懂得疼惜她，他为什么不懂！
　　明照喃喃道：“真厉害。”
　　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把情亿这个人物多情无情的底色表达的如此精准。
　　他要练习几年，才能达到洛世延这种段位？
　　方菲仪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吗，洛世延那么多合作对象里，有三个女演员是真的爱上他了。”
　　明照微怔：“啊，那怎么都没有后续了？”
　　方菲仪摇头：“你不懂，洛世延这样的一般女人拿捏不住，他演技这么真，拍戏期间好像爱你爱的要死，但谁知道他是真情还是假意，他每对绯闻CP都有模有样，你看现在对晓蕊也是，爱意流转，小姑娘哪扛得住呀。”
　　明照失笑：“看来演技太好也是缺点了。”
　　方菲仪开玩笑道：“所以他们说，得找洛世延没演戏之前爱人的样子对比，才知道他哪对CP最真。”
　　明照撕了块芡实糕塞进嘴里：“初高中吗，谁能见过。”
　　他说完，咀嚼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唐宁夏。
　　唐宁夏正环抱着双臂，目光专注地看着洛世延勾引人的表演。
　　韩晓蕊演技青涩，被撩拨的耳朵都红透了。
　　唐宁夏轻嗤一声，仰起头对刘长袂说：“老刘，我饿了，吃饭吧。”
　　刘长袂长出一口气，躬身贴在唐宁夏耳边，低声道：“你可算不看了，你不走老板娘也不好意思走，再等一会儿谢总要饿死了。”
　　唐宁夏脸上总算有了丝笑意，他压低声音道：“你让谢总听到，明天把你开了。”
　　谢沂眼睛一搭，淡淡道：“我听到了。”


第92章 
　　这次探班, 谢沂并没有呆很久，他和明照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也不过四五个小时。
　　其余时间他们不得不跟唐宁夏与刘长袂在一起, 打掩护。
　　演员拍戏时就是这样，因为拍戏是公开行程，每天做什么早就写在了剧组行程单里。
　　黄牛无孔不入，行程单花点钱就能买到，没有哪个流量没有私生粉，在剧组期间, 演员的行程安排，几乎都在无数双眼睛的监视下。
　　谢沂也懂这点，所以当天晚上，他就和唐宁夏刘长袂一起坐飞机回去了。
　　他怀里还留着明照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温香软玉，私语温情, 让人舍不得放手。
　　谢沂走时脾气很差，任谁都不愿热恋期跟爱人分别，更何况，那味道他还没闻够。
　　不过能见到还是好的，哪怕是倒数着分秒的相处，也让人觉得甜蜜到骨子里，可以反复回味。
　　因为有分别，所以相见也变得格外珍贵。
　　那天距离预计的杀青时间还有两个月。
　　谢沂离开后，明照拍戏更是认真，这期间各大电视台新年的活动邀约, 都被他给推了。
　　他整日泡在剧组里，想心无杂念的完成创作。
　　不知洛世延是不是在跟他较劲, 本来一些活动邀请洛世延是答应了的，但他请过两次假后发现明照待在剧组不挪窝，成天跟导演研究剧本，他就也不好意思总跑了。
　　这电影，算是洛世延拍摄期间活动最少的一个。
　　二月中旬，新年临近。
　　这次势必要在剧组过年了，为了让三百多名工作人员能过个好年，剧组给每个人发了大红包。
　　也是赶得时间不好，新年期间《乌鸦》正巧要拍到希望之战的大场面了，为了营造出恢弘的气势，人头必须够，所以一个人都不能放回家。
　　不仅如此，附近能招来的群演也都被招来了。
　　群头们几乎不用到处揽活，直接拉人往《乌鸦》剧组领，反正是人全都要。
　　正因为群演招的多了，人多就乱，想要近身主演变得比以往容易得多。
　　那天明照化好妆，正在跟方菲仪拍前走位，商量到一半他口渴，于是就出去找自己的助理喝水。
　　他没有前呼后拥的架子，也不喜欢助理总跟着，所以此刻他身边没人。
　　可他刚走到棚下，突然从人堆里钻出个矮个子女生，戴着口罩，扣着帽子，眼镜上熏得全是水雾。
　　群演太多，冬天穿的又厚，基本上跟工作人员混在了一起，靠扯着嗓子喊认人。
　　有人往明照面前冲，其余人也看到了，但下意识以为是化妆师，毕竟女生只站在了他面前，没有过激的举动。
　　女生一下子冲到他面前，叫他的名字：“明照！”
　　明照吓了一跳，赶紧停住脚步，一皱眉，想要开口叫人。
　　女生焦急道：“别叫人，我不是私生，我就跟你说几句话！”
　　明照闭上了嘴，但还是戒备地望着她。
　　之所以没叫人，是因为这女生的身材体格实在没办法对他造成威胁，他倒是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女生深吸一口气，眼睛挡在白蒙蒙的镜片后，隐约能看到焦躁的眼神。
　　“我是秦凌的前宣传。”
　　她第一句话就点名了自己的身份，她生怕明照会不耐烦，叫人把她赶走。
　　想要跟炙手可热的当红流量近身说句话，对普通小女生来说太难了。
　　明照目光探究的望着她，声音不冷不热：“所以呢？”
　　他对秦凌身边的任何人都没好感，毕竟秦凌做的那些事，团队和公司最清楚，但他们还是帮着秦凌。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求生艰难养家糊口，这些道理明照都懂，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是作为受害人，他有理由厌恶。
　　女生也能感觉到明照的厌恶和疏离，那种冷冰冰的语气，就是明星对代拍黄牛私生之类遭人烦的人的模样。
　　她也看到过明照尊重人的样子，比如对那些陪伴他很久的粉丝，比如对林鹿园，苏常常。
　　宣传心里很难受，任谁都不想被一个貌美优秀的异性厌恶。
　　她嗫嚅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说：“我跟秦凌闹掰了，我可以跟着你吗，你知道我肯定有帮助的。”
　　她被秦凌打伤之后，有一天经纪人找到她，满脸笑容，温言温语说：“宝贝，能者多劳，我这儿有个重担交给你。”
　　宣传稀里糊涂。
　　经纪人：“咱们公司不是签了许晗嘛，派给他的团队里面宣传能力不行，被粉丝撕过好几次了，许晗也在闹脾气，说想要个能力强有经验的人来，我在公司找了一圈，就只有你了，你有跟流量的经验。”
　　许晗是《面具之下》第二名出道的选手，实力还可以，胜在长得可爱，粉丝不少，他原公司资源太少，所以把许晗又签给了夕斓传媒，获得收益后两两分账。
　　许晗背后涉及两家公司，所以身边也有两家公司的工作人员，出席活动发展规划经常吵得不可开交，是一笔烂账。
　　他确实需要一个镇得住场子，有经验有魄力的宣传。
　　况且许晗刚出道不久，正在巅峰期，流量不比秦凌差。
　　乍一看，这确实像是给宣传找了个好去处，毕竟许晗看起来又乖又软，努力肯听话，没有秦凌那样的坏脾气。
　　宣传懵懵地问：“那秦凌呢？”
　　经纪人说：“秦凌现在是平稳发展期，不是上升期，公司要把精力多放在培养新人上。”
　　言下之意，秦凌要走下坡路了，还是许晗现在更能赚钱更有发展。
　　确实是这么回事。
　　选秀出道，永远是新人取代旧人，年底的杂志销量battle，秦凌跟明照自然是没得比了，但大家都没想到，小芹菜竟然也比不过许晗粉了。
　　宣传当时还挺开心，但她对经纪人的信任诚惶诚恐：“许晗的现宣传做错什么惹粉丝了？”
　　其实她心里清楚，哪有流量的工作人员不被粉丝撕的，粉丝那么多人，总归有听风就是雨，破口大骂的。
　　明星团队赚的钱，其中一部分，就是挨骂和背锅的钱。
　　她跟秦凌这两年，小芹菜也没少骂她祖宗十八代，还给她起黑称，骂她丑蠢，她后来都麻了。
　　去许晗那里，情况恐怕也不会变。
　　但这时，她满心欣喜，没脑子想那么多。
　　经纪人说：“那个宣传跟粉丝私联，靠给粉丝小恩小惠赚外快。”
　　宣传：“啊这......太过分了！”确实是挺严重。
　　经纪人笑道：“所以啊，还是你有分寸，去吧。”
　　她老实巴交的去了。
　　一开始还好，她在许晗这里工作更上心，也重新积极起来了。
　　粉丝们刚撕走一个宣传，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找事，她工作的非常顺心，觉得自己还能在夕斓传媒干很久。
　　唯一美中不足，是许晗不喜欢她。
　　许晗虽然不像秦凌那么有暴力倾向，但他的冷暴力也够受的。
　　宣传觉得这样不行，终于开口问：“是我工作不好吗，您是哪儿看不惯我？”
　　许晗冷笑：“当流量的宣传好处多啊，又有品牌送礼物，又有粉丝送礼物，你把我表妹挤走不就为了这个，装什么装啊。”
　　宣传这才知道，许晗的原宣传是他老家的表妹。
　　表妹从许晗没出道时就一直跟着他打下手了，一路陪许晗成为流量。
　　许晗念旧，知道表妹文化水平不高，工作能力极差，还没有分寸跟他粉丝聊些有的没的，但毕竟是亲戚，毕竟有这么多年的情谊，毕竟表妹是真心为他好。
　　疏不间亲，他当然还是更信赖自己的亲人。
　　宣传这才知道，果然是一笔烂账。
　　她最后甚至妥协，许晗可以把表妹再找回来，身边多一个工作人员不算什么。
　　但是表妹回来后，品牌方，活动方都是有眼色的，知道谁跟许晗关系最近，于是本该给她的礼物给了表妹，她的工作成果，也要分给表妹一半。
　　宣传受不了这个气，她暗搓搓在许晗粉丝里带节奏，说许晗任人唯亲，亲戚再废物也要用，所有工作都搞砸，掉了好几个合作，事业眼看要没了。
　　粉丝哪受得了这个，于是用全体黑头像威胁，让许晗的表妹滚蛋。
　　宣传心满意足，觉得可以用压力把表妹赶走。
　　没想到，被赶走的却是她。
　　经纪人开除她的时候，还是那个说辞：“你私联粉丝，煽动粉丝脱粉威胁公司。”
　　毕竟是她当初自己说的，私联粉丝，太过分了。
　　她走的时候，都是心怀愧疚的，以为全是自己的错。
　　但百密一疏。
　　她走后，之前私联过的一个许晗大粉不被表妹待见，许晗的活动消息，从来不提前告知她，她于是记恨上团队，脱粉许晗。
　　大粉给了宣传许晗后援会的内部消息。
　　说她们黑头像后，团队为了安抚她们，给她们都送了许晗亲手包的礼物，还承诺演唱会前排位置，然后把团队与粉丝的纷争归结于宣传挑拨离间，把宣传以前做的所有功劳都归给表妹，说粉丝感谢错人了。
　　宣传怒不可遏，在她眼里，经纪人也是讨厌那个表妹的，怎么为了让表妹好好留下这么抹黑她？
　　大粉说：“姐你也太傻了，我们扒出了表妹的小号，她根本就没离开，你工作那段时间，她在家躺着收工资，还笑你傻逼呢，说她一早就知道，你公司要赶你走，她都用缩写代称，可能实在憋不住非得吐槽吧。”
　　宣传跟着大粉的指路，找到了表妹的小号。
　　她一眼就确认，那就是她。
　　手机型号，IP地址，打字习惯，惯用表情......
　　然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必须要走。
　　许晗是比秦凌需要捧，但秦凌也是夕斓传媒的摇钱树，总归只有她一个什么都不是。
　　宣传气的浑身发抖。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想到了明照，想到了千灯河岸。
　　她想见明照一面，可明照太难见了，粉丝那么多，连去剧组当个群演都要给群头塞钱。
　　所以她一等就等到了过年。
　　粉丝也要过年，来蹲明照的人少了，正赶上剧组需要大场面，她就进来了。
　　明照望着她，眼里没什么波动，只是口渴的感觉已经过去了，他淡淡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宣传看明照不感兴趣，有些慌张，她嘴唇冻得发紫，赶紧道：“你知道吗，秦凌让我在论坛发你黑料，给千灯河岸面试官私下爆料，让千灯河岸拒你！是秦凌做的！”
　　明照一皱眉。
　　他真不知道这回事，贺锐没告诉他，他觉得是谢沂的意思，谢沂不想他知道太多这类的斗争。
　　但此刻听到，他还是被恶心的够呛。
　　怪不得，当时面试官都不把他当回事，连了解他的兴趣都没有。
　　明照不再看她，眼神瞥向了调试机器的片场，心不在焉道：“我知道了，但是已经过去了。”
　　过去好久了，这六个月里，他的人生发生了太多轰轰烈烈的事，以至于这件事，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出于良好的个人素养，面对矮小激动的女孩子，他没有甩袖就走，但听了一会儿宣传急不可耐语无伦次的剖白，他有些听不下去了。
　　这世上人都艰难，圈子里乱象也数不胜数，他同情不过来。
　　更何况，面前的女生，也曾是秦凌的帮凶。
　　她知道陷害一个陌生人是错的，但为了保住高薪工作，还是做了。
　　宣传脱口而出：“明照！我有他当年陷害你的证据！”
　　明照蓦然回眸，眼睛睁大，怔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宣传。


第93章 
　　宣传见明照感兴趣, 眼中露出了势在必得的光芒。
　　她伸手摘掉了被哈气熏得滑稽的眼镜，四下望了望，才压低声音道：“我不骗你, 我能让他永无翻身之地，我知道他当初联系了哪个水军搞你，我有电话号码。”
　　其实这件事也是凑巧。
　　秦凌有个私密的微博账号，是他用来撩骚的。
　　宣传以前工作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
　　那些和秦凌撩骚的男男女女基本都不知道秦凌的身份，就连搞一夜, 秦凌都要遮着脸去。
　　况且秦凌这个人，在外都是浓妆，卸妆前后完全两个人，皮肤很差劲, 侧脸都是痘痘。
　　当然，那些人猜没猜到, 她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哪有明星偶像是真禁欲，无非瞒着粉丝罢了。
　　尤其有钱有地位的男人，怎么可能忍得住几年不跟人上床，只用自己的手。
　　这些年微博管理很严，账号必须绑定手机号码，不然用不了所有功能，秦凌又不敢把这种秘密账号绑定别人的号码，所以他还是绑了自己的。
　　于是宣传用某购物网站上买的神器，提取了秦凌的指纹，她趁秦凌在忙, 打开秦凌手机，偷偷登录了秦凌的私密微博。
　　通过手机号验证, 登录很顺利，里面有上千条聊天信息，秦凌都没有回。
　　没回的都是长得不够好看的。
　　不过一些聊的尺度比较大的，她还是录了下来。
　　但这些她并不打算用，虽然也能把秦凌的名声搞臭，但她也得不到好。
　　只有秦凌陷害明照那件事，能让她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
　　就连她偷看别人信息，都能名正言顺，被称一句替天行道。
　　况且，明照还有那么多粉丝，粉丝一闹起来，都去谴责秦凌了，谁还有空揪着她的道德瑕疵。
　　宣传翻了很久，才找到秦凌刚出道那年的聊天记录。
　　终于，在一个已经注销成了数字代码的小号界面，她看到了几条对话。
　　@6751254321：“道道有责为您提供水军服务，各平台买粉，买阅读量，加V，营销通稿，企业宣传，各大官方媒体，公众号合作......”
　　@用秦一生：“......”
　　@6751254321：“需要服务吗哥？”
　　@用秦一生：“能黑人吗？”
　　@6751254321：“哈哈哈哈尽量满足您的要求好吧。”
　　@用秦一生：“明星能黑吗？”
　　@6751254321：“具体是谁呢？流量大地位高的要价会比较高哦，看您能不能支付的起。”
　　@用秦一生：“没啥地位，选秀艺人，就是最近势头比较猛。”
　　@6751254321：“看对方流量哈，不同咖用的手段不同。”
　　@用秦一生：“......类似明照，秦凌那样的。”
　　@6751254321：“不认识，我去了解一下。”
　　@6751254321：“哥们儿，这俩人不一样价，明照贵一点。”
　　@用秦一生：“......多少？”
　　@6751254321：“给你我电话，1xxx......，电话里说好吧。”
　　......
　　聊天内容就到这里，秦凌没再回了。
　　宣传其实也知道，这段对话证明不了秦凌真下手了，但光是有这个心思，秦凌就完了。
　　一旦这段聊天记录公布到网络上，秦凌没做也是做了，所以她才能那么有底气的跟明照说，她掌握了证据。
　　但她没把发现线索的详细过程跟明照透露，她要等明照有兴趣后，再谈别的东西。
　　明照凝眉看了她一会儿，脸上却没露出狂喜的表情，仿佛宣传口中的秦凌，对他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人。
　　贺锐在不远处喊：“明照老师，导演通知要开拍了。”
　　宣传赶紧道：“我给你留个电话，我们......”
　　“不用。”她话没说完，明照就制止了她。
　　宣传愣了愣。
　　明照轻笑：“你以为我会很想要这个证据，用来报复秦凌？”
　　宣传没说话，心里却道，当然。
　　任谁当年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都会想要报复回来。
　　明照轻描淡写道：“我现在过得很充实，没那么多时间用来恨谁了。”
　　他甚至都不想再卷入两年前的旧事。
　　当一个人已经拥有了巨量的粉丝，顶级的影视剧资源，合心意的爱人，踏实的目标，他可以放过曾经所有的坎坷。
　　对于明照这样从小生活在父亲压迫下，有着巨大童年创伤的人，让他一直顺遂幸福，他反而会没有安全感。
　　他宁可相信，苦难与快乐是守恒的，因为经受过苦难，才被回报了现在的快乐。
　　明照又说：“况且，你并不是真心觉得秦凌做错了，你只是想利用我报复秦凌，我为什么要被你利用？”
　　宣传确实是这么想的。
　　因为一旦她曝光这件事，就涉嫌违约，涉嫌侵犯秦凌的名誉权。
　　她要面临巨额赔偿，所以要有人帮她把赔偿款付了。
　　不仅如此，她还要下辈子衣食无忧，所以她才来找明照，她相信以明照现在的实力，能拿的出这笔钱。
　　现在明照说不恨，她彻底慌了，她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宣传下意识去拉明照的袖子：“难道你就咽的下这口气？你不想害人就只能等别人害你！你知不知道《面具之下》期间秦凌也给这个水军打过电话！”
　　明照闪身躲过她的胳膊，目光凌厉道：“抱歉，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罢，他也不再听宣传的剖白，转而朝拍摄场地走去。
　　其实他还有个想法不能说。
　　他不可能跟秦凌宣传勾结曝光秦凌的丑事，这个人今天因为不满去报复秦凌，以后就可能因为别的来报复他。
　　刚才的对话，对方一定录音了。
　　两年前的明照不会想这么多，但两年后，他也懂得该怎么自保了。
　　让秦凌付出代价的前提，是不能波及到自己。
　　今天的拍摄任务很重，是希望之战当天，他与方菲仪在村子里给呜呜过一周岁的片段。
　　这场戏从天刚黑时开始拍，要一直拍到凌晨，直到烛火点燃，他飞向幽深雪林。
　　因为是全剧的高光点，所以没有戏份的洛世延也来了。
　　明照融入人群，再回头，秦凌宣传已经不在原地了。
　　他摇摇头，却也没觉得遗憾。
　　日光沉下，小乌鸦极目远眺，乌鸦基地还是一片祥和安宁，灯火通明。
　　光芒染亮了半边天空，让在外出差漂泊的乌鸦格外心安。
　　小乌鸦看着远方的光亮，微微一笑，转身撩开厚重的挡风毯，进入屋内。
　　灶台下面点着干柴，干柴被火烤的咔吧作响，锅里面在做炖鹅，鹅肉不多，放了很多土豆和干菜，肉汤上面，盖了一层松软的面饼，被气泡顶的直颤。
　　灶台下的热气一直连通到屋内的炕下，烤的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
　　房间里摆了几个水盆，用来加湿空气。
　　屋内的木柜子和电视机上，都贴了红色喜庆的布，大冷天用不了电风扇，那上面挂满了腊肉条，油光闪闪。
　　村子里的环境和乌鸦基地比不了，尤其小乌鸦还是首领的孩子，他生活一向富足。
　　但他从来没嫌弃过这里简陋，反而待的怡然自得。
　　他收起翅膀，坐在小板凳上，小心翼翼地托着那个柔软稚嫩的女婴。
　　呜呜身上皱皱巴巴的皮肉已经长开了，如今白嫩可爱，有一双黑亮圆润的大眼睛。
　　小乌鸦用手戳戳她的肚子，她就张嘴乐，乐的无忧无虑，笑声传到屋外。
　　柔兰也笑：“要是情亿也在就好了。”
　　小乌鸦正专注逗弄呜呜，随口回道：“他毕竟不是这里的人，早晚要回家的。”
　　柔兰轻叹：“是啊，我也只能给他织点东西带走，但他家里，应该都能买到。”
　　小乌鸦嘴甜道：“他肯定更喜欢姐姐织的。”
　　柔兰笑笑，厨房里几个忙活的大娘已经在招呼人吃饭了。
　　柔兰应了一声，然后对小乌鸦说：“其实我觉得情亿家里条件应该也很好，嗯......应该不比你差。我觉得他受过很好的教育，懂很多知识。”
　　小乌鸦一怔，这才抬起头来：“不会吧。”
　　柔兰凝眉，但目光依旧温柔：“虽然他来的时候很狼狈，穿的也破破烂烂，但那种气质是盖不住的，我觉得他应该是跟家里闹矛盾了，离家出走的。”
　　小乌鸦抱着乖巧的呜呜，不禁恍然出神。
　　他没发现。
　　他没发现情亿身上有不符合身份的气质，因为情亿跟他在一起，永远像是憨厚的村里人，说话有些粗俗，但是长得不错，脾气很好。
　　除非情亿在他面前有意隐瞒，在没什么见识的柔兰面前，才能放松警惕。
　　他心里面有点别扭，但他不愿意深想，他们是朋友。
　　小乌鸦呐呐道：“其实今天呜呜一周岁，他怎么也该送点礼物来的。”
　　柔兰却不在意：“男人嘛，哪有都那么细心的。”
　　关于情亿的对话，就到这里了。
　　接下来是呜呜的抓周环节，小桌子上铺了红毯子，毯子上摆放了代表着各种职业的小玩意儿。
　　小乌鸦将呜呜放在红毯子上，呜呜有些茫然不知所错。
　　大人们围着她，七嘴八舌地指点着：“呜呜想不想要这个金元宝？”
　　“呜呜看看这支钢笔，好不好看？”
　　“呜呜抓这个小车子好不好？”
　　......
　　大人们送到呜呜眼前的东西，她似乎都不感兴趣。
　　她在红毯子上慢悠悠爬着，黑亮的大眼睛东看看西看看。
　　爬着爬着，她就爬到了小乌鸦身边。
　　大概是习惯了小乌鸦的怀抱，她笑呵呵的，朝小乌鸦伸出了双手。
　　柔兰赶紧把一个小话筒塞进了小乌鸦手里，小乌鸦也拿着小话筒在呜呜面前晃。
　　谁料呜呜那软嫩白胖的小手，却一下子抓住了小乌鸦的羽翼。
　　这里也是导演埋下的彩蛋。
　　呜呜抓住小乌鸦的羽毛，有两个象征。
　　一是她将来注定要为那个被人类隐瞒的乌鸦真相倾尽一生。
　　二是，她长大后也有可能变成乌鸦，变成情亿的对手，小乌鸦的最大助力。
　　看着羽毛被白嫩的小手捏住，小乌鸦惊讶，呜呜在笑，周围的大人们也乐开了。
　　大铁锅里冒着袅袅热气，桌上摆放着漂亮可爱的小蛋糕，小蛋糕上插着蜡烛，烛火安静又生机勃勃的散发着光晕。
　　温馨宁静的小屋和外头的风雪，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就在这时，寒风狂卷，钻入玻璃窗的缝隙，发出鬼哭狼嚎般呜咽的嘶鸣，大锅上的热气狠狠地抖动一下，顷刻间，全部的灯光熄灭了。
　　屋内只剩下蛋糕蜡烛上，依旧明亮的灯火。
　　大家一时间愣住了。
　　“怎么停电了？”
　　“电费到期了？”
　　“不对，你们看对门也停电了！”
　　“是不是大风把电线刮断了？”
　　屋里的人涌出来，想去自己家查看，小乌鸦也顺势将呜呜抱起，交给柔兰，自己出了屋。
　　屋外只有咆哮的凛风和狂卷的雪花，周遭一片漆黑，仿佛一瞬间遁入了地狱。
　　他立刻飞上高空，向远处望去。
　　黑的，还是黑的。
　　原本灯火通明的乌鸦基地，如今也是漆黑一片，在大雪封山的平原里，不见踪迹。
　　不仅乌鸦基地，四周零星的人类村子，也都全部停了电，掩藏在黑暗下的，是让人未知的恐惧。
　　乌鸦都是夜盲症，没有基地灯光的指引，小乌鸦想飞也飞不回去。
　　但他恍惚听到了大地在震颤，仿佛有数万人齐齐涌了过来，脚步踏在地面上，带起了让人恐惧的振动。
　　村民们慌了，小乌鸦更慌。
　　乌鸦基地有发电设备的，不可能一瞬间什么电力都没有。
　　除非，除非那些设备被人为损坏了。
　　他缓缓降落，面无血色。
　　造成大地震颤的，绝不可能是乌鸦。
　　他们都在基地内，外面根本没有那么多人。
　　村民们也在乱。
　　“哎哟到底怎么回事啊？”
　　“手机也没信号了，根本打不通电话。”
　　“停电了还有什么信号，大家都摸回家去，先点蜡烛凑合凑合，天亮找人来修。”
　　“走走走，回家找蜡烛去。”
　　......
　　这时，柔兰怀里的呜呜却突然哭了起来，她哭的声音很嘹亮，仿佛能撕破黑夜。
　　小乌鸦恍然回神：“......我得回家一趟。”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紧接着，爆炸声此起彼伏，响彻天际，震得雪花碎落，山中隐隐有雪崩的征兆。
　　终于，他们能看见光了。
　　那是爆炸后，乌鸦基地亮起的火光。
　　浓烟滚滚，火势汹涌，无数凄厉的惨叫响起，乌鸦们纷纷飞起来，悲鸣着，尖叫着。
　　但很快，他们的哭喊声也弱了下去。
　　小乌鸦浑身发抖，仿佛血液也没了温度。
　　他终于又看见光了，但那是象征着死亡的光，他的父母，他的同族，他的朋友，全部都在火光中。
　　他终于明白，突然的停电，是人类进攻的信号。
　　乌鸦夜盲，这件事他甚至连柔兰都没有告诉过。
　　怎么会有人类知道呢？
　　难不成乌鸦当中出现了叛徒？
　　他心思很乱，只想立刻回到父母身边，和同族在一起。
　　他刚准备飞起，却被冲出屋子的柔兰一把拽住。
　　柔兰的力气很大，她单手抱着呜呜，另一只手，死死抓着小乌鸦。
　　手指仿佛要抠进他的肉里。
　　大灾面前，柔兰却出奇的冷静，大概因为她人生中面临过太多生死时刻，所以并不像其他人那么慌乱。
　　冲天的火光中，柔兰望着小乌鸦的眼睛，郑重道：“不要回去，跑！”
　　她一指背对着乌鸦基地的方向，那是从未有人类踏入的雪林深处：“往那里跑！”
　　呜呜还在啼哭，寒风冻得她小脸发红。
　　小乌鸦像是被哭声惊醒了，他嗓音沙哑，喃喃道：“我们乌鸦是夜盲症，我认不清方向。”
　　顿了顿，他又摇头：“不，我要回家，我要找我爸妈......”
　　柔兰泪光涔涔，咬着牙道：“傻瓜，我们和你们，都是被人类抛弃的东西，今夜生死存亡，活下来才是希望！你回家也改变不了什么，但你活着可以改变很多！”
　　柔兰说完这句话，从屋里拿出村广播台的大喇叭，朝全村人喊着：“大家家里有蜡烛的，请拿出来，求求你们帮我弟弟逃命！”
　　柔兰喊到嗓子都哑了，村民们摸黑找到了自家的蜡烛，慢慢聚集在了大喇叭附近。
　　柔兰的眼神在火光中变成一汪水，她说：“我给你指一条来日复仇的路。”
　　小乌鸦与柔兰对望，他的眼神中，天真单纯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绝望，孤独，仇恨。
　　那一瞬间，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也仿佛一瞬间成长了十岁。
　　他没有拒绝。
　　今日过后，大概是长久的分别。
　　他总会知道他的仇人是谁，他们都会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让那个，或者那些人付出代价。
　　这段戏明照和方菲仪都是一条过。
　　方菲仪是有资历的演员了，演悲情戏也很有经验，但是明照能承载如此厚重的感情，却让所有人都很意外。
　　明照今年也才二十三岁。
　　喊卡之后，明照和方菲仪的情绪还沉浸在戏里，两个人各自躲在角落，慢慢的消化汹涌的情绪。
　　贺锐给明照裹上厚厚的外衣，又拿了温水给他喝。
　　贺锐：“明照老师演的太好了，我都震撼了。”
　　明照没回。
　　他的双眼还是猩红的，绝望的，仇恨的。
　　大概是今天遇到了秦凌宣传的缘故，又唤起了他两年前的回忆。
　　那些无边黑暗的夜晚，与今夜的屠城之战交叠在一起，成为了他情绪的源泉。
　　他突然很想谢沂。
　　他非常想缩在谢沂怀里，听谢沂的声音，感受谢沂酥酥麻麻的亲吻。
　　能把他从这种情绪中拉出来的。
　　只能是谢沂。
　　于是他给谢沂发短信，没头没尾的——
　　“好想你能抱着我。”
　　导演让人群散开，给方菲仪和明照空间。
　　他忍不住夸赞道：“明照真不错，洛老师觉得演的怎么样？”
　　洛世延轻笑，淡淡道：“演员还是得有生活，才演的真实。”
　　导演：“哦？那您这样什么都演得好的，就是天才喽。”
　　洛世延眨眼，戏谑道：“哪有，我演的最好的是深情男主啊。”


