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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下来的实验室让77心情好了一些，他上半身趴在地面上，耳朵突然动了动，扭过头看向三区进出的大门方向。与此同时，三区其它的实验体都停顿了一下，有意无意地瞥向大门口。 　　77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夹杂着滚轮滚动的声音，食人花35号抖了抖巨大的花瓣，背后藏着的小女孩的脸睁开了眼睛。 　　“该吃饭了。”她轻轻说了一句。 　　—— 　　进来的两个研究员都是熟悉的面孔，乔纳森一向话比较多，一边对照着写着这些实验体的每日菜谱的笔记本把食物投喂进去，一边还要对着里面的实验体絮絮叨叨。 　　“33你看我干什么，别再惊讶了，这就是你今天的午餐。”他稍微往前靠近了一些，但是没有贴上玻璃，“你知道你这次体检胖了多少吗？你该多运动运动，不然我们就只能继续缩减你的份量了。” 　　大概是33是乔纳森抚养长大的缘故，在话多这一件事上，他们有些一脉相承的相似。 　　77趴在那里，听见33其中一个脑袋对着乔纳森不满地抱怨：“吃的越来越少了，妈妈你们是失去捕猎能力快养不活我们了吗？” 　　而另一个脑袋则直白多了，呲着牙：“我要吃肉，很多肉！”他的视线落在其中一块还带着热气的鲜肉上，很快就收到了其他实验体明里暗里的警告：“33，那是我们的肉，把你的眼睛收回去。” 　　在乔纳森眼中，只是这条双头蛇突然窜出来呲着牙表示了一番不满，很快又缩着脖子悻悻地爬了回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33号爬过来之后，其它的实验体也开始躁动起来。 　　在投喂完33号之后，他又扭头看向另一边的45号，她身上的毛发最近暗淡了许多：“特意给你准备的蔬菜和水果，记得吃光。” 　　为了完美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他甚至带来了协助表演的工具。 　　45号有些好奇的盯着他手上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毛绒玩具，乔纳森一只手握着毛绒玩具，另一只手摊开，同行的研究员在他手上放了一个青色的水果和一小块肉。 　　乔纳森捏着毛绒玩具朝着另一只手靠近，然后用玩具的头顶开水果，余光看见45号还在看着，乔纳森继续，喊了一声自己的搭档：“克莱尔。” 　　红头发的研究员很快意会，一只手拿过掌心上剩下的肉，然后扔进垃圾桶。 　　乔纳森朝她晃了晃空荡荡的掌心：“没了。” 　　他把45号的食物送进去，朝她挥了挥手：“明白了吗？” 　　45号不情愿地吃了一把生菜，乔纳森见此露出一个满意的笑：“看明白了就好。” 　　45号甩了甩尾巴，朝着其他实验体抱怨：“他现在真像那些蠢货幼生体刚出孵化室的样子。” 　　“但是他好像还在把我当做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幼生体。” 　　虽然嘴上抱怨，但是45号吃水果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敷衍，她知道在食物这方面乔纳森对他们的要求很严格，而她也暂时不打算因为这个去挑战“妈妈”的权威。 　　实验室配给每一个实验体的食物自然是根据他们的身体状况最合适的，但是这么多实验体，有几个挑食的自然在所难免，还有觉得吃不饱但是因为体重原因在帮助他们减肥的，或者是因为体重太轻被塞了一堆食物觉得吃不下的。 　　“等我以后能自己捕猎了，我就把‘妈妈’关起来，然后塞一堆草让他吃完。”一只被迫荤素搭配的纯肉食性实验体不满的说道。 　　77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乔纳森，打了个哈欠，顺嘴回复道：“会有那一天的。” 　　—— 　　实验体77最近吃饭一直不怎么积极。 　　乔纳森推着一小推车肉走过来，看着懒洋洋趴在水边不动的77，忍不住轻轻敲了敲玻璃：“77？” 　　听见动静的人蛇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类人的面孔一如既往没有任何表情，白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翠绿的眼睛很快又转向水池里的大尾巴。 　　“77？”乔纳森又敲了下玻璃，看向隔壁空着的玻璃房：“你在想76号吗？” 　　听见熟悉的编号，乔纳森很快就看见他粗壮的尾巴支起上半身，尾巴游动，很快就出现在玻璃的另一面。 　　“看来你是真的很想它了。”乔纳森笑了笑，“你得乖乖吃饭，在过两天，做完身体检查它就回来了。” 　　身体检查？ 　　听见这个词，77的耳朵动了动，尾巴尖下意识蜷起来，有些焦虑不安。 　　“你在担心它吗？只是常规的小检查而已。”乔纳森耐心的说道。 　　—— 　　和76号一样，77号也喜欢爬上树，在枝叶间进食，看着77号在自己絮絮叨叨说完一大段之后拖着为他准备的生肉爬上了树，乔纳森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他用胳膊肘碰了下克莱尔：“你瞧，它看起来真聪明，刚刚就像听懂了我说的话一样。” 　　在投喂完所有实验体之后，乔纳森和克莱尔准备离开，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一条白色的尾巴从树枝之间垂落下来。 　　乔纳森忍不住看着克莱尔笑了笑：“我现在又不觉得它聪明了。” 　　他指着那条直接暴露在外面的尾巴：“你看，它还是个连尾巴都还藏不好的笨蛋。” 第2章 　　谈及77号，乔纳森不免想起另一件事：“77这次激素水平检查是不是显示它快要成年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 　　77是和76同一批培育出来的实验体，如果77身体发育已经接近成年，那76应该也差不多了。 　　“也说不准。”克莱尔并不是很确定，“虽然外形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它们毕竟是人造出来的物种，而且这么久的研究也证明77和76其实并不能算是同一物种。” 　　乔纳森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关上的门：“按照这种进度，77应该在明年的春天进入第一个发情期。”他顿了顿脚步，看着身边打量着自己的搭档，挑了挑眉，“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你就不好奇吗？76发情期实验室会怎么处理。”他手上的笔在指尖转了几圈，“可惜77和76都是雄性，不然还可以把它们做个配对。” 　　两人聊着天继续往前走，碰见了前往孵化室的爱丽莎：“中午好呀，爱丽莎。” 　　“刚从哪过来？” 　　“在联络室，用光脑给我女儿打了个视频，她最近会说话了。”爱丽莎很高兴，“我原本还有些担心离开家这么久，她会忘了我。” 　　“但是今天她叫我妈妈了……”说到这里时，爱丽莎的眼睛又有些泛红。 　　“你可是她的妈妈。”乔纳森说，“你要相信，不管是什么生物，对母亲的眷恋和孺慕都是天生的。” 　　“乔纳森说的没错，哪一个孩子能拒绝母亲？”克莱尔附和着接了一句，又问爱丽莎，“打算去和幼生体培养感情吗?” 　　爱丽莎撩起耳边的一缕碎发，笑着点了点头：“门德里想让我后期负责它从营养舱出来之后的饲养。” 　　谈起孵化室的幼生体，她的眼睛里闪着光：“它真是可爱极了。”爱丽莎双手比划出幼生体的大概体型，“就这么大一团，粉色的，每次我进入孵化室它就像能分辨出我的脚步声一样，在营养舱里贴着玻璃靠近。” 　　克莱尔听着她的形容忍不住笑了：“看来会是个很粘人的小家伙，希望它能成功从孵化室出来。” 　　“让我想想。”他指尖在下巴上点了点，“如果顺利的话，它的编号应该到157了。” 　　爱丽莎看了他一眼：“借你吉言。” 　　—— 　　在乔纳森和克莱尔的脚步声听不见之后，77又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才继续解决自己的午餐。 　　因为看他最近进食不怎么积极，比前段时间瘦了一些，所以实验室给他配的食物比往常要多一些。 　　柔软还带着热气的肉被弹出的指甲灵巧的分割撕扯成细长的条状，77把肉条放入口中之后满足的眯起眼睛。实验室给他们准备的食物并不是固定某一种生物，经常会换着不同的肉给实验体投喂。虽然实验室在制作食谱时只考虑对实验体们的身体最适合的，但实验体们也有自己的喜好，77记得76就很喜欢这种肉。 　　他下意识朝着右边的玻璃房里看了一眼，还是空的，上一周被带走做体检之后，76还没有回来，从他们在孵化室出生到现在，77和76还没有分开过这么久。77贴在仿真的树干上，脸朝着另一边空荡荡的水池，泛着蓝紫色光泽的指甲弹出来，深深地勾进树干里。 　　垂在地上的尾巴突然动了动，被主人重新带回树上，半分钟后，绿叶间白色一晃而过，一块肉从树上掉下来，“啪”的一声落在仿真草坪上。 　　吃完了自己那一份，正意犹未尽舔嘴唇的食人花听见这一声动静，转了个方向，直勾勾地盯着地上那块肉，有些可惜：“77你不吃了吗？” 　　这朵永远都不会觉得食物太多的食人花带着自己不能替77解决这个问题的遗憾继续开口：“你不吃完的话，妈妈他们会很生气的。” 　　其它的实验体也看着地上的那块肉，没吃饱的几只实验体咽了咽口水，附和着食人花的话：“你要吃完妈妈准备的食物，不然他们会生气的。” 　　77看了一眼她头顶撑得鼓鼓囊囊，满足地闭上的花苞，他的尾巴后半截依旧缠绕在树干上，上半身顺着树干滑下来，腰腹处的皮肤和鳞片交接的地方肌肉有力的支撑起上半身的重量，凭借着尾巴的力量吊在半空中，期间垂到腰间的长发有几缕从耳边滑过，垂在眼前，稍微遮住了视线，77略有不满的晃了晃脑袋，把这几缕头发甩回脑后，然后才继续回复刚刚其他实验体提起的问题。 　　“我已经九个夜晚没有看见76了。”实验体很少会使用“想”“思念”这种抽象的词汇，77直白的说出自己的感受，“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这么长的时间。” 　　35号食人花眨了眨眼，不明白他说这些好像跟上一个问题无关的事情是什么原因。 　　“76很重要。”77歪了歪头，“我也很重要。”这些实验体们确实很聪明，从研究员们的态度中，他们知道自己的存在是重要的。 　　“我也很重要。”一只实验体慢吞吞的开口，“我们都是很重要的。” 　　他按着顺序一个一个念着他们的标号：“13，20，23，…，153，154，155。” 　　77从树下滑下来，尾巴在经过地上那块肉时顺便拍到一边，然后贴近隔开他和76住处的那块玻璃，抬头时视线像是无意掠过走廊上天花板的一个摄像头，然后靠近玻璃停了下来，尾巴尖抬起来，在玻璃上敲了敲。 　　—— 　　在实验室的建立之初，自然是在各处都放了摄像头用来监控，在实验体所在的三区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原本不仅是走廊，在实验体的玻璃房内原本也是考虑到可以近距离观察实验体的生活所以装过。然而这群五感敏感远胜过人类的实验体总能够从各个角落把摄像头扒拉出来，由于他们过于旺盛的好奇心，被找出来的摄像头很快就被拆得七零八落，几次之后，实验室便打消了在他们生活范围内装摄像头的打算。反正走廊上的摄像头基本上已经能够很好的观察这些实验体的生活了。 　　在投食之后，乔纳森和克莱尔顺便去了有三区监控的观察室绕了一圈，确认没有实验体在他们走后偷偷把不爱吃的食物藏起来或者扔掉。 　　乔纳森他们到的时候，观察室里的几个观察员正看着屏幕在聊天。 　　“怎么样？”乔纳森一进门就拉开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这批做完体检的实验体回来后精神萎靡了一阵，进食休息之后很快就恢复了。”他们的注意重点都在刚体检完的几只实验体身上，其他的实验体也就最近因为76不在所以食欲不振的77让他们多上了几分心思。 　　“133还是吃得很少。”一个研究院指着屏幕上的一块画面，已经进食结束的133号躺在岩石上，打着小呼噜，身体随着呼吸起伏。乔纳森看了一眼，133的住处显然很干净，也没有剩余的食物残渣。 　　“在这里。”说话的研究员点了点一块岩石，“它把没吃的食物藏在了这里。” 　　虽然在从幼生体长大的时光里，研究员们让它们意识到了自己的权威，也成功在实验体们的认知中成功灌输了“实验室为它们准备的食物必须吃完”这种观念，但是难免会有一些实验体试图耍一些小聪明。 　　“你看，这是个挑食的小家伙。”说着，他指向另一只用尾巴把不合心意的水果藏在身后的实验体，它试图遮掩的行为看得在场的人都有些失笑，他们看着这只大概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的实验体：“它可能不知道，自己早就暴露了。” 　　乔纳森无奈的敲了敲自己的头，有些无奈：“这些家伙根本不知道，这是实验室根据他们的身体状况搭配的最合适的食谱。” 　　“谁让他们挑食呢？”克莱尔指着133背后的水果，“它从来就不碰这玩意。” 　　“看来还是得跟营养师那边说一下稍微改一下它的食谱。”乔纳森一想到那群为实验体准备食谱的营养师就头疼，“我真怕到时候和他们打起来。” 　　他点了点屏幕上的133号：“真会给我找麻烦。” 　　一人指了指屏幕上的77号：“挑食倒是小毛病，乔纳森你自己不也挑食？倒是77好像在闹脾气。” 　　乔纳森看着屏幕里眼巴巴望着76号住处的77号，和扔在旁边几乎没怎么碰过的肉，觉得头更疼了：“是因为76不在的缘故吧。” 　　“可我现在怎么给它把76号变出来。”乔纳森想，这群实验体真是，越来越难搞了。 　　—— 　　三区。 　　35号的视线依旧落在77号尾巴边上那块肉上，要知道，肉放久了就没有新鲜的好吃了：“77，如果你是要让妈妈知道76号什么时候回来你什么时候吃饭，那你不吃的肉能给我吗？” 第3章 　　“不行。”77想也不想的拒绝了35号，除了76号，他并不愿意和其他实验体分享自己的食物。 　　感受到其他实验体落在自己这边的视线，77尾巴一甩，把生肉往自己身后带了带：“我的。”就算不吃，也还是他的。 　　77就这样开始了在乔纳森他们眼中的绝食行为。 　　对送来的食物碰也不碰，时不时地在76的住处那边转一圈，行为暗示地很明显。 　　实验室对77以绝食威胁的行为有些头疼，这是种行为在实验体中第一次出现。 　　实验室专门为它开了个会。 　　“它们很聪明。” 　　“我们不能让它觉得，只要表示出绝食行为就能让我们让步。” 　　“就像是小孩子，第一次哭闹得到满意的回应之后，下一次想要什么的时候，它就会故技重施。” 　　“除此之外，一旦让步，很难不保证其他的实验体看到之后模仿这种行为。” 　　在数个纪元之前，人类还生活在地球上的时候，有一种叫乌鸦的鸟，在第一只乌鸦学会了开牛奶瓶盖之后，很快同一片区域的乌鸦都学会了开牛奶瓶盖。 　　“不能让77成为第一只乌鸦。” 　　不得不承认，这话确实说得有道理。 　　“它们是动物，我们是人类。”说话的人环视会议圆桌一圈，看着自己的同僚们，反问，“人是万物灵长，难道我们还会被实验体轻易威胁到吗？” 　　在他发言结束后，另一个人补上：“77的身体状况一向很好，饿几顿并不会对它的身体造成特别大的影响。” 　　“而且我也不认为它能够坚持下来。” 　　发言者继续阐明自己的观点：“从离开孵化室之后，每一个实验体都会在固定的周期内得到投喂，除了一些小惩罚，它们基本上没有挨过饿。”而且从一些缩减食物的惩罚得到的结果，实验体在挨过饿之后，相同的错误基本不会再犯。“我认为它们并不存在自制力。” 　　爱丽莎对此持保留意见：“它们的智商很高。” 　　“但是没有人教过它们克制。”就像每一次送进去的食物，为了实验体的身体状况，份量永远都会保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范围。 　　“在自然界中动物会模仿学习父母的行为。” 　　“但是它们是人工培育出来的物种，由人类抚养长大。”换而言之，它们的学习对象只有实验室的研究员和三区的其他实验体们。 　　“我们得让哭闹的孩子知道，撒波打滚并不能让它得偿所愿。” 　　—— 　　77的抗争结果是，到了晚上，乔纳森并没有准备他的食物。 　　相同待遇的还有133号。 　　133看着乔纳森推着推车冷漠无情的从自己面前走过，在他经过的时候“啪”地瘫倒在地上，乔纳森看着他，停下了脚步：“133。” 　　听到自己名字的133号，仰起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不得不承认，133的外形很符合人类对宠物的审美，乔纳森看着他都有些忍不住心软。 　　但他最后还是硬起了心肠：“作为你挑食的惩罚，你今天的晚餐没有了。” 　　躺在地板上的133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看起来失落极了。 　　但是这只是乔纳森的视角，77甩了甩尾巴，听着133在那里高兴的叫：“我再也不用吃那种难吃的水果了！” 　　“他们一定没有尝试过。”133在那里碎碎念，“居然会有这么难吃的果子！” 　　走过133的时候，乔纳森还在想，虽然已经决定了把133不喜欢的水果从它的菜单上剔除，但是总不能让它就这么轻易如愿。 　　他回头看了133一眼，133和实验室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并对此感到非常满意。 　　133目送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背影：“他看起来真傻。” 　　“像刚出孵化室的幼生体。”另一只实验体接了一句。 　　—— 　　乔纳森在77的住处外停下时，77还盘在树上，没怎么搭理他。 　　乔纳森看着藏在树叶后的白色蛇尾，喊了它两声：“77？77？” 　　没有得到回应乔纳森也不意外，他挑了挑眉，又喊了一句：“76。” 　　果然，听见熟悉的编号，77的上半身从树叶中露了出来，看了乔纳森一眼之后，朝着他不耐的呲牙，意思很明显“别来烦我”。 　　实验体的情绪都十分明显，很容易就让研究员们能解读出它们此刻的情绪，就像77，每一次都会用呲牙表达生气不想被打扰的情绪。乔纳森看着它，思绪跑偏了一瞬，分神想到77就连呲牙的模样好像都没怎么改变过。回过神后，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尖，往后退了两步，朝77摊开双手：“行吧，我走了。”倒也不是害怕77做出什么攻击性行为，毕竟还有这么厚的玻璃挡着，安全感还是很足的。 　　见乔纳森走了，77才又重新藏回枝叶之间。 　　“他走得真慢。” 　　77抱怨了一句，然后借着树叶的遮挡找出自己前几天藏下来的肉。 　　虽然不够新鲜，但是勉强能够下咽，填饱肚子已经足够了。 　　—— 　　到了晚上八点，研究员们下班，三区的灯准时熄灭。 　　除此之外，实验室的一些设备也在他们下班时关上，实验室里顿时安静了许多。 　　在监控室里，三区的实验体们在熄灯之后变得安静，而实际上，人耳接收不到的声音在实验室里四处传播，各种声音吵吵嚷嚷，像是到了清晨的菜市场。 　　虽然听力远胜过人类，但是在实验体中，77的听力确实比较迟钝的，在各种声音的交汇之下，想要把自己想听见的那道声音分出来更加困难。 　　77不满地用尾巴拍了拍地面，有几只实验体朝这边看了一眼，注意到这条脾气也不是特别好的蛇有些不高兴了。 　　“都闭嘴！”77直接吼了一句，“安静。” 　　35号有些不满：“你现在又不睡觉。” 　　“我要和76说话。”77尾巴扫了扫，“你们吵到我和76说话了。” 　　35想起来，77的耳朵确实没他们好使。 　　33不满意：“我也要和133说话。” 　　77尾巴尖竖起来，带着威胁地朝着133晃了晃“敢说话就揍你”。 　　133想起他尾巴的力道，要是答应了33，说不准下一刻就能看见他一尾巴把玻璃拍碎过来把自己打一顿，133学着从研究员那里看来的动作，两只爪子交叉捂住自己的嘴。 　　77心满意足地收回尾巴，回复33：“133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孵化室里的幼生体也隐约感知到了三区的动静，它用触手把自己团起来，小声喊了一句“mama”后默默沉进营养舱底部。 　　—— 　　成功让实验体们安静下来之后，77才朝一个方向叫了一声：“76。” 　　没有了身边一群实验体的干扰，他很快就听见了自己想要的回应：“晚上好，77。” 　　“晚上好，76。”77的声音明显的愉悦起来。 　　“我已经十个黑夜没有见到你了。”77眨了眨眼睛，没有76住在自己的隔壁，就连平时喜欢的鲜肉味道都比不上原来好吃了。 　　“中午我吃了你很喜欢的那种肉。”77问：“你吃了什么？” 　　“我也吃了你很喜欢的肉。”76回复他。 　　“你今天做了什么？”不等76回复，77就先把自己今天做的事说了出来，在和76聊天的时候，好像有永远都说不完的话。 　　76在观察室里听着77不停歇的话，在他说完后开口：“我今天抽了血。”他记得77不喜欢抽血，更不喜欢针筒上细长的针头。 　　“贝瑞给了我两颗糖。”76说，“是奖励。”然后他把其中一颗藏了起来。 　　他们说着话，渐渐的77的声音里带上了困意。 　　“77，晚安。” 　　“晚安，76。”77说，“我有很多想你。” 　　“什么是‘我有很多想你’？”76疑问。 　　“我昨天听见文森对洛尔说‘一天没看见你，我有一点想你。’” 　　77对76说：“但是我已经十个黑夜没有见到你了，不是一点，那就是我有很多想你。” 　　“我明白了。”另一侧的76点了点头，“我也有很多想你。” 第4章 　　新的一天开始，133号得到了让它满意的菜单，77依旧没有得到投喂。 　　乔纳森投喂完所有的实验体之后，带着剩下的一块生肉在77面前的玻璃外停下来。 　　“77？”乔纳森敲了敲窗户吸引他的注意力，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把还带着温度的血肉靠近玻璃。 　　“你饿吗？” 　　“想吃肉吗？” 　　77的视线下意识随着乔纳森的手移动，他知道乔纳森想做什么，在实验体长大的过程中，他们经历过很多类似的事情。 　　77看着乔纳森的眼睛，乔纳森在树立自己的权威，想让他知道有些事是不被允许的。 　　“77——”为了和他对视，乔纳森不得不仰着头，“想吃肉吗？我知道你饿了。” 　　新鲜的肉在77面前晃了晃，乔纳森清晰地看见它的喉咙上下滚了滚，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肉上面，又很快移开。 　　乔纳森见到有效果，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正准备加大力度，就看见77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回到树上，任凭他怎么叫都不回应。 　　77从树叶的间隙里看着乔纳森，直到他失落地离开后才慢慢从树叶间探出头。 　　原本勉强有了一些饱腹感的肚子，在乔纳森离开之后又开始难受起来。77低着头，疑惑的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发出奇怪声音的肚子，然后枕在树干上，眯上了眼睛。 　　他有些想念新鲜的生肉了，但是77在小到大的经历中知道，想要得到什么，就需要另一样东西去交换，这是代价。 　　而77现在只想要76早一些回来。 　　—— 　　77的脾气有些超出研究员们的预计。 　　“它已经快一天没有进食了。”说话的人目光有些担忧，对坐在左侧的几个人催促道，“76那里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尽快把它送回去。” 　　被点到的几个人点头应了声，随后被乔纳森也被提到了名字：“乔纳森你记得把77号那里不新鲜的生肉清理干净。” 　　他们给实验体提供的一直都是新鲜的生肉，在77一天没有进食的情况下，他们有些担忧77会因为饥饿吃掉没来得及清理掉的不新鲜的肉。 　　—— 　　下午77正趴在树枝上小憩，突然听见头顶有东西活动的声音，77睁开眼，仰着头看着天花板，视线移动，最后落在其中一块天花板上。 　　大约过了十几秒，一声轻微的“咔嗒”声响起，随后天花板上的两块板向左右移开，落下来一个钩子。虽然三区的实验体们都很少表现出攻击性，但是研究员们一般还是会避免进入玻璃房内。 　　钩子缓缓下落，很快就停在77昨天留下的生肉上方，八只爪子合上，带着肉回到天花板。在天花板打开的时间里，77感受到了细微的气流扰动，带着灰尘的气味。 　　在两块天花板合上之后，树叶里的77向上伸出一只手，轻易触碰到了带着纹路的板，他像过去做的那样，稍微用了些力往上顶，依旧纹丝不动。 　　77失望地缩回手，在收回去的时候，指腹无意间擦过一条缝隙。 　　“77。”35突然叫了他一声。 　　77从树叶之间探出头，看见她垂涎的看着自己的尾巴：“我想出去玩了。” 　　“76检查还没回来。”77眨了下眼睛，“检查结束之后他会很累。” 　　“你要等着他吗？”35号食人花头顶的花瓣微微合拢，看上去有些失望。 　　她看着三区被关上的大门，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觉得我已经长大了。” 　　“我也长大了。”追着自己尾巴绕圈的33号也顺便接了一句。 　　“下次能去外面吗？”35期待的望着三区大门。 　　在水池里听着他们说话的人鱼53号忍不住从水里冒出来，指着20的玻璃房：“你上次就在那里被送了回来。” 　　35号头顶的花气的鼓了起来，另一只实验体在此时恰好插了一句话：“妈妈又要生气了。” 　　说话的实验体蜷成一个球状，上下点了点，附和着自己的话：“妈妈喜欢听话的孩子。” 　　“不听话会接受惩罚。” 　　他看着怒气冲冲的35号，继续火上浇油：“然后就不会给你吃肉让你吃三天草。” 　　35的怒气直接被吸引到他身上，冲着他回了一句：“那你听话吗。” 　　他想了想，片刻后摇了摇头：“我也想出去玩，我不听话。” 　　—— 　　没有见到76的第十一个夜晚。 　　“你想出去玩吗？”照例让其他实验体安静下来之后，77询问76。 　　76想起被自己藏在鳞片下面的糖，下意识的动了动尾巴：“出去的话，我就能把糖送给你了。” 　　糖是实验体很少获得的物品，就算76这次被抽走了一管血也只得到了两颗，方块状的糖果被包在糯米纸内，藏在鳞片下贴紧皮肉的位置。 　　但是76却发现，很喜欢糖的77听到自己的话却不怎么高兴。 　　“你喜欢吃糖。”76对此毫无疑问。 　　“我不喜欢抽血。”77说，“抽血会疼。”他喜欢糖果，但是又不想接受它附带着的疼痛。 　　“我不怕疼。”76想了想，这样回答，他看了一眼在不远处忙碌，准备加班尽快把自己送回三区的几个研究员，“他们晚上也来看我了，我会早一点回去。” 　　—— 　　在围着76号的研究员们加班终于把他送回三区的同时，在孵化室的幼生体也到了离开营养仓的时候了。 　　淡蓝色的营养液缓慢下落，最后剩下湿漉漉的粉红色一小团落在底部。 　　爱丽莎摁下按钮，玻璃打开，粉色触手中间的一双眼睛很快就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 　　爱丽莎戴上无菌手套，小心翼翼地把它捧起来，柔软的触手在空气中挥了挥，然后抱住她的大拇指。 　　“妈妈——”人类无法听清的声音从幼生体口中发出，爱丽莎看着面前的生物，心一下就柔软了起来，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刚出生的时候。带着自己都说不明的情绪，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怜爱地望着躺在手心的幼生体：“我会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爱你的。” 　　得到了柔声回应的幼生体的触手绕着爱丽莎的手指移动，触手下尖锐的小刺轻易地割破了手套，在她的手上拉出一条血丝，红色的血珠冒了出来。 　　感受到疼痛的爱丽莎下意识“嘶”了一声，幼生体也意识到自己用的力气有些大，愧疚地蜷了起来，把伤口包裹在自己身体里。 　　爱丽莎正打算把它从手上拿开，突然感觉到一股冰凉，有什么液体包裹在手指上，渐渐地消去了疼痛。 　　在幼生体放开手之后，爱丽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剩下点点血迹证明着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低头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幼生体，把它捧到自己面前：“我的宝贝……” 　　“爱丽莎？”有人打开孵化室的门走了进来，“它怎么样？” 　　“它看上去很健康。”爱丽莎说，“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能在近期内拥有157号。” 　　来人笑了笑：“看来你很有信心它能活下来？” 　　“我相信门德里也会努力让它活下来的。”爱丽莎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一个临时的转运箱里，“它拥有让伤口快速愈合的能力。” 　　—— 　　与此同时，三区33号双头蛇突然动了动舌头，然后支起它的两个脑袋。 　　“我闻到了血的味道。” 　　见其他实验体都朝着自己看过来，他继续补充：“是‘妈妈’的血。”很特别，区分于其他生物的鲜血的味道。 　　“是谁？”35号四处望了一圈，他们都没有33号那么灵敏的嗅觉，35号就根本探查不到空气中微弱的血腥味。 　　“他受伤了吗？如果他在这里，我是不是可以把他关在玻璃房里。”35眨了眨眼睛，一脸的好奇。 　　33摇头：“不是很严重。”他晃了晃脑袋，犹豫了一会开口：“我还闻到了76的气味。” 　　分叉的舌头再一次在空气中探了探，33肯定地补充：“越来越近了。” 　　趴在树上小憩的77突然滑下来，贴紧玻璃，望着三区的门口。 　　大约过了五分钟后，大门打开，一个罩着黑布的笼子被推了进来。 　　几个研究员一进来就对上了77直勾勾的目光。 　　“这么远就知道是76回来了在这里等着吗？”一个研究员笑着敲了敲玻璃，身边的人提醒他：“抓紧点时间把76送进去，不然一会麻醉该失效了。” 　　黑布在77面前被揭开，露出里面躺着的76号，黑色的尾巴胡乱地盘着。77眨了下眼睛，听着躺在那里的76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一个研究员拿出遥控点了点，76住的玻璃房和走廊隔开的玻璃很快沉下去，在几个人合力下，76很快就从笼子里被放在地上。 　　擦了擦汗之后，研究员把玻璃重新升起，看着还没醒过来的76，松了口气。 　　“行了，走吧。” 　　在76被放下来之后，77就在隔开他和76的那块玻璃前停了下来，隔着玻璃打量着十几个黑夜没有见过的76号。 　　77的视线从76的头顶一直扫描到尾巴尖，鳞片还是和走之前一样光泽明亮，大概是伙食不错，不仅没有瘦尾巴还比离开之前粗了一点点，77看到这里，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满意。 　　77的尾巴尖轻轻敲了敲对自己而言其实并不算坚硬的玻璃：“等你不累了，我们就出去玩。” 　　77看着那条黑色的尾巴，不知道又长大一点的尾巴，用自己的尾巴缠起来是什么感觉？ 第5章 　　实验体的体检一般半年一次，虽然从各项数据来看，体检对于实验体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然而事实是，每一只体检之后的实验体都会不同程度的萎靡不振一段时间。实验室至今还没有弄明白其中的原因。 　　刚从观察区出来的76很自然就成了研究员们的重点观察对象。 　　76的尾巴大半被泡在水里，尾巴尖在水面下若隐若现，在地面上的上半身学着77的样子趴在岩石上，看起来很明显带着一种虚弱的气质。 　　“孵化室的幼生体出来了。”每一只实验体的玻璃房里都有仿外界的景观，隔壁的玻璃房里，77趴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跟76交流着信息。 　　“我昨天见过它。” 　　“它有十三只脚，身体软绵绵的，和我们长得都不太一样……”77听76形容着幼生体的外貌，在脑海中想象出一个奇奇怪怪的模样。 　　“有十三只脚的话……”77很认真的想了想，“他跑起来一定很快吧。” 　　—— 　　另一边，被77和76提到的幼生体正趴在爱丽莎的手上撒娇，虽然现在它已经意识到了爱丽莎听不见自己说的话，但还是锲而不舍的抱着她的手不断重复着“mama”两个音调。 　　在离开营养仓的这段时间里，幼生体显然已经学会了不少东西。 　　在脱离了营养仓之后，没有进食第一次感受到了饥饿。被爱丽莎捧在手心拿着针管喂食打碎的肉沫，体会到了饱腹。 　　“妈妈”的手心是柔软的、脆弱的，只要自己稍微用一点力就会让她受伤。而皱着眉代表着她不开心，这时候的语气会有些僵硬，这样的“mama”它不是很喜欢，因为这往往代表着现在的行为是被禁止的。高兴的时候眉眼都会弯起来，语气让幼生体想起还在营养仓里的时候。 　　而“宝贝”是我。 　　幼生体顺着爱丽莎的手爬到桌面上，顺着一个空架子往上面爬，直到和爱丽莎视线平齐才停下来，它看见爱丽莎纵容的目光，朝着自己伸出手：“过来。” 　　她呼唤着还没有得到属于它的编号的实验体：“宝贝，过来。” 　　幼生体重新爬回她的手心，小心翼翼地收拢着力道，以防不小心割伤爱丽莎的皮肤。 　　它磕磕绊绊的通过触碰、感知学习和了解这个世界和人类，如同它前面的许多实验体一般。 　　—— 　　上午十点实验室又召开了例会，这次的主题是实验体的智力和学习能力，重点是关于刚从营养仓出来的幼生体的培养。 　　“我们的实验体们都是很聪明的生物，这代表着我们需要从小就要注意纠正它们的行为，避免一些不良的习惯。” 　　“它们拥有很强的学习能力，我想在场的各位都低估了这一点。” 　　“当然。”说话的人又很自然的补充了一句，“它们的智力自然是比不过人类的。” 　　它们只是稍微显得聪慧了一些，但确实依旧是动物，是从他们手中，在实验室里诞生的造物。 　　…… 　　结束了一场例会之后，也到了三区喂食换班的时候。 　　上一轮是乔纳森和克莱尔，接下来一段时间由文森和洛尔接班。 　　在这种偏僻地区无人开发的小星球，除了实验室的人，在整颗星球上就找不出其他人类了。 　　因为实验室的保密性，这里的大多数研究员几年都离开不了一次，时间久了，难免就有和实验室同事看上眼的。 　　文森和洛尔就是这样的一对。 　　比起话多还喜欢逗实验体玩的乔纳森，文森和洛尔动作就干脆利落多了，毕竟实验体在他们眼中确实没有身边的恋人更有吸引力。 　　在利落地给所有实验体都投喂之后，洛尔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拉住准备回去的文森。 　　在他们进来之后，就一直悄悄他们的位置看的76在这一刻下意识停下了进食的动作，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们。借着树叶的隐藏，那边的两个人并没有发现在一旁偷看的76。 　　自从上次听见77说“我有很多想你”之后，76就下意识对文森和洛尔产生了好奇心。 　　文森和洛尔靠得很近，就和实验体也有自己的领地范围，不喜欢和其他实验体靠的太近一样，76记得“mama”们同样也会保持一定的距离，不会靠的太近。 　　他好奇的看着明显靠得太近的文森和洛尔，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77，他们在做什么？”76本能的询问可能知道答案的77。 　　“我也不知道。”白色的人蛇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下来进食的动作，盯着走廊里的两个人类看。 　　在吃饭的实验体无意中听见他们的对话，下意识往走廊上看了一眼又不感兴趣地收回了视线，有些不明白他们到底在看什么。 　　被拉住之后，文森就停了下来，两个人看着对方，靠得越来越近，最后抵着对方的额头停了下来，他们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最后忍不住在眼底漾开一抹笑意。 　　77很容易就从他们身上感知到了毫不掩饰的快乐满足的情绪，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文森和洛尔能从这么简单的动作中获得这么明显的正向情绪。 　　他下意识朝着76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奇心让他萌生出一种和76也尝试一下的念头，毕竟除了76，实验室也基本没有能够和他靠得那么近的实验体了。 　　77想到这里，突然疑惑的低下头，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了一些，偏低的体温也上升了些许，浑身好像有些发热。 　　而走廊上靠在一起的小情侣依旧没有分开。 　　洛尔靠近文森，试图索要一个亲吻：“我记得这个位置是监控死角，不会有人看见的。” 　　文森依旧有些迟疑，他看了一眼三区玻璃房里的实验体们，其中一部分实验体甚至还有很明显的人类特征，这让他有些在大庭广众下的羞耻感，有些迟疑。 　　“这里还有这么多实验体看着……” 　　“我只想要一个吻，轻轻碰一碰，很快就好。” 　　见文森还在迟疑，洛尔问他：“你难道还在想例会上说的事？” 　　他把恋人的头拉下来：“它们不会懂的。” 　　洛尔飞快地在他唇边落下一个亲吻：“就算看到了也没关系，难道它们还会在看见之后和其他实验体接吻吗？” 　　—— 　　“我看见他们碰到了对方的嘴。”77的语气有些惊奇。 　　这也太奇怪了，想不通的77尾巴打着卷，在树枝上绕来绕去，扭成一根白色的大/麻花。 　　他张开了嘴，用手去触碰突出来的利齿，在他的口腔里还藏着一个毒腺，里面的毒液很容易就能杀死一个人类。 　　嘴巴是用来进食的器官，还是可以用来攻击的手段，77从未想过，它还能用来这样柔软的去触碰另外的一个生物。 　　牙尖轻易的割破了手指，77舌尖一卷，舔去手上的血液，指甲收起来，指腹从自己的一口尖牙慢慢移动到嘴唇上。 　　是柔软的。 　　77的视线越过玻璃，落在76的脸上，他下意识摁了下自己的嘴唇，目光却是盯在了76的嘴边。 　　77有些突兀地想，76的嘴唇也会是这种感觉吗？ 第6章 　　“妈妈”拥有很多眼睛。 　　就算人不在这里也能够看见三区的实验体在做什么。 　　在研究员离开之后就扔掉不喜欢吃的食物，把吃不下的食物自以为隐蔽地藏在角落里，以此逃避惩罚。在每一次都被发现之后，实验体们终于弄清楚了其中的缘由。 　　在一个熄灯后的黑夜，一个实验体示意其他的实验体看走廊上天花板的摄像头。 　　“那里有一只眼睛。”她把自己的半个身体藏在岩石之后，只露出半张脸，“它在看着我们。” 　　—— 　　虽然大部分的时候实验体们都不在乎研究员看见他们，但是偶尔有时候，他们也有想要在“妈妈”面前隐藏的秘密。 　　77抬头看了一下天花板上兢兢业业地朝向这边的摄像头，然后扭头看了76一眼，一头扎进了水里，池水很容易就遮住了他的大部分/身形，看见监控的研究员也只会认为它是在水里休息，不会多注意这边。 　　在77下水之后，76也很快滑进水池里。 　　76和77是早期培育出来的实验体，在初期实验室刚起步不久的时候，刚从孵化室出来不的幼生体还会被放在同一个玻璃房里。 　　早期对实验体的研究中，有研究员提出：“在从孵化室‘出生’之后，它们会对自己的抚养者表现出很强的依赖性。它们好像把抚养者当做了自己的母亲，对抚养者有着感情需求。” 　　“除了亲情，它们或许还会在和其他实验体的交流中得到其他的感情需求的满足。” 　　“就像我们养猫狗这些宠物，同样也会带着它们和其他的动物玩耍交际。” 　　早期研究员会给实验体接触的机会，在观察后还会综合考虑把关系不错的实验体放在同一个玻璃房里。 　　在那个时候，76和77的玻璃房还是同一个，没有中间隔断的玻璃。 　　但随着实验体的成长，渐渐的开始本能的圈领地，在同住一个玻璃房的实验体13号和21号打架，21号被13号弄断了后半截尾巴之后，研究员们不得不重视起这个问题，把所有合住的实验体分开。 　　虽然76和77的感情很好，但实验室考虑之后，还是决定把他们分开，毕竟每一只实验体都是珍贵的存在，受伤了对实验室来说都是很大的损失。 　　“万一哪天它们打架了，谁去劝架？”有研究员开玩笑，“以它们的力气，打架上头了一边一尾巴拍过来，你们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因此76和77虽然还共用一个池子，但水池也被玻璃隔成了两半。 　　两条人蛇潜入到水池的底部。 　　77回想着刚刚走廊上两人的样子，两只手撑在玻璃上，额头靠前，贴在平滑的玻璃面上，皮肤被压下去一块。 　　77张着嘴，吐出一串小小的气泡。另一边的76也学着他的样子，隔着玻璃紧贴着77的额头，身后黑色的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绕了过来，带着主人也不明白的躁动，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敲打着玻璃，把这股情绪完整的传递给玻璃另一边的77。 　　也许是实验室在模拟夏季，空调温度太高了的原因，77总感觉到一股烦闷燥热，在看见走廊上的文森和洛尔后更甚。现在和76面对面后，变得更加强烈，就算泡在水里也无法缓解。 　　这股不明缘由的情绪无法排解，77忍不住曲起五指，尖利的指甲在玻璃上很容易就画下五道划痕，伴随着难听的噪声。 　　77皱着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76。”77把整张脸都贴在玻璃上，在玻璃的挤压下五官变得有些怪异，“我想要触碰你。” 　　不是隔着玻璃，而是毫无阻隔地靠近他，像缠着树枝一样，用白色的尾巴用力的把黑色的尾巴缠紧。 　　77渴望地看着他，想要回到小时候还在同一个玻璃房里，随时都可以玩“缠尾巴”的游戏的日子，但又好像不仅仅满足于此，还在渴望一些他不懂得的更亲密的接触。 　　—— 　　77这几天变得很焦躁。 　　不仅仅是三区的实验体们，研究员们也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虽然研究员们听不见，但是三区的实验体们比往常确实安静了很多。 　　在研究员投食时，仅仅只是多在玻璃房外多停留了一会的研究员遭到了他隔着玻璃的驱赶，从头发到尾巴尖都表现出烦躁。 　　77在绕着自己玻璃房里的那棵树来回的转圈，他动作有些急躁，来回走动间长长的尾巴难免会擦过有些粗糙的树干。 第7章 　　“是激素紊乱导致假性发情。”77的异常实验室很快就得出了结果，“大概会持续一周左右。” 　　一个资历比较老的研究员想到了什么：“我记得77从营养舱出来的时候就是不足的。”明明是同一时期培养的实验体，但是在营养舱中却比76小了一圈。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都没有得到编号，但最终在研究员们的精心照料之下，它还是成功的活了下来。 　　而77成功活下来的过程中，76的行为也让实验室的研究员们十分意外。 　　刚从营养舱出来的人蛇尾巴很软，只能趴着，尾巴的力量不足以支撑起上半身。 　　比起77，发育健全的76在很多事情上都快了77一步。当它学会站立，用尾巴滑行的时候，它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像其他实验体那样充满好奇心的在屋里乱窜。而是转过身，有些生疏地靠近试图站起来却跌倒的白色人蛇，试图把它扶起来，尽管最后结果是两条人蛇一起无力的倒在地上。 　　它好像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这条和自己同一时期被培养出来的人蛇，在77有得到充足的喂食时试图给它分享自己的食物、玩具……乐于和77分享，它能得到的一切。 　　它们几乎形影不离，就像还在营养舱里的时候。 　　—— 　　实验体的生长周期完全不同，而77是第一个进入成年期的实验体，实验室的研究员们也很好奇，它进入成年期之后会有什么变化。 　　所以在检测结果出来之后，开完会最后决定用催熟剂稍微缩短一下成年的时间。为了保证77的身体状态，该用多少的剂量原本是配合着他的体检结果经过了精确的计算的。 　　但现在显然是出了差错，造成的后果直接在为77身体发育成熟而兴奋的研究员们头上泼了一桶冷水。 　　比起至少还有半年的等待时间，他们显然更加不能承受失去77的结果。 　　它是珍贵的，独一无二的。 　　“上次77体检结果出来之后，我们给它注射了一定量的催熟剂。”乔纳森开口，这一针催熟剂显然超出了77能承受的范围，“这些催熟剂造成了它体内激素紊乱，导致假性发情。” 　　他的语气有些严厉：“我们之前就说过，在77身上使用药剂一定要注意，某种程度上它比其他的实验体要脆弱很多。” 　　最初提出给77注射催熟剂并且对注射催熟剂做出评估的研究员低下头：“是我的失误，我太心急了。” 　　他顿了顿：“77的体检报告一直很正常，是我忽略了这一点。” 　　事已至此，再指责他们也没用，重要的是后续的处理。 　　“趁早给77再安排一次体检，以免还有其他的问题。” 　　—— 　　77久违的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刚从营养舱里出来的时候。从小人蛇的角度来看，外界的一切都显得异常的高大。 　　不足桌子高的77两只手抱着桌子腿，“妈妈”就站在几米远的地方，他蹲下来，朝着自己和76的方向伸出手：“过来。” 　　他殷切的看着两条人蛇：“过来，我的宝贝们。” 　　77仰着头看着他的脸，犹豫着松开一只手，原本就不怎么站的稳的身体很快摇晃了一下，他下意识又缩回去抱紧了桌子腿。 　　现在不远处的人下意识皱了皱眉，因为他的动作露出些微的失望，脸上很快又露出一个笑，语气温和带着诱哄：“别害怕，松开手，慢慢的朝我这边走过来。” 　　77期待地望着那双张开的手，尾巴在地上扫了扫，却想起了摔倒在地面上的疼痛。 　　已经熟练的学会走路的76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在77再一次犹豫着松开手时甩着尾巴挡在他的面前。 　　76学着“妈妈”的样子朝着77张开手，属于另一条人蛇的大小和自己相近的手落在他的手心，77松开了第二只手，尾巴滑动，身体下意识前倾朝着76倒过去。 　　意料之中的，77又摔倒了一次，但是这一次并没有摔倒在坚硬的地板上。77趴在76身上，翠绿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黑色的尾巴尖轻轻戳了戳白色的那一条，带着安抚的意味，很快两条尾巴就追逐打闹起来。 　　腰上突然一紧，视线抬高，77下意识回头，对上“妈妈”带着笑的眼睛。他被“妈妈”一只手从76身上抱起来，另一只手扶着76，让他很快就稳稳的站在地上。 　　“你呀。”77的鼻子被轻轻点了点，“它都已经能跑到门口了，你还没学会走路呢。” 　　—— 　　从梦中醒来后，77下意识扭头去寻找76的身影。 　　“我在这里。”76尾巴轻轻敲了敲玻璃。 　　“我在梦里看见了你。”77看了他一会，然后开口说道。 　　“我还看见了‘妈妈’。”77说，“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但是77前几天还听见了他的声音，就在三区的门外不远处。 　　“你要见他吗？”76询问，他想起来自己前几天藏起来的糖，这种东西的保质期总是很短，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温度下。 　　糯米纸包裹下的糖果最外面的部分已经开始发软，稍微用力就能压下去一个凹陷。很快，它就会像76过去悄悄留下来的糖一样，融化成一滩糖浆，变得黏黏糊糊。 　　76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日期，在接下来的第七个晚上，可以试试出去。 　　“‘妈妈’们那天会很忙，黑夜会遮住他们的眼睛，就不会看见我们在做什么了。”76说，至少不会像大部分“越狱”时一样，刚从玻璃房里离开不久就被重新关了回去。 　　77附和着点了点头，在旁边听见他们对话的实验体有激动的重复：“第七个晚上出去玩吗？” 　　33号终于用两个脑袋咬住了自己的尾巴，他抬起头，尾巴尖又从嘴里滑出去。33号没有管又重新回到身后的尾巴，即将能从玻璃房里出去的消息显然占据了他此刻的全部心思。 　　“到时候我会帮你注意你的‘妈妈’说话的声音的。”33号说。 　　他们愉快的讨论着七天后越狱的计划，起初时还顾及着77最近情绪不太对，说两句话就要朝这边看两眼。 　　后来发现睡醒了一觉之后，77平和了很多，渐渐的也不再收敛，完全把77抛在脑后。 　　77安静的听着“邻居”们吵吵闹闹的声音，想到再过七天就能够从玻璃房里出来，可以触碰到76，他们吵吵嚷嚷的声音在此刻也显得顺耳起来。 　　77正想和76说话，鼻尖突然动了动，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 　　虽然喷雾主要针对77，但是透过缝隙传播，还是让其他的实验体闻到了这股气味。 　　“是药的味道。”35号食人花晃了晃自己的叶子。 　　77有些不情愿地抬起头看向76：“我好像应该睡了。”他现在并不想离开76太远。 　　“你可能生病了。”76很清楚，等77在玻璃房里睡着之后，很快“妈妈”们会从走廊的另一面出现，把睡着的77带走。再过几天，把重新恢复活力的77用同一种方式送回来。 　　76看着77靠在玻璃上放软身体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77说过的话，77很重要，76也是，三区的所有实验体都是重要的。 　　所以他们一定会在治愈好他的身体后把77送回来。 　　三区的大门已经打开了，76看了一眼闭上眼睛的77：“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 　　虽然闭着眼睛，但77依旧被束缚在手术台上。 　　虽然闭上眼睛的人蛇显得格外的无害，而77本身也没有过攻击研究员的经历，但是在武力值差异明显的情况下，研究员们还是会尽量避免在毫无防护措施的情况下和它共处一室。 　　穿上无菌服的研究员们在手术台边上走动，鞋底落在地面的声音不断的响起，在闭上眼睛装睡的77耳边重复。 　　束缚带的力道已经尽量放松，只会把它拘束在一定的范围内，但粗糙的质感触碰到皮肤在此刻让进入假性发情的77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他现在很迫切的想要回到76的身边。 　　研究员们对他的装睡一无所知，他们试图控制最小的剂量让77昏睡，避免药物可能对它产生的影响。 　　以他们过去很多年的经验来说，玻璃房里的喷雾足以让77昏睡不醒。 　　77感觉到一个人过来，用手拨开了自己的眼皮，然后用笔在本子上记录了一些内容，手背上被扎进来一根针头，抽取了一管红色的血液。 　　77原本应该是很习惯这个过程的，在过去他甚至还可以假装昏迷，躺在台子上一动不动任由他们给自己抽血检查。 　　但是在今天离开了76之后，原本被76安抚下来的情绪再一次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是77吗？” 　　77突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问询。 　　是他和76的“妈妈”。 　　“77最近好像过得不太好。”77听见他叹了口气，一双带着皱纹的手落在了他的头顶，“我多灾多难的孩子……” 　　“我从营养舱里把它抱出来的时候，它还没有我手臂这么长呢。” 　　“门德里先生……”77听见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妈妈”很快就朝着发出声音的人走过去，大步的动作带起微弱的气流扰动。77的耐心在此刻彻底消失，原本安分拖曳在地上的尾巴突然用力的摆动，有力的尾巴扫过桌角，带着桌上的瓶瓶罐罐来回晃动。 　　在最后更是直接碰到了一个两米高的柜子，直挺挺地朝着这边砸过来。 　　在柜子倒下来的瞬间，围在77周围的几个研究员迅速反应过来，挡在77面前用肩膀顶住倾斜的柜子。 　　而随着柜子倾斜掉出来的东西则是一股脑地砸在了门德里身上。 　　倾斜的柜子很快被研究员们重新推了回去，空气中弥漫着人类鲜血的味道，77吸了吸鼻子，感受到了一股躁动。 　　他从门德里身上移开视线，收回已经弹出一半的指甲。还没有处理伤口的研究员围了上来，其中一个人按下手上的按钮，77的脖子上立刻就传来一道微弱的电流，像是一道警告。 　　“77，安静下来！” 　　77听见他在重复：“安静！对，把尾巴停下来！” 　　很快就有研究员小心地凑上前给他打了一针药剂，77眨了下眼睛，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要睡着了。 　　受了伤的研究员顾不上处理伤口，见他安静下来之后上前打量着他的身体：“没问题，77身上没有被砸到。” 　　“尽快把地上的玻璃处理干净，注意77的尾巴，别让它割伤了……” 　　早就对这种场景做过预设的研究员们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后续的处理，在合上眼睛之前，77朝“妈妈”的方向看了一眼，在他醒过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捂着受伤的手臂站在了这间实验室里的最边缘。 　　他好像听见“妈妈”说了一句话。 　　“虽然身体先天不足，但是77幼生体时期表现得比其他实验体要更聪明。但我也没有想到，它最后居然会长成现在这样情绪外露，一眼就能看透的样子。” 　　77躺在台面上，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聪明”是“妈妈”在小时候经常会对他说的一个词，从他的反应中，幼生体时期的77认为这个词是夸奖。 　　但是77不喜欢“聪明”。 　　他侧过头，闭上了眼睛。 　　然后开始有些想念76了。 　　在离开三区之前，他听见了76对自己说：“我会等你回来。” 第8章 　　“门德里先生，你受伤了？”在收拾完乱糟糟的现场之后，终于有人看见了捂着受伤的手臂的门德里。 　　“好像是刚刚柜子倒下来的时候替77挡了一下。”一个眼尖的研究员说道，“要不然刚刚玻璃碎片就应该砸到77身上了。” 　　研究员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话，替受伤的人简单的处理了伤口，剩下的人留下来，确认77没有被碎玻璃割伤。 　　然后有条不紊地替77检查着身体。 　　结果显示还是很乐观，除了导致了77的假性发情，过量的催熟剂对它没有造成更大的影响。 　　还残留在体内的药物被清出身体，让研究员们放心的是，在这期间，77一直安分的躺着，没有再醒过来过。 　　“在观察室里观察两天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乔纳森摘了手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不过，虽然残余的药物已经清除，但是假性发情的状态却还没有消失。 　　“最多会让它躁动两天，也没有其他的副作用。不必要用药让它镇定下来。” 　　这件事这么就算是过去了，但随着77的假性发情，还有一个问题摆在他们面前。 　　因为在77之前，还没有其他的实验体进入成年，所以实验室一直没有仔细考虑过相关的问题。 　　但是…… 　　“76、77还有几只实验体的身体已经进入成年状态，下一个春天就会进入发情期。” 　　“进入发/情期的实验体很可能会暴躁易怒，攻击性上升，我们到时候应该怎么应对？” 　　“是用药物压制还是去找其他的动物或者是把实验体合笼，让它们配对？” 　　发/情期让两只实验体合笼比较危险，很难保证其中一个实验体会不会被另一只实验体打伤，三区的每一个实验体对他们来说都极其珍贵，接受不了它们受伤。 　　而找其他动物试着配对，说起来简单，但到了那时候，也许最后结果还是给实验体加餐而已。 　　“强行用药物压制很难保证不会影响它们的身体。” 　　“难不成只能让它们绝育？”一个人皱起了眉。 　　会议室里沉默了一会，一个研究员突然出声，提出了疑问：“我们过去一直无法培养出克隆体，如果是自然交/配，它们会拥有后代吗？” 　　最后，他们做下决定： 　　“去为它们寻找找合适的交/配对象吧。” 　　“距离它们真正的发/情期还有大半年时间。” 　　“还有很充裕的时间。” 　　—— 　　在观察室里待了两天之后，77被重新送了回去。 　　作为他在中途醒来，扰乱实验室的小惩罚，原本每次做检查都会得到的糖果没有了。 　　77回来之后，76就注意到了情绪有些低落。 　　虽然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行为举止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76却有一种明显的直觉，77现在很不高兴。 　　76回想了一下77不在的这几天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你见到妈妈了吗？” 　　76询问77：“两天前我闻到了‘妈妈’血液的味道。” 　　“我见到他了。”77没有否认，“他站在离我很远的地方。” 　　“他在害怕我。”77对76说出自己得到的结论。 　　76安静的听着他说话，在77说完后，他才开口：“我留下了米瑞给我的一颗糖。” 　　“等到出去那天，我就能把它送给你。” 　　“是奖励吗？”77问，就像小时候每一次顺从体检，安分的被抽血之后，他就能从“妈妈”手里得到一颗糖果，“体检的奖励？” 　　“不是奖励。” 　　“没有奖励。”76认真的解释，再一次对77重复道，“是我想送给你。” 　　—— 　　三区吃饱喝足了的实验体们也在讨论关于越狱当天的计划。 　　有胆小一点的实验体提出担忧：“万一刚打碎玻璃就被发现怎么办？” 　　“那天是联络日，‘妈妈’他们晚上不会注意这里的。”77开口，隔开走廊的玻璃对他们来说从来都不是阻碍，麻烦的是三区的大门。 　　“你们知道该怎么打开那扇大门吗？”77问。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周围很快稀稀拉拉的响起了几道沮丧的声音。 　　在过去的越狱经历里，他们从来都还没来得及到达大门就已经被抓了回去。 第9章 　　77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去确认隔开自己和76之间的玻璃是无法打破的。 　　在那之后，他没有再做过这种无用的尝试。 　　而意外发生在多年之后的一个下午，没有收敛自己力道的77一尾巴拍到了隔开走廊的玻璃上。 　　原本以为坚不可摧的玻璃很快露出了蜘蛛网状的裂纹。 　　“那是什么？”从水池里冒出头的65号人鱼两只手搭在地面上撑起上半身，盯着出现了裂纹的玻璃。 　　77转过身，俯下身体凑近，一只手在不再平滑的玻璃表面碰了碰。 　　很快他又直起身，退后几步，尾巴再一次用力的拍在原本就现出裂纹的位置。 　　“咔嚓” 　　挡在他面前的玻璃彻底破裂，玻璃碎渣掉了满地，有几块细小的玻璃渣从77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尾巴上擦过，划出几道细小的血痕。 　　但77已经顾不上尾巴上的疼痛了，他伸出手，在玻璃原本存在的位置顿了顿，然后继续往前，毫无阻隔的伸了出去。 　　77收回手，低下头认真的打量着自己的双手，片刻后抬起头，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地面上摇摇欲坠的几块稍微大一些的玻璃。 　　身旁很快响起玻璃破裂的声音，77侧过头，看见76已经穿过破裂的玻璃朝自己走过来。 　　76的尾巴把地上的玻璃渣扫到一边，他停在77面前，眉眼放松，嘴角试图上扬，像是要露出一个微笑。 　　77伸出一只手遮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把已经翘起细微幅度的嘴角抹平。 　　三区其他的实验体在此刻已经兴奋起来，耳边不断响起玻璃破裂的声音，越过玻璃到了走廊上的实验体们兴奋极了，肢体拍打着地面，吵吵闹闹地叫嚷着等从大门后面出去了要去做什么。 　　天花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管道，一股香甜的气味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77开始感觉到动作间的迟钝凝滞，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困倦。 　　77还听见了三区门外研究员们接近的脚步声，他用自己的尾巴缠住另一条黑色的尾巴，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然后额头抵着76的肩膀。 　　77在困意下很快合上了眼睛，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像是警告一样，他在76的耳边留下留下一句：“不要笑。” 　　—— 　　实验体第一次越狱虽然发生的突然，但最终研究员们还是顺利的把所有的实验体重新关了回去。 　　但是在那一次之后，实验体们就再也不肯安分的待在玻璃房里，就算尝试过了暂时不能把玻璃打破，他们也不会放弃。而是选择等待，在力量增长之后，再一次去尝试。 　　从那至今，实验体们的越狱次数大概有二十多次，不过受限于三区的大门，没有一次成功离开三区的范围。 　　不过就算是如此，对于研究员们来说，也还是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 　　在三区的实验体们热火朝天的准备着越狱计划的时候，孵化室的幼生体终于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编号。 　　爱丽莎把幼生体摆在一个小平台上，刚被放下的幼生体很快又追逐着她的手指跟了上去，比起三区总是琢磨着越狱的实验体们，幼生体要听话多了。 　　唯一一点让人苦恼的是，它实在有些过于粘人了，在它前面的幼生体们，从来就没有这么粘人过。 　　“停下。”爱丽莎一只手拦住幼生体的触手，试图给它拍照，登记信息。 　　“157，停下来，在台子上待着别动。”爱丽莎开始用它的称号来叫它，幼生体在这几天的相处中，已经开始意识到“157”同样也是在叫自己。 　　它的动作顿了顿，但从孵化室里出来之后还没有受过挫折的幼生体显然不怎么乐意。 　　157现在已经有爱丽莎的腰那么高了，粉色的触手张牙舞爪的表达着不情愿，触手的末端不小心扫过桌子上的玻璃器皿，在破裂的玻璃碎片割伤157之前，一只手挡在了它的面前。 　　手被割出一道伤口，爱丽莎下意识倒抽了一口气，她甩了下手，几滴血液随着她的动作弄到了157的身体上。 　　犯了错的157号心虚的把触手蜷了起来。在这段时间试图探索世界的举动中，它已经经历过受伤和疼痛，见到爱丽莎的伤口，157好像在自己的触手上感受到了同样的疼痛。 　　柔软的触手攀爬上爱丽莎的手背，透明的黏液附上伤口，疼痛慢慢消失，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触手松开之后，爱丽莎低头看了一眼光滑如初的手背，她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干净的试管，在157面前蹲下来。 　　爱丽莎一只手握着玻璃试管，另一只手拿过手术刀，锋利的刀片很容易就割开一道伤口，鲜红的血液从未擦干血迹的手背上继续流淌。 　　她蹲下来，把手摆在触手前：“再来一次。” 　　触手被主动的摆在手臂上，爱丽莎带着诱导继续开口：“157，还记得你刚刚怎么做的吗？再来一次。” 　　157看着她手上的伤口，触手再一次分泌出透明的黏液，在感受到手背上的冰凉之后，爱丽莎眼疾手快地把触手抬起来，让这些透明的黏液滴落进试管。 　　幼年体的157号在这段时间里积累储存的具有治愈能力的黏液已经耗尽，但也只装满了小半管，157看着爱丽莎依旧没有愈合的手背，试图停下继续分泌黏液的举动。 　　在它试图把触手抽回来的时候，被爱丽莎稍微用了些力气把触手握住。 　　它抬起头对上爱丽莎的眼睛，她依旧带着笑，鼓励地看着157号：“再待一会好吗？”爱丽莎的余光落在没有装满的试管上。她想，再等一会，就能够装满这一试管了。 　　试管被盛满之后，爱丽莎盖上盖子，打算把试管放进冷藏室，往前走了几步，衣服却被一根触手拉住。 　　“我要去工作了。”她有些无奈，伸出一只手试图把157的触手拿下来。 　　但是原本听见“工作”就会乖乖放手的157这次却没有那么听话，从台子上滑下来，大半的触手都缠在她的裤腿上。 　　“157……”爱丽莎皱起了眉，正准备严厉的开口让它放开，却感觉到手背上一凉。 　　被忽略的伤口被一只触手重新覆盖，透明的黏液很快就带走了疼痛。 　　她停下来，在157放开自己之后，用空出来的手摸了摸157的脑袋：“谢谢你。” 　　157仰起头看着她，强行分泌了过量的黏液被透支的身体感觉像是被榨干了水分，十三只触手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像是化成了一滩水。 　　“怎么又在撒娇？”爱丽莎有些无奈的把手上的试管先放在一边，蹲下身把157从地上抱起来放在桌上，她轻轻捏了捏像是一滩液体一样柔软的触手：“你已经有我一半高了，再过一段时间我就抱不动你了。” 　　157摊在那里任由她动作，眼睛跟着她四处转，它心满意足的看着爱丽莎已经恢复的皮肤，用一种甜蜜而又热切的语气不断的叫唤着“妈妈”。 　　—— 　　懒洋洋地泡在水里的77号突然直起身。 　　“我闻到了‘妈妈’血液的味道。” 　　“还有那个幼生体。”77看着76说道，“它刚刚确定自己的性别了。” 　　幼生体在刚出生时是没有性别的，它们的性别会在出生之后，由自己的意愿分化出性别。 　　“是雌性！”听见他们对话的45号大声开口，“我闻到了，它主动分化成了雌性！” 　　35号“咯咯”地笑起来，挥了挥自己身上的藤蔓，对和自己打赌的33号开口：“我就说它一定会分化成雌性。” 　　76听着他们的对话，看向隔着玻璃的77：“我闻到过，它的‘妈妈’是一个雌性。” 　　