第94章 
　　收到明照信息的时候, 谢沂正在跟谢闻卓聊公司业务。
　　虽然是父子，但两个人管理公司的习惯和行事作风完全不一样。
　　谢闻卓用手指点着他，无可奈何地说：“你那一套只适合老外, 不适合国内，你这个不行！”
　　谢沂平静地看着他：“我记得CM集团几年前就在国外上市了。”
　　谢闻卓强调：“我说的是管理手段和发展方式！”
　　谢沂：“各地有各地的国情，我知道，但是说实在的，我劝你还是雇个你看得上的CEO来管理，我也确实没有更多精力。”
　　谢闻卓不言语。
　　他骨子里, 还是有点家族企业根深蒂固的思想在，自己只有一个儿子，那基业也得传给儿子。
　　其实他不止一次想，如果当年跟明婉迎或者谁, 还有一个儿子就好了，他就不用逮着谢沂不放了。
　　谢沂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原本不妥协的锐利眼神立刻变得温柔了。
　　——“好想你能抱着我。”
　　这句话在他眼里，无异于撒娇。
　　让明照撒娇还是有点困难的，因为明照脸皮薄，容易害羞。
　　还有一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他也确实想明照了。
　　家里有老婆，凭什么自己一个人过。
　　谢闻卓正好开口：“今年过年，你来家里过，正好和你姜阿姨和小宝一起吃顿团圆饭。”
　　谢闻卓风流，出轨都不手软，却很享受家庭的温馨。
　　谢闻卓说完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知道圣诞节你跟你妈打了好久的电话。”
　　伊兹对圣诞节的重视程度, 就如他对农历新年的。
　　谢沂微一挑眉，把手机扣起来：“抱歉, 我有急事要出个差。”
　　谢闻卓皱眉：“什么急事就不能放一天？”
　　谢沂盯着谢闻卓的眼睛，一开始没回答，盯了几秒钟，才缓缓道：“赶过去过年。”
　　他也犹豫过，要不要说的含蓄点。
　　但就如他和伊兹表态时的态度一样，面对谢闻卓，他也没什么说不出口的。
　　他父母年轻时候，远比他离经叛道的多。
　　谢闻卓自然也不是傻子，他眼皮跳了跳，不太自然地问：“别是去哪个片场过年吧。”
　　谢沂莞尔一笑。
　　如果说谢闻卓一开始还能认为谢沂是重情义，念旧情，所以才对明照极力呵护，但到了这种程度，没揣别的心思根本不可能。
　　他也是男人，男人太了解男人了。
　　兄弟义气跟荷尔蒙上头情|欲发作的刺激一比，根本什么都不是了。
　　感情再好的兄弟，也不可能好到要一起过年。
　　男人只有在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时刻关心他人的百转柔肠。
　　谢闻卓烦躁的用手抹了一把脸，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岁，脸上的皱纹都变得明显了。
　　谢闻卓并没打算发火，因为他知道，他现在不具备跟谢沂发火的碾压性优势了。
　　他打算用苦口婆心说理的方式，让谢沂明白他现在做的事有多荒谬。
　　谢闻卓深吸一口气：“这世上漂亮的男男女女那么多，国内的，国外的，各种风格的，你才二十六岁，你跟谁玩感情不好，你偏偏要找......”
　　他还是克制的没说出那个名字，谁料谢沂手指翻弄了下手机，轻描淡写地接过他没说完的话：“明照。”
　　谢闻卓脸色又差了一分。
　　这在他眼里，就算是承认了。
　　承认对明照揣着欲望，承认跟明照发展了感情。
　　谢闻卓脑袋嗡嗡响。
　　他指了指自己，打算先拿自己开刀：“我承认我这个人作为丈夫有瑕疵，对你妈，我敏感，自卑，自尊心发作，最后导致感情不合，你妈甩了我，我又死乞白赖的求人家投资我，但和你妈，我有遗憾，却不愧疚，因为你妈身边的男闺蜜就没断过，平时见面也得抱一抱贴个脸。”
　　“但对明婉迎，结婚之前我多少提防着她，后来人家走，半分便宜没占我的，显得我这个人非常鄙陋。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辞了工作照顾你和明照，我为了要个儿子跟别的女人上床，我□□出轨。对她，我是从头到尾对不起的。”
　　“我对不起她已经够多了，现在我儿子要......我儿子要......你让我还怎么做人？”
　　谢沂凝眉，嗤笑：“你怎么好意思拿你跟我比的？”
　　谢闻卓：“你知不知道明照是你......”
　　谢沂：“是我什么？”
　　谢闻卓语塞。
　　如果他和明婉迎没离婚，现在还算有个道德高地可以占。
　　可是他们都离婚八年了，谢沂和明照有什么关系都是法律允许的。
　　谢沂站起身来，给助理打电话，让助理帮忙订去片场的机票，然后随口应付谢闻卓：“我不想再跟你讨论这件事，你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也无所谓，我不是太在意，明照就更不在意你了。”
　　谢闻卓：“谢沂！”
　　谢沂似乎想起了什么，提醒道：“到时候结婚，也会去我妈那边。”
　　谢闻卓：“伊兹知道了？她同意了？”
　　谢沂冷淡道：“嗯。”
　　谢闻卓：“......”
　　疯女人。
　　谢沂下了飞机，直接坐车来到片场。
　　天已经蒙蒙亮了，明照靠着火炉暖着身子，表情有些呆，脸上还挂着泪痕。
　　这一天都是情绪爆发的戏，表演的时候他完全融入了角色，肾上腺素飙升，现在一放松下来，就觉得累了。
　　他虽然是一条过，但是这场戏，导演要求三种拍摄视角，供后期剪辑，所以同样的戏，他也演了三遍。
　　吊威亚向远处飞的时候也很难，飞行高度要高，又是在黑夜，还得避开障碍物。
　　飞完下来，明照腰腹勒出了淤血的红痕，四肢也冻得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七七八八的忙活完，也到早上六点了。
　　他累，饿，疼，困，疲惫。
　　方菲仪两点多就回去休息了，之后明照飞走的戏份不需要她在场。
　　洛世延看了明照和方菲仪的一遍过后也走了，冰天雪地的，谁都不爱呆。
　　导演用冰凉的手抹了一把脸：“明照老师，你快回去吧，今天放一天假，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是除夕了。”
　　明照这才回神：“好。”
　　他一站起身，牵动了腰间的伤处，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但他不想在片场表现的很金贵矫情，他难捱，现场的工作人员只会比他更难捱，他们还没有可以随时烤火的炉子。
　　明照咬着牙，迈步走向自己停在路边的保姆车。
　　但还不等他靠近车子，就被贺锐拦住了路。
　　贺锐朝他眨眨眼：“明照老师，换辆车。”
　　明照已经累的没有力气思考了，也不清楚为什么换辆车，但是既然贺锐说了，他就点点头，跟着贺锐朝那辆黑车走去。
　　贺锐帮他打开车门，他绷着小腹，小心翼翼地坐进去。
　　还不等他坐稳，就落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明照一个激灵想要挣扎，就听耳边传来熟悉低沉的声音：“别动，是我。”
　　他瞬间，就放下了所有力道，有些迟钝惊讶的望去。
　　谢沂亲了下他发凉的嘴唇，将被冻得淡色的唇包裹，□□了半晌，才解释道：“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正好有一个小时后出发的飞机。”
　　确实很赶，所以他来不及带任何行李，连衣服都没换，压着最后时间线登了机。
　　幸好他的护照很特殊，所以一路都走的快捷通道。
　　剧组拍摄地离这边的机场不远，谢沂下了飞机就包车赶过来了。
　　明照忍痛，扭过身子，双臂抱紧谢沂的脖颈，侧脸摩挲着谢沂的侧脸，喃喃低语：“你会不会有点太宠我了？”
　　搞艺术的人都多愁善感，他发那条消息确实是有感而发，可没作到要让谢沂坐红眼航班飞过来抱他。
　　其实他从小到大，靠自己比较多，也很坚强耐磨，反倒是谢沂出现后，所有心思都被关心，所有愿望都被达成，他怕自己被宠坏了。
　　谢沂低笑，用手掌抚摸他的后背：“主要是想和你一起过年。”
　　他们之前并没商量要一起过年，因为当天明照还要拍戏，晚上剧组也要一起包饺子庆祝，作为主演，他不可能自己溜走开小灶，让所有工作人员在片场工作。
　　况且，进了这行，也不可能对过年有太大情感需求了。
　　团聚可以等休息的时间，但工作牵扯成百上千人的饭碗，绝对不能耽误。
　　明照觉得腰腹的摩擦伤似乎也不是那么疼了，一整夜的疲惫，在此刻似乎有了发泄的窗口，他靠着谢沂，倒在温暖的怀抱里，在回酒店的路上头脑混乱，稀里糊涂的跟他说这一天发生的事。
　　“我们拍了结局戏份，一瞬间全黑有点吓人。”
　　“菲仪姐情绪转换很好，她跟我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我都觉得浑身颤栗。”
　　“外面真冷啊，工作人员太辛苦了，心疼他们还没下班。”
　　“资本家哥哥要多给他们发点工资，过年呢。”
　　“吊威亚飞起来的时候，觉得雪原真漂亮，但是不冷就好了。”
　　“给你发消息的时候情绪比较激动，哈哈，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对了，我今天还遇到了秦凌的前宣传，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摸进来的。”
　　“她说有证据帮我报复秦凌，等着我帮她支付违约金和下半辈子生活费呢。”
　　“哎......人啊，昨天可以帮着这个对付那个，今天就能帮着那个对付这个。”
　　“也不想想，秦凌在我这儿值那么多钱吗。”
　　......
　　明照说着说着，就开始昏昏欲睡。
　　其实也不是完全睡着了，他还有点饿，毕竟工作一晚上没吃东西了。
　　饥饿刺激他絮絮叨叨说话，但浑身的疲累又让他恨不得立刻昏睡过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说过就忘了。
　　谢沂却将他放下来，让他枕在自己腿上，嘱咐司机把空调温度调高，拿眼罩盖在他眼睛上。
　　“嘘，宝贝儿睡会儿，醒了再说。”
　　明照果然听话的不说了。
　　谢沂却拿出手机，面色冷冽的给助理发消息——
　　“帮我查一下秦凌前宣传，以及和秦凌有矛盾的所有小生。”