77眨了下眼睛：“那幼生体一定很喜欢她，就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 第10章 　　实验体157的生长速度有些惊人。 　　它的食量不小，与食量相对应的，它的体型基本上每天肉眼可见的在发生变化。 　　“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准备让它住进玻璃房里了。”一个研究员眼中带着笑看着活泼的157号说道。 　　“也是时候该让它提前见一见自己以后的邻居们了。”他抱着双臂看向爱丽莎。 　　三区属于157的玻璃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不过目前157还没有到三区去过。 　　当157跟在爱丽莎身后前往三区时，三区的实验体们在他们靠近大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爱丽莎走在前面倒是不怎么说话，但是她身后的157就不怎么安静了，就算知道爱丽莎听不见自己说话，但依旧在后面不间断地叫嚷着“妈妈”“妈妈”。 　　77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那一间空出来的玻璃房：“她以后会住在那里？” 　　“有可能。”76点了点头，“三区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幼生体住进来了。” 　　“她以后会很吵吗？”77盯着那一扇还未打开的门，在爱丽莎和157过来的一路上，77已经听见她喊了很多句“妈妈”了。 　　食人花35号把不好消化的骨骼从头顶的花苞里吐出来：“可能会没日没夜的天天哭吧。” 　　她晃了晃头顶的花苞：“她好像很黏人呢。” 　　—— 　　实验室的生活某种意义上来说太单调了，每天都只能在玻璃房里来回打转，和旁边的实验体聊聊天，等着一天三次的投食。 　　在157靠近三区的过程中，在场的实验体多少对这个即将住进来的新邻居有一些好奇。 　　在157跟着爱丽莎走进来之后，35先疑惑的“嗯？”了一声。 　　77也打量了她一圈，然后看向隔壁的76：“你上次看见她的时候也有这么大吗？”77看向眼中全是羡慕的35号，“她都已经快要比35还要更高一些了。” 　　76也有些意外：“我上次看见她的时候，她还只有手掌这么大。” 　　他也没有想到，不过一段时间而已，157长得这么快：“我还记得你这么大的时候，才到35的一半高。” 　　突然被点名的35头顶的花苞转过180度，不开心的看着把话题扯到自己头上的两条人蛇：“我都听见了！” 　　她气鼓鼓地看着76和77，用脚下的根须撑起自己的身体，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更高一些。 　　“我要生气了。”她说，“不过如果联络日那天你们出来之后先把我放出来，我就不生气了。”实验室里的实验体有一部分能够打破玻璃出来，但是还有一部分天生在力量上并不出众，比如说35号。 　　76甩了下尾巴，认真的想了想：“那你还是继续生气吧。” 　　他说：“我要先把77带出来。” 　　“77有尾巴。”35说，“他自己也可以从里面出来。” 　　“但是他的尾巴会痛。”76很认真的继续解释。 　　行吧。35见争取不到第一次，退而求其次：“那我要第二个。” 　　—— 　　第一次进入三区的157最初显得很兴奋，跟在爱丽莎身后四处张望，但很快，它就失去了继续在三区待着的兴趣。 　　157用触手支撑起身体，让自己显得更高一些，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把爱丽莎藏在自己身后。 　　“这是我‘妈妈’！”粉红色的触手有些激动的在地板上拍打，157对两边打量的实验体们强调道：“是我的！” 　　而听不见157在说什么的爱丽莎只以为她是见到这么多的实验体有些激动，温和的伸出手安抚她四处挥舞着的触手：“看看他们，这些都是你以后的邻居了。” 　　幼生体显然现在还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在爱丽莎说完之后又继续对着两边的实验体宣示主权，对实验室关于自己的安排一无所知。 　　“喂。”77朝着157喊了一声。 　　157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他。 　　“你知道她带你来这里做什么吗？”77问157号。 　　157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难道不是“妈妈”带着自己出来玩吗？ 　　“看到那个玻璃房了吗？”77示意她看走廊尽头，“以后你就要呆在那里了。” 　　157将信将疑，被带出来玩的兴奋在这一刻彻底消失殆尽，任凭爱丽莎怎么引导，磨磨蹭蹭不愿意往前走。 　　“怎么，走累了吗？”读不懂157情绪的爱丽莎想了想，把157号从地上抱起来，抱着她继续往前。 　　在经过空的那一间玻璃房时，157下意识用触手抱紧了爱丽莎，爱丽莎不明所以，抱着她脚步未停，继续朝着出口走过去。 　　157见状松开了触手，朝着77大声道：“你看，‘妈妈’不会丢下我的。” 　　“你怎么知道以后不会把你丢在这里。” 　　“不可能的！”157大声反驳道，“因为我爱‘妈妈’，‘妈妈’也爱我。” 　　77目送着她们消失在那扇大门之后，然后看向76：“157说错了。” 　　77像是在跟76寻求认同：“她不爱你。” 　　—— 　　在157搬到三区之前，实验室还要对它进行一些训练，还要彻底摸清楚它的生活习惯，以便在157搬进去之前对玻璃房里布置进行一些修改。 　　“柔软的或者是坚硬的？”爱丽莎把两块毯子摆在157面前，在它把几条触手都伸过来试图把两块毯子都卷走时稍微用力把毯子摁住，强调：“只能选择一个。” 　　157的两只触手分别按在两块毯子上，它抬起头看着爱丽莎，同时其中一只触手再一次轻轻使力，试探着把毯子往外面扯了扯。 第11章 　　实验体157号在被几个研究员围着检查身体。 　　嘴巴被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打开，露出与柔软无害的外形不相符的两排密密麻麻的鲨鱼齿。 　　被迫张着嘴的感觉有些奇怪，157有些忍不住想要把嘴合上。它略微垂下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只手。 　　不是妈妈……腮帮子有些泛酸的157目光偷偷往旁边瞥了一眼，原本乖乖张大着的嘴开始悄悄地试图合上，就算受伤了也没关系，反正它可以很快就能用自己的黏液让伤口愈合。 　　一旁的爱丽莎看洛尔一只手撑着157的嘴有些不方便，主动伸出一只手替他：“我来吧。” 　　洛尔顺势把自己的手放开，感觉到157柔软的身体好像僵硬了一瞬。 　　他拿着手电往157的口腔里晃了晃，另一只手隔着手套去触摸157的牙齿，手电的光在他往前靠近时一不小心晃到了157的眼睛。 　　157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激眨了几下眼睛，身下的触手有些慌乱地甩了甩，身体本能的在往后退，在慌乱间，手上的工具不小心划破了157口腔内的皮肤。 　　爱丽莎看看洛尔还在157嘴里的手指，拔高了声音提醒：“洛尔，你的手……” 　　这段时间的相处足以让爱丽莎去了解157了，这是一只异常害怕疼痛的实验体。它天生就拥有治愈能力极强的黏液，还有同样强大的自愈能力，同时伴随着的是对疼痛的异常敏感。 　　同样的伤口，它感受到的痛感在人类的至少十倍以上。 　　在那一瞬间，爱丽莎看见157的触手因为疼痛蜷了起来又很快松开，但是意外的是，它依旧保持着嘴巴张开的姿势，并没有咬伤洛尔和没来得及收回手的爱丽莎。 　　“这真让人意外。”洛尔在收回手之后对爱丽莎感叹，“我们的实验室里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温顺的实验体。” 　　他在本子上记录下检查结果：“一切都发育良好……” 　　他说到这里时顿了顿，询问和157接触得最多的爱丽莎：“你听见过它发出声音吗？” 　　爱丽莎摇了摇头：“它很活泼，但是也很安静。” 　　“真奇怪……”洛尔摇了摇头，“实验室里有不少实验体都发育出了完整的声带，但是一直没有听见它们发出过声音。” 　　念叨完之后，他拿出一根针管：“爱丽莎能帮我按住它吗？我需要抽一点血。” 　　他看着被抽血后把触手缠在爱丽莎腿上的实验体：“等检查结束，如果157的身体状况达到要求，就可以先准备第一次实验了。” 　　—— 　　联络日转眼就到了。 　　轮值的研究员推着小推车往前走，给每一个实验体投喂完食物之后也走到了走廊尽头。 　　他在门口时停了下来，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对上几只实验体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它们在看什么？”一个研究员疑惑的询问身边的同事。 　　“不知道，实验体很多行为都是没有什么理由的。”另一个人摇了摇头，开玩笑一样开口，“要是它们能说话，你还可以问问它们。” 　　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大门的感应区，扭过头看向旁边的人：“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接下来每次的事了，早点去联络室不好吗。” 　　红色的小灯闪烁了几下，随后一道平板的机械音响起：“请输入语音口令。” 　　“125786。” 　　“口令正确。” 　　机械音停顿了一秒，继续：“请输入工号。” 　　“Y089。” 　　“工号正确，请进行虹膜验证。” 　　“验证通过。” 　　…… 　　在两个研究员都离开之后，大门重新合上。 　　“你们都记住了吗？”35没有关心自己吃了一半的晚餐，询问三区的其他实验体。 　　“我记住了。” 　　“我也记住了。”实验体的声音四处响起。 　　“那出去之后谁去开门？” 　　“77去，他自己就能出去。”133继续补充，“而且他和‘妈妈’长得最像。” 　　—— 　　实验室八点准时熄灯。 　　在灯光熄灭，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之后，耳朵灵敏的实验体们充分发挥着自己的优势，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在他们能听见的最远的声音消失之后，一只实验体站直了身体：“‘妈妈’走了。” 　　93号率先打破了面前的玻璃。 　　随着他的动静，很快其他的实验体也同样开始砸起面前的玻璃，很快走廊上就挤满了几十只实验体。 　　76照例用尾巴把附近的玻璃碎片扫到一边，然后滑到了77身边。 　　“我上次给你留下来一颗糖。”76把掌心摊开，一颗已经变得柔软，不再保持原本形状的糖出现在手心。 　　“你看，它还没有融化。”两条人蛇凑得很近，一起低着头看着76手上那颗毫无特色的糖，在周围几十只实验体的包围下，他们的动作一点都不显眼。 　　76把77的一只手打开，然后把糖放在他手上，他抵着77的额头，得意的开口：“现在，它是你的了。” 　　77眨了下眼睛，看着几乎和自己脸贴着脸的76，想起了上一次文森和洛尔在三区走廊里做的事。 　　他学着洛尔当时说的话：“76，我也想要一个吻，轻轻碰一碰就好。” 　　77最终如愿体会到了亲吻的感受，柔软的，带着轻微凉意的皮肤，还有与之相对的尖利的牙齿，和触碰时嘴唇被划破的疼痛。 第12章 　　77稍微往后退了一些，能清晰的看见76嘴唇上被因为生疏的动作被自己牙齿磕碰出来的伤口。 　　77以为，爱是疼痛、惩罚、笼子和糖。 　　他稍微低下了头。虽然在实验室里被圈养，但是77的牙齿却并没有因为不需要捕猎而退化，它依旧尖锐，很轻易就能刺破柔软的皮肤。红色的血珠从76的唇上渗出，顺着下巴往下流淌。 　　“76……” 　　77的眼中出现了一丝茫然，他说：“我像从前爱‘妈妈’一样的爱你。” 　　他对76阐述着自己从“妈妈”身上看到的，对“爱”的理解。他确信，爱是疼痛，被索取……在经历被针尖刺进皮肤抽取血液后却依旧会顺从搭在“妈妈”掌心的手。 　　然后他会用夸奖、抚摸、糖果作为听话的奖励。 　　而只有在经历过疼痛过后，能得到“妈妈”更多的爱。 　　77一直相信，疼痛是爱的伴生物。 　　他伸出手，能轻易撕开血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76的嘴角，指腹轻轻的擦掉伤口旁边的血迹。 　　77看着那道碍眼的小伤口，这是他给予76的疼痛。 　　“但是我不喜欢看见你痛。” 　　“妈妈”在面对已经成年的实验体时，显得格外的弱小。把实验体带出三区时希望他们是无害的，总是让他们昏睡过去。 　　77不喜欢疼痛，但是也不喜欢被药物昏迷之后失去意识的状态，所以在意识到这点之后，很多实验体都学会了在闻到昏迷气体的味道时装作失去意识的模样。 　　77还记得每一次被推上实验台后的疼痛。 　　他看着76，眼中充满了疑惑，他低声地重复了一遍：“我像‘妈妈’一样很爱你。” 　　“但是我却想要你一直都不会感到疼痛。” 　　—— 　　“77?”35号已经靠近了三区的后门，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走廊中段的76和77，出声催促着，“你们怎么还在那里？” 　　“马上过来。”77暂时把想不通的问题重新埋进心里，时间紧迫，也许下一刻“妈妈”就会发现他们已经从玻璃房里跑了出来，然后试图把他们再一次关回去。 　　77和76朝着门边走去，旁边的几只实验体往后面退了一点，给他们腾出位置。 　　“你还记得‘妈妈’他们是怎么开门的吗？”33号支起上半截身体，语气带着克制不住的兴奋。在尝试了这么多次越狱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久了还没有被发现。 　　虽然一开始没有对打开大门抱有太大的希望。到了门口之后，33甩了下尾巴，又忍不住去想，但是万一今天真的可以出去也说不准呢？ 　　“今天是125786，Y089。” 　　76先77一步开口，他说完之后，皱了皱眉，半分钟后，一道和Y089号研究员语气相似，但是强调怪异的人声响起：“12586，Y089。” 　　77也跟着张开嘴重复了几遍，刚开始时还明显能听出一股非人的腔调。但是随着一遍又一遍的矫正发音，几遍之后，人声的起伏，语气和停顿都逐渐和研究员Y089趋向于一致。 　　77靠近门口的感应区。 　　机械音很快响起：“请输入口令。” 　　“125786。” 　　“口令正确。” 　　机械音顺利地往下继续：“请输入工号。” 　　“Y089。” 　　“工号正确，请进行虹膜验证。” 　　机械音停顿了几秒，红灯再一次开始闪烁起来：“滴——虹膜验证失败，请再次验证。” 　　没有见过这种状况的实验体们有些不明所以，完全不懂这些“妈妈”几乎没有在他们面前提起过的词汇的含义，十几秒后，虹膜验证失败的提示再一次响起。 　　在第三次验证失败的提示响起的同时，三区走廊上的灯在同一瞬间打开，伴随着几乎响彻整个实验室的警报声。 　　几只实验体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耳朵，试图隔绝此起彼伏的警报声。 　　“妈妈发现了……”35仍有些不甘心，挥舞着藤蔓用力地砸在大门上，却只让警报声更刺耳了一些。 　　警报声直接把所有已经睡了和没睡的研究员们都吵醒，三区大门验证失败的警告在整个实验室里不断地重复。 　　很快就有人去了监控室，看见了三区走廊上的几十只实验体，和满地的碎玻璃。 　　能让实验体昏睡的气体从三区天花板上释放，闻到熟悉的气味，77知道自己又应该“睡着”了。 　　他不舍的缠住76的尾巴，不愿意放开。 　　76碰了碰他的尾巴尖，在77看过来的时候开口，回复了刚刚被35打断的那个话题：“但是我不讨厌你带来的疼痛。” 　　77下意识把76的尾巴缠得更紧，他现在还不想重新回到会把自己和76隔开的玻璃房里。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到可以孤注一掷尝试破开大门的时候。 　　而“妈妈”喜欢听话的孩子。 　　在闭上眼睛之前，77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玻璃房。实验室给他们准备的玻璃房并不算小，至少在大部分时候，他们日常活动的范围还是足够了。 　　但是就算习惯了住在笼子里，他们依旧会在某些时候觉得笼子里空间狭小/逼仄，不够自由。 第13章 　　在监控画面里，刚刚还在群魔乱舞的实验体们很快依次昏迷倒了下去，这么多年了，对实验体使用昏睡药剂好像依旧百试百灵。 　　就好像他们根本不会对这种药剂产生抗药性一样。 　　既然三区的玻璃已经碎了，自然不能再把实验体们留在这里。 　　目前看来，也只有是实验区那些可以空出来的房间能暂时安置这些不安分的实验体们。 　　厚重的大门可以完美的把实验体关在里面，但是空间狭小，体型稍微大一些的实验体，比如说77就只能勉强在里面转个身。 　　而不透明的空间待久了会让大部分的实验体感到焦躁不安。 　　于此同时还给每次的投食带来很大的难度，毕竟在投食时很难保证还保持清醒的实验体不会试图在门打开的瞬间试图溜出去。 　　把一些房间里的仪器和不用的杂物清出来就耗费了不少的精力，毕竟实验室里一般很少会有体力活。 　　他们最后还是从库房里翻出来几台市面上几乎已经要被淘汰的搬运机器人完成了这项工作。 　　而在同一时间，另外一些研究员已经带着麻醉/枪前往三区，在实验体的脖子上带上控制环。 　　在很多时候，他们都会避免在实验体身上装上控制环，虽然通过通电可以暂时的压制住躁动的实验体，让他们安分下来。 　　然而所有的实验体好像都同样的不喜欢这种被圈住的束缚感，在戴的时间长了之后，他们不会变得适应，而是会不惜伤害自己来试图把这个控制环从身上去掉。 　　所以也只有在一些特别的情况下才会把控制环在他们身上戴上，比如说在实验途中。 　　在成功的把所有实验体都转移到实验区的房间内之后，几乎已经到了天亮。 　　但后续依旧还有不少的麻烦等着处理。 　　乔纳森在联络室通过办公用的特制光脑和上次定制玻璃的供应商联系。 　　“还有更坚固一些的玻璃吗？”他隔着屏幕继续提着要求，“还是和之前一样把货送到主星的这个地址。” 　　“上次已经是我们能制造出来的最坚固的玻璃了，坚硬程度已经快接近星舰部件等级了。” 　　供应商那边的人还在继续开口：“我们的产品在星际上也是一直很有口碑的……”供应商试图让乔纳森了解，乔纳森提出的要求对他们而言确实很困难。 　　在交谈到最后，供应商那边和乔纳森联系的人已经对这个奇怪的神秘客户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他试探着询问：“恕我冒昧，您这边是打算用来制造星舰上的部件吗？” 　　但是帝国这边对所有的星舰制造商都有严格的要求，订购星舰等级的材料必须要有许可证。 　　他开始有些怀疑，星网对面的客户是不是在做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在匆匆结束对话之后，乔纳森头疼的按了按眉心，无奈的开始准备寻找新的供应商。 　　—— 　　而在另一边，渐渐“苏醒”的77睁开了眼睛。 　　考虑到77的体型以及他身后的那条长长的尾巴，实验室已经尽量给他准备了大一些的房间。 　　但是这间房间依旧让他觉得有些矮的过分，站立起来之后下意识地想要弓下身体，好像稍微再高一点，头发就能碰到天花板。 　　77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把自己的尾巴挪到面前，上面新增了一道伤口，已经被研究员简单的处理过。 　　三区满地的玻璃渣，就算已经简单的清理过，但是在仓促之下，依旧难免会有一些漏网之鱼。在研究员们看来，把实验体转移过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哪里，把实验体割伤也不算很意外的事。所以只简单的提醒了一下那个研究员注意一些就又转过头去忙碌自己的事情。 　　但是77却还记得那个研究员把自己尾巴扔在地上的力道，小半块玻璃碎片被脚尖踢到77的尾巴附近，带了一些力道，割破皮肤扎进血肉里。 　　“77？”先一步被带走的76隔着几个房间叫着77的编号。 　　“我闻到了你受伤了。”虽然知道结果，但是76还是忍不住询问，想要得到确切的答案，“‘妈妈’给你上药了吗？” 　　“上过药了。”77下意识甩了甩尾巴，尾巴尖碰到冰凉的墙面，挡住了他的动作。 　　77有些别扭的把尾巴收回来，重新摆在自己旁边，听着76继续说话：“35在你的后面。” 　　76说：“我让她把刺扎进了他的身体里。” 　　实验室里的实验体们有不少都带着毒性，被35的刺扎一下的后果自然不会比77尾巴上的小伤口简单。 　　在他们还不明白“妈妈”纵容的界限，在玩闹中无意中使“妈妈”受伤或者感受到疼痛之后，就会被拍尾巴或者是打手背作为警告。 　　所以76记住了以疼痛回应疼痛。 　　“你还会疼吗？”76继续关心77尾巴上的伤口，他说，“‘妈妈’也会和你感受到一样的疼痛。” 　　—— 　　而另一边，在处理完大部分实验体集体越狱带来的麻烦之后，实验室开始调取当天的监控。 　　克莱尔对着身边的人抱怨：“前两天就说了三区监控的语音录制坏了让你修一修你非说手上还有别的事再等一等，结果今天就出问题了。” 　　旁边的人也没想到会刚好撞上实验体集体越狱这么巧，三区的门禁检修也是在这几天，他原本想着等两天一起检查一下，正好实验体们根本不会发声，有没有声音录制问题不大。 　　几个人围着屏幕看监控，很快就到了第一只实验体打碎玻璃的一幕，看着实验体们互帮互助，力气大的实验体帮不能自己从里面出来的实验体把玻璃打碎。 　　虽然这一幕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了，几乎在每一次实验体越狱时都会上演，但是在场的研究员们还是忍不住感叹。 　　“让人意外的举动。”在把所有实验体都重新关起来之后，克莱尔也开始有心思去关注其他的方面。 　　在人类之间很常见的互帮互助行为显然让这群研究员们十分惊奇：“它们拥有让人惊叹的智商。” 　　他指着开始往后门边靠近的几只实验体：“你看，它们甚至还知道这里是大门。” 　　在看见下一幕时，克莱尔的声音停顿了一刻，他瞪大眼睛看着动作笨拙的尝试亲吻的两条人蛇。 　　“所以是谁在三区接吻被实验体看见了？”总之不可能是它们无师自通就学会了。 　　监控视频随着时间继续往下走，在77和76过去之前，已经有几只性格急躁的实验体试探的在门上拍了好几下了。 　　对于它们等着76和77的行为研究员们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在一些集体生活的生物种群中，出现首领并不算奇怪。而在三区的实验体中，隐隐透着以76和77为首的迹象。 　　研究员们看着实验体们围着大门折腾了好一会，可惜从监控的视角只能看见他们的背影。在一段时间之后，警报声响起，像是被这道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吓到，原本围在一起的实验体们有些骚乱起来。 　　有几只实验体因为受到惊吓而本能的开始攻击紧闭的大门。 　　在这时候，检查完门禁的研究员也正好过来，他看着监控室里的一群人，拐了个弯走了进来：“门禁系统被实验体们破坏了。”当然，依旧能够完美的拦住这群不安分的实验体们，但是同样也无法识别其他的研究员们。 　　他有些迟疑地开口：“我打算替换一些新的零件，在被损坏的日志里，好像有一条试图打开门禁的记录。” 　　“你怀疑是实验体弄的？”克莱尔看了一眼暂停的画面中围在门边的实验体们。 　　“应该是它们进入感应区误触发的吧。”克莱尔向后靠在椅背上一躺，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反正它们又不会说话。” 　　说的也是。 　　负责维修门禁的研究员点了点头，然后放弃了恢复这条记录的打算，毕竟这次实验体集体越狱也给他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后面还有一大堆的工作还在等着他。 　　就像他们一贯的想法，就算再聪明，这些实验体又能聪明到哪里去呢？ 第14章 　　虽然有一些麻烦，但是最后所有该处理的问题都成功解决了，最后只要等新的一批玻璃送到，就能重新把实验体们送回三区。 　　在处理完后续问题之后，马卡斯去了暂时关着93号的房间。 　　93号是一只非常漂亮的人马，也是少有的几只纯素食实验体之一。马卡斯是97号的饲养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工作和生活重心都是围着它打转的。 　　比起其他实验体，93号没有身上毒液，也没有尖锐的牙齿和爪子，唯一有威胁性的也只有那四只力大无比的蹄子，但它却从来都很温驯。 　　在有机会的时候，马卡斯就会去93的玻璃房里面，他始终相信93号不会伤害自己。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马卡斯看着那双平和的蓝色眼睛，对其他研究员开口道，“它一直都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马卡斯进入房间之后，反手把门锁上，趴在角落里的93号听见动静抬起头，然后站起来迈着脚步走到房间中间，在马卡斯的面前停了下来。 　　它现在已经比马卡斯还要高上许多了。 　　人马的四只蹄子弯下来，然后又重新趴了下来。马卡斯看着它，93号蓝色的眼睛依旧温吞平和，像一湾不起波澜的湖水，让人很难相信，它居然会是这次越狱行动中第一个打破笼子的实验体。 　　马卡斯有些无奈的在93的头顶上摸了摸，语气有些无奈：“你知道吗，你这次给我们惹了大麻烦。” 　　虽然知道它听不懂，但是马卡斯却依旧在93号面前继续：“你这次怎么也跟着76、77他们胡闹了？” 　　马卡斯的语气像是在询问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乖乖在玻璃房里待着不好吗？” 　　他说着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空间并不宽裕的不透光小房间，这里的居住环境比起三区要差的多了，但是实验体们却总是不能吸取教训，一次又一次不死心地试图越狱。 　　“乔纳森最近有些生气。”马卡斯絮絮叨叨地说着，旧的供应商对实验室产生了怀疑，乔纳森只能费劲去找新的供应商。 　　于此同时，大部分的研究员都不得不暂缓原本的工作，抽空处理实验体越狱的后续问题。 　　大部分的研究员都产生了不小的怨言，尤其是对身为罪魁祸首的实验体们。 　　93的后腿上新增了一道淤青，马卡斯知道是一个研究员在投食时弄的，虽然他表示这是不小心，但是大多数人都能看出来藏在“不小心”之下的私心有多重。 　　门德里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也只不痛不痒的提起，让他们下一次小心，避免同样的错误，略过了惩罚措施。像是某种默许。 　　“76和77呢？” 　　在说完93号的问题之后，门德里很快关心起76和77号。 　　和时不时还要回去看93号的马卡斯不一样，虽然经常询问起76和77的近况，但是门德里却几乎没有再去看过它们。 　　马卡斯絮絮叨叨的说着让93顺从听话的内容，手上动作不停，替93把淤青上敷上药才离开。 　　93看着他的背影，在门关上之后又重新回到角落里趴下。 　　“我听见了。”从隔壁响起67号人鱼的声音，没有水池所以研究员们给他只准备了一个勉强能把他尾巴泡进去的鱼缸，毕竟他只是更喜欢待在水里，不代表不能待在陆地。 　　原本就只是为了装一些观赏鱼，玻璃比起三区的要脆弱多了，67号在里面待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自己尾巴拍碎了。 　　人鱼的尾巴把水撩的到处都是，他反问93号：“为什么要听话呢？” 　　他双手撑着玻璃，露出上半身，朝向93的房间，好像能够透过墙面看见对面的人马，他一向不怎么喜欢人马对“妈妈”的态度：“你还想要得到‘妈妈’的爱吗？” 　　他的语气异常的尖锐：“他不会爱你。” 　　67说：“只有在你痛的时候，他才会爱你。” 　　93号没有回答67的问题，他只是看着天花板，问67号：“你还记得之前不小心飞进三区的一只蜜蜂吗？”它好像是随着运输的水果一起被送进了实验室，在被带进三区之后，在走廊上“嗡嗡”吵着到处飞，最后从某个管道口飞了出去。 　　“它很小，也很脆弱。”是实验体们见到过的最小的生物。 　　93继续慢慢地往下说着：“但是它好像能决定自己要做什么，要去哪里。” 　　“它不用被关在玻璃房里。” 　　93号认真的想了想，他其实也不太明白自己想要表达什么，他最后只能用一种迷茫的语气开口：“但是就连一只蜜蜂都能拥有自由。” 　　—— 　　“你听见了吗？”77拍了拍墙面，询问隔着几个房间的76，“那道心跳声停了。” 　　在被送进来实验区的第一天，77就听见了一道微弱的心跳声，它太轻了，77几乎要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在第一次听见那道心跳声之后，77好奇的多注意了一会，然后又分出一丝心神去听自己的心跳。两道心跳声一道微弱一道强劲，但每一次跳动的声音，都能完美的重合。 　　他有些新奇的和76分享这个发现：“好像是走廊最里面的房间，你之前有看见过吗？” 　　“我也没见过。”76摇头。 　　听见他们说话的其他实验体插进来：“我见过，那里的门一直是关的，但是我上次做体检妈妈带我从走廊另一边过去的时候看见门打开了一条缝。” 　　他说：“里面和孵化室有点像。” 　　“有多像？”其他听见的实验体好奇的询问。 　　“我看到了营养舱，里面还有蓝色的营养剂。” 　　“对了……”他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我好像看见一条白色的尾巴泡在里面。” 　　“白色的尾巴，和77很像吗？”76追问道。 　　实验体努力回想当时的场景：“也不太像，它的尾巴鳞片好像是残缺的。” 　　过了一会他又补充：“尾巴上面有红色的斑，尾巴好像被营养液已经泡肿了。” 　　—— 　　“它和我们好像不一样。”在因为完全重合的心跳注意到走廊尽头的房间之后，77又特意关注了没有打开的门里面那只实验体的动静。 　　“它好像不会翻身，也不会说话，没有回应。”77疑惑，孵化室的幼生体虽然要在营养舱里待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出来，但是离开营养舱之前，他们就已经可以对外界给出反应了。 　　77在三区的时候已经听过了很多幼生体在孵化室里传来的心跳，和这道心跳声完全不一样。 　　77仔细想了想，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描述：“就像是一块有心跳的肉。” 第15章 　　在走廊尽头房间里的心跳声消失之后，77他们就没有再关注过那个房间。 　　而在终于把实验体越狱的后续收尾之后，负责克隆体的研究员却发现，在一夕之间，原本发育趋势良好的克隆体彻底失去了活性。 　　这是他们培养出来最成功的一批克隆体。 　　星石带来的变化不可控，很难再一次利用星石创造出相同的实验体。而早就已经成熟的克隆技术理论上应该能够完美的复刻实验体，但是却一直没有成功过。 　　在发育途中，克隆体总是很轻易会在各个阶段失去活性，变成一团死肉。 　　这一批克隆体已经在营养舱里成功的长出了外形，一双手环着白色的尾巴蜷在营养舱里。 　　透过玻璃，可以很清晰的看清楚尾巴上鳞片的纹路和已经能明显看出和77相似的面孔。 　　如果那只无意中往里面看了一眼的实验体能够看见更多东西，他就会发现，在这一间房间里，整整齐齐的树立着十多个营养舱，在里面全都是77的幼生体。 　　—— 　　在一周之前，这一批发育良好的克隆体状态开始恶化，77的鳞片其实是他的皮肤，和人鱼的鳞片并不是同种概念，按道理来说不应该会出现脱落的现象。 　　但是在这一周里，陆陆续续开始有克隆体尾巴上出现粉红色的斑点，随之而来的是尾巴上零星的鳞片消失，像是在彻底地融化。 　　研究员们试过了各种方法，最后成功的保住了最后五只克隆体，让它们原本有溃散趋势的身体开始慢慢的恢复。 　　但是在一夜之后，所有的克隆体都失去了心跳。 　　一个研究员抿紧了唇，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数据，他安静了一会，然后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见其他人都看着自己，他吐出一口气，像是在向自己的同事求证：“也许是仪器出了错……”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怎么会突然失去活性……”他低声喃喃，“明明再过几天，就能够把克隆体从营养舱里转移出来了。” 　　他们并不是没有过克隆体失败的经历，只是这一次看起来离成功太近了，所以才格外不甘心。在今天之前，他们都还以为，很快就能够看见成功活下来的克隆体出现在实验室内。 　　他向后用力躺倒在椅子上，用手挡住自己的脸，难以接受现实：“怎么会这样……” 　　就在此时，同一房间里的另一个研究员突然站起来，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他抹了把脸：“我出去抽根烟缓缓。” 　　“诺顿？”在他离开之后，留在原地的研究员们才继续开口，“克隆体失去活性，最失望的应该是他吧。” 　　“他确实费了很多精力，谁能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呢。” 　　—— 　　77遇到了一些麻烦。 　　在并非投食时间，也不是要做实验的时间点，一个研究员突然造访。 　　在投食时，为了研究员的安全，是会提前让实验体昏睡过去的，但是在其他时间，一般不会让研究员们进入实验体所在的房间，也会避免对它们使用昏睡药剂。 　　诺顿抓了一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仰着头看着盘踞在房间中心的白色人蛇。 　　在他进来的时候，77倒没有试图从门口溜出去，只是在看见他之后，稍微直起了身体。 　　“在这里待的还适应吗？” 　　“不会说话”的77自然是无法给他回答，但诺顿过来这里，自然也不是为了让它说话。 　　诺顿眨了下眼睛，克隆体再次失败的颓败再一次从心底涌上来，他看着面前怪异但是却异常美丽的生物，声音突然柔和起来：“你知道吗，它们长得很像你。” 　　他想到什么，顿了顿：“就连发育不足，身体羸弱也和你很相似。” 　　“它们原本应该可以成功从营养舱出来的。”诺顿仍有些不甘心。 　　“但是你们给我找了很大的麻烦……” 　　他看着77，像是在强调：“在一个不合时宜的时间。”在知道克隆体失去了心跳之后，诺顿就一直在脑子里复盘这段时间的实验。最后在想起实验体越狱时忍不住去想，如果它们没有越狱，自己是不是就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关注克隆体，能够扭转现在的结果。 　　明明克隆体的状态已经好转了……他忍不住去想。 　　77的瞳孔竖成一条线，诺顿知道很多动物都对人类的屏幕很敏感，所以并不意外77对自己露出警惕。 　　诺顿盯着77看了一会，然后突然笑了出来，用一种有些奇怪的语气开口：“我好像确实不应该把实验失败的问题归在你们身上是吗？” 　　他明明要比77矮上许多，但是仰着头看77的时候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意味。 　　在77的克隆体一次又一次实验失败之后，在诺顿眼中，77早已经从漂亮的造物变成了一只不够聪明的，屡教不改的怪物。 　　在离开之前，他看着77：“但是犯了错误，总应该受到惩罚是吗？” 　　—— 　　在诺顿离开之后，77稍微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你还好吗？”76的关心永远都是第一次个到达的。“他不喜欢你。”是76都能感觉到的恶意。 　　“没关系。”77甩了甩尾巴，低头看了一眼，红色的细小伤口在尾巴上看着有些碍眼，但是他突然又觉得，正好现在76看不见，等能够见到76的时候，伤口也早已经愈合。 　　所以76就不会知道。 　　“我最近过得很好。”77对自己尾巴上多出来的几道细小的伤口闭口不谈。 　　“你知道的。”77说，“我们对‘妈妈’很重要。” 　　所以“妈妈”能够包容他们无关大雅的小错误。至于惩罚，77早就已经习惯了。 　　“我会过得很好。” 　　77把尾巴盘起来，下意识把伤口在的位置藏在靠里的一面。 　　77说：“一只蜜蜂都能拥有自由。” 　　他的语气带着确信：”所以我们也会有的。” 第16章 　　实验室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三区的所有玻璃房都重新收拾好。在把实验体转移回三区之前，实验室先把三区所有实验体的玻璃房里面仔细地清扫了一遍。 　　在这过程中，自然也免不了在里面看见不少实验体们藏起来的小玩意，比如说一些干枯的果核，形状看上去比较漂亮的骨头……甚至还有一个被磨损得有些厉害的不锈钢小盒子。 　　“这是……”发现盒子的研究员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这里住着的是143号？” 　　他瞅了一眼旁边的同事：“我记得143号是你在抚养的对吗？” 　　他在身边人看过来的时候晃了晃手上的盒子：“你知道143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一个盒子吗？” 　　被询问到的人皱着眉想了想，最后有些犹豫着开口：“我也不知道。” 　　“大概是被送进三区的时候偷偷藏起来的？”他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 　　一周之后，所有的实验体再一次被重新转移会三区的玻璃房里。 　　在醒过来的第一时间，77就下意识去寻找在隔壁玻璃房里的76号。 　　在实验区的这段时间里，76看上去好像比之前要瘦一些。 　　35号肆意的伸展着自己的藤蔓，很快绿色的藤蔓就爬满了玻璃房的角落，她满意的挥了挥其中一条藤蔓：“还是在这里待的更舒服一些。” 　　77在玻璃房里绕了一圈，在重新熟悉了一遍自己的住处之后，他滑到隔着76的玻璃旁边，看着黑色的人蛇朝自己靠近。 　　“我一直很想见到你。”76隔着玻璃对77开口说道。 　　76的视线在77的尾巴上来回的扫了几圈：“你的尾巴好了吗？” 　　77不知道为什么，在76看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想要把尾巴往身后藏起来，他尾巴动了动，然后在76的目光下挪到他的面前。 　　“你看，现在已经痊愈了。” 　　在他们隔壁，其他的实验体也在巡视着自己离开了一段时间的玻璃房。 　　时不时有几只实验体说自己藏起来的东西被收走的声音响起。 　　“我放在这里的果核不见了！” 　　“我的漂亮骨头也没有了。” 　　类似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快实验体们又安静下来，待在自己平时最喜欢的位置，只剩下143号在玻璃房里来来回回的走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143，你在找什么？”旁边的实验体好奇的询问。 　　“我的玩具不见了。”是一个巴掌大小的不锈钢盒子，颜色是很单调的灰色，四四方方，也没有特殊的形状。 　　“是‘妈妈’送给我的盒子。”他喜欢把盒子的盖子盖上，然后用指甲轻轻敲击会发出不同的声音。 　　在他被送进三区的第一天，为了安抚怎么都不肯离开“妈妈”的143，他的抚养者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一个不用的空盒子，手掌轻轻在盖子上拍了拍。 　　不锈钢盒子发出的声音果然很快就吸引了实验体的注意力，研究员把盒子往前递了递，143犹豫的看了看他，在他的目光下，试探着抓住盒子，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得到默许后把盒子拖进自己身体下面藏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研究员以为自己成功的安抚了实验体：“真乖，玻璃房很大，你会喜欢的。” 　　143看着他的笑，以为这和以前经历过的所有实验一样，松开了缠着“妈妈”小腿的尾巴。 　　“妈妈”在对我笑呢……143歪了歪脑袋，高兴的想道。 　　—— 　　“那个盒子被扔掉了吧。”77看了一眼沮丧的蜷起来的143号。 　　143其实也知道这个答案，在回来之后，他已经仔细的找过了，但是盒子留下来的气息已经很淡了，他还能在原本放着盒子的位置闻到“妈妈”和另一个人曾经停留的印记。 　　143说：“‘妈妈’已经不记得了。” 　　—— 　　“‘妈妈’给我的东西我以前也带了进来。”77看着76，突然开口说道。 　　76没有开口询问“妈妈”给他送了什么东西，也没有问它们在哪。因为他们外表上的相似，在幼年期很多时候，研究员们给他们的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 　　77说：“都已经被‘妈妈’看见，然后扔掉了。” 　　他眨了眨眼睛，又像是在强调一样开口：“但是没关系，我都已经忘记了。” 　　“忘记了什么？”76下意识追问。 　　77的尾巴甩了甩：“我已经忘记‘妈妈’给了我什么东西了。” 　　76安静了一会，然后认真的看着77：“我以后会送给你很多东西。” 　　他想了想，然后又补充：“会比‘妈妈’送给你的还要多很多的东西。” 　　“还有。”76继续说道，“它们会一直都是你的东西。” 　　77也跟着他的话认真的想了想，眼中流露出一丝好奇：“那你要送给我什么呢？” 　　76在开口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漂亮的水果果核、你喜欢吃的肉、糖果……”他一一细数着77可能会喜欢的东西。 　　但是…… 　　77听完后安静了一会，然后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绪消失，变得高兴起来，他的眼睛看上去亮晶晶的：“那你送给我的已经比‘妈妈’多很多了。” 　　他们在玻璃房里有很长的空闲的时间，77从记忆的最初开始慢慢列举：“从营养舱出来的第五天，你送给了我一块肉，第十天你分给了我一颗糖……” 　　他好像把每一条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76学着“妈妈”的样子给他的一个拥抱，从“妈妈”那里学会，然后唱给自己听的一只晚安曲。 　　“这些也算吗？”听到最后的76有些疑惑的询问，这些都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 　　“为什么不算？”77反问，他认真的说，“我也都很喜欢。” 　　他说：“如果现在没有玻璃，你能给我一个拥抱，我会很喜欢。” 　　77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对着76描述道：“是会盘在树上，紧紧的缠住树干，高兴的忍不住把树枝都要勒出来痕迹的喜欢。” 　　“这样吗？”76贴上有些凉的玻璃，带着遗憾开口，“但是我现在给不了你一个拥抱。” 　　—— 　　在三区重新步入正轨时，157号也在以飞快的速度在长大。 　　她现在已经快要长到爱丽莎的下巴了。 　　爱丽莎两只胳膊环住157的后背，抚摸着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撒娇的实验体。 　　“好了好了，别闹了。”她按住不安分的触手，然后从里面捉住一条拿出来，递给旁边的同事，“打麻醉吧。” 　　157的身体状态，已经可以支持进行一些简单的实验了，就和三区关在玻璃房里的那些实验体一样，它会一步一步的经历和前辈们几乎没有差别的过去。 　　这段时间被抽过几次血的157看见这个架势已经很熟练，被捉住的触手软趴趴的躺在爱丽莎的手上，倒也不怎么挣扎。只是157的脑袋径直埋进爱丽莎的怀里，不停的蹭来蹭去。 　　“157的性格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温顺呢。”旁边的一个研究员下意识开口说道。 　　爱丽莎深以为然：“它身上好像除了触手上的一些小刺就没有其他的攻击方式了。” 　　这让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们意外极了，除了不小心会被它触手上的刺割伤之外，157闹脾气的时候好像也就只会用比之前粗壮了不少的触手把其他人轻轻推开。 　　“这么看来好像完全就不具备自保能力呢。”一个研究员说着，把手里的针尖刺进157的身体。 　　在同一瞬间，157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触手上的尖刺几乎快克制不住地想要伸出。她用力的把头埋进爱丽莎的怀里，克制住试图往外伸的尖刺和因为疼痛本能想要释放出来的毒液。 　　“大概是因为所有的天赋都点在治疗上了吧。”另一个研究员带着玩笑意味地开口。 　　“抽完血之后还是不用药止血吗？” 　　“不用了，它的自愈能力很强，这点伤口也不算什么。” 　　“行，那我知道了。” 　　在针尖拔/出来之后，皮肤上渗出来一滴蓝色的血液，用棉签擦去之后，留下一个深蓝色的点，过了不到五分钟，很快就自然愈合。 　　157很快瘫软的趴在爱丽莎身上。 　　“已经没力气了吗？”有人把157架了起来，然后放在车上，“带去实验区吧，那里设备都准备好了。” 　　…… 　　157醒来的时候，感觉很奇怪。 　　她被关在大概有自己三个那么大的玻璃房里，空间太狭窄，几乎不能够转身。 　　身体也很难受，像是被吸干了所有的水分一样，感觉到异常的口渴，皮肤发热，像是能烧起来。 　　“妈妈……” 　　“妈妈？” 　　157下意识环顾四周，试图寻找熟悉的人影。 　　但是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只有一个陌生的研究员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疼痛和疾病总是让人格外脆弱，157几乎抬不动自己的触手，感觉到恐慌不安的157下意识地呼唤着爱丽莎。 　　“妈妈？” 　　“妈妈？” 　　但是无法听懂她说话的爱丽莎永远不可能给予她回应。 　　—— 　　“你听见了吗？” 　　77在树枝上稍微翻了下身，他趴在自己的手臂上，望着隔壁同样也趴在树上的76。 　　“那个幼生体好像被带去实验区了。” 　　“我听见了。”76点了点头，“她还在叫妈妈。” 　　“她很吵。”77皱了皱眉，像是真的被157的声音吵到了。 　　他提高了音量，保证在实验区的15能够听得见：“‘妈妈’听不见你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157的声音从那个方向传过来：“我知道。” 　　“但是我很难受……”虽然没有流眼泪，但是幼生体抽噎的声音从实验区断断续续的传过来，在幼生体的时期，好像所有的实验体都是一样的，感到难过了从来都不会去掩饰，而是会直白地表达出来。 　　因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在他们的认知中，只要表达出来就能够得到“妈妈”的回应。 　　157说：“我想见‘妈妈’。见到她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是她让你难受的。”大概是确实闲的没事，77继续和157一来一往的对话。 　　“如果不是她带你去实验区，你就不会难受。” 　　“‘妈妈’不会的。”157依旧在为自己的“妈妈”辩解。 　　她说：“我爱‘妈妈’，会在碰到‘妈妈’的时候把触手上的刺收起来。我怕痛，不会让‘妈妈’也感受到疼痛。” 　　她试图反驳77：“‘妈妈’爱我，她一定也是不希望我痛。” 　　“但是她抓着你，让其他人给你打麻醉剂。” 　　“等你醒过来，就开始难受了。” 　　157被77的话堵住，一时有些语塞，过了一会，她又把自己为“妈妈”想好的理由说了出来：“就算是因为‘妈妈’也一定有理由的。” 　　她对“妈妈”爱着自己这一点深信不疑：“‘妈妈’爱我，就算她让我痛也是有理由的。” 　　在她语气坚定的说完这些话之后，157发现，刚刚还在和自己说话的77突然不理她了。 　　她下意识回忆了一遍自己和77之间的对话，回想自己有没有哪一句话让他生气了。 　　还没等她想出来头绪，门被打开，爱丽莎从那里走了进来。 　　“妈妈。”157下意识往前，直接撞在了玻璃上。 　　她的身体贴近玻璃，看着熟悉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妈妈？”157又叫了她一声。 　　“真乖。”爱丽莎笑着，隔着玻璃摸了摸157的头，“我听说你醒过来一点都没闹腾。” 　　“真棒。”她毫不吝惜自己的夸奖，嘴里的称呼还没来得及在脑海中先过一遍就直接说出了口，“我的小怪物。” 　　小怪物？ 　　157听见这三个没有听过的音节有些疑惑，好像是在叫我吗？ 　　想到这里，她高兴的挥了挥触手作为回应。 　　“观察期还要多久？”爱丽莎侧过头问身边的研究员。 　　“再观察两个小时，然后带着它去抽一次血就可以了。”研究员在本子上记录下一句话，“它的反应很平和，我想下次实验应该可以考虑一下稍微加一些剂量。” 　　“大概是对痛觉不敏感吧。”爱丽莎一边回着他的话，一边随意地在玻璃上敲了敲，作为对里面的实验体的回应。 　　两个小时转眼就过去，爱丽莎再一次过来的时候，身边还有另一个研究员，推着一个小推车，上面是针和玻璃试管。 　　玻璃被打开的一瞬间，157挥着触手从里面走了出来，因为疼痛和乏力，她的动作比起平时要慢上一些。 　　旁边的人已经开始拆针管上的包装，塑料袋拆开的动静让157的动作停了下来，站在距离爱丽莎几米远的地方。 　　“157？”爱丽莎叫着她的编号，“怎么不过来了？” 　　她朝着157张开双手：“过来呀。” 　　157看着她旁边的研究员手上的针尖，身体上残留的疼痛让她轻轻颤了颤。 　　而几米外“妈妈”的呼唤依旧在继续。 　　157看了看爱丽莎，然后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身体投入她的怀里，依恋的把头靠在爱丽莎的肩上：“妈妈……” 　　—— 　　“你都听见了吗？”77在157叫着“妈妈”扑进爱丽莎怀里时扭头看向被自己抓过来一起听着的76，不再搭理157不代表77就没有关注157第一次实验的后续。 　　他看着76，尾巴从枝叶间坠下去一小截，在半空中晃了晃。 　　77说：“我以前也和她一样，不会害怕疼痛。”也可以不畏疼痛，毫不犹豫的扑向“妈妈”。 第17章 　　157又被爱丽莎带着往三区去了。 　　它总有一天也会被关进三区的玻璃房里，在那之前，实验室会让它先适应三区的环境，以免产生应激反应。 　　比起其他的实验体，157过于温和听话了，这让研究员们对她多了更多的耐心。 　　再一次进入三区，157的脚步有些迟疑。她想起了上次跟着“妈妈”一起去三区的那天，原本就在三区的这些实验体们好像并不怎么欢迎自己。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如此157还是有些想要接近他们。 　　然而出乎157意料的是，在第一次来的时候，她能隐约从其他实验体的眼中察觉到冰凉的打量意味和隐隐的排斥，但是这一次她跟着“妈妈”走进三区的大门后，有实验体主动的朝着她打了招呼，释放出一股友好的讯息。 　　“下午好，157。”离她很近的33往前游到玻璃附近停了下来，对157打了声招呼。 　　“你做完了一次实验了吗？”33号问她。 　　157对他突然变化的态度不明所以，但还是好声好气的回答了33号的问题：“前几天做完了。” 　　“你现在难受吗？”有几只旁边听着的实验体加入了对话，时不时有其他的实验体往157的方向看过去。 　　35说：“你那天叫‘妈妈’的时候，我们都听见了。” 　　157粉红色的触手有些难为情的往自己身后缩了缩，听他们提起这件事，157又想到了那天给了自己回应的77号。 　　他这会正盘在树上，分出了一丝心神听着33号他们的对话，大部分的注意力还在隔壁的76身上。 　　77和76复盘着上次失败的越狱：“上一次逃走又失败了。” 　　“大门太厚了。”76想到这里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都只能在上面拍出来一个印。”还在继续和157他们的对话的35号抽空回了一句。 　　“但是外面还有很多扇门。”在77他们小时候，曾经跟在“妈妈”的身后走过很多次走廊，看着他打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 　　实验体们沉默了一会，77无意中抬起头，看见了头顶的天花板。 　　“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方式？”77说，“在上一次天花板打开的时候，我感受到了风的气息。” 　　听起来好像可以试试，但是他们很快又陷入了另一个问题，头顶的天花板该怎么打开呢？ 　　—— 　　在他们讨论的时候，157已经走到了接近76和77的位置。 　　她还记得77的声音，朝着他挥了挥自己的触手，对前几天的事道了谢：“谢谢你。” 　　77看了她一眼，然后很快别开了头，反而是旁边的人鱼从水里突然冒出来，对着157身边的爱丽莎呲了呲牙。 　　见爱丽莎被自己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人鱼才满意的的视线转回157身上：“你没看出来吗？他不想和傻瓜说话。” 　　157威胁地朝着人鱼挥舞着触手，不仅仅是因为他嘲笑自己是傻瓜，还因为他刚刚吓到了“妈妈”。 　　“你吓到我‘妈妈’了！”157有些生气，但触手还没扬起来，就被爱丽莎握住了。 　　“别闹。”她伸出手，拍了拍粉红色的触手，157只好无奈的偃旗息鼓，看上去安静了下来。 　　“我讨厌她。”人鱼看着被157挡在身后的爱丽莎。 　　“为什么？”157问，“你‘妈妈’对你不好吗？” 　　“他对我很好。”人鱼甩了甩尾巴，“他会给我准备足够的新鲜食物，关心我的身体，把我看的比自己还要重要。” 　　人鱼的动作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但是和我不喜欢他又有什么关系。” 　　—— 　　在157离开三区后不久，爱丽莎就把157留下，自己去了会议室开例会。 　　在会议上，诺顿总结了上一批次77克隆体失败的全部过程。 　　“我申请进行下一次实验。”他把最近几次的克隆实验结果投影在屏幕上，“我有感觉实验快要成功了。” 　　他继续开口：“我需要一批新的实验材料。”而其中最重要的部分，自然是来自于77的身体。 　　他看向上座的门德里：“如果可以的话，这两天就可以让77先做准备。” 　　诺顿等了一会，看见门德里点了点头：“就按照你说的做。” 　　“至于77……”他沉吟片刻后看向作为旁边的人，“后天可以安排吗？” 　　他很快得到了答案：“没有问题。” 　　—— 　　散会后，爱丽莎在回去的路上继续翻着会议文件，77的资料卡上附着一张他的全身照片，长长的白色尾巴显眼极了。 　　路过的乔纳森往这边看了一眼：“我记得以前好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蛇是狡猾和邪恶的象征，而且还十分记仇。” 　　“不过……”乔纳森顿了顿，看了一眼资料卡上半人半蛇的77，“我们的实验体，应该也不算是蛇吧。” 　　“比起蛇，它看上去好像比人更相似呢。” 第18章 　　刚回到三区还没有几天的77号再一次被昏迷着推了出去。 　　157跟着爱丽莎的脚步，撞见了被推着进入实验区的77。她想起来自己上一次昏睡之后被推进实验区的经历，下意识伸出一只触手缠住推车的架子。 　　“157，你在做什么？” 　　157看着低着头试图把自己触手拿开的爱丽莎，她皱着眉，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像是在告诉她“再不松开触手我就要生气了”。 　　157看着她的表情，又想起上一次实验结束后醒来得到的几句来自77的回应。 　　从孵化室出来之后还没有被怎么拒绝过的幼生体天真极了，以为这次也能够像以前一样，轻而易举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 　　但是爱丽莎强硬的掰开了她的触手：“157，别闹。” 　　天真的幼生体还在试图争取，耳边却突然响起77号让自己松开的声音。 　　她疑惑的歪了歪头，看着旁边闭着眼睛呼吸平缓的77：“你没有睡着吗？” 　　“没有。” 　　157看了他一眼，犹豫着收回了触手：“但是……实验会很难受……” 　　躺着装睡的77号看不见157的表情，但是也能猜到大概，看在她试图把其他研究员拦下的行为，77给了她一句提醒：“因为要听话。” 　　“什么？”157不解的眨了下眼睛。 　　77看不见她，但是语气中透着一股不自知怜悯：“你要记得，一定要听话。” 　　在77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之后，157才疑惑的看向身边的爱丽莎。 　　不听话会怎么样呢？ 　　她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妈妈”会不开心吧？就像她偶尔也会有不满意实验室准备的食物一样，在她试图拒绝的时候，“妈妈”会皱着眉把食物一次又一次摆在她面前，告诉她“这是对你身体有好处的食物”。 　　她告诉157：“你应该喜欢这个。”直到实验体听话的把她选择的食物吃下去。 　　她应该接受并且喜欢“妈妈”认为她应该喜欢的东西。 　　偶尔157也会有些委屈的想，可是她也拥有自己的思想，会思考也会有自己的偏好。 　　她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回过神发现“妈妈”已经在前一个拐角停下来，等在那里等着自己过去。 　　157追上她的脚步，一人一实验体转过拐角，正好碰上走廊另一头推着车走过来的两个研究员。 　　157下意识往推车上看了一眼，看见一条瘦弱溃烂的白色尾巴，而上半身的那张脸，和77有几分神似。 　　—— 　　实验室的准备工作一向很快。 　　作为77克隆体实验的负责人，这次77的实验，主要操作人是诺顿。 　　实验体于实验室而言是珍贵的，独一无二的资源，在可能的条件下，所有人都会把它们摆在第一位，以实验体的身体为重。 　　但是在保证了上面条件的情况下，某些研究员在实验中对实验体发泄情绪，不出格的举动在实验室中大多数都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 　　就像还没有降落在这颗无人居住的小星球之前，有人会在宠物、家人身上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一样。 　　在实验室里，偶尔遇上瓶颈的时候，这些不能说话，又在实验中昏睡无法醒来的实验体，就成了这些情绪最好的发泄对象。 　　虽然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大部分的研究员都没有这种癖好，但是只要不损害实验体的身体，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只会皱着眉扭过头。 　　它们不是人类，异于人类的部分格外明显，明确的昭示着：它们并不是同类。 　　也因此，看着这一幕就算不认同也不会主动制止，以免和这些还会共处很长一段时间都同事们闹出不愉快。 　　毕竟实验体在身体承受范围内，比实验最初预期高一些的疼痛，对于实验体来说，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更何况，它们又懂什么呢？ 　　从克隆体失去活性之后，诺顿提起77就忍不住带上怨气，因此，在实验开始之前，有人先提醒了他一句：“别过界了。” 　　诺顿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放心，我知道分寸。” 　　—— 　　“我听见了诺顿的声音。”从三区传来的76的声音在77听起来已经十分微弱了。 　　76的声音带了一些担忧：“他不喜欢你。”诺顿从来都不曾在实验体面前掩饰过自己对它们的喜恶。 　　而对77，是明晃晃地厌恶。 　　“我知道。”77分神和76继续说话，因为疼痛，他在说话时总是忍不住说两个字就停顿一下。 　　“但是没关系。”77说，“下次不会是他了。” 　　77继续拉着76说话，从诺顿聊到其他研究员，再到三区的实验体们，平放在台面上的手控制着不要蜷起来，刻意去忽略自己身上的疼痛。 　　实验出乎意料的顺利。 　　然而在诺顿俯下身，检查77的尾巴时突然出现了意外。 　　原本应该好好睡着的77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睁开了眼睛。 　　身体上的疼痛显然让这条脾气原本就不太好的人蛇暴躁起来，白色的大尾巴用力的四周扫了几遍，诺顿一时失误，一个踉跄就摔了下来。 　　隔着一块玻璃还能欣赏的漂亮尾巴在这一刻毫不掩饰它的攻击力，有一个研究员慌乱中想起来，还有一个可以控制77颈环上的电流的遥控器。 　　“77！停下！”他一边喊着一边摁下了按钮。 　　最低档的电流警告一般地从人蛇身上留过，但是这次好像没有起到警示的作用，反而让它挣扎得更厉害了。 　　有人想去扶摔倒的诺顿，但是77的尾巴一扫，旁边的刀具器械和一些玻璃瓶瓶罐罐摔了一地。 　　诺顿在身边满地玻璃渣的地板上撑起上半身，他踢了一脚旁边的玻璃，打算重新站起来。 　　然而诺顿起身的一刻，不巧的是，白色的尾巴再一次扫过来，站立不稳的诺顿直接脸朝地往那一片玻璃渣上扑过去。 　　“诺顿！”周围人惊叫着他的名字，77脖子上的电流再一次被提高档位，在实验中途意外“醒来”的77像是这一刻终于安静下来，温顺的躺在那里。 　　满脸血的诺顿闭着眼被几个人扶了起来，疼痛和克隆体实验失败让他对77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旁边的人看到他情绪不太对，下意识抓着他的手不让他上前。 　　“我的脸和眼睛！”诺顿握着一块碎玻璃，看上去大有要上前去把77身上也扎几个洞出来的架势。 　　“77是珍贵的实验体。”他们试图打消诺顿的念头。 　　“这只是一个意外，是我们弄疼它了。”一个研究员护在77身前，“它不是故意的。” 　　他继续开口，谈及77时语气带着对非人物种不自知的傲慢：“它又不是人类，又能懂什么呢？” 第19章 　　这场实验中的意外不仅划伤了诺顿的脸，还伤到了他的眼睛，他几乎差一点就失去了视力。但是比这种状况也没好多少，眼前几乎一片灰蒙蒙的，需要凑的很近才能看清楚文字。 　　而需要精细度的实验自然也再不会轻易交到他手上。 　　“它一定是故意的！”从医疗舱里出来的诺顿不甘心的告诉自己的同事们，“它一定是故意的。” 　　他试图说服自己的同事相信他说的话：“我母亲曾经告诉过我，蛇是报复心极强的生物，它一定是故意报复我！” 　　但是过来看他的研究员们却只能对他的残缺露出遗憾的表情。 　　“诺顿，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 　　“但是这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他告诉诺顿：“它仍然是可控的，在实验室里也没有主动攻击的举动。” 　　“它只是感受到了疼痛，意外的醒来而已。” 　　说话的研究员坚信：“它并不是聪明到足以和人类比肩的生物，你不能奢望它懂得克制疼痛。” 　　更何况，77始终是珍贵的实验体，它的价值远远超过如今已经不能再进入实验区的诺顿，实验室也不可能为了平复诺顿的怨气对77做什么。 　　“诺顿，实验期间出现意外是很正常的情况，它们力气很大，带着用以自卫和狩猎的爪牙和毒液，在实验中意外醒来的话挣扎起来是很正常的情况。” 　　他诚恳的看着诺顿：“在以前你不也是同样相信这这一点吗？” 　　他顿了顿，然后又继续：“我还记得这是你之前安慰过查特的话。”而查特则是上一个不幸碰到这种实验意外的倒霉蛋。 　　—— 　　虽然有诺顿的意外，但是索性实验已经到了尾声，在诺顿被送往医疗区的同时，77的实验被飞快地收尾，从77身上采集到的一部分样本被放进冷藏箱里送进克隆区。 　　在77从第二次麻醉中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待在一间狭小的玻璃房里。 　　这其实是一间很大的房间，只不过在房间的最中心位置竖起了四道厚厚的玻璃制的墙，把77关在里面，空间大小只勉强是他能够转身的样子。 　　有时候，在犯下被“妈妈”认为比较严重的错误时，他们会被关进小黑屋反省，但是这个房间，77还是第一次来。 　　大概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使用过的缘故，玻璃空间内不可避免地落了一层灰，呼吸间灰尘的气味让他皱了皱眉，几乎要忍不住打喷嚏的冲动。 　　他动了动鼻子，分叉的舌头从嘴里弹出，分辨着残留下来的气息，来自不同实验体留下的气息有深有浅，最新的一道气息是156号。 　　而没有在预估时间内见到77的76在三区显得有些焦躁，他让其他实验体先安静下来，叫着77的编号。 　　“我很好……”听见76声音的77回复他，“我见到了那个屋子。” 　　“哪一个？”76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绷。 　　“59号说过的那个屋子。”77说，“很小，几乎转不过身……” 　　他仔细和76描述着自己这边的场景，77的目光落在房间里不断进进出出，在自己面前来回走动昭示着存在感的研究员们。 　　“还有‘妈妈’，他们一直在我面前走来走去。” 　　76的声音停顿了一会，过来几十秒，他像是在和77确认，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你很重要。” 　　77低头看了一眼隔着玻璃停留在自己面前的研究员，他尾巴滑动，弯下身体贴近玻璃，不出意外看见研究员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 　　“我很重要。”他回复着76的话，然后把尾巴盘起来，随意的看了“妈妈”一眼之后懒散的趴在没有自己高的枯树树干上。 　　77说：“我会听话。”就像他过去一直表现出来的那样。 　　“你会回来吗？”35号抬起了自己的花苞，藏在背后的那张脸表情有些严肃。 　　“我会回来的。”77号肯定的回答。 　　—— 　　在77号还没回去的期间，爱丽莎又带着157号去了三区两次。 　　在第一次实验结束之后，157好像就突然不再被三区的实验体排斥。 　　开始逐渐的被接受，融入三区的实验体，他们甚至开始隔着一道玻璃交流最近的食谱上喜欢的肉类。 　　“我喜欢兔子肉。”157说。 　　“我不喜欢兔子。”35说，兔子太小了，不如大块的肉吃起来舒服。 　　35说：“我喜欢牛肉，牛肉才是最好吃的东西。” 　　157有些迟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开口改变自己刚刚的答案：“我也最喜欢牛肉。” 　　她眨了下眼睛，试探着询问35：“我应该最喜欢牛肉吗？”就有附和“妈妈”一样。 　　—— 　　虽然不在三区，但是157他们的谈话77还是也听了进去。 　　“我们幼生体时期和她很像。”77说，她指的是157号。 　　隔壁的人鱼听见了这话，尾巴撩了撩水：“你是说愚蠢吗？” 　　幼生体，尤其是在157现在这个阶段，在三区的实验体们眼里都是愚蠢的傻瓜。 　　76打断他：“你还是幼生体的时候也是这样。” 　　“但是我现在和她不一样。”人鱼皱着眉，不怎么乐意被和157一起提及，他放空了眼神，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喜欢鹿。” 　　77号看着拎着一桶新鲜鹿肉进来的研究员，血液还未凝固，红色的肉上还在冒着热气。 　　77定定的看着拎着桶的研究员，血腥气带着鹿肉的味道很快就进入77的鼻腔。 　　他把头埋进两只胳膊之间：“我不喜欢鹿。” 　　过了一会，他听见了76的低声回应：“我也不喜欢。” 第20章 　　研究员们在77待的屋子里频繁的出入。 　　77看着站在玻璃外隔着几米打量着自己的研究员，他知道在头顶的天花板上还有几只“眼睛”兢兢业业的盯着自己的房子，忠实的向“妈妈”反馈着这里的景象。 　　窥探的视线从四周自以为隐蔽地投过来。 　　77压下心底的情绪，安静的趴在树干上，他垂眸看着手臂下的树干，在上面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爪痕，来自156、148……还有更早的实验体。 　　见77一直很安分，并没有表现出格外的攻击性，研究员们低头看了一眼装着新鲜鹿肉的桶：“快到下班时间了，回去吧。” 　　在处理这些鹿肉的路上，一个研究员好奇的询问身边的同事：“这些都要扔掉吗？” 　　“还有这么多鹿肉……”他往桶里看了一眼，觉得实在是有些浪费。 　　“实验体不喜欢鹿肉。”旁边的研究员十几年前就已经在实验室里了，对这些实验体们比起身边刚来不久的研究员还是要了解多一些。 　　“是所有的实验体都不喜欢吗？”新来的研究员疑问。 　　“对，所有的都不喜欢。” 　　“这也太奇怪了。”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而旁边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又添了一句：“以前它们很喜欢。” 　　但是后来的某一天，好像突然就开始拒绝鹿肉的存在了。 　　—— 　　在77没有回到三区的时间里，157号再一次被推进了实验区。 　　不同于第一次实验的试探，后续的实验比起前面要大胆了不少。 　　不甘心就此失去自己的视力的诺顿想起了这只刚从孵化室离开不久的实验体，它拥有着让人惊叹的愈合能力。 　　它分泌出来的粘液，效果甚至胜过星网上最好的一款治愈药剂。 　　但是尝试过后，157的粘液并不能达到诺顿的预期，眼睛上的伤并不能痊愈，比起之前只是稍微好了一些，而脸上的伤疤虽然在涂了粘液之后很快结痂，但是也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如果是经过提纯和加入其他的成分，会有更好的效果吗？”诺顿摸了摸脸上的疤痕，询问身边的同事。 　　“一定会的。”在同事回答之前，诺顿先自言自语回答了这个问题。 　　—— 　　第二次实验对157来说依旧来的有些猝不及防，在她已经把上一次实验抛在脑后时，再一次感受到了熟悉的头脑昏沉的感受。 　　在昏睡过去之前，它下意识抬起头看向爱丽莎，她就站在那里，朝自己看过来，而脸上还带着笑。 　　“妈妈？”粉色的触手在半空中挥了挥，最后无力的垂在地上。 　　—— 　　在实验室好像很少有实验体们听不见的动静。 　　在157号被推上实验台之前，三区的所有实验体，包括还在隔离中的77都听见了动静。 　　“她在做第二次实验了。”77隔着门看向实验区的一个方向。 　　77适当的表露出几分焦躁感，对着玻璃外的几个研究员做出驱逐的动作，在他们退后之后又重新趴了下来。 　　他知道“妈妈”想看见自己是什么样子——莽撞不聪明，容易引导，还要表现出温顺。 　　乔纳森从外面推开了门，询问这间实验室里的研究员77的情况。 　　大概是有些心急，他难免走得快了一些，显得脚有些跛。 　　他的脚最初原本是完好的，但是在一次实验中意外伤到了脚，伤口太深导致他的脚最后无法恢复如初，平时不怎么看得出来，但是一旦走得快了，就难免会看出跛脚的痕迹。 　　77记得他受伤和33号有关。 　　“我失去了一颗牙齿。”双头蛇的一个脑袋张大了嘴，两颗尖牙只剩下一个。 　　33说：“拔掉牙齿的时候很疼，但是没关系，因为‘妈妈’也会痛。”在被拔掉牙齿之后，他很快就在实验中，用“意外”的状况在“妈妈”身上报复了回去。 　　谁又会觉得这些实验体是故意的呢？只不过是实验中出现了不曾预见的意外。 　　但是实验体们也明白，同样的招数不能够反复使用，重复使用的次数多了，“妈妈”就会怀疑到他们身上。 　　—— 　　77收回在乔纳森身上的视线，他继续问76：“第二次实验之后她还会相信‘妈妈’吗？” 　　“大概会吧。”76想了想之后回复他，“她现在依旧不舍得‘妈妈’疼痛。” 第21章 　　不同于上一次实验的小打小闹，第二次实验让157暂时失去了半条触手。 　　失去了尾部一截的触手被实验体157号抬起来，在眼前晃了晃，晶莹的粘液裹在切口上面，从伤口截面不断地传来疼痛感。 　　爱丽莎朝着157走过去，凑过去看了看她的触手，眼中露出一丝满意：“恢复得很好，一周之内应该就可以复原了。”比起在人类身上的效果，157分泌出的粘液用在她自己身上效果更为显著。 　　但是在看到爱丽莎的那一刻，157却下意识的往后面退了一步。 　　“157？”爱丽莎稍微仰起了头，有些疑惑的看着157，她的个头并不高，现在已经比157还要矮上些许了。 　　她轻声的呼唤着实验体的编号，朝着她伸出手：“怎么不过来呀。” 　　身上还在疼痛的实验体看着她，眼中有些迟疑，她想起了和“妈妈”紧密联系的疼痛，然后因为畏惧而迟迟不敢迈出脚步。 　　但是爱丽莎却耐心极了，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眼中全是157号的身影，等着她朝自己走过来。 　　157的眼神开始动摇，最后缓慢地放下了举起来的触手，157看着爱丽莎：她开始畏惧疼痛，可是她是“妈妈”…… 　　157听见爱丽莎在依旧叫自己的编号，试探着再一次伸出了触手。 　　“妈妈……”她已经比爱丽莎还要高一些了，但是还是下意识的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像她小时候那样。 　　“但是妈妈，我好疼呀……”她把触手伸到爱丽莎的面前，被切去一截的触手摆在她的眼前，然后被人类凑近，靠近那一块轻轻呼气吹了吹。 　　她安慰着实验体：“会没事的，很快就能够自愈了。” 　　实验体重新安静下来，撒娇一样把自己大部分/身体都靠在爱丽莎的身上，研究员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心里却想着刚刚的实验。 　　从157身上提取的粘液已经经过处理制成高级愈合药剂，一部分会留在实验室供给研究员和做实验的实验体们使用，剩下的一小部分则会随着下一次运输星舰的离开通过可信的人流进黑市，转化为大笔的信用点。 　　而从157身上切下来的一小段触手在后续会进行一系列的实验，如果顺利的话，157的克隆体也很快能够提上日程。 　　爱丽莎慢慢的想着，等到愈合药剂的信用点到账，自己应该能收到一笔奖金，毕竟她是157的抚养者，这是这么多年来实验室默认的规则。 　　她还想起来家里的小女儿，她应该已经可以很稳健的走路了。人类和实验体的幼年相差很大，爱丽莎的孩子已经快要两岁了，现在大概也只到爱丽莎膝盖稍微高一些，走路还有些晃晃悠悠，但是刚出来孵化室不久的157却已经长得很高大了，每天跟在爱丽莎的身后活泼极了。 　　如果奖金到账……爱丽莎回忆着上一次联络日在星网上看到的各种小孩子的用品，默默的规划着要买给小姑娘的东西。 　　靠在她身上的实验体好像察觉到了她的走神，地面上的触手动了动，然后缠绕在爱丽莎的脚上。 　　“妈妈？”157看着爱丽莎脸上柔和的表情，稍微低下头，蹭了蹭她的侧脸。 　　“我爱你妈妈……” 　　157看着爱丽莎，像是想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你也爱我吗？妈妈？” 　　她说：“就像我爱你一样？” 　　—— 　　在新一周的例会上，有研究员提起了可以推广治愈药剂的展望。 　　他很激动的站起来，试图让在场的其他人意识到其中可以获得的利润：“市面上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治愈药剂了。” 　　门德里抬起了手，示意他先把心情平复下来：“我能明白你的心情。” 　　他话音一转：“但是我希望你还能记得我们做实验的初衷。” 　　他们的目标并不只满足于拥有更好疗效的治愈药剂。 　　—— 　　在例会结束之后，爱丽莎被门德里留了下来，就157的相关内容交谈了一会。 　　在离开之前，爱丽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笔记本，然后看向门德里：“说起来，门德里先生好像也很久没有去看过76和77了？” 　　“我有时候都快要忘了您还是它们的抚养者了。”爱丽莎笑着说。 　　仔细想想，门德里好像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接手过和实验体有直接接触的工作了。 　　“我能好奇是为什么吗？”爱丽莎被勾起了好奇心。 　　大概是最近实验顺利，所以门德里的心情还算不错，像是开玩笑一般开口：“大概是因为人做不到没有情绪吧？” 　　爱丽莎不解，却只看见他笑了笑，不肯再回答了。 　　在爱丽莎离开之后，门德里也收拾了自己桌上的东西，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在关门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空旷的会议室。 　　想起爱丽莎最后的问题，门德里的情绪有些复杂，眼底无意识因为爱丽莎露出一分怜悯。 　　人类做不到没有情绪，所以他自然也会心怀畏惧而有所顾虑。 　　—— 　　在经过了被不断打扰的一周之后，77终于被研究员们从那个狭小的房间里带走。 　　他知道“妈妈”想看见什么，也一向表现得很好。在他后面几天主动的表示出对狭小空间的焦躁不耐却依旧没有在研究员一进门就显示出攻击性之后，77看着不远处拿着本子在记录的研究员，知道自己成功的通过了测验。 　　—— 　　三区和77离开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非要找出什么区别的话，也只有少了几只被推到实验区做实验的实验体。 　　从狭小的小空间里回到自己的玻璃房，77回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尾巴伸展开，在过去的一周里，他的尾巴大部分时候都是蜷缩着，他几乎快要忘了把自己的尾巴伸直是什么样子。 　　76在77回来之后就扭过头往77的方向看了过来，他看着77长长的尾巴拖在身后，绕着玻璃房走了几圈，然后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 　　“我在22号说的那个房间里待了7天。”77眨了下眼睛，“那里很小。” 　　重新用自己的方式测量过玻璃房的大小的77说：“我的玻璃房至少是那个房间的10倍大还要多一些。”那是77待过最狭小的空间了。 　　但是从那个房间回到玻璃房，并没有让77觉得重新得到喘息，也没有在对比之下让77感觉到玻璃房的宽裕和舒适，只让他感觉到了更沉重的拘束感。 　　他用尾巴轻轻敲了敲近在咫尺的玻璃，他看着76：“我想要一间没有墙的房间。” 　　“但是，房间不是都有墙吗？”旁边的35号下意识插了一句话进来。 　　77知道35说的没错，自他们从营养舱离开之后，在外面见到的一切都是这样：被四面墙隔开的房间，头顶是天花板，而在一堵墙的外面，依旧是新的墙。 　　虽然知道35说的对，但77还是下意识把视线投向了76。 　　“以后我帮你把所有的墙都敲碎。”76说。 　　“但是墙的外面还是墙。”35提醒他。 　　76在77看不到的角度朝着35威胁的呲了呲牙，然后又看着77：“那我就继续。” 　　他看着77，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怎么相信：“也许有一堵墙后面就没有新的墙了。” 　　“没有墙的房间吗？”77眨了下眼睛，有些难以想象，那会是什么样子？ 　　—— 　　77从实验区回来之后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幼生体77已经开始意识到，“妈妈”并不像自己爱他一样爱自己。 　　再一次毫不犹豫的靠近“妈妈”，却被推上实验台之后，77在实验醒来之后变得很安静。 　　“你今天没有叫‘妈妈’。”三区的人鱼从水池里冒出来一个头，语气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你‘妈妈’不要你了吗？” 　　跟着“妈妈”一起进来的76看见77的尾巴肉眼可见的垂了下来，77没有回复人鱼的挑衅，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是看起来难过极了。 　　“77？”76隔着玻璃叫他，过了几分钟才得到他的轻声回复。 　　门德里在一旁已经和几个研究员交流结束，他看着隔着一块玻璃的77和76，突然笑了起来：“我都忘了，你们总是喜欢缠在一起。” 　　他说着，把玻璃打开，让77从里面出来。 　　但是77却没有从里面滑出来，而是伸出一截尾巴，勾住76的尾巴，把他带到自己的旁边。 　　“77？”76小心翼翼地凑近他，却被一条白色的尾巴直接绊倒，带着77一起摔在地上。 　　76下意识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是尾巴却被77用尾巴缠住，腰部也被77的双手抱的紧紧的。 　　76往77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看见一个白色的头顶，埋在自己的脖颈之间。 　　他伸出手，回抱住77的后背，像“妈妈”小时候哄他们一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我很难过……”77现在已经能够很熟练的使用这个词。 　　76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安静的听着77说话。 　　“我不喜欢疼痛。”每一次都无畏疼痛奔向“妈妈”的人蛇第一次坦然承认。 　　“我也不喜欢。”76附和他。 　　“我也不喜欢糖果。”77继续抱怨。 　　“为什么？”76问，明明每一次吃到糖果之后，77高兴得尾巴都会蜷起来。 　　“因为获得糖果的代价是疼痛。” 　　“那我也不喜欢了。”76继续回应着他的话。 　　“我还不喜欢‘妈妈’。”在提及“妈妈”时，77的语气中第一次带上了怨怼。 　　“因为‘妈妈’从来都不会爱我。”在付出了爱之后，期待得到相应的回应是很正常的事，更何况，77曾经坚定的认为“妈妈”一直都很爱自己。 　　“但是他不爱我，喜欢我疼痛。”77说，“却又希望我像过去一样爱他。”会对他永远坦诚，永远信任，毫无防备。 　　77把自己的脸藏进76的身前，眼泪洇湿了睫毛，很快就在76的身上打湿了一小片。控制不住眼泪的77依旧还记得要埋着头，因为自己的表情不能让“妈妈”看见。 　　76把77抱的更紧了一些，比起77，他对“妈妈”的期望要更低一些。现在比起“妈妈”其实不爱他们这个消息，他更在意的是77现在难过极了。 　　他有些笨拙的安慰：“但是我会爱你。” 　　他想了想，对77补充道：“比你爱‘妈妈’更多的爱你。” 第22章 　　157号再一次跟着爱丽莎来到三区，这对实验体们来说已经不是很新奇了。 　　157的成长速度远超过实验室最初的预计，它现在进出一些房间的门已经需要稍微低下头了。 　　实验体们看着她越长越大的躯体，知道她被留在三区的日期已经快到了。 　　但是157显然已经忘记了第一次来三区时其他实验体对她提过的这件事，她依旧亦步亦趋的跟在爱丽莎的身后，在所有研究员眼中，她好像已经随着新长出来的触手把疼痛遗忘在了脑后。 　　在进入三区之后，157稍微放慢了一点自己的脚步，爱丽莎也乐于看见她和其他的实验体们打好关系。 　　“这些都是你以后的邻居们。”爱丽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用一种鼓励的语气开口，“去多和它们交流交流吧。” 　　157稍微低下了头，她选择的第一个交流对象是35。但是35的个子比起其他实验体要矮太多了，她甚至还没有研究员那么高。 　　“我有些不明白。”157的触手打结似的绕了绕，“什么是爱呢？” 　　35眨了眨眼睛，认真的告诉她：“爱是疼痛。” 　　157试图追根究底：“为什么呢？” 　　35用一种“这你都不懂”的眼神看着她：“因为‘妈妈’给你的就是疼痛呀。” 　　她反问157：“或者，你觉得‘妈妈’其实一点都不爱你吗？” 　　157的一只触手下意识缠住爱丽莎的脚腕，险些把正往前走的研究员绊倒，她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蹲下来伸出手温和的拍了拍缠在脚上的触手。 　　“放松一点。”她温和的说着，“你快要把我绊倒了。” 　　157重新对上35号的目光，试图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她是爱我的，对吗？” 　　—— 　　在离开了三区之后，爱丽莎回了孵化区。 　　孵化室内还有一些157相关的资料，她打算把这些都重新整理修改一下，157自然也是跟着她的脚步，回到了自己出生的那个孵化室。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157看着孵化室内的摆设，当初对她而言很大可以自由的游泳的营养舱现在和她比起来已经是小小的一个了，157用触手悄悄地在旁边比划了一下，大概只能装得下三分之一的自己就已经会被塞的满满的了。 　　在爱丽莎整理资料的期间，乔纳森推开了孵化室的门。 　　“我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这间孵化室的门半掩着，我猜你在里面就推门进来了。” 　　爱丽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过来了，还顺利吗？” 　　乔纳森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一只手撑着下巴：“并不是很顺利。” 　　他叹了口气：“你知道的，一直以来的问题就是星石引导的异变方向完全不可控。” 　　“在发育完全之前，谁也不知道最后能长成什么玩意。” 　　也因此，能够顺利的发育到从孵化室出来的阶段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爱丽莎在本子上记着笔记，抽空问他：“我记得上周周例会你还说情况还好？” 　　“出现了一些很糟糕的变化。”乔纳森抿了抿嘴，最后只能无奈的承认，“毕竟实验失败一直都很常见。” 　　他叹了口气，然后开口：“说点有趣的事吧。” 　　乔纳森想了想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工作以外的？” 　　“唔……”爱丽莎手里的笔敲了敲额头，“我记得好像是有一件比较有意思的事。” 　　她说：“勉强也能算和我们有关系。” 　　乔纳森来了兴趣：“是什么？” 　　“上次联络日的时候，我听说的。”爱丽莎想了想，开口继续往下面说道，“据说位于sx-071星系发现了一颗不受到恒星吸引的自然星球，它在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在向这个星系的边缘移动。” 　　“如果以这种速度继续移动，它很有可能会在某一天离开sx-071星系。;quot; 　　“当然。”爱丽莎补充道，“也不排除它可能在某一阶段会加速这一过程。” 　　“sx-071星系？”乔纳森挑眉，“我记得我们也在这个星系。” 　　他开玩笑一般的开口：“说不准那颗星球就在我们隔壁呢。” 　　“看报道上推测的大概位置应该在这一带。”爱丽莎没有反驳。 　　“那那颗自然星球有人上去探查了吗？” 　　“目前还没有，毕竟这个星系在帝国边缘，基本上没有人居住。” 　　爱丽莎顿了顿，继续开口：“它的定位并不准确，而帝国拥有的资源已经够多了，目前没有开发这颗星球的打算。” 　　“而且门德里先生已经在和帝国研究员那边的熟人沟通过了，他也会尽力让他们打消这个想法的。” 　　乔纳森眨了眨眼睛：“说得也有道理。如果那颗星球被开发的话，难免会有一部分人的视线会落在这里，被他们发现就糟糕了。” 　　两个人坐在孵化室里聊着天，下意识的，两个人都没有想到过报道上提到的那颗星球就是他们现在在的这颗星球的可能性。 　　157在孵化室里看着他们专心聊天，并不怎么搭理自己，视线渐渐的落在了门边。 　　她回头看了一眼，爱丽莎依旧坐在那里，看起来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157依旧看着她，没有收回视线，身下的触手却悄悄地往前面挪了一小步。 　　就这么慢腾腾的，在爱丽莎和乔纳森说话的期间，157挪到了这间孵化室的门口。 　　第一次离开“妈妈”自己走出大门的157感觉新奇极了，她探着头打量着空荡荡的走廊，这一排都是孵化室，大部分的门都被掩上，从打开的门里能看见熟悉的营养舱和里面充满的蓝色营养液。而关上的房间在门上挂着一个个编号。 　　“吱呀——”一扇门被打开，157下意识抬起头往那个方向看过去。 　　门被一个研究员推开，很快一个小推车在门后被握着把手拖了出来，上面是一团长得很奇怪的肉，透明的皮肤下可以看见不会跳动的红色心脏，往外延伸出密密麻麻的血管。 　　她往打开的门里看了一眼，营养舱里的液体已经空了。 　　—— 　　在157跟着爱丽莎离开之后不久，两个研究员带着实验体们的晚餐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活泼一点的敲了敲玻璃，清脆的声音引得大部分的实验体都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满意地看着这一幕，稍微提高了声音：“到点吃饭了！” 　　走在旁边的研究员下意识皱了皱眉，这微小的动作被他的同事收入眼中，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尖。 　　“你好像不喜欢我这样是吗？”麦克看着自己看上去有些阴郁的同事，试探着询问。 　　“没必要做这些无意义的举动。”埃尔罗忍不住开口，“早点把这些食物送进去就可以离开了。” 　　“我知道了。”麦克悄悄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小声地应了是，很快也安静下来，两个研究员一起，很快的就把食物依次送进玻璃房内。麦克没有再说话，心里却有些后悔之前答应和另外一个同事换班了。 　　埃尔罗推着车继续往前走，身边没有了麦克吵吵嚷嚷的动静，但是他心里的那一丝烦躁感却一直没有消去。 　　他皱起了眉，让旁边无意中看见的麦克更紧张了一些，悄悄地把目光朝这边投过来，看见埃尔罗把身体又挺得更板直了一些。 　　背后从前两天就开始感到一股莫名的瘙痒，昨天埃尔罗还让关系不错的同事帮自己看了看，发现从脖子后面到后背红肿了一大片。 　　埃尔罗猜测可能是因为最近换季，或者是过敏。 　　实验室里配备了一个常驻的医生，埃尔罗这段时间忙着实验，所以没有做太仔细的检查，只抽空去找医生拿了药。 　　但是药效并没有达到他的预期，埃尔罗忍不住伸出手，挠了挠自己的脖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感觉到了一丝不是很明显的疼痛感。 　　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就去医生那里仔细检查一下吧。他在心里想着。 　　—— 　　从两个研究员进来之后，三区的实验体们就借着玻璃房里的物体遮挡偷偷的打量着他们，确切来说，是打量着一直忍耐着不适的埃尔罗。 　　77看着他背后的那一片红色，扭过头和76说话：“他快要死了。” 　　“还要多久呢？”一只实验体好奇的凑上前，被两个研究员当成了对食物的迫不及待。 　　“大概在三个白天之后吧。”76说。 　　“是我做的。”实验体155也在下一刻出声。 　　比起76、77还有其他一些实验体们见效快的毒液，他身上的毒液发作要慢了许多。而且由于编号在后面从孵化室出来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实验室对他的了解并不是很全面，目前还不知道他还有这种毒液。 　　和157一样，他身上也有几条细长的触手，在上一次实验中，他用触手上带着毒液的软刺擦过了埃尔罗的后颈。 　　“我不喜欢他。”一只实验体开口说道。 　　“我也不喜欢。”另一只实验体补充，“上次实验他踢了我的尾巴。”她的尾巴很长，每次实验都会拖到地上，在实验中被埃尔罗踩到过几次。 　　“他是故意的。”她笃定的开口。 　　“一定是的。”另一只实验体附和着，他皱着眉，“上一次他还用力的掐了我的耳朵。” 　　实验体们一起控诉着个别研究员在实验中故意弄疼他们的经历。 　　然后他们一起看向155号，示意他去看刚刚走过去的埃尔罗：“他是你的‘妈妈’。” 　　“是的。”155号看着埃尔罗的背影，点了点头。 　　“他不喜欢我，就像我现在同样的怨恨他一样。” 　　在从“妈妈”那里学会了爱之后，他们又无师自通的懂得了怨恨。 　　已经打开了三区后门的麦克突然回过头，对上一排排盯着自己后背的目光，他看着又收回视线回到玻璃房中间的实验体们，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在刚刚的某一瞬间，好像突然就有一种被危险的掠食者盯上的感觉。 　　他吐出一口气，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关上门朝着已经走出几米远的埃尔罗追过去，嘴里喊着：“等等我！” 　　目送着走廊尽头的大门合拢，安静的三区里一只实验体先出了声：“他快死了。” 　　“我知道。”155号接过了他的话，他注视着那一扇门，轻声重复，“在三个白天之后。” 　　—— 　　在三区的实验体们的眼中，回到三区后的77变得很奇怪。 　　“你怎么了？”133爪子搭在玻璃上，脸上的绒毛被玻璃压平，他看着77，“你现在看上去很奇怪。” 　　133想了想，有补充道：“和156从那间房间里出来的样子很像。” 　　77在自己的玻璃房里来回的走动，听见133的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会，他回复道：“我很好。” 　　在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隔开走廊的那一块玻璃上，尾巴尖蠢蠢欲动，控制不住自己试图打碎它的念头。 　　白色的尾巴尖立起来，在空气中划过，最后在即将碰到玻璃之前停了下来，轻轻的在玻璃面上敲了敲。 　　77扭过头，看见了76正担忧的望着自己。 　　35的花苞紧紧的闭着，她望着77的方向：“你从那个房间里离开了。” 　　食人花的藤蔓蜷起来，语气中是明晃晃的劝告：“但是你还是要听话。” 　　另一只实验体接过了她没有说完的下半句：“不听话的孩子是会受到惩罚的。” 　　“我知道。”77把尾巴收回来，他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告诉他们，“但是我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 　　他看了一眼地面，为了避免自己再做出试图打碎玻璃的举动，他爬上了树，把自己藏在了茂盛的枝叶里。 　　在设计时，玻璃房里的树就能够够得到天花板，77爬到了能上去的最高的位置，稍微抬起头就能够触碰到天花板。 　　“我记得上次这里有风。”77伸出手，去触碰头顶的天花板。 　　“但是我要怎么才能够打开它呢？”77仰着头，眼中带着一分疑惑。 　　76也学着他的样子爬到了树的顶端，带着凉意的皮肤在天花板上一寸一寸地划过，最后在一道小小的缝隙处停了下来。 　　76撑起上半身，脸贴近天花板，凑近过去仔细的观察，最后视线落在天花板的隔板间不明显的缝隙上。 　　是这里吗？ 第23章 　　推开天花板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毕竟在设计之初，就没有人考虑过实验体会打开天花板隔板的这一可能性，所以也就没有做额外的防护。也因此76的举动一路顺畅。 　　在尝试过前后左右都推不开之后，76又靠近隔板的边缘，撑着隔板往上面顶，很快76就轻而易举的把隔板推开一条缝，气流扰动掀起落在隔层之间的灰尘，带着一股陈旧难闻的气味。 　　玻璃房里的树很轻易就掩盖住了这边的动静，实验体藏在树叶之间看不见身影对研究员们而言也从来都是很常见的情景，根本就不值得上心，自然也发现不了已经掀开隔板试图钻进去的76。 　　76一只手把隔板掀开，上半身探入隔层，隔层的空间并不宽裕，对他而言显得过分低矮，但是也勉强可以让他爬进去。不过这个空间对一些体型稍微大一些的实验体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他们根本就不能把自己从这里塞进去。 　　76匍匐着身体，一只手支撑着上半身，很快把尾巴也带了上去。 　　随后，他小心地把隔板盖上，细小的声音被玻璃完美的隔离。 　　长久没有被清理的隔层灰尘很重，刚进去76就有些忍不住想要打喷嚏，里面分布着密密麻麻的线路和轨道，中间还有一些竖起来的板子。 　　进入隔层之后，76眼中流露出一丝茫然，一时找不准方向。 　　就在这时，右前方的隔板下突然响起了轻轻的敲击声。 　　76低下头，下意识把耳朵贴在隔板上，在下方的玻璃房里，响起77的声音，他说：“我在这里。” 　　76的尾巴动了动，朝着声音响起来的位置爬过去，勉强能让一个成年男人蹲下来的高度让他爬行的姿势有些别扭，身下看起来并不是很厚的隔板让他下意识放轻动作，以免不小心破坏它。 　　在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77头顶的天花板隔板被打开，从下面冒出来一张76熟悉的脸。 　　“76。”77的双手撑着隔板，在探出头之后脑袋转了转，锁定76之后朝着他看过来。 　　隔层里的灰尘让他皱起了眉，白色的长发被手掌压在隔板上，沾上了灰尘看上去有些暗淡。 　　77下意识甩了甩头，在76靠近的时候直起身子，但是他显然在激动时一下子忘记了隔层的高度，头顶直接碰到了天花板。 　　77有些懊恼的矮下身体，头顶上落下来一只手，是76试图拂去他头顶的灰尘。 　　76把头凑过来，他和77靠的很近，让和他对视的77一时忘了自己最开始想要说些什么。 　　在他的目光触及的位置，76的脸侧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去的一大块灰尘，77抬起手想替他擦掉。而在同一时刻，76也伸出了两只手，从背后把77环住，让白色人蛇的脸埋在自己侧颈。 　　77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着他的动作，顺着76的力气靠在他身上。 　　76侧过头，贴着77的脸蹭了蹭，他说：“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拥抱了。” 　　过了几分钟，76稍微放开了一点77，然后问他：“你现在会很高兴吗？是想要盘在树上，紧紧的把树干缠住，用力勒出痕迹的高兴？” 　　77靠在76的身上：“比这个更高兴。” 　　他贴近76，抵着他的额头：“但是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要去缠着树干。” 　　翠绿色的眼中倒映出76的面孔，他听见77认真的开口：“你现在就在这里。” 　　77和76靠的很近，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视线很快就被吸引到了76的嘴唇上。 　　他想起了上一次失败的越狱里那个带着血腥气的亲吻，在过去的经历中被成功灌输了奖励拥有上限这一观念的77试探着提出邀请：“我还可以得到一个亲吻吗？” 　　实验体不同于人类，他们并不会觉得坦诚自己的欲望有什么羞耻，77的试探只来源于犹豫这个邀请是否有些贪得无厌，但却从不掩饰自己的期待。 　　而76从来都会回应他的期望。 　　他低下头，放轻了动作贴在77的嘴唇上。 　　和上一次走廊里的亲吻不一样，在这里只有77和76两个实验体，也没有众多实验体激动的吵吵嚷嚷，76的动作很轻柔，甚至注意了收敛自己的几颗尖牙。 　　77感受到的，只有冰凉柔软的触感。 　　大概是已经开始进入成年期，两只实验体都感觉到了体温的异常上升，随之而来的是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76？”77下意识叫着黑色人蛇的编号，一只手扯了扯手边的黑色发丝，莫名感到口干舌燥。 　　77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是却想不明白，只能无意识重复着76的编号。 　　想不明白的77把自己埋进76的怀里，就像很久之前他身体羸弱的幼年期，和他一样大的76也曾经这样抱着他，在每一个他试探着行走后又跌倒的过去。 第24章 　　发现了头顶的天花板隔板的打开方式之后，实验体们就开始尝试着钻进隔层里，试图寻找离开的通道。 　　但是这种方式并非对所有的实验体都适用。 　　每一只实验体的玻璃房里的造景都有区别，并非所有实验体的玻璃房里都有树，可以恰好藏住实验体的身体，让它们能够进入隔层不被研究员们发现。 　　同时，一些实验体由于这个原因无法攀上天花板，还有一些受到体型限制，根本就塞不进去。 　　所以只能是从天花板上爬出去的实验体们打开隔板去走廊上，按下门口的一排按钮打开玻璃门。在过去的时间里，他们看见研究员们做过同样的动作很多次，但是每一次越狱，他们都默契的没有去触碰那一排按钮。 　　“我会很担心，如果‘妈妈’很早就发现了我们使用那一排按钮，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无法再打碎玻璃的时候，我们要怎么样从这里出去呢？”一只实验体说道。 　　他们在等待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才会在“妈妈”面前透露出所有的底牌。 　　—— 　　在实验室的监控里，三区的实验体们依旧很平静，就像过去的每一个日夜，毫无区别。 　　而在他们监控视角之外，实验体们悄悄的潜入天花板的隔层中，绕过各种线路和不同的隔板，试图寻找出口的同时用尾巴扫去自己留下的脚印。 　　但是遗憾的是，为了防止外界的小型动物爬进来，所以天花板的隔层并不直接和外界相通，实验体们目前对这里的认知还是低矮的封闭空间。 　　—— 　　虽然暂时不能实施从天花板隔层中越狱的行为，但是发现了这个隔层之后，很大的丰富了实验体们吃饭睡觉之外的时间。 　　77最近进食之后都会习惯性的爬上树，借着树叶的掩盖打开隔板，钻进去爬到76玻璃房的上方，或者是等着76从那里过来。 　　偶尔的时候，两条人蛇会同时钻进隔层里。他们一般很少会这么做，实验室采用的隔板材料看上去很轻薄，让这些力气不小的实验体们总担心它会不小心被压坏。 　　所以他们只会在偶尔的时候一起爬上去，轻轻的缠住对方的尾巴，然后随意地选定一个方向去探索。 　　虽然隔层矮小、灰尘厚重、经常让他们有种不敢用力的担忧，但是对于在玻璃房里生活了很久的实验体们来说，它看上去依旧新奇，吸引人极了。 　　—— 　　两条人蛇慢吞吞地往前面挪动，尾巴在隔板上轻巧的滑过，留下轻微的“沙沙”声。走廊上耳朵灵敏的研究员下意识驻足，竖起耳朵认真倾听：“什么声音？” 　　他屏住呼吸，示意身边的同事安静下来，但认真听了一会却只听见身边人的呼吸声。 　　“怎么了？”同事疑惑的询问。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只以为刚才耳边响起的声音是错觉，“刚刚听岔了。” 　　他把手重新放在把手上，低头看了一眼小推车上的肉块：“走吧，该去把这些东西处理掉了。” 　　在两人离开之后，隔层上趴着的77撑起上半身，扭头看向身边的76：“你感觉到了吗？” 　　他看着前面不远的某一个方向：“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过去。” 　　76点了点头，他想了想，带着一丝不确定开口道：“很像在营养舱意识还没有苏醒的那种感觉？” 　　“我听见了157的声音，还有‘妈妈’……”门德里在和谁说着话，语气很严肃，像是在讨论着什么，然后很快争执起来。而157依旧缠在爱丽莎的身边，听见两条人蛇的声音下意识抬起头疑惑的望了一眼天花板，然后又在76的声音下把头重新低下去。 　　77和76有些好奇那个吸引着他们靠近的东西是什么，但是他们知道“妈妈”的眼睛几乎遍布实验室，如果掀开隔板去看很容易就会被他们注意到。 　　两条人蛇移动到那个东西的正上方，原本微弱的吸引力现在已经十分明显，随着他们的接近，身体上的疲惫好像也消去了一些。 　　这里好像并不是他们曾经在幼年期涉足过的区域，三区的声音离得很远，在这里已经完全听不见，只有157的声音还能隐隐约约听见一些。 　　77和76在隔板上方，认真倾听着下面的动静，这里有好几道杂乱无序的心跳声，都十分微弱。 　　“吸引力好像变强了？”77过了一会疑惑的开口，就好像得到了回应，所以有什么在慢慢地苏醒一样。 　　77趴在那里，想要看看它还会有什么变化，但是除了对他们的吸引力变强之外，其他的好像并不明显。 　　76听着下面从各个方向传来的声音，提醒了77一句：“快到投食的时间了。”在研究员进入三区之前，他们要先回到玻璃房才行，以免被发现不对。 　　“我知道了。”77想了想，提高声音叫了一声157号，在得到她大声的回应之后，77问她，“你知道这个方向大概是什么位置吗？” 　　157号抬起头，确认了一下77他们所在的大概方向，又根据自己的经验推测了一下距离：“是孵化区的中心。” 　　孵化区是一片圆形的区域，绕着某一个点往外延伸，而最里面的区域，还没有实验体被带进去过。 　　在和76离开的时候，77突然停下来，往回看了一眼。 　　“怎么了？”76下意识询问。 　　“刚刚多了一道心跳声。”但是只再那一瞬间被捕捉到，很快就消失了，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第25章 　　孵化区中心的房间好像对实验体们有着天生的吸引力，在77和76离开之后，这种吸引力好像就开始对解封，逐渐的扩大影响范围。后面偷偷溜进隔层的实验体们几乎也都收敛了动静去过那里。 　　“真奇怪……”一只刚回来的实验体趴在自己玻璃房的树上，他想了想，问其他的实验体，“在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可以去那个房间看看，把里面的东西也带走吗？” 　　“为什么不行？”35号挥着触手，对去过那里的实验体口中的房间好奇极了，“我也想看看那是什么。” 　　—— 　　这群实验体虽然经常忍不住去那里，但是对自己的体重心里有数，每一次都只有几只实验体同时进入隔层里。 　　“我好像也听见了心跳声。”其中一只实验体这么说道，“它很特别，和其他几道心跳声一点都不一样。” 　　实验体们交流着自己的发现，而监控室的研究员们也注意到了，最近好像有好几只实验体都长时间待在树上。 　　他贴近屏幕：“怎么又没有在监控里看见实验体了？” 　　旁边的人指了指屏幕中茂盛的树叶：“应该就在这里藏着。” 　　他笑着吐槽：“我有时候觉得真不应该准备这些树。” 　　“你看，只要他们往树上一爬，就看不见影子了。” 　　身边的同事听见这话也跟着笑起来：“那可不行，毕竟这些实验体看上去还是很喜欢这些树的。”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77两只手搭在隔板上，略微仰着头看着面前的76，他抬起一只手擦了擦76脸侧的灰尘，然后贴着他的脸蹭了蹭。 　　77余光看向走廊里摄像头的方向，小声开口：“我不喜欢走廊里的‘眼睛’。” 　　他靠得离76更进了一些：“如果没有‘眼睛’，你现在就可以从这里下来。” 　　77想了想，继续说着：“这样你就可以和我一起去我的水池里潜水了。”实验室的温度依旧比较高，在往年的这段时间里，77和76在大部分都会待在冰冰凉凉的水里。 　　77贴着76比环境略低一些的体温，不过现在76在这里，好像去水里泡着还是待在树上也不重要了。 　　—— 　　在实验室最新的例会上，根据上一次越狱的意外状况，有研究员提出了可以在实验体的体内装上芯片。 　　“芯片埋在皮肤下面，实验体看不见它们就应该不会试图把它弄出来了。” 　　“至于芯片，我们组前段时间就已经把最初版本做出来了，这段时间也做了改进，不过还没有在实验体身上试过。” 　　他说着打开了光脑投影，对在座的其他人解释着芯片的作用：“它可以用于定位、监控的功能，还能产生电流，在需要的时候控制住实验体。” 　　“与此同时对实验体的身体也是无害的，只是在皮下组织多了一点小东西而已。” 　　“你怎么看？”乔纳森问坐在自己旁边的爱丽莎。 　　“我觉得没有问题，可以考虑。”爱丽莎说，“有时候它们确实不太好控制。” 　　他们小声说着话，余光看见前排的门德里，他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怎么高兴，在站起来的人发言结束后看了他一眼，表情冷淡的点了点头，然后在他满脸失落的时候开口：“那就先试试吧。” 　　他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然后点了爱丽莎的名字：“先在157身上测试吧。” 　　“我记得157的自愈能力远超过其他实验体？” 　　爱丽莎点了点头：“实验安排在什么时候？” 　　门德里手中的笔敲了敲桌子，沉吟片刻后定下时间：“就这周三吧。” 　　—— 　　在会议结束之后，爱丽莎问身边走着的乔纳森：“门德里先生最近好像不太高兴？” 　　“应该是实验体的问题。”虽然话里说的是应该，但乔纳森的语气很肯定，“最近实验不怎么顺利……” 　　他小声开口：“前几天孵化室又有一只营养舱里的幼生体失去了活性……但是至今还没有弄清楚星石导致异变的规律……”乔纳森说着朝爱丽莎眨了下眼，让她自己意会剩下的半句话。 　　爱丽莎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我前几天好像看见门德里先生在和凯希说话。” 　　“是星石的事吗？” 　　爱丽莎点了点头：“门德里先生想让人去寻找另外的星石。” 　　她用手稍微比划了一下：“我记得我们手上那块星石最开始只有这么大一点。”经过这么多年的消耗，已经小了至少一半。 　　“但是凯希不同意。”乔纳森几乎不用问就能够猜到结果。 　　星石的发现来源于一场民用星舰遇见星盗的意外事故，那艘星舰最后从太空中坠落，残骸在几个月后于一颗偏远小星球上发现。 　　此时还存活着的人只有五个，星石则是他们在这颗星球上求生时发现的东西，最初他们只当做是普通的好看的石头，在获得救援之后，一个人带了一些作为纪念品带了回去。 　　在不久之后，有人意外发现了星石的奇特之处，为了防止私人研究所利用星石做出违背人伦的实验，官方出面，把流落在外的星石收回封存。门德里手里的这一块还是意外从黑市上获得的。 　　在后来也有人试图去最初发现的那颗星球上寻找星石，但是在星石暴露在大众的视野内之后，他们按照坐标去寻找时却发现那颗星球找不到了。 　　“前段时间不是说发现了一颗在移动的星球？”爱丽莎问，“它们会有关联吗？” 　　“也说不准。”乔纳森顿了顿，“还有人怀疑这两颗星球是不是同一颗。” 　　“但是大部分人都觉得不像。”乔纳森说，“发现星石的星球是一颗十分贫瘠的星球，陆地上大多都是低矮的苔藓和灌木，植被几乎无法覆盖下面的陆地。但是从太空影像来看，最近发现的那颗星球陆地上已经布满绿色，根据推测，应该有很多高大的乔木。” 　　他想了想补充道：“如果没有人工干预，可能要再发育很多个万年，前者才会变成最新发现的那颗星球的状态。” 　　试图在宇宙中寻找一颗对其几乎是一无所知的星球，无异于大海捞针。乔纳森对于门德里试图寻找新的星石的行为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他看了爱丽莎一眼，继续开口：“凯希一直觉得现在从实验体身上获得的回报已经很丰厚了，没必要再去寻找星石。比起这个，他更看重的是培养更多的克隆体，这样能够得到源源不断的稳定的利润。” 　　“不用想也知道门德里先生肯定不同意。” 　　“但是前段时间因为供应商的问题，惹出来一些麻烦事，最近帝国方面可能会加强监管。凯希让门德里先生小心行事，他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出去冒险寻找星石。” 　　“毕竟这种时候冒出来太显眼了。”乔纳森叹了口气，“如果不出意外，这次星舰过来会带来很大一批物资，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过来。” 　　“如果风头还没消下去，我们的通讯周期可能要变成两个月一次。” 　　—— 　　在他们聊着最近一段时间的变化的时候，三区的几只实验体们正在吃“自助”。 　　实验室提供的食物并不能每一天都完美的戳在实验体们的心上，以前碍于条件所限，他们大部分时候都只能选择乖乖的把自己不喜欢的食物吃下去。 　　但是自从发现了天花板的隔板之后，对于一些实验体而言，就多了另外的解决办法。 　　在研究员转身离开三区之后，实验体们吵吵嚷嚷的叫起来：“我这里有青色的水果，谁要和我换吗？” 　　“我不喜欢这种肉。”另一只实验体拖着肉爬上树，然后打开隔板，把所有的食物都带上来，打量一圈之后盯上了其中一只也能够上来的实验体，“89你的肉看起来比我的好吃一点，我可以和你换一点吗？” 　　在顺利交换之后，他又盯上了76：“你的肉……” 　　话还没说完，76的身体一动，把肉藏在身后：“不换。” 　　“你又不是很喜欢这个。”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他对76的食谱还是稍微有些了解的。 　　76带着自己的食物爬上了树，打开隔板之后果然在上面看见了带着自己食物过来的77。 　　两条人蛇的食物被堆在一起，76看了他一眼：“但是77喜欢。” 　　也行吧，提出交换的实验体悻悻的扭过头，抓起面前的肉用力的咬了一口，怪他，是他没想起来77喜欢吃这个。 　　—— 　　而另一边，边走边聊的爱丽莎和乔纳森也很快回到了157在的那间孵化室。 　　在爱丽莎推开门的时候，听到动静的157就朝着门边跑了过来，爱丽莎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看见隔壁的一间孵化室打开了门，一个研究员推着小推车从里面出来。 　　157好奇的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看见那团有些奇怪的肉之后，下意识垂下眼看向地板，触手有些不安的蜷起来。然而就算不往那边看，小推车车轮滚动的声音进入耳中，却有种像是从自己触手上压过的错觉，身上粉红的色泽几乎要暗淡下来。 　　“又是失败的幼生体吗？”她隐约听见“妈妈”在问。 　　“是的。” 　　“打算做成新的标本吗？我看它发育得比较完全。”爱丽莎好奇的询问了一句。 　　脑海中有些混乱的157下意识抬起头看向爱丽莎。 　　“标本”？157本能的关注着“妈妈”。 　　是第一次听见的词汇，157有些奇怪的想，标本又是什么含义呢？ 第26章 　　在会议结束后不久，实验室里又发生了一件事。155号的抚养者，埃尔罗死了。 　　和埃尔罗一起轮班的研究员到点没有看见他，先拉了一个比较闲的研究员去三区投食结束之后，他问了一圈人埃尔罗的踪迹，最后在一间实验室里看见了他趴在桌上的背影。 　　他拍了拍埃尔罗的肩膀：“到点了，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被他拍了肩膀的人并没有回应，研究员奇怪的绕到他面前，同时加大了一些手上的力道，结果趴在桌上的人直接顺着桌子往旁边滑过去。 　　麦克下意识伸出手去扶他，手指无意识擦过埃尔罗的鼻翼，却发现感受不到呼吸。 　　他不死心的把手再一次凑近埃尔罗的鼻子，却依旧感受不到气流。 　　—— 　　埃尔罗死了，在为他换衣服的时候，研究员们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任何伤口。 　　“他前段时间做了一场实验，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吗？”麦克推测。 　　这种情况事实上并不少见，毕竟他们的实验体们大多数身上都带着致命的毒，在实验中不小心伤到却没有重视，很有可能会造成死亡或者是严重的后遗症。 　　不过倒没有人往实验体的身上想过，毕竟在实验过程中，它们一直都没有清醒过，怎么可能会故意伤人呢？ 　　—— 　　埃尔罗的尸检结果很快出来，是来自155号的毒液，复盘了上一场实验的监控之后，他们注意到，埃尔罗那天的防护服从脖子后露出来一个口子，在搬动实验体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触手。 　　在针对实验安全又开了一次会议之后，埃尔罗的事就此揭过，至于他的身体则被存在冷冻库里，等待运输物资的星舰回去的同时带回去。 　　在埃尔罗死后，155突然就开始安静下来，有一种肉眼可见的颓丧感。 　　“你也知道埃尔罗不在了吗？”麦克在155号的玻璃房面前停下来，在他提起“埃尔罗”这个名字的时候，155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你还好吗？”77问他，155号看上去很不对劲。 　　35号从角落里走出来，贴着玻璃望着155的背影：“再等一等，也许我们就能从这里离开了。” 　　“我知道。”155闷闷的回复了一句，“我只是突然有一点难过。” 　　—— 　　在同一时间，经过简单测试的芯片准备在157的身上安装了。 　　实验室选择的安装部位是157的其中一条触手。 　　就和以前一样，157被注射了相同剂量的昏睡药剂。 　　不同于其他实验体，157强大的自愈能力也体现在了对药物的抗药性上。 　　在被推上实验台之后，157就迷迷糊糊开始恢复意识。 　　耳边是“妈妈”和其他研究员的声音，她感觉到一只触手被划开，然后有什么东西被装了进去，然后他们开始缝合伤口。 　　“妈妈？”157下意识叫了爱丽莎一声，她能感觉到“妈妈”的气息离自己很近，正在被缝合的触手下意识想要抽回，刚刚动了一下却被一只手按住。 　　触手重新软软的垂下来，157依旧没有睁开眼，但她知道，那是“妈妈”…… 　　—— 　　比起其他实验的后遗症，在触手上安装芯片对157的身体的后遗症几乎一点都没有。 　　但是157开始肉眼可见的试图疏远爱丽莎了。 　　“你最近对她做了什么吗？”克莱尔看着蹲在墙角自闭的157有些疑惑。 　　“我也不知道。”爱丽莎无奈的摊开手，然后走到实验体的身边，用温和的语气开口，“怎么又和我闹脾气了？” 　　她伸出手，碰了碰157的身体，手下柔软的肢体轻轻颤了颤，但是157依旧没有回过头。 　　”157？” 　　“157？” 　　爱丽莎坚持不懈的叫着她的名字，157号确实是一只十分好哄的实验体，不管它怎么和你闹脾气，只要爱丽莎耐心一点，多哄几次，它就又会像过去一样，毫无芥蒂的朝着你跑过来。 　　所以相比之下，157闹脾气的理由好像也并不怎么重要了。 　　爱丽莎依旧蹲在那里，用在家里哄着生气的小宠物的语气：“别生气了，你看，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东西……” 　　听到这里时，157的身体动了动，转过身来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爱丽莎总觉得在那一双眼睛里面看出了审视。 　　“157？”爱丽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疑惑，“怎么这么看着我呢？” 　　157伸出一只触手，然后把她手里的食物卷过来，毫不意外地从她脸上看见一个放松下来的笑。 　　“怎么这么大了，还像一个小孩子一样闹脾气呢？”爱丽莎摸了摸她的触手，下意识叹了一口气。 　　157垂下眼，把爱丽莎给的小零食塞进嘴里，然后闭上眼睛所有的触手的蜷了起来。 第27章 　　在安装完芯片之后, 爱丽莎却发现，157在试图把自己皮肤下面的芯片弄出来。 　　爱丽莎有些不能理解，芯片应该不会对它有什么影响, 而157又一向表现得很听话，她以为157应该不会对芯片表现出抗拒。 　　“157？你在做什么？”爱丽莎走到实验体的面前，157号的一只触手在另一只被安装芯片的触手上方，皮肤已经翻开，露出里面的肌肉纹理，蓝色血液顺着触手淌下，落在地板上。 　　爱丽莎看见这一幕，瞳孔缩紧，下意识把157还在伤害自己的触手拨开，另一只手按住伤口，同时大声的喊住了另一个研究员：“克莱尔，你过来帮我一下！” 　　克莱尔被爱丽莎语气中的急切吓了一跳, 匆匆忙忙赶过来，看见这一幕之后也愣了一瞬，在被157自己弄出的伤口下，已经露出了芯片的一角。 　　“这是怎么了？”克莱尔快步流星拿着纱布和药剂过来, 给157的触手涂上药之后用纱布小心翼翼地缠起来。 　　然而两人刚放开手，157的其他的触手又再一次伸过来, 扒开纱布，露出伤口之后试图用触手尖端把已经开始和新生的肉长在一起的芯片弄出来, 并不配合他们的举动。 　　“157！”爱丽莎鲜少用这种严厉的语气呵斥157号, 但在大声训斥的同时她的语气还带着藏不住的紧张。 　　“把触手放开！”她下意识重复着, “放开它, 不要伤害你自己！”说到最后, 她的声音甚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157看了她一眼，但是动作却没有停下。 　　前几天的低落情绪一直积累到现在，157号下意识的采用这种直白的方式表示自己的抗拒。 　　阻止不了157的爱丽莎只能用手去捉它的触手，但是157的空闲触手不仅仅只有一条，爱丽莎不得不在用力抱紧已经抓住的触手的同时去控制157新伸出来的触手。 　　在手忙脚乱之间，爱丽莎的皮肤被157的触手拉开一道口子，红色的血液顺着手臂淌下来，滴在157的皮肤上。 　　手臂上的疼痛只让爱丽莎稍微皱了皱眉，然后又不顾自己的伤口，继续按在157试图伤害自己的触手上。 　　157的动作僵了僵，最后像是终于冷静下来，呆呆的站在那里，任由爱丽莎握着自己的触手。 　　157看着地上两摊血液，一只触手在红色的血迹上碰了碰。 　　“不一样的。”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爱丽莎受伤，但是她却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着：“我和‘妈妈’的血液颜色是不一样的。” 　　爱丽莎松了口气，她对157低声喃喃的内容毫无所知。爱丽莎试图伸出两只手抱住157，但她张开双臂，也只能勉强的把它环住，在157安静下来之后，她伸出一只手慢慢地抚摸着157的后背。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呢？”“妈妈”的声音在157耳中听起来依旧温和，她像是在耐心询问，“如果不喜欢，我们取下来好不好？” 　　许久之后，软软垂在地上的触手动了动，像是自暴自弃一样，轻轻的环在了爱丽莎的身上。 　　你要如何驯服一只小怪物呢？ 　　大概只需要一个拥抱就够了。 　　仅仅只是一个拥抱。 　　—— 　　157的抗拒不得不让实验室暂时放弃安装芯片这一想法，毕竟157已经是实验体中最温顺的一只了，换成其他的实验体，很有可能反抗的行为会更加激烈。 　　“实验体为了取下芯片自残会带来很多麻烦，暂时先搁置吧。”在几个研究员不甘的视线下，门德里做下了这样的决定。 　　—— 　　在芯片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之后，研究员们期待了很久的运输物资的星舰也到了。 　　在这一批物资到达之前，虽然明面上还没有通知，但是实验室的研究员们都已经收到消息知道了下一批物资会改成半年之后输送过来。 　　虽然在暗地里还是有一些人觉得不太满意，但是也知道这段时间确实不宜太过高调，基本上都接受了这个选择。 　　这些年运输物资的一直都是门德里和凯希信任的人，打了十几年交道舰长卡罗对实验室里大部分的研究员都很熟悉，在运输机器人用机械臂把物资从星舰上往实验室里转移的时候，他就先一步下了星舰，朝着实验室内部走去。 　　没活多久，他就看见了并排走正在说着什么的乔纳森和爱丽莎，卡罗长着一脸的大胡子，说话声音也洪亮极了，他大声的叫了两人的名字：“乔纳森，爱丽莎？” 　　两人停下来，回过头就看见他高兴的挥了挥手：“最近过得好吗？” 　　他说着看向爱丽莎：“听说你接手了157号？” 　　卡罗兴奋的笑起来：“我上次去了黑市，可惜你不能去现场。”他表情振奋，两只手也跟着挥舞了起来，“你知道吗，那些治愈药剂的拍卖效果好极了，比我们最初预计的价格还要翻了两倍！” 　　他激动的给自己的两个朋友描述着拍卖会上的盛况，最后意犹未尽的总结：“没有抵达过现场，你们可能无法深刻的意识到，你们创造实验体所带来的巨大的利益。” 　　他的声音响亮，让偶尔从走廊上经过的研究员也看过来，卡罗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扭头看向爱丽莎和乔纳森：“但是你们以后会看到的，在你们离开这颗星球之后。” 　　乔纳森听见他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锤了下卡罗的肩膀：“你怎么今天才到，不是说预计前两天就能到达吗？” 　　听见乔纳森问起，卡罗下意识撇了撇嘴：“别提了。” 　　卡罗摆了摆手：“你也知道，当初门德里先生选择在这颗星球上建立实验室的一个原因就是这颗星球天生存在一种奇怪的磁场，会影响星舰的坐标定位。在建立实验室之后，门德里先生还特意用了人工的手段加强了干扰。” 　　他想起自己来的路上遇到的小麻烦，忍不住抱怨了起来：“门德里先生最近是又在实验什么新东西吗？” 　　“怎么了？”乔纳森疑惑的问。 　　“我在前两天就到了这个星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差点没有找到你们在的这颗星球。”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笑得有些憨厚：“要不是知道是门德里先生故意设置的干扰，我差点都要以为这颗星球就是星网上说的那颗在逃离星系的那一颗了。” 　　听见他这话，爱丽莎和乔纳森都笑起来：“那怎么可能呢。” 　　—— 　　毕竟比起这些常年待在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们，卡罗的声音夹杂在其中要明显太多了。 　　“那个声音很大的人又来了。”35抖了抖身上的叶子，“他这次来又会带什么过来吗？” 　　每一次卡罗过来后不久，研究员们都会给实验体们一些平时很少得到的食物，比如说糖。 　　“我已经闻到糖的味道了。”33号分岔的舌头在空气中探索，然后又很快缩了回去。 　　“他们会把糖放在哪里呢？”77身后的尾巴晃了晃，眼中藏着一丝好奇。 　　在以前还局限于玻璃房内不能离开的时候，他们很少会考虑这些，但是当他们能够离开这里之后，77就开始对外界好奇起来。 　　“我也不知道。”76摇了摇头，然后问他，“你想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77看着他，有些心动：“那就今天晚上？” 　　比起白天，在研究员们已经入睡的夜晚，显然要安全许多。 　　—— 　　在实验室陷入黑暗之后，77打开隔板，在那里76已经在等着他了。 　　77动作轻巧的爬上去，不忘把隔板盖上，然后两条人蛇循着食物的气息继续往前，很快就到了仓库的上方。 　　仓库里囤满了各种提供给研究员们的食物，在一排排的货架上堆得整整齐齐。 　　77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把隔板轻轻打开一条缝隙，透过那条缝隙打量着这间放满了食物的房间，尽管只能窥见其中一角。 　　不同于实验室提供给他们的生肉，摆在仓库里的食物大多都有着各种各样的包装，也没有给实验体投喂的肉那么大块，更多都是装在相比之下显得格外小的袋子里。 　　“那是什么？”77看着摆成一摞的罐头，他跟在“妈妈”身边认识了金属，知道那并不是能够入口的食物。 　　但是被“妈妈”摆在那里的，却明显被划分为“食物”这一类。 　　两只条人蛇默默的看了一会，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 　　在那一天晚上之后，77和76再也没有去过仓库。 　　不过孵化区他们倒是又去过几次，除了孵化区里面的东西对他们的吸引力之外，77还对第一次听见的心跳声感到了一丝好奇。 　　在他们再一次前往孵化区中心时，在天花板的隔层上，他们听见了门德里的声音。 　　77的尾巴盘在隔板上，然后看向76：“是妈妈。” 　　两条人蛇的动静自然没有被他捕捉到，孵化区里的门德里还在和凯希争论。 　　“我们需要星石。”门德里强调，“需要更多的星石来支撑研究。” 　　“星石？”是76和77第一次听见的词汇。 　　“我认为现在已经足够了。”卡罗带过来的消息显然让凯希开始满足于此，“我们已经能够得到很丰厚的回报了。” 　　他两只手撑着桌面，身体无意识前倾：“我们可以把大部分的人手和精力都转移到克隆上面。” 　　“从157身上提取的治愈药剂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成功！”他兴奋的忍不住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然后对门德里说着自己对未来的展望，但是却收到了他失望的对视。 　　在天花板上的77听着他们的对话，虽然知道他们听不见自己和76的对话，却下意识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你能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吗？” 　　76摇了摇头，他们说的很多词汇都不曾在实验体们面前说过，所以他们自然也无法理解。 　　“但是……” 　　“应该和我们有关系。”76说，“我听见了他们说‘157’。” 　　和凯希不一样，门德里始终认为星石比实验体重要得多了，最后意见不合的两人还是不欢而散，直到他们都离开之后，天花板隔层里的76和77才活动了一下身体。 　　孵化区又安静下来之后，77听着里面的几道心跳声，其中一道心跳声已经变得很强劲：“又有一只幼生体快要醒过来了。” 　　他眼睛眨也不眨的听着从下面传来的心跳，没过多久，另外一道心跳声也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 　　“你听见了吗？”77问身边的76。 　　“我也听见了。”是和其他幼生体的心跳声完全不一样的声音。 　　不同于上一次的昙花一现，这一次这道心跳声响起来之后就在也没有消失过，由最初的微弱渐渐变得强劲，缓慢的向四周传递。 　　—— 　　在回去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在灰尘厚重的天花板隔层里待久了的缘故，77的尾巴感觉到了一股干燥感。 　　和76分开之后，77拖着自己的尾巴泡进了水池里，带着凉意的池水让他舒服了一些，但是却并不能完全缓解尾巴上的不适感。 　　是太干燥所以缺水了吗？ 　　77有些疑惑。 　　—— 　　77泡在水池里睡了一整晚，第二天醒来时，尾巴上的干燥感已经完全消失了。 　　77松了口气，然后继续拖着自己的大尾巴，带着食物爬上树。 　　在77爬上树之后，发现76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见到77的76看上去很高兴，他靠过来，蹭了蹭77的侧脸，黑色的尾巴因为高兴在隔板上无意识地扫来扫去，不小心碰到了一块竖着的板子，发出了不大不小的一道撞击声。 　　两条人蛇听见声音身体一僵，77下意识从树叶中探出头，往走廊上看了一眼。 　　还在给其他实验体投食的两个研究员回头时无意中看见77从树叶间探出来的脑袋，疑惑的看着他：“77看我们干什么？” 　　77看见他们脸上的疑惑表情，就知道他们并没有听见这里的动静，看了他们一眼之后重新把自己的身体藏回树叶后。 　　77重新把头伸进隔层内，76问他：“他们听见了吗？” 　　77摇了摇头：“没有听见。” 　　闻言，76松了口气，略微绷直的尾巴也放松了下来，77的视线落在他的尾巴上，看了一会之后上半身往前探伸出一只手去碰76的尾巴。 　　76下意识就想把自己的尾巴递过去，随后想起了什么，动作一僵，试图把尾巴往后撤，但是77的手已经及时的抓住了尾巴尖。 　　76无奈，为了避免和77争抢尾巴造成更大的动静，只好主动把尾巴递给他。 　　因为不想要和76隔开一层玻璃，这段时间只要有时间77都会在天花板的隔层和76见面，由于光线昏暗，77之前都没有注意到76的尾巴暗淡了许多。 　　“你的尾巴不舒服吗？”