第95章 
　　车开到另一家五星酒店门口, 谢沂看了眼睡的正沉的明照，没舍得叫醒他。
　　助理提前给谢沂开好了房间，很贴心的, 一直续到了大年初六。
　　这家酒店离明照剧组租住的那家有一公里远，但没私生蹲守，相对安全。
　　车里暖气开着，谢沂腿有点发麻，但是没动，让明照继续睡。
　　过了大概两个多小时, 明照自己模模糊糊醒了，他伸腿伸不开，腰上的伤也隐隐作痛。
　　他艰难睁开眼，眼中全是血丝, 似乎还没完全清醒，望着谢沂呆滞了几秒钟。
　　谢沂凑过来, 亲亲他的唇，低声问：“睡醒了？”
　　明照坐直身子，倒吸一口冷气，捂着腰眯眼。
　　谢沂扶住他，顺便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怎么了？”
　　明照缓缓摇头：“威亚......到哪儿了？”
　　谢沂：“我订的酒店，上楼在床上睡吧。”
　　明照点头，于是用口罩帽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跟着谢沂下了车。
　　天已经彻底大亮，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酒店大堂也都是客人来来往往, 没人注意他们。
　　登上电梯，来到谢沂的房间, 刷卡进门，明照才一把把口罩扯了下来，长出一口气。
　　睡了一会儿，大脑清醒多了，他开始回忆，自己上车后都跟谢沂说什么了。
　　谢沂问他：“要不要再睡会儿？”
　　明照思索片刻，摇头：“见了太阳，有点睡不着了，我先洗个澡。”
　　谢沂：“行，我让他们送点早餐进来。”
　　明照在这里没有换洗的衣服，但幸好他身上穿的这件也不脏，是昨天晚上刚换的，还有一股淡淡的凝香珠味儿。
　　谢沂去打电话订餐，他则快速脱了衣服，进了浴室。
　　拍了一整夜，脸上的妆都没卸全，又坐在炉火边烤了半天，现在皮肤状态肯定差劲的没眼看。
　　他对着镜子看了一眼。
　　没注意脸上的妆花没花，却先注意到了腰上的擦伤。
　　原本淡淡的一条粉红压痕，如今已经布满了紫色血点，有的地方更是几乎破皮出血，看着十分吓人。
　　明照倒吸一口冷气，拍的时候情绪太强烈，还没注意到，伤的这么严重了。
　　但是让他不洗澡是不可能的，他受不了自己身上脏。
　　于是明照还是咬牙，将水温调的偏低，尽量不刺激腰上的擦伤，顶着令人发抖的温度，快速冲了澡。
　　他洗完头发一关水，就猛地打了个喷嚏，哪怕开着暖灯，身上的皮肤还是凉的。
　　他的衣服是衬衫和毛衣的叠穿，洗过澡后，他只套了衬衫，本想穿条外裤，又觉得很快还得上床休息，外裤碰床，他恶心，所以干脆没穿。
　　反正谢沂也不是第一次见他只穿衬衫的模样了。
　　明照走出浴室，发现房间里空调正嗡嗡运作着，屋内很暖，驱散了他皮肤上的凉气。
　　谢沂站在床边，目光滑过他赤|裸修长的双腿，朝他招招手。
　　明照朝谢沂的方向走过去，伸手要抱谢沂的后背，谢沂却一扬下巴，示意床上：“趴着。”
　　明照眨眨眼，膝盖一抬，蹭了蹭谢沂的膝盖，略带鼻音地喃道：“老板，打工人干不动了，明天吧。”
　　谢沂盯着他，轻笑，手指抚上他洗的干净潮湿的脖颈，沿着喉结打转，温热干燥的手指摩擦颈间细嫩的皮肤，很快就揉的红红的，让皮肤的温度也逐渐升了上来。
　　谢沂低声道：“怎么办，当老板的哪有不剥削人的，尤其是像你这种听话的员工。”
　　明照佯装生气，挺直脖颈望着谢沂：“听话还被剥削，太欺负人了吧。”
　　谢沂的手指沿着喉结滑到锁骨，又在颈窝处逗留一会儿，自然而然地顺着领口的缝隙探进衣服：“是啊，欺负人，你能怎么办？”
　　明照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虽然挺累的，但也心疼谢沂被他一个短信就叫到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半推半就的，也就打算从了。
　　大不了就一次。
　　他想着，去解谢沂的皮带。
　　谢沂却一把按住他的手，稍微用力，顺势将他拉到床上，趴伏的姿势，然后抬手撩起了他的衬衫下摆。
　　明照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尽量塌腰放松，脑子里还很疑惑，谢沂怎么这么急？
　　难不成谢沂的X癖真的是长款衬衫吗？一穿这个就兴奋？
　　可明照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解皮带的声音，忍不住回头，下一秒就感觉到了腰上一阵冰凉的药香。
　　明照倒吸一口冷气，绷紧了腰肌。
　　谢沂单手按住他乱动的后背，低声道：“别动，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明照这才发现，谢沂手里拿着一管活血化瘀的药膏，正用棉签小心翼翼的往自己擦伤的地方涂抹。
　　原来是要给他上药。
　　明照扭回头去，将脸贴在枕头上趴好，闷闷道：“威亚都是这样的，别的艺人也这样，没理由就我受不了。”
　　谢沂的动作很轻柔，所以没给他带来额外的疼痛，腰上火辣辣的感觉倒是减轻不少。
　　他鼻翼全是药膏的味道，却并不觉得刺鼻，反而很踏实清新。
　　由于他侧腰靠腹部的地方也有擦伤，所以谢沂才让他跪趴着，方便上药。
　　他居然理解成那个了。
　　明照嘟囔，有点害臊：“你刚才......也不说明白。”
　　他都已经做好准备，等人享用了。
　　谢沂忍笑，凑到明照耳边揶揄道：“咱俩到底谁急啊明少爷，我可是熬了一夜飞过来的，你可怜可怜我也得让我先解决温饱啊。”
　　“......你。”明照面红耳赤，想要立刻结束这个看似非常主动的姿势。
　　谢沂正色道：“等会儿，给你缠个纱布。”
　　纱布薄薄的，在明照腰上绕了两圈，打了个结。
　　纱布透气性很好，又不至于把药膏蹭到衣服和床单上。
　　谢沂上完药，将明照卷起的衬衫撂下，用纸巾擦了擦手。
　　正巧酒店早餐也送到了，谢沂接过早餐，把房间里的明照叫出来，两人坐在办公桌上吃。
　　早餐很简单，是米粉，汤清澈，里面飘着几大片牛肉和荷包蛋，冒着热乎乎的气。
　　两人都够饿的，风卷残云吃完了米粉，又吃了两个牛角包，才觉得胃里踏实了。
　　明照擦擦嘴，问道：“你能在这儿待多久？不会又打扰你工作了吧。”
　　毕竟国外春节不放假，谢沂的主要工作重心还是伊兹家族的产业。
　　谢沂拍了拍自己的腿，明照很自觉的过去，跨坐在了谢沂腿上。
　　谢沂搂着他的后背：“呆到年假后，事情交代给别人做了，我休息一段时间。”
　　明照却有点愧疚：“我过年这几天戏份还是挺多的。”
　　这段时间A组拍摄屠城大场面，要拍将近一个月，他们B组要拍康西村，他和情亿柔兰初遇的时间线。
　　谢沂拍拍他的后背：“没事，等你拍完。”
　　明照又想起秦凌的前宣传，但他不记得自己跟没跟谢沂说过了，又觉得吐槽惹的谢沂跟他一起不开心没必要，难得的相聚，最好每一分都尽兴。
　　俩人吃过了饭，就抱着去床上睡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天黑。
　　明照醒过来，屋内一片漆黑，只能看到窗外隐隐有模糊的路灯身影，窗户则被一层水雾覆盖着，屋内屋外是两个世界。
　　谢沂在黑暗中拉住他的手，低声道：“晚上八点了，想吃点什么？”
　　房间内的挂钟居然是夜光的。
　　明照歪头蹭到谢沂胸口枕着，小声哼唧，脑子却在缓慢思考。
　　刚醒过来不太有食欲，但本地最出名的就是煮烤牛羊肉：“涮锅吧，这么冷的天，不过涮锅要怎么吃？”
　　他和谢沂一起出门吃饭肯定不行。
　　平时说关系好也就算了，大过年的，谢沂来这儿探班，要是被人拍下来，那就真要恋情曝光了。
　　再好的兄弟，也没有放下家人来陪着过年的。
　　谢沂把玩着他的手指：“炭火锅是不可能了，电磁炉在酒店吃倒没什么问题。”
　　明照第二天还有戏份，今晚在这个酒店住着，明早也要回原来的酒店化妆，时间还是很赶的。
　　明照：“那就订吧。”
　　谢沂：“嗯，一会儿我再给你涂遍药。”
　　俩人商量完，准备开灯起床。
　　明照刚坐起来，手机就震了。
　　他打开灯拿着手机一看，发现是贺锐。
　　再一看，有十多个未接电话，贺锐的最多，还有三个明婉迎的。
　　明照吓了一跳，赶紧接通：“喂，贺锐，出什么事了？”
　　贺锐苦哈哈道：“明老师睡醒了？”
　　明照：“唔，刚醒。”
　　贺锐轻咳一声：“那什么......伯母说要给你个惊喜，来陪你过年了哈，结果你的电话打不通，打我这儿来了，我说你拍了大夜戏，现在估计在房间睡死了，伯母不让打扰你，我就带伯母出来吃点东西，呃......我们这儿也快吃完了，大概半个小时吧，很久就回酒店找你哈。”
　　贺锐这段话，交代给明照很多信息。
　　他诓明婉迎，明照一直在酒店房间睡觉，他们还有半个小时回去，所以明照务必要在半个小时之内伪装好。
　　明照震惊道：“我妈？”
　　他完全没料到，明婉迎会来，他甚至给明婉迎买好了新年礼物，一大堆都邮回家去了。
　　但毕竟是过年，这是第一次除夕夜明照不在家里，明婉迎想过来跟他一起过年无可厚非。
　　不过哪怕提前通知一声，明照也有准备，但现在，他妈跟谢沂撞上了！
　　贺锐声音挺大，谢沂听到了。
　　他凝眉，淡淡道：“我让司机送你回去，阿姨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多陪陪。”
　　明照一把抓住谢沂的胳膊：“那你呢？”
　　谢沂轻笑，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急这几天，以后有的是时间呢。”
　　失落肯定是有的，但他并不会表现出来。
　　他不想让明照为难。
　　明照垂眸，低声道：“这次是过年。”
　　谢沂掐掐他柔软的耳垂：“嗯，我都知道，别想太多，农历新年对你和阿姨意义更大。”
　　他毕竟更习惯过圣诞节。
　　明照心里很乱。
　　他一个短信把谢沂叫过来，谢沂推了所有工作，打算陪他过完这个年，他不可能扔下谢沂不管。
　　但明婉迎也是辛辛苦苦赶来，要给他个惊喜，不让他一个人在外孤单，他谁都不可能放下。
　　明照紧紧抓着谢沂的手臂，不松，也不打算让司机把他送走。
　　这地方太暖和太舒服了，还有熟悉的宽阔的怀抱，他不舍得走。
　　明照眼睑轻颤两下，心一横，抬起眼望着谢沂：“就这样吧，一起见我妈，一起吃涮羊肉，反正我从小就喜欢粘着你，过年人越多越热闹。”
　　谢沂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宝贝儿，阿姨是聪明人。”
　　所以他们一起出现，一定会被怀疑，这不是喜欢粘着就能解释得清的。
　　况且上次《面具之下》直播事故，谢沂亲自出面安抚，已经有些越界了。
　　明照却喃喃道：“聪明......才好。”


第96章 
　　谢沂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又问道：“确定吗？”
　　明照点头，格外认真道：“确定。”
　　谢沂轻叹气，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俯身又亲了他一下：“其实你不用着急，我们俩不太一样，我妈思想比较开放，加上她自己以前就过得乱七八糟，所以不会有太过激的反应，但明姨不一样, 她比较传统，可能不太好接受。”
　　明照一定是看到他毫不掩饰的跟伊兹交代了两人的关系，觉得自己隐瞒到现在，对不起他。
　　谢沂其实并不介意。
　　伊兹泼辣, 热情，开放, 有时候思维简单，做事风风火火还冲动。
　　明婉迎聪慧，善良，敏感，拥有谢闻卓口中一个女人最好的品质，但在谢沂看来，明婉迎虽然独立自主，一个人把明照抚养大，但她骨子里，还有很传统很默守陈规的东西。
　　比如她有自我反省的习惯, 哪怕遇上极度不负责任的丈夫，在婚姻失败后, 她也会觉得自己有错，是因为工作太忙，疏于照顾家庭，所以才让前夫出轨，婚姻破裂。
　　所以她在嫁给谢闻卓后，为了维持婚姻稳定，辞去了医院的好工作，专心为家庭奉献，但她又很清高的，不愿意像其他富太太一样，用谢闻卓的钱奢侈消费。
　　她认为那是自己为家庭和睦做出的努力，不让这段关系掺杂任何利益。
　　比如她太在乎周围人的看法，她怕被认为是靠美色上位傍大款，怕明照被同学说闲话。
　　她让所有伤害向内，对外永远是一副宽容，理解，温婉的模样。
　　这好像是这里女性的共性。
　　这样的人，让她在自己儿子被男男约P丑闻伤害过后，再接受儿子找了个男人很难。
　　让她接受那个男人是前夫的儿子更难。
　　明照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如果每次涉及这个问题我们都犹豫纠结，那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挑明了，难道让她在狗仔偷拍照里发现吗？”
　　谢沂也不再劝，既然明照已经下定决心，那他就陪他面对：“好，既然这样，那我订餐了。”
　　于是两人分工合作，谢沂找火锅店订餐，虽然明婉迎和贺锐在外面吃过了，但既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吃饭，总不能让明婉迎看着他们吃，于是谢沂还是订了四人份的量。
　　明照给贺锐打电话，让贺锐带她妈来谢沂的房间。
　　然后他立刻从床上弹下去，开始铺床。
　　床单被褥乱成一团，要是被明婉迎看到，肯定知道他们俩睡在一块了。
　　虽然他们今天什么都没做，但这个场面也够引人遐思了。
　　贺锐接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敢相信，但明婉迎在身边，他又不好细问。
　　况且他最开始特别笃定的说明照在房间睡觉，现在明照突然换了酒店，让他有点尴尬了。
　　贺锐看向明婉迎，一指电话，轻咳了一声：“嗐阿姨，明照老师正好要去见朋友，我们就直接去他朋友那儿找吧。”
　　明婉迎一皱眉，有些疑惑：“去见朋友？剧组的朋友吗？我去不合适吧，我再等等他。”
　　贺锐含糊道：“合适合适，明照老师说带您过去就行。”
　　于是明婉迎稀里糊涂的跟贺锐走了。
　　她到谢沂房间门口的时候，明照刚把屋里整理完，自己也套好了裤子。
　　门一开，明照站在前面，谢沂站在后面。
　　谢沂要高一点，所以完全遮不住。
　　明照笑眯眯地拉住明婉迎的手：“妈，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啊。”
　　谢沂淡淡问候：“明姨。”
　　明婉迎看见谢沂就愣了，似乎是太过震惊，一时间没接明照的话。
　　贺锐眼珠滴溜溜乱转，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有些夸张地挤过来，朝谢沂伸出手：“哎哟，这是谢总吧，你好你好你好......我是明照经纪人。”
　　谢沂静静看贺锐装不熟，抬起手，跟他轻握了一下。
　　明婉迎似乎还在等明照给个解释，谢沂为什么会在这儿。
　　如果是平常，谢沂在她绝不会多想，可明天就是除夕了，谢沂在国外都不该在这里。
　　明照耸肩，轻描淡写道：“谢沂来剧组找我玩，我就让他在这边多待几天，顺便旅旅游，反正他没有过春节的习惯。”
　　明婉迎显然是不信的。
　　明照也知道明婉迎不会相信。
　　但明婉迎并没多说什么，她温柔一笑，轻抚谢沂的手臂：“早知道你来，阿姨就多带些绿豆饼了。”
　　明婉迎有个拿手甜品，是老家那边的绿豆饼。
　　饼皮白嫩松软，馅料细腻绵密，不甜不腻，清新可口。
　　明照从小就喜欢吃，所以这次来，明婉迎特意做了一盒，三十个，还给贺锐吃了十个。
　　毕竟这东西保质期不长，太多也吃不了。
　　谢沂轻笑：“没事，我们订了火锅，明姨一起吃点。”
　　贺锐夸张道：“我才听出来，阿姨您跟谢总认识啊？怎么认识的？”
　　明婉迎点点头，回应他：“是的，谢沂是明照的哥哥。”
　　贺锐倒吸一口冷气：“啊？我都不知道，怪不得CM集团跟明照老师签约呢！”
　　他明里暗里，在给自己老板说好话，提醒明婉迎，谢沂给明照的帮助。
　　明婉迎笑笑默认这个原因，然后又对谢沂道：“我和贺先生在外面吃过了，你们饿坏了吧，听说明照昨天拍了一整夜，才睡醒不久。”
　　说着，明婉迎抬眼朝卧室的方向看去。
　　卧室门开着，被褥铺的很平整，不像有人休息过。
　　明照察觉到他妈的眼神了，就知道明婉迎心里已经怀疑上了。
　　他刚才很勇猛，现在却止不住心跳。
　　但他演技很好，脸上没有表露出来：“是啊，昨天戏份比较关键，拍到今早六点。哎妈，明天你跟我去片场看看吧，看看怎么拍戏，还挺好玩的，明天方菲仪和洛世延都在，你应该听说过他们。”
　　明婉迎点头：“嗯，我看过他们俩的剧，挺好的，洛世延是演那个《钟情决》的吧。”
　　明照：“呃？”他没看过洛世延的剧，他只看过洛世延的电影。
　　早年洛世延拍过很多偶像剧，也有大爆款，但是他很少看，不过明婉迎做菜洗菜的时候，愿意看些恋爱剧消磨时间。
　　明明是被爱情伤害过无数次的人，却愿意去喜欢电视剧里塑造的真情。
　　明婉迎：“那孩子就长了一张深情专一的脸，那个男主我挺喜欢呢。”
　　明照：“......”
　　他怀疑他妈眼神不太好，一张深情专一的脸？洛世延？别是看错剧了吧。
　　这时，火锅也送到了。
　　明照在屋里，贺锐没敢让人进来，他去把东西接过来，自己摆放的。
　　所幸谢沂这个总统套房够大，有张能坐四个人的桌子。
　　所有菜品摆放好，贺锐把电磁炉点着，准备倒底料。
　　明婉迎却站起了身，柔声问：“谢沂，卫生间在哪儿，我去洗个手。”
　　明照没敢指路，按理说，他不该特别了解这个房间。
　　谢沂一指：“左边，靠门。”
　　明婉迎卷起衣袖，去洗手了。
　　来到卫生间，她并没有立刻打开水龙头，她先是看了看镜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走到淋浴间，拿起了酒店的洗发露。
　　她挤了一点洗发露，揉开，闻了闻味道，又没有表情的沉默。
　　这味道，和明照身上的一样。
　　她进门，明照拉她的时候，她看到他干净蓬松的头发，就知道他洗过澡。
　　靠近一闻，就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她想，两个酒店应该没那么巧使用同一品牌的洗发露，所以明照可能是在这里洗的澡。
　　那也就是在这里睡的觉。
　　她一直都知道，网上有人磕明照和谢沂的CP。
　　但她一直当作玩笑，觉得那些小姑娘不知道，谢沂是明照的哥哥。
　　现在看来，还是她不知道的更多。
　　明婉迎洗干净手，走出去，依旧笑盈盈的，什么都没提。
　　火锅煮上，雾气飘着，朦胧中有种温馨的味道。
　　明照说话最多，因为他是这里所有人的纽带。
　　他聊了很多拍戏的趣事，跟明婉迎说，也跟谢沂说，谢沂偶尔还能开开玩笑，明婉迎则贴心的帮他们切了绿豆饼来吃。
　　其乐融融的吃完了整顿饭，什么都没发生。
　　晚上十一点，明照准备带明婉迎回自己酒店了。
　　明婉迎问道：“谢沂为什么不跟你住同个酒店？”
　　明照顿了一下，瞥了谢沂一眼：“怕被狗仔拍到，网上随意发散。”
　　明婉迎若有所思：“那谢沂明天也去片场看你吗？”
　　明照摇头：“不，他在城市里玩玩，这边有冰雪世界，冰雕展之类的。”
　　谢沂笑道：“阿姨要是觉得剧组没意思，我带您看冰雕也行。”
　　明婉迎临走前，轻抱了一下谢沂：“麻烦你了小谢，一直以来这么帮他，还不远千里来探班。”
　　谢沂回抱了一下明婉迎：“应该的。”
　　但他没注意，明婉迎对他的称呼，变成了小谢。
　　这晚回去不久，明婉迎就休息了。
　　明照又给她开了一个房间，就在剧组楼上一层，幸好年节期间酒店客人不多，空房间有的是。
　　第二天一早，明照化妆，带明婉迎去片场。
　　明婉迎长得美，一在片场露面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导演还以为从哪儿请的演员，被贺锐一引荐，才知道这是明照的母亲。
　　明照其实跟明婉迎很像，他长得就精致，但这张脸放在女人身上，柔顺清雅，惹人怜爱的气质就更明显了。
　　导演毫不夸张地说：“哎哟姨，你这长相完全可以出道了，一点都看不出来，你有明照这么大的孩子。”
　　明婉迎有点不好意思：“导演您太客气了，谢谢您照顾明照。”
　　拍戏一整天，不少人闻声来围观明婉迎。
　　因为都说明照妈妈是个大美人，绝不输明星的大美人，当然也因为明照的知名度，所以大家都来跟明婉迎合影。
　　明婉迎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局促又惶恐，明明是来当背景板看儿子演戏的，但一天下来，她也没怎么闲着。
　　下午五点，拍摄提前结束，毕竟是除夕，剧组要统一开火包饺子过年。
　　明照在现场和大家一起，勤快的明婉迎自然也下手包饺子了。
　　她包的饺子形状漂亮，皮薄馅大，和一些年轻孩子比，特别出类拔萃。
　　于是又有很多人围着她拍照夸奖，组里的女孩子们嘴都很甜。
　　这一天，私下里就有人猜测，明照的爹肯定是个土豪，不然不可能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
　　但一想明照的童年阴影，又不免唏嘘，这么美好的女人，婚姻却如此不幸。
　　当晚吃到十点半，大家才散场。
　　明照带明婉迎回去，有些心疼道：“妈，今天辛苦了。”
　　他知道，明婉迎一直主动帮忙，干活，包饺子，跟人合照，其实都是为了帮他积累好名声，好人缘。
　　明婉迎摇头笑笑：“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对了，你问问谢沂，我给他送的那盒饺子好不好吃，除夕夜放他一个人，我是真的有点愧疚。”
　　明照眼神狡黠，因为喝了点酒，脸上红润润的：“你做的当然好吃啊，他以前又不是没吃过，好了，您也睡吧。”
　　于是两人在电梯间分别，各自回房间睡觉。
　　明婉迎洗过了澡，突然想起她的手机在包饺子的时候交给明照保管了，一直忘记拿回来。
　　于是她穿好衣服下了楼，来到明照房间门口，敲门：“明照，妈妈手机是不是还在你这里？”
　　没人应。
　　明婉迎顿了顿，又加大了些力气敲门，还是没人应。
　　她又按了门铃，依旧悄无声息。
　　明婉迎一皱眉，慢慢向前，贴着门镜向内看去。
　　房间漆黑一片，根本没开灯。
　　里面没人，明照出门了。