77用手仔细的摸了摸76的鳞片，它已经变得有些粗糙干燥，在77碰上去的时候僵住，变成直挺挺的一条。 　　“77……”76开口叫了他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僵硬。 　　他想要开口让77把自己的尾巴放开，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以前也被77抓过自己的尾巴，但是现在被77抓住尾巴之后76感觉很奇怪。 　　心里有一种不明的躁动，连带着从头顶到尾巴尖好像都发起热来，想要整条蛇都泡进水里，但是又莫名有些舍不得让77放开。 　　77看着那一条过于僵直的尾巴，在听见76有些奇怪的语调后，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你很不舒服吗？” 　　“不……没有……”76也不知道为什么，在77担忧地看过来的时候，有些想要躲开他的视线。 　　“你的尾巴好像有点发烫？”77说着，脑袋往前伸了伸，贴上77的脸，“你的脸也在发热。” 　　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是不是生病了？” 　　“不是生病。”76身上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他贴近77，声音有些含糊，带着自己也不懂为什么会生出的难为情，“是因为你刚刚抓住了我的尾巴。” 　　76把看上去有些暗淡的尾巴移到面前，给77仔细的看了看，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很了解，对此有所猜测：“我大概是要蜕皮了。” 　　但是77却记得，自己和76的蜕皮周期都是一年一次，而76的上一次蜕皮不过才几个月。 　　76略微低下头，熟练的用一个亲吻安抚了还在担忧的77：“不用担心，我能感觉到，这次蜕皮不会有危险的。” 　　—— 　　卡罗在实验室并没有停留多久就离开了，清点完研究员们让他捎带给家人的东西之后，他转身上了星舰，朝着下面的研究员：“那我就先走了。” 　　在卡罗离开之后，下一次的例会上，门德里正式宣布了星舰下一次到来会在半年之后的决定。 　　研究员们对这个早已经有所准备的消息并没有太大的意外，也没有什么异议，有一个研究员举起了手：“我有一个问题。” 　　门德里看向他，示意他开口。 　　“那我们联络日周期会改变吗？” 　　“暂时不会有改动，还是一个月一次。” 　　闻言，研究员们都松了口气。 　　门德里看了一眼会议室，垂下眼继续看手上的文件：“如果没有问题的话，那就往下继续。” 　　下一个发言的人站起来：“星石发生了一些变化。” 　　在他话音落下之后，会议室的目光都朝着他看过来。 　　“在对星石的监测中，我们在前两天无意中发现星石开始以一定的规律的向外发射声波。” 　　研究员把检测结果投影在会议室内：“声波频率在人耳能够监测到的范围之外。” 　　他想了想，有些迟疑地说出同事们的猜测：“它就像心跳声。”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石头本来就不是生命，怎么可能存在心跳。 　　在发现星石的“心跳声”之后，他们又针对这一项进行了多次检测，但是结果都没有任何区别。 　　所有人都看着投影里那一块不规则的黑色石头，它静静的悬浮在会议室的中心，浓重的黑色，好像把所有照过来的光都吸收了进去。 　　星石出现的时间太短，他们对星石的研究不过短短的十几年，根据已有的资料无法推断出明确的结果。只能够暂时把所有的推测压下，待后续时间慢慢验证。 　　很快就到了下一个发言人：“新的幼生体已经快要发育完全了。” 　　投影上完整地浮现出幼生体的模样，它蜷缩在营养仓里，模样看上去和157有五六成的相似。 　　“我们可以为它先准备一间独立的孵化室了。”他提议道，大概再过一个月，它就能够睁眼，从营养仓里面出来了。” 　　这是这场会议中听起来最好的消息了。 　　“它的发育情况良好，只要精心培养，在离开营养仓之后成功存活下来不是问题。” 　　在会议结束之后，幼生体的营养仓很快被从孵化区的中心移出来。 　　最后把它放在了157的隔壁。 　　在被搬过来第二天，幼生体就已经苏醒了过来。 　　在苏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幼生体下意识就去寻找在朦胧中感觉到的“妈妈”。 　　“妈妈？” 　　“妈妈？”幼生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细，成功的吵醒了还在梦中的157。 　　醒来后的157懵了一下，听着那边一只在叫“妈妈”的之前没有听过的声音，疑惑的问：“你是谁呀？” 　　那道声音顿了一下，几秒钟后，和157语调没有区别的声音响起：“你是谁呀？” 　　在三区听见他们对话的35笑出声，她晃了晃自己的身体，然后告诉157：“它是新的幼生体。” 　　157眼中露出一丝明悟，听着隔壁新生的幼生体还在重复着“妈妈！妈妈！”，就像刚从孵化室离开的自己一样。 　　幼生体学习的速度很快，除了每天都会去孵化室看它的“妈妈”，它还喜欢和其他的实验体聊天。 　　但是三区的实验体们都不怎么搭理它，只有157会耐心的回复，和它说话。 　　“你们不喜欢它吗？”157有些疑惑。 　　“唔……”35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告诉157，“因为它还没有编号呀。” 　　157不明白编号和幼生体有什么联系，但是她也并不试图改变其他的实验体，每天都会和隔壁的幼生体说话。 　　大概所有的幼生体在拥有意识之后都是这样吧，157听着它总是时不时地谈起“妈妈”，有些漫不经心地想道。 　　但是比起刚从营养仓出来的日子，现在听幼生体充满爱意的谈起“妈妈”，她却没有什么和它交流和“妈妈”相关的内容的想法，话语中带着自己都不自知的敷衍。 　　“但是……”157犹豫着开口，在满怀憧憬的幼生体面前试探，“你有没有想过，‘妈妈’其实并不爱你呢？” 　　对面的幼生体显然被157的话气到了，157听见隔壁的营养仓里响起“咕噜咕噜”的气泡声：“‘妈妈’很爱我！”它大声强调，对此笃定极了，“你不许这么说‘妈妈’。” 　　说服不了幼生体的157最后只能选择放弃，她还记得自己过去固执的样子。 　　等以后就会好的。 　　157想，以后它总会明白的。 　　157沉默下来之后，对面的幼生体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什么不说话了？是不开心吗？” 　　对于总是和自己聊天的157，幼生体还是很关心的。 　　“有一点。” 　　“为什么呢？”幼生体疑惑的问。 　　“因为我的‘妈妈’好像并不喜欢我。” 　　幼生体沉默了一会，然后安慰她：“我‘妈妈’喜欢我，那我把‘妈妈’的喜欢分给你，好不好。” 　　157却感到更难过了，她想告诉它，它的“妈妈”也不会爱它，但她同样也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无法说服幼生体。 　　她用触手把自己的身体包起来，感觉到有什么湿润的液体冲出了眼眶，沾湿了身上的皮肤。 　　液体被触手带进嘴里。 　　是苦的。 第28章 　　在卡罗来过之后, 凯希就又拨了不少人去研究157号的克隆体，但从来没有一只克隆体能够成功的存活至移除营养仓。 　　门德里对此略有微词，在150号之后, 新生的幼生体都都是触手系生物, 在他们的控制之下, 新移到孵化室的幼生体已经和157从外形上有几分相似了。 　　门德里认为这是一个很大的突破，他试图说服凯希, 但是凯希却认为每个实验体在胚胎阶段受到星石影响异变的过程中, 不可控的变量太多了, 不如克隆体来得方便快捷。 　　但是很显然,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他们都会坚持着自己的观念，但是无法说服对方。 　　—— 　　幼生体显然不知道门德里倾注在自己身上的期望，除了时不时过来查看它发育情况的“妈妈”，幼生体更多的时候是在和157说话。 　　“睁开眼睛后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幼生体忍不住好奇心向157询问。 　　157打量了一下周围：“是白色的墙, 天花板上有照明的灯，营养仓里的液体的蓝色的，还跟外界隔着一层玻璃……” 　　“白色是什么？蓝色又是什么颜色？” 　　“营养仓是我待的地方。” 　　“天花板又是什么？” 　　“灯为什么可以照明？玻璃是什么东西？” 　　还没有睁开眼睛的幼生体在她说完后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然后又安静下来，认真的等待157的回答。 　　词穷的157想了一会，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告诉它：“等你睁开眼睛就能够看见了。” 　　“那好吧。”幼生体有些遗憾的回答道。 　　它换了一个问题：“那你是什么样的呢？” 　　“我……”157低头看了看自己, 忽略了颜色等暂时无法和幼生体解释清楚的概念, “我有十三条触手……” 　　“我也有触手！”隔壁孵化室的幼生体高兴的在营养液中挥了挥自己的触手，“我有八条。” 　　“那你看到我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157告诉它：“我还没有见过你的样子。” 　　“哦, 这样吗？”幼生体失落了一会, 然后又很快高兴起来, “等我从营养仓出来, 就很快能让你看见我了。” 　　157附和着它的话，然后根据自己的经验试图算一算幼生体从营养仓里离开的时间。 　　但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在这个时候都已经睁开眼睛了，但是幼生体却还没有睁开眼睛，也许是不同实验体的情况有所差异吧，157如此想着。 　　而幼生体已经转移到了下一个问题：“那‘妈妈’又是什么样呢？他有几条触手呢，和我们长得像吗？” 　　然而却听见157告诉自己：“妈妈”没有触手，长得也和他们并不相似。 　　在回答了幼生体的问题之后，157却无意识走神了一瞬，一个突兀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妈妈”不爱我，是因为我和她长得并不相似吗？ 　　—— 　　研究员们惯例在观察着幼生体的发育状况。 　　“看数据显示还可以，但是有几项数值好像稍微低了一些。” 　　“好像也没有刚转移进孵化室的那两天那么活泼了。” 　　“不过根据过去的实验记录，它应该是正常情况。” 　　在做完今天的检测报告之后，研究员看向营养仓中漂浮着的幼生体：“不过它睁眼比起其它实验体小时候好像要晚了一些。” 　　在实验室一部分人开始为幼生体忙碌的时候，为157准备的一场实验也已经在筹备之中了，在这一场实验结束之后，它就会被关进三区的玻璃房里。 　　“毕竟如果它再长大一些的话，实验室里就塞不下它了。” 　　—— 　　157对“妈妈”想要在近期就把自己送进三区的想法一无所知。 　　在有了幼生体整天和她聊天之后，她现在已经不怎么跟着爱丽莎了。幼生体是一部分原因，另外的一部分原因是，上一次安装芯片的过程中醒来之后，157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她了。 　　在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爱好像永远都只能带给她疼痛。 　　虽然157不知道会不会存在并不会和疼痛伴生的爱，但是她现在已经开始有些畏惧疼痛，以及在实验台上会笑着压住自己触手的“妈妈”。 　　—— 　　“我先出去一会。”靠在门边的爱丽莎对着门里面的157叮嘱道，在打开门之后，她下意识在门口多停留了一会。 　　不过这次以往知道她要出门都会挥着触手“吧嗒吧嗒”很快跑到门边，试图撒娇卖萌让自己带上，在软磨硬泡试过还是不行之后会靠在自己身上黏黏糊糊撒娇好一会才放人的157却没有马上跟过来。 　　它的几条触手来回晃着手上的玩具，在听见爱丽莎的声音时扭头看了过去，站在那里看着她，却没有朝着她跑过去。 　　爱丽莎等了一会，确认157没有想要朝着自己跑过来的意图之后，看了她一眼之后握住门把手，然后在离开的时候把门带上。 　　—— 　　虽然之前一直在其他同事面前说157号过于黏人，也说过希望它可以自己一只实验体也能够安分的待着，但是突然现在157不怎么黏着自己了，爱丽莎却莫名有一瞬间的失落。 　　“这是怎么了？”克莱尔看着她一脸深有感触的表情，好奇的询问了一句。 　　“倒也没什么。”爱丽莎想起自己出门时的一幕，下意识叹了口气，把这个给克莱尔说了一遍，“说到底，孩子总要长大的，长大了就不怎么黏人了。”又下意识想，习惯确实是很可怕的东西。 　　听完她这话的克莱尔忍不住笑了起来：“它哪能算得上孩子。你家里不还有个小姑娘在等着，她应该已经能说一些短句和词组了吧？” 　　“小孩子忘性大，一两月没见说不准都快要忘记你长什么样了。” 　　他看着旁边的爱丽莎：“再过两天又要到联络日了，你想好怎么哄孩子了吗？” 　　“当然。”爱丽莎笑起来，在谈起自己的小女儿的时候，连声音都柔和了几个度，“我已经看完了一本童话，等下一次联络日的时候，就可以选择她喜欢的故事读给她听了。” 　　—— 　　在门彻底关上之后，心不在焉的157随手把玩具扔在地上，隔壁的幼生体隐约感觉到了她心情的低落，下意识想要让她高兴起来。 　　幼生体原本想要给她分享自己高兴的事情，但是发现自己开心的时候不是和妈妈有关就是和157聊天。 　　而它也记得157的“妈妈”不喜欢她，她现在心情不高兴也是因为“妈妈”。所以想了一会，也没想到该和她说什么。 　　157听见幼生体叫了自己两声，在自己问它有什么事的时候又安静下来，在157以为它只是没什么事随便喊自己的时候，却听见隔壁突然响起来一长串有节奏的“咕噜咕噜”声。 　　157听见这动静愣了一下，然后就听见隔壁幼生体邀功的声音响起来：“我练习了好久，我这么做的时候‘妈妈’一直很高兴，你喜欢吗？” 　　157说：“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幼生体高兴的回复她，它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浓厚的困倦感从隔壁营养仓直接传递给157号。 　　“你现在就很困了吗？”157有些奇怪。 　　“嗯。”幼生体对着157嘀咕了一句，“这两天好像总是很累，不过没关系，只要多睡一会，醒过来就好了。” 　　就像幼生体自己说的那样，它几乎是刚和157说完话，就困得睡了过去。 　　被单方面结束对话的157有些懵，下意识又叫了它两声，但是睡得很沉的幼生体根本就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依旧没有醒来。 　　不知道为什么，157对此感到了一丝不安。 　　在三区的35听见了她喊幼生体的动静，在157垂头丧气，耷拉着触手站在墙角时开口：“157，它还没有编号呢。” 　　这是35号第二次对她说起“编号”，157下意识追问：“为什么一定要编号呢？它什么时候能够得到自己的编号。” 　　“是要得到‘妈妈’的喜欢吗？” 　　“是要等它从营养仓出来，成功活下来之后。” 　　35继续给好像还没有听明白的157解释，语气听起来轻描淡写，好像这件事正常极了：“因为不是所有苏醒意识的实验体都能成功的存活到离开营养仓呀。” 　　—— 　　而在三区，监控室已经有几天没有怎么看见76的身影了。 　　虽然从前段时间开始，76就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树上，但是这两天就算是吃饭，它也不怎么出现，每一次都在研究员投食结束离开之后才会飞快的从树上爬下来，然后带着食物上去，在监控里只能看见黑色的身影飞快的在屏幕中划过，几乎看不清楚细节。 　　76身上的鳞片已经变得有些灰蒙蒙的，尾巴上裹着一层76特意蹭上去的尘土，距离稍微远一些就有些难以分清他尾巴的暗淡到底是因为蜕皮还是裹了一层尘土。 　　76和77不明白这一次的蜕皮是不是因为进入成年期之后的缘故。 　　但是不在过去蜕皮周期内的蜕皮显然不符合常规，代表着异常状况，发现后会被“妈妈”带走研究，就像他们过去曾经试图研究透彻实验体身上的每一个变化一样。 　　—— 　　处于蜕皮期间的76整条蛇都有些懒洋洋的，每天三次把食物带上树就几乎已经是他全部的运动量了，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把食物留在那里会引起“妈妈”的注意，76甚至连树都不愿意下。 　　76带着食物爬上去之后，77已经在打开的天花板隔板的位置出等着了，他接过76递过来的肉，侧身放在一边，然后低着头去看76的尾巴。 　　在把肉递给77之后，76就趴在树上，把自己的尾巴绕着树枝缠了起来，在三区待了很久，足以让他们借着树叶轻松的把自己的躯体藏起来。 　　76略微抬起了上半身，和望着自己的77对视。 　　“怎么不吃东西？是不喜欢吗？”他打起精神询问77。 　　77摇了摇头，76这一次蜕皮比之前看上去要艰难了很多，虽然76告诉他并不会有危险，但是看着76这两天一直都维持着这样的状态，77还是免不了担心。 　　他试探着从隔板的位置往下探出半个身体，靠得离76近了一些：“我很担心你。” 　　在他靠近76的同时，闻着鲜肉的味道，77的肚子也开始叫了起来。 　　在76表现出精神不振之后，77就从自己的玻璃房转移到了76玻璃房的隔板上面，大部分时间都眼睛一寸不错的盯着76，每次都只匆匆填一下肚子，食量比起之前少了很多。 　　“你该进食了。”76凑近77，他知道77很喜欢亲吻，但是由于他们过去永远伴随着疼痛的奖励，77大部分时间显得很克制。 　　76靠近77，轻轻的留下一个亲吻，他和77都很喜欢这种可以和对方肌肤相触的接触，但是亲吻好像又和其他皮肤相贴的接触完全不一样。 　　突然被76亲了的77愣了一下。 　　他很少会有主动询问：“我可以得到一个亲吻吗？”这种问题的时候，只有在他觉得特殊的时刻，觉得自己可以得到一个亲吻了才会询问这个问题。 　　比如说从自己的玻璃房里把76喜欢的肉带过来，或者是给76唱一首从“妈妈”那里学会了的曲子。 　　像是一种交换。 　　在分开之后，77问76：“刚才为什么要亲我呢？” 　　整条蛇都显得格外懒散的76想了想，有些慢吞吞地说：“是给你认真吃饭的奖励。” 　　77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堆着的，自己和76的两人分量的食物，但是他明明还没有开始进食。 　　76听见他的问题，像是纠结了一下，然后开口：“是给你接下来会认真进食的奖励。” 　　77看了他一眼，听见76的语气中带了一分催促：“再过一会，肉就不够新鲜了。” 　　大概是因为“奖励”的缘故，所以77这一次在感受到了饱腹感之后才停了下来。 　　“我吃完了。”77靠近76，伸出一只手抓住76的手，拉着他感受了一下自己已经饱腹的胃。 　　他松开76的手，靠近他试探的询问：“那我现在还可以得到一个认真进食结束的亲吻吗？” 　　76看着他，77当然可以，他永远都不会被拒绝。亲吻吗？”这种问题的时候，只有在他觉得特殊的时刻，觉得自己可以得到一个亲吻了才会询问这个问题。 第29章 　　隔壁孵化室的幼生体快要死了。 　　它频繁的感觉到困倦, 在和157说话的途中总是很快就睡过去，然后在醒来后对着157感到抱歉：“我好像又睡着了。” 　　在它再一次不小心睡着之后，35号告诉157：“它快死了。” 　　157还没有亲眼见过死亡, 对它的理解也仅仅在于从实验体们的交流之中听见155号的“妈妈”埃尔罗的死讯。 　　她很难理解为什么困倦，频繁的入睡会和死亡有所联系。 　　但是不仅仅是35的提醒, 还有隔壁突然增加的研究员，他们争执时严肃的语气, 都昭示着幼生体的情况并不乐观。 　　“但是……我以为只要能从营养液里醒过来，就可以顺利的活下来。”就像157自己一样。 　　然而35却告诉她，在下一次清醒, 可能是幼生体最后一次醒来的机会。 　　它依旧会感觉到困倦, 会在某一句话的间隙之间突然睡去, 然后再也无法醒过来。 　　—— 　　“我最近好像总是很困。”幼生体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们在快睁眼之前都会这样吗？”幼生体有些好奇的询问, 它对这种现象背后代表的含义一无所知。 　　在这句话的结尾幼生体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听见157询问：“你现在很困吗？” 　　实验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点了点头：“好像随时都快要睡过去一样。” 　　157的触手打成了结，她喊了它一声，在听见幼生体的回复之后却迟疑了一瞬, 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转而向它询问了一个问题：“如果你知道一只实验体快要死了，你会告诉它吗？”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幼生体有些奇怪。 　　但是157却很坚持，想要从幼生体口中听见它的答案：“如果那只实验体是你的话, 你会希望被告诉这个事实吗？” 　　幼生体下意识又打了个哈欠，几乎快要克制不住困意, 但是157看上去又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它认真想了想, 告诉她：“那还是不要告诉我吧。” 　　幼生体说：“这样我就可以一直高兴下去。” 　　它原本以为会听见157对这个问题还会说一些什么, 但是157听完之后，安静了一会，才开口说着：“那我们来说一些可以让你高兴的话题吧。” 　　它和157谈起“妈妈”，在孵化室听见“妈妈”口中哼着的小调，谈起对睁开眼睛后看见的世界的期待……还有每天都和自己聊天的157，在每一次它感觉到困倦，试图休息一下的时候，157都会挑起话题，试图让它继续说下去。 　　“我也在吗？”157问。 　　“因为和157聊天也很高兴呀。”幼生体说。 　　困倦让幼生体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漫长，它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哈欠，最后在157的挽留下，它说：“我真的很困了，我觉得我应该休息了。” 　　“不能再和我说一会话吗？”157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 　　“但是我真的已经很困了。”幼生体感觉自己的意识昏昏沉沉，连157的话都快要听不清楚了，所以它只能抱歉的对157说：“晚安。” 　　想了想，它在意识陷入沉睡之前又补充了一句：“那我们明天再见。” 　　—— 　　幼生体的心跳停止于那一天的凌晨。 　　第二天过来的研究员发现了漂浮在营养液中已经失去生命力的躯体。 　　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研究员叹了口气，然后告诉其他人：“幼生体的生命活动已经停了。” 　　在隔壁的157听见了幼生体“妈妈”说话的声音，身体微微一动，上半身下意识往那边倾斜，想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语言的障碍让157对隔壁的对话一知半解，她听见有人说了什么，然后幼生体的“妈妈”笑了起来。 　　很快有人推过来推车，推车在进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门，“砰”地响了一声。 　　完成了手上的事情的爱丽莎正好过来看单独待在孵化室里的157，她刚打开门，157就从门缝边溜了出去。 　　“157！”爱丽莎喊了她一声，想让它别跑远，跟上去几步之后看见157在拐角处停了下来。 　　爱丽莎下意识往那边看过去，正好是几个比较熟识的研究员正推着一个失败体出来，而157正望着那里。 　　幼生体有八条触手，和它说的一样，眼睛还没有睁开，紧紧的闭合着，身体是白色的——但是幼生体至今依旧不能理解颜色是什么，它和“妈妈”长得并不相似，但是却和自己有几分像。 　　“又失败了吗？”157听见爱丽莎询问。 　　“是啊。”幼生体的“妈妈”无奈的笑了笑，随手把幼生体垂下来的触手抓着往车上推了推，然后拿起旁边的抹布擦了下手。 　　他们依旧在继续着以157的词汇量无法听懂的对话，实验体的目光落在幼生体“妈妈”的脸上，在说起高兴的事情时，157看见他会弯着眼睛笑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幼生体的死亡，好像根本就不会让他感觉到难过。 　　—— 　　爱丽莎和同事聊天很愉快，但是在最后却发生了一些小插曲。在幼生体的身体被推走时，原本安静的待在那里的157却试图伸出触手拦住他们，触手爬上推车，试图卷起上面幼生体的身体。 　　虽然最后它没有成功，被其他研究员拦下了，但是爱丽莎还是给幼生体的抚养者道了歉，等她回过神时，发现157已经不在这里了，像是在因为刚刚的阻拦在和自己闹脾气。 　　爱丽莎看着手上被157划伤的伤口，下意识皱了皱眉，然后看向其他人：“我得先走了，去找157的位置。” 　　157毫无目的的在实验室走着，在看见一扇半开的门时下意识走了进去，在进去之前，她就感觉到了从里面出来的熟悉的气息，和三区的实验体们的气息有些相似，但是却带着一股陈旧腐朽的味道。 　　157推开了门，看见了泡在玻璃罐里已经失去呼吸心跳的实验体，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视线往旁边挪开，对上了另一边的干制标本的眼睛。在标本室的透明玻璃罩里，还有几具拼接好的白色的骨骼。 　　甚至涵盖了实验体从幼生体到成年期的不同阶段。 　　157愣愣地看着这一屋子标本，在标本室的门被打开时看过去，“妈妈”站在门口，朝着她伸出手：“过来。” 　　像是害怕她无意中破坏标本，爱丽莎轻柔的诱哄着：“来我这，别待在那里。” 　　—— 　　一只意识已经苏醒的幼生体死亡对其他实验体而言，并不算什么很奇怪的事，他们在实验室里生活得够久，也见过很多幼生体的苏醒和死亡。 　　77号和76号出生的那段时期，是幼生体出生数量最多的一段时间，在它们幼年期也见过很多的幼生体。 　　意识没有苏醒的、意识苏醒后没有存活到离开营养仓的、离开营养仓之后却因为各种原因很快死亡的幼生体…… 　　它们之中的很大一部分，最后都成为了标本室里的样品之一。 　　现在三区的少数几只实验体，在当时也曾经是“妈妈”眼中活不下来的对象之一。 　　其中也包括77。 　　他被放进76的营养仓最初来源于一个实验。 　　在人类胎儿的发育过程中，双胞胎中的强壮一个可能会在母体内吸收掉另外一个胎儿。 　　而当时心跳微弱，和76外形长得很相似的77在此时进入所有人的视线，他被放进另一只实验体的营养仓，为了观察他最终是否会成为76的养料。 　　但他最后成功的活了下来。 　　在77刚产生意识的时候，被另外一条尾巴在营养仓里轻轻的碰了碰，黑色的幼年体人蛇说：“我已经睁开眼睛看过了，外面的世界很有意思。” 　　他絮絮叨叨的在77的耳边说起外面来来往往，关心的看着他们的研究员们，他们话里话外讨论的好像永远都是两只幼生体；还有桌子上的瓶瓶罐罐，里面有不同颜色的液体，是还没能睁开眼时不曾见过的颜色；以及完全看不懂的显示屏，上面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字母和符号。 　　“所有人都在等你呢。”黑色的幼年体人蛇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尾巴圈住身边的白色小人蛇。 　　他在此刻还在坚信着自己是被爱着的，他贴近白色小人蛇的耳朵：“所有人都会很爱你，所以你现在可以醒过来了。” 　　77对在自己耳边说话的声音产生了好奇，所以他睁开了眼睛。 第30章 　　顺从在更多的时候被看作默许, 更低的底线。 　　实验室培育出来的所有的实验体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很相似，它们除了从外观或者是身体内部的某些器官和人类相似，同时还保留着其他生物的特征, 像是进化不完全的残次品。 　　而157拥有三颗心脏, 两颗连接着已经退化的鳃。 　　但157其实是不具备长期在水中生活的能力的，她的鳃事实上并不能让她长时间在水中呼吸, 看上去更像是发育过程中还没有来得及退化。而为了适应陆地上的生活，它拥有一颗和人类相似的肺。 　　“鳃心和触手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它有两个鳃心，就算完全摘除一个也不会死亡, 更何况只是一点损伤。” 　　“我想，你们也应该想知道, 它的自愈能力可以强到什么地步。”提出建议的人说完后，不出意外在不少人眼中看见了几分意动。 　　—— 　　处理幼生体的身体花了几天时间, 所以157的实验日期又延后了几天。 　　这一次的实验时长远比之前要来得更久一些。 　　157从疼痛中苏醒, 从躯体内部传来的疼痛让她下意识地蜷起触手，在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不远处爱丽莎的脸，但是这一次, 她已经不会在醒来后寻找“妈妈”了。 　　她还记得实验台上隐约残留着的幼生体的气息, 157不难想象为什么会有它的气息留在这里。 　　“身体各项指标没有问题。” 　　“但是它的精神看上去还是有些萎靡……”爱丽莎抬起头往157的方向看了一眼, “确定这几天就把它送去三区吗？” 　　“已经确定了。”乔纳森没有否认, “只能说它实在长得太快了。” 　　—— 　　被送去三区的实验体在这一过程中显得安静极了, 爱丽莎有些不适应157的安静, 她回头看了一眼，157正好也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 有一瞬间, 爱丽莎觉得, 它的眼中好像带上了人性化的情绪。 　　155号已经在这段时间里恢复了正常, 埃尔罗的死亡好像在他这里就这么过去了，在关着157的笼子经过他的玻璃房之前，他敲了下玻璃。 　　听见声音的157号下意识朝着这边看过来，155号看着她的样子，皱了皱眉：“我现在有些担心你了。” 　　过了一会，157才慢吞吞的回答：“为什么呢？” 　　155说：“156之前和你很像。” 　　隔着大半条走廊的35也关心的问她：“你身上还好吗？” 　　157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疼痛感，然后告诉她：“我很好，身体里的伤口已经快要愈合了。” 　　她下意识把触手又往里面蜷了蜷：“我很好。” 　　但是…… 　　从76身上分出几分关注的77扭头看着157，下意识地想，就算伤口会愈合，但在愈合期间，也会一直很疼的。 　　“我只是有些难过。”157说，“因为那个幼生体死了。” 　　155安静了一会，然后告诉她：“但是这里还会有很多幼生体。” 　　他说：“不是每一个都能够留下来的。” 　　—— 　　在157的实验结束之后，又一个月的联络日到了。 　　爱丽莎下班的时候手头上有些事，所以待的晚了一些，打通视频也比往常要晚了一些时间。在打通视频的时候不出意外看见了对面小姑娘气鼓鼓的脸，她现在说话已经比较流利了。 　　她戳了戳屏幕，生气的抱怨：“你迟到了！” 　　爱丽莎在看见她之后脸上就带了笑，轻声的解释着自己来晚了的理由。但是被偏爱的孩子总是任性的，她大声的细数着爱丽莎的过错，从约好的视频迟到一直数到某一次挂断电话之前忘了说我爱你。 　　她的每一句话都能得到妈妈耐心的温声回应。 　　在视频的最后，她打了个哈欠，然后听见妈妈说：“晚安，今天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吧。” 　　爱丽莎最后选择的是鹳鸟送子的故事，她说：“鹳鸟从天上落下来，然后把孩子放在烟囱上。” 　　“天上？”小姑娘疑惑的询问，“是指宇宙吗？” 　　“不是。”爱丽莎说，“那个时候人类都还生活在同一颗星球上呢。” 　　“那鹳鸟是怎么替孩子选择父母呢？” 　　爱丽莎想了想，然后告诉她：“一对父母想要孩子，天上的孩子听见了他们的愿望，所以就问他们‘那你们会爱我吗’，他们回答说‘当然’，然后小宝宝就跟着鹳鸟从天上落下来了。” 　　视频对面，小姑娘已经困得开始揉眼睛，但依旧好奇的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那你也会爱我吗？” 　　爱丽莎依旧笑着看着她，眼中是作为一个母亲的全部的浓稠的爱意：“我当然也爱你，我的宝贝。” 　　听见这个回答的小姑娘满意地闭上了眼睛：“我也爱你，妈妈。” 　　—— 　　157最近的精神状态有些低迷，被研究员们归结为被关在三区的玻璃房之后的不适应，有人提出让爱丽莎去看看它的建议。 　　毕竟这只实验体的黏人已经传遍整个实验室，在爱丽莎面前，她永远都是温顺听话的。 　　爱丽莎在当时应下了，但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过了几天，从157鳃心上切下来的一小块组织让实验进程加快，她最近一直都很忙碌。所以一直等到有空了才起身去三区。 　　和爱丽莎一起顺道去三区的还有克莱尔，爱丽莎注意到他手上有一小块骨头，下意识询问了一句：“这是？” 　　“一只失败克隆体的一节骨头。”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另外的一块差不多的骨头，“这是另一只的，我待会从三区出去后检一下做个对比。” 　　“要查什么？” 　　“等结果出来吧。”他皱了皱眉，“也有可能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呢。” 　　—— 　　两人对157的印象还是之前温驯听话的样子。 　　所以爱丽莎和克莱尔几乎没怎么考虑就打开了157的玻璃门，靠近角落里的157。 　　“最近心情不好吗？”爱丽莎走进去，在实验体身边停下来之后轻轻拍了拍157的触手。 　　157回过头，却不是看她，而是看着爱丽莎身边的克莱尔，望着他手上的那两块骨头，那上面有她很熟悉的气息，157记得来自于三区的一只实验体。 　　“你在看什么呢？”爱丽莎温声询问。 　　她稍微踮起了脚尖，想要安抚地拍拍实验体的脑袋：“是伤口还在痛吗？” 　　但是在她伸出手的时候，却被两颗水珠砸到了手背上。 　　爱丽莎看着手上的水痕惊讶的抬起头，看见157眼中带着水光，又有眼泪从眼眶里淌下来。 　　“是在哭吗……”爱丽莎低声喃喃，她对上157的视线，它看上去难过极了，黑色的瞳孔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让爱丽莎心悸了一瞬。 　　“是眼泪。”克莱尔伸出一只手，接住了一滴眼泪，扭头看向爱丽莎，有些新奇，“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实验体会流泪。” 　　他看着还在哭的157：“也许我们应该采集一些样品。” 　　爱丽莎被他的语气逗得笑出来，她捋了捋脸侧的碎发：“你去帮我带一个试管过来吧。” 　　—— 　　157在那里看着他们，她听见“妈妈”在笑，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157见她把沾着自己眼泪的手背靠近鼻子闻了闻，然后又笑着说了什么，催促着旁边的人回去。 　　里面有一个她听过的词组：试管。 　　她听过两次，都是在实验台上清醒过来的时候。 　　157明白了，“妈妈”很高兴，因为她在哭，而“妈妈”看见了她的眼泪。 　　比爱丽莎要高一些的157低下头，凑近爱丽莎的脸，从她的眼中看见了一个倒影。 　　十三只挥舞的触手，庞大臃肿的身体，粉红色的皮肤，以及下面流淌着的蓝色血液。 　　是和“妈妈”完全不一样的，长相奇异的怪物。 　　是我呀。 　　——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157曾经怀疑过“妈妈”没有痛觉。 　　在157看见的场景里，她好像从来都不在乎伤口和疼痛，就算是被157无意的打闹中弄伤，第一时间也是关心157，而不是去看自己的伤口。 　　但是157今天知道了，原来“妈妈”也是会害怕疼痛的——在她的触手穿过“妈妈”胸口的那一瞬间。 　　157听见她惊恐的尖叫声，然后很快随着血液的流失微弱下去，她睁大的眼睛里盛满了不可置信。 　　但是被洞穿心脏的伤口很快让她失去了所有生命力，尚且柔软的肢体无力地垂下来。 　　157的触手把她的身体缠起来。 　　“妈妈……” 　　她用一种奇怪的语调开口：“原来你也会害怕疼痛吗？” 第31章 　　克莱尔没想到自己只是听爱丽莎的话回去拿了一只试管, 回来就看见了这一幕。 　　很巧合的，虽然157的声音很轻，但他却正好听见了157说话, 是星际通用语, 他们曾经以为实验体听不明白，毫无顾忌的在它们面前交流。 　　克莱尔看见实验体抬起了头，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 　　并不是没有过实验体袭击抚养者的记录，在早期发生过很多次, 但是近些年已经很少了, 而且那些攻击抚养者的实验体也都是平时脾气暴躁易怒的性格，和157号截然不同。 　　在一刻钟之前，它在克莱尔眼中都还是那个甜蜜黏人，温和顺从的实验体，所以眼前的这一幕更让他觉得难以置信。 　　它——不对, 应该称呼为她了，她在玻璃房的角落, 伸出触手把爱丽莎身体裹起来，克莱尔的喉咙滚了滚, 几乎是下意识的按下按钮，让玻璃落下。 　　在玻璃落下来之后，他长长的吐出来一口气，后脑勺砸在墙壁上, 无力的闭了闭眼睛。 　　157还是被关在玻璃房里, 克莱尔几乎不敢去看还在玻璃房里的爱丽莎的身体。 　　他靠在墙上稍微缓了缓，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三区。 　　监控室一直都有人在看着, 克莱尔知道会有人汇报这件事情, 而他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了。 　　在脚步慌乱地离开三区不久, 克莱尔就遇见了门德里，看他的方向，好像也是打算去三区。 　　“门德里先生。”脸色苍白的克莱尔对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准备先回去。 　　但是意外的是，门德里却叫住了他：“先等一下。” 　　“有什么事吗？”克莱尔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可能不太好，但他暂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只能在门德里面前挤出来一个勉强的笑。 　　“你不舒服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克莱尔觉得门德里的声音比往常好像要温和许多。 　　“啊……我……”他又想起了爱丽莎，脸色难看，试图把这件事的前后顺序理清楚。 　　“……是的。” 　　“爱丽莎没和你一块吗？我记得你们是一起过去的？”门德里继续耐心的询问。 　　“她……爱丽莎……”克莱尔的眼中露出茫然，“她死了，是157……”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爱丽莎叫我去拿试管……我回来就看见她躺在那，胸口已经破了个洞……” 　　“这么说，是爱丽莎在你不在的时候不小心惊吓到了157，结果被它误伤了是吗？” 　　“不是的。”克莱尔下意识想要否认，但是却对上了门德里疑惑的眼神。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克莱尔的念头下意识就被带着走向另一个方向：“为什么不可能呢？” 　　门德里反问：“157一直都是一只很温和的实验体。” 　　“而且你也没有看见当时的具体情况不是吗？” 　　“可是……”有些浑浑噩噩的克莱尔下意识想继续反驳，但是被门德里温声打断：“你看上去很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这件事你先不用告诉其他人，我们今晚会调查清楚，明天在整个实验室通报的。” 　　头发发白的老人面容慈和，说出的话一如既往让人信任，克莱尔的心也慢慢的定了下来。 　　—— 　　不仅仅是克莱尔，157的举动其他的实验体也没有反应过来。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35大声的朝着她喊，“你这样很容易会死掉的！” 　　她背对着监控，垂下了花苞背后的那张脸，露出了一个悲伤的表情。 　　“难道要一直这样活着吗？”157听着实验体们的话，沉默了很久才回复道。 　　科技上的差距并不能被血肉之躯补足，他们都知道，“妈妈”手中有很多能够轻易制服他们的武器，会在必要的时候把他们眼中不够听话的实验体销毁。 　　而他们就连打开三区的这扇门都有些困难。 　　“但是总有一天能够出去的。”77说，“在去年的这个时候，我的玻璃房里留下来一颗种子。”大约是研究员们在从这颗星球上为实验体们带回来的食物上携带的，它在薄薄的泥土上落下来，在温度适宜之后很快生根发芽，混入地面上一片仿真草皮里。 　　明明是相似的颜色，但77每一次一眼能够看见它，还带着和仿真草皮完全不一样的气味。 　　“你难道没有好奇过吗？在我们没有去过的地方，又是什么样的。” 　　—— 　　157号并没有很快被带走，在晚上八点之后，实验室彻底熄了灯，才有几个人打着灯进入三区。因为157下午的举动，他们出现的时候堪称全副武装。 　　“你会被关进一个小房子里。”77说，“但是没关系，只要听话，你就能够回来。” 　　过来的研究员们动作训练有素，很快就把157麻醉，带着她前往77说的那间小房子。 　　77目送着157离开，然后看向隔壁的76号，他已经完成了蜕皮，蜕下来的皮被76藏了起来，但这两天的动作看着还是有些慢吞吞的。 　　“她会活下来吗？”77问76。 　　76想了很久，最后只能告诉他：“我不知道。” 　　—— 　　实验室的人员流动很少，基本上都相互认识，少了一个人几乎瞒不住。 　　早餐时间很快就有人发现没有看见爱丽莎。 　　“爱丽莎呢？怎么没看见她？我记得她一向起的很早。” 　　“我昨晚也没看见她。我只知道她昨天最后应该是和克莱尔在一块去了三区。”另外一个研究员耸了耸肩。 　　“克莱尔？他今天也起的很晚，我看他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生病了。” 　　爱丽莎的死讯还没有传播开，实验室的工作在时间久了之后难免显得枯燥，他们在餐厅里讨论着那些可以给贫乏生活带来一丝乐趣的谈资。 　　“你们昨天晚上听见了吗？”一个研究员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另一个人，“昨天晚上好像有什么动静。” 　　“什么动静？”有人配合的追问。 　　“好像是车轮声还是其他的？我听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他补充着，“是在半夜。” 　　在吃着早饭的期间，餐厅里突然有人看了一眼通讯器，然后惊讶的喊出声：“早上九点开会？全体成员？” 　　“什么开会？我也看看。”餐厅里的研究员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大会议室吗？”“什么内容”“不是前几天才开过会吗”…… 　　声音吵吵嚷嚷，在几分钟后平息下来，吃完早餐的研究员陆陆续续离开，往大会议室走去。 　　出乎意料，会议室里的门德里看上去表情意外的严肃。 　　在八点五十五的时候，他在会议室里环顾一周：“人都到齐了，那就先开始把。” 　　有和爱丽莎比较熟悉的研究员疑惑：“可是爱丽莎……” 　　他还没说完，门德里抬起了手：“你先安静下来，今天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他的表情严肃，下意识就让会议室其他人也跟着坐直了身体。 　　“我有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要告诉大家。” 　　门德里的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沉重表情：“在昨天晚上，我们的同事爱丽莎小姐因为意外去世了。” 　　“至于原因，是因为她打开了157号实验体的玻璃房，在和实验体的互动中让157受到了惊吓，被反应过激的实验体误伤。” 　　“我对此感到很遗憾。”门德里说，“在这之前，我也强调过，最好不要轻易打开玻璃门和实验体独处……” 　　门德里继续往下说着，凯希在一旁偶尔接一两句话，前段时间的分歧很快被两个人暂时抛在身后，在安抚人心的这件事上面，他们一向都配合得很好。 　　“它们只是聪明了一些的动物。”门德里说，“很多时候，它们可能不够聪明，我们不能够要求它们拥有能够和人类比肩的智商和情感。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它们拥有远强于人类的力量。” 　　“所以为了你们的人身安全，我认为最好是不要想着自己是它们的抚养者就去轻率的和它们打交道。” 　　克莱尔听到这里，觉得是门德里还没有意识到157说话这件事背后代表着的巨大信息，下意识开口：“门德里先生……” 　　在他开口的一瞬间，门德里打断了他，就好像他一直在关注着这边一样。 　　“克莱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你的事我们等有时间再好好聊聊吧。” 　　克莱尔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回了一句：“好的。” 　　—— 　　爱丽莎的死亡，在这场会议上很轻易就被门德里以实验体受到惊吓后的应激反应做了定论，就像过去的很多次研究员死亡事件一样。 　　爱丽莎死亡的监控并没有被放出来，据门德里说，她的遗体已经被放进冷冻室，在下一次运输星舰离开的时候会被送回去。 　　而除了当时查看监控的人，只有克莱尔一个人亲眼看见了现场，其他人只知道爱丽莎不小心被157号杀死，对具体的情况一无所知。 　　门德里和凯希好像天生就有把控人心的天赋，他们列举着在星际时代之前驯兽师被从小驯养的野兽误伤的例子，又提起一些实验中不小心被实验体们伤到而意外去世的研究员。 　　“这确实是一份有些危险的工作，所以我们在工作时间才要规范自己的行为……”门德里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说着，在场的人下意识顺着他的思路把这也归咎为一场实验中的意外。 　　但亲眼经历了爱丽莎死亡的克莱尔却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在会议结束之后，他下意识拉住了乔纳森：“你觉得爱丽莎的死亡是一场意外吗？” 　　“门德里先生不是解释过了吗？”乔纳森疑惑反问。 　　“那你觉得呢？” 　　“是意外吧。”乔纳森倾向于这个答案，“爱丽莎可能有些太倒霉了一些。” 　　“万一……我是说万一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呢？” 　　“比如说？”乔纳森询问，除了这个解释，他好像也想不到其他的答案了。 　　克莱尔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他下意识抓住乔纳森的手：“是报复……有没有可能是她在报复爱丽莎呢？” 　　“怎么可能。”乔纳森听见这个答案下意识就笑了起来，“157明明就很喜欢爱丽莎，哪来的报复？” 　　克莱尔犹疑的松开他的手，然后去问下一个人同样的问题，很快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克莱尔突兀的想起了第一起实验体攻击抚养者的事件，那时候还会有几个人提出实验体的智力和感情会不会超出他们预计的观点，但很快门德里用充足的理由反驳了他们，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袭击中对这件事习以为常。 　　因为门德里一次又一次潜移默化地告诉他们，这只是实验中的意外，实验体本来就具有危险性。 　　逐渐的，他们脑海里也形成了这种认知。 　　在他想要抓住第四个人的时候，看见了从门口走出来的门德里，他看着抓着一个同事焦急的询问着什么的人，开口叫了他一声：“克莱尔？” 　　克莱尔松开身边的研究员的手，然后缓慢地朝着门德里走过去。 　　“去我办公室吧。”他说着，自己先往前带着人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两人很快走进了门德里的办公室，门德里顺手关上了门。克莱尔探究的打量着门德里脸上的表情。门德里感知到了他明显的视线，但是却并不在意。 　　他示意克莱尔在书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然后自己拿了两个杯子，倒了两杯热茶，其中一杯被摆在克莱尔的面前。 　　“喝一杯茶缓一缓吧。”门德里在他面前坐下，语气在此刻听起来依旧是关切极了，“你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是昨晚没睡好吗？” 　　克莱尔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后开口说道：“我听见她说话了。” 　　克莱尔不放过门德里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是星际通用语。” 　　门德里放下手里的茶杯，隔着茶杯里热茶蒸腾出来的热气，他的脸看上去有些模糊。 　　然后克莱尔就听见他语气平淡的回复：“我知道。” 　　门德里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往三区去看实验体了呢？ 　　克莱尔最后终于想起来了，是在第一场实验体攻击抚养者的事件发生之后。 第32章 　　“我不明白……”克莱尔坐在桌子旁边, 两只手捧着茶杯，门德里这里的茶水总是很烫，和茶杯接触的皮肤很快就红了一片, 但克莱尔却依旧没有松开，像是试图从中汲取一丝温度。 　　“爱丽莎、埃尔罗、奥莱尔……”他数着这些年里直接或者间接死在实验体手中的研究员们, 他的声音很轻, “所以，他们原本可以不用死的对吗？” 　　门德里看着他，没有否认。 　　“为什么……”克莱尔崩溃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这里面的研究员他多少都有所交集，所以才为他们的死而更加难受。 　　门德里看着他, 在意识到克莱尔知道了很多原本不该知道的东西之后，他没有想过要用漏洞百出的谎言去隐瞒他, 谎言并不能万无一失, 总有被揭穿的一天。 　　“因为实验总要继续下去。”门德里说，“我们需要一个足够稳定的环境, 而焦虑、恐惧是最具有传染力的情绪。” 　　“所以我只能一遍又一遍潜移默化的洗脑所有人，实验体并不够聪明, 所有的伤亡都来自于实验意外。” 　　门德里靠在椅背上：“你知道吗？人的本质是盲从，在更多的时候, 他们会先选择保持沉默，观察身边的人的反应, 然后选择一个他们认为和众人趋同的答案。” 　　而实验室所在的星球类似于一个隔离的孤岛，过于简单的人际关系, 日复一日重复的工作, 鲜少和外界交流的次数会让处于人群中的他们坚信“群体的意识”, 很难意识到其中的异样。 　　门德里说：“在这种情况下, 处于群体中的人是很难思考的。只需要一个声音告诉他们，这就是所有人的想法，他们就会深信不疑。” 　　“人类天生就会追逐一些东西，原始社会追逐太阳，地球纪元追寻宇宙……” 　　“想要金钱、权力、名望……但是你总得要付出代价。kik星系的边缘常年驻扎着采集星沙的采石人，他们带回来的星沙在帝星被拍出天价，但于此同时，每一年都有无数采石人死于星系边缘的宇宙风暴，这就是代价。但是并不妨碍每一年都有无数人为了一夜暴富毫不犹豫的坐上前往kik星系的船票。” 　　“在你刚进实验室的时候，你曾告诉我，你希望某一日你的母校帝星第一学院的荣誉校友上写上你的名字。” 　　“你还想要足够的信用点，带着你的妹妹一起脱离泥潭一样的原生家庭。” 　　“如果实验成功被公布于世，将会是这个纪元最伟大的发现，你的名字甚至可以被记在书本上，一直流传到下一个纪元。” 　　克莱尔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门德里往下继续：“但是如果在最初就放弃所有的实验体，你连带着你妹妹离开都做不到。” 　　“我记得她在帝星嫁了人，还有了孩子，丈夫对她也很好。如果实验停下了，她大概在几年前就会被你的赌鬼父亲卖给一个老男人。” 　　门德里说完后抬起头，询问他：“我记得应该没有错？” 　　“不仅仅是你，其他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他说到这里时笑了笑，“就算知道星石实验违法，也依旧毫不犹豫的加入了进来。” 　　克莱尔安静了很久，然后才说道：“但是为什么一定要给幼生体一个抚养者……” 　　“如你所见，它们比人类强大不是吗？所以在这个时候，为了实验的顺利进行，我们需要它们的顺从。” 　　“但是在幼生体被送往三区之后，你从来都没有提醒过他们要远离实验体！”克莱尔说到这里下意识激动起来。 　　门德里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开口：“它们远比你想象得要聪明。” 　　“在经历实验的同时还要被关在笼子里，如果没有发泄渠道的话，实验体的情绪会崩溃的。”而抚养者，则承担了实验体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负面情绪。 　　“那些实验体袭击抚养者的事件里，是你在给它们收尾吗？” 　　“是我。”门德里毫不犹豫的点头。 　　“人总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会恐惧、害怕，也会退缩。” 　　他喝了一口茶，然后抬起头看向克莱尔像是在询问：“可实验总是要继续的，对吗，克莱尔？” 　　他耐心的等了一会，然后听见了一声低声的“是”。 　　“所以157最后会被留下来对吗？”克莱尔在最后询问。这一次的会议只给爱丽莎的死亡定下原因，并没有提到157的处理结果。 　　“它已经被送去隔离室观察了。”门德里没有正面回答，“但你也知道，它的存在给实验室带来了巨大的利益。” 　　“但是它会说话……”克莱尔喉咙滚了滚，有些艰难地开口， 　　“这也只能说明它拥有更大的研究价值，不是吗？” 　　克莱尔手上的茶已经渐渐凉了，对面的门德里依旧耐心的坐在那里看着他，在他坐不住试图离开时，门德里才开口：“想要换个岗位吗？” 　　门德里询问：“比如说监控室？” 　　克莱尔下意识抬起头看着他，实验室的研究员们大多数都会经历在各个区域轮岗，只有监控室，人员好像从来都是固定的。 　　—— 　　而对157的后续处理，在下午就召开了会议。 　　“要对157进行销毁吗？”乔纳森率先提议，在乔纳森的印象中，在过去，这种实验体一般都会被门德里下令销毁处理，虽虽然被处理的实验体好像都没有太大的价值，但也只是和其他的实验体相比，每一只实验体在他们的认知中都是珍贵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认为至少要先等到隔离室的观察结果出来。”另一个人反驳。 　　“但是它已经主动攻击人类了。” 　　“门德里先生也说过了，这是实验意外。”说话的人阐述着自己的理由，“新的治愈药剂在黑市里被炒出天价，克隆体的培育至今没有成功过。它活着能带给我们更大的利益。” 　　在他的话说完之后，在场的人有不少都产生了动摇，开始附和着他的话“说得也有道理”“不如先看看实验体的表现？” 　　乔纳森甚至也被他们的话说得有几分动摇，他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克莱尔：“克莱尔，你觉得呢？” 　　“什么？”克莱尔像是刚回过神，乔纳森看着不在状态的克莱尔，把刚刚的分歧抛给他：“你觉得呢？” 　　“我觉得……”克莱尔的眼神恍惚了一下，“157活着能带给实验室更大的利益……” 　　—— 　　157被关在这个小玻璃房里快一天了。 　　比起三区的玻璃房，这里的空间要小了很多，只勉强能够容纳157的身体。研究员们把它放进来时动作很快，他们担心她在这过程中醒来，对其他人发起攻击，因此没有来得及替她擦掉身上的血迹，直到现在，157的身上还是爱丽莎身上的血腥味。 　　玻璃房让她伸展不开自己的触手，157在这里待的很难受，她感觉到很渴，然而摆在地上的水盆里沾染了触手上带着的血迹，看上去是浅浅的红色。 　　口渴让157无意识离水盆近了一些，在靠近时看见里面的红色，却下意识开始呕吐起来。 　　几分钟后，原本就身体庞大的157把触手蜷了起来，试图把自己塞在玻璃房的一个角落内。 　　在一块玻璃之外，有几个研究员站在那里，他们的目光像是实验台上的手术刀一样一寸一寸在她身上扫过，冰凉的带着审视和一丝恶意的目光让157警惕起来，下意识把自己缩得更紧了。 　　她还闻到了来自于玻璃房外的血腥味，新鲜的鹿血被盛在桶里，浓郁的味道进入玻璃房。157觉得更渴了，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水分在大量的流失，全身上下都在发着烫。 　　在昏沉中，她下意识又想要寻找起“妈妈”，在抬眼的瞬间看见外面拿着本子在记录的研究员，于是想起来“妈妈”在前一个晚上已经被洞穿了心脏。 　　157挪动触手，往研究员的方向靠近，贴在了玻璃上，看见在自己动作的一瞬间他们往后退了退。 　　狭小的空间最后还是让她因为难以忍受而暴躁起来，触手在玻璃上用力的拍打，她听见外面的研究员们严肃的说了些什么，然后一股电流击中她的身体。 　　157的动作只是暂时的停了一下，然后又重复着砸玻璃的动作，她看见外面很快乱了起来，有人在打电话，他们嘴里说着什么试图围上来。 　　但是157已经听不见了，她最后终于砸破了玻璃，随着碎玻璃的四处飞溅，屋里的人害怕被她攻击开始四散逃走，最后一个人把门掩上，只留下157独自面对满室的狼藉。 　　她抬起头，茫然的对上角落里的摄像头，然后用力的把自己身体圈了起来。 　　她想起了幼生体，在157最后一次和它聊天的结尾，它说：“可是我已经很困了。”在那之后它就闭上了眼睛。 　　157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触手上蹭了蹭，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我也很困了。” 　　—— 　　三区的35号依旧在按照顺序念着实验体们的编号：“13，20，23，…，153，154，155，15……” 　　她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头顶打开的花瓣慢慢的缩了回来：“没有157了。” 　　她是需要依附爱而生的小怪物，在意识到没有得到过爱之后，便像一颗缺水的树一样飞快的枯萎。 第33章 　　157的死亡最后被门德里草草揭过, 从表面上来看，实验室好像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77趴在树枝上看着隔壁的76，他的尾巴最近偶尔会感觉到有些疼痛感，在靠近孵化区中心的星石那里, 他感觉到会舒服很多, 现在每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待在那里。 　　76的尾巴在蜕皮之后仍有些僵硬不够灵活, 在77问起的时候, 他说他觉得这一次的变化好像依旧没有结束。 　　76想了想, 告诉77, 这种感觉更接近于11号第一次破茧的状态, 接下来身体上可能会出现更彻底的变化。 　　在当天夜里，76从一直休息的树枝上直起身, 打开了天花板的隔板爬了进去。 　　有些粗糙的鳞片在隔板上划过，带出一片“沙沙”声，黑色的蛇尾在黑暗中因为疼痛蜷缩又很快伸展开，尾巴高高扬起，在即将落地的时候被控制着力道降下。 　　77听见有些奇怪的动静后醒来，他抬起头看向天花板, 76的喘气声断断续续。 　　77下意识打开隔板, 把上半身探进去, 看见76的尾巴已经变成了一双属于人类的腿，长及脚踝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大部分/身体。 　　76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双腿, 眼中流露出一丝厌恶, 在听见声音之后朝着77的方向看过来。 　　“77……”76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他下意识想要把这双腿藏起来, 脚随着他的意念动了动, 76才想起来, 他现在没有尾巴了。 　　77听见76叹了口气，然后询问自己：“要坐过来吗？我现在可能动不了。”他对自己新生的腿还有些不适应难以支配。 　　在其他的玻璃房里，也有听见动静醒过来的实验体爬上来，想看他们的情况，看见这一幕也愣了一下。 　　“76，你还好吗？”有实验体试探着开口。 　　“我还好。”76把自己的视线从腿上挪开，“再休息一段时间大概就能变回来了。” 　　“那你需要多久？”77询问，在这种情况下，实验室肯定会加大对三区的监控，76如果不能出现在他们视野中，很难不保证会不会有人试图在把76放倒之后进来查看情况。 　　“大概需要一个晚上就好。” 　　76动了下还有些使不上力气的双腿，他回忆了一下时间线：“好像是从我们去孵化区中心之后开始变得不对劲的。” 　　在76号蜕皮之前，他和77一直都是在那边待的最久的实验体。 　　“你们都有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77询问其他实验体，“我这段时间尾巴有一些疼。” 　　在问了之后，他们发现，去过孵化区中心的实验体们都有比较明显的不对劲，但是一直都待在玻璃房里的实验体也有一些产生了类似的反应。 　　“是那道心跳声吗？”35问，就在前几天，一直呆在三区的她也听见了其他实验体口中“特别的心跳声”。 　　”所以说，以后大家都会变成这样吗？”一只实验体问到。 　　所有实验体都沉默了下来，知道这很有可能。 　　67号听着头顶的讨论，从水池里浮起来，有些不乐观的开口：“留给我们的时间好像不多了。” 　　—— 　　在天亮的时候，在隐约感觉到可以把尾巴变回来之后，76的腿很快又在他的控制下变成了77熟悉的尾巴。 　　77的头靠在76的肩膀上，下意识在“失而复得”的尾巴上摸了几下。 　　“我还是习惯你现在的样子。” 　　76用尾巴把77围了起来，最后尾巴尖停在77的尾巴尖附近，和白色的尾巴缠在一起，小小的打了个结。 　　“我也是。” 　　—— 　　争论了很久的对157的处理最后以157的死亡作为结尾，又以新的研究员看见爱丽莎的遗体作为新的混乱开端。 　　像是习惯了生活在黑暗里的虫子，突然从头顶窥见一丝光亮，然后无意中顺着它开始意识到一直潜藏在身边的真实。 　　爱丽莎的遗体被发现是一个意外。 　　去冷冻库找东西的研究员无意中打开了放置着爱丽莎身体的柜子，爱丽莎胸口被刺穿的伤口就这么直白地袒露在他的面前。 　　她的伤口直接贯穿了整个身体，实验体的力道干脆利落，好像在过程中不带一丝迟疑。 　　研究员在这一刻还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在出去之后和其他的同事聊天的时候无意中顺口把这个发现说了出去。 　　“其实我觉得有些奇怪，如果157是不小心，在触手刺进爱丽莎身体的时候，她不应该就会停下来吗？” 　　但是看爱丽莎身体上的伤口，怎么都像是故意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从和克莱尔谈及爱丽莎时他偶尔会下意识躲闪的眼神，到没有被公布就草草定下结论的实验体157死亡的事件，在偷偷进入冷冻库看过爱丽莎的遗体之后，开始有人从这些事件里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而后一个档案室的研究员在日常闲聊中提起某一段快要被忘记的插曲：“在门德里先生公布爱丽莎死讯的那场会议结束的时候克莱尔问过我一个问题。” 　　“他问我，所有被袭击的研究员都是实验体的抚养者吗？” 　　旁边的人产生了几分好奇：“那你怎么回答的？” 　　“当时我也不知道。” 　　“那现在呢？” 　　“我前几天去翻了一下档案统计了一下。” 　　“并不是全部，但是占比百分之八十以上。” 　　—— 　　两个研究员推着车走进三区，在投喂完实验体之后，隐约感觉到被注视的研究员下意识回过头，正好对上实验体们不带情感的眼睛。 　　他的脚步顿了顿，看向身边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它们看着我的时候，我居然觉得有一点害怕。” 　　他继续开口：“我们之前好像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它们的情绪？”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被关上的三区大门：“它们也会试图报复我们吗？” 　　“也？”身边的同事看着他挑了下眉。 　　“克莱尔在那天会议结束之后问我们有没有想过157是故意的。”他说，“原本在那天我是不相信的，但是现在我开始怀疑了。” 　　“克莱尔后来不是又改口了？” 　　“但是我还是觉得他还是有些不对劲。” 　　“再说吧，克莱尔最近的嘴很紧，暂时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话。不过这段时间还是先不要和实验体们靠得太近了。”他提醒身边关系不错的同事。 　　“我知道，我们轮完接下来两天，三区的投喂应该也要换人了。” 　　察觉到不对劲的少数研究员开始疏远实验体，在这同时，他们也隐晦的提醒自己关系亲密的同事，远离实验体。 　　在关系亲近的同事又提醒和自己亲近的同事之后，不到一周之内，爱丽莎和157的死因存疑的小道消息就在私底下彻底的传开。 　　他们认为的几个少数的知情者依旧把真相捂的很紧，不清楚具体情况的研究员们下意识开始根据已知的条件去猜测，而这些推测出来的结果进一步扩大了他们的不安。 　　实验体们轻易就察觉到了实验室内弥漫的不安气氛。 　　77看着两个眼熟的研究员推着车进来，以之前一半的时间投喂完所有实验体之后，推着车很快离开。 　　“你看见了吗？”77看向旁边的76，“他刚刚好像很害怕。” 　　但是在几天之前，他还不是这样的，他们会在某一个实验体的面前停下来，然后敲敲他面前的玻璃，在实验体看过来的时候做一些奇怪的动作，然后自顾自的笑起来。 　　实验体们最近见到的研究员们好像都是这样，看着他们的时候眼中带着不自知的警惕，精神绷得有些紧。 　　在偶尔的时候，他们会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从实验体们的身上扫过，在实验室看过去的时候，飞快的转回视线。 　　然后从他们的口中，实验体零星听见几个词汇“157”“爱丽莎”“死亡”。 　　在提到157的时候，他们的声音下意识会绷紧，眼神无意识地朝着实验体的方向游移。 　　67从水里冒出来，他趴在水池边上，看着两个研究员越来越远的背影：“我们一直在等的机会好像快到了。” 　　在黑暗来临之后，人鱼潜入水底，人耳无法分辨的声波穿过墙面，睡梦中的研究员们在人鱼的声音下缓缓放松了表情，然后眉头又很快皱起，在十多分钟后，突然睁开眼。 　　醒来的研究员感觉到有些口渴，下意识地去找自己放在床头柜边的杯子，在黑暗中伸手摸了几次没有摸到之后，他心里莫名涌起一股烦躁，右手用力一挥，直接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扫了下来。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坐在床上的研究员愣了愣，按下开关之后，有些茫然地看着地上被打碎的一堆东西，刚刚堵在心口的那一股焦躁感在这时候好像也突然消失了。 　　“怎么回事？”他嘀咕了一声，然后把地上的东西重新捡起来后爬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洗漱完去餐厅吃饭的人却在一路上看见了好几个同事在吵架。 　　“怎么回事？”他有些奇怪，朝着两个正在争执的同事看过去，无意中蹭到另一个人的肩膀。 　　边看热闹边往前走的人被一只手抓住：“你怎么回事？怎么走路的，不会看路？” 　　原本准备道歉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也被他的语气激怒，把其他的视频抛在脑后，跟面前的人直接吵了起来。 　　被放大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每周一次的例会。 　　“我希望能够公布157和爱丽莎死亡的视频，让所有人一起分析他们的死亡原因。”一个研究员突然站了起来。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门德里拧起了眉，是很明显的即将生气的征兆。 　　“最近私底下的传言您没有听说过吗？”原本打算和门德里好好说话讨论的研究员声音里带上了火气，说出口的话听起来显得格外咄咄逼人。 　　“157和爱丽莎的死亡原因中，有什么是需要瞒着我们的吗？” 　　…… 　　77和76在天花板的隔层里，自从意识到孵化区的东西可能会加快他们变成人的进度之后，实验体们就不往那边去了，少了一个地方可以去的两条人蛇最后选择就在玻璃房的上面聊天。 　　“那个玻璃房很小。”77低头看着自己的尾巴，有些突兀的开口。 　　76侧过头看着他，77垂着眼，听起来有些平铺直叙：“我在那里待的那几天很难受。” 　　76没有被关进那里的经历，也不曾见过77口中狭小的空间，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把77环住。76看着77，纠结了一会，然后试探着问他：“你现在还想听我唱上次的曲子吗？” 　　77摇了摇头，他看着76：“如果这一次逃出去也失败了，会死吗？” 　　76回复他：“不会的，所有实验体都很重要，77也很重要。” 　　“我不重要。”77依旧垂着头，76知道，从157离开之后，这段时间他的情绪一直都很低落。 　　“你对我一直都是最重要的。” 　　“你也对其他实验体很重要。”76数着那些可能已经被研究员们遗忘的编号，“01，02，……，157。” 　　“你对所有实验体都很重要，就像他们对你来说也是一样的重要。” 　　77安静了一会：“那你会害怕吗？如果失败之后像22他们一样被销毁。” 　　“我不会害怕这个。”76摇了摇头，“但是我会很难过。” 　　“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离开实验室的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希望77能看见。” 第34章 　　实验室里这段时间私下的传言门德里并不是一无所知, 他默默地等待着流言的发酵，直到有人在例会上爆发出来。 　　想看157和爱丽莎相关的视频的要求被门德里以强硬的态度压了下去：“它们一直都被关在玻璃房里，只要没有人违规去打开玻璃房，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就算它们真的打碎了玻璃, 也无法离开三区。” 　　门德里看着会议室里焦躁不安的一群人, 反问道：“所以你们又在担心什么呢？” 　　“在更多的时候, 高风险意味着高收益, 我以为各位在这些年里都已经体会过了。”在进入实验室之后, 门德里一直给他们提供着极为丰厚的报酬, 是他们以正常途径绝对无法获取的。 　　虽然拒绝公布157和爱丽莎的死亡视频, 但门德里默认了实验体可能对人类存在恶意这件事。 　　“我们的实验室存在了快二十年，在座的各位有很多都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大家直到现在都活得很好。” 　　“所以只要注意保持和实验体的距离就好, 不是吗？” 　　门德里看着周围渐渐开始平复下来的研究员们, 继续开口道：“最近的实验很成功，治愈药剂和其他从实验体身上获得的产品在黑市销量很好, 一直都被拍出高价。” 　　他的话音一转：“星石以及人类基因相关实验违反星际法。” 　　“被发现重则流放尼尔亚星, 最轻也会在监狱里待五十年。”随着进入星际时代，人类的寿命上限到了300年，相对应的，一些罪行的监/禁时间也被大幅度提升。 　　门德里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目光在会议室里视线游移的研究员们身上一一扫过：“在跟着我进入实验室，参加星石实验的时候，各位并没有退却，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突然开始害怕了呢？” 　　门德里给他们展示着这些年从实验体身上获得的利润, 这些利益的分配, 不出意外看见有不少的人眼中出现了动摇。 　　他的声音比刚刚听起来软和了一些：“大部分的工作都有一定的危险性不是吗？” 　　“也不仅仅是工作……”门德里说, “出行乘悬浮车可能会出现车祸，乘星舰不幸会碰见宇宙风暴、或者是在宇宙中劫掠的星盗……” 　　“比起这些，它们在笼子里，我们在笼子外面……”门德里说着，把实验室里的武器储备展示给他们，他指着投影中的各种武器，“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对应对它们的报复，不是吗？” 　　“更何况……”门德里的声音顿了顿，手指轻轻一滑，几只实验体的照片显示出来，它们都是早期已经死去的实验体。 　　“22、09……”门德里数着这些实验体的编号，“在它们暴露出攻击性之后，都被销毁了不是吗？” 　　“最重要的是，现在剩下的这些实验体，在清醒的时候，几乎没有过伤人的记录。” 　　在他的话说完后，原本就有些动摇的研究员们迟疑地更厉害了，有几个人几乎完全被他说服。门德里在四周略扫过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在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自己看过来之后，他开口道：“关于这个问题，大家可以先回去慢慢考虑，我们先讨论下一个问题。” 　　他看了一眼安静的会议室，朝着下一个发言人略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发言人看了一眼门德里，然后开口：“我们这段时间的监测发现，我们现在所在的这颗星球在近期很活跃。” 　　他说道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投影出来一张照片，指着其中一个位置：“这里是一座死火山。” 　　然后他又指向附近不远处的一个角，那里隐约可以看见一小块银白色的金属大门：“这里是我们的实验室。” 　　“星球近期很活跃，这座死火山也有开始活动的征兆。它醒来的速度像是被加快了一样，很难不保证它会不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造成火山喷发。” 　　“除此之外，最近的地壳活动很频繁，已经陆陆续续引发了几场震感不明显的小地震。” 　　“这颗星球好像开始进入活跃时期，我们可能需要开始考虑把实验室移到另外的星球。” 　　说完后，他下意识看了看同事们的表情，然后继续开口：“就算不离开这颗星球，我们也需要尽快搬离这里，如果火山喷发，实验室会在被涉及的范围之内。” 　　在实验室建立之初，其实是有考虑过那座死火山的，但是根据他们当时的检测结果，这座火山在接下来的几百年内都不会有喷发的迹象，但是没有人想到，不过才二十年，它突然就一夕之间突变成了一座活火山。 　　听到这个消息，门德里的表情有些严肃，在他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摆在会议室桌子上的水杯突然震了震，里面的水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又是一场小地震。 　　—— 　　与此同时，三区的实验体们也感受到了这一股震感，它和孵化区的那一道心跳声是完全同步的。 　　耳朵贴着地面的77直起身，看向三区的其他实验体：“在地下好像有什么开始苏醒了。” 　　—— 　　门德里的话在短期内好像成功获得了让他满意的效果，克莱尔想起在投影里的那一只白鹿，它从来都很温和，甚至到了接近逆来顺受的地步，但是最终却是因为“袭击人类”而被销毁。 　　“22真的是因为袭击抚养者而被销毁的吗？” 　　门德里看了克莱尔一眼，他自然也记得22号，它死在第二起实验体攻击抚养者的时间之后。 　　在短期内两起伤人时间的发生之后，实验室里人心浮动，而因为其中一只实验体价值更大，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销毁，让一些研究员对此有些疑虑。 　　“因为实验室需要向所有人表明不会留下对人类怀有恶意的实验体的态度。” 　　门德里说：“22号是一只很漂亮的鹿，但也仅仅只有如此了。”在诞生后不久，经过检测之后，他们认为22只是和普通的鹿存在着略微的不同，算是一个失败的实验体。 　　“它并没有太大的研究价值。”门德里说，“但是在某些时候，在其他的地方它也可以发挥更大的价值。” 　　在过于紧张的氛围里，很少有人会去深思，为什么没有经历过几场实验，也没有攻击力的22号会主动袭击人类。几乎对人类无法造成太大威胁的22号，为什么会在没有经历过玻璃房的观察室就直接被下令销毁。 　　—— 　　从表面上看，实验室的不安氛围好像在开始消减，在意识到自己还有很大的退路之后，研究员们的心确实安定了许多，虽然所有的研究员开始默契的拒绝接手幼生体抚养者的职位，但是其他的工作依旧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 　　而实验体和研究员的矛盾爆发在接下来的一个联络日。 　　门德里鼓励研究员们和留在其他星系的家人们联系，他们最后会成为研究员们决定留下来继续的理由之一。 　　原本一切的打算都很好，但是在第一个人发出通讯请求却被告知无法连接时拐往另外一个走向。 　　第一个无法接通的视频让研究员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光脑问题，然后他又拨打了第二个，冰冷的机械女声继续重复着：“信号无法接通……” 　　“怎么回事？”他嘀咕了一句，然后低头去捣鼓自己手上的光脑，在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不远处的另一个同事好像也在做和自己相同的动作。 　　他的心底莫名开始浮现出一股不安：“你怎么了？” 　　“也是视频无法拨出去吗？”下意识的，他去寻找其他的同事，却注意到骂骂咧咧的同事们，没有一个能够连接上外界。 　　一个暴脾气的研究员突然把自己手上的光脑用力的甩在地上：“为什么一点信号都接收不到？” 　　联络室里安静了好一会，然后突然有个研究员犹豫着开口：“我上一次刷星网的时候，好像看到有报道说，我们在的这个星系里有一颗星球好像正在脱离这个星系……” 　　“你想说什么？” 　　“在实验室建立之初，信号基站放在了旁边的一颗星球上面……”说话的研究员下意识小声了一些，但是却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 　　现在一点信号都无法接收，除了已经离开了之前的星系，好像也没有更好的解释。 　　“是信号基站出现问题了吧……”一个研究员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定是基站出现问题了。” 　　他抬起头，像是在询问同事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这颗星球脱离了星系，那我们要怎么才能回去？” 　　他想到这个猜测，心里的担忧，焦虑在这一刻突然就爆发了出来，让他自己都对如此浓厚的情绪感觉到了一丝意外。在他沮丧地抱着头蹲下来靠着墙的同时，一个研究员摘下手里的光脑扔在桌子上，然后朝着门口走去：“我要去找门德里先生，我已经很久没有休过假了。” 　　他说：“我要去回家看看。” 　　“我知道实验室里还有两艘小型星舰。” 　　—— 　　毫无疑问的，提出要暂时离开星系回去的研究员们的要求都被门德里驳了回去。 　　“但是我们现在已经无法和外界沟通了！”去找门德里的人下意识大声起来，在这颗无人居住的边缘星系小星球，失去了唯一的对外联络方式很难让人不产生焦虑。 　　他大声的对门德里说着前段时间从星网上看到的新闻，说起刚刚所有人都无法的外界沟通的状况，以及其他研究员们的猜测。 　　“我们需要确定，我们的这颗星球还在原来的轨道上。” 　　说到最后，他的眼眶都有些泛红，“我早晚要回去的。” 　　“我们需要确定，在我们想要离开的时候，能够离开这里，回到帝星。” 　　—— 　　门德里办公室的大声争执显然没有瞒过三区的实验体们，门德里虽然对实验体们的了解比其他研究员们要深刻一些，但是对很多事情却也并不了解。比如说实验体的五感强于人类，但是他们的五感大概灵敏到什么地步，他却不为他所知。 　　听力最好的一只实验体被推出来听门德里他们的争执，其他的实验体们都默契的保持着安静。 　　77偏过头，看见身边的76号，因为要保持安静，所以两只实验体都没有出声，也没有做出太大的动作。 　　76看着他，朝着77眨了下眼睛，然后伸出手，把77垂下来的白色长发别在耳后。 　　77的尾巴的疼痛感在最近稍微好了一些，但是他的尾巴却像76之前一样，开始产生了蜕皮的前兆。 　　即将到来的蜕皮让77也变得有些懒散，他张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把身体倚在旁边的76身上，继续听着另一只实验体转述着门德里他们的话。 　　“他们吵的很厉害。” 　　她继续认真的听着：“有一些人想要回去，想离开这里。” 　　“他们很焦虑。” 　　实验体突然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因为他们好像不能离开了。” 　　“好像是个好消息。”77闻言，轻轻甩了下尾巴。 　　77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他们前段时间好像很害怕我们，对吗？” 　　—— 　　对于无法连接外界信号的这件事，门德里很快的做出了回应：是建立信号基站的小星球出现了问题。 　　有人相信，有人自然是不信的。 　　在涉及自己的安危时，人不免会带上几分焦虑，门德里尽管已经试图安抚所有人，在前几天还有信号的时候他联系过卡罗，再等一周等他的星舰就能到。但是在涉及能不能从这颗小星球上离开的问题，就算是负责信号基站的研究员也有些紧张。 　　虽然在门德里的暗示下，对所有人他们的回答都是小星球的信号基站出现了问题，但是被询问的次数多了，偶尔脸上还是会无意中泄露出焦虑情绪，甚至会因为紧张而无意识吐露一言半语。 　　“我还是很担心……”努力的在圆谎的研究员站在门德里的桌子前，表情颓丧，“我们根本就失去了基站星球的所有信息。” 　　“换一个思路。”门德里说，“也许是我们建立基站的那颗星球才是报道中的那一颗呢？” 　　“更何况实验室里还有两艘星舰，我们也有很充裕的燃料。” 　　门德里看着他：“总会有出路的。” 　　—— 　　虽然这段时间投食的研究员都没怎么搭理过实验体里，但是这次的两个研究员却看上去格外的敷衍。 　　他们一边投食一边说话，“信号”“星球”“星系”“回家”之类的词不断的传入实验体们的耳中。 　　尤其是提到“回家”的时候，他们显得格外的焦虑。 　　而工作分心的后果就是，他们就算按照食谱单子分配，也不小心混淆了实验体们的食物。 　　77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个人影，凑近76，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76点了点头，然后顺着树干爬了下去。 　　两个研究员很久就到了76这里，在他们很快投食结束准备离开的时候，76却敲了敲玻璃，清脆的响声让两个研究员下意识的回过头。 　　然后他们就看见76的脸靠近玻璃，对着他们露出来一个人性化的笑。 　　平心而论，这个笑容看上去温和极了，甚至带着和76的外表看上去有些别扭的顺从，但是两个研究员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动作太快甚至让他们差一点跌倒，两人背后寒毛竖起，警惕的看着76。 　　在某一瞬间，他们险些要尖叫出声。 　　但是76却除了微笑没有其他的动作，就好像是家里会主动凑上前来撒娇卖萌的宠物一样，维持着微笑表情，在玻璃之后看着他们。 　　但是他们却因为76和人类过于相似而无法产生对宠物的怜爱，只觉得有些让人害怕，下意识的避开76，不敢对上他的面孔。 　　两个研究员加快了自己的动作，飞快的把所有的食物送到它们应该去的玻璃房，然后推着空车走到走廊的尽头。在离开三区，关上大门之后，其中一个询问另一个人。 　　“你刚刚看见了吗？” 　　他下意识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想起76的笑，大概是因为76的上半身和人类过于相似，想起这一幕的时候，他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76刚刚是在对着我们笑吗？” 　　“和人类一样微笑？” 第35章 　　“你跟着我多久了, 伊恩？” 　　“二十四年了，门德里先生。”站在书桌前的人回复道。 　　“我还记得你刚跟在我身边的那时候。” 　　门德里抬头看着他：“我救了你的妻子和孩子，你说愿意为我献上忠诚和生命。” 　　“你还记得吗？” 　　伊恩看了他一眼, 又很快低下了头：“我还记得，先生。” 　　他说：“我欠您两条命。” 　　“你一直是我最信任的下属。”门德里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因为对他的信任，门德里在过去给伊恩下放了很大的权力, 在实验室里他的权限在除了门德里和凯希之外是最高的。 　　“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伊恩垂着手站在书桌前, 认真的听着来自门德里的指示。 　　“他们猜的没错, 这颗星球很可能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离开原来的轨道，也许它已经离开了上一个星系，现在正处于某一个人类未曾探索过的区域。” 　　“现在让他们暂时安分下来的原因是实验室里的两艘星舰, 这代表着我们还有最后的退路, 就算离开星球后暂时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要到达有人烟的地方, 总能够重新回到帝星。” 　　伊恩继续听着，没有打断门德里的话，他知道门德里真正想说的话还在后面：“但是事实是，我们并没有足够的能源储备。” 　　门德里说：“剩下的能源仅仅足够一艘星舰离开, 至少会有五分之二的人会因此被留下来。” 　　但是在实验室里的这些人里, 谁又愿意被留下来呢？ 　　有限的离开机会必然会激发实验室中的矛盾, 引起混乱, 毕竟处于绝望中的人类行为是不可估量的。 　　到了那种地步，门德里很难保证自己一定能成为离开的人之一。 　　“我会在几天之后离开。”门德里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他了解伊恩, 知道他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背叛自己的事情。 　　他并不打算带很多研究员离开, 只准备带走一些核心的人员, 大量的人员消失很容易会被猜出来去向，也容易走漏风声。 　　而在前段时间，157的事情爆发之后，不仅仅是研究员对门德里私下里有所揣测，对他心底生了一些怨气，门德里同样也对这些合作了短时间的研究员们产生了一些不满。 　　在经历过差点回不去的危机之后，很难不保证他们后期不会留恋于帝星的安逸，门德里打算在下一颗星球为自己的实验室重新注入新鲜的血液。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这么轻易的打算放弃现在的实验室：“离开之后，我会尽快联系卡罗，然后带着燃料回来。” 　　“实验室是我二十年的心血，只要有机会，我不会放任它就这么被毁掉。” 　　“在那之前，我需要你替我出面稳住所有人，直到我带着救援回来。” 　　门德里看着沉默的年轻人，他站起来走到伊恩的身边，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回来的。” 　　但事实上更大的是另外的一种可能性：“如果在离开之后找不到这颗星球，我会替你照顾好你的妻子和孩子。” 　　“过两天我会开始称病。”门德里看着他，“当然，凯希会留在这里，他留在实验室可以稳住一半的人心。” 　　伊恩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虽然他也不明白，实验室另外那位同样自私而又惜命的掌权者为什么会选择留在这里，但是他知道，门德里在这件事上并没有欺骗他。 　　—— 　　就像门德里最初预料的那样，在实验室的两艘星舰和门德里的在场坐镇之下，虽然人心浮动，但是依旧在可控范围之内，而门德里见一切还好，便开始称病不在人前露面。 　　在这期间，他拷贝了一份完整的二十年里所有的的实验资料，并且在离开时带走了剩下的一小块星石。 　　门德里的离开成功的隐瞒住了大部分的研究员，但是并没有骗过实验体们。 　　76听见星舰离开的声音，在前几天他也曾经听见门德里和其他人说过“悄悄离开”的事宜，原本他还偶尔有去关注一下门德里的动静，但是在77开始蜕皮之后，76就暂时的放下了对门德里的关注，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77的身上。 　　77的蜕皮过程很顺利，但是所有实验体更担心的是在蜕皮结束之后，他的尾巴会不受控制的变成双腿，只有在这十二个小时之后，他们才能自己进行尾巴和双腿的变换。 　　不过，上一次76露出的笑效果显然很好，他对着研究员笑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实验室。 　　虽然在那一次之后，76没有再对着他们笑过，但是他们已经就着76的这一个笑私底下讨论过各种原因，是单纯的模仿、还是他们一直拥有感情，在学习人类的行为对自己的感情进行表达，又或者是一种故意的恶作剧一样的恐吓？ 　　所有的研究员在投食的时候都脚步匆匆，很少有人会再主动的去逗弄实验体，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变相的减少了77被发现的概率。 　　76的转换时间是在夜晚，而77却不巧是从下午开始。 　　不同于蜕皮的是，尾巴转化成双腿更像是一种从内而外的变化，第一次的转化过程，往往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疼痛。 　　77感觉到尾巴像是从中间开始被分开，疼痛让他额头上沁出冷汗，白色的尾巴在天花板上蜷起，还要注意到不能发出大的动静。 　　这时候正好是给实验体们投喂晚餐的点，76探出上半身，目光扫视着三区的门口，他知道大约在五分钟之后，会有两个研究员推着食物从那里走进来。 第36章 　　给实验体们投食的两个研究员感觉到今天的三区格外的不对劲。 　　当他们推着车从走廊上经过的时候, 好像所有的实验体们的目光都跟随着他们的动作在缓慢的移动。 　　其中一个研究员在投食的途中多停留了一会，搓了搓手臂，抬起头时发现76号不知道什么时候尾巴缠着树枝, 支撑着上半身，悬空着探出来身体, 直勾勾地看着停在这里的自己。 　　被吓了一跳的研究员往后退了一大步，下意识拧起了眉, 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动作。在抬起脚步时，他的目光从77的玻璃房外略过，视线扫过靠近天花板的树叶, 视线中好像有一抹白色一闪而过。 　　“那是77？”他下意识拽住身边的人, 觉得这一幕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他探究的朝着那边看过去, 白色的尾巴已经消失在视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刚才好像听见了鳞片摩擦地面的声音。 　　“77……”他还想说什么，却被一声脆响带走了所有注意力，76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树上爬了下来，黑色的长尾巴用力的拍在玻璃上，虽然没有裂纹, 但也留下了一道重重的痕迹。 　　76的瞳孔竖成一条线, 朝着两个研究员呲了呲牙，尾巴威胁似的在身后摆动, 像是即将攻击的前兆。 　　它看上去跃跃欲试，即将在下一刻再一次朝着这里扑过来。 　　实验室里的其他实验体在76朝着玻璃攻击的时候就停下了动作, 下意识朝着76的方向看过来, 然后又很快的收回视线, 有些迟缓呆滞的继续之前的动作。 　　35低下头把掉在地上的食物重新捡起来，藤蔓无意识在上面缠紧：“76?” 　　另一只实验体问他：“你还会回来吗？” 　　76看着目光不再朝着77那边看过去的两个研究员：“我会回来的。” 　　两个研究员当机立断地扔下小推车从三区离开，他们后期查监控的时候发现，76在他们友之后绕着玻璃房里来回的绕了好几圈，在这之后才慢慢地在玻璃房中心的树干旁边停了下来。 　　—— 　　感觉到玻璃房内开始弥漫的昏睡气体，76抬头朝着天花板上看了一眼，77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 　　“你的尾巴也变成了腿吗？”76问77。 　　“对。”77还停留在天花板的隔层里，他听见了刚刚的动静，但是没有亲眼看见，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77莫名感觉到有些不安：“76，刚刚发生了什么？” 　　“一点意外。”76的声音顿了顿，对自己具体做了什么避开不提，“没关系，七天之后我就能够回来了。” 　　在76离开之后，在天花板上等待恢复精力的77很久没有说话，一直都很安静。 　　“77？”33号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刚刚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33询问。 　　“‘妈妈’再无法离开这里，也不能从外面再进来，所以被打破的玻璃再也不会被补上了是吗？” 　　“好像是这样的。” 　　一只实验体想了想，又补充说道：“但是‘妈妈’他们还有武器。” 　　他们在最后下了结论：“所以还是要再等一段时间。” 　　—— 　　和76预计的一样，他在“昏迷”之后被研究员送去了隔离室，不过这一过程来得比他想象中要晚一些。 　　在实验体们看不见的位置，就哪些人去搬运76这件事，研究员们已经吵了好几轮。 　　如果门德里在的话，只需要他发话，虽然可能有怨言但是大部分人都不会拒绝他的命令。但是据研究员们所知，门德里最近病得下不来床，而凯希不小心接触到了实验体的毒素，还躺在医疗室里不能出来主持局面。所以唯一能出面的伊恩实际上并不能让所有人都信服。 　　在经过了几轮争吵之后，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最后定下的几个人选确定之后，会议室里一直在低着头思索着什么的一个研究员抬起头，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伊恩，他偏过头看向会议室里其他的地位也不算低的几个研究员，朝着他们眨了下眼睛。 　　在这次临时会议结束之后，伊恩看着会议室内心思各异的一群人，冷着脸开口：“在做下什么决定之前，我希望你们都能记得，实验室是所有人的心血。” 　　伊恩说完后就起身离开了会议室，在他之后，另一个在实验室里地位也比较高的研究员率先站了起来，他目光略过另外的几个研究员，轻轻颔首，然后拉住克莱尔：“说起来咱们也很久没怎么说过话了，待会没事的话咱们一起聊聊天？” 　　他的手用力的搭在克莱尔的肩膀上，隐约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克莱尔看了他一眼，脚步略有迟疑的顿了顿，就被他带着往门边走过去。 　　—— 　　被定下搬运76号的任务的几个研究员动作很快，在这一过程中，他们下意识避开了其他实验体的位置。 　　在他们之中的不少人，在过去都曾经或多或少的在投喂期间逗弄过在玻璃房后面的实验体。 　　但是仅仅只在半个月左右，原本在他们眼中温顺可爱的实验体，突然就变得有些令人害怕起来。 　　在看过爱丽莎身上的伤口之后，它们的一举一动，好像都能从中解读出不一样的含义。 　　—— 　　在推车上假装昏迷的76听见了天花板上轻到人耳无法捕捉的摩擦声，大概半分钟后，这道声音停了下来。 　　77的上半身趴在天花板的隔板上，树叶掩盖了他的身形的同时，也遮住了他朝76看过去的视线。 　　“76。” 　　77喊了一声，很快就得到了一声回应：“我在这里。” 　　像上一次被关进隔离室那时一样，77说出了和76一样的话：“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 　　和克莱尔想的没错，他被拉出来还是为了询问爱丽莎死亡的原因。 　　他们进入一间小休息室，把门从里面关上。 　　一个研究员看着他：“你告诉我们，爱丽莎真的是因为失误死亡的吗？” 　　“门德里先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克莱尔说道，他垂着头，眼神中下意识带着一丝闪烁。 　　“她是你的朋友。”另一个研究员盯着他的表情，从克莱尔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动摇。 　　“如果不使用武器，我们的实力根本无法和实验体们抗衡。” 　　“爱丽莎是你深交的朋友，而实验室里的这么多人，不说所有人，在认识这么多年之后，难道也不能算得上一句朋友吗？” 　　在失去了压在头顶的门德里之后，留下来的研究员们好像突然就在某一方面开了窍，试图利用语言攻势从克莱尔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 　　“至少我们想要知道一个真相。”他看着克莱尔，目光恳切。 　　“除此之外，至今还没有恢复的通讯让我感觉到有些不安，我认为我们需要先尽快返回帝星一趟。” 　　他又说：“你知道的，门德里先生一直对实验体看得很重，而实验室里的两艘星舰根本无法容纳所有人和实验体一起离开。” 　　当然，在从157身上意识到了实验体的威胁性之后，就算能带上所有实验体，为了安全，他们也不怎么愿意和实验体们待在一个空间内。 　　“我想，我们需要一个充分的理由，去说服门德里先生，让他同意带着所有人撤离，在有可能被迫放弃所有的实验体的前提下。” 　　他看着克莱尔，看得出来眼前的人已经开始动摇了，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挣扎，但是嘴里却还固执的坚持着之前的说辞。 　　几个研究员对视了一眼，没有再继续催促克莱尔，而是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 　　在克莱尔离开之后，他们把门重新关上，一个研究员摇了摇头：“伊恩还是太年轻了。” 　　“这不是正好给了我们机会吗？” 　　“说的也是，至少门德里先生不同意的提案，一般都进行不下去。” 　　说话的人往后靠在椅子上：“后天又是周例会，如果门德里先生不在，正好可以提出来查看157和爱丽莎的死亡视频。” 　　他想起这次临时会议上，伊恩板着脸却依旧有些压不住底下议论的场景：“仅仅靠着伊恩，这件事是压不住的。” 　　“但是门德里先生暂时应该是来不了了。”毕竟这还是这么多年来，门德里第一次把权力下放到伊恩手上。 　　他们私下里推测，门德里的情况应该很严重，极有可能和凯希一样，误触了实验体的毒素。 　　一个研究员站了起来：“就这么说定了，如果下一次会议门德里先生依旧没有出现，我会趁着这个机会对伊恩提出查看视频的请求。” 第37章 　　在偶尔的时候, 研究员们会感觉到有从缝隙里露出来的窥视感一闪而过，在仔细探究的时候，却又很快消失，像是一股错觉。 　　几个研究员走在走廊里, 其中一个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 下意识往头顶看了看, 天花板的隔板依旧严丝合缝, 他和身边的同事们对视一眼，再一次把这归结为太过紧张而产生的幻觉。 　　在他们离开之后, 天花板上的一大团才又重新活动起来，控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缓慢地朝着三区移动。 　　在研究员们的视线之外, 三区的天花板隔板上聚集了所有的能够上来的实验体。 　　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探索完了天花板隔层的所有区域，尽管在尽头依旧是围上来的“墙”, 但是通过天花板他们可以到达实验室的任何一个地方。 　　从“妈妈”那里学习来的一些看似无用的技能在这种时候开始派上用场。 　　过人的记忆力让他们清晰的记得自己经过的路线和大致的方位, 带颜色的水果的果汁充作墨水，在白色的隔板上画出区域图。 　　“我们在这里。”77号先用红色的果汁画出三区的大概形状。 　　“这里是走廊……”他以三区为中心, “地图”开始向四周开始延伸, “这里是走廊、孵化区……” 　　77慢慢的在上面补充着自己和76经过的区域。 　　在画完自己去过的一部分之后, 77往后退开了一些，把位置让给下一个实验体。 　　储藏室、冷库、杂物间…… 　　在这段时间里, 实验体们的足迹几乎遍布实验室内所有的区域，他们偶尔会把开监控死角的天花板隔板打开一条缝，透过这条小小的缝隙, 观察着底下来来往往忙碌的研究员们。 　　经过实验体们的补充, 几天之后, 实验室的大致平面图很快就有了雏形。 　　77低头看着已经快要完善的地图，尾巴在地板上轻轻拍了拍，语气带着几分不自知的急切：“我们还要等多久呢？” 　　“应该快了？”一只实验体的视线穿过玻璃，望着三区紧闭的大门，“我想把‘妈妈’关起来。” 　　“要关在哪里呢？”77扭过头看着他，有些好奇的询问。 　　实验体认真的想了想：“就在这里吧。” 　　他的语气带着笃定：“‘妈妈’喜欢这里。” 　　—— 　　在晚上熄灯之后，77爬上天花板的隔层，然后把隔板轻轻放下来。 　　他低着头向前匍匐爬行，身后拖着的尾巴时不时碰到一些障碍物，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时候，77不怎么喜欢的腿比起尾巴确实要方便许多。 　　77犹豫了一下，很快把尾巴转化成人类的双腿，77继续弓着身体往前，隔离室的位置他已经查探地很清楚，几乎没怎么犹豫就选好了前进的路线。 　　天花板上的声音可以瞒过人类的耳朵，却不能避开76。 　　待在隔离室的76在听见头顶的动静时就睁开了眼睛。 　　在朝着自己靠近的声音停下来的时候，76的尾巴在玻璃上轻轻敲了敲，他知道77能够听见。 　　然后77就听见了从底下传来的声音：“晚上好，77。” 　　77跟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往前，最后在一块隔板上停了下来，隔离室的监控设备数量远远超过其他的地方。 　　77按耐住想要见到76的想法，双腿在他停下来之后就重新恢复成了尾巴的状态。 　　他的尾巴在隔板上也轻轻敲了敲，像是某种回应：“晚上好，76。” 　　他说：“我已经几天也没有见到你了。” 　　“我很想念你。” 第38章 二合一 　　虽然在77问起的时候, 76都告诉他，自己在隔离室这里过得还好，他告诉有过被关在隔离室经历的77：“我会回去的, 就像你当时被关在这里一样。” 　　“我们都很重要。”76看着依旧在门口附近往自己这边看过来的研究员们，对着77强调, “‘妈妈’也会希望我能回去的。” 　　但是不管是77还是76, 都知道现在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在过去的时候，研究员们因为自信隔离室里面的实验体无法伤害到自己，所以只会在一道玻璃之隔的地方去不断地试探实验体们的底线, 试图激怒他们，根据他们的反应来确定这一只实验体是否对研究员抱有攻击性, 以此来确定是否要对实验体进行销毁。 　　但是爱丽莎遗体的照片在研究员们的手里渐渐流传开之后，研究员们不自觉就对他们存在了一些忌惮。 　　76号闻到了从玻璃外传来的鹿血味道，在他的视线移过去的一瞬间，提着小桶的研究员下意识用手捏得更紧，往后退了一步, 靠得离大门更近了一些。77垂下头, 别开了目光。 　　“我想起22号了。” 　　天花板上的77突然叹了口气。 　　她是一只很漂亮的鹿, 脾气温和，和三区的很多实验体完全不一样。 　　大概是她基因的一部分来源于帝星上一种以温顺出名的鹿，她的性格也和那种鹿没有太大的区别。 　　在幼年期, 大部分实验体热衷于挑衅其他实验体隔着玻璃吵架的时候, 她永远都是第一个开口让他们停下来的那一个。 　　她性格温和, 而又天生怜悯弱小, 永远对人友善。 　　在还能在外面自由活动的时候, 她经常会主动的寻找刚出生的幼生体, 然后温和的引导着他们熟悉实验室的一切。 　　在还没有被关进玻璃房的时候, 她经常迈着轻快的脚步“哒哒哒”地走在实验室的走廊上，后面跟着几只刚从孵化室出来的幼生体，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有没有幼生体没有跟上。 　　在最初的时候，她是所有的实验体能够自发的聚集在一起的一个原因之一。 　　—— 　　在早期的时候，实验体们并没有要避讳什么肉食的概念。 　　他们很清楚自己和普通兽类的不一样，被投食时得到的都是已经处理好的肉块，也根本不知道它们在还活着的时候长什么样。 　　实验室的外面是一座森林，在这一片区域活动的是很大的一片鹿群，所以实验体们经常会得到鹿肉的投喂。 　　77曾经很喜欢鹿肉。 　　但是就在他和76进入玻璃房之前，最早的一批实验体和研究员的矛盾彻底爆发，一只实验体攻击了他的抚养者。 　　实验室花了很大的精力去安抚躁动起来的研究员们，在勉强安抚下来研究员的情绪之后，他们的目光落在了唯一的不稳定因素——也就是这些实验体身上。 　　被“袭击”了抚养者的22受到了惩罚，那只漂亮而没有攻击性的白鹿受到了“惩罚”后，还没有被关进玻璃房里的77看见了被拆分下来准备做成标本的骨架，在旁边的小桶里是被剔下来的血肉。 　　几个研究员看着77，有些疑惑：“它怎么站在这里不动了？” 　　“是饿了吗？” 　　“我记得他喜欢鹿肉？”一个研究员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桶里抓起一块血肉，拿在手上晃了晃：“这也是鹿肉，你是想尝一尝这个吗？” 　　—— 　　77已经快要记不清当时的细节，只记得自己好像被一只手抓着后颈提起来，尾巴尖拖在了地面上，在他的不远处，是同样被抓着的76号。 　　“它们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说今天要把它们送进三区吗？”抓着76和77的研究员疑惑的问。 　　“可能是今天太忙了，还没来得及吧。”有人接了一句。 　　77没有听他们说话，而是把目光转向拐角处，在看见他的时候，门德里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后来涉及到的研究员都在这些年里因为各种“实验意外”而死去，但实验室里的实验体们，再也没有碰过鹿肉。 　　—— 　　“天花板的隔板尽头还是墙，如果找到了离开的通道，外面也会是墙吗？”77问底下的76。 　　“我也不知道。”76同样也没有见过。 　　“我今天去了157之前说过的标本室。”77说，“我看见了很多实验体，01，02，……，157……” 　　77说：”等我们能找到出口了，我想带着他们一起出去看看。” 　　77想了想，又有些不确定：“他们会喜欢吗？” 　　76告诉他：“一定会的。” 　　—— 　　研究员们和实验体最近的冲突有些频繁。 　　对自己安危的担忧让他们在面对实验体的时候很难露出好脸色，在这几天又发生了一次小地震，让本来就感觉到不安的研究员们更加焦虑。 　　他们现在很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去探究爱丽莎和157的死亡真相，或者是去做一些离开这颗星球之前的准备。 　　但是代替门德里出面的伊恩却始终不能给一个准话，只告诉他们要相信门德里，而门德里本人却一直避不见人。 　　就像几个研究员在私下里说的那样，他们在这一次例会上提出来要查看157和爱丽莎死亡之前的录像。 　　但是这一次依旧遭到了伊恩的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呢？”下面的研究员语气听起来咄咄逼人，“有时候你越是隐瞒越容易让我们猜测，这里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 　　“你一直在重复的强调没有意外，但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为什么不能给我们看视频？” 　　一句接一句的质问让伊恩哑口无言，到最后，只能冷着脸拍了拍桌子，大声的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最开始出声的研究员像是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说出最后一句话：“所以说，爱丽莎的死亡原因，你们究竟想隐瞒什么。” 　　像是无意的，他的目光从伊恩身上滑过，最后在经过克莱尔的时候顿了顿，看见他脸色有些发白，又很快欲盖弥彰的板起了脸。 　　尽管这一次，伊恩难得强硬的压下了他们的要求，但是伊恩心里清楚，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再一次他可能就不得不顺从所有人的意见，应下公布视频的要求。 　　伊恩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他想起刚跟在门德里身边的那时候，门德里在帝星的办公室里摆着一个小型的生态箱。 　　“它们生活在玻璃罩子里，与世隔绝，在这个玻璃罩里保持平衡，维持着相对稳定的状态。” 　　“但是……”伊恩看见他打开盖子，放进去一只甲虫，“与世隔绝同样意味着低下的抗风险能力，只要一点压力，就很容易让这个系统彻底崩溃。” 　　在下一周的时候，伊恩就看见生态箱里原本的动物死亡，植物枯萎，只剩下一只甲虫，静静的趴在那里。 　　现在，这个人为制造的“生态箱”，好像也到了彻底崩溃的节点了。 　　—— 　　虽然伊恩没有同意他们的要求，但是这并不代表研究员们一定会听从。 　　在刻意的观察过实验体的行为之后，他们开始意识到，实验体可能和他们之前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在没有了门德里之后，实验室外面活跃的星球以及实验体本身的威胁让一些研究员开始退缩。 　　安逸的生活很容易让人堕落，在实验室工作了这么久之后，他们已经获得了一大笔信用点，足以让他们在离开实验室之后依旧能够拥有富足的生活。 　　“我们想要启用那两艘星舰离开这里，两艘星舰只能勉强承载下所有的研究员，就算可以带上实验体，但是它们对星舰上的所有人都存在着一定的潜在威胁，所以这些实验体必须有足够的理由被留在这里。” 　　他们试图从监控室里盗取这两段视频，以此来说服更多的人站在自己这边。 　　但事实上，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在一些人试图通过一些手段盗取视频，或者是说服监控室的几个人的时候，另外一些人却再也受不了压力，决定私自乘着星舰离开。 　　星舰被擅动的警告在深夜时响彻整个实验室。 　　“你们听见了吗？” 　　“前几天他们也是乘着星舰离开的。”35敲了敲自己面前的玻璃。 　　“他们好像都想离开这里？”有实验体看着那个方向。 　　“但是星舰只有两个呀。”35的藤蔓继续往外延伸，花苞背后的脸露出一个笑，她的声音听起来高兴极了，“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35号歪了歪脑袋：“那应该怎么办呢？” 　　—— 　　星舰涉及到所有研究员离开的事宜，所以在听见警报声响起的时候，所有人从睡梦中醒来之后，都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就跑过来。 　　甚至就连中了毒还有些虚弱的凯希都赶来了。 　　他咳嗽了一声，皱着眉看着这一幕：“怎么回事，还有一艘星舰呢？”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很显然，这艘星舰根本无法容纳余下的全部人。 　　以为刚刚被开走了一艘星舰的凯希脸色更难看了一些。 　　就在这时，留在原地的那艘星舰的门却突然被打开，以为已经走了的几个研究员脸色发白的从上面走了出来。 　　“你们还在这，那星舰呢？” 　　凯希隐隐有一丝不妙的预感：“另外一艘星舰呢？” 　　最前面的那个人嘴唇抖了抖：“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凯希下意识重复了一句。 　　“另一艘星舰没有了……”说话的人脸上露出一个要哭不哭的表情，“我们离不开这里了……” 　　“不是还有一艘星舰吗？”人群里骚乱了一会，很快安静下来，最后有一个人站出来询问。 　　“没有燃料。” 　　“星舰无法离开。” 　　他们想起了那个被门德里说是荒谬而否认的猜测，视线在众人的面孔上扫过，最后落在伊恩的身上：“所以这颗星球是真的在离开原本的星系是吗？” 　　“所以门德里走了？” 　　“他就这么抛下我们走了是吗？”一个人捏着他的领子质问。 　　“门德里先生说他会回来。”前提是他能够再找得到这颗星球的位置。 　　而在旁边被忽略了很久的凯希终于理清楚了一切，他快步上前：“所以是门德里故意让我沾染上实验体的毒素？” 　　伊恩垂下头：“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这样。” 　　“那我们呢？”原本还在努力探究爱丽莎和157死亡原因的一群研究员和余下的努力替门德里守住秘密的研究员都觉得自己现在就很像个笑话。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吗？难道你就不想离开这里，不想回去？”有研究员难以置信的看着伊恩，“或者说，你信了他的鬼话？” 　　“但是我欠门德里先生一条命。”伊恩最后垂下头。 　　“我不管你欠他几条命，所以我们就该被留在这里等死吗？”说话的人用力的揍了他一拳，然后大步往回走。 　　“157和爱丽莎的死亡视频现在打开应该没人有意见？另外，现在可以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 　　157当时的位置很巧合，正好对着一个摄像头。 　　在他们终于开始正视起实验体的感情，试图抽丝剥茧的分析其中异常时，所有围观的研究员们都亲眼见证了157眼中情绪的变化。 　　它拥有着让人惊叹的丰富情感。 　　而另一个视频也是同样。 　　这一点并没有让他们感觉到有新发现的激动，只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当157抬起头看着爱丽莎的那一眼，像极了人类。 　　—— 　　和157相比，其他的实验体的情绪好像都显得格外的浅薄易懂。 　　33是活泼，35是贪吃，77是暴躁易怒……就连表达情绪的方式，好像都从来也是一层不变的。 　　“但是……” 　　有没有一种可能…… 　　一个研究员说出自己的猜测：“它们和157其实是一样的？” 　　“所有表现出来的性格和情绪，都是它们故意表现出来给我们看的？” 　　说完后，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鬼使神差的抬起头往天花板上看了一眼。 　　天花板隔层上的几只实验体们把打开的一条小缝重新挡住屏住呼吸，片刻后又把隔板抬起一点，几双眼睛贴着隔板透过这一道不过两毫米的黑色细缝打量下面的一群人。 　　“他们好像在说我们？”77眨了下眼睛。 　　“我听见了。他们还提到我了。”另一只实验体也跟着开口。 　　他们听了一会，然后一只实验体伸了个懒腰：“快到喂食的时间了，我们也应该走了。” 　　—— 　　研究员们因为半夜响起的警告声，最后聚集起来开了一场全体会议，这场会议时间持续了很久，在看完两段视频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实验室设定的程序里，灯光准时的亮了起来。 　　在对157的分析结束之后，一个研究员看见垂着头不说话的克莱尔。 　　“你好像还知道一些其他的事情，对吗？” 　　他看向克莱尔，眼中带着鼓励：“你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吧？” 　　“现在还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呢？” 　　他说完后，看见克莱尔的嘴唇动了动，然后他说：“她说话了。” 　　“谁？”“她”下意识让他们想到爱丽莎身上，但又不太可能。 　　“实验体157号。”克莱尔白着脸，“我听见她说话了。” 　　“是星际通用语。” 　　会议室里沉默了很久。 　　“销毁吧。”沉默了一路的凯希突然开口。 　　“武器库还有武器，用来对付这些实验体足够了。”凯希的脸色阴沉。 　　大部分研究员在这种时候却显得有些犹豫，在实验室里的这些年，他们已经把保护实验体刻入了本能，想起要销毁这么多实验体，难免感到有些心痛。 　　“也不一定要全部吧……” 　　“万一呢……”一个研究员犹豫着开口，“万一它们和157不一样，并没有袭击人类的念头呢？” 　　毕竟是尽心尽力的培养了十多年的实验体，他下意识开口，想着要不要保全一些留下来。 　　“不全部销毁，万一有一只是装的，回头把你喂给它们吗？”凯希脸上露出一丝讽刺，满意的看见他闭上了嘴。 　　更何况，除了这个还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 　　“这颗星球脱离了轨道，就意味着我们不会再得到来自帝星的补给。” 　　但是储存室里的食物总有定量，而三区的那些实验体们一天的食量，大约是他们所有人三天的食量更多一些。 　　“也许我们能得到有其他的星舰发现这里，也许等不到。” 　　“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在这颗星球上活下去。” 　　而食物对这些没有野外生活经历的研究员们，无疑是宝贵的。 　　“所以我们要怎么销毁它们。” 　　“去武器库。”凯希很干脆，实验室里并没有能对实验体致死的药剂，只有昏睡和麻醉药剂。 　　最合适的自然是动用武器。 　　但是，当他们到了武器库之后却发现，武器库锁定了门德里的权限，就算是凯希也无法打开。 　　在尝试无果之后，他们最后只能放弃。 　　“能黑进系统开门吗？”凯希有些烦躁的走来走去，就算不去销毁实验体，这些武器在将来的丛林生活中也会起到极大的作用。 　　“可以，但是需要一些时间。” 　　“所以要考虑先让实验体昏睡，然后我们自己动手杀死它们吗？”一个研究员试探着开口。 　　“它们可能很擅长伪装。”凯希说到这里皱起了眉，“你能保证它们闭着眼睛的时候是真的昏睡吗？” 　　“它们昏睡之后，有谁愿意去三区动手？” 　　提出建议的人哑了声，周围的人看了看其他人，默默的垂了下头。 　　他们之所以现在在这里，就是想活着离开这里，在这种时候，自然没有人愿意去冒险，因此也只能搁置。 　　“不管它们也没关系。” 　　凯希说：“有三区的两扇大门在，它们出不来的。” 　　他的眼底全是漠然：“得不到食物，自然就会饿死了。” 　　—— 　　在另一边，实验体们准时的在研究员投食的时间之前回到了玻璃房里。 　　他们待在自己该在的位置，目光有意无意往门口扫过。 　　“已经超出时间一个小时了？”77抬起头看向走廊上挂着的钟表，时针已经往前又走了一格，而外面的走廊依旧很安静，“‘妈妈’好像还没有过来。” 　　投喂实验体迟到，这还是实验室建立以来的第一次。 第39章 　　“妈妈”已经一天没有来过三区了。 　　过去规律的进食周期让实验体们开始感觉到饥饿, 77和几只实验体爬进天花板的隔层，循着人声的方向继续往前。 　　研究员们依旧很忙碌，他们忙着清点所有的物资, 认真的准备着接下来探索这颗星球的计划，在这种时候，很难有人顾得上还留在三区的实验体们。 　　在经过监控室的时候，77的脚步停了停，监控依旧开着，但是没有人守在这里, 只是偶尔会有人在经过的时候看上一眼。 　　一只实验体在这里停了下来。 　　她看着其他的实验体：“我留在这里守着, 你们去拿食物。” 　　77号点了点头，和其他的实验体前往储藏室。 　　实验室层层密码保护的地方只有三区、孵化区、以及克隆区。储藏室和冷库在设计之初就没有考虑过要加上什么防护, 只要输入密码就能打开门进去，每天都游荡在天花板上的实验体们跟在研究员们的身后，从缝隙中窥见他们的每一个动作, 并且认真的记了下来，当然也包括了密码。 　　此时已经入夜，几乎一天一夜没睡的研究员们已经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在床上。 　　实验体们无声的打开天花板的隔板，从里面落下来，停在冷库的大门之前。 　　77弯下身体, 凑近对他而言矮了一些的按键。 　　他按照自己看见的顺序依次按下六个不认识的数字，然后在最后按下绿色的确认按钮。 　　冷库的门打开了一条缝。 　　实验体们对视一眼, 一只实验体守着打开的冷库大门，其他几只实验体进入冷库，从最里面拖出来一堆冷冻起来的生肉, 然后把冷库里恢复原样, 完全看不出他们来过的痕迹。 　　比起实验室一直提供给他们的鲜肉, 这些冻起来的肉硬邦邦的，还一直往外冒着冷气。 　　在带着冷冻肉往前走的途中，77不得不换了一只手。 　　拖着食物回到三区之后，他们打开实验体头顶的天花板隔板之后，把食物从这里扔下去。 　　在第三次来回的时候，所有的实验体都得到了投喂。 　　77没有留在三区，而是拖着自己的一份，朝着隔离区走去。 　　睡梦中的研究员好像听见头顶上有什么东西被拖着走的“沙沙”声，他皱着眉醒来，却发现周围依旧是安静的，刚刚的声音好像只是来自睡梦中的幻觉。 　　他躺下来，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在即将进入梦乡之际，一滴水从天花板隔板的缝隙中滴下来，落在他的额头上，带着一股凉意。 　　他拧紧了眉，手背用力在额头上擦了擦，在额头上抹开一片红色，然后又抱着被子侧过身重新睡过去。 　　—— 　　77很快就到了关着76的隔离室。 　　隔离室的玻璃房很小，所以77不能下去，只好待在天花板上，低着头看着76。 　　在实验室前一天晚上乱起来之后，76这里就没有了监控的研究员。 　　76原本可以直接打破玻璃从这里出来，但是研究员们在这里设定了玻璃被打破就会报警的程序，所以76只能暂时在这里待着。 　　也不仅仅是76这里，所有的实验体玻璃房被打破都会触发报警。 　　冷冻肉过于僵硬，77吃了两口之后就把它放在一边，等着它解冻，第一次碰到这么冷的食物让他的牙齿有些不适应，坐在那里呲着牙缓解未解冻的肉带来的不适。 　　77正张着嘴哈气，余光里突然看见了一直看着自己的76。 　　透过76身后的玻璃，77看见了表情扭曲，看起来奇奇怪怪的自己。 　　77的表情一僵，把嘴合上，抿着嘴用舌头舔了舔被冻的有些麻木的牙齿。 　　“怎么了？”76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像是在询问他怎么不继续了。 　　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尾巴被77默默的收了回去，他抱着自己的尾巴，耳朵莫名有些发烫，77有一种不想留在这里，避开76的冲动。 　　77的目光从76的脸上匆匆略过：“我先先走了。” 　　他继续给76解释，语速比往常要快了许多：“我们听见了，明天‘妈妈’会在大会议室开会，所有人都在。” 　　“明天你就能从里面出来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明天我会回来找你的。” 　　说完后，不给76说话的机会，他就急匆匆的起身，带着自己还没吃完的食物重新回到了三区。 　　—— 　　看见他又带着没吃完的食物回来，35有些奇怪：“你不是去找76了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自己头顶塞下食物之后鼓胀的花苞，花苞背后的脸因为食物太凉了而皱成一团。 　　77有些敷衍的回答着35的问题，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想起来刚刚自己在76面前的表情，大概也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77的尾巴尖垂在地上，眉头也皱了起来。 　　77有些不能理解，自己和76是从小一起长大，要做什么事好像从来都不需要去特意避开对方，但此刻他却偏偏不怎么希望76看见自己奇怪的表情。 　　“为什么呢？”35有些好奇的在旁边询问。 　　77认真的坐在那里想了想，最后自己也不太确定的告诉她：“因为……这样不够好看。” 　　—— 　　由于打碎玻璃会在整个实验室报警，所以只有能从天花板爬出来的实验体出去，其他的实验体都暂时在玻璃房里留了下来。 　　研究员们在过去养成的作息让他们准时的醒了过来，在洗漱完成之后，原本负责投喂实验体的两个研究员下意识想推着小推车去给实验体喂食。 　　在走了一会之后，他们突然停下来脚步：“我忘了，现在不用给实验体喂食了。” 　　他们说着，把小推车放在一边，看了一眼三区的方向，又很快扭过头朝着另一个方向拐过去。 　　在他们的头顶，两只实验体小心翼翼地走在天花板隔板上，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的脚步。 　　“他们接下来会去哪呢？”一只实验体问。 　　“不去三区，那他们什么时候开会呢？” 　　两只实验体跟着他们去了食堂，然后又去储藏室附近转了一圈，最后，他们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两只实验体停下了脚步，他们抬起头，看着已经在天花板上等了一会的“邻居”们，77号朝着他们晃了下尾巴打招呼：“又来了两个。” 　　他透过小小的缝隙扫过下面研究员的脸，下意识放轻了声音：“还有人没到呢。” 　　实验体们耐心地在天花板上等着，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推开会议室的门走进来。 　　提前到达的研究员里几个比较敏感一些的下意识用手裹紧了自己身上的白色防护服，疑惑的在实验室的角落里扫过。 　　“怎么回事？”一个研究员搓了搓手。 　　“怎么了？”旁边的人问他。 　　“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在一直看着我们一样。” 　　身边的人听见这话笑起来：“是错觉吧。” 　　—— 　　在所有人都到齐之后，会议室厚重的大门被合上，随着“吱呀”一声想起，一个研究员下意识从座位上站起来，眼中带着一丝不安。 　　“你有什么事吗？” 　　“我……”站起来的研究员对上四周探寻的目光，摇了摇头后缓慢地坐了下来，“我没有……” 　　在他坐下来之后，台上的人清了清嗓子：“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现在我们开始开会。” 　　所有人都坐在自己该坐的位置上，继续商讨上一次没有说完的问题。 　　在他们的头顶上，实验体们拖着自己的身体缓慢的移动，朝着会议室的几个门口慢慢的挪过去。 　　77趴在那里，听着下面的人一句接一句的开口，偶尔从他们口中传出来“实验体”“三区”或者是某一个编号。 　　重新坐下来的研究员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他的额头上沁出汗水，耳边像是幻听一样响起来自天花板上的“沙沙”声。 　　会议室里还有研究员在发言，但是他已经不怎么听得清他在说什么了，一股越来越近的危机感迫使他再一次站起来。 　　在所有人都朝着自己看过来的时候，他喉咙滚了滚，有些沙哑地开口：“我感觉到很不安，有什么危险正在靠近。” 　　他也知道自己的话毫无依据，所以只能干巴巴地重复着“危险”。 　　他的瞳孔因为紧张而放大，声音都有些颤抖：“我要离开这里！” 　　被他打扰了会议进程的研究员很不满，阻止了几个试图拦住他的研究员，脸色不怎么好看：“别拦他，让他走。” 　　站起来的研究员并没有因为他的语气而感觉到难堪，在听见他的话之后，加快了自己的脚步，朝着门口走过去。 　　在他即将到达大门口的时候，头顶的天花板隔板像是终于承载不住上面的重量，“嘎吱”一声，从中间断开。 　　几只实验体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落在毫无预料的研究员们面前。 　　研究员们先是愣了一瞬间，很快又尖叫出声，手忙脚乱的朝着门口跑过去。 　　还在天花板上满脸震惊的77和其他的十几只实验体对视一眼，眨了下眼睛之后也从天花板上跳了下去。 　　他们现在已经无暇去思考这些实验体究竟是怎么出现在天花板上的，他们只知道现在自己手上并没有任何足以和他们抵抗的武器，只能一股脑的朝着门口挤过去。 　　门口处挤着一群人，谁都想第一个从这里出去，所以在争抢之下，所有人都反而被困在了门口，谁也没能打开大门。 　　在实验体掉下来的位置，研究员已经空了，会议室的中心被空出来很大的一片，77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带着恐惧和慌乱，在他拖着尾巴靠近的时候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不断地响起。 　　他们像是马戏团里从小被驯养的小象，在幼年期被灌输了脖子上的细链子无法挣脱的观念。77第一次打破玻璃让他们挣断了脖子上的“链子”，但实际上仍有一道无形的锁链绕在他们的脖子上。 　　77看着这些不到自己高的研究员们，他们曾经是实验体眼中无法反抗的对象，尽管和实验体比起来他们羸弱无力，但在过去的他们眼中，“妈妈”一直都是强大的，难以战胜的。 　　77靠近其中一个研究员，他显然害怕极了，身体在发着抖，闭着眼睛用自己手上的纸质资料朝着77的方向扔过去。 　　有些坚硬的纸张滑过77的脸，在他的脸侧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比起77在实验中造成的伤口，完全不值得一提。 　　这一扇门终于被打开，挤在门口的的研究员们终于找到了出路，他们用力的往外面挤着，谁也不甘心落在后面面对实验体们。 　　偶尔有人跌倒了，在人流中伸出一只手，却又很快被后面的人踩下去，而在最后面的一群人，连滚带爬，一边尖叫着一边往前面跑过去。 　　77侧过头，看向旁边的一只实验体，他指着前面的人群，用一种新奇的语气开口：“你看，这也是‘妈妈’。” 　　在出生时温声软语，尽心照顾他们的是“妈妈”，在实验中把毫不犹豫动刀进行实验的是“妈妈”，在他们试图越狱的时候，可以有各种手段强硬镇压的是“妈妈”。 　　现在在他们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的，同样也是“妈妈”。 　　他看着吵闹的人群，甩了甩尾巴，然后也呲起牙朝着某一个方向追过去。 　　—— 　　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人数超过实验体，所以尽管占据优势，还是有一些研究员跑了出去。 　　三区的其余实验体们已经被放了出来，他们分析着空气中残留的属于“妈妈”的味道，试图从角落里把藏起来的研究员们找出来。 　　77已经停下了这个“追逐游戏”。 　　他打了个哈欠，然后告诉身边的一只实验体：“你们继续，我要去找76了。” 　　虽然在离开的时候迫切地想要见到76，但是在接近隔离室的时候，77的脚步却慢了起来。 　　