第97章 
　　亲眼看着明婉迎上楼休息, 明照回到房间，火速冲了个澡，然后换了套衣服, 裹上厚厚的外衣，遮的只露两只眼睛，迫不及待地冲出了房门。
　　剧组不少演员都住在他同楼层，所以明照这一路走得心惊肉跳，生怕谁突然从门里出来，把他给劫了。
　　好在短短的几十秒, 走廊安静的很，并没有人出门。
　　他逃也似的进电梯，下楼，出酒店, 左顾右盼几下，快速上了车。
　　黑车隐匿在冰雪封城的黑夜里, 将他一路送到了谢沂所在的酒店。
　　幸好冬天大家穿的都多，酒店大堂没人拦他，也没人注意他。
　　他抚摸着兜里的门卡，上了楼，轻轻刷开谢沂的房门，然后警惕地向身后望了几眼，才做贼似的“滋溜”钻了进去。
　　谢沂正在冲咖啡，看到明照灰溜溜的姿态，唇边勾起一丝笑。
　　他放下咖啡壶，朝明照走了过去。
　　明照在门廊扯掉围巾帽子, 又脱了羽绒外衣，露出里面乳白色的宽松毛衣。
　　他脸颊被冻的微微发红, 唇却被呼吸的湿气熏的莹润，见谢沂走过来，他开口：“我......”
　　一句话没说完，谢沂突然伸出根手指，抵住了他的双唇：“嘘。”
　　明照不明所以，睁大眼睛望着他。
　　谢沂却伸手去解他的裤子，将他推搡着抵在了墙上，哑声道：“怎么来这么晚，一会儿我老婆该回家了。”
　　明照：“？”
　　明照：“......”
　　怔愣一瞬，他就听出来谢沂在玩什么了。
　　明照微微眯眼，薄薄的眼皮显得他的情态非常撩拨慵懒。
　　他是做演员的，这段戏还是能接上的。
　　明照手一抬，佯装生气推着谢沂的胸口：“你老婆回来还叫我干嘛？”
　　谢沂呼吸急促，已经将他外裤的纽扣和拉链松开，手也滑到毛衣里，抚摸着腰肢。
　　“所以咱俩快点，别被他发现了，他爱吃醋，少不了跟我闹。”
　　明照揪住谢沂胸口的衬衫，背脊抵着墙壁，饶有兴致的看着谢沂，眼神上下打量：“你只管他吃醋，我呢，你不怕我跟你闹？”
　　谢沂轻哼，倾身抵住他的鼻尖：“你懂事儿，你乖，快点，没时间了。”
　　强大的专业素养让明照没有出戏，他勾住谢沂的脖子，故意吊着他，让酒精在血液里肆意拱火：“我可是洗过澡来的，你老婆回来，闻到味儿怎么办？”
　　谢沂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确认是吹干后再出门的，这才一用力，勾住明照的腰，挑眉道：“那怎么办，去外面？”
　　明照虽然陪他演的尽兴，也足够放的开，但听了谢沂的意有所指，他还是被刺激地绷紧了全身肌肉。
　　明照瞪他：“你就这么怕你老婆？没出息，我要去找别的哥哥了。”
　　谢沂低笑，故意撞了一下他：“不许。”
　　他说罢，又亲了亲明照的唇，重复道：“我不许。”
　　两人很快就胡闹到了床上，床边凌乱甩了好几件衣服。
　　明照的毛衣被摩擦起了静电，两人手指相碰的时候，还被重重地电了一下，恍惚起了电火花。
　　明照抽气：“你老婆肯定在骂我们了，你跟我做完，还怎么应付你老婆啊？”
　　谢沂将他塞进被里，双手压在头顶：“我有没有能力应付两个，你应该最清楚了。”
　　明照扭身，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眼尾一抬，仰着脖颈，去追谢沂的唇。
　　好不容易够到，亲了一下后，他舒服地吐息，软声道：“好哥哥，再给我投一部戏吧。”
　　谢沂挑眉，问道：“喝酒了？”
　　还挺能加戏。
　　明照嘟囔：“全组都喝了，我哪能不喝。”
　　还没有喝醉，只是精神更亢奋了些。
　　谢沂去咬他的唇，似惩罚又似调情，哑声道：“你再乖一点，要多少戏我都投。”
　　明照直被他吻的嘴唇微肿，紧紧搂住他的脊背。
　　一直到凌晨两点，所谓的老婆也没回来。
　　明照清洗过后，餍足地躺在谢沂怀里，眼中含笑：“原来做被包养小明星是这种感觉。”
　　谢沂用余光看他。
　　明照感叹：“还挺好玩的，我演的像吗？”
　　谢沂转过头来望着他，问道：“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明照：“嗯？”
　　谢沂两根手指抵在他额头，轻弹了一下：“小说看多了吧你。”
　　明照却执着起来：“不像吗，不都是这样吗？”
　　谢沂：“别以为有钱人都是傻子，糊弄什么听什么，他们都可精了，想从他们身上得到点东西，付出的远比想象的多，你以为上上床就完了？只有老公才能你要多少戏都投。”
　　明照从他怀里钻出来，跨坐在他腿上，挑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望着：“谢总，你那么了解有钱人怎么包养啊？”
　　谢沂抓住他的手指，放在掌心揉捏：“我那些表兄弟们，没什么好东西，已经是脑子不太好的人了，但对自己的资产，盯得比谁都狠。”
　　明照唇边带笑：“出淤泥而不染啊谢总。”
　　谢沂扯着他的手，把人拽过来，搂着：“主要是没遇见像你这么漂亮的。”
　　明照贴着他，安静地感受了一会儿他的体温，才温声问道：“今天都干什么了？”
　　谢沂：“外面冷，没怎么出门，在房间看了些书，唐宁夏回去了，跟他打了个跨国电话。”
　　明照扭过头：“唐总回去了？那他还回来吗？”
　　谢沂：“他回去过年，我妈那儿暂时没有事要他忙，他闲不住，为了多积累财富也会回来。”
　　明照若有所思，又问：“我让贺锐给你带的我妈包的饺子，凉了吗？”
　　谢沂摇头：“不凉，都吃了，挺好吃的。”
　　明照揉搓谢沂的发梢，喃喃道：“真想你跟我一起包饺子跨年，我妈还问你来着，说觉得有点对不起你。”
　　谢沂：“阿姨心思很细腻，我觉得她应该察觉出了什么，昨天她一来，就往卧室看了。”
　　明照：“幸亏我提前铺好了，我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猜出来了，但她什么都没跟我说。”
　　谢沂摸摸他的脑袋：“睡会儿吧，凌晨六点我让人送你回去。”
　　明照闭上眼，含糊点头：“嗯，我妈一般六点半起床，我下午的戏，可以吃个早餐接着睡。”
　　睡到凌晨六点，谢沂将迷迷糊糊的明照包裹好，打包送回了原酒店。
　　明照掐着时间，鬼鬼祟祟地上楼，走到自己楼层的走廊，却见明婉迎就站在他房门前。
　　此刻正好是六点半，明照脑袋嗡了一下。
　　他略有些僵硬的走了过去，嗓音滞涩：“妈？”
　　明婉迎看到他，开始没说话，只是平静地望了几秒，望的明照浑身发毛，
　　明婉迎这才开口：“我昨天手机是不是放在你衣服兜里了？”
　　明照又是一阵眩晕。
　　昨天他回来就换了套衣服，火急火燎的洗澡，擦干，出门，根本忘记原衣服兜里还有明婉迎的手机。
　　明婉迎肯定找过他，他不在。
　　他不在就很说明问题了，这么个陌生的城市，他不在房间还能在哪儿？
　　况且他早上回来，又被明婉迎堵了个正着。
　　明照磕磕绊绊：“啊......哦，好像是。”
　　他赶紧刷开门卡，进屋，从衣架上抓起昨天穿的外衣，一掏兜，翻出明婉迎的手机。
　　他就站在门廊附近，没把明婉迎让到屋里，因为这个房间的构造，卧室和客厅是没有阻拦的，明婉迎一进去，就能发现他的床是平整的，根本没睡过。
　　但或许，明婉迎已经不需要从床来判断了。
　　明婉迎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问道：“你起这么早，是剧组有什么事吗？”
　　明照含混道：“没，去吃点东西。”
　　明婉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没追问他吃了什么。
　　酒店有自助餐厅，提供早餐，每天六点开始，只不过明照这样的明星一般不会下去。
　　明照小心翼翼地问：“妈，你在这儿等了多久了？”
　　明婉迎一笑：“我刚来，还没敲门就遇到你了。”
　　明照眼睑一颤：“那你......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明婉迎看着明照掩饰不住的忐忑神情，心里突然有一丝心疼。
　　她缓缓道：“睡得挺好，太累了，回房间就睡过去了。”
　　明照显然松了口气：“妈你也去吃点东西吧，这酒店的早餐挺丰富的，中西餐都有。”
　　明婉迎点头：“好，那你再睡一会儿，多补觉。”
　　其实明婉迎昨天一整晚都没睡。
　　她睡不着。
　　自从敲不开明照的房门，她心里的怀疑已经变成了确定。
　　她不明白这件事是怎么开始的，也不知道明照的公司老板知不知道。
　　但是她却不想以母亲的身份去要求或苛责明照，哪怕在她的观念中，这件事太离经叛道，太不可思议。
　　明照吃过太多苦，糟过太多罪了，有两年前的劫难，还有从小她没有深究的阴影和创伤。
　　她觉得明照的快乐很难得，很珍贵，她一分一毫都不想破坏。
　　如果跟谢沂在一起能让明照快乐，让他事业顺利，那好吧，她无话可说。
　　这世上除死亡外，其余一切都是小事，都不值得成为阻碍。
　　她知道明照想瞒着，那她也默契的不去点破。
　　明婉迎突然很想将明照抱在怀里，安慰抚摸，告诉他不要害怕，哪怕一时理解不了，但她最终还是会站在他身边的。
　　可是明照已经长得太高了，是个成年的男人了，没办法像个孩子一样被她安慰了。
　　现在能安慰明照的，是代表着爱情的那个人。
　　明照呐呐叫她：“妈......”
　　他见明婉迎欲言又止，似乎有了些猜测。
　　明婉迎却笑着说：“下次过年可不能把小谢一个人扔在酒店了，我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愧疚呢。”


第98章 
　　积雪消融, 万物复苏。
　　《乌鸦》终于杀青。
　　这部电影开的轰轰烈烈，杀青也同样声势浩大，剧组给所有演员都录制了杀青特辑, 当天几个演员的粉丝后援会也抵达现场，组织了应援活动。
　　唐宁夏作为千灯河岸的高层代表，过来慰问主创团队，送给每人一个纯金打造的乌鸦logo胸针。
　　胸针设计很精巧漂亮，整体比较薄，造价不算低了, 对主创人员来说，是个非常用心的收藏品。
　　它意义重大，代表了这次艰辛拍摄历程里，大家共同拥有的回忆。
　　后援会来人, 明照跟粉丝互动去了。
　　粉丝给他带了各种各样的信件，手工品, 还有制作的他参加比赛时的纪念PB。
　　明照让助理一一收好，然后给粉丝拿来很多当地的特产美食。
　　是他提前让助理采购的，就为了杀青应援送给粉丝。
　　明照：“我们在剧组经常吃，我挑了几个我很喜欢的，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都拿着尝尝。”
　　月明珠其实不在意收到什么，只要是明照送的，她们都会万分珍视。
　　“啊啊啊啊谢谢宝贝！”
　　“我喜欢！我最爱吃这种香肠了！”
　　“嗯嗯嗯太棒了，我正好饿了，这个大列巴真香！”
　　“今年最好的礼物, 我要留着慢慢吃，让我全家一起吃！”
　　“不行了我笑死, 真的没想到会收到我自己家乡一大堆特产。”
　　“好离谱哈哈哈，送了这么一大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来这儿进货了呢。”
　　“宝贝太实诚太可爱了！妈妈心软软！”
　　“大家都在哄着他，嗯嗯，一定要让他觉得这个点子绝了！”
　　......
　　特产送完了，明照开始给大家签名，合影，被要求给没能来现场的粉丝录一些比较羞耻的话。
　　但特别难以启齿的都被明照巧妙装傻逃过了。
　　唐宁夏远远看着月明珠和明照其乐融融，颇感欣慰，觉得明照已经对娱乐圈的工作越来越游刃有余。
　　然后他再一瞥，不远处，洛世延的粉丝在蛋糕台给剧组人员分发小蛋糕，十多个女孩子动作麻利，笑容甜美。
　　她们时不时向里张望，渴望捕捉到洛世延的身影。
　　而洛世延本尊正在屋里裹着棉衣喝热可可。
　　唐宁夏迈步进了屋，虽然作为千灯河岸的老板，他管不着洛世延，但还是多嘴了一句：“你粉丝在外面呢。”
　　洛世延喝了一口热可可，漫不经心道：“嗯，所以呢？”
　　唐宁夏盯着他：“你问我？”
　　洛世延放下热可可，勾唇笑了，他恶霸似的向前走了两步，贴近唐宁夏：“唐总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近人情，特别恶劣，特别混蛋？”
　　唐宁夏：“......”
　　他没说，但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不过也不难理解，洛世延每合作一部戏都能传出绯闻来，上一个CP还轰轰烈烈呢，对下一部戏的主角又能深情款款了。
　　说明这人就是不念旧情，却又四处留情的浪荡公子。
　　情亿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角色。
　　唐宁夏就和他完全不同。
　　唐宁夏不跟人玩感情，也不会主动招惹谁，他心里对感情冷淡，却与合作对象都保持着良好关系。
　　他不越界，别人也不许越界，他们只谈利益。
　　洛世延耸肩：“我就是这种人啊，唐总不是早就知道了。”
　　唐宁夏深吸一口气，笑了，点点头：“是我多管闲事。”
　　他开始反思自己。
　　他确实是早上出门吃错药了，才会担心洛世延得罪粉丝，传出去影响不好。
　　虽然洛世延不是偶像，但娱乐圈里，谁能说完全不靠粉丝呢。
　　粉丝也算是路人缘的一种。
　　洛世延盯着他看了几秒，没说什么，脸色一冷，靠在椅子上，自顾自喝热可可，也懒得理唐宁夏了。
　　唐宁夏转身就走，但他刚走出屋，洛世延的助理就追了出来。
　　助理拦住唐宁夏，尴尬地笑笑：“唐总，您误会了。”
　　唐宁夏皱眉。
　　助理说：“来的这些女生不是后援会的，洛哥不喜欢粉丝花钱应援，后援会特别配合，早就呼吁大家不要破费，不要让洛哥为难，但是......咱们行程瞒不住，一些私生和代拍会通过黄牛买行程单，然后过来，以应援的名义逼洛哥出去，合影签名近身接触什么的。”
　　“洛哥签名不多，黄牛在粉圈炒的特别贵，然后就有一些人专门蹲他，装粉丝搞他的签名再高价卖给粉丝，还有人写一些近身接触的repo，描述他身上的味道，触感之类的，吸引流量。他现在都能认出来那些黄牛的脸了。”
　　“还有，人不患寡患不均啊，如果公开呼吁过不许粉丝应援，结果私生来了就同意了，那其他粉丝会生气的，这不公平。”
　　“洛哥也很难，他也是吃了很多亏才摸索出这里面的门道，他不是不近人情，只是粉圈的弯弯绕绕太多，处理起来很复杂，明星稍有不慎，就会伤一部分人的心。”
　　唐宁夏微怔，回头向屋内看了一眼，轻声道：“我不太懂这些事。”
　　助理笑笑：“圈外人都不太懂，我要不是跟着工作几年，看了太多事儿，我也不懂，我就是想您别误会洛哥啊，他其实人挺好的，以后还希望跟千灯河岸多多合作。”
　　唐宁夏有些恍神。
　　这些内情，其实只要跟他说，他很快就能理解了，但洛世延偏不，非得装出一副惹人厌的模样。
　　不解释，让人误会，自己生闷气。
　　这种做法挺幼稚的，也不经济实惠，毕竟他还是影视公司的老板，让他误解有什么好处？
　　除非，洛世延因为他的误解委屈了。
　　人只有在委屈的时候，才会冲动的做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惩罚自己也惩罚别人。
　　唐宁夏有点头痛，洛世延面对他，情绪有点过于丰富了啊。
　　他轻叹气，又迈步走了回来。
　　他走到洛世延身边，用膝盖撞了一下洛世延大咧咧敞开的长腿：“你怎么不解释？”
　　洛世延把腿一挪，脸一扭，不理他。
　　唐宁夏：“......”
　　唐宁夏：“喂，你生气了？不知者不怪......”
　　他一句话没说完，洛世延突然扭过脸来瞪他。
　　眼圈是红的。
　　唐宁夏心里咯噔一下，暗暗道，哭了？
　　洛世延长得自然是很好看的，五官立体，轮廓精致，眼含桃花，风流倜傥。
　　这样的人演哭戏，是格外打动人的，因为他给人一种并不轻易落泪的错觉。
　　如果说唐宁夏刚才只是稍微有点过意不去，现在则进化成深深的懊悔了。
　　对上这双泛红的眼睛，他连给自己开脱的底气都没有了。
　　确实，他先入为主，认为洛世延就是那样的人，才会开口诘问。
　　这是他不对，他对洛世延有偏见，他在并不完全了解这个人时，武断的给人分了类。
　　可是，他的误解，就能给洛世延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吗？
　　那洛世延看见网上那些骂他无情无义的黑粉，还不得天天哭？
　　唐宁夏没话找话：“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得让明照也注意一下。”
　　洛世延深吸气，一口干掉了热可可，眼睛一闭，没好气道：“滚。”
　　助理大惊失色：“！！！”
　　唉哟卧槽！大哥你对着谁都疯狂输出啊，我刚给你说完好话！
　　助理磕磕巴巴找补：“唐总，洛哥不是那个意思，他......他是跟我说的。”
　　唐宁夏比洛世延大四岁，跟洛世延姐姐又是老同学，当然不会计较什么。
　　但看洛世延是真生气了，他也不打算热脸贴冷屁股，所以他沉默了一会儿，就真的走了。
　　反正男人生气，都是很短暂的，过了那个劲儿也就忘了。
　　他刻意忽略洛世延泛红的眼睛带给他的震撼。
　　当晚，唐宁夏和明照一起，乘飞机回京市。
　　一下飞机，刘长袂就把他们接到家里吃饭，谢沂自然也在。
　　之所以选刘长袂的豪宅，是因为安全，就算被拍到也好解释。
　　私下朋友聚会嘛。
　　刘长袂心情不错，亲自下厨，给大家支起了个寿喜锅。
　　和牛片和海鲜都是空运过来的，非常新鲜，几人一边吃着一边闲聊。
　　刘长袂问谢沂：“CM集团的开年盛典打算什么时候弄？提前把几个演员的档期安排好。”
　　明照一直在剧组，还不知道这回事，立刻停下筷子看着谢沂。
　　谢沂有些无奈：“很快了吧，下个月，谢闻卓正找风水师算日子呢。”
　　明照眨眨眼：“什么盛典？”
　　谢沂：“谢闻卓新老婆撺掇他弄的，说是CM集团虽然业内认可度高，旗下分公司也多，但总公司太低调，隔行如隔山，很多人不清楚谢闻卓到底有多牛，她让谢闻卓请大牌明星，各界精英，办一个开年盛典，好好宣传一下CM集团。”
　　“哦。”明照一听是谢闻卓的吹逼大会就不感兴趣了。
　　刘长袂笑道：“嘿嘿，谁不喜欢被人仰望呢，老谢总辛苦一辈子，这点满足感还是需要的。”
　　谢沂轻笑：“其实是他老婆，想找个机会证明自己的身份罢了。”
　　刘长袂：“老谢总家大业大，新夫人没有安全感也正常，不过这盛典搞得声势浩大的，我听说请了不少影后影帝了。”
　　谢沂淡淡道：“嗯。”
　　唐宁夏喝了一口热红酒：“那性质就变了，到底是CM集团第一次办这种跨行业的盛典，邀请的又是各领域的精英，对明星来说，就成了拼咖位的战场了。能拿到邀请函，意味着破圈成名，拿不到的，说明还差一口气，看来大家都得各显神通了。”
　　刘长袂怡然自乐，美滋滋道：“幸好咱们千灯河岸可以走后门。”
　　明照用肩膀撞了一下谢沂，问道：“我也要去吗？”
　　他不想去，不想看到谢闻卓春风得意，更不想看到什么新夫人的正名。
　　谢沂搂住他，安慰道：“去吧，你是顶流，不被邀请怎么行，你要是烦他，就离他远点，我早点带你走。”
　　刘长袂也说：“这个最好还是去，消息一放出来，粉丝之间肯定也得较劲，各大媒体也都盯着，你要是没被邀请，咱也不好解释，别让媒体做文章，影响了你的身价。”
　　明照只好点头：“行吧，给我安排个远点的位置，我也不想他看到我。”
　　谢沂揉揉他的肩头，笑道：“辛苦，宝贝儿。”
　　吃了一会儿，刘长袂想起来：“对了，《乌鸦》杀青，公司买了几个热搜，明照你发个博吧。”
　　“嗯。”明照应了一声，拿出手机，点开微博。
　　他无意间瞥到了热搜榜，看到了一个词条【许晗粉丝，秦凌粉丝】。
　　他好奇地点了进去，发现里面是乌烟瘴气的骂战。
　　明照一皱眉，很快找到了骂战的源头。
　　原来有几个营销号，发了许晗和秦凌的拉踩贴。
　　@吃瓜小布偶：“来看看两人的同款谁赢了，清新款VS成熟款，完全是不同风格呢！”
　　@豆丁吃布丁：“网友说许晗人气水涨船高，秦凌粉丝都爬墙许晗了，这是怎么回事？夕斓传媒一哥现在是谁？”
　　“有病吧，刚进公司就开始买通稿拉踩前辈了？”
　　“滚滚滚！许晗连秦凌的鞋尖都比不上！”
　　“老菜皮粉丝狂什么啊，含含一张脸就虐死老菜皮了好么！”
　　“小芹菜没事儿犯什么贱，长江后浪推前浪，你担不行了知道吗？”
　　“路人问一句，怎么回事啊，许晗和秦凌怎么撕起来了？秦凌对家不是明照吗？”
　　“笑死啊，现在谁会拿秦凌跟明照比？明照几十万活粉顶流，出道《恣意》年终刊，奢牌代言人，手握大IP《乌鸦》，早把秦凌甩没影了，秦凌只能跟第二名许晗比。”
　　“秦凌流量现在比不上许晗吧，我看粉丝控不过了。”
　　“看来夕斓传媒一哥真要让位了，许晗能从原公司跳到夕斓传媒，没许诺什么待遇怎么可能啊。”
　　......
　　同公司，年龄相仿，都是选秀出身。
　　许晗确实已经成了秦凌最大的竞品和威胁。