77知道他们在会议室闹出来的动静并不小，76肯定已经听见了动静，自然也有可能已经从玻璃房里出来，跟着其他的实验体去追逐研究员了。 　　尽管心里很明白，76这样做一点都没有问题，但是一想到第一个看见76从玻璃房里出来的实验体不是自己，77却莫名感觉到有些失落。 　　77的尾巴尖垂下来，但还是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尾巴在地板上滑过的声音很明显，77很快就听见了另一道熟悉的声音：“77？” 　　77加快了脚步，在隔离室门口停下来，然后用力的推开门，看见76站在一堆玻璃碎片旁边，脸上带着一个笑。他站在那里，好像已经等了很久。 　　在看见76的时候，77身后的尾巴高兴的甩了甩，他感觉到自己耳朵莫名有些发烫，说话的声音慢了下来：“你还在这里呀。” 　　76点了点头：“你说让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所以他就一直等在这里，让77过来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得见。 　　隔离室的玻璃早就在听见会议室的骚乱时被76打碎，看见77高兴的想朝着自己过来，76却出了声让他别动。 　　“怎么了？”77疑惑的问他，他僵硬的维持着刚刚的动作，白色的尾巴也绷得直直的。 　　“你先站在那里。”76说着，用自己的尾巴把附近的玻璃碎片扫到一边，然后站在77面前停了下来。 　　“现在你可以动了。” 　　在76说话之后，77就很快把自己的尾巴缠了上来，尾巴尖和76黑色的尾巴绕在一起打了个结。 　　他的脸侧被76的手轻轻碰了碰。 　　“你受伤了。” 　　“嗯？”77疑惑地看着他，他下意识动了动自己的尾巴，并没有在哪里感觉到疼痛。 　　76的手在77脸侧被划出来的那一道浅浅的血痕附近停下来。 　　一些动物在受伤之后习惯用唾液消毒，在面对一些小伤口的时候，实验体们也习惯了伸出舌头去舔舐伤口。 　　77的身体被76抱住，细长分岔的舌头细心的在伤口上滑过，认真而又细致的替他消毒。 　　77的一只手无意识抓紧了手里的黑色长发，在76松开自己之后，把脸埋在76的肩上，尾巴也紧紧的把76的尾巴缠住。 　　76低头看了一眼77留给自己的头顶，迟疑了一下，两只手把他抱的更紧了一些。 　　—— 　　从隔离室离开之后，76和77慢吞吞地往三区的方向走。 　　他们在三区生活得太久了，以至于现在想起回去下意识还是会转向三区的方向。 　　实验室里已经重新安静了下来。 　　76和77一路说着话，在经过一间合上门的实验室时脚步停了下来。 　　“你闻到了吗？”77扭头看向身边的76。 　　76点了点头，他也闻到了，是研究员的气息。 　　两只实验体贴近被合上的门，在这扇门的后面，有一道压抑不住的急促的喘息声。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实验体们都已经习惯了放轻自己的脚步，以免被“妈妈”发现他们的踪迹。 　　但是现在76和77却在刻意的留下自己走路的动静。 　　—— 　　藏在实验室里的是一个侥幸还没有被实验体们发现的研究员。 　　推开大门之后，所有的研究员才发现，还有其他的实验体在外面等着。他当时处于一个不前不后的位置，很凑巧的，在一群实验体的包围中，因为研究员的人数优势他顺利的溜了出来。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现在就已经安全了，依旧还有实验体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地巡视，寻找着被漏下来的研究员。 　　他捂着嘴，试图让自己呼吸的动静更小一些，但是在经过了来来往往经过了几次又很快远去声音之后，这一次的动静却在门口停了下来。 　　藏在柜子里的研究员额头上沁出汗水，他无意识地用力咬紧自己的手，很快洇开一片红色。 　　“吱呀”一声，实验室的门被推开，研究员下意识在柜子里蜷得更紧，76和77走进来，嗅到空气中渐渐弥散开的血腥味，而源头是实验室里的一个柜子。 　　藏在柜子里的研究员听见尾巴拖在地上的声音，清晰的好像就在自己的耳边响起，他眼睛泛着血丝，低着头死死的盯着脚边柜子底下的那一条细缝，有光从那里透进来，能看见实验室的地板。 　　很快，视野中唯一能看见的地板花纹被一条比他腰还要粗的白色尾巴取代，在白色的蛇尾经过之后，一条黑色的尾巴也很快从视野中掠过。 　　研究员急促的喘着气，手上的血腥味让他的眼睛更红了，魔怔一样的低着头盯着那里。 　　尾巴在地板上滑过的声音不断响起，一声又一声，好像直接敲在他的心上。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实验台上的玻璃器皿有一个被推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藏在柜子里的人下意识抖了抖。 　　而77在听见这道声响之后抬起头，目光在桌子上一堆的瓶瓶罐罐上扫过。 　　他们知道里面有东西的容器不能触碰，里面有他们不了解，但是可能有危险的物品，但是空试管一类的东西好像就没有这种隐患了。 　　77把一堆空着的玻璃器皿用手缓慢的推到桌子边缘，然后抬起自己的尾巴，尾巴尖在玻璃瓶上轻轻一戳，很快一声清脆的玻璃破裂声再一次响起。 　　77扭头往柜子那边看了一眼，手边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体，是76又拿了一个空瓶子放在了他的右手边上。 　　藏在柜子里的研究员听着不断响起的玻璃破裂声，过了十来分钟，两条人蛇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依旧在这间小实验室里来回的走动着，长长的尾巴偶尔在研究员的视线中经过，有几次甚至贴近他在的柜子，尾巴在前进的过程中碰到柜子，把柜子拍得晃了晃。 　　原本就犹如惊弓之鸟的人更紧张了，佝偻着身体，几乎要忍不住尖叫出声。 　　索性两条人蛇好像没有在这里找到他们想要的，在失去了兴趣之后，很快又拖着尾巴朝门口走过去。 　　研究员听见门被打开，然后又是“砰”一声很大的关门声。 　　他依旧缩在柜子里，低头看着地板上的花纹，又过了好几分钟，他的呼吸慢慢平缓了一些，环着自己的手松开，想活动一下血液不畅的手脚。 　　他下意识抬起了头，从头顶的缝隙里看见一双绿色的眼睛。 　　在他抬起头的时候，那双眼睛愉悦的眯了起来，好像再说：“找到你了。” 第40章 　　藏在柜子里的研究员最后被两条人蛇带去了三区。 　　在会议室里抓住研究员之后, 几只实验体就先带着被抓住的研究员去了三区门口。 　　几只实验体围在一个研究员四周，堵死了他所有逃离的路径，他被推着走到大门的感应区内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想起了上一次越狱时，监控里几只实验体靠近大门。 　　他们那时候在做什么呢？ 　　研究员眨了下眼睛，大概也是像自己现在这样，按照设定的步骤一步一步走下去，试图打开大门。 　　而最后拦住他们的，是系统的权限。 　　实验体的目的很明显, 研究员顺从他们的意思打开了大门, 在他们走进去之后，感应到没有人的大门开始自动合上。 　　实验体们停了下来, 扭过头一致的看着其中唯一的一个人类。 　　被围在中间的研究员最后垂下头，在实验体的跟随下再一次靠近大门，然后关闭了自动合上的权限。 　　合拢到一半的门突然停顿了一下, 随后又很快的向两边敞开，两侧的门滑到最里面的位置，然后停下来不动了。 　　他叹了口气，抬起头的时候发现三区留在玻璃房里的所有实验体都把头转了过来，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一只实验体走到墙边, 然后按下一个按钮，很快, 关着实验体的玻璃缓缓上升，里面的实验体跑了出来。 　　研究员看着这一幕，几乎快要说不出话。 　　他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力道把自己往前面推, 下意识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 刚勉强站定, 就看见一道玻璃缓缓地降了下来，在几步远的位置，所有的实验体都站在他的对面，认真的看着玻璃的降落。 　　他喉咙滚了滚，刚刚抬起的脚步又慢慢地缩了回去。 　　在所有的实验体都离开之后，他才开始仔细的，像是第一次见到一样打量着这间玻璃房，然后缓慢地蹲下来，把头埋进膝盖里。 　　在被关进玻璃房之后，他突然开始意识到，原来并不是空间充裕就能代表自由。 　　—— 　　76和77把他们在途中遇见的研究员也带回来之后，发现三区的玻璃房里基本上都已经住满了。 　　77看了一眼玻璃房里的研究员们，然后按下一个按钮，在一间玻璃房打开之后把他推了进去。 　　在所有的实验体离开之后，被关在玻璃房里的研究员们才有心思去思考这一天发生的事。 　　实验体和研究员之间的地位一夕翻转，被关在玻璃房里的人变成了他们，而在这期间，实验体们表现出的细节更让他们感觉到毛骨悚然。 　　实验体清楚的知道该如何打开囚禁他们的大门，唯一阻碍他们的不过是缺少权限。他们还清楚的知道研究员们之间的关系远近，三区的玻璃房并不够所有研究员一人一间，但是他们却能够保证，在同一间玻璃房里的所有研究员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 　　而这些细想之后发现的细节开始让他们感觉到绝望。 　　他们依旧猜不透实验体们的想法，只能待在玻璃房里，等待着来自实验体们的审判。 　　—— 　　而在三区之外，77看着挂在墙上的挂钟。 　　他看着分针慢慢往前挪动，最后在12的刻度上重合：“到晚餐时间了。” 　　77看向身边的76：“要和我一起去给‘妈妈’准备食物吗？” 　　他们暂时还没有弄明白储藏室里的一堆带包装的食物怎么食用，所以两只实验体最后去了冷库。 　　他们挑选了不同的肉类，用自己的爪子分割成一份一份的量，然后用小推车推着往三区走过去。 　　在路过一间实验室，看见里面挂着的白色长褂时，77下意识拿了两件，一件递给76，另外一件裹在自己的身上。 　　两只手穿过长袖，扣子也被他略微笨拙的动作扣了起来，白色的衣摆自然垂下，贴在他的尾巴上。 　　几乎快要一天没有进食的研究员们早已经饥肠辘辘，在小推车轮子滚动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他们下意识就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两条人蛇推着比他们矮许多的小推车走过来，上面是堆积着的生肉。 　　研究员们有些不太妙的预感，然后就看见两条人蛇依次打开了玻璃门，把肉送了进来。 　　他们看着面前的生肉有些无从下口，而分发完所有食物之后，76和77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看着研究员和没有碰过的食物。 　　研究员们下意识提起了心，警惕的望着靠近的两只实验体。 　　然后他们听见一道陌生的声线，说出一句流利的星际通用语。 　　“为什么不吃饭呢？” 　　“是不喜欢吗？”77又问，眼中是单纯的疑惑。 　　研究员们看着他，77像是在重复着研究员们过去的一言一行，他们看见他笑了一下，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开口：“所有被投喂的食物，不应该都被吃完吗？” 　　在说完这一句话之后，77和76很快就转身离开。 　　一个研究员低下了头，他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看过的一句话。 　　孩子是父母的镜子，你怎样对待它，它就会以同样的方式回应你。 　　而实验体们能算得上孩子吗？ 　　他认真的想了想，在他们还没有成年的过去，应该也是算的。 　　—— 　　在从三区离开之后，76和77去了食物储藏室。 　　还有几只实验体依旧留在这里四处游荡，他们穿过一排又一排的货架，最后闻着那一股甜味，拿了一盒糖果出来。 　　这些陌生的没有尝试过的食物让实验体们有些跃跃欲试，但是又本能的对它们有些警惕。 　　77撕开了一个包装袋，被封存起来的香味四散，很快就让附近的实验体们都喂了上来。 　　“好香啊……”一只实验体咽了咽口水，目光落在被开封了的肉干上面，直勾勾地看着，“这个能吃吗？” 　　最后实验体们还是没有按耐住好奇心尝试了储藏室里的食物，并且很快惊为天人。 　　冷冻库里被冻的硬邦邦的肉在储藏室里各种各样的零食点心的衬托之下，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 　　在离开了三区的玻璃房之后，实验体们开始四处“探险”，足迹很快遍布整个实验室的角落。 　　但是由于设计之初为了防止这颗星球上的其他生物误入，实验室的大门一直都是关上的，所以实验体们一直都没有发现过出去的通道。 　　在最初几天的新奇过去之后，77就没有了到处逛的兴致，实验室的布置一层不变，在走廊的尽头是另一道走廊，而门打开到最后，依旧还是竖起来的墙。 　　77拉着76待在储藏室里，他们随机的拆开某一样食物的包装，尝试着不同的食物。 　　在这个过程中，他拆到过肉干、糖果、巧克力、坚果……当然，也并不是全都是77能够接受的食物，比如说某一次被他拆开的鲱鱼罐头。 　　在这一天77发现了一些堆在一起的玻璃瓶子，里面是透明的，水一样的液体。 　　77好奇的把瓶子拿起来，在手里晃了晃，里面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在白炽灯下闪着光。 　　“这是什么？”77用力把瓶盖旋开，凑近闻了闻，76也靠过来，鼻尖动了动。 　　“什么味道？”76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让77先不要尝试，就看见77已经拿着瓶子喝了一小口。 　　76伸出手，77很顺从地松开力道，让76把瓶子拿开。 　　他回忆了一下刚刚的味道，看向76：“有些辣。”但是仔细回味之后，隐约还有一股香味，让他想要再尝一口。 　　76仔细的打量着77，他的脸上开始浮起淡淡的红色，在77格外白皙的皮肤上特别明显。 　　77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烫，他晃了晃脑袋，总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都快要浮起来一样。 　　77本能的伸出一只手抓住76的手臂，76侧过头看着他，有些担忧：“你那里不舒服吗？” 　　他凑过去，贴了贴77的额头，比自己额头温度要高了一些。白色的人蛇此刻好像连尾巴尖都泛着淡淡的粉色。 　　76正想往后退回去，77却在这个时候凑了上来，他靠近76的脸，然后在他的嘴唇上留下一个亲吻。 　　“你刚刚是想亲我吗？”77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晃了晃，76想下意识伸出手把他扶住，然后就被77顺势倒在自己的身上。 　　”你可以不用迟疑。”77说着，又主动凑上前亲了一口。 　　77的语气有些漂浮，但是看着76的眼神却坚定极了：“因为76永远都不会得到拒绝。” 　　76看着他忍不住笑了笑，然后把有些摇摇晃晃的77抱住，学着他刚刚的动作，在77嘴唇上亲了一口：“我现在想亲你。” 　　然后他就看见77身后的尾巴不受控制在身后大幅度的在地面上来回地扫来扫去，不小心碰到货架，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 　　为了防止货架上的东西掉下来砸到77的尾巴，76的尾巴伸过去，勾住了那条白色的尾巴，带到自己身边。 　　77看着他的动作，尾巴缠得更紧了一些，有些站立不稳的77两只手抓住76的手臂：“该回去睡觉了。” 　　76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时间：“你困了吗？” 　　感觉到晕晕乎乎的77反问：“你不困吗？” 　　他拖着尾巴试图继续往前走，但是忘了自己的尾巴还在和76缠在一块，感觉到尾巴后面拉扯的力道，他疑惑的眨了下眼睛，站在原地停了下来，扭头看着76。 　　76的尾巴在77的尾巴上轻轻拍了拍，示意他先把自己的尾巴松开，他看着走路歪歪扭扭的77，准备自己抱着他回去。 　　“先把尾巴松开。”见77依旧缠着自己的尾巴不放，76主动开口提醒。 　　“好。”77听话的点了点头，答应得倒是很快，但是尾巴一点也没有松开。 　　76继续小声的哄着他：“你把尾巴松开，然后我就带着你回去睡觉。” 　　他说着，尾巴再一次在77的尾巴上轻轻戳了戳。 　　77抬起头认真的和他对视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缠在一起的两条尾巴。 　　他有些不情愿的开口，说话间一股酒气：“不想松开。” 　　“但是不松开就没办法带你回去了。” 　　77回头看了一眼尾巴，像是在权衡利弊，最后有些不舍地把尾巴松开，在76准备转身把他抱起来的时候，白色的大尾巴变成了一双长腿。 　　77从背后抱着76的脖子，两条腿也很快缠上来：“现在你就可以带我回去了。” 　　76扭过头，看见77垂着眉毛的半张脸，白色的长发从76的肩上滑下来，和他黑色的头发混在一处。 　　他听见耳边77小声的打了个哈欠，他靠近自己的耳边开口：“我想和你一起住。” 　　76“嗯”了一声：“那我们就一起住。” 　　“但是35说大家都是自己住的。”77在他耳边小声的抱怨，在说话的途中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 　　“她自己也想和33一起住。”76在77面前揭着35的短。 　　“我知道。”77说，“35想和33继续吵架。” 　　至于33号？他自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77趴在76的背后，熟悉的气息让他生出一种安心感，眼皮子上下打架，声音渐渐小了，很快就趴在76的肩上睡着了。 　　76刚回答完77的问题，发现背后的人突然安静下来，他侧过头看了看闭着眼睛的77，两只手把背后77有下滑趋势的身体往上托了托。 　　“妈妈”让他本能的对这双和人类相同的双腿产生不喜。但是当77的尾巴变成双腿，可以恰到好处的趴在自己背后，安稳的被自己背着回去的时候，76又突然觉得，这双和“妈妈”一样的双腿，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第41章 　　实验体们的厌倦来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快一些。 　　他们曾经策划过很多次的越狱, 不止一次想象过离开玻璃房之后的生活。 　　但是当他们真的离开了玻璃房，把“妈妈”关进去之后，实验体们却发现, 在透明的玻璃墙外, 依旧是竖起来的墙。 　　好像只是从一个小一些的笼子, 进入了一个更大的笼子，枯燥的没有任何变数的生活好像除了不用再做实验之外就再也没有改变。 　　在大部分的时间里, 不知道该去做什么的实验体们徘徊在空荡荡的走廊, 在储藏室的货架之间游荡，但很快，这些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偶尔的时候, 他们会去三区看被关进玻璃房里的“妈妈”。但是研究员们看见实验体之后总有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尖叫声, 次数多了，他们也不怎么乐意经常过去。 　　事实上, 和“妈妈”身份颠倒并没有让他们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155想了想之后, 做出总结：“就像我杀死‘妈妈’之后一样, 我原本也以为我会很高兴。” 　　但是当埃尔罗死去之后，他却感觉到了难过。 　　实验体们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一些实验体在投喂过研究员几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三区了，只有另外一些，比如说33和35就很喜欢在投喂的时候看见“妈妈”恐惧的表情。 　　花苞背后小女孩的脸“咯咯”笑着，她挥着自己的藤蔓，满意的听见几道尖叫声。 　　然后她扭头看着33：“你看, 我小时候被推上实验台都不会这么害怕。” 　　—— 　　刚进食结束, 肚子微微鼓起来的77被76拉着在走廊上散步。 　　在没有了研究员的管束之后, 在很多方面他们确实放纵了许多, 感觉到饿了就去储藏室和冷库里找吃的, 遇见喜欢的食物就难免过量。 　　吃得很饱的77有些懒散，尾巴在身后随意的拖着，跟着76的脚步慢悠悠的往前面走，走着走着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嗝。 　　两条人蛇往前面走着，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77的手按住墙面，尾巴用力的把身体向上撑起，他贴近天花板的缝隙，在那里看见了一队黑色的小虫子。 　　它们身体有三节，头顶是两条细细的触须，有三对脚，整齐有序的在天花板上爬着，形成一条黑色的细线。 　　77的视线顺着它们的脚步移动，最后发现它们是被天花板隔层里实验体们留下来的糖和肉的残渣吸引而来。 　　“我从来没有在实验室里见过它们。”77好奇的捏住一只小虫子，把它拿起来对着灯光看了一会，六只脚的小虫子在他的手里挥舞着触角，被77放回去之后又很快融入进队伍中。 　　“它们是从哪里来的？”一看就知道，这些肯定不是研究员们饲养的生物，它们是从77他们还没有找到通道的“外面”进来的。 　　两条闲的没事的人蛇对这群误入的蚂蚁产生了好奇，他们慢吞吞地跟在它们后面，看见蚂蚁举着食物进入天花板的隔层，然后继续往前，没入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细缝里。 　　76和77拆起隔板并不手软，比起实验室里的墙面，隔板确实要脆弱许多，稍微费了一点劲就很快追着蚂蚁的脚步跟了上去。 　　他们跟着这群蚂蚁慢慢的往前挪动，很快进入了一条弯曲的管道，只能一次勉强容得下一只实验体，77先爬了进去，76在他的后面跟着。 　　蚂蚁的前进速度并不是很快，但是闲着没有其他事的两条人蛇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在最后一只蚂蚁从一个圆形的口子下的缝隙里爬出去的时候，77的动作也很快停了下来。 　　“这里好像有风。”77贴近蚂蚁离开的那条细缝，感觉到一股湿润的气息从这道缝隙里漫过来，很特别，带着青草、水汽还有泥土的味道。 　　在到达这里之前，有好几道被封起来的隔板，所以他们以前一直没能发现这里。 　　队伍最后的一只蚂蚁已经成功的通过这道狭缝爬了出去。 　　77的手放在这块板子上，试探着用力的往上推了推，感觉到它稍微动了一下。 　　“能推开吗？”76在后面看着他询问。 　　77点了点头，他加大了力道，盖子很快被他推开一条缝，很快从上面有湿润的泥土顺着缝隙落下来。 　　77虽然在第一时间就试图躲开，但是还是有一些泥土落在了他的身上，还带着几片零星的草叶，沾在他的头发和脸上。。 　　77抹了一下脸，他再一次使劲的时候，原本就已经开始松动的盖子被彻底的推开，一缕柔和的光透过缝隙洒了进来。 　　77把掀开的盖子推到一边，然后伸出手把盖子附近的泥土推到一边，撑起尾巴从这个通向地面的洞里探出上半身。 　　他出来的时间正好是半夜，大部分的动物选择在这个点安眠，77的两只手按在草叶上，坚韧的草叶在掌心下显得有些粗糙，露水已经开始凝结，带着一些湿润感。 　　由于他刚才的动作，一些草叶被折断，浅绿色的汁液在折断处洇开，一阵夜风拂过，带着青草的气息进入77的鼻尖。 　　是和实验室里仿真的植物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77还在仰着头，看着天空中还在发着光的白色的圆盘，感觉到尾巴被轻轻碰了碰，他回过神很快从里面爬出来。 　　他朝着下面伸出手，告诉76：“你可以出来了。” 　　“也可以让他们从这里出来了。”虽然星石被门德里带走，但是实验体们的变化却没有停下来，反而更快了。 　　在前两天，几乎所有实验体都已经可以做到人形的转换。 　　比起有些实验体原型庞大会卡在管道里的身体，他们人形刚刚好能够从这里通过。 　　实验体之间可以沟通的范围很远，在77大声的喊了几声没过多久，这个消息就从实验体们的口中很快传遍了整个实验室，在其他实验体们赶过来的时候，76和77已经开始新奇的打量着外面的世界。 　　和他们想得不太一样的是，外面的世界并没有遮住头顶的天花板，也没有隔开一间又一间房子的墙。 　　入目所及，并不是一片银白色。 　　浅绿色的草坪从他们的脚下蔓延，到远处是褐色的树干，上面是深绿色的茂盛的枝叶，里面藏着各种不同步调的心跳声，是夜里栖息在树上的鸟，或者是一些其他的小动物，他们蜷在自己觉得安心的地方，睡得舒服极了。 　　夜色里偶尔响起一声虫鸣，在安静的夜里格外的明显，很快引起了两条人蛇的注意力，77的尾巴顺从主人的心意，把一块草皮扒开，一只黑色的虫子振着翅膀从下面飞起来，从两条人蛇面前掠过，很快落进灌木丛里。 　　77没有去追那只虫子，他看着眼前看不到边际的世界，然后扭头看着76，感叹了一句：“原来实验室的外面是这样的？” 　　—— 　　云层被风吹散，刚刚被挡住了的圆又重新完整的显露出来。 　　今天正好是十五，挂在天边的圆显得格外的饱满。 　　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的实验体们在抬起头的一瞬间都看见了天空中散发着柔和的光线的圆：“那是什么？” 　　“是灯吗？”在实验室里，会发光的东西就只有灯。 　　他们很快又否认了这个答案：“不是灯，它没有开关，也没有线路。”而且光线比起实验室的灯更加的柔和。 　　暂时猜不出来的实验体们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 　　他们又很快扭过头打量着四周的其他东西，实验体们对这些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的东西好奇极了，但是他们的词汇中并不包括这些东西的名字，对它们一无所知。 　　因此在兴奋的讨论起来外面的世界的时候，场面显得有些混乱，他们不断地重复使用“这个”“那个”指代自己想要说的东西，但实验体们太多了，所有人同时说话的时候，让他们都有些分不清具体指的是什么。 　　“就像我们都有用来区分的编号，应该给它们也取一下名字。”77想了想之后提议，用不同的音节组合代表不同的物品，用以区分。 　　这极大的调动了实验体们的兴趣，他们率先把目光投向了天空中挂着的银白色圆盘，这是他们从实验室出来后第一个看见的东西。 　　一只实验体伸手指着天上：“它应该叫什么呢？” 　　他们认真的思考着，最后拍板定论：“就叫它月亮。” 　　在他们认真的讨论的时候，脚下的地面突然轻微的震了震，77下意识分出一丝注意，很快又听见了一道类似于心跳的声音。 　　隐隐透着一股熟悉感，总觉得之前是不是也在实验室里曾经听见过。 　　77皱着眉努力回想，过了一会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明悟，他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 　　这道心跳声，和77在孵化区中心听见的那一道特别的心跳声很像。 第42章 　　这一道突然的心跳声只吸引了77一瞬间。 　　他很快又被其他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四处探索的实验体们的动作不免惊扰了原本就生活在这里的其他的小动物们, 很快就有许多不堪其扰的小动物们从实验体们的掌心下飞快的跑出去。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在最初的新奇渐渐的消减之后，困倦和疲惫感很快就慢慢的涌了上来。 　　35号打了个哈欠, 像是传染一样，其他的实验体也一个接一个打起了哈欠。 　　“该睡觉了。”35眨了下眼睛。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 没有了划分好区域的墙, 实验体们却看着周围的环境不知道该去哪里休息了。 　　但是他们也并不想重新回到实验室里。 　　最后是困得不行的35挥着自己脚下的根系, 朝着树林里走过去, 然后在一棵树的前面用自己的藤蔓挖出来一个坑，把自己的根扎了进去。 　　她挥了挥自己的藤蔓, 看向其他的实验体：“我就在这里待着。” 　　33看了看，在35号后面的树上爬了上去：“那我就在这里吧。” 　　他说：“还是看着35比较习惯一些。” 　　其他的实验体也下意识的选择了住在自己隔壁的实验体的附近位置，67号人鱼选择了附近的一条溪流, 而77在看了一会之后，选择了一棵树爬了上去。 　　77把自己的尾巴也拖了上来, 然后停在那里看着还没有上来的76，提出了邀请：“你要和我待在一棵树上吗？” 　　他说着，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给76腾出空间。 　　76自然不会拒绝他的邀请, 他顺着树干爬了上去，两条人蛇的重量并不轻，随着他的动作，树干也一起晃了晃，一只挂在枝桠间睡觉的鸟掉下来落在地上，有些茫然的甩了甩自己的头, 拍拍翅膀飞到了另外的一棵树上。 　　76爬上树之后, 很快就有一条尾巴缠了上来。 　　77的脑袋也跟着靠了过来, 他看着76，稍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纠结什么，在76打算开口询问的时候，他凑过去在76的嘴唇上轻轻一碰，然后靠着76的身体合上了眼睛。 　　“晚安。”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Ｃo Ｍ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Ｃ o Ｍ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77在鸟鸣声中被吵醒。 　　这是实验体们过去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几只白色羽毛红色尖喙的鸟站在枝头，它们抖了抖羽毛上的晨露，对着从东方升起来的太阳歌唱。 　　清晨的阳光大部分被树叶挡住，从枝叶里泄露出细碎的光，随着风的拂过，在皮肤上留下一片浮动的光影。 　　在落在77的脸上之前先被一双手挡住。 　　76比77醒来的要更早一些，看见睁开眼睛的77，他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尾巴在树干上拍了拍，那几只吵闹的鸟被惊动得飞起来，很快噤了声，挥着翅膀在空中停留了一会之后又熟练的重新落了下来，再一次吵吵闹闹的叫嚷起来。 　　76和77对视，尾巴尖稍微垂了下来，语气也有点失落，还带着一丝的气恼：“它们怎么都赶不走。” 　　76原本想捂住77的耳朵，但是清晨的阳光在经过树叶之后却依旧有些刺目。然而他伸出手去挡住阳光的时候，这些鸟吵闹的声音又会进入77的耳中。 　　所以到了最后，他只好一只手替77挡着光，同时伸出尾巴去驱逐这群一大早就在吵吵闹闹的鸟。 　　77醒来之后，歪着头看了他一眼，他认真的想了一会，白色的尾巴一晃，很快就卷起一只没有反应过来的鸟带到76面前。 　　77一只手把被尾巴缠起来的鸟抓住，然后把它放在76手里。 　　在同伴被捉住之后，剩下的几只鸟拍了拍翅膀，回头看了一眼之后很快就飞远了。 　　76低头看了一眼在自己手上装死的鸟，77看着他，身后的尾巴轻轻晃了晃：“现在它安静下来了。” 　　—— 　　几米外的位置，另一只实验体看着还在树上的两条人蛇：“你们不饿吗？” 　　77下意识摸了摸有些瘪的肚子，后知后觉感觉到了饥饿。 　　两条人蛇低头看了一眼地面，然后准备下去找一些吃的，76松开掌心，在他手心摊开的一瞬间，白色的小鸟飞快地滑进另一棵树的枝叶里。 　　—— 　　在实验室里，他们获得的一直都是处理好了的食物，所以现在离开实验室之后，实验体们还不能很好的辨别哪些是能吃的食物。 　　77看着草丛里很快蹦跶过一只兔子，他的尾巴轻轻点了点，眼睛紧紧的盯着这只兔子。 　　然而在他动手之前，一只狐狸从眼前闪过，一口咬住兔子的喉咙，兔子四条短腿在半空中用力的蹬了几下，很快就不动了。 　　捕猎成功的狐狸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76和77，然后叼着嘴里的兔子，大摇大摆的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 　　狐狸捕猎的动作过于流畅，让没有捕猎经验的77下意识把这件事想得很简单。 　　实验体的食量都比较大，76和77放过了巴掌大的兔子，把目光投向了更大的猎物——一群靠近溪边喝水的羊。 　　两条人蛇都很清楚要在看重的猎物面前隐藏好自己的踪迹，动物天性让他们本能的去尝试用周围的环境去隐藏自己。 　　他们藏在羊群的下风处，打量着时不时在地上啃草皮的羊群，在里面挑选着心仪的猎物。 　　77最后选中了一只成年的羊，它长得很胖，大小刚好是77一顿饭的样子。 　　76也很快选好了目标，两条人蛇借着灌木和快有腰高的草继续往前，在即将接近时，77紧张起来，尾巴把上半身撑起，对上了几只羊好奇的目光。 　　在77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之前，原本分散的羊群聚集起来，很快就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快地逃走。 　　77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就跟着羊群的脚步继续往前，在旁边的76看见77起身之后，也跟在他的身后追了上去。然而羊群很快四散开，77失去了自己的目标，他看着四周一团一团的白色，追着它在一处地裂的位置停了下来。 　　地面上裂开了一道长长的沟壑，看上去应该是前几天刚刚出现的，泥土湿润，在边缘处还有裸露的草根。 　　77想起来前几天好像确实也有过好几场不大不小的震动，好像还伴随着什么被分开的声音。 　　77和76低着头往下面看，这道沟壑大概有一百多米的高度，阳光到不了最底下的部分，在那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带着对他们很强的吸引力。 　　地面裂开的口子几乎是垂直向下，77趴下来，一只手在泥土壁上摸了摸，湿润的泥土很容易就顺着他的力道被带了下来，直直的往最底下落下去。 　　这里根本就找不到借力点可以让他们爬下去。 　　“是和孵化区中心一样的东西吗？”77有些好奇。 　　他之前就想知道孵化区中心到底藏着什么，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去查看，在他们离开玻璃房时，那里的东西早已经被门德里带走。 　　有其他的实验体也在感知到了这股吸引力之后跟了过来。 　　“你们想下去吗？”他低头看了一眼高度，然后挠了挠头，“看上去有点麻烦。” 　　他感叹了一句：“要是摔下去的话，会变成饼吧。” 　　说到饼，他又想起了储藏室里前几天就已经被吃完的肉饼，他舔了舔唇：“我有点饿了。” 　　他说完后，低头看了一眼76和77的肚子：“你们还不饿吗？” 　　77的肚子很应景的叫了一声，他下意识把自己的身体扳直了一些：“有一点饿。” 　　“你吃过了吗？”77问他。 　　“还没有。”实验体摇了摇头，皱着眉有些苦恼，“捕猎好像比我想象的要更难一点。” 　　旁边的76绷着脸附和的点了点头，尾巴下意识往身后藏了藏：“确实是这样的。” 第43章 　　在其他的实验体离开之后, 77的尾巴被轻轻碰了碰，他低头看过去，发现是76的尾巴, 上面还卷着一只兔子。 　　虽然不能吃饱，但是也勉强能够塞一下牙缝了。 　　眼看着时间都已经接近中午，76和77放弃了继续捕猎的想法，选择回到实验室去储藏室里找一些吃的。 　　和76、77一样, 其他的实验体的捕猎基本上都失败了。等他们走到凌晨出来时的管道的位置时，停在那里和抱着同样想法的其他实验体面面相觑。 　　最后是35先打了声招呼：“都准备回去找吃的吗？” 　　她眨了下眼睛：“真巧啊。” 　　—— 　　离开实验室之外的生活对实验体们而言确实太过陌生了。 　　他们在过去并没有学会任何在野外生存的经验，只能自己摸索着前行。 　　在最初的时候，实验体们捕猎基本上都是十次九空，每次都到了饭点基本上都只能悻悻的会实验室去找一些吃的。 　　但是他们同样的也在以飞快的速度在学习和模仿着周围的其他生物，从它们的行为中不断的适应环境。 　　第一只成功捕捉到大型猎物的是35号。 　　她把自己的脸藏在花苞背后, 藤蔓铺在地面，向四周蔓延, 头顶的花瓣打开，向四周散发出一股吸引动物的香气。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好像就只是一颗不会动的植物。 　　很快花香味就吸引来了一只大型的动物，它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防无防备地踏入了35藤蔓涉及的领域。 　　在它朝着35号的身体越来越近时, 四周的藤蔓以触不及防的速度把猎物的四只脚缠起来，其他的藤蔓也混乱的一拥而上, 把猎物的身体紧紧缠住, 在毒液和藤蔓的作用下, 很快它就失去了生息。 　　在捕猎成功之后, 35咽了咽口水, 然后把自己的猎物拖着给其他实验体显摆了一圈。 　　她头顶的花苞得意地晃来晃去：“我在树林里, 看见有一种草也是这样捕猎。” 　　“我就看了一会，然后很快就学会了！” 　　35号移动速度并不快，在追逐猎物方面有天生的劣势，这确实是最适合她也只适合她的捕猎方式。 　　当然，这种方式同样也有一些弊端。 　　35的藤蔓有时候并不能很轻易困住大型的动物，如果反应不及，很可能还会被扯断藤蔓。 　　35最后选择了和33号一起合作，33号会藏在35号的藤蔓枝叶间，在捕猎的时候确保万无一失，同样也避免35号被猎物误伤的可能性。 　　除了35号和33号，其他的实验体们很很快的都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捕猎方式。 　　尽管最初的时候，他们的动作难免有些生疏，但是很快的，他们就能够很轻易的靠自己填饱肚子，不再需要回到储藏室。 　　77自然是一直和76在一起。 　　就现在而言，他们每天白天一半的时间用在捕猎上，剩下的时间用来吃饭、洗澡还有在太阳下睡觉。 　　过去的十多年里，实验室的环境并不能让他们看见阳光， 　　而天生体温较低的77和76在出来之后，很快就爱上了晒太阳这一项日常活动。 　　77选择睡午觉的地方是一处地势较高的位置，上面有一块平整的岩石，刚好足够两条人蛇躺在上面，勉强能够放下小半截尾巴，但是没关系，剩下的一半尾巴也可以就这么顺着岩石垂下去。 　　再没有比吃饱喝足之后躺在这里晒着太阳睡懒觉更舒服的事了。 　　尤其是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驱逐之后，附近的鸟儿都已经习惯了时不时要在这里躺一会的两条人蛇，在他们出现之后，拍着翅膀落在更远一些的树上，也停下了此起彼伏的啁啾声。 　　但是这一天的天气显然并不是太好。 　　77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浓厚的乌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遮住了太阳，空气中湿气更重，带着一股令人烦躁的沉闷。 　　一群蚂蚁排着队从77的眼前爬过，很快起了风，带着树叶和一些杂草朝着两条人蛇身上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77下意识闭起了眼，一些尘土被风吹进眼睛里，明显的异物感让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揉眼睛。 　　旁边的76也伸手挡住了脸，他看见77在揉眼睛，转了个身把77拉到自己身前，替他挡住吹过来的风。 　　这阵风很快就停了下来，眼睛刚刚落了灰，最后在77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后被眼泪冲了出来，现在77的眼角还有些红。 　　就在这一会，刚刚还亮堂的天就已经暗了下来，云层低低的压着，把最后一丝阳光彻底盖住。 　　实验体们离开实验室之后的第一场雨即将到来。 　　云层中有什么在“轰隆隆”地响着。 　　在第一声雷声响起的时候，76和77都被吓了一跳，77的尾巴有一瞬间绷直了，在雷声过去之后，他的尾巴软化下来，抬起头看向天空，紫色的闪电再一次闪现，在云层中穿梭，随之而来的是又一道雷声。 　　天色越来越暗，紫色的闪电划破天际，这一瞬间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随着一声雷声响起，豆大的水珠从天空坠落。 　　这阵雨来得急，噼里啪啦的砸下来，虽然不是很疼，但是也很恼人，77被雨水打湿了头发，紧紧的贴着身体，淌下来的雨水糊在脸上，几乎有些睁不开眼睛。 　　第一次见到下雨的两条人蛇站在雨中有些不知所措，一时有些呆滞，愣愣地站在那里，用手挡着头顶，想不明白为什么会从天上落下水来。 　　在不远处树木的枝叶间探出几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吵吵嚷嚷的小白鸟一家在下雨天安静极了，它们歪着头，好奇的看着暴雨天里被浇了个彻底的两条人蛇。 第44章 　　76和77在雨中愣了一会, 最后跟着几只来不及躲雨的小动物一起朝着树林的方向挪过去。 　　宽大的树叶遮住了头顶的雨滴，头顶的叶子被打得四处摇晃，雨水顺着树叶的脉络淌下来, 形成一道道透明的帘子。 　　77好奇的伸出一只手, 穿过这道帘子，接了住了从天空中坠下来的雨，手心里很快就积满了雨水，形成一个浅浅的坑。 　　他看着手心里的雨水, 还是忍不住用新奇的语气朝着76感叹了一句：“是水！” 　　—— 　　这一阵雨来得很急, 没过多久就停了下来。 　　大雨过后，一切都像是被水洗过一样, 干净澄澈, 乌云散开，天又重新变得亮堂起来。 　　77的尾巴被什么东西碰了碰, 他低头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发现是一只小虫子从湿润的泥土中爬了出来, 然后爬到了自己的尾巴上面。 　　树上的不同种类的鸟低头梳理着自己身上的羽毛，然后展开翅膀, 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声，然后再一次飞向天空。 　　而地面上很多小型的动物也慢慢地从巢穴里走了出来，开始活动, 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 　　77的视线跟着它们看了一会, 然后他扭头看着76，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也许我们也需要一个巢穴？” 　　—— 　　对两条人蛇来说, 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完成这些突如其来的想法。 　　虽然只是突然想到的念头, 但是两条人蛇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比起坚硬的树干，那些鸟类用干草和羽毛织就的巢穴显然要柔软舒适许多。 　　在解决了午餐之后，行动力很强的两条人蛇就选中了几只鸟，跟在它们的身后。 　　但是时间已经快到了秋季，早已经过了繁衍季节，不用求偶育雏的鸟类根本就没有筑巢的想法。 　　76和77跟在它们身后蹲了好几天，也没有成功的见到自己想看见的。 　　毫无收获的76和77最后在观察了一些鸟巢的结构之后，决定自己尝试。 　　他们首先开始收集树枝和草叶，有好奇的实验体询问他们在做什么，在问清楚之后，也加入了进来。 　　“粗的树枝放在外面，里面放稍微细一点的树枝，最里面放草叶……”77一边把准备好的材料按照顺序放上去，一边在旁边小声的念叨。 　　但是很显然他们并没有点亮在这一方面的天赋，搭出来的巢穴松松垮垮，长的奇怪的树枝四处延伸着枝干，穿过层层草叶，一直突出的露在77搭的窝的最里面。 　　77伸出手直接把这一截树枝掰断，身后的尾巴以很快的速度“啪啪”地在地面上拍打，露出几分烦躁。 　　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从草叶宽松的间隙之间冒出来，两只爪子抱着从草茎上扯下来的草籽，嘴巴一动一动的，咀嚼着77收集来的新鲜草叶。 　　77的尾巴绕过来，用力的拍在这一堆草叶树枝混合物上面，直接把它拍得散架，在几声“咔吱”声响起之后，他才有些懊恼的抬起头，朝着76的方向看过去。 　　在他的不远处，76身边也摆着一个和77没有多大区别的成品，他摸了摸鼻子，用尾巴把身边的一堆东西扫到身后：“其实也不是一定要住在树上……” 　　—— 　　虽然放弃了在树上搭个窝的念头，但是两条人蛇找一个固定的可以遮风挡雨的巢穴的想法却没有被打消。 　　直接睡在树上并不怎么舒服。在地下挖洞可行，但是两条人蛇都有很长的尾巴，是一个很大的工作量，而且住在地下并不方便看到太阳和月亮。 　　76和77在某一次跟着猎物走进一个山洞之后，把目光放在了山洞里。 　　可以挡风、挡雨、空间也很大，在附近还有一个很大的湖，正好能够满足他们偶尔想要泡在水里的念头。 　　收集的草叶还有很大一堆，在决定搬进这个山洞之后，77把这些都带了过来，他总是很珍惜离开实验室之后得到的所有东西，把所有的小物件都记得清清楚楚，清点着他囤下来的所有物品，在搬进山洞里面的时候都带上。 　　草叶被77堆在一起放在山洞的一角，他记得看见的很多动物都会睡在草叶上面，所以也试着在铺在地上的草叶上躺了下来。 　　但是随着他躺下来，还没有晒干的新鲜草叶被他的体重压扁，绿色的汁液沾在他的身体和尾巴上面，带着一股黏黏糊糊的感觉。 　　76带着猎物回来的时候，就看见77皱着眉头用手擦尾巴上的鳞片，但是上面还是有浅浅的一层绿色，在沾上泥土之后让他的尾巴看上去暗淡了许多。 　　76想起来附近的那一片湖泊，他把尾巴上捆着的猎物放下来：“吃完饭之后去水里泡一会吗？” 　　—— 　　两条人蛇进食结束之后天已经暗了下来，月亮已经到了树梢，在满月之后，月亮慢慢又重新变得“瘦”了下来，在经过最初的新奇之后，实验体们对这一现象已经淡然处之了。 　　夜色下的湖泊像一面镜子，倒映出星空、周围的树影还有两条靠得很近的人蛇。 　　在湖泊的一边，有一块凸起的岩石，往外延伸，在湖水上面悬空了一小片。 　　77从这个位置往下面跳下去，砸碎了一池的月光，很久没有好好在水里泡过的77身体下潜，尾巴盘在湖底，一动也不动。 　　而76下水之后却没有很快跟上来，而是在湖面上待了一会。 　　过了几分钟，77的面前贴近另外一张脸，76张开嘴，很快冒出来一串气泡，向上浮出水面。 　　77的尾巴被轻轻碰了碰，他疑惑的看着76，然后听见76认真地询问：“你喜欢月亮吗？” 　　77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的手臂被76轻轻扯了扯，顺着76的力道，77很快跟着他浮上来，在水面上露出上半身。 　　76拉着他一直游到湖中心，月亮倒影处的位置。 　　他用手捧住一捧水，里面一弯月亮随着他的动作被捧了起来，在他的掌心里小心地摇晃，闪着细碎的光。 　　“月亮”被76送到77眼前：“现在它是你的了。” 　　77眨了下眼睛，他低头看着76掌心还在摇晃的“月亮”，随着湖水从76的指缝中流下，“月亮”的水位越来越低，在77靠过去之后，月亮被挡住只剩下77的倒影。 　　77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指着里面的“77”对76开口：“现在77也是你的了。” 第45章 　　被77留在山洞里的新鲜草叶水分很快蒸发, 叶片开始卷曲泛黄，77的尾巴无意中从上面掠过，把干草压下去一块, 伴随着一种松软的触感。 　　77停了下来，他返回刚刚的位置，在堆在一起的干草堆上来回走动, 干草也新鲜草叶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他想了想, 尾巴把这一堆干草重新卷起来, 放在平时睡觉的位置。 　　觉得干草厚度不够的77还去收集了更多的草叶, 平铺在地上, 让它们慢慢被太阳晒干, 收回来的干草好像也带上了太阳的味道。 　　—— 　　时间好像就这么平稳的过去了。 　　随着时间过去，77前段时间发现的裂谷好像变得越来越大, 原本接近垂直的两侧, 也在慢慢的变得平缓，在最近几天，几只实验体发现了一个可以慢慢爬下去的斜坡。 　　对裂谷下面的东西很感兴趣的实验体们都聚集在这里, 试探着下去的方式。 　　这个坡度很陡, 对于拖着长长的尾巴的76和77而言，下去显然有些困难。 　　77犹豫了一会，把尾巴变成双腿，踩在突出的一些石头和泥土上面, 四肢并用的慢慢往下挪动。 　　尽管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双腿, 但是不得不承认, 在某些时候, 腿比起尾巴来说确实要方便许多。 　　在大约一个小时之后, 76的脚先落了地，他抬起头，看着离地面还有几米的77。受到研究员的影响，在把尾巴变成腿之后，他们下意识的就把自己的身体用从实验室带出来的白色长褂裹了起来。 　　但是衣服触碰到皮肤的感觉依旧让77不怎么适应，76在下面看见77的脸，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对身上的衣服已经感到了不耐烦。 　　77很快也跟着落了地，虽然已经离开了实验室，但是这段过去依旧刻在他们的骨子里，实验体们在无意识中也会重复着“妈妈”们的一举一动。 　　就像77不怎么习惯身上的衣服，但是在尾巴变成双腿的时候，却依旧会按照研究员们的习惯，把扣子一个不漏的扣到最高处。 　　在落地之后，77很快就把自己的腿重新变回尾巴的状态，他走到76的身边停下来，然后跟着之前感受到的那股吸引力看过去。 　　在前几天雨水的冲刷之下，泥土被带到一边，露出里面的黑色石头一角。 　　这是一块黑的很纯粹的石头，如果有研究员在这里，就会发现，这和他们实验室里的那一块星石一模一样。 　　尽管现在露出来的只是其中一部分，但是它的长度已经超过在场的所有实验体的身高了，从这颗石头为中心，实验体们清晰的感觉到，它像是一颗心脏一样跳动，并且源源不断的把这道“心跳声”向着四周传递过去。 　　77趴下来，耳朵贴紧这块奇怪的石头，这块石头让他很快就放松下来。 　　77感觉到掌心有一些痒，他张开自己的手掌，发现刚刚下来的时候无意中的擦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却感知不到任何疼痛。 　　这块石头好像能够轻易的替实验体们清除所有的负面状态，治愈他们的伤口。 　　在另一边，35也惊讶的叫了出声，她把自己刚刚不小心扯断的一节藤蔓举起来给其他的实验体们看，在断裂处渗出了透明的黏液，然后又从这个位置很快的长出来一条新的藤蔓。 　　“这种感觉很舒服。”35说着认真地想了想：“就好像还没有醒过来之前在营养舱里的感觉一样。” 　　—— 　　实验体们都很喜欢这里，所以他们决定把其他实验体的标本都带到这里来。 　　在他们离开实验室之后，很快就把实验室里属于死去的实验体的部分都带了出来，放在安全的地方。 　　但也只是 　　暂存，他们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去放置那些标本。 　　在把所有的实验体标本转移出实验室之后，他们就很少再回到实验室内了，尽管里面有充足的食物、也可以遮挡住外面的风雨。 　　在上一次有实验体回去的时候，在临走前，他突然想起来三区还关着很多研究员，心血来潮之下去了三区。 　　没有了实验体们的监视，熟知实验室内部结构的研究员们在实验体很长时间没有出现之后终于开始策划着离开。 　　但是在离开之前，他们似乎发生了不小的争执，在玻璃房内还能看见不少争执留下的痕迹。 　　他们可能也是通过了和实验体同样的方式从玻璃房里爬了出来，然后打开了玻璃房的开关，最后从里面离开了。 　　当然，等他们成功做到这一步的时候，也有不少研究员没能活到这个时候。 　　一些研究员想到附近的活火山和近期频繁发生的小地震，又担心实验体随时会回来，觉得先带着一些物资离开。 　　而另一些研究员则担心离开后会遇见实验体，被吓破了胆的他们不怎么愿意离开这里，他们固执的坚信着实验体不会回来，待在这里不愿意离开。 　　这两拨人又再一次起了争执，尤其是在物资的分配上。 　　实验体在离开的时候，还听见了里面研究员惊弓之鸟一样的动静，他听见了被反锁的门后面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剧烈的心跳。 　　他原本可以用力的打破这扇门，然后出现在藏在里面的研究员面前，然后再一次把他们关进三区的玻璃房里。 　　但是在门口停下脚步的时候，他想起了和自己互助共一起捕猎的另外一只实验体。 　　在他离开之前，另外一只实验体懒洋洋地看着他，然后打了个哈欠：“那你记得早点回来。” 　　“在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就应该会带着猎物回来了。” 　　想到这里，门外的实验体对着紧闭的门看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抬起脚步，不再因为研究员停留。 　　在从实验室出来之后，实验体把自己的经历分享给其他的实验体：“‘妈妈’好像从三区离开了。” 　　“我知道。”77点了点头，一点都不意外。 　　“我上一次和76捕猎的时候在一只野兽巢穴里看见了几具骨架。”它们很明显曾经属于那些研究员，旁边还有一些人类的衣物，凌乱的被堆在那里。 　　76和77拖着已经咽气的猎物往前走，在经过几块挡路的骨头的时候，尾巴随意地在地上扫了扫，把它们扫进了旁边的灌木丛里。 　　他们现在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建筑巢穴、捕猎、晒太阳晒月亮……这些都比实验室里的那些研究员要重要多了。 第46章 　　那些标本被实验体们放在了黑色的石头附近。 　　后来某一天, 有实验体去那里的时候，发现标本附近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长出了一种之前从未见过的植物，藤蔓顺着标本的骨骼向上延伸，温柔的把标本笼罩在绿叶之下, 上面还开出了星星点点的花。 　　—— 　　在裂缝底下的星石在最近一段时间变得越来越活跃了。 　　从那里传来的心跳声好像一天比一天清晰, 偶尔的时候，77能感觉到那里像是有什么存在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随后脚下的地面也突然轻轻地震了震。 　　所有的实验体都有一种很奇怪的直觉, 有什么很快就要醒过来了。 　　而在这之前, 实验室所在的方向在某一天好像就有一块地突然往下凹陷, 滑下来的泥土和石头刚好把整个实验室彻底的掩埋下去。 　　在那之后，实验体们就再也没有去过那边了，实验室和研究员的存在也很快的淡出了他们的谈话之间。 　　后来的某一日，一只实验体追逐着猎物无意间跟到这一片区域, 他对着泥土上新生出来的浅浅一层绿色看了一会，最后才想起来，这里好像是实验室原本的位置。 　　—— 　　而在这个时候，秋天已经过去一半了。 　　树叶渐渐的变黄，打着旋从枝头飘下来。 　　在前段日子, 76和77还好奇的看着各种小动物忙忙碌碌, 收集了一堆的食物准备囤积起来。 　　没有经历过外面的冬天的实验体们并不明白动物们囤积食物的意义。 　　天凉的很快, 在某一个清晨出来捕猎的时候，77看见地上的枯叶附上的一层薄薄的白霜, 太阳还没有出来, 未干透的露水沾在他的尾巴上, 带着一股凉意。 　　77把尾巴边上的一只兔子卷了起来, 举到自己面前, 随着气温的降低，兔子身上的绒毛又厚了一层，77一只手捉着兔子，令人舒适的温度顺着兔子的皮毛传递到他的掌心。 　　“天好像有些凉了。”77一只手在兔子身上搓了搓之后才有些不舍的把兔子放下来。 　　山洞里的温度也变得更低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两条人蛇会因为半夜的降温而无意识缠在一起取暖，但是这种方式并不能长久，毕竟温度会越来越低。 　　过冬的问题暂时也不急着考虑，目前来说，最重要的是先解决掉食物问题。 　　77和76在光秃秃的树林里爬过，尾巴压断树枝，响起轻微的“咔嚓”声。 　　随着即将入冬，他们能看见的猎物好像也越来越少了。 　　76和77耐心的追寻着猎物留下的踪迹，最后找到了几只野猪。 　　这一次的捕猎出了一些小意外，被看中的野猪慌乱地逃窜，76和77跟在后面，在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就能得手的时候，一条藤蔓突然伸出来把它绊倒，随后一条两个脑袋的蛇也很快缠了上来。 　　是35和33。 　　在动作流畅地完成这一套之后，35和33才抬头看见76和77。 　　“是你们的猎物啊。”33的尾巴甩了甩，用力的绞紧，在野猪彻底失去气息之后松开，35号也松开了藤蔓，死去的野猪掉在地上。 　　四只实验体都没想到会碰见撞了猎物的场面，35把野猪往77和76的方向推了推：“你们带走吧，我和33等下一只。” 　　正说着下一只猎物，就有另外一只实验体追着猎物跑了过来。 　　76和77下意识把猎物绊倒，随后，几只实验体看着地上躺着的两只猎物面面相觑。 　　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在选择住处的时候，实验体们下意识就选择了离其他实验体比较近的位置，所有日常活动的区域 　　并不算很大，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片区域要提供可以满足所有实验体的食物其实是比较困难的。 　　在捕猎过程中，他们难免会碰见和其他实验体撞上的情况。 　　到了现在，这个问题频频出现，直接摆在了他们面前。 　　77想了想，最后提议：“也许我们住的距离应该离得更远一些。” 　　在实验室的时候，没有食物的困扰，一间玻璃房就可以让他们有互不打扰的独立的区域。 　　但是到了现在，他们开始捕猎养活自己的时候，每一只实验体均摊下来的活动区域面积里的猎物，显然是不够的。 　　77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围，一眼扫过去，他的视线范围内就能看见好几只实验体搭的各种奇奇怪怪的窝。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但是也知道，该到了和其他实验体分开的时候了。 第47章 　　实验体们的动作很迅速, 在决定了要再离其他实验体住得更远一些之后，他们很快就选好了自己的新住处，然后带着为数不多的家当搬了过去。 　　76和77还住在原来的山洞里, 不过他们的捕猎区域整体的往外移了一些。 　　实验体们的住处基本上围着星石的位置向四周扩散, 而76和77所在的山洞，从他们原本活动范围的最外面变成了现在捕猎范围最靠里的位置。 　　在住得更分散之后, 捕猎时撞车的意外就基本上没有再发生过了, 不过随着温度的降低, 外面活动的猎物确实也少了一些。 　　在一段时间里, 76和77在捕猎的过程中，又从其他的掠食者和他们的猎物身上学会了不少东西。 　　在最近一段日子, 在捕猎的时候77开始尝试使用工具。 　　灵感来源于某一次在一场大风过后看见的一只野狼。风刮断了一条树枝，在断口处形成了一些尖刺, 靠着一层树皮摇摇欲坠的挂在主干上。 　　在这一条倒霉野狼经过的时候，被折断的树枝彻底落下来, 断口处径直插/进了野狼的后腿。 　　热爱尝试新事物的77在野狼身后跟了一会，然后拖着几根树枝回去, 把树枝打磨得尖尖的之后, 开始尝试用投掷的方式去攻击看中的猎物。 　　毕竟野外生活的动物们直觉格外灵敏，刚从实验室离开不算很久的76和77偶尔也会有因为靠得太近而被猎物发现的时候。 　　但是可以远距离投掷的树枝在这种时候就恰到好处的解决了这个问题，而受伤的猎物总是跑不快, 这个时候就更大的提高了他们捕猎的成功率。 　　在尝试到了甜头之后, 77的目光也开始放在其他的物品上面, 逐渐的开始使用和自己尝试着制作一些简易的工具, 　　—— 　　一天比一天更低的温度对两条人蛇来说并不是很友好。 　　山洞里铺上的一层干草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起到保温的作用, 但是随着温度的降低渐渐地也不怎么有用了。 　　77最近打上了猎物身上的皮毛的主意。 　　随着温度降低, 他们捕捉到的一些猎物身上的绒毛变得很厚, 极其保暖，在某一次进食结束之后，77留下了猎物身上的皮毛，带回了山洞里。 　　未经过处理的皮毛比较硬，还有一股让77不怎么喜欢的味道，但是至少保暖还是有用的。 　　只不过皮毛的大小有限，所以两条人蛇在夜晚更多的时候都会选择把尾巴变成双腿，然后裹在铺在地上的皮毛里。 　　在最初的时候，77总是下意识会把已经变成人腿的下半身重新变回尾巴的模样，76感觉到脚下漏进来一丝风，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看见白色的尾巴从皮毛毯子下冒了出去，尾巴尖在地面上扫了扫。 　　76和77对上视线，77把再一次变回来的双腿缩回来，深秋的夜里已经很凉了，他的尾巴在外面伸出去一会，两条腿上就已经带上了凉意。 　　76动了动，靠近77有些冰凉的双腿，比77略高一些的体温从76身上向77过渡。 　　“不喜欢腿吗？”76大概猜到了答案。 　　77点了点头：“不喜欢。”他过去曾经很喜欢和研究员的相似，而现在却完全相反，这双在他成年之后才出现的腿至今还没有被完全接受。 　　76很能理解他的想法，或者说，他也拥有着同样的念头。 　　但是到了77身上，他又莫名希望77可以接纳全部的他自己。 　　76的头往前凑了凑，抵着77的额头，他小声地说着：“但是我很喜欢。” 　　77眨了下眼睛，看上去有些疑惑。 　　“因为是77的腿。”76组织着语言，整理 　　着自己都还没怎么想明白的想法，对77转述着。 　　“它和‘妈妈’没有关系。”76最后有些单薄的对77强调着，“它只是77的腿。” 　　他努力让77明白，对于自己而言，77的所有和研究员都是割裂的，研究员是研究员，而77只是77。 　　“我喜欢，并且接受属于77的一切。”76想了想，认真地做下总结。 　　77看了他一会，轻轻碰了碰76的腿，然后重复了76刚刚说的话：“我也喜欢并且能够接受属于76的一切。” 　　两条人蛇看着对方，愉悦的情绪弥漫在胸腔里，满满的随时都要溢出来，77脸上的肌肉扯动嘴角，往上轻轻勾起来一个笑。 　　但是过去的经历让他本能的克制自己的情绪，在意识到之后，77的嘴角很快又重新扯平了下来。 　　但他看向76的眼睛里，盛满的情绪却是根本就藏不住的，他本能的想要做着什么来缓解这一种情绪。 　　手指在皮毛毯子下握紧，77主动的把自己的脑袋往前面凑得更近了一些：“我现在可以得到一个亲吻吗？” 第48章 　　76和77很快见到了第一场雪。 　　山洞的洞口被挡住, 隔绝了大部分的冷风，在山洞里76和77学着其他的动物，也准备了不少用来过冬的东西。 　　不同于76和77, 还有一些实验体选择了冬眠，在温度越来越低的时候, 他们把洞穴往下挖得很深，在温度彻底降下来之前吃得饱饱的, 然后躺在已经铺垫得很舒适的巢穴里睡着了，等待着气温回暖, 春天降临。 　　因为天冷, 76和77也不怎么出门了, 在大多数时候, 都是两条人蛇缠在一起睡觉, 醒来之后饿了就去外面捕猎。 　　也不仅仅是他们, 其他的实验体在冬天也不怎么乐意出门，77和76都已经快小半个月没有见过其他的实验体了。 　　这段时间显得格外的枯燥，让所有的实验体们都一致的期盼着春季的来临。 　　—— 　　而第一场雪来的时候是在半夜。 　　77听见凛冽的风声从睡梦中醒来, 寒意透过山洞口的缝隙进来, 感觉到冷意的77下意识往76的身边靠了靠, 在闭上眼睛之前想起了什么，掀开皮毛的一角, 从山洞的角落里拿着一块不用的皮毛朝着山洞口走过去，想把这一道缝隙堵上。 　　他走到山洞口，视线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在他睡着的一段时间里已经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白色, 有雪花被风带着卷进来, 落在他的鼻尖。 　　77伸出手在鼻子上摸了摸, 只剩下雪化开之后的水迹。 　　他好奇的把手心摊开，放在缝隙旁边，很快又有雪花落在掌心上，然后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地化成水。 　　77认真的看着掌心，身后突然落下来一块大的皮毛毯子，把77从头到脚都裹了起来。 　　“不冷吗？”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76打着哈欠靠近，伸出手把77身上的毯子裹紧，不露出一条缝隙。 　　“有一点。”77回过头看着他，“你怎么醒了？” 　　76眨了下眼睛：“你不在，我就醒了。” 　　两条人蛇靠在一起说了一会话，第一次看见下雪的两条人蛇渐渐的安静下来，看着外面的雪景。 　　过了一会，77的头往76的身上靠了靠，然后打了个哈欠。 　　76在他刚动作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侧过头看了一眼77：“困了吗？” 　　他把之前留下来的皮盖在缝隙上，然后又把树枝挡在山洞口，牵着77的手慢慢地往回走：“那就回去继续睡把。” 　　—— 　　76和77很快就发现，零下的温度很适合储藏食物，下雪过后的室外，和实验体的冷库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下雪过后，76和77一次性的准备了很多食物，全都埋在山洞外的雪地里，之后就基本上留在山洞里待着没有出去过。 　　—— 　　在实验体们感觉中漫长而又无聊的冬季缓慢的走到了尽头。 　　对所有的实验体们来说，这是他们度过的最狼狈的一个冬天。 　　在厚厚的雪层开始融化，树枝开始抽出新芽的时候，一些冬眠的实验体们开始醒来。 　　