第99章 
　　明照并没多想什么, 娱乐圈年龄相仿的明星被买通稿互相比较是常事，毕竟很多人爱看，有人爱看就有流量, 一些争议贴都是为了博流量。
　　但身在其中，明照其实特别头疼这些比较。
　　他倒不是怕竞争，更不怕别人比他强，只是在一遍遍的比较中，人就会心态失衡。
　　心态失衡的不仅是明星，还有粉丝, 粉丝会陷入无止境的相互破脏水骂战，明星和粉丝又彼此影响，让隔阂越来越深。
　　当初秦凌，就是在这种比较中逐渐走偏, 最后不惜用恶毒的方式赶他下场。
　　明照又看了看许晗的名字。
　　在比赛中，他和许晗接触不多, 一是他们宿舍住的比较远，二是人气选手会尽量避免接触，因为每个举动都会被慢放截图大做文章。
　　但他依稀记得，许晗和秦凌的梁子，似乎在赛期就有，只不过那时候秦凌跟步履不停的摩擦更大，大家都忽略了。
　　当时许晗分在颜值组，根据剧本要求制造矛盾，需要他跳不好被导师骂，然后默默躲在角落里哭泣, 被人发现，开解, 破涕而笑。
　　这个骂人的导师，选了秦凌，因为秦凌当时急需立专业负责的人设，所以许晗是真真切切被秦凌训过只有脸没本事不努力的。
　　但剧本之所以是剧本，是因为全是演出来的。
　　许晗根本没那么差，后来也为他安排了逆袭的桥段。
　　其实许晗的基本功，完全不弱于秦凌，所以当时被秦凌教训，他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不过偷偷哭泣，认真反省，舞台逆袭的流程给他虐了很多粉，他现在也一直保持着哭包人设，因为年纪小，完全不违和，粉丝们也很喜欢。
　　这也是他的人气能仅次于明照的原因。
　　现在许晗的发展也不错，出道后接了很多商务，粉丝购买量大，商务表现不错，开始有代言了。
　　杂志也拍了，粉丝大概也有意跟赛时骂过许晗的秦凌较劲，硬是把杂志销量买超过秦凌，许晗的圈内地位也水涨船高。
　　他签了夕斓传媒，成为秦凌的师弟，夕斓传媒立刻送上一部古风大IP剧的主演。
　　要知道，秦凌早出道两年，现在依旧在偶像剧打转，许晗相当于跟他站在了同一高度上。
　　而且，偶像剧爆一部，就意味着一骑绝尘，弯道超车。
　　秦凌当然会有危机感。
　　明照低头看着手机，随口吐槽：“没想到许晗粉丝和秦凌粉丝也打起来了。”
　　他看着手机，没工夫去看其他人的神情。
　　刘长袂却意味深长地看了谢沂一眼，谢沂神情淡定，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和明照各倒了点酒。
　　唐宁夏本来没参与这件事，但一看刘长袂的眼神，他就猜出了八|九分，于是他摇头轻笑了一下。
　　谢沂还是一以贯之的睚眦必报，有时候他都快忘了秦凌这个人，但谢沂到现在也没打算将秦凌忽视。
　　但转念一想，毕竟明照不是他的男朋友，他没有谢沂那么操心也正常。
　　他很少替人操心，操心太多对自己不好，还容易引火上身。
　　比如他吃错药，非要关心洛世延会不会得罪粉丝这种事。
　　太蠢了。
　　蠢的他一想到就想黑脸。
　　明照发了微博，还配了一张雪原风景照。
　　@就是小明：“杀青了，很不舍，希望《乌鸦》早日和大家见面。”
　　“啊啊啊啊啊哥哥！”
　　“宝贝！终于发博了！”
　　“恭喜杀青，宝贝辛苦了，一定到电影院支持！”
　　“嘿嘿在热搜看到了，宝贝好严谨啊，一点路透都没有。”
　　“期待乌鸦，宝宝虽然知道你累，可不可以无缝进组啊，还想看你演别的剧！”
　　“宝宝，你之前是不是京戏附近剧场演过话剧啊，我看有人扒出来你还写过剧本，做过导演。”
　　“卧槽，照照太厉害了吧，全能啊。”
　　“话剧资源求一下，《乌鸦》上映之前解解渴。”
　　......
　　不久，洛世延和方菲仪都回复了明照的微博。
　　@洛世延评论了@就是小明：“有空聚。”
　　@方菲仪评论了@就是小明：“请你俩去酒庄喝酒啊。”
　　人际交往，有来有回，大家都给面子，才能发展成好朋友。
　　明照也赶紧去洛世延和方菲仪的杀青博下留言。
　　@就是小明评论了@洛世延：“这几个月跟哥学到了很多，怀念。”
　　@就是小明评论了@方菲仪：“想你和康西村的所有人。”
　　同组演员合作快乐，氛围融洽，电影就成功了一半。
　　况且他们也不是装的，他们在剧组关系真的不错。
　　明照还记得洛世延跟唐宁夏认识，于是抬头跟唐宁夏说：“洛哥他们评论我了。”
　　唐宁夏淡淡道：“嗯，他还挺配合，以前都是杀青无情的。”
　　明照笑：“不至于，洛哥挺好的，艺术追求也高，之前跟咱们的矛盾都是误会，我在剧组跟他关系也不错，他还教我不少演戏技巧。”
　　唐宁夏夹了一根芦笋，沾了沾鸡蛋液，平静道：“所以我说他这次格外配合。”
　　明照说：“因为是千灯河岸的戏吧。”
　　唐宁夏筷子一顿：“嗯？”
　　明照耸肩：“你们不是发小嘛，你投的戏洛哥肯定更上心一些。”
　　唐宁夏眯眼，强调：“这是你老公投的戏。”
　　明照：“......”
　　虽然事实是生米煮成熟饭了，但是听别人说谢沂是他老公，他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相当不自在。
　　谢沂笑出了声，坦然接受，还满意地喝了口酒。
　　明照嘟囔：“洛哥又不知道，你和刘总才是明面上的老板啊。”
　　唐宁夏怔忪了一瞬，眼皮一耷，继续吃芦笋了。
　　就像没听到这句话。
　　插曲转瞬即逝，他们又聊起别的话题。
　　《乌鸦》杀青后，明照选择休息两个星期。
　　在雪原拍摄确实很累，而且天寒地冻，每天大量时间都在室外，他多少冻出点毛病。
　　本来是特别体热的体质，现在反倒偶尔四肢发凉。
　　谢沂给他请了理疗师，在家修养身体。
　　CM集团开年盛典的时间也定了，下个月十五号，接到邀请函的明星已经陆续在调整档期了。
　　明照躺在沙发上，把邀请函掐在手里，来回翻看，没什么兴致。
　　谢沂把邀请函从他手中抽出来，放到茶几上，让明照枕在他腿上：“看出花来了。”
　　明照枕着谢沂的腿，抬眼看谢沂，喃喃道：“你说我是不是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
　　谢沂挑眉：“嗯？”
　　明照一指那张设计的非常高级的邀请函：“这个，好多明星想要，不少人买通稿营销接到邀请了，正在调整档期，营销号时不时放出一批邀请名单，真真假假，把人捆绑在一起，为了乱七八糟的目的，感觉大家都争疯了，我却觉得是个烫手山芋。”
　　谢沂含笑点头，赞同他：“嗯，是有点。”
　　然后谢沂一倾身，去茶几抽屉里找纸和笔。
　　他这个动作，让明照的鼻尖立刻贴在他的胸膛，呼吸不畅，却又最近距离的感受着他的温度和味道。
　　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但昨晚动情轻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明照脸有点发烫，用手轻轻抵住谢沂的腰，生怕他躬的更厉害。
　　但谢沂取了纸笔就直起身，拔掉笔帽，在纸上快速画了写东西，摆在明照眼前。
　　谢沂饶有兴致道：“那就再不知福一点，这是会场座位，你想坐在哪儿？哪儿都行，我给你留着。”
　　明照：“......”
　　人家要一张入场券都千难万难，他连座位都能随便选。
　　要不是他有时时自省的好习惯，真容易被惯坏了。
　　明照：“谢闻卓肯定坐中间，你给我角落一点的位置，离他远点。”
　　谢沂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下，叹气：“唉，你是真不知道心疼老公。”
　　明照：“........”
　　自从上次唐宁夏随口说了一句老公后，谢沂就爱上了这个称呼，动不动就提，在床上更要提，好像要给他洗脑，把称呼给改了。
　　明照翻白眼：“不跟你坐一桌吃顿饭，至于嘛。”
　　谢沂言之凿凿：“这可是CM集团的庆典，请了你，把你安排在角落，CPF不得骂死我？到时候满屏都要谴责我是渣男了。”
　　明照确实没想到这块儿。
　　他张了张嘴，虽然这个理由有些离谱，但确实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因为椰宝笃定他们俩在一起了，那谢沂家办的活动，把他边缘化，确实说不过去。
　　明照：“那怎么办？”
　　谢沂云淡风轻道：“只能我跟你一起坐在角落了呗，到时候她们就会说是谢闻卓欺负咱俩，想要棒打鸳鸯，骂的就是谢闻卓了。”
　　明照：“......你是真能坑爹啊。”
　　谢沂笑，把明照按在腿上吃了会儿豆腐，趁明照眼神迷离，又正色道：“对了，夕斓传媒的老总亲自出面，给公司艺人要邀请函，CM集团给了秦凌邀请函。”
　　明照眼中的情|欲逐渐褪去，他一挺腰坐了起来，凝眉：“你同意的？”
　　谢沂点头：“到底是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其他行业也有产业，不好不给面子，不过他想给秦凌许晗要两份邀请函，CM集团只同意了秦凌的，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明照当然不会以为谢沂是突然看秦凌顺眼了。
　　他问：“你在做什么？”
　　谢沂揉揉他的肩：“放轻松，我没做什么，秦凌和许晗的咖位都不够，给一个已经算是给面子了，谁看都知道CM集团处理没错。”
　　明照：“那为什么是秦凌？”
　　谢沂勾住他的下巴，亲了一口，低声道：“看秦凌在台上给你表演不好吗？听说他还非要抢个压轴演出呢。”
　　明照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但谢沂也确实没做什么，至少发生的一切都合情合理。
　　只是经过这件事，许晗和秦凌大概要彻底闹翻了，夕斓传媒要是处理不好，总有一个要留不住。
　　果然，没过多久，秦凌的营销通稿就铺天盖地的来了。
　　@斗地主大王：“秦凌工作室已经调整了行程，空出十五号，看来是收到CM集团的邀请了啊，恭喜秦凌！”
　　@王却却：“秦凌确实是业内认可的顶流呢，已经红出圈的和圈内限定红的就是不一样，有人能收到CM集团的邀请，有人没有。”
　　@娱乐圈小情报：“可靠消息，秦凌确实收到CM集团邀请了，而且还要在盛典上表演节目哦，粉丝可以期待一下了。”
　　@男艺人品鉴大会：“看来秦凌咖位还是在的，这次受邀的都是大牌明星，前几天的撕果然是有人碰瓷了。这波属于艺人带飞粉丝了，小芹菜好福气。”
　　......
　　小芹菜确实欢天喜地，超话里仿佛过年。
　　这段时间她们跟许晗粉丝撕的你死我活，如今大块人心，少不了要把许晗粉丝的言论挂出来嘲笑一番。
　　“哈哈哈哈来看某哭唧唧娘炮粉的吹逼，不行了，笑死我了，连CM集团的邀请函都收不到，还吹逼呢。”
　　“看这个，嘴硬说许晗肯定能收到的，傻子，许晗行程都没变，十五号还是品牌活动，收到个屁啊！不知道其他影帝影后们都开始调行程了吗？”
　　“傻逼红人粉就这样啦，以为自己粉了个流量，结果是粉圈限定，外面根本没人知道。”
　　“太解气了，哈哈哈哈还是凌凌争气，小芹菜们真是废物，永远要靠正主。”
　　......
　　许晗粉丝恨的牙根痒痒，却又无计可施。
　　看样子，许晗确实是没有受到邀请，平白比秦凌低了一等。
　　这时，许晗粉丝里的业内粉气不过爆料。
　　@爱小晗的小透明：“看不下去了，实话跟大家说，秦凌的名额是夕斓老总腆着脸管CM集团要的，本来人家也没打算给秦凌的。反正秦凌亲儿子嘛，这种好事当然第一个轮到秦凌，我们晗晗还有原公司，夕斓传媒要跟人分成的，怎么可能全心全意为晗晗，继子罢了。”
　　粉丝中的业内，说的还是大家都愿意相信的话，自然被许晗粉圈全盘接受了。
　　怨气无法发泄，粉丝只能冲向夕斓传媒。
　　于是夕斓传媒官博被许晗粉丝冲烂了。
　　“欺负晗晗是吧？傻逼公司滚！”
　　“倒闭啦倒闭啦，夕斓传媒明天就倒闭啦！”
　　“好恶心，追星史碰到你这种狗公司真是我的报应！”
　　“你们配不上晗晗！垃圾公司给爷爬！”
　　“我不骂街，我就想心平气和的问问，贵公司的老总是只给秦凌争取邀请函，不给许晗吗？”
　　“我受不了了，看看现在谁流量大！粉丝购买力，销量，签到数据，转赞评，都是摆设是吧，你们是一点不看是吧？”
　　......
　　夕斓传媒不得已，关闭了评论区。
　　对此，许晗及其工作人员没有作任何回应。
　　但其实许晗自己也想问，为什么只有秦凌有，他没有。
　　经纪人告诉他，原本给他们两个都争取了，但是只争取到秦凌一个。
　　许晗相信，但也不全信。
　　他的确有原公司，要分成，所以一旦有个好东西，怎么也不会落到他脑袋上。
　　或者说公司并不会全力为他争取什么，至少不会像对秦凌那样，不惜代价。
　　除非，他是这公司唯一且不可取代的。


第100章 
　　秦凌许晗的纷争喧嚣了几天后, 千灯河岸高调的宣布，为明照成立个人工作室。
　　成立的理由很得体，说由于明照的工作内容逐渐增多, 涉及多个领域，而千灯河岸的重心仍旧放在做剧上，所以为了适应明照当前的工作需求，组建了个人工作室。
　　工作室申请成为蓝V后发的第一条微博，就是明照的下月行程。
　　@明照工作室：“欣喜相遇，携手同行, 下月行程奉上。[附图]”
　　行程图出来，也正式确认了，明照将要参加十五号的CM集团盛典。
　　娱乐营销号火速搬运——
　　@小豆豆眼：“又一明星主动曝光，受邀参加CM集团盛典, 正是刚刚组建工作室的明照！”
　　@启明星：“恭喜明照成立工作室，下月行程很充实啊, CM集团果然邀请了！”
　　@小白桥：“网传明照与CM集团太子爷谢沂关系不错，看来是真的，果然受邀了！”
　　“拜托......以明照的知名度，本来就会接到邀请的吧，什么叫跟CM太子爷关系不错。”
　　“这个算有心理预期的，不算震惊。”
　　“啊哈，红了真好啊，前两年各合作方还避之不及呢，现在高攀不起了。”
　　“CM集团请人也挺俗的，影帝影后撑场面, 顶流带流量，跟春晚差不多了。”
　　“不过我听说有些明星会表演节目哎, 明照会现场唱歌吗？”
　　“行程图上看不出来，在这个场合表演节目，相当于电影节阵容了哈哈，估计要争取。”
　　......
　　其实不仅吃瓜网友淡定，月明珠对于明照要参加CM集团盛典也挺淡定。
　　以明照现在的知名度，还有和CM集团子公司的合作关系，收到邀请函才正常。
　　更何况秦凌都收到了，明照没道理收不到。
　　所以工作室消息一出来，超话里祝福一下，就过去了。
　　唯粉多数更操心明照的事业，每天监督着《乌鸦》剧组的后期工作，以及明照有可能接触的下一个剧本。
　　CP超话则截然不同，消息一出来，顿时欢天喜地。
　　“啊啊啊啊啊我就说吧！一一肯定会邀请照照参加！”
　　“小情侣好甜蜜呀，那这是不是就算见家长了？”
　　“见家长！磕死我了！磕死我了！我们照照盛装出席，大展歌喉，瞬间征服未来公公！”
　　“草，这不是偶像剧情节吗？”
　　“草，这不是偶像剧情节吗+1”
　　“我真是积了大德才能磕一步啊啊啊啊！”
　　......
　　CPF期待着这次谢沂和明照见面，幻想着两人在盛典现场的互动，想象着明照登上舞台，谢沂在台下望着的画面，脑补出了无数产出，超话整日处在情绪亢奋中，大有为两人准备婚礼的既视感。
　　然而，临近十五日。
　　有了解内部消息的媒体记者放出了这次CM盛典的明星座位分布图。
　　明星云集的场合，根据咖位分配座位，是一门考验情商的工作。
　　每年的各种活动，明星工作室都会提前跟主办方确认座位与同桌人，因为一次活动的座位安排，就是下次活动的指导。
　　时间久了，就成了大家都默认的咖位。
　　谁也不愿意被轻视，所以前排的位置是大牌艺人的必争之地。
　　那张明星分布图里，影帝影后们集中坐在中间的三桌，差一点的则坐在前一排的边缘地带，
　　像秦凌这样只有流量的，坐在影帝影后们的后面。
　　但唯有一个名字在这张星光云集的分布图里显得格外刺眼。
　　他坐在后排角落，和中间的洛世延离的很远，和后方的秦凌同样离得很远。
　　他就像来这里吃顿便饭的企业代表，不像是如今炙手可热的顶流。
　　由于他的座位安排太过离谱，以至于瞬间成为了大家议论的焦点。
　　@媒体李哥：“CM盛典的座位图来了，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偶像？等哥进去给你们偶像拍照哈。”
　　“？？？明照的座位怎么回事？这张图是假的吧？”
　　“李哥很多年的媒体记者了，各大活动都参加过，不太可能是假料。”
　　“可是明照的咖位不至于啊，他甚至都没跟其他明星坐在一起。”
　　“不是说他跟CM集团太子爷关系很好吗，怎么回事？”
　　“明照是不是得罪谁了？跟谢沂闹掰了？”
　　“天啊，真的没想到，这完全是被故意冷待了吧，千灯河岸忍得了？”
　　“而且我看表演表也出来了，秦凌是压轴，明照根本没有，明照舞台明显比秦凌高几个level啊。”
　　“估计得罪了人，或者CM集团的当家人不太喜欢他。”
　　......
　　消息一出来，CP超话也慌了。
　　对别人来说，这可能是明照得罪了CM集团的某个人，但一次冷遇，并不至于影响明照当前的地位。
　　但对CPF来说，明照在CM集团受不到尊重，意味着她们房塌了！
　　@一不什么时候结婚：“姐妹们，怎么回事啊？我有点慌啊......”
　　@唯爱床底料：“不清楚，就是做场面工作也不至于把照照安排到角落啊，我不懂。”
　　@一不爱情守护者：“好心疼照照啊，哪怕被分到了这样的座位，还得去参加，甚至都不如秦凌的待遇。”
　　@吃西瓜不吐西瓜皮：“呜呜呜别吓我，一一和照照是不是闹矛盾了？”
　　@顾唱唱唱：“大家别乱想，或许......是CM集团当家人谢闻卓对照照有意见呢，毕竟人家才是爹，是吧。”
　　@咱就是磕啊：“对，大家先冷静，别慌，呼叫乱码姐妹，有没有什么消息啊。”
　　超话乱作一团，虽然大家都在互相安慰别慌，别急，相信他们。
　　但心里都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个疙瘩，没有合理的解释很难过去。
　　有人匆匆跑去唯粉超话，想去看看月明珠那里有没有更多信息。
　　绝大多数月明珠没有椰宝那么难受，毕竟她们不磕爱情，不过她们比较担心，明照和CM集团的合作会受到影响。
　　毕竟CM集团子公司是第一个给明照代言的，如今代言期限还没满一年。
　　如果一年代言期没到，代言合同就解除，要么是公司对明照不满意，要么是当初就签的短期合作合同。
　　合同期限越短，意味着公司对艺人越不看好，认为艺人只能赚小钱。
　　这对以后的代言合作也会有影响，毕竟品牌找代言人，都是要做详细背调的。
　　唯一一条出来安慰大家的是个老粉。
　　@sweet小照：“大家别乱操心了，我可以保证，照照和谢沂的关系很好，特别好，两肋插刀那种，不太可能中断合作，这次安排估计另有原因吧。”
　　苏常常是亲眼看过谢沂出面替明照解围的，而那个孙成福，前不久被双规调查了，查出很多肮脏事，基本没有再得势的可能了。
　　这件事是谁做的，苏常常心里有数。
　　孙成福没惹明照前，其实也全身弱点，四处漏风，但没人敢举报他，就是怕他不倒，更加凶猛的反扑回来。
　　既然这次那么多举报材料都敢递上去，说明支持的人背后很硬，不怕孙成福。
　　甚至能让有材料的人相信，他确实不必怕孙成福。
　　有椰宝把sweet小照的话截图回CP超话，弱弱道：“照照老粉说的，我也不知道真不真，当个心理安慰。”
　　没过多久，被千呼万唤焦急等待的乱码终于出来了。
　　@xysmzgg：“别担心，明照是陪谢沂去坐角落的，等十五号内场照片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顾唱唱唱：“啊啊啊啊虚惊一场，乱码姐妹我不能没有你！”
　　@一不爱情守护者：“卧槽，这么笃定的语气，真的想知道乱码姐妹是什么工作，知道的好清楚。”
　　@一不什么时候结婚：“那我就放心了，既然姐妹这么说了。”
　　@吃西瓜不吐西瓜皮：“居然是陪一一坐在角落啊，一一不喜欢这个盛典吗？”
　　@唯爱床底料：“对不起，又磕到了，照照好暖心啊，不在乎自己被质疑咖位，陪着老公坐角落。”
　　@珍珠红糖：“说实话，如果一一都坐在角落，那这个位置也不能称为边缘化了啊。”
　　......
　　明照看到了谢沂在CP超话的回复，见评论里猜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扯到了豪门恩怨，继承权争夺之类乱七八糟的事。
　　这相当于把原本该围绕着明照的纷争，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明照欲言又止：“你......为什么这么说啊？”
　　明明是他不乐意跟谢闻卓碰面，主动要求坐后面的。
　　谢沂却浑不在意，还揶揄道：“你看，我就说不解释CPF得骂我吧。”
　　明照往他身边蹭了蹭，伸手去摸谢沂的脸，似是抚慰，但真要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谢沂上下打量他，知道他心里愧疚了，于是逗他：“怎么，觉得对不起我，给我添麻烦了？”
　　明照点点头，眼睛一垂，抿了抿唇。
　　谢沂用手摩擦着他的唇，不让他咬：“真这么愧疚，说点好听的补偿补偿我。”
　　明照的手从谢沂脸上滑到脖颈，搂着：“说什么？”
　　谢沂：“叫声老公来听听。”
　　明照：“......”
　　谢沂只是逗他，活跃气氛，并不是真想为难他。
　　其实因为谁坐在角落都无所谓，如果网上不热议，他也不会出面回复。
　　反正到时候内场照片出来，他和明照坐在一起，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明照果然半天没说话，就在谢沂打算起身去做饭时，听见身后细若蚊蚋的声响：“老公。”
　　谢沂挑眉，转身回头。
　　明照已经面红耳赤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绷着脸，大跨步往厨房冲：“我饿了，做饭吧。”
　　谢沂去拉他，唇边带笑，耍无赖道：“等会儿，没听清。”
　　明照被他扯着袖子，中断了冲进厨房的步伐，于是开始狡辩：“什么没听清？”
　　谢沂诱导：“再叫一遍。”
　　明照一本正经地嘟囔：“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沂催促，在他腰间挠痒痒：“快点，不然不给你吃饭了。”
　　明照痒痒肉很敏感，一个劲儿的躲，但他又没有谢沂力气大，逃又逃不开。
　　“你明明听清了，你就知道欺负我！”
　　谢沂装狠：“叫不叫？”
　　明照踉跄后退，被痒的直抖：“不叫。”
　　谢沂根本不打算放过他，逗弄的更加尽兴，痒的明照像条鱼一样躺倒在地板上，来回打滚。
　　“别别别......叫叫叫，放了我吧！”
　　两人胡闹了一会儿，成功让洗衣机里多填了几件衣服。
　　十五日当天，盛典开始。
　　嘉宾未入席前，有进入内场的记者及时拍了照片出来，由于之前座位风波闹得沸沸扬扬，发照片的人也知道流量在谁身上，所以特意拍清楚了明照所在的角落。
　　果然，明照的名牌和谢沂的挨在一起。