他们算是最早一批感知到春天到来的实验体，饿了一个冬季的实验体们拍拍肚子，开始捕猎，在吃饱喝足之后又开始溜溜达达的去其他实验体的区域串门。 　　而因为食物充足一直待在山洞里的76和77对春天的到来有些后知后觉，初春的温度还是有些凉，在并不缺乏食物的情况下，76和77更愿意靠在一起躺着。 　　77听着从山洞外传来的鸟叫声，翻了个身把耳朵藏起来，76也配合的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的耳朵上。 　　77把身上的毯子裹紧，看向76：“天还有些凉，再等等再出 　　去吧。” 　　—— 　　但是77想要在山洞里多躺一会的想法最后还是被打断了。 　　山洞外响起一串脚步声，最后在洞口停了下来，被76和77放在山洞口挡风的树枝被人晃了晃，随后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我能进来吗？” 　　76和77的动作一顿，从毯子里爬起来，习惯了裹在皮毛下不透风的温度，在暴露在空气中的一瞬间，77的尾巴抖了抖，残余的困意彻底消失。 　　两条人蛇很快就到了山洞门口，遮挡物被他们移开，然后他们就很快看见了站在山洞外的人。 　　他有些和研究员们一样的外表，下半身是双腿，身上也没有属于动物的特征，一张动物皮毛直筒筒的包裹着身体，这一身装扮和76、77有□□分相似。 　　比起76和77，他的个子要矮许多，长着一张少年的脸，还带着几分稚气，看着像是刚成年的样子。77默默的用其他实验体的身高作标准，感觉他可能和35差不多高，所以看两条人蛇的时候还需要仰着头。 　　77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他和研究员很像，但是他却对这个人生不出恶感，相反的，他本能的想靠近他。 　　77弯下了身体，在靠近他的时候，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心跳声。 　　他愣了一会，然后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还要多一些的少年：“你的心跳声我听过。” 　　77的视线下意识移到星石所在的那一片裂谷的方向：“和那里的石头心跳声一模一样。” 　　听见77的话，站在他面前的少年点了点头：“那就是我。” 　　76和77看了他一会，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他们的尾巴都能变成腿，那边的那一块石头变成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77忍不住有些好奇，如果那里的星石变成了人的话，会在原地留下来一个很大的坑吗。 　　像是猜到76和77在想什么，这个陌生的少年继续解释：“你们知道的那块石头只是我的一部分。” 　　77闻言，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听他的形容，他的原型应该很大，但是变成人却意外的矮小。 　　“你们看到的石头算是我的心脏。” 　　少年一只脚在地面上踩了踩：“我是你们脚下的这一颗星球。” 　　他比划了一下：“你们脚下站的地方，也全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这对于两条人蛇来说有些超出理解范围了，77问：“什么是星球呢？” 　　自称是星球的少年想了想，拿着一根树枝蹲下来，他先在地上画了一个圆，然后在上面几笔简单的画出树，鸟然后旁边是笔画简陋但是仍然能够看出来是76和77的两条人蛇，接着是35，33以及超出圈外的其他实验体的形象。 　　少年在这个圈上面点了点：“你们生活的地方是一颗很大的球，也就是我……” 　　“像我这样有生物存在的星球，在宇宙中还有很多个。” 　　他说了一长串话，停下来的时候下意识抬起头看向76和77的脸，仰着头等他们的回复。 　　“你们没有想要说的吗？”他见76和77不说话，主动询问。 　　“你一直都在吗？”最后是77先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少年点了点头：“我一直都在，但是一直到现在才醒过来。” 　　他列举着前段时间频繁发生的小地震，那些都是他即将醒过来之前的动静。 　　他想到这里，脸上露出几分沮丧：“但是我醒过来的时间好像晚了一些。” 　　见76和77都好奇的看着自己，他拿着刚刚的树枝继续在地上比划：“在一颗星球诞生之初，是没有生命存在的。” 　　他指着那颗光秃秃的球：“在最开始是这样的。 　　” 　　一颗星球成功演化出生命，所需要的是需要以亿年来计算的。 　　但是也并非没有可以缩短期限的方法，尤其是，他还是一颗有自我意识的星球。 　　“我催化了生命演化的进程。”少年点了点自己的胸口，“用我的心脏储存的能量。” 　　他成功的诱导了第一个生命的诞生，又通过星石中储存的能量加快了生命演化的速度。但是他还是一颗非常年轻的星球，所以在做完这些之后，他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困倦。 　　“在睡着之前，我特意找了一个角落里藏起来了。设定每隔一段时间就变一个坐标。”但是还是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被发现，他们带走了他心脏的一部分，然后门德里又带着这一部分回到了这里。 　　在他们的催化下，诞生了从01一直到157的实验体。 　　然后在前一段时间，他的意识开始逐渐的醒来，在彻底的醒来之后，他就选择了其中一个方向，然后在76和77的山洞口停了下来。 　　在他说完之后，两条人蛇都很安静。 　　过了一会，77问：“‘妈妈’把我们从营养舱里抱出来，因为我们的血肉身体的一部分可以带来价值。” 　　他看上去疑惑极了，像是遇上了难解的问题：“但是为什么你会让我们出现呢？” 　　77仔细想了想，如果面前的人真的是脚下的这一颗星球，那自己和其他的实验体并不能提供给他什么价值，相反的，他们反倒是一直在消耗这颗星球上的物资。 　　少年依旧蹲在地上，他的表情格外的认真，在看向76和77的时候，眼中带着和他的脸并不怎么相称的慈爱。 　　“并不是所有的举动都是需要得到回报或者是价值的。” 　　他说：“我看见你们就会很高兴。” 　　他想了想，继续补充：“就像你看见76，不需要他做什么，只要看见你就很高兴一样。” 　　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想伸出手去摸面前两条人蛇的脑袋：“一颗星球会有生命的存在，是因为这颗星球本身，是它自己想要诞生生命。” 　　少年的声音很坚定：“它看见你们，就会觉得很高兴。” 第49章 　　要让一群实验体很快接纳突然出现的星球在有些困难。 　　尽管他们已经接受了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少年是星球的化身这个事实, 但是他们在看见他的时候，依旧免不了打量的视线。 　　“他很奇怪。”35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之后憋出来这样一句话。 　　——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星球对这颗星球上所有的生物应当是一视同仁的, 但是生出了自我意识, 有了人形之后, 就不免会带上一些属于人类的特性, 　　比如说偏爱。 　　76和77最近在尝试着制造一些陷阱，他们还是不怎么用得习惯人形的双腿，在捕猎的时候更多会选择使用自己的尾巴，利用尾巴的力道去绞杀猎物。 　　但是在一些地形比较复杂的地方，尾巴在前进追逐猎物的时候不免会遇到一些阻碍。 　　在这种时候，一些工具和陷阱的配合使用就方便了很多。 　　76和77之前也见过一些猎物掉进自然形成的坑里, 他们挖了一个大约到自己腰部那么高的坑, 然后在上面铺上一层树枝和草叶。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 两条人蛇在附近寻找目标猎物。 　　他们很快就选好了目标，两条人蛇慢慢靠近，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这些动物都已经习惯了实验体们的存在, 知道这是敌人，在发现他们之后很快就发出尖锐的叫声, 提醒附近所有的动物，然后慌乱地朝着另外的方向跑过去。 　　76和77从两个方向合围, 他们已经选好了看中的猎物, 在靠近的同时也把慌不择路的猎物往他们挖好的陷阱附近驱逐。 　　猎物对他们的打算一无所知, 在两条人蛇越靠越近的情况下脚步越发慌乱, 在77进一步追上来的时候, 它一只前蹄踩在陷阱上的草叶上，一头往下栽了下去。 　　后面的77和76很快追上来，突然的栽倒让猎物前腿受了伤，被困在坑里出不来。 　　76和77低头看了一眼，然后76尾巴从坑里一卷，把猎物从里面带上来，然后用尾巴绞紧猎物的身体，在它停止呼吸之后才放下来，摆在77的面前。 　　在最初开始捕猎的时候，他们还会向其他动物一样，在吃肉的同时把皮毛也都一起咽下去，但是习惯了实验室去皮剔骨的生肉的实验体们在吃到上面的绒毛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在磕磕绊绊的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慢慢地就学会了把猎物的皮剥下来去掉，吃里面的肉。 　　在他们捕猎结束之后，原本四散的动物们很快也慢慢地停了下来，低头吃着草坪上新生的草叶，它们默认了在吃饱喝足之后，掠食者就不会再捕猎，懒洋洋地继续低头吃着草，只不过位置离实验体们要远一些。 　　76撕开猎物的皮毛，然后从猎物身上撕下来肉，正准备递给77的时候，却发现77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背后。 　　他转过身，看见那个自称是星球的少年在后面一直看着自己和77。 　　—— 　　77其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沟通，毕竟他和研究员长得太像了，但是某种意义上又完全不一样。 　　在77的过去，他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所以他只好看着他靠近，然后在旁边蹲下来。 　　“这是你们抓到的吗？”少年看着这个比自己人形还要高一些的猎物，问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是的。”两条人蛇有些干巴巴的回答。 　　“它真的很大一只，都比我的人形还要大一点了。” 　　少年看着两条人蛇，脸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种认真的表情，眼神很真诚，带着一丝的惊讶和恰到好处的对此的赞叹。 　　“你们真厉害。”他毫不吝惜自己夸赞的言语。因为 　　学习的对象，也就是实验体们在这种方面上语言匮乏，所以他夸赞的词汇也显得格外的单调，但是他却能够在反复的重复这几个单调的词汇的同时显得格外真情实感。 　　让最初觉得这只猎物是不是小了一些的两条人蛇想法都开始顺着他的说辞拐弯。 　　这对两条人蛇来说都是很新奇的一种体验。 　　77的耳朵莫名有些发红，他看了看76，尾巴尖下意识蜷起来，把旁边黑色的尾巴尖也紧紧的缠住，他的眼神往少年和猎物的方向飘了过去。 　　“也不是很厉害，这只猎物也没有很大一只……”77的目光又往旁边吃草的动物上飘过去，莫名产生了这样一种想法，他们刚刚是不是应该选择靠近那块石头旁边的那一只，它看上去比现在的这一只好像要大了一圈的样子。 　　而在此时，少年终于停下了一长串的夸奖之词，他的眼睛好像在发光一样：“你们不饿吗？” 　　他稍微往后退了一点：“先吃饭吧。” 　　然后就站在那里，像是打算看着两条人蛇进食。 　　77看了他一眼，然后从猎物身上撕下来一块肉送进嘴里，而看着他们的少年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他的语气带着关心：“这些够吃吗？还要不要来一点？” 　　偏心的星球稍微动了动念头，一根藤蔓从泥土中冒出来，飞快地缠住刚刚77看过的那一只猎物的腿，然后把它拖过来，摆在76和77的面前。 　　“不够的话，这里还有一只。” 　　77看了一眼面前还在蹬着双腿的猎物，他对自己和76的食量还是有数，他摇了摇头：“已经够了。” 　　“这样啊。”少年看了一眼已经翻过身站起来的猎物，受到藤蔓的拘束，它只能站在这里，但依旧迈着步子试图离两条人蛇更远一些。 　　“那我把它留在这里，你们晚上可以吃掉它。” 　　—— 　　在星球离开之后，77和76看着不远处，藤蔓被绕在一棵树的树干上，而猎物则在树的附近打着转。 　　77嘴里的肉嚼了嚼，然后咽了下去，看向76：“他真奇怪。”明明自己一个想法就可以抓到比77他们更大的猎物，但是却依旧会真情实感的认为抓到猎物的两条人蛇很棒。 　　“太奇怪了。”77依旧拧着眉，尾巴一卷，把身后在自己尾巴尖那里啄食草坪的那只巴掌大的鸟卷起来，送到自己和76的面前。 　　77把这只鸟握在手心里：“刚刚好像就算我们只抓到这样一只鸟，他也会说出同样的话。” 　　成功捕猎、抓一只鸟、甚至是随便在那个泥坑里打个滚，他好像都会同样毫不犹豫地说出一套夸奖的话。 　　但是76和77却并不讨厌。 　　—— 　　不仅仅是76和77，其他的实验体也基本上都获得了同样的待遇。 　　他是星球化身，某种意义上，这颗星球上所有的一切都算是他的耳目，想要去看哪一只实验体是很简单的事情。 　　几乎所有的实验体，在几天之后都收到了他的真诚夸奖和投喂。 　　76和77再一次在出门捕猎之前收到了少年的投喂，他们看着摆在面前还在活蹦乱跳，被藤蔓捆着前脚圈在树边上的猎物，沉默了一会，然后一起抬眼看着笑着的少年。 　　“怎么不吃？”少年歪了歪头，眼中露出几分疑惑，“是今天不想吃它吗？” 　　他站起来，行动力很强的打算转身去为两条人蛇换一道新的菜色。 　　“不是。” 　　77比原来粗了一圈的尾巴在身后晃了晃：“它有些大了一点。”其实也不仅仅是一点，76和77在得到星球投喂之前，根据自己的食量选择的猎物一般都只有这只的三分之二左右。 　　“这 　　样吗？”少年挠了挠头，“那我下次换一只小一点的。” 　　“反正都抓过来了，你们就多吃一点。”他看着76和77身后长长的尾巴，“尾巴好像有些瘦，要长胖一些才好。” 　　因为最近吃得更多所以尾巴都胖了一圈的77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尾巴，然后就听见少年继续开口：“这尾巴，看起来太瘦了。” 第50章 　　星球化身的少年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在一定程度上打乱了实验体们的生活, 他好像永远热衷于给实验体们投喂食物，从灌木丛后、树的枝叶间冒出来，用一种实验体们依旧很难理解的惊叹目光看着他们。 　　“你们真厉害。”77甚至能够想得到他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 　　—— 　　在积雪彻底融化, 雪水汇入溪流的时候, 实验体们渐渐的习惯了并且接纳了少年的存在, 一只实验体主动的询问了少年一个问题。 　　“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他低着头看着面前的少年，“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少年想了想，说：“你们可以叫我星星。” 　　—— 　　77和76停在湖水边，低着头看着湖面上的倒影, 平静的湖面清晰的展示出他们的面容, 同时也完整地呈现出他们粗了一圈的尾巴。 　　77下意识伸出一只手在圆润了不少的下巴处摸了摸, 然后看了一眼76，用自己的手碰了碰76脸上的肉。 　　“原来是真的胖了不少啊。”77的尾巴尖抬起来, 在平静的湖面上轻轻一点, 荡出一圈又一圈的纹路。 　　77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还没有怎么感觉到饥饿, 但是看太阳的位置, 好像又到了中午吃饭的点了。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早上进食的量, 又低头看了看湖面上好像被横向拉开的倒影，开始考虑要不要少吃一点了。 　　正这么想着，在湖泊后面的石头那里响起一道不小的动静, 76和77抬眼看过去, 发现星星又带着新的猎物出现在那里。 　　“我看了一眼时间, 你们应该快饿了吧。”他说着, 把手里看上去长得格外肥胖的猎物往前驱赶, “我给你们准备一些吃的。” 　　76和77对视一眼, 77往前一步, 他抬眼看了看星星，注意着他脸上的表情，语气有些迟疑：“我想和76自己捕猎。” 　　76和77之前就有些想要和星星提起这件事，但是星星好像总是热衷于投喂他们这件事，所以在提出来之前，76和77都有些在意星星的想法。 　　在实验室里的时候，“妈妈”的权威是不允许被挑衅的，他们给予的一切，都要求被实验体们算盘接受。 　　76和77打量着他的表情，心跳下意识加快了一些。 　　他会生气吗？ 　　会不会也像“妈妈”一样，针对他们的不听话而进行“惩罚”，直到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但是星星的反应却有些出乎76和77的预料。 　　“想要自己捕猎吗？”少年的眼中带上了一丝失落，但很快就被更多的愉悦情绪充满，“那也很棒啊。” 　　他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是我忘了，你们都已经成年了，已经有自己独立生活的能力了。” 　　他看上去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件事，同时真切的为此感到高兴。 　　两条人蛇看着他的反应，眼中露出几分茫然：“你不生气吗？” 　　星星闻言有些疑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们不希望你继续捕猎给我们提供食物？”77犹豫着开口道。 　　“因为我们不够听话？” 　　星星眨了下眼睛：“给你们带来猎物是希望你们不会饿肚子，并不是一定要你们吃掉。” 　　“我喜欢给你们带来猎物，但是你们能自己捕猎我也会很高兴。” 　　他继续开口：“你们也不需要按照我的想法去做什么，你们可以做你们想做的一切。” 　　“我只要看见你们在这颗星球上很好的生活着，就很高兴了。” 　　“是这样吗？”77和76都有些不能理解。 　　星星点了点头，他想了想，又道：“你们不需要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也不需要克制自己。” 　　星星看向77：“你看见76的时候，一直就很高兴，会高兴的想要笑出来对吗？” 　　“你不需要克制自己，高兴、难过、恐惧……都可以直白的表达出来。” 　　—— 　　“不需要克制自己？”在星星离开之后，77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 　　77转过头看向76，他低着头，被湖里游过的一条鱼吸引，它身后带着艳丽的尾鳍，张开大概比自己的身体还要大，身上有四种不同的颜色，看上去漂亮极了。 　　76低着头，盯着水面看了一会，然后突然伸出手，飞快的从湖面掠过，77感觉眼前一花，几秒钟后，76直起身体，掌心摊开在77的面前。 　　“好看吗？” 　　“喜欢它吗？”76问。 　　“喜欢。”77认真地看着他，心底很自然的生出一股高兴的情绪，他仔仔细细的看着76的脸，感觉到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他看着76，把很快升起的绷直嘴角的本能压制下去。76也注意到了77脸上的笑：“你很高兴吗？” 　　他说：“我很久没有看见你这么笑过了。” 　　像是被77的笑容所感染，76也跟着带上了浅浅的笑意，77的脑袋靠过来，在76的额头上轻轻撞了一下，他和76的眼神对视，轻声开口：“只要看见76就会很高兴。” 　　77看着76，像是打破了什么桎梏，眉眼弯起，嘴角弧度自然地翘起来，他凑得离76更近一些，在他的嘴角轻轻碰了碰。 　　“表情不需要控制，那接吻应该也不需要克制对吧？”聪明的实验体很快学会举一反三。 　　—— 　　在和星星说过之后，他就基本上不怎么给实验体们投喂了，更多的时候，是在实验体捕猎结束之后出现，继续他的夸夸夸言论。 　　在最初的时候，实验体们还有些不适应，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很快就有一些实验体开始变着法的在星星面前展示自己的猎物，等待着他的夸奖。 　　比如说在星星出现的时候用手扒拉一下猎物的身体，露出它漂亮的羽毛，又或者是露出猎物的庞大身体…… 　　但每一次，就算词汇依旧单调，少年都会认真的把面前的实验体从头到尾都夸一遍。 　　然后以同样一句话结尾：“你真的太厉害了。” 　　—— 　　在接受星星的投喂的那一段时间，76和77不需要捕猎，空闲下来的时间就更多了，在这些空余的时间里，他们更多的时候都是选择一个适合晒太阳的地方躺下来，慢慢消磨时间。 　　现在重新恢复自己捕猎之后，两条人蛇又肉眼可见的忙碌了起来，每天都要进行的捕猎对两条人蛇来说也是比较可观的运动量，在大约过了半个月之后，两条人蛇的尾巴肉眼可见的稍微瘦了一圈，肌肉也更加紧实了。 　　随着春天到来，温度渐渐回升，76和77闲的没事的时候在岩石上躺着晒太阳的次数更多了。 　　但是和每天中午都躺下来打算午睡的两条人蛇完全相反，星球上的其他动物在这段时间显得格外的活跃。 　　不远处的那棵树上已经停栖了好几只鸟，叽叽喳喳的在那里不停的鸣叫，时不时有一只拍着翅膀在空中上下移动，过了一会之后又落在枝头上。 　　去年秋天的时候，这群鸟显得格外识趣，被76和77驱逐过几次之后就开始保持安静。但在春天的时候，就算被驱赶走了，它们也会拍拍翅膀过一会再飞回来。 　　又或者是转移到另一棵树上，这一套动作完全不停。 　　76和77对它们春天的躁动完全不能理解，在意识到最近可能午睡不了之后，两条人蛇干脆晒着太阳在那里看着这一群叽叽喳喳的鸟到底在做什么。 　　认真看了一会之后，77和76不得不承认，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有时候能看见几只鸟围在另一只鸟面前献殷勤，有的鸟叼着虫子，有的鸟拔自己的羽毛，有的鸟在旁边唱歌，还有的鸟在那里拍着翅膀上下飞舞。 　　当然，在更多的时候，被献殷勤的那只鸟回应之前，往往旁边的几只鸟先拍着翅膀挥着爪子打成一团。 　　没见过这场面的两条人蛇看得目不转睛，在一条藏在树叶之间的蛇猛然窜出，叼走其中一只鸟，剩下的鸟四散分开之后，他们才意犹未尽的收回视线。 　　“它们在做什么呢？”77不可避免地对此产生了一些好奇。 　　不仅仅是这些鸟，他们看见的其他动物也很奇怪。 　　在去年的秋天里，他们看到的猎物族群里的氛围看起来温和平静，在遇见危险的时候会很团结的一致对外。 　　当然，它们现在在遇见危险的时候还是会一起团结的对抗敌人，但是在76和77偶尔看见的场景里，在它们的族群内，发生过好几次同族斗殴的情况。 　　而一般打架的双方，都是同一性别。 　　—— 　　在实验体们半懂不懂的观察下，星球上的动物们在春天到来之际顺应自己的本能，继续着求偶的行为。 　　在求偶成功之后，速度快一些的动物已经快要在新的一年里迎来自己的幼崽了。 　　77的目光跟着衔着草叶的鸟儿落在树枝上，他很快就看见了藏在枝叶间的那个已经完成得差不多的鸟巢。 　　筑巢结束之后的鸟发出一种清脆悦耳的鸣叫，很快就吸引来了另外一只鸟，两只鸟围着这个建筑好的巢穴飞了几圈。 　　在一阵鸟鸣声之后，两只鸟一起落在树枝上，头挨着头，互相为对方整理着身上的羽毛，你戳我一下我戳你一下，看起来亲密极了。 　　77盯着它们看了一会，他和76的相处模式和这两只鸟也有些像，他以为它们和自己跟76也是一样的。对此感觉到有些新奇，在后期不免对这两只鸟更关注了一些。 　　这两只鸟很快就住在了一起，它们之间的感情发展好像有些出乎77意料的快。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其中一只鸟就开始停留在巢穴内，没有再离开过了。 　　而另外一只鸟则是每天早出晚归，嘴里衔着虫子给另外一只鸟喂食。 　　“77，你在看什么？”在77又一次看向那棵树的时候，76好奇的开口询问。 　　“那里住着两只鸟。”77指了指那两只鸟巢穴的位置，然后把自己这段时间看到的也告诉了76。 　　“另外一只鸟很久没有离开过巢穴了。”77猜测，“它是受伤了，不能飞了吗？” 　　76也不知道。 　　“我想去看看。”77看向那棵树，树干粗壮，可以承受住他的重量。 　　但是76阻止了他：“我去。” 　　他低头替77擦了擦尾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泥土：“你快要蜕皮了，在下面待着，我去看看然后告诉你。” 　　闻言，77点了点头，听话的在那棵树的附近等着76。 　　76很快就爬上了树，从里面枝叶间观察着巢穴里留下来的那一只鸟。 　　他的动作很小心，并没有被窝在巢穴里的那只鸟注意到，它低头啄了啄自己身上的羽毛，身体依旧窝在巢穴上一动不动。 　　76在上面等了一会，看见它的翅膀稍微往旁边张开一些，看上去却并没有任何伤口。 　　就在76疑惑的这时候，另外一只鸟带着食物回来了。 　　它把食物送进巢穴里这只鸟的嘴里，然后原本窝在巢穴里的鸟站了起来，在它的动作间露出身体下面白色圆滚滚的蛋。 　　刚刚飞回来的鸟窝在几颗蛋的上面，而一直在孵蛋的鸟则抖了抖翅膀，往外飞了出去。 　　在76分享完自己见到的场景之后，两条人蛇都陷入了沉思。 　　被两只鸟埋在身体下面，白色的圆滚滚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第51章 　　“白色的是蛋。” 　　76和77疑惑的看着星星, 等着他后面的话。 　　“再等一段时间，就会有一只新的幼鸟从里面孵化出来。” 　　星星认真的用自己的理解给两条人蛇解释，76和77下意识就以为这是和实验室里的营养舱类似的东西。 　　星星想了想, 有些不确定的道：“好像也确实差不多？” 　　“但是它没有外面接着的管子，也没有营养液, 这样也能够有新的幼鸟从里面孵化出来吗？” 　　77继续询问：“它们是找到两个蛋壳, 然后把幼鸟放进去，再等它在里面长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破壳孵化出来吗？” 　　在实验室里，所有营养舱内的实验体都是“妈妈”培育出来之后转移进去的, 所以76和77想不明白幼鸟是怎么来的。 　　77的问题让星星也懵了一瞬, 他想了想：“这是生物的繁衍。” 　　“两只动物在春天的时候交/配，其中一只就会自然而然的孕育出新的幼崽。” 　　“交/配？”77想起那两只窝在同一个巢穴内的鸟，“是像他们一样吗？” 　　但是77回忆了一下自己和76的相处方式，好像和那两只鸟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星星却说, 这是不一样的。 　　—— 　　不明白缘由的77在后面空闲的时候, 下意识的观察着周围的其他生物。 　　除了经常在他们面前吵吵嚷嚷的一群鸟, 生活在附近的动物们也都存在着很明显的表现。 　　一些动物会带着食物送给特定的对象, 在族群里成双结对的动物也更多了, 它们在很多时候都会挨在一块，蹭着对方的身体，然后一起啃着同一片草皮。 　　77接过76送给自己的一大块肉, 觉得自己和他们的行为确实也没有区别。 　　“是我忽略了什么地方吗？”77疑惑的扭过头，看向旁边的76。 　　就在他跟在其他动物身后观察着它们的举动的时候, 77的蜕皮时间也很快到了。 　　和去年变成人形的那一次蜕皮不一样, 77成年之后的第一次蜕皮意外的顺利, 脱下来的蛇蜕被77放在了山洞里的一角, 他刚走出去，就看见了在门口守着的76。 　　“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76在77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看他精神状态不错，稍微放下了心。 　　“我很好。”77抬眼和他对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蜕皮期间有半天多的时间没有看见76，现在他看着76有些移不开眼睛。 　　77的视线从76的脸慢慢向下，从他的面容一直到黑色的尾巴，好像没有一个地方不合自己的心意。 　　76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莫名的感觉到有几分局促，他的尾巴有些不自然地僵直，看向77的方向：“我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没有。”77摇了摇头，“只是感觉好久没有看见你了，很想念你。” 　　“是这样吗？”76的眼神中露出一丝疑惑，他自然也记得自己和77上次见面的时候，距离现在好像也只有半天多一点。 　　很久吗？76疑惑的想。 　　不过既然77都这么说了，那一定确实是很久吧。 　　他配合的点了点头：“那确实是有些久了。” 　　他看着77，试探着开口：“那你现在需要一个亲吻吗？” 　　76稍微低下了头，77没有直接回复，而是凑过来在他的嘴边落在一个亲吻。 　　在交换了一个唇贴着唇的亲吻之后，77稍微往后退开了一些，但是身后的尾巴却悄悄地挪到76的附近，慢慢地缠在那一条黑色的尾巴上。 　　77感觉到尾巴被带着轻轻晃了晃，他侧过头看着7 　　6，然后感觉到一只手伸过来，摸了摸他的肚子：“我给你准备了食物。” 　　他带着77往前走，在不远处看见了正低着头吃草的猎物，在它的身上缠着藤蔓，另一头捆在树上。通过星星这段时间的投喂，76和77也学会了把活的猎物用藤蔓之类的植物栓起来的方法。 　　不得不承认，在很多时候，这种方式确实方便多了。尤其是现在，在77刚结束蜕皮之后，76就可以让他吃到新鲜的食物。 　　—— 　　在结束了蜕皮之后，77显得格外的黏着76。 　　76对此并不觉得奇怪，在上一年变成人形之前的蜕皮过程里，77也是同样的表现。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76想，他很喜欢77，77也喜欢自己，那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想要黏在一起又有什么特别呢？ 　　—— 　　在结束蜕皮之后，77的视线一直跟着76打转。 　　看见76起身，77也下意识甩着尾巴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76也注意到了身后77跟上来的动静，他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发现77也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安静的看着自己。 　　“我要去湖边洗一下尾巴。”76朝他伸出手，“你也要一起去吗？” 　　—— 　　在77蜕皮过后不久，76也到了蜕皮的时候。 　　在蜕皮结束之后，他刚出来就看见77拖着一只格外肥美的猎物等在那里。 　　在离开了星星的投喂之后，他们一般选择猎物都不会选太大的，只选择在大概让他们能吃饱的体型。 　　但是77这次挑选的猎物显然违背了他们之前的原则，76大概估计了一下，它大概比他们平时的猎物大了三分之一左右。 　　虽然也能吃完，但是吃完这一餐，可能下一顿得往后推迟几个小时才行。 　　76走到这只猎物面前，试探着询问：“你今天比较饿吗？” 　　77摇了摇头，他本来只想要在76蜕皮结束之前抓一只猎物。原本77的最初选择的是另外一只小了一圈的猎物，但是就在他潜伏好准备攻击之前，这只格外肥胖的猎物就突然地闯入了他的视线。 　　“它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77说。 　　而且在它的同族承托之下，它看起来在里面格外的强壮，所以在那一瞬间，77产生了一丝动摇。 　　这么大的一只猎物，送给76他会喜欢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不去，他看了看两只猎物，最后选择了更胖的那一只。 　　“我一眼就从一群动物里面看见了它。”77的尾巴因为兴奋在地面上拍了拍。 　　他绕着这只猎物走了一圈，抓着76的手，眼中带着不自知的期待：“你一定饿了。” 　　他本能的想要在76的面前表现自己，这股表现欲来得突然而又强烈，在他蜕皮之后就一直反复的出现。 　　76没有急着进食，而是凑近77，认真的夸奖：“确实是很大的一只猎物。” 　　“我不在你一个人捕猎一定很辛苦。” 　　“不辛苦。”77身后的尾巴摇的更加欢快，因为听见76的夸奖，眼睛也亮了起来，他的一只手晃了晃，“也没有那么困难。” 　　“虽然我也很想要你和我一起。” 　　“但是我今天抓它的时候很轻松就抓到了。” 　　77用一种轻松的语气继续往下说着，描述着当时的场面：“我就从旁边冲出去，它们被我吓得往四周跑，我追上去，尾巴一拍就把它砸晕过去了。” 　　76下意识往猎物头上看了看，确实好像肿起来了一小块。 　　然后他的眼前很快多了一条白色的尾巴，77指着自己被刮花了一点的 　　鳞片：“在拍它的时候尾巴不小心刮到了它的角，划伤了一点。” 　　76凑过去，看见鳞片上被刮花的指甲盖大小的一片。 　　—— 　　不仅仅是77，蜕皮之后的76也同样生出了不亚于77的表现欲。 　　眼看又到了该捕猎的点了。 　　77下意识直起身，不出意外也看见了同样也起身的76。 　　原本他们一直都是两条人蛇一起合作捕猎的，但是出于自己也不明白的缘由，现在77又想要在76面前表现自己。 　　所以他更希望76能够留在这里，自己一条蛇去捕猎。 　　但是他又莫名有些别扭，不想直白地对76说出自己的这种想法。 　　他看了76一眼：“我想去湖边。” 　　他惯例询问76：“你要一起去吗？” 　　“你先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我可能要稍微晚一点回来，那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虽然76没有说和自己一起去让77下意识有些失落，但是这样也刚好能让他达成自己去捕猎的目的。他对着76强调，让他等着自己，以防76一直没等到自己先去捕猎了。 　　和76约定之后，77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现在距离平时进食的点还有一段时间，如果77的速度快的话，能够在76等不及自己去捕猎之前及时把猎物带回来。 　　—— 　　总的来说，77的计划一切都很顺利，就连挑选出来的猎物也同样的顺应他的心意。 　　但是唯一有些不在预料之中的是，抱着偷偷去捕猎的念头的不只有自己。 　　在77心满意足叼着自己的猎物回来的时候，76也同样带了另外一只同样也很大的猎物出现在了他们分开之前的地点。 　　两条人蛇把尾巴上卷着的猎物放下来，看着对方陷入了沉默。 第52章 　　出于某种执着, 被带回来的猎物最后都进入了两条人蛇的肚子。 　　在消化结束之后，在下一次捕猎时，他们又不约而同的重复了之前的行为。 　　而在这一期间, 76和77都表现得意外的护食，除了对方并不乐意给其他的动物分享食物，也因此，过了十多天之后，两条人蛇肉眼可见的胖了一圈。 　　看着湖面上的倒影，两条人蛇都觉得这样不算是个事, 因此划分了捕猎的顺序，轮流进行捕猎。 　　在76出去捕猎时，77也有些闲不下来, 他拖着自己的尾巴在四周漫无目的的随便转悠, 视线在灌木丛中一扫，就看见两条尾巴缠在一起的蛇。 　　两条花色相似的尾巴绞紧缠在一起，相似的花纹让77都险些分不清其中露出来的一段究竟是哪一条蛇的身体。 　　他疑惑的看了几眼，然后又继续往前行，在少年的不远处，看见了两只黏黏糊糊靠在一起的动物。 　　其中一只凑近另一只的嘴边，叼起它嘴边落下来的一根草叶吃了起来, 在动作间带着另外一只的脑袋也被草叶拉着靠近，在草叶吃完的瞬间，77好像看见它们的舌头也靠在一起进行了短暂的触碰。 　　一直都只和76贴贴嘴唇亲吻的77在这一瞬间突然生出了一个过去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接吻也可以伸舌头出来吗？ 　　—— 　　新生的绿叶已经慢慢地长满了枝头，77之前看见的那一对鸟已经把幼鸟孵化了出来, 幼鸟整天在巢穴里叽叽喳喳的叫唤, 甚至已经在最近开始慢慢长出稀疏的羽毛。 　　而76和77在蜕皮结束之后就埋在心底的躁动却一直没有消下去, 反而因为没有得到缓解而越来越浮躁。 　　再一次推走过来找77聊天的实验体之后，76返身回去找77的时候脚步突然一顿，然后有些犹豫，自己刚刚的行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一点。 　　但是他捕猎回来看见77和另外一只实验体聊天的一幕，却莫名有些不舒坦，他走近77，身后的尾巴一动，径直缠在77的尾巴上面。 　　他对77的占有欲在这种时候显得格外的强烈。 　　77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的缠住76的尾巴，黑白两色的尾巴交错缠在一起，显得格外的亲密。 　　76的两条手臂从背后伸出来，他的下巴搭在77的肩上，实验体在很多方面意外的坦诚，76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小的抱怨：“我刚刚带着猎物回来了。” 　　“我知道。”77眨了下眼睛，“你从那边过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 　　“但是你还在和他说话。”76的语气显得有些委屈。 　　“那我下次不和他说话了？”77想了想之后，犹豫的开口询问。 　　但是76闻言却摇了摇头，拒绝了，他在77的肩上蹭了蹭：“我只想让你多看见我一会。”并不是真的想要77的身边只有自己一只实验体。 　　他转过身体，贴近77，凑过去和他交换了一个亲吻。在最近他们总是沉溺于亲吻带来的感觉，好像能缓解一些蜕皮之后带来的躁动。 　　77感受着76唇瓣上的温度，在他停下了想要往后退的时候，77主动的伸出自己的舌头，试探性的往76的方向伸了伸。 　　第一次尝试舌吻的两条人蛇新奇极了，在那里尝试了十几分钟才意犹未尽的分开，76抵着77的额头：“我最近有些奇怪。” 　　他的呼吸还带着几分急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会有一种想要把你藏起来独占的想法。” 　　“但是我也知道，清晨的阳光，天黑之后的月亮，还有一起从三区离开的实验体，都是你应该拥有的。” 　　说完这些之后，76有些忐忑的看着77，他也觉得自己的 　　想法有些过分，但是他又不愿意对77说出任何谎言。 　　因此，在坦诚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他有些担心77因此对自己生气。 　　但是77只是安静了一会，然后有些惊讶的开口道：“原来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他看着76，告诉他：“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有同样的想法。” 　　两条人蛇看着对方，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旁边的猎物忍不住在这种时候哼唧了一声，两条人蛇同时把目光落在它的身上，77放开76的尾巴，看着这只被76精挑细选之后带回来的猎物：“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先进食吧。” 　　在两条人蛇吃完晚餐顺便在湖水里清洗干净自己的尾巴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两条人蛇晾干尾巴上的水珠，在湖边的草坪上靠在一起躺了下来。 　　今天的天气不错，不仅能够清楚的看见挂在天际的月亮，还能看见满天的星星。 　　因为有下午的那一个插曲在，两条人蛇在靠在一起的时候就下意识聊起了这个话题，他们头抵着头，肩靠着肩，从蜕皮之后在对方的表现欲开始说起，然后一直到今天突然展现出来的占有欲。 　　在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之后，两条人蛇最后在虫鸣声中慢慢地合上了眼睛，靠着对方睡着了。 　　—— 　　在那天之后，觉得自己和76的表现都有些奇怪，但是不明白原因的77决定去询问星星，毕竟他是星球化身，又活了很长的时间，所以懂得事情肯定比自己和76要多多了。 　　77把自己和76最近的异常表现说给星星听。 　　星星认真的结合自己在星球上看见过的景象进行对比，最后下了结论：“这是求偶的行为。” 　　“求偶？”77有些疑惑。 　　星星点了点头，对此也没有感到意外，在他看来，到了春天，开始求偶繁殖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是我对76吗？”77忍不住又对他确认了一遍。 　　“是的，76对你也是在进行求偶。”星星认真的告诉他。 　　“这好像有些奇怪。”77像是被星星的话弄的有些懵了。 　　在上一次好奇小鸟的行为时，星星简单的对他们介绍了求偶和动物之间的交/配，但是在这种行为开始发生在自己和76的身上的时候，77感觉到几分茫然和无所适从。 　　星星看着他，询问：“你是不能接受这种行为吗？”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77皱了皱眉。 　　在过去的时候，他和76一直生活在实验室里，他们从同一个营养舱里面出生，在离开彼此之后又住在对方的玻璃房附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进到76和77从未仔细的想过他们和对方应该属于什么关系。 　　他们互相为对方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然后到了现在，星星的回答告诉77，他和76还能发展成另外的一种关系。 　　“那你会接受76的求偶行为吗？” 　　77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却下意识迟疑了一下：“我不知道。” 　　他至今不太明白，求偶和交/配代表着什么含义。 　　“但是动物交/配是为了什么呢？” 　　依旧想不明白的77询问了星星这个问题。 　　星星想了想，带着他去看了不同种类的动物。 　　他先指着树上的一个鸟窝，示意77看过去：“看见那只鸟了吗？雄鸟在春天会对着雌鸟献殷勤，伏低做小，但是在雌鸟生下蛋之后，它们就会离开，去选择下一只雌鸟进行求偶，然后继续之前的行为。” 　　作为星球化身，星星对星球上的大部分生物的习性还是比较了解的。77认真的听着他的解说，在星星说完 　　雄鸟在雌鸟产下蛋之后就会离开的时候下意识皱了皱眉。 　　他抬头看着枝头上的那两只鸟，它们亲密的挨在一起，很难想象在不久之后，它们就会像星星说的那样分开。 　　随后星星又带着77去看了树根下打洞的一窝毛绒绒的小动物：“这种老鼠和刚刚的鸟不一样，在春天它们只会选择一个对象。” 　　“在春天的时候它们在求偶成功之后一起生活，共同抚养生下来的幼崽，然后在夏天幼崽能够独立生活之后就分开。在下一个春天的时候去寻找下一个求偶对象。” 　　在听到前一段的时候，77还比较满意，但是听到最后，77的眉头还是皱起来了。 　　“我有时候看着，觉得它们现在的关系好像比我和76还要更加亲密。” 　　他疑惑的看向星星：“我相信我和76永远都不会离开对方。” 　　“这些动物求偶之后缔结的关系都这么脆弱吗？” 　　“也不一定。”星星带着他看了最后一组，“这种鸟一生只会选择一个求偶对象，在伴侣意外死去之后，它们有时候也会因为难过在短短一段时间内很快也跟着死去。” 　　星星看着77：“从直观上来看，所有的动物求偶都是为了繁衍后代。” 　　“但是每一种动物最后表现出来的行为都是不一样的。” 　　他看出了77在这件事上面的犹豫，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想法。我一直以为交/配就是为了繁衍后代，但是我认为你们会有不同的解读。”星星知道，自己作为星球，在某些观念上和实验体们肯定会有本质上的区别。 　　“现在想不明白也没关系，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去慢慢了解和思考。” 　　星星告诉他：“你只需要按照你的心意去做就可以了。” 　　按照我自己的心意吗？77往不远处的灌木丛方向看了一眼，他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那是捕猎结束的76。 　　他就在那里等着自己回家。 　　。 第53章 　　77回去的时候, 76已经在那里等了一会了。 　　“你刚刚去见星星了吗？”76问他。 　　77点了点头，看向76:“我有一些问题想不明白。” 　　他接着把自己刚刚和星星的对话给76转述了一遍。 　　“也就是说，星星说我们最近的奇怪举动是因为求偶对吗？” 　　76想了想, 认真的看着77:“但是就算不是为了求偶, 我也愿意为你做这些事。”只不过不会有现在这么夸张而已, 于此同时，76也相信77和自己也是一样的。 　　两条人蛇在说到这里的时候, 一起陷入了沉默。 　　他们一边吃饭一边慢慢地思考这个问题。 　　77和76想了很久，其实他很难想象在自己和76之间出现一只新的实验体的场景。 　　他已经习惯了幼生体会从营养舱里面被抱出来, 然后在成功的活下来之后才会得到一个属于自己的编号。 　　这种未知让77下意识想要回避。 　　但是他又有些渴望在星星口中求偶成功之后会有的亲密接触。 　　星星在这方面说得不怎么清楚, 在他的口中，求偶和接受求偶的两只动物在成为伴侣的期间会一起建筑巢穴、一起捕猎、或者是一起抚育幼崽，它们在伴侣关系续存期间密不可分, 但是又可能在下一个季度分道扬镳。 　　“它们具体还会做些什么呢？” 　　星星想了想，一脸认真的告诉77:“亲吻、拥抱、以及更倾向于亲密的交/配。” 　　—— 　　两条人蛇靠在一起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最后77靠在76的肩上，告诉他:“星星问我要不要答应你的求偶。”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76想了想:“你也不知道？” 　　听到这里，77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额头抵着76的肩膀, 感觉到尾巴被另外一条尾巴缠了起来，76说:“总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需要慎重的回答。” 　　他又说:“但是没关系, 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考虑它。” 　　—— 　　虽然嘴上说着还有很长的时间去考虑，但是在春天繁殖期里，两条人蛇会不可避免地对对方产生渴望。 　　他们的亲密行为随着自己也不知道的发/情期的到来而越来越频繁, 再一次的亲吻结束之后, 两条人蛇看向彼此, 77低头看了一眼76的尾巴，在泄殖腔的位置上的鳞片在微微扇动。 　　—— 　　两条人蛇很快就迎来了发/情期。 　　率先进入发/情期的是77，捕猎回来的76一回来就闻到了一股很特殊的味道，带着莫名的吸引力。 　　他放下猎物走进山洞，看见77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人形，冬天过后被收起来的动物皮毛被他抱在怀里，努力的汲取上面残留的76的气息。 　　77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发烫，他抬起头，看见76之后立刻抛弃了自己手里的皮毛，朝着76伸出了手:“你回来了？” 　　“你不舒服吗？”76也变成人形蹲下来，他靠近77，感觉到他呼吸之间散发出来的热气。 　　在76靠近之后，77很快就把自己的身体缠了上来，他的头埋在76的肩膀:“没有不舒服。” 　　他满意的感受到自己和76的身上气息交融在一起，用有些发烫的脸贴着76的脸蹭了蹭，感受到凉意之后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77的喉咙滚了滚，双手勾住76的脖子，在76的身上闻来闻去:“你身上真好闻。” 　　76看着他的样子，77周身那股好闻又异常吸引他的味道在这种时候更盛了，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想要把77用力的缠起来。 　　但是又担心自己失控不小心伤到77，所以依旧保持着双腿的模样，他感觉到77在自己身上亲了亲:“你身上的味道比刚刚更强烈了。” 　　“是吗？”76感觉自己也开始在发烫，他也闻到了自己身上和77有某种相似的气味。 　　他在77的诱导下，同样也被引入了发/情期。 　　但是明显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的76和77显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们本能的渴望着对方，但是却又无从下手。 　　—— 　　在一夜之后，互帮互助的两条人蛇终于从发/情期的混沌中清醒，77看着身边的76，总觉得好像又哪里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出来。 　　他盯着身边的76看了一会，在他醒过来之后，77对着他笑了笑:“早啊。” 　　76也很正常的凑过来，在77的唇边留下一个亲吻:“早上好。” 　　—— 　　在两条人蛇还在慢慢地对感情进行探索的时候，一架破破烂烂的私人星舰从星球的上方掉了下来，正好落在实验体们生活的那一片区域。 　　“我那天正好看见了。”35说，“很大的一颗火球，就这么从天空落了下来。” 　　她又补充:“刚好落在53号家门口。” 　　星舰落下的时候，周围还冒着火，很快就把周边的草叶树枝也带着燃烧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波及到53号的巢穴，一场及时的局部降雨就很快的浇了下来。 　　作为星球化身，虽然不会刻意干涉星球上的动物的生活，基本上让星球自己运转，但是随便控制一下天气之类的还是很容易的。 　　在星舰上的火熄灭之后，很久没有看到新鲜事实验体们都好奇的围了过来。 　　“里面好像有心跳声。”77说着走上前敲了敲温度已经降下来的外壳，76则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尾巴悄悄地把周围的实验体们推到一边，离77保持着至少一米距离。 　　35看着这一幕，不屑的撇了撇嘴，念叨着:“又是这样，没眼看。”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后半句话，但是还是下意识地说了出口。身边的33下意识又想和她抬杠，但是35只要一看见他的表情就猜到他大概想干什么，没有了隔在中间的玻璃，她的触手毫无阻隔的敲在了33的两个脑袋上面:“你给我先闭嘴。” 　　实验体们在外面等了一会，大约过了半小时之后，里面响起了细微的动静。 　　接着一整金属撞击声响起，星舰破损的门被打开，从里面冒出来一个人类。 　　实验体们看着从里面冒出来的和“妈妈”长相相似的“人”，眼中下意识就露出了几分警惕。 　　而从星舰里出来的人看见外面的这一圈长得和自己不一样的生物，也是愣了片刻。 　　他看了一会，试探着使用了星际常用打招呼手势，对着实验体们挥了挥手。 　　“他在做什么？”35拍了拍旁边的33。 　　“我也不知道。” 　　“看不懂。”另外一只实验体摇了摇头。 　　而在另一边的76和77也凑近对方的耳朵，小声的说着话。 　　他们并不掩饰自己的特别，因为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只是一个人，而且他受伤还很严重，能从星舰里面走出来几乎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正如他们所推测的一样，从星舰里出来的人类几乎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旁边的星舰上。 　　虽然听不见他们的话，但是从这些实验体们的举动来看，他猜测他们现在正在交流，可能这会正在讨论要怎么处理自己。 　　已经见过不少没有在大众面前出现过的星球上的原住民的人看着实验体们交流的举动稍微松了口气。他们看上去像是智慧生物，既然是智慧生物，那就能交流，比刚出来就看见一群围着自己想要吃了自己的动物还是要好一些。 　　想到这里，他主动的透露出自己的无害，试图和他们交流:“我没有恶意。” 　　他说的是星际通用语，在星际中还有很多不曾显露于人前的智慧物种，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和星际隔绝，他们同样也有和外界沟通的渠道，也了解星际通用语。 　　实验体们也听懂了他说的话，在剥离了对研究员的滤镜之后，他们之中的一部分对人类的恶意很敏感，能看出他说的是真的。 　　但是过去的经历让他们对“人类”天然存在着警惕。 　　一群实验体看了看那个人类，然后开口讨论着要怎么做，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过去的痛苦是被研究员们赋予的，所以不会迁怒在面前这个人类身上，但是要让他们主动帮这个人类去做些什么，实验体们也没有这么好心。 　　最后是77号先开了口，同样也是星际通用语，只不过因为很少会使用这种语言，导致他的发音有些奇怪:“你什么时候离开。” 　　在听见77说出星际通用语之后，这个人类松了口气，他知道很多种族都有自己的特殊习惯，因此被催促着离开也不怎么生气。更何况现在是自己无意中落在这里，打扰了别人的生活。 　　他语气温和，带着商量和面前的这些智慧生物交流:“我遇到了一群星盗，受到攻击，所以才会掉落在这里。” 　　他认真地和实验体们解释着:“我需要暂时在这里养一段时间的伤，我的星舰也坏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需要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把它修好。” 　　“当然，我也不会一直待在这里，在能离开这里之后，我会尽快离开。” 　　他想了想，自己的星舰里还有一些从其他星球上带的特产和一些食物。 　　“在我的星舰里还有一些食物。”他列举着，“塔塔星球上的特殊植物、宝石、糖、肉干、罐头……” 　　他看着实验体们的表情，注意到在提到前面几个物品的时候，实验体们无动于衷，但是在说起吃的时候，几只实验体的喉咙动了动。 　　他突然忍不住笑了笑，突然从面前的这群智慧生物身上看出了几分可爱。 第54章 　　从星舰上走下来的人类看着从自己说起食物就竖起耳朵的实验体们, 忍不住笑了笑，动作间牵动身上酸痛的肌肉，让他表情抽搐把一下, 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我先歇一会。”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的人类跟实验体们好声商讨着。 　　在他说话的时候，实验体们好奇的看着他, 有几只实验体的视线特别明显, 让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反思自己刚刚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但实验体们其实只不过是对他用这种平等商讨的语气和他们说话感觉到新奇而已。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 人类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气已经恢复了一些，他抬眼看着实验体们：“你们要跟我一起进去吗？” 　　实验体们看着他身后对自己而言过于陌生的星舰, 拒绝了他的邀请。 　　人类也不算特别意外, 毕竟从他落下来之后经历的一切来看, 这个智慧种族意外的有些排外。 　　他独自返回星舰内部，这艘星舰被他做过很多改装, 虽然外部已经破破烂烂，但是里面大部分的设施还能勉强维持运行。 　　他从仓库里拿了一些食物, 从实验体们的表现来看, 他推测他们可能会对一些零食产生兴趣。 　　在挑选了一些零食放进星舰上的推车之后，他想了想, 又带了一些生活用品下去。 　　实验体们身上只大概裹着一层勉强能够包住身体的动物皮毛，从上面残留的粗糙处理方式来看，这些应该都是他们自己处理的。 　　人类需要衣物裹体，除了衣物能够保暖防晒之外, 还因为会为自己袒露身体而感觉到羞耻。 　　他看见一些实验体们用皮毛裹着身体, 想来他们对衣服也是存在着需求的, 不过用动物皮毛裹起来不免会带来很多不方便。刚好前两天他才在一个星球上进行物资补给, 他一向不善经营的父亲听说他停留的那颗星球是星际有名的服装制造星球, 让他从那里带一批货回来，因此星舰上现在囤积了不少的布料和成品衣服。 　　做完这些事耗费了他不少的时间，等他出来之后，看出来外面的实验体们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看着实验体们，自我介绍：“我叫西蒙斯。” 　　实验体们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西蒙斯看见他们继续光明正大的在自己面前以他听不到的声音交流，靠在星舰上，换了一个姿势。 　　“你从哪里来？”一只实验体先问出了口。 　　“是另外的星星吗？”另外一只实验体接着追问。 　　“是的。”西蒙斯点头。 　　然后看见实验体们指着自己的星舰：“只有靠它才能离开一个星星，去另外的星星对吗？” 　　“是这样的。”西蒙斯耐心的回答，他以为实验体们还会就着这个问题继续往下问，比如说外面的星球是什么样的，有哪些生物…… 　　但是在询问过这个问题之后，实验体们就没有在继续往下了。 　　—— 　　见他们安静了下来，西蒙斯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往实验体们的方向推了推：“一些食物需要一定的储藏环境，我先给你们一些，剩下的后面再给你们。” 　　“我还拿来了一些布料，我想你们应该也需要。” 　　他把面前的实验体们当成了星球上的一部分原住民，默认了他们是在星球上慢慢进化而来。 　　“这些布料很柔软。”他看了看随便裹着身体的实验体们，“除了你们自己穿，如果在你们族群里有小孩子的话这些布料给他们用也很合适。” 　　他把小推车上的东西都介绍完之后，往后退了一步，35号伸出自己的藤蔓，把小推车拖过来，然后和其他实验体们一起划分这上面的东西。 　　西蒙斯去过很多星球，大部分都是人迹罕至的陌生星球，在一些星球上生活着不同种族，文明发展程度不一样的智慧物种。 　　在很多时候，他用自己星舰上的物资和星球上的原住民们交换，用这些物资来和这些智慧生物们打交道。 　　从收到的反馈来看，现在他面前的这些实验体对自己带来的东西同样也很满意。 　　实验体们都对这些和研究员们白色长褂不一样的衣服感到好奇。 　　在实验体们打量着西蒙斯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实验体们，看到实验体们没有先去尝零食，而是伸出手去拿他放在一边的衣物的这一幕，西蒙斯下意识皱了皱眉。 　　从实验体们的外表和穿着上来看，西蒙斯认为他们目前还没有能够生产糖的水平，也不应该懂得星际通用语。 　　语言的意义原本就是为了交流，他们拥有着自己沟通的语言，是不会再去发展另外一种新的语言体系的。 　　所以在他之前，应该还有其他的人类来过这里，并且把一些东西教给了他们。 　　西蒙斯在最初的时候猜测过是星际智慧种族联盟的人，他知道他们会秘密的派遣人手和一些新生不久的智慧种族对接，但是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猜测可能是某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倒霉蛋，从天空中落下来，遇见了这些实验体，然后在教会了他们一些东西之后就很快离开了。 　　想到这里，他询问实验体们：“你们知道星际智慧种族联盟吗？” 　　“星际智慧种族联盟？”77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这几个没有听过的词组在他说出口的时候显得格外的拗口。 　　“没听过。”另外的一只实验体摇了摇头。 　　西蒙斯闻言，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如果星际智慧种族联盟也没有发现这里，他可能在这里没法直接替换坏掉的零件，只能自己动手修理，离开这里的时间又会大大的拉长。 　　—— 　　像33和35这样没有人类半身的实验体虽然有看着西蒙斯的动作，在挑选了一件衣服之后没有套上，67他们这些有人形上半身的实验体在尝试着把这些没有见过的衣服往自己的身上套。 　　西蒙斯忍不住看向其中一只实验体，他把西蒙斯送给他们的衣服裹在自己的身体上，衣服皱皱巴巴，领子也翻了进去，看上去别扭极了。 　　西蒙斯的视线又往四周扫了一圈，不仅仅是他，其他的实验体也基本上没有好到哪里去。 　　在某一瞬间，西蒙斯觉得自己和家里做幼儿园园长的小妹形象意外的开始重合。 　　西蒙斯托着下巴看了一会，然后主动开口询问：“需要我给你们示范一下吗？” 　　在他话音落下之后，一群实验体的视线很快就移了过来。 　　77看着手里76衣服被扣错位的扣子，手上的力道稍微松了一些，看着西蒙斯。 　　“我需要一个人和我一起示范一下。”西蒙斯说着摊了摊手。 　　过了一会，一只实验体走到他面前停了下来。 　　这只实验体的体型在所有的实验体中并不算高大，而西蒙斯已经算是人类中比较高的身高了，但是在实验体面前也不过只到他的肩膀。 　　西蒙斯抬起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我想，你大概需要再矮一下身体。” 　　实验体犹豫了一下，弯下了身体，躯体莫名有些僵直，然后他感觉到被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不用紧张。” 　　他耐心的示范着，让实验体们跟着自己的步骤，把扣子按照次序扣好，然后把领子翻出来，在抚平上面的褶皱。 　　但是在做完这些之后，西蒙斯依旧觉得有些别扭。 　　靠在一起的76和77互相整理着对方身上的衣服，他们身后的尾巴存在感很强，两条人蛇的互动又十分亲密，所以西蒙斯难免就把视线落在他们的身上。 　　在看见那两条靠的很近，几乎要缠在对方身上的尾巴时，他终于明白了别扭感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 　　这些实验体身体至少有一半的外形是非人类状态，衣服穿在人类身上能够防晒还能防止蚊虫叮咬，但是在他们身上，却只会束缚这些实验体的行动。 　　他看见的实验体们裹着皮毛的场景，看上去更像是某一种拙劣的模仿。 　　他的动作一顿，引得还没有整理完自己身上衣服的几只实验体纷纷抬起头看向他。 　　但是西蒙斯却看着他们，询问：“穿着衣服，动作会不习惯吧？” 　　一只实验体回答：“有一点，不过我们捕猎的时候都会把衣服解下来。”他们至少有一半的身体是非人形态，没有学着人类裹上衣服也不会露出隐私。 　　—— 　　西蒙斯听着这话开始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总觉得他们和自然进化的生物不太一样。 　　但在他还没来得及去抓住这一丝不对劲，实验体们就依次带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离开了。 　　77和76除了西蒙斯送给他们的布料和衣服，还拿走了一些肉干，以及一袋糖果。 　　76和77把这些东西都放在山洞里，然后两条人蛇一起出去捕猎，在成功的抓住今天的晚餐之后，76和77看了一眼在追逐中受到惊讶摔倒前腿受伤，在不远处吃着草的另外一只瘦一些的动物。 　　两条人蛇默契的围上去，很快就捉住了这只伤了腿的猎物。 　　尽管西蒙斯已经说过，用他带来的物资交换暂时在这里停留的机会，但是实验体们还是更加习惯这种可以看得见的物品的交换。 　　在吃饱喝足之后，交换人蛇带着还活着的猎物去了星舰的位置，这会星舰的大门关着，西蒙斯应该还在里面，77和76也没有打算把人叫出来，把猎物拴在树上，然后转身就走了。 　　刚把前一只实验体送过来的动物拉进去的西蒙斯隐约听见门口有动静，他快步走出去拉开门，然后看见外面是一只瘸了腿被拴在门口的动物，旁边的草叶被压平，隐约还留着两道尾巴拖行的痕迹。 　　西蒙斯很快就联想到了之前看到的一黑一白的两条人蛇。 　　他们很亲密，站在那里的时候好像就能自成一个世界，眼中看不见其他人。 　　西蒙斯在看见他们的第一眼，就认定他们应该是一对关系很好的伴侣，黏黏糊糊的样子，应该还在热恋中。 　　—— 　　从西蒙斯那里离开以后，77和76回到山洞，77拿出拿一包糖拆开包装。 　　从实验室离开之后，他就很久没有尝过糖的味道了，虽然实验体内部的食物储藏很丰富，但是从那里离开，能够捕猎养活自己之后，他们就基本上没有再进去过。 　　西蒙斯带来的糖果和研究员们并不是同一个品种，77撕开包装把这颗之前没有见过的糖塞进嘴里，从未尝试过的新口味让他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他看向旁边眼神有些放空的76，把手上的另外一颗拆封的糖果塞进他的嘴里。 　　“在想什么？”77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你会好奇除了星星以外的星球是什么样的吗？” 　　77想了想，告诉他：“会有一点好奇。”