第101章 
　　明照心里不情愿, 所以拒绝了红毯环节，直接进入内场。
　　没有红毯就没有直播，网友也就看不见他差劲的情绪, 内场吃完饭，签个到，敷衍了事就行。
　　他比所有明星进场都早。
　　偏偏正因如此，他迎面撞上了谢闻卓和姜亚茹。
　　姜亚茹知道他，当年明婉迎和谢闻卓好的时候，她只是谢闻卓的秘书, 甚至受谢闻卓的嘱托，给明照买过学生背包。
　　现在想想，都是让人咬牙切齿的往事。
　　所以一碰面，姜亚茹就下意识挽紧了谢闻卓的手臂, 身子往上贴了贴，一副娇柔模样。
　　谢闻卓久经风浪, 脸皮要比明照厚多了。
　　他眼中惊讶一闪而过，神情复杂地笑笑：“明照啊，好久不见了。”
　　他其实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看明照，是明婉迎的儿子，还是自己儿子的老婆。
　　但不管哪一个，都很难堪。
　　可谢闻卓还是分出了一部分精力暗暗感叹，明照的眼角眉梢和明婉迎真是相似，精致秀气，也怪不得谢沂喜欢。
　　他们父子的审美还是很一致的。
　　但一想自己和明婉迎的婚姻只存续了两年，又不由得觉得, 这段婚姻不像是给自己找伴侣，反倒像是给谢沂找童养媳的。
　　明照对谢闻卓恨意未消, 一看见这张脸，心底阴暗邪恶的念头就如洪水般澎湃汹涌，将他淹没。
　　他紧了紧拳头，冷笑：“也不是很想见。”
　　谢闻卓对他的容忍度还是很高的，看在明婉迎的面子上，更看在谢沂的面子上。
　　他觉得明照的牙尖嘴利和阴阳怪气很符合现在年轻人的整体画像，冲动，激动，却也只能这样了。
　　谢闻卓体贴道：“你妈还好吧。”
　　每一句话，都戳在了明照的逆鳞上。
　　明照眼皮跳了一下，脸色更冷：“不劳关心。”
　　谢闻卓叹气，意有所指道：“这么多年了，看在谢沂的份上，我们也不该闹得这么僵。”
　　明照听谢闻卓提谢沂，并以此道德绑架他放下仇恨，他心里的火就像被吹了阵邪风扔了把干柴，瞬间灼烈起来。
　　他气的手指都在颤，觉得再待下去一秒，他就要上社会新闻了。
　　明照转身就走，看也不想再看他。
　　谢闻卓轻声嘟囔：“小孩子。”
　　姜亚茹不知道谢沂和明照的情侣关系，见谢闻卓盯着明照的脸看，她心里泛起异样的情绪。
　　那张脸，确实是很漂亮，谢闻卓是不是开始睹物思人了？
　　自从谢闻卓默许了谢沂的要求，不允许姜小宝住明照曾经的房间，姜亚茹心里就一直堵着个疙瘩。
　　她不觉得是谢闻卓拗不过谢沂，反而觉得谢闻卓对明婉迎有余情，毕竟当年，她也叫过明婉迎夫人的。
　　姜亚茹轻轻推搡了谢闻卓一把，蛮不乐意道：“你还真是爱屋及乌啊，人家都那么对你了，你也好声好气的。”
　　谢闻卓瞥她一眼：“你不懂。”
　　他其实不好意思说，谢沂跟明照好了，所以他作为谢沂的亲爹，没法跟明照闹得更僵。
　　但这就显得他们家更乱了。
　　可这句你不懂，让姜亚茹更加火冒三丈。
　　明照带着余怒，来到现盛典现场，签到池已经写了不少名字，大多都是受邀参加的企业代表。
　　谢沂忙着应酬，暂时没跟他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脸上挂着情绪，也没兴致跟谁寒暄，只想在座位上老实坐着。
　　但偏偏天不遂人愿，他沿着墙边没走多久，就被人刻意拦下。
　　嗅到那股浓郁的粉扑香味儿，明照不耐烦地抬起眼。
　　“有事？”
　　他语气很差，脸色更差，反倒比特意过来找茬的秦凌更像找茬的。
　　秦凌被他搞得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明照哪儿来的凶神恶煞的戾气，让他想说的话都变得干巴巴了。
　　秦凌顿了顿，才嗤道：“这不是顶流吗，怎么被分到角落去了？”
　　明照周身带着‘脾气不好少惹’的气场，眼睛盯着秦凌几秒，然后扭开目光，冷漠的一句话都懒得说。
　　他突然觉得跟秦凌掰扯没意思透了，他现在过得比秦凌好，心里的怨念也没那么深了。
　　秦凌本以为能得到愤怒的反击和对旧事的怒斥，却没想，明照直接忽视了他，继续往自己的位置走。
　　秦凌得意道：“我一会儿还要上台演出，你怎么没求谢沂给你争取个机会呢？”
　　明照笑了，似乎不明白他的优越感从何而来，毫不在意道：“你演呗。”
　　秦凌：“.......”
　　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难以描述的不甘。
　　他甚至捉摸不透这不甘源自什么。
　　或许是明照的事业越来越好，让他有种被天赋选手甩远的失落。
　　或许是得知CM集团太子爷亲自陪明照坐角落，意味着明照并不是被资本抛弃，而是另有原因。
　　或许是他得知谢沂喜欢男人，而明照又恰巧能接受男人，让他心里又酸又嫉。
　　他不知道他嫉妒的是明照，还是谢沂。
　　明照还是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他对明照有欲望，甚至这两年找的陪床的，都或多或少和明照相似。
　　但他心里很清楚，哪怕他当初不害明照，他和明照也走不远。
　　他们同是选秀出道，社会对他们的容忍度太低了，一旦恋情曝光，两个人的事业都得完蛋，宁衾也是这么说的。
　　但是谢沂就没所谓，谢沂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接近明照。
　　他转而又阴毒的想，以谢沂的家世背景，哪怕一时被明照的脸迷惑，也不可能长久的。
　　因为明照根本是个性冷淡，没有哪个年轻健康的男人受得了。
　　早晚，明照会被抛弃，谢沂不可能再护着他了。
　　秦凌朝着明照的背影，心头火起，忍不住尖酸刻薄道：“清高不能当饭吃，不如你勾搭一下谢沂，听说他喜欢男人，说不定也有兴趣操|你。”
　　其实他更想从明照的反应中捕捉一点信息，比如他有没有猜对，明照是不是已经勾搭上了谢沂。
　　可惜明照没给他机会，对他的出言刺激更是无所谓，明照兀自走到角落，一边玩手机一边喝柠檬水。
　　周身气压却一直很低。
　　明照身上生人勿近的气场一直维持到谢沂过来。
　　那时明星红毯已经走完，大家纷纷入座，菜品分批次端上来，谢闻卓的吹逼大会和姜亚茹的秀恩爱大会正式开始。
　　在众人的掌声和祝福里，谢闻卓满面红光的回顾了这些年CM集团的丰功伟绩，姜亚茹不动声色地表演了自己对谢闻卓的仰慕和帮助。
　　惯会拍马屁的下属在台下喊“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强强联合”“百年好合”之类的话。
　　明照烦躁的用刀切东西，觉得自己耳朵里灌的都是垃圾，他恨不得冲出门外，一股脑倒出去。
　　他将一块牛排咬到口中，泄愤似的咀嚼着。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虚伪。
　　当初明明是谢闻卓出轨，可他们偏要给明婉迎冠上家庭主妇，没有贡献，跟不上谢闻卓的高度，不得体不大气，诸如此类活该被抛弃的理由。
　　他们为了给谢闻卓减轻负罪感，恨不得把能泼的脏水都往明婉迎身上泼。
　　可明婉迎虽然不懂经商，不懂管理，但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医学生，她在自己的领域同样优秀。
　　这世界确实是对女人不公平的。
　　以前明婉迎一心扑在事业上，他们都说她婚姻破裂是因为不顾家庭。
　　后来她一心放在家庭上，他们又说她是家庭主妇配不上谢闻卓。
　　所以明照平等的恨这些道貌岸然的人。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恨意里，根本没注意身边的谢沂跟他说话。
　　后来明星上台表演，灯光变暗，会场内的杂音更多，震得明照一阵耳鸣，连谢沂的动作都看不清了。
　　所以虽然掌握CP流量密码的媒体有镜头专门对着他俩拍，但却发现整个盛典的过程里，他和谢沂完全没有交流。
　　谢沂似乎想跟他交流几句，但他并没有反应。
　　两人之间有一段距离，大概两拳左右，这段距离就像是跨不过去的鸿沟，任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好像有了矛盾。
　　秦凌压轴表演，在舞台上非常卖力，演出一身汗，他气喘吁吁，仍断断续续的向CM集团送上祝福，以及隐晦的表达想要合作的意愿。
　　谢闻卓带头鼓了鼓掌，台下其他人也在鼓掌。
　　秦凌心满意足，用余光去找角落里的明照。
　　他发现明照正闷头吃东西，根本没在意他表演了什么，而身边的谢沂，面朝明照，似乎在思索什么，也没精力看他表演。
　　高光时刻没法被竞争对手看见，无疑是最大的遗憾了。
　　秦凌咬咬牙，依依不舍的下了台。
　　现场的表演有媒体实时发布到网络上，大众对谢闻卓的丰功伟绩不感兴趣，对明星的咖位较量却格外热衷。
　　上台表演的艺人都买了热搜宣传，可十来个热搜却还不如待在角落什么也没做的明照热度大。
　　【明照谢沂全程零交流】
　　这热搜不是买的，而是粉丝实实在在搜上来的。
　　椰宝实在太多，每人点击一遍，浏览量都成倍增长。
　　“怎么回事啊，之前不是还好好的，有业内说是谢沂陪明照坐角落呀？”
　　“明照好像脾气不太好，之前看到偷拍照片，他脸就挺沉的。”
　　“我看整个盛典期间谢沂主动跟明照说过几次话，明照都没理，两人有矛盾了吧。”
　　“肯定是因为没给明照合适的座位啊，搁谁谁不生气？明照和洛世延刚演完戏，双男主，结果洛世延坐正中心，明照坐角落。”
　　“我觉得是请的大牌明星太多了，座位分不开了，所以谢沂让明照让出来的，但是讲真，心里肯定还是别扭。”
　　“圈里感情也就那么回事儿，谁能保证跟朋友永远不绝交呢。”
　　“呜呜呜emo了，虽然知道任何情侣都会吵架，但还是希望一一照照好好的啊！”
　　“呼叫乱码姐！我都快成乱码姐女儿粉了，每次出事都要乱码姐安慰！”
　　......
　　下了台的秦凌立刻翻手机看热搜。
　　观众对他今晚的表演评价不错，还有路人说他的咖位比自己想象的高。
　　秦凌心里刚想乐，就见明照的绯闻一溜烟窜到了他热搜的上面。
　　秦凌一咬牙，但看了内容又不由得觉得解气。
　　明照果然是和谢沂有矛盾了。
　　大概真让他猜对了，这次明照被分配到角落，就是个征兆。
　　此时，晚上十一点，盛典刚刚结束。
　　灯光骤然大亮，让明照眼睛一眯，恍然从情绪中解脱出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生闷气的时候熬过了整场盛典，还不知不觉地吃掉了六盘美食。
　　他现在有点撑，也有点茫然。
　　明星们在陆续离场，谢闻卓和姜亚茹还在跟其他企业老总聊天。
　　明照放下刀叉，扭头看向身边的谢沂。
　　谢沂什么时候坐到他身边的？
　　他们多长时间没交流了？
　　他动了动唇，刚想说点什么，谢沂却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拉起，也不跟谁打招呼，将他拉出安全通道，直接领到了后台的补妆间。
　　明照有些慌，又想提醒谢沂媒体记者还没走完，他俩拉拉扯扯的不好。
　　但看谢沂的神情，他又聪明的把这句话咽下去了。
　　如今明星们都走了，表演也结束了，补妆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凌乱遗落的名牌化妆品。
　　屋内椅子东倒西歪，酒店服务人员还没来得及收拾，谢沂只好把化妆台前的瓶瓶罐罐拨开，将明照按在桌子边。
　　桌子并不高，明照正好可以坐上去，勉强充当椅子用。
　　明照现在已经从茫然里清醒过来，他抵着化妆桌，觉得有点硌，他宁愿站着。
　　可谢沂压迫了所有他能逃脱的空间，他只好往后蹭了蹭，真的坐在了化妆桌上。
　　他今天穿着西装，还是修身休闲款，一坐下，裤子绷紧，紧紧贴着他的臀腿。
　　谢沂站在他面前，微微倾身，双手撑在他大腿两边，离他的皮|肉只有半寸，看着他。
　　明照吞咽了下口水，一时间将什么秦凌，谢闻卓都抛在了脑后，他轻声念谢沂的名字：“谢沂？”
　　补妆间空荡荡，白炽灯明亮，镜面反着晃眼的光芒，也映出明照挺直紧绷的后背。
　　一门之外的走廊里乱哄哄，人来人往，脚步声嘈杂。这里的隔音并不好，外头的杂声不断溢进来，更让人有种那些行走的人会随时闯进来的错觉。
　　明照一颗心提着，有点紧张，空旷的房间阴凉，他鼻翼间是淡淡的酒味儿。
　　也不知道是他身上的，还是谢沂身上的。
　　然而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一个手机镜头，悄悄举到大门的副窗，偷录着里面的画面。


第102章 
　　“缓过来了吗？”谢沂问, 语气心平气和，目光专注，眸子里看不出喜怒。
　　明照突觉嗓子有点干, 他咽着口水润了润，点点头。
　　他已经彻底缓过来了，盛典结束的灯光就像关闭一切的开关，他现在眼中只有谢沂。
　　谢沂平静道：“在盛典上你一直没理我，发生什么了？”
　　这语气没有抱怨，没有委屈, 没有气愤，只是真切的关心明照的心理动态。
　　这句话他不久前也问过，还顺便给明照倒了点润喉的白葡萄酒，可惜明照把酒都喝了, 也没顾得上回他一句话，明照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将他与舞台上和周围的杂音混淆在一起。
　　明照轻轻将手指搭在谢沂的肩膀上，拇指缓缓摩擦，像是在安抚，也像是在琢磨该从何说起。
　　他发现谢沂似乎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无论出于何种境地，谢沂首先想到的都是解决问题。
　　就像当年，刚得到他被逼退圈的消息，谢沂也是立刻就能冷静下来，为他筹划未来。
　　明照斟酌着说：“你来之前，我看到谢闻卓了, 也看到秦凌了。”
　　说完，明照顿了顿, 才继续道：“我就是觉得，有些人犯了错，是真的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当年是谢闻卓犯了错，明婉迎毅然决然的离开，这件事姜亚茹也知道。
　　可姜亚茹还是立刻就贴上去了，在谢闻卓情绪低落的时候嘘寒问暖，趁虚而入。
　　旁人形容明婉迎，都要用一句格局不够大，心胸不够开阔，好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正确做法，容忍出轨保留富家太太的身份才更符合大家的预期。
　　但明婉迎不行，明婉迎永远学不会委曲求全。
　　不过姜亚茹可以，可以忽视出过轨的谢闻卓，放下一些东西，换来富太太的身份。
　　但到头来，˙只有谢闻卓是全身而退，没有任何损失。
　　他失去明婉迎，明婉迎心气高，没跟他打官司分家产，很快有其他女人关怀备至，抚慰他婚姻破裂失落的心。
　　甚至连明照走了，都立刻有一个姜小宝顶上，同样也是十三岁。
　　而明照今天，还要来聆听他的功绩与赞美。
　　看到舞台上那张指点江山春风得意的脸，明照就想到明婉迎戴着眼镜，深夜丈量裁衣的单薄背影。
　　明照和CM集团子公司合作，粉丝冲销量，同样是给谢闻卓带来利益。
　　包括谢沂参与CM集团的管理，也是在为谢闻卓分忧解难。
　　他一边难受，一边觉得自己格局真是大，在利益面前，就可以跟谢闻卓合作了。
　　他想吐。
　　还有秦凌，秦凌虽然陷害了人，但换得了两年的缓冲期，获得了以前够不到的资源和更多的粉丝，又因为这些资源和粉丝在，他无法被抛弃，他的公司，他的合作方，会尽力保护他不出大事。
　　不会有知情人良心发现，为当年说一句公道话。
　　就连被秦凌伤害破相的前宣传，也只是想从明照这里获取利益。
　　犯了错的人不必付出代价，知道他们犯了错的人习以为常，承担后果和代价的都是受害者，全部的事都让明照愤怒且无力。
　　他就在这个漩涡里拧巴着，出不来。
　　其实他恍惚听到会场里谢沂跟他说话，不过是夹杂在万千噪声里。
　　就那一瞬间，他选择了沉默。
　　因为情绪不是那么容易转圜的，他不可能心里翻江倒海着，一转头就对谢沂亲昵甜蜜的笑。
　　那时候他更想清净一点。
　　但他现在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因为别人牵连到了谢沂，就像那种把工作情绪带回家的丈夫，特别差劲。
　　他不知道这个习惯，是不是随了他那个不负责任的亲爹。
　　“嗯，还有呢？”谢沂只是从嗓子眼儿发出低沉的一声，似乎并不满意他这两句话的解释，还等待着他说下去。
　　明照动了动唇，知道自己是在避重就轻。
　　他说的是自己情绪的来由，可没回答为什么不理谢沂。
　　明照明白，这是情绪上的事，无法用道理讲清。
　　情侣之间，不能总是摆道理来证明自己的正确以及逃避责任。
　　明照屁股往前蹭了蹭，从化妆桌上滑下来少许，脚尖能点到地上了。
　　虽然是在补妆间里，但这个房间非常空旷，隔音很差，一门之隔，外面全是人。
　　明照不敢有太过分的举动，他微垂着眼睛，可睫毛一直在抖，他用小白鞋尖去摩擦谢沂的皮鞋边，轻轻的，缱绻的。
　　他紧张，又害臊，所以腿部肌肉绷的很紧，显得一条腿又长又直。
　　他摩擦了一会儿，微微抬起眼，呼吸间尽是白葡萄酒的香气。
　　他整个人像踩在云彩上，一脚深一脚浅，踉踉跄跄，忐忑不安。
　　”以及......我错了。“他声音压的很轻，手指滑了滑，贴在了谢沂的背上。
　　这句话一说出去，就像被阻拦的浪涛终于冲破了堤坝，卸下了防线，没什么可羞耻的。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不该不听你说话，不该不理你，不该把坏情绪带给你，我们和谢闻卓有这种复杂的关系，我一开始就知道，这是我早就该克服的，不能时不时发作。”
　　谢沂等他说完，余光向下一瞥，看着自己一直感觉到的，脚边的骚动。
　　明照心里愧疚的时候，就喜欢蹭他，像小动物一样，依靠这种方式去感受和化解他的情绪。
　　不得不说，谢沂很吃这一套。
　　明照今天穿的一身都是VE SNOW赞助的，小白鞋也是，今天春夏季的新款。
　　因为只穿了今天一次，又几乎没怎么踩外面的路面，所以几乎连鞋底都是干净的。
　　谢沂作为CM集团的太子爷，要和很多企业老总寒暄，他穿的是很正式的西装，皮鞋。
　　皮鞋擦得又黑又亮，也是一个出名的品牌。
　　这样的摩擦有种别样的冲击力，让谢沂恨不得将明照按在化妆镜前，欺负一顿。
　　不过他还是很克制的，知道现在是什么场合。
　　于是他缓缓的，松开按在明照身子两侧的双手，给明照让出空间，哑声道：“回家。”
　　回家之后，他们有漫长的一夜，去细细摩擦。
　　两人刚一转身，探到副窗的镜头立刻缩了回去。
　　可光影骤变的一瞬，还是被两人捕捉到。
　　明照脸色立刻一变，他不知道那人看到了多少。
　　谢沂则拍拍他的背：“别慌。”
　　从补妆室离开，回到车内，明照才发现贺锐发来好多微博链接。
　　他点进去一看，全部都是猜测质疑他与谢沂生了嫌隙，人火了就闹掰的。
　　热搜词条【明照谢沂全程零交流】更是冲到了热一。
　　椰宝们乱套了，月明珠在努力控评，路人吃瓜特别开心，其中还夹杂着小芹菜和贺尘烟粉丝的幸灾乐祸。
　　“啧啧，看把月明珠急的，也知道CM集团不能得罪啊。”
　　“哈哈哈哈大快人心，当初不就是CM集团最先给了代言，才让他商务之路那么顺利吗。”
　　“噢吼，椰宝塌房了，CP超话第一要是我们的了。”
　　“内娱没有真情侣，望周知，谁第一都是假的。”
　　“傻子椰宝快醒醒吧，你们一厢情愿的磕资本大佬和小明星的 CP，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哈哈哈，点一首真相是假，心疼CPF，永远天真永远被骗。”
　　......
　　贺锐发链接来的意思，是跟明照商量公关方案。
　　本来一开始是打算让两人在会场表现的亲热无间，冲淡座位风波的影响，结果现在效果相反，谣言愈演愈烈了。
　　明照还来不及想出应对方式，突然，热搜里又多了一条视频。
　　@爱乐锤娱乐：“谁说明照谢沂不合了？来看独家化妆室视频，锤子独家哦，关注锤子，给你更猛的明星爆料！”
　　蹭热度的营销号早就充斥了热搜，但这个营销号不同，他真给得出视频。
　　视频有点模糊，因为副窗并不干净，但仍能清楚的看到，屋内的两个人是明照和谢沂。
　　视频录到了全程，显然是早早跟踪他们过来的。
　　视频一开始，谢沂拉着明照的胳膊，进了补妆间，把零碎的化妆品扒拉到一边，将明照按在了化妆桌前。
　　明照踉跄几步，退无可退，只好坐在了化妆桌上。
　　然后两人开始交谈。
　　走廊过道的噪声很大，他们的具体谈话内容根本录不到。
　　但是很快，明照从化妆桌上蹭了下来，在两人之间可怜的缝隙中，擦着桌子边，伸长笔直的腿，用小白鞋去蹭谢沂的皮鞋，他的小臂还搭在谢沂肩头，然后他动动唇，对谢沂说了些什么，眼神柔软惭愧。
　　怎么看，都像是在和谢沂说一些脸红心跳的话。
　　关键是他的动作，色的爆炸，伸直腿，修身的裤子扯上去，露出一截纤细漂亮的脚踝。
　　轻轻晃动摩擦的脚踝与一动不动的皮鞋相比，给人带来难以言喻的冲击力。
　　但是......但是这个视频没有录到声音，两人的互动也就止于此，没有更明显亲密的接触，他们之间甚至还有一段距离。
　　这是一个见仁见智的视频，没法证明两人是不可描述的关系，却又绝对可以证明他们关系很好。
　　但椰宝却已经磕疯了。
　　“啊啊啊啊啊妈呀，我看到了什么！”
　　“卧槽卧槽卧槽，他们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
　　“照照太会了吧！一一怎么受得了！”
　　“别管我！CPF就是一厢情愿，CPF就是永远被骗，我愿意！！！”
　　“这不得立刻上床？好恨啊怎么没录到声音！谁懂唇语啊？”
　　“我能分辨出一点唇语，说话太长的认不出来，短的好像有一句，我错了？”
　　“我也觉得像我错了！是不是在为盛典没理一一道歉啊？”
　　“好甜好甜，小情侣哪有不吵架的，越吵感情越好！”
　　......
　　这个视频放出来，千灯河岸彻底不用想方才的公关方案了。
　　或许接下来要公关的，就是关于明照谢沂关系的一百种猜测了。
　　那些同样来参加盛典的明星也在吃瓜，吃到这儿，才觉得今晚到了高潮。
　　洛世延真吃惊了。
　　他一直以为，明照跟唐宁夏不纯洁，但现在看来，明照和谢沂更不纯洁，而谢沂显然不是能容忍明照和别人有暧昧的个性。
　　回过头来细想，谢沂来剧组探班就挺突兀的，而唐宁夏和刘长袂，更像是掩护什么的工具人。
　　秦凌看到这段视频，脸都黑了。
　　作为gay，他最清楚明照的表现代表着什么。
　　这哪是闹掰了，这根本就是打情骂俏呢！
　　但明照从来没对他如此爱意泛滥过！
　　围观到现在的黑粉：“这他妈的说自己是性冷淡？性冷淡能做出这种诱导性十足的行为？”
　　月明珠睁眼说瞎话：“怎么就诱导性十足了？你自己思想不纯洁，你和你闺蜜没搂过肩膀？没比过鞋码大小？这就是好兄弟！”


第103章 
　　网络上瞬间掀起关于明照和谢沂关系的武断揣测。
　　月明珠拿着大喇叭全网喊兄弟, 喊的CPF也怕事情闹大，跟着唯粉去控评。
　　好在粉丝量够大，控评也很迅速, 没让乱七八糟的谣言胡乱发酵。
　　明照看着事态发展，懊悔不已。
　　内敛害羞的人，私下里当着爱人的面，好不容易浪一次，就被偷拍放到网络被大众观摩。
　　他实在受不了，看着那些评论和粉丝扯得蹩脚的借口, 他整个人都红透了。
　　回到家里，他就把品牌送来的小白鞋塞进盒子，重重推进了鞋柜最里层，绷着脸, 不打算再穿了。
　　谢沂看着他笑，幸灾乐祸的：“啧, 自己做的还赖鞋啊。”
　　明照无声瞪了他一眼，眼神中有哀怨，有无奈，还有丝丝缕缕，将散未散的暧昧。
　　谢沂将光着脚的他扯进怀里，低头吻他的唇，嗓音沉的有点哑，那是欲望造作的前兆。
　　“我喜欢。”
　　明照轻抖了一下。
　　谢沂直接穿着皮鞋进屋，将明照拉扯到沙发，又重复道：“我喜欢。”
　　明照溺在松软的沙发和有力的怀抱间, 目光含水望着天花板，恍恍惚惚念着。
　　果然酒色误事。
　　但此时此刻,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紧紧勾住谢沂脖子的时候，他想，这下他妈想装不知道也难了。
　　没有人能对哥哥做这种动作的。
　　千灯河岸对此的解决方案是装瞎。
　　高层也很无奈，毕竟明照和谢沂的事情是真的，辟谣不能造假，发出的公文一旦模棱两可，就会被人抓到把柄。
　　不过幸好，那段视频说暧昧算暧昧，但真正耳鬓厮磨的举动也没有，大众只能揣测，不能坐实。
　　但可以预见到，以后跟拍明照和谢沂的狗仔要多起来了。
　　又过了几天，明照参加直播活动，轮到观众现场提问环节，有人直接了断问：“照照，想请问你在CM集团盛典那天，为什么坐到角落里去了？”
　　明照经过这段时间在娱乐圈的淬炼，已经能对各种突发状况游刃有余了。
　　他听到问题顿了顿，才心平气和道：“我不知道大家这么看重座位分配，当天我没有演出，也没有红毯任务，就想着坐在后面安静一点，低调吃个饭，既然大家不乐意，那以后我会注意一下。”
　　场下哈哈笑过，知道明照言下的意思，是大家想多了，没那么多勾心斗角弯弯绕绕，他没有吃瓜群众想象的那么在意咖位。
　　但既然提到了那场盛典，也有更大胆的直接问道：“盛典的时候是和CM集团的谢沂闹矛盾了吗，零交流是真的吗？”
　　明照无奈笑笑，举着话筒挑了挑眉：“你们不在不知道，现场真的很吵，根本听不到身边人说话声，我那时候太饿了，专心致志吃东西，没有闹矛盾。”
　　问题接二连三，很快到了大家都关心的，被偷拍的补妆室：“对被偷拍的视频有什么想说的吗？补妆室里，你们俩在聊什么呢？”
　　明照经过了几天的心里建设，已经能直面勾搭谢沂的自己了。
　　他脸色正常，眼神真诚，翘唇道：“强烈谴责偷拍行为，聊什么是隐私，不能说，其余的，大家怎么开心就怎么想，问题不大。我们的工作本身也是为大家增添茶余饭后的娱乐。”
　　他说的这么坦荡，反倒让那段视频暧昧的味道降下来了。
　　明照曾经被胁迫着，公布了自己的病历，这是段残忍的过往，所以他提起隐私的时候，大家都能柔软片刻，宽容几分。
　　果然，这次回答后，没人再问起那天盛典的事情了。
　　但也不是吃瓜群众都有分寸又体贴了，而是有更大的瓜爆出来，分走了大家的注意力。
　　可明照无论如何没想到，这个新瓜居然也跟他有关。
　　那天天气不错，他正窝在家里看递送过来的剧本，《乌鸦》团队也跟他透露，有拍第二部 的打算，编剧组在构思，但是否启动，要看电影上映后的票房。 
　　接触各家公司剧本的时候，他也会打探一下合作方和导演团队，然后他了解到，一部古风权谋剧的谋臣一角，同时在接触秦凌。
　　这个角色的人设明照挺喜欢，是荻王手下最不招人待见的谋臣，因为他阴险，狠毒，出身不好，前期简直就像个被敌人安插在荻王身边的反派。
　　但这个角色前期越差劲，后期的反转就越精彩，可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谜底全部揭开，线索彻底串联，会发现他朗朗如日月之入怀，日后算计万千，指点江山，都是他陪着荻王走过。
　　可惜这个谋臣不是主角，戏份并不算多，明照的外貌和气质很合适，但是咖位不合适，制片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送的剧本，不认为明照会接男三号。
　　一开始，选角导演是没考虑秦凌的，但恰好他参加了那场盛典，看到了秦凌的压轴表演，觉得秦凌有挖掘潜力，而且也不是不能接配的咖位，反倒更中意秦凌了。
　　秦凌自然也很喜欢这个角色，夕斓传媒想的是，拿下角色后，带编剧入组改剧本，把谋臣改成主角，这样秦凌再演，说不定能靠这个角色火一把。
　　等到那时，许晗跟夕斓传媒的合约也快结束，秦凌能再次坐稳一哥的位置。
　　可就在他们计划的如火如荼时，秦凌突然爆出丑闻。
　　秦凌前宣传发出过往工作中的聊天记录，怒爆秦凌有暴力倾向，打骂员工，咖位癌，耍大牌。
　　前工作人员是最了解艺人的，她爆出的东西都有聊天记录佐证，她额头的伤口，医院的诊疗记录也贴了出来。
　　围观群众紧急吃瓜，小芹菜和MJC团粉火速控评。
　　“好恶心啊，有没有职场素养啊？离职了就撒泼？”
　　“且不说你爆的是不是真的，就你这样的员工，以后会有公司敢聘用你吗？”
　　“我记得这都要签保密协议的吧？这能随便爆？”
　　“看出来是离职不愉快了，勒索艺人呢，艺人真惨，为了名声只能破财免灾，要是反驳那就是以大欺小。”
　　“聊天记录和就诊记录谁不会P啊笑死。”
　　“看了你，估计全内娱艺人都要瑟瑟发抖了，以后没人敢随便雇不是亲戚的工作人员了。”
　　“也只能往凌凌身上泼脏水了，谁不知道工作人员的工作安排都是夕斓传媒负责，跟凌凌有屁关系，怎么不找公司呢？”
　　“你忍心吗？出道秦凌就带着你，这些年你没少收粉丝礼物吧，农夫与蛇啊，秦凌倒霉透了遇到你。”
　　......
　　仅是一面之词，大家还不是那么群情激奋。
　　粉丝一涌而上控评，质疑的声音连影子都找不到了。
　　夕斓传媒也立刻买了营销号，刷屏秦凌这些年做的公益项目，业内前辈对他的正面评价，秦凌作为禁家暴大使的宣传等等。
　　新闻马上就要被压下去了，宣传也看明白了，她个人的委屈是无人在意的，她一个没名没姓的底层，人家凭什么要为了她去得罪秦凌的广大粉丝？
　　宣传咬了咬牙，还是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秦凌前宣传只为一个道歉：“呵呵，既然这种普通的控诉没人相信，那我再爆点更劲爆的，大家都想知道明照在《面具之下》的直播发言是真是假吧，我可以告诉大家，当然是真的呀，那件事就是秦凌做的呢。”
　　根据大数据关联，@就是小明立刻被锁定在了相关里，网络一片哗然。
　　“你有证据吗，我告诉你这可叫诽谤！”
　　“笑死，这事儿连明照自己都没证据，只敢隐晦的指桑骂槐，你凭什么说是真的？”
　　“不可能，秦凌这么真挚憨厚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做你说的这种事。”
　　“我看出来了，这个前宣传是明照粉吧，故意抹黑秦凌呢！”
　　......
　　小芹菜急切的给前宣传冠上明照粉丝的名头，把这件事定性为脑残粉发疯，粉圈互撕。
　　然而求锤得锤，宣传很快爆出了那张截图自秦凌小号的私聊。
　　@秦凌前宣传只为一个道歉：“这个是秦凌小号，出道后停用的，我录制了用秦凌手机号验证登录的视频，点进私聊，这是秦凌两年前跟水军公司的聊天记录，水军公司的电话现在还在用，我前段时间打电话套过话，也录音了！”
　　“不仅如此，明照之前不是参加千灯河岸的面试嘛，秦凌让我把他的黑料打包给千灯河岸经纪人哦，这两年秦凌动用业内关系搞黄了明照大部分参演项目，逼得他只能在小剧场演出，秦凌特别害怕明照红了找他报仇呢~”
　　“至于秦凌为什么能拿到明照古早沐浴露广告片，当然因为秦凌和明照曾经是情侣啊哈哈哈，你们找同届的京戏学生问问就能知道，粉丝不介意的话，祝你们也能找到这种阴毒的男朋友哦~”
　　宣传一连贴出好多证据，都是曾经秦凌做过的丑事。
　　这下没人再关心她拿证据的途径是不是合法，大家只为秦凌做过的事不寒而栗。
　　“卧槽......这是年度大瓜了吧！”
　　“太震惊了，当初听明照隐晦控诉，我是不太信的，觉得他片面了，没想到是真的。”
　　“救命，秦凌一直是单纯憨厚阳光大男孩的人设，怎么有这么阴毒的大男孩啊！”
　　“时隔多年，才发现当年磕过真的，不过真的好毒好毒啊，一想到自己磕过就想吐。”
　　“秦凌像不像那种离婚杀妻的恐怖变态啊，不仅要把明照搞退圈，还要明照永世不得翻身。”
　　“这不是娱乐圈吃瓜问题了，这是违法犯罪了吧，到底为什么能那么毒啊？”
　　“我细思极恐的是，如果秦凌和明照谈过恋爱，那他就知道明照的心理障碍，知道明照的童年阴影，然后他用最极端的方式，让明照背着一身骂名退圈，他还要在出道夜表演深情怀念。”
　　“脱粉了，是我眼瞎，挑战我的三观了。”
　　“明照当年被污蔑约P，但秦凌应该明知道明照心理问题做不到，他没出声为明照说一句话，这就是最矛盾的，所以我一直相信明照说的，是身边人害了他。”
　　“幸好老天有眼，明照红了。”
　　“怪不得林鹿园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
　　这是秦凌同一时段上过热搜最多的一次，比当年MJC出道夜还多。
　　密密麻麻的词条，都是对秦凌的控诉。
　　墙倒众人推，除了宣传的视频和图片被广泛传播外，还有业内趁机跳出来，翻出曾经在秦凌团队那里受到的委屈，一口气发泄出来。
　　夕斓传媒和秦凌团队不接听任何电话，拒绝采访，紧急关闭了微博评论区，中断了秦凌近期的所有工作。
　　曾经MJC团队成员，只有艾瑟叹息一声，不做评论，其余几人更是连秦凌的名字都不想听到。
　　采访到林鹿园，林鹿园一开始不想说话，似乎万千委屈都吞咽在心里，被问的烦了，他一时情绪上头，忍不住说了一句：“《沼泽深处》是当年明照哥弹给我的，我们约好出道后一起表演，出道夜时不想说话，不想开心，是因为我的愿望彻底实现不了了。”
　　当年让万千追秀观众迷茫的事情，终于在组合已经解散后得到了解答。
　　时间终会给围观者答案，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等到答案。
　　到这一步，算是曾经的队友也默认了，一切彻底积重难返，无力回天。
　　终于有品牌方跳出来，以秦凌人品不符合品牌特性为由，单方面与秦凌解约。
　　网络的声讨愈演愈烈，最后变成群情激奋的呼声——
　　【秦凌滚出娱乐圈】
　　殊途同归，恍若昨日。


第104章 
　　明照自然也吃瓜看八卦, 他捧着剧本用牙签插着哈密瓜，休闲间隙看看微博，他万万没想到, 这次他也会深陷其中。
　　那些聊天记录，语音通话看的他心绪万千，不知该说什么。
　　原来这就是前宣传要从他这里换取几千万的证据。
　　他以为他不给钱，这些证据就要永久石沉大海了。
　　没想到还是被发出来了。
　　贺锐替他拒绝了所有相关事宜的采访，给媒体的只有一句话：“都过去了，明照已经向前看了。”
　　明照此时没向前看, 他在看谢沂。
　　谢沂脸上没有吃惊的表情，似乎对发生的一切毫不惊讶。
　　明照恍恍惚惚回忆起，那次谢沂来探班，他困得东倒西歪, 胡乱说了些东西。
　　后来他记不清到底说没说，但现在看来, 是说了。
　　他插起一块哈密瓜，举着朝谢沂走过去，亲手喂到谢沂口中，神情复杂道：“是你......”
　　虽然谢沂可能不在乎那几千万，但他还是心疼的。
　　他觉得不值得。
　　谢沂将哈密瓜咽进口中，笑了，伸手将明照揽了过来，低声道：“想什么呢，不是我，我要是给了这笔钱咱俩的关系还能瞒得住吗？”
　　明照一怔, 凝眉思索了一会儿，怎么也不觉得宣传会突然良心发现, 甘愿支付巨额赔偿将真相公之于众。
　　谢沂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还是跟了一句：“你不要以为和秦凌有过节的只有你，其实他已经不能对你造成威胁了，但对别人却未见的，等不了了，自然也就出手了，别人不是为了帮你，而是为了利用你。”
　　“许晗。”明照轻轻吐出一个名字。
　　能支付的起这笔钱，又迫切需要出手干掉秦凌的，只能是许晗。
　　那CM盛典的邀请函，允许秦凌压轴演出，这一切，都是为了催促许晗早点行动罢了。
　　这次的风波，就是要让秦凌永远翻不了身。
　　别看现在夕斓传媒还在绞尽脑汁为秦凌公关，当他们意识到秦凌已经救不了了，合作方都开始索赔时，他们也会立刻翻脸的。
　　秦凌刚和夕斓传媒续约，还有四年半的合同，现在折了，不知道要赔偿多少钱。
　　成于算计，败于算计，秦凌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不过明照确实没想到，许晗真的愿意花几千万把秦凌按死。
　　其实这件事让他来做，他都不确定自己能酣畅淋漓的复仇。
　　倒不是他有多圣母，而是他仍然无法逾越内心的底线，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去死。
　　他知道被大规模网暴，失去一切的感觉，那是真的有可能死人的。
　　可许晗做出来了。
　　利益总是能把人逼到意想不到的境地。
　　让明照比较意外的是，他接到了秦凌的电话。
　　秦凌是通过班主任联系他的，这个电话明照不好不接。
　　作为两人的老师，班主任也知道秦凌当初的事做的多绝，但他到底还是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果能调和，就皆大欢喜。
　　这是所有长辈骨子里的惯性，觉得任何事情，说开了就能过去。
　　明照看在老师的面子上，接了这个电话，可是他没话说。
　　秦凌在电话里哭，哭声里是真正的恐惧，比他每一次演戏都真实。
　　秦凌声音颤抖着，含混着，有些歇斯底里，像挣扎在流沙里的骆驼，土已经埋到了脖颈：“明照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对不起你，我以后会补偿你的，求求你，能不能帮帮我！”
　　他没有冷静的跟明照谈金额补偿，因为他知道，如今的明照已经不再缺钱了。
　　他手里没有任何筹码，唯有旧日的情分和明照的善良可以要挟。
　　他甚至知道这件事不会是明照爆出来的。
　　他了解明照这个人，所以他才自卑，才扭曲，才痛恨，才想要毁掉。
　　明照听着他卑微的哭声，心里没能激起任何同情，但也没有获得什么快感。
　　他恍惚间又回到了几年前，在京戏的校园里，秦凌将他拦在学生们常练基本功的天台上。
　　上课铃已经打响了，所有学生都跑去上课，小天台只剩他们两个人。
　　天台上有风，风吹着，早晨的露气有股沁人心脾的甘甜。
　　秦凌眼中含泪，声音哽咽，激动的两只手都在颤抖，急切又卑微地说：“明照我真的太喜欢你了，我每天脑子里全是你，上实践课跟人对戏想的也是你，我真的要疯了，求求你，你能不能跟我试一试？”
　　那时秦凌已经追了明照快两年，明照原本一直刻意回避，不想踏入任何一段感情。
　　但彼时他刚好接受了心理医生的建议，又看到秦凌眼睛里急出的眼泪，于是忍不住猜测，秦凌会不会成为陶叔叔口中那个特别的人。
　　他带着这样的不确定和期待，慎重又忐忑的告知自己的秘密。
　　他说：“如果我说，我因为一些事情，患上了心理上的性冷淡，没办法跟你有任何亲密接触，去医院治疗也没有效果，你还想试吗？”
　　迈出这一步很难，至少对他来说很难，在当时大众的眼光里，性冷淡是个很难以启齿的病，如果传出去，后果他不敢想。
　　所以当时，他给秦凌的不只是机会，还有信任。
　　但是秦凌不懂。
　　秦凌怔忪一瞬，又忙不迭的点头，那个年纪，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为爱做任何牺牲的勇气。
　　秦凌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希望冲淡了一切后顾之忧，此时此刻，在天台上，他认为他是全天下最勇敢和幸运的人。
　　明照盯着他的眼睛，看不出任何虚情假意，终于叹了口气，郑重说：“好，那就试试吧。”半晌，他又补充道，“我会努力，治好自己。”
　　这是他给的承诺，不过他需要时间。
　　秦凌欣喜若狂，仿佛已经获得了世界上最想要的东西，满足溢了出来，他去拉明照的手，明照没有拒绝。
　　秦凌的手是凉的，紧张的冰凉。
　　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第一次获得了心上人的回应，还不知如何控制情绪。
　　那天，秦凌几次课上走神，溜号，傻笑，被老师赶出去罚站。
　　但他半点不生气，连罚站都是幸福的。
　　不过几个月。
　　几个月而已。
　　他们就变成了后来那样。
　　明照不止一次想问，在决定下手害他的时候，在产生这个念头的那刻，秦凌会不会想起天台告白的那天。
　　可后来，他不想问了。
　　因为他也快要想不起来那天了。
　　明照终于开口，语气生冷：“你要我怎么帮你？”
　　秦凌痛哭流涕，小声请求道：“你能不能帮忙发个微博，就说当年的事情很复杂，但是现在已经和解了，文案可以我这边出，你随便审核，你救我一次，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明照了然。
　　看来这是夕斓传媒想破脑袋想出来的公关方案。
　　只要他放弃追究，那网友的声讨和审判也就没了立场，受害者都不在乎了，别人又冲锋什么劲儿呢？
　　事情过去，秦凌沉寂一段时间，做做公益也还能回来。
　　只要还能留在圈里赚钱，那确实是什么都能给出来。
　　但如果这次劝说明照不成功，恐怕夕斓传媒就要放弃秦凌了。
　　班主任看着秦凌的惨相，终于还是不忍心，长叹一口气，开口道：“明照，老师知道也没什么立场劝你。但是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你也发展的越来越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吃了那么多苦，说明老天给你的福气都在后面，你给秦凌一线生机，以后也多个过命的朋友。”
　　听着班主任为秦凌说话，明照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委屈。
　　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当年他出事，甚至来不及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就要继续学校的课程。
　　他强忍着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任何脆弱，因为那是他仅剩的自尊了。
　　于是所有人也就默认他没事。
　　况且，哪有什么老天给的福气，他能越来越好，只不过是有个视他如珍宝的谢沂。
　　明照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我不能答应你。”
　　班主任噤声，秦凌一颗心沉到了地狱。
　　明照还是解释了一下，以防班主任将他视为不近人情的冷血动物。
　　“当年你造成的伤害，不只是对我，还有我家人和我的粉丝。我家人如何暂且不说，我粉丝的境遇想必你也清楚，她们忍受了多少来自你粉丝的嘲笑，奚落，羞辱，她们又面对了多少污言秽语，无妄之灾。我没有资格替她们所有人说原谅，况且，你确实不值得原谅。”
　　秦凌哽咽道：“明照，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当年......我最初只想让你的人气低一点，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那样！”
　　事情运转起来，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冒出那个念头的时候，他只希望明照被误解，粉丝脱粉，至少人气要在他之下。
　　但后来，事情愈演愈烈，他也被情绪裹挟，一条路走到了黑。
　　那之后，对明照的针对，都是出于恐惧。
　　没人想自己最龌龊邪恶的一面被人发现，明照的存在，无时无刻不提醒他，他的内心有多阴暗狠毒，他曾经做过多么恐怖的事情。
　　所以他希望明照在他眼前消失。
　　他觉得自己像在绝境中打转的囚徒，四面都是悬崖，他无路可逃。
　　明照挂断了电话。
　　没过多久，秦凌还未上映的电视剧宣布换人重拍，并向秦凌索要巨额赔偿。
　　陆陆续续的，其他商务也结束了合同，索要后续的赔偿款。
　　秦凌的粉丝脱粉了近一半，这一半都是当初观看MJC选拔的观众。
　　她们有些是团粉转化的唯粉，有些是明照秦凌CPF转化的唯粉。
　　剩下的粉丝，似乎还嫌秦凌死的不够彻底，在超话内大放厥词——
　　“我直说了，害明照又怎么了？他活该！我就是喜欢凌凌，我不走！”
　　“笑死啊，明照算什么东西，凌凌这么杀伐果断，我真的爱死了！”
　　“不走，信他，永远陪着他。”
　　“这种白切黑人设我最吃了嘻嘻，想让我脱粉没门！”
　　......
　　类似的言论被转发出圈，这种是非善恶不分又理所应当的态度，让不少吃瓜路人震惊。
　　秦凌又被质疑带坏了未成年小朋友。
　　夕斓传媒挺到了最后，终于决定跟秦凌解约，以后不再负责秦凌的任何工作。
　　前宣传笑呵呵地转发了夕斓传媒的微博，留下四个字：“罪有应得！”
　　但她作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被愤怒的小芹菜报复，扒出了全部个人信息，没日没夜的骚扰辱骂。
　　恶人自有恶人磨，也不知这场闹剧什么时候才能尘埃落定。
　　秦凌彻底消失在了大众眼前，就好像汪洋大海中少了一滴水花。
　　没有人不可替代，没有人值得怀念。
　　总有新的热点，再次将大众的目光吸引。
　　比如《乌鸦》，发出了杀青后的第一支片花。


第105章 正文完结
　　第一支片花中, 并未出现明照和洛世延。
　　明明是最能牵动流量的两个人，却没被片方叠满buff怼到观众脸前。
　　导演早就说过，电影是为了讲好一个故事, 演员只是为故事服务的工具。
　　所以电影的宣发也是按介绍这个故事的节奏安排的。
　　两位演员对此没有意见，更积极转发了片花。
　　第一支片花，放出的是情亿和小乌鸦童年时的画面，演员是两个小孩。
　　童年的情亿正伸手去揪一只小猫的尾巴，小猫应激的发抖，母亲赶紧将他推开, 温柔把小猫抱在怀里抚慰。
　　母亲说：“宠物是我们的朋友，你不要伤害它。”
　　父亲说：“已经休息二十分钟了，你该去学习了。”
　　情亿还处在狗都嫌的年纪，眼看手里的玩意儿被抱走了, 他蛮横不满地问：“学学学，成天就是学习, 学习有什么用！”
　　父亲淡淡说：“知识是你最好的武器，这样你才能剿灭乌鸦。”
　　情亿不想学习，于是他狡辩道：“你们都不让我伤害一只猫，为什么非让我剿灭乌鸦？猫是畜生，乌鸦以前还是人类呢！”
　　母亲讶异，垂眸望着怀里的小猫有些沉默。
　　父亲沉声道：“猫是宠物，乌鸦是威胁，你拥有最好的教育资源，所以你也有至高的使命和责任，为了人类复兴, 不惜一切代价，包括你的生命。”
　　情亿怔忪望着高大的父亲, 觉得父亲口中的是好宏大的目标，他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但这样的话激起了他年少的热血，他仿佛看到火焰在自己眸中翻滚，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在体内觉醒。
　　镜头一转，小乌鸦也是差不多的年纪。
　　他扑扇着翅膀，还只能飞到树那么高，他努力向远处张望，企图穿过层层高山云雾，看到别的什么。
　　作为领袖的父亲朝他招招手，他飞下来，没站稳，四肢着地趴在地面上，蹭了满身泥土。
　　但他没哭闹，翅膀挥了挥，爬了起来。
　　他不甘心地问：“基地外面都有什么？”
　　父亲目光悠远，说：“有人类，海洋，雨林，沙漠......”
　　他好奇道：“老师说大家以前都是住在外面的，我们什么时候能去外面看看？”
　　父亲喃喃：“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乌鸦有些失落，目光望向远方：“人类都很可怕吗？”
　　父亲摇头：“有一些是，有一些不是，分人。”
　　乌鸦是从人类进化而来，每一个安全抵达基地的乌鸦，在进化逃亡的过程中，都少不了人类的帮助。
　　或是父母子女，或是亲戚朋友。
　　人类甘愿冒着风险，将他们小心藏匿，避开搜查，一路送到安全的地方。
　　只因为牵扯不断的，感情。
　　对乌鸦而言，一提起人类，他们想到的更多是这些，曾经在他们生命里出现的个体。
　　而不是那个要将他们剿灭的庞大的机器。
　　镜头再一转，来到成为废墟的乌鸦基地，拔地而起的人类胜利博物馆前，已经懂事的呜呜仰头问柔兰：“妈妈，乌鸦真的这样坏吗？”
　　柔兰动了动唇，但她说的话被巨大的BGM掩盖，观众无法听到。
　　想要知道详情，就要等电影上映了。
　　这段片花也隐晦的表现了电影的主题。
　　情亿和小乌鸦接受的不同的童年教育，让他们终将走向对立。
　　这甚至没有对错之分，只因为他们立场不同，所以拥有了截然相反的信念。
　　而呜呜最后问柔兰的话，则代表了第三种可能，那是站在人类视角，质疑乌鸦威胁论的思考。
　　有了这种可能，才有了希望，有了未来。
　　《乌鸦》电影制作了半年，明照已经入组古风权谋剧，接了那个谋臣男三号。
　　他在剧组里接到片方通知，《乌鸦》预计十一假期上映，希望他能调整好时间，配合电影宣传。
　　幸好是男三，明照也干不出带编剧入组加戏的事，所以他的时间也很灵活。
　　不需要跟剧组多请假，又能尽最大能力完成电影的宣传。
　　这是第一次，明照觉得好人能有好报。
　　他的工作完美协调开，只因为他不迷恋咖位。
　　十一假期转瞬即至，《乌鸦》票房一路飘高，第一天就拿到了单日票房冠军，电影院看到了《乌鸦》的潜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断调高排片，七日后，《乌鸦》占了48%的排片。票房很快突破十亿。
　　一开始，尚有人质疑明照选秀出身的演技，但看过电影被深深感动的自来水们，自发替明照辩驳，吆喝大家赶紧去看，还因此玩出了很多梗。
　　明照忐忑地跟了十天的票房，就知道这部电影的成绩稳了，保守估计，票房能上三十亿。
　　有了这个成绩，第二部 就是势在必行了。 
　　明照再次跟洛世延见面，是在《乌鸦》的庆功会上。
　　这么长时间他们俩都是分别跑宣传，从来没合体过，主要是洛世延也在剧组，两人的时间很难协调。
　　庆功会上，洛世延再次看到了低调坐在下面的谢沂。
　　谢沂不怎么喝酒，酒杯就在指尖晃悠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身边人聊天，随意听着舞台上片方的激情剖白。
　　他像气定神闲的掌控者，明明低调地坐在后面，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不需要跟谁寒暄客套，是片方的人主动来找他敬酒。
　　这电影是千灯河岸的，按理来说跟谢沂没关系。
　　按理。
　　洛世延拉过明照的胳膊，借着碰杯的机会，他冷不丁问：“你和谢沂是真的吧。”
　　明照僵硬一瞬，他没想好要怎么回答洛世延，他们是一起熬过苦寒一起获得成功的合作伙伴，他不想骗洛世延，但他和谢沂的关系，确实不宜张扬。
　　不过这一犹豫，已经给了洛世延答案。
　　洛世延反倒松了口气，他悠闲地将酒含进口中，轻飘飘道：“其实我之前还怀疑你跟唐宁夏的。”
　　明照瞠目结舌，不禁失笑：“怎么可能，唐总喜欢女生。”
　　洛世延举杯的动作一停，无所谓地笑笑：“不，唐宁夏喜欢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牵扯情绪不用负责的工具人。”
　　明照凝眉，略感忧愁：“你怎么还是对我们唐总有敌意啊。”


第二部 还要合作啊，不会又得折腾一通吧？ 
　　他确实没想到，这电影最大的风险是洛世延和唐宁夏的关系好坏。
　　洛世延耸肩：“这不是敌意，这是事实。”
　　明照琢磨了一下，委婉道：“唐总就是很独立，也很难对谁对哪个地方产生归属感，毕竟他十五岁才去国外。再说了，唐总那么优秀，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也是应该的。”
　　洛世延被噎了一下，差点脱口问出，你觉得我一般吗？
　　明照却略带歉疚地笑道：“酒我就不干了，咳......谢沂不让我喝太多。”
　　既然洛世延猜到了，他也就不掩耳盗铃了。
　　洛世延悻悻道：“真羡慕你。”
　　要是他敢管着唐宁夏喝酒，唐宁夏早一巴掌扇过来了。
　　明照哈哈笑：“羡慕我有人管着喝酒？那哥少点绯闻，找个好的定下来。”
　　洛世延眼角眉梢十分轻佻：“那是内娱的损失。”
　　庆功宴结束，明照上了谢沂的车。
　　他没喝多，侧脸和耳根却特别红，因为他有件重要的事要做。
　　他侧过身子，面对谢沂，弯着眼睛道：“老板，《乌鸦》没让你赔钱吧。”
　　谢沂轻笑，去勾他的腰，在他腰间轻掐了一下：“让我赚了不少，招财猫。”
　　他最后那个昵称嗓音低沉，暧昧，像撩拨的火苗，每个字都透着暗示。
　　两人之间已经太熟，那些水乳交融的夜晚，让所有暗示都刻在了骨子里，只需一动，就知道彼此的念头。
　　但这次，明照却没靠在他怀里。
　　明照深吸一口气，黑夜中，他眸色水润澄澈，带着坚定不移的力量。
　　他说：“谢沂，再给我两年，等我拿出更多成绩，我会向所有人正大光明地介绍你。”
　　他现在还不行，还不够强大，但他会很努力，让自己走的更稳，更踏实。
　　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微妙的转变，一开始，他需要依附谢沂，一步步从深渊向上爬，他的绳索是谢沂递给他的，他的路线是谢沂安排好的，他们之间，是抬头仰望的视角。
　　现在，他成了顶级流量，他完成了第一部 电影的开门红，他接下来的作品也稳扎稳打，成为公认的最有前途的艺人。 
　　但他工作的特殊性，让他的伴侣需要更多牺牲，需要放弃普通伴侣应有的权利。
　　他们无形之中转换了角度，是谢沂在根据他的需求妥协，他用前行的绳索拉着谢沂，他们沿着他的脚步行走。
　　这对谢沂不公平。
　　他希望他们早日到达彼此平视，携手相伴的视角。
　　谢沂摸摸他的脑袋：“你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不急。”
　　明照摇摇头，黑暗中，他不知摸出了个什么，用掌心遮掩着，轻轻戴在了谢沂的左手中指上。
　　他像是付出了自己最珍重的承诺，给谢沂戴的时候，指尖都在发抖。
　　那是一枚价格不菲，精心挑选的订婚戒指。
　　完成这一切，明照眼眸微垂，贴上去吻谢沂，小心翼翼又紧张地呢喃：“我保证。”
　　谢沂感受到了手指上的一点微凉，心中涌起泛滥的爱意，他恨不得立刻将明照揉进怀抱里，但他克制着，看着明照透红的耳根，没有动。
　　他让明照完成这个仪式。
　　一吻过后，谢沂嗓音沙哑，顺从道：“我等你。”
　　明照终于窝在他怀里，喃喃道：“好爱你，原来喜欢一个人，就会想给他买亮晶晶的东西。”
　　谢沂没说，他不久前拒绝了伊兹让他带明照去国外的要求，将一部分资产让给了表兄妹。
　　明照今天勇敢坚定的像个骑士，他让他做这个骑士。


第106章 正主领磕
　　古风权谋剧拍摄结束之后, 明照回了趟家。
　　时至今日，订婚戒指都给了，他得把一切跟明婉迎交代清楚。
　　他风尘仆仆, 拎了一箱子衣服回来，明婉迎准备了一桌子菜。
　　饶是知道明婉迎已经清楚了他和谢沂的关系，但再谈到这件事，明照还是忍不住心虚嗫嚅：“......妈，跟你说点事。”
　　明婉迎摘掉眼镜，瞥了他一眼, 给他盛了一碗米饭：“拍个古装剧瘦这么多，快成纸片了，先吃饭吧。”
　　明照把碗接过来，端在手里, 手指不住摩擦着碗边：“古装剧瘦点上镜好看。”
　　明婉迎垂眸，给他夹菜, 冷不丁问了一句：“谢沂去机场接你的？”
　　明照顿了顿：“没，他今晚有事，公司安排车。”想了想，又怕明婉迎觉得谢沂对他不用心，赶紧解释道，“机场很多粉丝接机，他一般都不能出现。”
　　明婉迎若有所思：“哦。”
　　明照吞咽口水，忐忑地说：“妈，你应该猜到了，我和谢沂......”
　　既然明照打算挑明了, 明婉迎也不装傻，她放下筷子, 说道：“前段时间CM集团那个活动的新闻，网上传的乱七八糟的，还有后来秦凌那些爆料，也都乱七八糟，我不逼问你，但我也会着急，也会想了解你的状况。”
　　明婉迎没想到，明照和秦凌也有过一段感情，这还是她看爆料看到的。
　　她之前不敢过问明照被陷害的事，她怕明照有心理压力，现在她才发现，事情比她想象的复杂，而明照一开始，就喜欢男生。
　　这些她都不了解。
　　明照舔了舔嘴唇：“是，秦凌的事网上爆料差不多都是真的，我早就不在乎他了。还有，其实千灯河岸是谢沂投资的，唐宁夏和刘长袂是明面上的股东，签了代持协议，真正的老板是谢沂。”
　　明婉迎震惊，但细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如果不是谢沂，怎么会有公司在那种情况下签明照，如果不是谢沂，明照这一路又怎么可能走的如此顺遂。
　　明婉迎迟疑着问：“你和谢沂，你们俩不会在小时候就......”
　　明婉迎不敢想，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她还是有点窒息。
　　明照连连摇头：“没有，怎么可能！我们是《面具之下》比赛时候在一起的，我对他很依赖，或许是因为他出现挽救了我，或许是小时候积累下来的信任，我对别人没有这种感觉。”
　　明婉迎沉默半晌，觉得头昏脑涨。
　　她其实不太想深究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更不想从心理学层次分析明照为什么会对谢沂产生爱情，毕竟现在已经成了定局，而明照沉溺其中。
　　明婉迎叹气：“行吧，谢沂父母知道了吗？能接受这件事吗？就算我祝福你们，如果他们执意反对，你还是会很辛苦的。”
　　明照去观察明婉迎的脸色，轻声道：“知道了，都知道了，您放心。”
　　明婉迎果然松了口气，她又吃了一根萝卜条，才有些尴尬道：“我这段时间也上网了解了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嗯......你和谢沂，谁是类似异性恋中女方的角色？”
　　明照：“......”
　　明照面红耳赤，小声道：“一般都不分什么女方角色，毕竟都是男人。”
　　明婉迎怎么看怎么觉得，是自己儿子在那个角色。
　　谢沂的气场和身材，她一想就觉得违和，况且一看明照的脸色，她也明白了。
　　明婉迎心情复杂，欲言又止。
　　作为母亲，她确实不太合适跟儿子谈论这方面的问题，小时候还可以，但现在明照都成年了。
　　最后酝酿半晌，她也只憋出来一句：“注意安全，毕竟生理上来说......网上很多实例......总之注意安全，别尝试乱七八糟的东西。”
　　明照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一边咳嗽一边点头：“肯定的。”
　　明婉迎：“你要是着急见谢沂就去见，不用在家忍着，毕竟拍个戏，也几个月没见了。”
　　明照赶紧摇头：“我不着急！”
　　其实还是有点着急的。
　　他和谢沂每天都视频通话，但也确实几个月没见了。
　　剧组在国内最大的古风影视基地，遍地都是代拍狗仔黄牛群演，简直无孔不入，谢沂过来会很麻烦，上次见，还是《乌鸦》庆功宴，但他送完戒指，凌晨就坐飞机回剧组了，都没来得及好好温存一番。
　　明婉迎为了俩人能好好吃饭，又把话题扯到拍戏上。
　　“你的新剧怎么样？”
　　明照：“挺好的，我很喜欢那个人物，剧组的大家也挺好的，本来公司顾虑番位问题，但还是同意参演了，谢沂说随我开心。”
　　明婉迎总结：“谢沂对你挺上心的。”
　　明照低声：“是。”
　　明照在家住了一个星期，终于被忍耐到了极限的谢沂接走。
　　两人如今回家都跟做贼一样，不光明照被狗仔盯着，就连谢沂进出CM集团大楼，都能感觉到手机镜头在响。
　　他们不得不从公寓里搬了出来，因为那套房子是谢闻卓给谢沂买的，稍加调查就能被黄牛扒出来，
　　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让人脊背发凉。
　　谢沂在郊区置办了套别墅，离明照家还近一点，黄牛暂时没查到。
　　谢沂开着车，对明照说：“我今天被拍了。”
　　明照叹气：“我看你都快比一般明星关注度高了。”
　　谢沂轻笑：“跟顶流谈恋爱，感觉比商战还难。”
　　明照也笑，趁车开进车库，他起身凑过去，轻吻了一下谢沂的侧脸：“辛苦了。”
　　谢沂一边停车，一边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今天被拍的时候，我戴着戒指。”
　　明照微微一顿：“啊？”
　　谢沂：“左手中指上。”
　　明照有些懵，半晌才说：“也没事吧，对很多人来说，戒指就是个装饰品。”
　　谢沂点头，熄火：“嗯，但是我以前不戴，你送我之后天天戴。”
　　明照：“......”
　　本打算腻歪一会儿的，结果俩人坐在车里打开了微博超话。
　　明照有些忐忑，因为他送这戒指，查到了品牌和设计也基本查到了含义。
　　果然，夹腰CP超话今天的发帖量飙到新高，谢沂在公司门口被偷拍的照片在超话里广泛传播。
　　@一不什么时候结婚：“笑死啊，一一现在都有娱乐记者跟拍了，还编了一套什么疑似与国外贵族小姐订婚的假新闻，谁说戴戒指就是订婚啊？我平时也戴好吧。”
　　@吃西瓜不吐西瓜皮：“就是，营销号就是靠挑事赚钱，想我塌房没门！我还说戒指是照照送的呢，怎么就不能是照照送的了？”
　　明照被噎了一下。
　　还真被说准了，就是他送的。
　　@顾唱唱唱：“放大修复一下，隐约能看到牌子，好像是ZE的戒指，挺有名气的，订制特别火，很多名人都选他家。”
　　@唯爱床底料：“我看着这个样式，很像是婚戒啊，我刚订婚，最近正好在看戒指。”
　　@只是爱情：“是不是那种豪门，都要跟门当户对的联姻啊，不要吧！”
　　@菟丝花一枚：“呜呜呜呼叫乱码姐！怎么回事啊，一一以前都不戴戒指的。”
　　明照也没想到，超话里没在磕糖，反而在担忧谢沂真跟哪个贵族订婚了。
　　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于是转过头：“谢沂......”
　　他垂眸一看，发现谢沂已经忍不住用小号打字了。
　　@xysmzgg：“慌什么，没有贵族小姐，别听造谣。”
　　@唯爱床底料回复@@xysmzgg：“这个品牌真的做了好多婚戒的，一一为什么突然戴戒指了？你看这个花纹是不是跟官网上的经典款差不多？”
　　谢沂脸色一沉，什么差不多，差多了好吗？
　　这可是明照花了不少心思送他的礼物。
　　@xysmzgg：“谢沂这款是订制的，比经典款贵好几倍。”
　　@顾唱唱唱回复@xysmzgg：“乱码姐，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啊，你不会是亲戚吧？”
　　明照看着乱码在超话里一来一回的回复，有些好笑，他挑眉看着谢沂，问：“你打算怎么解释啊，什么都知道的乱码姐妹？”
　　谢沂眼皮一垂，凉飕飕道：“解释什么？”
　　@xysmzgg：“该磕糖的时候不磕，无语。”
　　@顾唱唱唱：“！！！什么东西！这是我们要磕的吗？”
　　@吃西瓜不吐西瓜皮：“我草了！不会真是照照送的吧！天啊，我都不敢想！”
　　@一不什么时候结婚：“姐，你敢说我可就敢磕啊！”
　　@只是爱情：“你敢磕我就敢传播啊！”
　　@菟丝花一枚：“啊啊啊啊我信了，嗐，磕糖就是图个快乐，什么真真假假，就是明照送的！”
　　@一根弦：“对！快乐就好，咱们走在营销号前面，比他先造谣，让他无谣可造！”
　　......
　　明照看着椰宝们陷入阿Q式的快乐，难免有些好笑和心疼。
　　况且，戒指确实是他送给谢沂的，被嫁接给别人，他也不太开心。
　　于是头脑一热，明照从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发到了自己微博上。
　　@就是小明：“晚安，好梦。[配图]。”
　　图上是一张他在剧组房车里的照片，他穿着古装白色中衣，盘腿坐在小圆桌边，头发还没开始做造型，长长披在身后，他插着水果在吃，对着面前的镜头笑。
　　那是一张很温馨的工作日常照，他整个人闲适慵懒，又薄又美。
　　只是照片上不小心露出了圆桌的一角，桌面上放着剧本和一本精美的册子。
　　虽然拍摄角度让册子上的字有些扭曲，但放大后仔细辨认，能看出那上面写着【ZE裸钻及戒托样式品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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