原本是不好奇的，但是西蒙斯的出现，像是打开了一扇窗户，让他也想知道在这颗星球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那你呢？”77问76。 　　76伸出手理了理77有些乱的头发，在星球之外的世界会有很多他们没有见过的东西。 　　76知道77会喜欢它们，和自己一样。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尾巴。77打量着自己和人类不一样的面容：“但是我们和外面的人不一样。” 　　异于人类的面容，让他们在好奇星球外的世界的同时也学会压制住这种渴望。 第55章 　　收到实验体们拿来交换的猎物之后, 西蒙斯最初以为这是来自原住民们表现出来的好意。 　　但是在实验体们第二次主动带着猎物来和他交换物资的时候，西蒙斯主动的试图去接近他们，却发现在自己往前走了一步的时候, 原住民们看着自己的动作就皱起了眉。 　　他聪明地领会了其中的意思，往后退回原本的位置。 　　“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他主动询问。 　　实验体们把自己带来的猎物往前推了推：“我们想和你换一些东西。” 　　西蒙斯愣了一下，也对前几天实验体们在自己星舰外放了一堆动物的事心里有了数。 　　“这是我打算送给你们的。”西蒙斯隐约觉得这些原住民的某些观念有些畸形, 他只好像他们强调，“我愿意送给你们，所以并不需要用其他东西来交换。” 　　但是原住民们听懂了他的话, 却并不怎么乐意按照他说的做，执意要完成交换。 　　77往前一步, 把手里拴着猎物的藤蔓放在他的手上, 然后往后退回去，站在76的身边。 　　西蒙斯下意识的上前一步追上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76挡在了77的面前, 试图隔绝西蒙斯的视线。 　　西蒙斯只得退回去, 把藤蔓捆在旁边的树上, 对实验体们示意自己已经接受了。 　　“我去给你们拿一些吃的。”他说着转身回去。 　　想起外面一群拿着自己捕捉到的猎物想和自己交换食物的原住民，西蒙斯在各种零食的挑选上犹豫了起来，在拿起来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去考虑外面的人会不会喜欢。 　　但他很快又想起来, 自己和外面的原住民们基本上没有什么沟通，自然也不清楚他们的喜好。 　　最后他把各种零食都挑了一些，用小推车推着出门之前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把其中一部分放在一边, 然后才出了门。 　　在出去之后, 他打量着原住民们的表情, 在看见明显比上一次要少了一半的食物，他们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而是在他松开手之后把小推车拖过去，开始分配。 　　直到分配结束，他们都没有对西蒙斯带过来的食物的数量露出不满，西蒙斯看到这里，眉毛皱得更紧。 　　他们执着于交换，以物易物，但是他们却又不懂得如何去衡量自己用来交换的物品的价值，或者说，他们根本不懂得其中的概念。 　　看着实验体们在得到了满意的零食之后就打算转身离开，西蒙斯叫住了他们：“等一下。” 　　实验体们停了下来，回过头认真地看着他，打算听听他要说什么。 　　“这只是这一次交换的一部分。”西蒙斯说，“还有一些东西我刚刚没有拿出来。” 　　—— 　　实验体们在外面等了他一会，但是西蒙斯出来的时候不仅仅带着食物，还带着一个秤。 　　在把零食交给他们之前，西蒙斯先把秤拿了过来，摆在自己和实验体们中间。 　　他抬眼看了看实验体们：“以后还想要继续和我交换吗？” 　　实验体们点了点头。 　　西蒙斯见此，继续开口：“如果要交换，我想我们应该先制定规则对不对？” 　　在他的话说完之后，实验体们眼中露出茫然，用一种难以理解的表情看着他。 　　“为什么要制定规则？” 　　西蒙斯已经有所猜测，对他们的表现也有了心理准备，他继续开口，试图引导实验体们去考虑这一方面的问题。 　　他清了清嗓子：“在我的故乡有一句话，叫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35挥了挥藤蔓，下意识追问：“规矩是什么，方圆又是什么？” 　　其他实验体也同样是一副好奇的表情看着他，就像是一群好奇的小孩子一样。 　　西蒙斯突然卡壳，他现在手上也没有规和矩这两种古老的画图工具。 　　他最后蹲下来，拿了一根树枝，用匕首削尖之后地上先画了一个圆，又画了一个正方形。 　　他用树枝点了点地面：“这个是方，这个是圆，规和矩是用来矫正它们的工具。” 　　西蒙斯认真的和实验体们解释着这句话的含义，但是他很快发现，由于没有实物演示和双方文化程度的差异，这些原住民们很快就因为听得半懂不懂很快失去了兴趣。 　　西蒙斯捏了下鼻梁，心想，如果要教会他们，大概需要从字母开始学起吧，也许在自己离开之后，可以买一些幼儿教育类的书籍送给他们，让他们开始慢慢接触外界的语言。 　　看着兴致缺缺，视线已经开始四处游移的实验体们，西蒙斯把话题重新拐回来：“总而言之，就是你们想要在这里和我交换东西，需要遵循我这里的规则。” 　　他注意到，在自己话音落下之后，实验体们很快就放下了手里的零食，下意识退后了一步，看着他眼中露出几分警惕，让西蒙斯心里一紧。 　　就像是某种遗留下来的条件反射一样。 　　—— 　　西蒙斯的脑子在这一刻转的飞快，他主动的往后退了一些，试图表现出自己对他们没有任何恶意，是无害的，然后才开口说道：“我说的规则是确定用多少的肉和我交换多少的零食。” 　　闻言，实验体们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但还是没有主动靠上前。 　　实验体们不怎么跟他说话，没有人接话，西蒙斯只能自己继续往下开口。 　　“为什么要确定规则呢？” 　　“因为我们用来交换的食物是存在着价值的。”看见实验体们迷茫的表情，不用细想西蒙斯就知道他们对“价值”这个词不怎么理解。 　　但是实验体们问出来的问题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为什么食物会存在价值？” 　　实验体们的理解中，有价值等同于可以用来做实验。 　　但是食物只有用来吃的作用，并不曾见过食物会用来做实验的场景。 　　77问他：“我们存在价值，但是食物只能被吃掉，为什么也会有价值？” 　　西蒙斯下意识抬起眼，在某一瞬间，他看着77眼中真切的疑惑，莫名有些想要避开他的眼神。 　　他突然不敢细想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总觉得在这背后会有某些会颠覆他观念的事情发生。 　　“我们是不一样的。”西蒙斯把实验体们和自己一起规划到了“我们”这个范围内。 　　“我刚才指的价值一般是对物品的衡量，它是固定的。”西蒙斯认真的看着这些实验体们，“但是我们不一样。” 　　西蒙斯说：“我们是无价的。” 　　“什么是无价？” 　　“意思是，我们——我和你们都是珍贵的，不可以被用作物品来衡量的。” 　　“并不是看被使用能让其他人从我们身上获得多少东西来衡量的，而是我们能出生在这里，还活着，会呼吸心跳，就已经很好了。” 　　—— 　　为了避免上一个话题继续深入，再一次被打断了的西蒙斯吸了口气继续原本的话题。 　　“我来举个例。”西蒙斯随手从小推车上拿了一袋零食，侧过头看了一眼，“这是一包肉干。” 　　他把这包肉干拿在手里，然后另一只手从身边拿起一只比较小的动物。 　　“如果一开始，我先用四包肉干和你们交换这样一只猎物。” 　　“然后第二次你们来的时候，我只给你们一包肉干，你们会不会觉得太少了？” 　　其中一只实验体，也就是西蒙斯手里那只动物原本的主人开口：“不会。” 　　“那你们呢？”西蒙斯又问其他的实验体。 　　其余的实验体也摇了摇头，他们只执着于交换着一过程，但是对于交换的具体数量却并没有什么概念。 　　认清了这个现实的西蒙斯把手里的东西都扔到一边，有些头疼的开口：“行吧，你们都不介意，我介意。” 　　西蒙斯把手边的秤拿过来，然后指着上面的显示屏和数字，告诉实验体们这个秤的用法。 　　实验体们对数字的熟悉让他更加怀疑，面前的这些原住民可能并不是星球进化中自然演化而来的生物。 　　但现在他也懒得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西蒙斯抛开这些食物星网上的售价和稀有程度等因素，简单粗暴的按照重量来交换。 　　“我们现在按照重量来进行交换。” 　　西蒙斯让实验体们看着秤上面显示的数字：“我们按照1比5来交换。” 　　他说：“也就是说，你们用五倍重量的肉和我交换同样重的零食。” 　　“不仅仅是这一次，以后也是这样，我们现在就把这个规则固定下来。” 　　虽然对西蒙斯的举动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实验体们还是附和的点了点头。 　　西蒙斯见此，松了口气，然后看向实验体们：“所以现在把你们手上的零食先给我，我按照你们带来这些动物给你们重新分配。”他知道这些实验体们的记忆很好，能够记清楚自己都带了什么东西过来。 　　实验体们也没有什么意见，把手里的零食都先交给他。 　　重新把实验体们手里的零食收上来之后，西蒙斯开始按照重量给实验体们分配，在这期间，由于带过来的零食不够，他还不得不去星舰里拿了一些自己的库存过来。 　　在分配结束之后，实验体们很快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这里，77和76看着手里比一开始分得更多的零食：“他真奇怪。” 　　76听见77的话，附和着点了点头。 　　—— 　　在所有的实验体都离开之后，西蒙斯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他想起自己星舰上还缺少的很多材料，突然叹了一口气。 　　想要离开这里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办得到的事，在离开之前，他突然想为这些原住民们做些什么。 　　西蒙斯想，至少在离开之前，先把他们有些畸形的观念纠正回来吧。 　　—— 　　实验体们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 　　76和77依旧会在夜晚靠在一起互相帮助，随着春天结束，那股难以排解的躁动总算慢慢地消减了下去。 　　但是习惯了和彼此亲密接触的两条人蛇却不再满足于在春天到来之前的距离。 　　而前段时间在对方面前的表现欲也随着春天过去而消失了，但是对对方的占有欲却依旧还在。 　　76在和另外一只实验体聊天，另外一只实验体是在77不在的那会过来的，看见77不在的时候还顺便问了一句：“77去哪了？” 　　76说：“他在湖边，应该会很快回来。” 　　77果然在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他来的时候，76和另外一只实验体的话题正进行到一半。 　　在76和另外一只实验体聊天的时候，77就忍不住把自己的尾巴搭在他的尾巴上，稍微用力圈紧，感觉到尾巴上传来的力道，76往77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就看见77对着自己眨了下眼睛。 　　76伸出自己的手，把77的手握在掌心，感觉到77的手在自己的掌心轻轻动了动之后又安分下来，随后77把自己的身体一小部分重量靠在76的身上，自然的插进了两只实验体之间的话题。 　　另外一只实验体虽然知道76和77一直很亲密，但是在和其他实验体们一起的时候没有多大的感觉，在自己一只实验体独自面对的时候就特别明显。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我现在好想有点多余的样子。” 　　听见他这话，76和77也忍不住笑了起来，77的尾巴悄悄卷起来，然后开始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反应有点明显了。 　　但对面的实验体也不过是随口一提，他很快就又此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说起来，我记得其他的一些实验体好像也和你们有点像。” 　　他说着，对76和77又列举了一些实验体的编号，都是两只实验体一组，尤其是那些两只实验体搭档着一起生活的。 　　“奇怪……”他对着76和77嘀咕，“难道是因为在一起生活久了的原因吗？” 　　他说着忍不住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要不我也去问问有没有谁要和我一起生活的？” 　　—— 　　来访的实验体很快就离开，他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起来好几天没见过76和77了，在三区里待久了，总是更习惯说话的时候有人搭腔的热闹，自己一只实验体住着一大片领地，时间久了难免会感觉到有几分寂寞。 　　他给两条人蛇分享的是西蒙斯的事。 　　最近也没有什么新鲜事，所以一些没事干的实验体就会在吃饱喝足之后溜溜达达的往西蒙斯星舰附近转一圈，从各个隐蔽地角落里打量着他的行为。 　　说到底，还是对西蒙斯产生了好奇。 　　他和“妈妈”很像，但是又完全不一样，所以实验体们更想看清楚这其中的区别。 　　在收到了实验体们的猎物之后，西蒙斯就没怎么动过星舰里的食物，而是把这些食材处理之后食用。 　　在前两天，他基本都在星舰内部，在认真考虑过决定在离开之前给这些原住民们做些什么之后，他便把这件事改在了星舰外进行。 　　毕竟除了和西蒙斯交换零食，这些原住民们基本上不会在他面前出现，所以他决定换一种方式，开始主动接近他们。 　　西蒙斯考虑过后，决定从食物方面入手。星舰上的一些物品都很齐全，西蒙斯决定利用烤肉把原住民们勾引出来。 　　他很快在星舰外架起火堆，实验体们送来的猎物被开膛破肚，清洗干净之后抹上香料架在火上，没过多久，勾人的香味就慢慢往四周散开。 　　西蒙斯看似认真烤肉，其实注意力一直在一周环境上，看见一个灌木丛里小弧度的晃了晃，他眼中很快闪过一丝了然：“原来是藏在这里。” 　　他一直猜测会有实验体在暗处默默观察自己，但是他之前都没有见到过。 　　“那是什么肉？”听完另外一只实验体的话之后，好奇的过来围观的77打量着往下面滴油的那一块肉，它闻起来比肉干还要香。 　　“好像是35号上次带过来的猎物。”76说，他看见了西蒙斯身边处理完还没有扔掉的皮毛。 　　76和77之前也抓到过这种动物，但是却没有这么浓郁勾人的香气。 　　他们的目光又很快落在了在下面燃烧的火上面，76和77还没有见过火：“那又是什么？” 　　—— 　　在见到西蒙斯烤肉之后，76和77就时不时往那边转一圈，偷偷藏在暗处观察。 　　不仅仅是76和77，其他的实验体也对这种格外香的肉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西蒙斯从实验体们第一次在灌木丛中不小心弄出来动静之后就知道他们在了，他也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继续按照一日三餐的量每天在固定的位置烤肉，变着花样的把肉弄的越来越香。 　　而与此同时，实验体们越发觉得嘴里的肉吃起来没滋没味。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一直没有等到实验体们出现的西蒙斯其实也有些心急了，最近天天都在吃烤肉，他感觉到自己都开始有些吃上火了。 　　在西蒙斯开始考虑要不要先吃一点清淡一些的食物缓缓的时候，一只实验体率先从暗处走了出来。 　　“你是怎么做的？”他问西蒙斯，“能教给我们吗？” 　　其他的实验体们也陆陆续续的从后面走了出来，西蒙斯视线扫了一圈，发现都是第一天就见过的熟悉面孔。 　　他在这一刻有些突兀的想起，除了第一次见到的那些脸，他后面好像再也没有见到陌生的面孔。 　　但是按道理来说，一个族群应该还会有幼崽和年老的个体，而不应该算是青壮年。 　　西蒙斯的思绪很快被实验体们的话打断：“我们可以用猎物和你交换。” 　　他们看着西蒙斯：“你想要什么动物，我们都可以给你抓过来。” 　　“我可以教给你们。”西蒙斯很快应下，但却没有应下他们以猎物交换的话题，“我想用另外的东西交换。” 　　他看着实验体们，77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新的想法，但是在最近这段时间的相处中，让他们对面前的这个人勉强有了一定的信任度。 　　“那你想要和我们交换什么？” 　　“我想知道你们的名字。”西蒙斯认真地想了想，最后提出了这个答案。 　　但是实验体们却没有立刻回复他，他们对西蒙斯提出这个要求看上去意外极了。 　　或者说，他们其实并不觉得，自己的编号可以当做用来交换的筹码。 　　“为什么是名字？”77疑惑的询问。 　　西蒙斯盘腿坐着：“之前我们的交换中，你们用来交换的是食物，我换给你们的也是食物。” 　　“但是现在我教给你们的是烤肉的方法，这并不是食物。” 　　西蒙斯想，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一种比较抽象一点的存在。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是名字？”35又追问，它看上去好像毫无价值。 　　“但是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存在价值的。”西蒙斯如此说道，“它对我很重要。” 　　77看向76，看见他眼中如出一辙的迷茫。 　　明明上一次他还说价值是固定的，但是现在他又说知道实验体们的名字这件事的价值是根据西蒙斯自己来衡量的。 　　“真奇怪。”77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要交换的人是他，既然他都不介意，实验体们也没有什么好介意的。 　　“考虑好了吗？”西蒙斯的眼里带了几分鼓励，“你们会答应吗？” 　　“我们可以告诉你名字来交换。”77说，“如果你确认只有这个要求的话。” 　　“我确定。”西蒙斯肯定的开口。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实验体们就不再拒绝，先从13开始，依次报出自己的编号。 　　“13。” 　　…… 　　“154。” 　　在听见13号报出来自己的编号的时候，西蒙斯脸上的笑意就僵了下来。 　　77注意到，在所有实验体的编号都报完之后，他的表情变得很不对劲。 　　“你们能写给我看看吗？” 　　西蒙斯话音落下后，就看见13号在泥土上，模仿着他之前的样子，用星际语写了一个13。 第56章 　　西蒙斯在过去其实并没有想过要去深入的了解这些“原住民”们, 在他看来，自己只是无意中降落在这里的过客，短暂停留之后很快就会离开。而在他离开之前, 他愿意为了这个落后的文明简单的留下一些什么。 　　但是现在从和这些原住民们的几次交流中, 西蒙斯对他们的出现隐约有了一些猜测, 他打量着这些原住民们，回忆起过去的一些细节，和自己脑海中的猜测越发贴切。 　　他们很可能是人为培育出来的实验体。 　　在很多年前，人体实验相关就被明令禁止，但总免不了有人为此铤而走险。为了不被官方发现, 像这里一样偏远而没有人烟的星球确实是理想的选择。 　　西蒙斯在前几年也从新闻上看见一个违法实验体被查封的消息，但是知道有这种事情的存在，和亲眼看见还是不一样的。 　　从一个人类的角度出发, 当亲眼看见这些人为制造出来的实验体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面对面的沟通交流之后, 他更清晰的意识到这类实验的残忍之处。 　　不仅仅是外表, 当你遮住自己的眼睛，在和他们交流的时候, 可能根本就分不清他们和人类的区别，然而畸形的成长环境又造就了他们扭曲的观念。 　　“你在想什么？”一只实验体疑惑的看着他, 眼中带了一丝关切, 在这段时间里，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开始在接纳西蒙斯的存在了, “你看上去好像有些难过。” 　　“没什么。”西蒙斯摇了摇头, “我还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这颗星球上只有你们吗？” 　　一只实验体摇了摇头, 他告诉西蒙斯：“还有星星。” 　　星星？ 　　和实验体们的编号不一样, 被称为“星星”的对象拥有着一个并非由数字组成的名字。 　　西蒙斯对“星星”产生了一丝好奇, 不过很快又把这丝好奇心按了下去，如果他要留在这里的话，那总会认识的。 　　—— 　　西蒙斯懂得什么事都要循序渐进的道理，所以并没有刚开始就试图去改变什么，而是慢慢的拉进和实验体们的距离。 　　他看了一眼天色，然后又看了看四周围过来过来蹲在火堆周围的的实验体们，没有再多说其他的：“我来教你们怎么烤肉吧。” 　　在他发话之后，实验体们眼睛亮了亮，目光紧紧盯着西蒙斯的动作。 　　西蒙斯在教学的时候说的还是非常详细的，还时不时拿着手上的这块肉做示范，透明的油脂顺着烤肉滴在燃烧的树枝上，香气在空气中四散开，有几只实验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刚刚我说的都记住了吗？”西蒙斯问他们。 　　“记住了。” 　　“那你们有什么没懂的吗？不懂的可以现在问我。”西蒙斯诱导着他们提问。 　　实验体们摇了摇头，他们已经把西蒙斯说的都记住了。 　　“看上去好像很简单的样子。”77信心满满的看向76，“等回去了我也给你烤肉。” 　　学到了新东西的实验体们迫不及待准备回去抓一只猎物开始尝试。 　　西蒙斯看着实验体们隐隐透露出来的自信，忍不住开口：“要不你们先别走，我看着你们烤一次？” 　　但是对自己过度自信的实验体们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这种多余的指导，拒绝了他的好意，信心满满的离开了。 　　—— 　　不仅仅是77，所有的实验体都觉得自己已经记住了西蒙斯说的要点，并且坚信自己能够完美的烤出来同样好吃的肉。 　　虽然实验体们的领悟能力都不差，但是做饭厨艺也不是有手就行的事。 　　平心而论，西蒙斯在教给实验体们的时候，已经说得非常详细了，但是实验体们在实际操作的时候，却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西蒙斯在实验体们离开之前给了实验体们调料和打火的工具，告诉他们生火的要点以及要防止火引燃周围的注意事项。 　　77按照西蒙斯说的步骤点起了火，然后把猎物按照西蒙斯说的处理好抹上调料。在用树枝把肉串起来之后，他看着在生肉上面只薄薄的抹了一层的调料，扭过头问76：“会不会少了一点？” 　　他凑过去闻了闻，西蒙斯告诉他们，这些调料也是让烤肉好吃的关键因素，但是77凑近却只闻到淡淡的一股味道，并没有西蒙斯架在火上的烤肉那么香气浓郁。 　　76把旁边的调料递给他：“那就再加一点。” 　　两条人蛇围在火堆旁边，认认真真的把肉的里里外外都抹上了调料，然后才架上火堆：“这样就差不多了。” 　　两条人蛇在火堆边坐下来，时不时地转动一下火上的肉，期待着肉烤熟的一刻。 　　很快肉就被烤出了油脂，但同时也散发出了一股烤焦了的味道，77急急忙忙的把肉翻了个身，被翻上来的肉已经变成了黑色。 　　“和西蒙斯烤的肉好像不太一样？”77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76想了想：“我们烤的肉和西蒙斯不是一种动物，不一样应该也很正常？” 　　77成功的被他说服了，两条人蛇继续按照西蒙斯说的步骤往下走。 　　最后烤出来的肉外面是有百分之八十都变成了黑色，77从上面扯下来一块肉尝了尝，是苦的。 　　由于对自己过于自信，所以76和77除了被烤焦的肉之外并没有准备其他的食物，两条人蛇抬眼看了看天空，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77尾巴挪到76身边，戳了戳76：“晚上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76起身的时候顺便把火堆熄灭，“我们一起去捕猎吧。” 　　就在两条人蛇准备重新去捕猎的时候，星星出现了，他手里还牵着一只猎物。 　　“星星你怎么来了？” 　　星星皱着眉，把手上的猎物推给他们：“我看到35他们也在玩火，把食物烤焦了，所以带着食物来找你们。”星星在这之前刚给十几只烤焦食物的实验体送了晚饭。 　　“35还把自己的藤蔓烧掉了一点。”说话的时候，星星的视线下意识落在了77和76的身上。 　　76的尾巴是黑色，所以有什么脏东西在上面看着也不怎么明显，但是77就不一样了，他尾巴是白色，上面抹了一层黑灰就特别显眼。 　　也不仅仅是尾巴，76的脸上也被灰抹了一块，而77的头发也在不小心的时候被火燎了一缕。 　　看起来狼狈极了。 　　火很危险，或者说，是对实验体们很危险，星星认真地看着76和77。 　　实验体们还没有见过雷电引发的森林火灾，但是星星在上一次沉睡前见过。夜里的大火几乎照亮了半个天际，森林里的动物争先恐后的往外奔跑，一些动物死在火中，另外一些死在往外逃离的路途中。 　　星星指了指77的头发：“你看，你头发都被烧掉了一点。” 　　被星星指出来之后，77才注意到自己发尾的一小段焦黑色。 　　两条人蛇对视一眼，看向星星时眼中带了一丝心虚。 　　看见他们这样，原本想要认真的告诉他们，不要再触碰火的星星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他看着76和77：“今天烤肉开心吗？” 　　虽然在星星的注视下，76和77对自己烤肉失败还把头发烧了一小段有些心虚，但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星星像是有些好奇的询问了他们原因，77和76认真的想过之后告诉他：“因为以前没有见过，没想到火还没这么用。” 　　77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新奇。 　　星星在简单的和两条人蛇聊过之后就很快离开去找其他的实验体了。 　　在星星离开之后，两条人蛇看了看对方，77伸出手替76擦了擦脸上的灰，76替77把被烧焦的发尾截掉。 　　虽然烤肉失败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是很开心，看着对方忍不住笑了起来。 　　—— 　　这一天的天气其实是非常好的，白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晚上正好是满月，柔和的月光从树叶的间隙之间撒下来，天空中没有云，可以很清楚的看见满天的星星。 　　西蒙斯从星舰里拿了一块毯子，铺在地上之后自己也很快躺了下来，望着天空。 　　就在他在温和的夜风里即将睡着的时候，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聚集起一片乌云，一道响雷突然从他头顶炸开，把躺在那里睡觉的人吓了一大跳。 　　西蒙斯抱着毯子下意识坐起来，然后仰着头看了一眼天空，根据他这么多年的经验，今天不可能会有雨，更何况还附带着雷声。 　　不仅仅是西蒙斯，其他的实验体也听见了这一阵雷声，76和77在这个点都已经准备睡觉了，突然听见雷声，77下意识把自己往76的方向藏了藏，然后被76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而另一边，觉得有些奇怪的西蒙斯抬眼一看，发现只有自己头顶这一片有一大块乌云，黑沉沉的像是随时会下雨的样子。 　　西蒙斯当即决定抱着自己的毯子挪个地，但是刚起身就见噼里啪啦的雨点直接砸了下来。 　　降雨范围以西蒙斯为中心往四周延伸，刚好是一个十米左右的圆，西蒙斯往前一步，头顶的乌云也跟着往前挪一点。 　　这局部降雨就针对得有点明显。 　　被浇的湿透的西蒙斯抹了一把脸，只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走了背运。 　　这阵雨来的快，走的也快。 　　在西蒙斯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之后，发现自己的星舰外面站了一个脸色不太好的少年。 　　他看上去比其他的实验体要矮一些，所以西蒙斯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把他当做了实验体中的未成年体。 　　西蒙斯想起了实验体们说的“星星”，应该就是他了。 　　“你给了他们火。”少年看着西蒙斯，眉头皱起，看上去对西蒙斯这种行为并不是很满意。 　　原本笑着打算和他打招呼的西蒙斯看着他一副过来找茬的样子，脸上的笑意也落了下来。 　　“你想说什么？” 　　“他们以前没有接触过火，也没有想过要利用火。”星星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如果没有西蒙斯，星星永远不会主动让实验体们去接触火这种东西。 　　西蒙斯降落这颗星球上的时候，星星就已经发现了，但是他没有管西蒙斯，也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在他看来，西蒙斯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不过是因为实验体们看上去对他好像很好奇，所以他才没有动用自己的力量去把他驱逐离开实验体们活动的区域。 　　今天实验体们生火烤肉，结果把自己弄的一身脏的样子，星星几乎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是从西蒙斯那里学会的。 　　想起实验体们狼狈的样子，星星就忍不住小小的在西蒙斯身上作弄了一下。 　　“我看见35的藤蔓被火烧掉了一点，13的尾巴上的绒毛被烤掉了一小块。”星星认真地说，“火对他们很危险。” 　　原本耐着性子想听他到底要说什么的西蒙斯在这时候也突然有些心虚了。他之前没有和像77他们一样的实验体接触过，火在人类的生活中使用频繁，所以西蒙斯只考虑到了实验体们的厨艺，下意识就忽略了他们对于火其实并不熟悉这一可能性。 　　“是我的疏忽。”他看向星星，原本他以为星星也是实验体，只不过是特殊一些，但是现在他又很快打消了这个猜测。在自己来到这颗星球之前，很有可能之前一直都是由他来教导那些实验体的也说不定。 　　不过他总觉得，面前的少年有一种很强烈的非人感。 　　“但是你过来是想让我停下来教他们使用火的行为？”虽然西蒙斯承认自己之前的行为确实有些地方没有考虑周全，但是如果星星过来是提这种要求的话，西蒙斯还是不能苟同。 　　但是星星却摇了摇头，有些迟疑：“我也不知道。” 　　他自然是希望实验体们可以安全的生活在星球上，在他没有沉睡的日子里，他也可以动用自己的力量让实验体们周围的环境不会出现任何威胁。 　　但是实验体们看上去都很开心。 　　虽然他们因为烤糊了的肉不得不饿了一会肚子，被烧掉了一点毛发，或者是不小心被火苗烫伤了一块皮肤，但是都开心。 　　“我希望他们能过得很开心。”他不愿意去干涉实验体们的行为，希望他们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 　　星星说：“但是我又觉得火对他们很危险。” 　　西蒙斯认真地听着他说话，莫名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一股大家长的即视感。 　　“你看起来真奇怪。”西蒙斯认真地打量了他一会，嘀咕了一句。 　　他已经重新拿了一块毯子出来，他坐在一边的毯子上，然后拍了拍另外一边，看向星星：“要坐在这边吗？” 　　星星看了他一眼，然后抱着膝盖坐了下来。 　　“在我们那里你这种想法一定会被星网吐槽十几层楼。”西蒙斯看着星星，认真的开口，“我们认为，在孩子长大之后应该放手让他们去走自己的路，而做父母的任务则是在这之前教会他们应该如何去面对可能的风险。” 　　虽然说星星看外表也不像是比实验体们要长一辈的样子，但是带入里面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如果你是真的爱他们，想对他们好的话，就应该让他们自己拥有抗风险的能力，而不是替他们隔绝所有的风险。”当然，西蒙斯觉得后者也应该没人能做得到。 　　“我不明白。”星星在听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皱起了眉，“为什么不能替他们隔绝所有的风险？” 　　“他们明明就可以一直安全、安稳地生活下去。” 　　他的语气和表情都过于认真，让西蒙斯有一瞬间的卡壳，顺着他的思路被直接带进沟里。 　　“但是很多时候风险和收益是并存的。” 　　西蒙斯说：“我去过很多的星球。” 　　“在一颗星球上，常年刮着大风，在那里的山壁里住着一种鸟，在幼鸟羽毛丰满之际，它的父母会把幼鸟推出巢穴。” 　　“巢穴外的风很容易就会让幼鸟死在飞行的尝试过程中，但是如果它们不主动迈出巢穴，就只能永远都待在巴掌大小的巢穴里。” 　　西蒙斯看着他：“但是鸟是天生就属于天空的。” 　　他注意着星星的表情，在听完自己的话之后，他好像失落了一瞬间，然后又别过头，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我知道了。” 　　因为他看起来年龄不大的样子，所以西蒙斯突然有一种欺负了小孩子的错觉。 　　他摸了摸鼻尖，语气听起来更加软和了一些：“你放心，以后我会考虑周全一些，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发生了。” 　　他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实在不放心的话，你可以也过来看着。” 　　因为实验体们的特殊性，所以西蒙斯很容易就接受了星星是他们的监护人这件事。 　　兴致勃勃的给实验体们准备好了教学计划的西蒙斯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唯一一个可以交流经验的对象分享自己的计划。 　　“我打算从星际发展史开始给他们讲起。” 　　西蒙斯问：“对了，他们的星际通用语学得怎么样？字母都学会了吗？” 　　他看着星星一脸茫然的表情，隐隐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果然，他听见对方疑惑的询问：“星际发展史是什么？星际通用语是什么？字母又是什么？” 　　—— 　　在经过和星星的第一次沟通之后，西蒙斯默默的把自己星舰仓库里压箱底的幼儿读物翻了出来。 　　不过虽然计划已经在安排了，但是一时半会也还不到和实验体们提起这个的时候。星星并不会主动干涉实验体们的行为，他永远都会站在实验体那一边，所以不存在替西蒙斯说话的可能性。 　　所以他还是得先和实验体们打好关系得到他们的信任才能进一步提其他的。 　　随着和实验体们在厨艺方面交流的进展，西蒙斯和实验体们也渐渐地熟悉了起来，他的活动范围也在慢慢的从星舰的位置往外扩散。 　　在这一天，他吃饱喝足在森林里散步的时候，正巧碰见了76和77。 　　两条人蛇低着头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西蒙斯出于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76和77正把两条蛇放在一起。 　　被强行凑在一起的两条蛇很快就朝着两个方向爬开，但是没多远又很快被一只手抓起来，重新放在一起。 　　西蒙斯不明所以，仗着最近能和实验体们说上话了，他询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77看着西蒙斯，他知道西蒙斯知道很多自己和其他实验体不懂的事：“它们为什么不缠起来？” 　　“什么缠起来？”西蒙斯一愣。 　　“春天的时候，我看了两条蛇的尾巴都会缠在一起。”77低头看着那两条又往两头爬开的蛇，疑惑的看向西蒙斯：“为什么它们现在不缠在一起了？” 　　西蒙斯看着76和77两双疑惑的眼睛，一时哑然。 　　他在这一瞬间想起了自己翻出来的幼儿教育图册，然后把自己选定的教育计划在这一瞬间推翻。 　　西蒙斯打量着面前的两条人蛇，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他们确实也是成年了。 　　他摸了摸鼻子，想了很久之后告诉76和77：“因为现在已经是夏天了。” 　　“夏天？”这和夏天有什么关系？两条人蛇疑惑。 　　“可能是因为……夏天了两条尾巴缠在一起就会很热吧……” 　　77看了看自己缠在76身上的小半截尾巴尖，有些奇怪，明明也不是很热啊。 第57章 　　西蒙斯看着76和77, 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你们知道两条蛇缠在一起是在干什么吗？” 　　“我知道。”两条人蛇面色坦然，“星星和我们说过，是在交/配。” 　　两条人蛇看向西蒙斯, 疑惑：“我们说的不对吗？” 　　他们问西蒙斯，对他之前的回答还是有些不解：“它们春天会尾巴缠在一起交/配, 为什么夏天天热了就不会呢？” 　　人类在谈及这种事的时候难免会比较委婉一些, 西蒙斯原本想用和之前差不多的答案来回答他们, 但是他在开口之前又很快想起, 他们只是受限于之前所在的环境，所以在一些认知上存在着局限，但是并不代表他们就真的和人类社会中刚开始牙牙学语的幼儿一样。 　　他们现在已经成年了。 　　西蒙斯蹲下来：“你们知道它们尾巴缠在一起是为了交/配，那你们知道交/配是为什么吗？” 　　“是为了繁衍后代。”两条人蛇在这个问题上不假思索。 　　西蒙斯想了想, 告诉他们：“从种群的意义上来说，交/配是为了繁衍后代确实没错。” 　　“但是也不仅仅是这样。” 　　西蒙斯认真地想了想，斟酌着语气：“对动物来说，一雌一雄配对就能够产生后代，但是又并不是随便一个雌性就会和另一个雄性去进行交/配。” 　　“它们会从不同的方面来考察对方，比如说外表、筑巢、捕猎能力……” 　　西蒙斯一一列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这也可以归结于最简单的喜欢。” 　　76和77有些不明所以，西蒙斯和星星口中交/配的意义完全不一样，他们认真地看着西蒙斯，对比着两者的异同。 　　“为什么交/配会是因为喜欢？”77不解。 　　“因为喜欢它漂亮的羽毛、悦耳的歌声、精巧的巢穴、强大的捕猎能力……所以选择对方作为繁衍后代的对象。”西蒙斯反问, “这样为什么不能够是喜欢呢？” 　　76和77顺着西蒙斯的话往下想，77想了一会之后问西蒙斯：“所以我想要和76□□是因为喜欢他的外表吗？” 　　“也不仅仅是这样。”西蒙斯否认了77的说法。 　　“因为喜欢76, 所以才会喜欢76的外表。” 　　西蒙斯在这段时间的观察中已经确定, 实验体们在幼年期并没有得到过来自抚养者的爱。 　　在他们学习和模仿能力最强的时候, 并没有得到合适的反馈, 所以现在的实验体们并不懂得如何去回应自己得到的爱。甚至对于来自他人的善意和爱表现得有些无所适从。 　　西蒙斯也并不能保证自己的观念是正确的，但是他想至少可以引导他们走出来自抚养者的阴影。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和这些动物很像，但是也并不完全一样。”西蒙斯道。 　　他没有提起一些人类社会上司空见惯“联姻”“形式婚姻”这些事例，而是提起了更多小孩子认知里的婚姻观念：“在人类的社会里，并没有交/配对象这一说法。” 　　“我们称呼对方为伴侣。” 　　“伴侣？”76和77下意识跟着他重复了一遍，是很陌生的词汇。 　　西蒙斯点了点头，在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感谢在过去看过的一些电影和电视剧，所以现在单身至今的自己有足够的经验来应对面前的两条人蛇。 　　“总而言之，伴侣对于我们来说，是相当于半身的存在。” 　　“他可以合法分享我的所有。” 　　“什么是合法？”77和76在这一段对话里听到了太多陌生的词汇，他们对西蒙斯的语言好奇极了，所以在听见陌生的词汇下意识就去询问其中的含义。 　　“合法就是符合法律。” 　　他知道下一个问题应该就是什么是法律，西蒙斯不用两条人蛇开口，就主动解释。 　　西蒙斯从来还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解答这个问题，他想了想，用了一个实验体们能理解的比喻：“就像我们规定要用五倍重量的肉来交换同等重量的零食一样。” 　　他想了想之后告诉实验体们：“它类似于一种规定。” 　　然后话题很快被西蒙斯重新带回到最初的位置：“我们结为伴侣之后可能会拥有后代，然后在后期一起抚养幼崽。” 　　“但是并不意味着结为伴侣的所有意义在于去抚养一个后代。”他看向76和77，在他的认知里，两只雄性生物还是不能生孩子的，虽然星际很大，无奇不有，但是两只雄性就能生子的物种还是很稀有的。 　　所以在他的认知里，默认了两条人蛇是不会有后代的，因此，他看向77，补充道：“就像你和76，就算你们不会拥有后代，你也依旧会选择他作为伴侣不是吗？” 　　77下意识顺着西蒙斯的话点了点头，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和76是伴侣关系？”在西蒙斯提起之前，76和77一直都不认为自己和对方符合西蒙斯口中的伴侣关系。 　　76在旁边也附和的点头，他和77并不是已经求偶成功的关系。 　　西蒙斯闻言，下意识朝着他们缠在一起的尾巴看了一眼，两条尾巴紧紧的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西蒙斯沉默了片刻，然后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开始思考为什么他们现在还会觉得自己和对方不是伴侣关系。 　　然后他认真地想了几分钟之后得出答案，如果他们不算伴侣关系，那只有一个原因，他们还没有对对方提出邀请。 　　而在另一边，76和77看着他很久没说话，两条人蛇看了看对方，然后77率先开口，他一直把交/配行为和西蒙斯口中的伴侣划上等号。 　　受到星星之前谈及这种事时坦然态度影响，77和76在提起这种事情的时候也一脸坦然：“我们还没有交/配过。” 　　西蒙斯抹了把脸，最后告诉他们：“这种事情可以不用告诉其他人。” 　　“为什么？”两条人蛇真诚的询问。 　　他想了想之后，用76和77最能接受的理由告诉他们：“因为这是独属于你们两条人蛇自己的私事。” 　　就算还不十分明白伴侣的意义，但是对伴侣的占有欲是所有动物与生俱来的天赋，西蒙斯看着两条黏黏糊糊的人蛇，相信他们对对方的占有欲只会多不会少。 　　西蒙斯看向两条人蛇：“你们说你们不是伴侣关系？” 　　76和77点了点头。 　　“那你们觉得自己属于朋友关系？”知道实验体们的词汇中并不存在“朋友”这个词，西蒙斯给他们解释，“就像35他们一样？” 　　76和77听着感觉有点像，和其他的实验体一样，对方也是和自己一起从实验室里一起长大的实验体，只不过和其他实验体们比起来还是有一些不一样。 　　西蒙斯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要是能一样才怪了。 　　“你们会对对方有占有欲吗？能够接受有其他的生物在你们之间，和对方比你更加亲密？” 　　“会不会想要一直和对方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 　　“愿意和对方共享自己的所有。” 　　“在有些时候，会想要和对方做一些更亲密的事？”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西蒙斯又问：“那你们能接受和其他的实验体这样吗？” 　　在听见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两条人蛇几乎是同时皱起了眉。 　　在这个时候，西蒙斯想，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所以你们对对方也是想要成为伴侣的喜欢。” 　　西蒙斯说道激动的时候顿了顿，他认真地看着两条人蛇：“是爱。” 　　西蒙斯期待的看着他们，他原本以为，在听完自己的解释之后，自己能够看见两条人蛇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后能听见他们惊奇的语气，看向对方，认真的说：“原来我爱你呀！” 　　在过去他一点一点的把自己在野外的生存经验教给这些实验体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用一种新奇难以置信的语气看着自己，然后很快就迫不及待的尝试，并且在短暂的时间内就已经成功适应了新的事物。 　　但是今天76和77的反应如此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在听完他的话之后，两条人蛇的表情却有些低落下来。 　　西蒙斯开始感觉到一丝不安，他看着对面的两个实验体，然后下意识开始回忆起自己的话。 　　“76？77?”他的心提了起来。 　　我好像提到了一个不应该提起的话题。 　　他想了一会，然后提取出了那个异常的词汇，是“爱”。 　　“我不明白。” 　　77看着他，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但是爱，不应该是疼痛吗？” 　　他看着西蒙斯，认真的讲述着自己的理解：“它是疼痛、拘束、以及被索取……” 　　西蒙斯看着他们，喉咙有些干涩，他突然说不出话，他努力的从自己的脑海中试图找出一些事件来反驳他们。 　　但是在最后在说出口之前却先被自己否认。 　　最后，他看着那那两双疑惑的眼睛，只能告诉他们：“那不是爱。” 第58章 　　西蒙斯原本想要用语言去反驳76和77的观点, 但是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原来在这种时候, 语言也是贫瘠的，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去完整地在他们面前描述这些实验体从来都不曾见过的东西。 　　西蒙斯的喉咙有些艰涩，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你们以前一定过得很辛苦对吧？” 　　但是76和77在听见他的话却有些疑惑：“为什么会很辛苦？” 　　“我们会得到足够的食物, 不会受伤, 也不会生病，不会面对外面的风吹雨淋。”好像就只要待在那里，安分的接受“妈妈”的实验, 就可以一直很好的活下去。 　　两条人蛇不解的看向西蒙斯, 他们是真切的这样认为的。 　　“不应该都是这样吗？” 　　他们询问道。 　　“所有的幼崽在出生后都应该被关起来。”在睁开眼睛之前是透明的营养舱，睁开眼睛稍微大了一些之后是三区的玻璃房。 　　“被关在围起来的墙里面，不会透进去风，也不会有太阳和雨水让他们生病。” 　　“每天都会按时的投喂食物……”77细数着自己在过去经历的所有，并且认为这就是抚养一个幼崽的步骤。 　　他眨了下眼睛，继续在西蒙斯越来越严肃的表情中说完结尾：“最后在幼崽长大之后, 他们就能成功杀死‘妈妈’, 然后从围墙里出去了。” 　　77和76在说完后, 齐齐的看向西蒙斯：“难道不对吗？” 　　西蒙斯沉默了一会，然后问他们：“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不仅仅是你们两个, 还有其他的, 比如说13他们, 也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76和77认真的点了点头，除了这样, 难道还会有其他的方式吗？ 　　西蒙斯两只手捂住脸, 过了几秒钟之后用力的用手在自己脸上搓了搓, 他第一次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在妹妹备课的时候多学两句。 　　“这样是不对的。”77看见西蒙斯的眼睛都带上了一些红血丝。 　　西蒙斯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干涩，他说：“所有的幼崽都应该是珍贵的……” 　　“我们都知道呀。”两只实验体认同的点了点头，但是却发现西蒙斯的表情更奇怪了。 　　他说：“如果要抚养一个孩子，不仅仅是给他提供足够的食物，以及能够遮挡风雨的住所就可以了。” 　　两只实验体依旧用那种似懂非懂的表情看着他：“是这样吗？” 　　他们歪着头，疑惑的询问。 　　—— 　　西蒙斯在和实验体们的交流中开始窥见实验体们经历的过去的一角。 　　他开始为实验体们感觉到难过，但是更让他觉得有些难过的是，这些实验体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 　　因为他们在过去从人类那里得到的从来都是如此，所以甚至并不觉得被这样对待是一种残忍。 　　西蒙斯原本以为他们明白的，所以他在以前会避免和实验体们谈及他们的过去。 　　“这种观念，是以前你们见到的人类告诉你们的吗？”西蒙斯问他们。 　　76和77摇头，77眨了下眼睛，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很得意的弯了弯眉毛：“他们以前不知道我们会说话。” 　　“是这样吗？”西蒙斯在这一刻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叫星星的奇怪少年总是会在一些他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事情上对实验体们吐出一长串嗯夸奖之词，他看着面前的实验体，有些生疏地模仿起了星星的语气，“那真是太厉害了……” 　　原本西蒙斯觉得，这些实验体留在这颗无人打扰的小星球上就很好，但是现在他又有些希望他们可以走进人群里，去接触那些正常的情感，体会到来自于其他的人类的善意。 　　西蒙斯在旅途中见过很多事情，也曾经接受到过星际智慧种族联盟的邀约，但是被他以自己还想要探索更广阔的星域拒绝了。 　　星际智慧种族联盟是星际上最神秘的组织之一，它的名字为大众所知，但是内部结构却鲜少有人了解。 　　西蒙斯和他们的人打过不少的交道，因此也了解不少的事情。 　　星际智慧种族联盟致力于为所有智慧种族服务，在联盟内部，有一种可以用于拟态的面具，对于一些隐藏着没有透露出来的种族，联盟会为他们提供这种特殊的面具，让他们可以用人类的身份在其他星球上正常的行走。 　　但是他并不确定实验体们愿不愿意接受其他的人类，所以目前还不打算和他们提起这些，毕竟和一群字母都还不认识的实验体谈及这颗星球外的世界还是太早了。 　　西蒙斯抬头看了看天空，两条人蛇已经对刚才的两条蛇失去了兴趣，被放开的两条蛇趁着这个空档已经趁机溜走，失去了目标的两条人蛇也打算准备去捕猎找一些吃的。 　　“你不去捕猎吗？”两条人蛇在离开之前好心的提醒了他一句，“很快就要天黑了。” 　　“我已经有食物了。”西蒙斯对着他们挤出来一个笑，看起来别扭极了。 　　在两条人蛇离开之前，西蒙斯问他们：“那我能问一下，原来抚养你们的人类去哪了吗？” 　　西蒙斯看见两条人蛇顿了顿，然后很快给出来自己答复：“他们都已经死了。” 　　—— 　　比起西蒙斯，因为已经习惯，所以实验体们并不会在提起“爱”的时候有多难过，更多的是对于这个词的迷茫。 　　所以西蒙斯依旧沉浸在难过的情绪里，两条人蛇的情绪只低落了一会就慢慢的恢复了过来。 　　在回去的路上，77的尾巴被76轻轻拍了拍，他扭头看过去，发现76正认真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 　　“你刚刚不怎么开心。”76说着，身体下意识离77更近。 　　“因为又想到了‘妈妈’。”77毫不隐瞒的告诉他。 　　但很快，77的话音一转，他看着76：“但是在看见你之后，就慢慢高兴起来了。” 　　“是这样吗？”76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的。”77认真地点了点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看到76就很开心。” 　　“而且我们现在还不用被隔开在玻璃房的两边，我可以直接碰到你。” 　　“也不用再被‘妈妈’推进实验台做实验。” 　　“这样一想，就不怎么难过了。” 　　76认真的顺着他的话想了想，然后说：“我也是一样的。” 　　—— 　　比起西蒙斯口中抽象难以理解的“爱”，76和77更在意的是西蒙斯口中的“伴侣”这个词汇。 　　在吃饱喝足之后，两条人蛇一起去巢穴附近的湖边泡水。 　　77一头扎进湖水里，然后又很快浮起来，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在睁开眼睛之前，一只熟悉的手伸过来，把他脸上的几缕头发弄到耳边两边。 　　然后又轻柔的用一条毛巾擦了擦77脸上的水——在西蒙斯的教学下，实验体们对于他提供的这些人类的日用品用的非常熟练。 　　在这之后，76才开口：“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在听见76的声音之后，77才睁开眼睛，头发上的水从顺着皮肤缓缓下滑，在经过眉毛之后，很快坠在白色的卷曲睫毛上。 　　77的肩膀被76按住，然后他凑过去，让77闭上眼睛之后，用力的吹了一口气，看着那颗水珠颤颤巍巍的晃了晃后很快坠下。 　　在做完这些之后，76看着近在咫尺的77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跳又变得快了起来，他凑过去，小心地在77的嘴唇上方停了下来。 　　而77还在闭着眼睛，他没有感觉到76在继续动作，身后的尾巴在水里晃了晃，然后碰到76的尾巴之后很快又缠了上去。 　　“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77轻声询问。 　　“再等一等……”76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脱口而出这句话。 　　但是在听见他的声音之后，77便听话的应了一声，眼睛依旧闭着，等待76说“可以睁开了”。 　　76能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他凑过去，在77的嘴唇上落下一个亲吻。 　　而在那里一直闭着眼睛等着76说话的77也在长时间的沉默里忍不住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他刚睁开眼，就感觉到嘴唇上一凉，然后是76放大的脸。 　　见此，77也忘了自己原本只打算悄悄睁开一条缝的想法，眼睛直接睁大，愣愣地看着面前的77，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76也被77突然的睁眼打的有些措手不及，他看着77，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沉默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刚才鬼使神差的举动。在偏黑的肤色上很明显的露出了淡淡的粉红。 　　77看着他的脸，下意识伸出手碰了碰：“你的脸红了。” 　　76“唔”了一声，低头看着湖面上77的影子。 　　77看着76，不知道为什么也莫名的有些手和尾巴不知道该怎么放的感觉，他的视线落在湖面上76的倒影上，看着随着湖水晃动的76的影子，他又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皎洁的月亮。 　　然后又往76的方向看了一眼，77又想起了白天时西蒙斯说的话：“你和76是伴侣吗？” 　　77想做76的伴侣，但是77看着76，却有些迟疑，他想，76也和会是自己同样的想法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两条人蛇对对方都一直很坦诚，但是77现在看着76的时候，“你愿意做我的伴侣吗”这个问题却莫名问不出口。 　　就在他看着76的倒影皱着眉的时候，听见熟悉的声音开口。 　　“77，你愿意做我的伴侣吗？” 第59章 　　77也没有想到, 最后会是76先问出这句话，他听见了声音之后下意识的抬起头，对上了76的视线。 　　76看上去有些紧张，在月光下, 可以看见他耳后染上了淡淡的红色。 　　在77看过来之后, 76的身体看上去都绷紧了一些, 他看着77，下意识又询问了一句：“你愿意吗？” 　　77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当然愿意。” 　　—— 　　两条人蛇在水里也没有泡太久，在回去的路上，76和77总是忍不住看向对方, 尾巴也在不知不觉中越靠越近。 　　作息一向很规律的两条人蛇面对面地躺了下来, 看着对方合上了眼睛。 　　但可能是因为刚刚和76成为伴侣关系的缘故，77的情绪比较激动, 虽然闭上了眼睛但还是有些睡不着。 　　77把自己的身体往前挪了挪, 离76靠得更近了一些，他听着76平稳的呼吸，过了一会依旧睡不着的77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正好和同时睁开眼睛的76对上视线。 　　“你也还没睡着呀？”77眨了下眼睛。 　　76看见77没睡着, 也有些惊讶, 他点了点头：“不困。” 　　“我也是。”77一想到和76在刚刚确定了伴侣关系，就有些睡不着，脑海里反反复复都只剩下这一件事。 　　“西蒙斯说, 结为伴侣就代表我的所有都与你共享。”77暂时还不能很理解西蒙斯说的“伴侣”这个词汇代表的其他的含义，但是西蒙斯告诉他们, 不能理解并不代表就不存在。 　　“就像你们其实一直都爱着对方。”西蒙斯说, “尽管你们可能不觉得那就是爱, 但是它实际上却一直都存在着。” 　　西蒙斯认真地想了想之后，告诉他们：“就像天上的月亮，尽管它被云层挡住了，但是我们依旧知道，月亮就在那里。” 　　—— 　　结为伴侣对76和77来说，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们依旧像过去一样，每天早上醒来之后一起去捕猎，然后在进食之后去选择一个地方睡午觉或者是在树林里慢慢地散步。 　　然后和对方一起渡过一天之后，在月亮出来之后又踩着树影回到他们山洞里的巢穴。 　　在白天碰见其他的实验体的时候，76和77停下来和他打招呼，然后闲着的三只实验体就站在那里顺便开始聊了起来。 　　“你看我们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77询问面前的实验体。 　　“有什么不一样吗？”被询问的实验体来来回回在两条人蛇身上看了几圈，但是都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看着两条人蛇认真的表情，他以为是自己漏掉了什么细节，下意识又围着他们走了一圈：“让我再仔细看看……” 　　过了几分钟，他迟疑地询问：“是你们最近吃胖了？” 　　77和76摇头否认：“你再看看？” 　　这只实验体闻言，又睁着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没有什么不一样啊？” 　　他看向76和77，让他们揭晓答案。 　　77勾着76的胳膊，然后看着实验体，认真的介绍：“是我和76的关系和以前不一样了。” 　　“嗯？哪里不一样？”实验体懵了一下，不还是和以前一样黏黏糊糊的吗？ 　　77清了清嗓子：“现在我和76就是伴侣关系了。” 　　“伴侣关系？”对面的实验体被这个从来没有听过的词汇弄的有些茫然，“那是什么？” 　　“是西蒙斯告诉我们的。”77说，“西蒙斯说这是两只实验体最亲密的关系，代表着我们可以共享对方的一切。” 　　说到这里的时候，76和77的脸上下意识露出几分得意。 　　“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实验体看了看对面的两条人蛇，“那我也去问问西蒙斯。” 　　—— 　　在和两条人蛇分开之后，这只实验体就掉了个方向，朝着西蒙斯星舰落地的位置走去，在到达之后才发现，这里已经等着不少实验体了。 　　一群实验体在西蒙斯还没有出来之前聊了起来。 　　“你们都过来找西蒙斯有什么事呀？” 　　“我听77和76说，他们成为了伴侣。他们说‘伴侣’这个词是西蒙斯教给他们的，所以我也过来问问。” 　　“我也是！”另外的几只实验体跟着附和道。 　　其他的一些实验体说：“我也是其他实验体听说了这件事之后过来的。” 　　“顺便我还想问一下，我和133能不能也成为伴侣关系。”说话的实验体眨了眨眼睛，“我也想要一个伴侣。” 　　受到这只实验体的启发，其他实验体的眼睛也亮了起来：“那我也可以吗？” 　　一群实验体叽叽喳喳地在外面聊了起来，从星舰里出来的西蒙斯一推门看见这一群实验体，被吓了一跳。 　　实验体们在听见开门的动静时下意识就齐齐扭头朝着他看了过去，西蒙斯下意识握紧手里的杯子，看了看面前的实验体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只实验体抢先开了口，他好奇的询问：“‘伴侣’是什么？” 　　刚准备出去的西蒙斯就直接被这句话止住了脚步。 　　他盘腿坐了下来，然后开始给面前的这些实验体们上起了课，给他们解答着疑惑，包括伴侣的定义，以及不能够随随便便就拉着身边的实验体就说要和对方结成伴侣。 　　“总而言之，这是一件需要认真考虑过后才能够做下决定的事情。” 　　—— 　　在送走了所有的实验体之后，西蒙斯抬起头，正好看见了星星。 　　“我正准备去找你。”西蒙斯看见星星的时候眼前一亮。 　　“找我？”星星愣了一下。 　　西蒙斯顺手把刚刚哄完一群实验体剩下的零食递给星星，让他也坐下来说话：“你知道这颗星球上有能量石和其他的人类留下的废弃材料吗？” 　　西蒙斯想，既然有人在这里生活过，那总会留下来痕迹。 　　凭借他自己的能力，自然是无法制造出星舰上一些已经彻底报废的材料，现在也只能看看能不能从这些废弃的材料里挑选可以替换的部分。 　　星星抬头看向他：“你准备要走了吗？” 　　西蒙斯看着他，对于离开的话题并不避讳：“我总要离开这里的。” 　　“虽然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宇宙中四处旅行，但是我的家还在帝星上，总是要回去的。” 　　他看着星星有些迷茫的表情，笑了笑之后用实验体们打了个比方：“就比如说，如果有一天76和77离开了这颗星球，但是他们总有一天还会回来的。” 　　“因为对于他们而言，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所以你现在是要回家了？”星星询问。 　　“也不是现在。”西蒙斯纠正他，“是在以后，不过我总要提前为这一天做一些准备。”西蒙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永远留在这颗星球上的念头，他想了想，在把实验体们教会之后，他应该也就差不多该离开了。 　　他这么想的，自然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星星：“我会在教会他们我知道的星际常识之后离开。” 　　他打量着星星的表情，因为实验体们总是对自己带来的一些新内容感兴趣，并且在西蒙斯的主动引导之下，开始试图用各种交换换来和西蒙斯学习的机会，所以星星对实验体们跟西蒙斯学习一些东西这件事不再排斥。 　　西蒙斯看着星星，试探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离开之前，带着他们去看看人类的社会。” 　　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星星的眼睛就警惕的朝着西蒙斯看了过来，西蒙斯对他的反应倒也不是十分意外。 　　因为以前伤害过实验体们的研究员就是人类，所以星星对于人类总体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好感度。 　　他耐心的给星星解释着这种行为的出发点：“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会和那些人一样的。” 　　不过和之前默许西蒙斯给实验体们上课不一样，星星暂时接受不了西蒙斯的这个建议。 　　“他们可以一直留在这里，这里很安全。”对于自己不能掌控的其他星球，星星并没有太大的安全感。 　　“外面太危险了。”星星认真地看着西蒙斯。 　　西蒙斯也没有急着去反驳他，他知道让星星和实验体们现在就去接触人类并不现实，需要慢慢的进行，而且最重要的依旧是实验体们的态度。 　　他知道，只要实验体们想离开，星星基本上不会阻拦。所以他更要考虑周全，如果某一天真的带着实验体们去其他的星球，要保证万无一失的把实验体重新带回来。 　　星星看他没有说话，以为自己成功的打消了西蒙斯的念头，他看着西蒙斯：“你可以走，但是他们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第60章 　　除了一些常识, 比如说如何使用火和一些常用工具、辨别一些森林里能吃的植物，西蒙斯还试图教会实验体们去驯养一些动物。 　　“你们经历过冬天吗？”西蒙斯问他们，“在冬天的时候, 天气很冷, 动物很少出来, 也不方便捕猎。” 　　他告诉实验体们：“如果提前把养一些动物，这样在冬天就可以不用捕猎也不会挨饿了。” 　　实验体们认真地听着他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但是经过前几次自己尝试结果出现一些小状况的前提，他们在动手之前决定先问问西蒙斯。 　　西蒙斯根据自己在以前和其他的种族交流的情况，给实验体们说了自己领会到的技巧，在其他的实验体都离开之后, 西蒙斯看向还留在原地的76和77，他询问：“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77点了点头：“我在树上发现一只鸟。”是一只幼崽, 它的父母大概是被其他的掠食者抓住，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 77发现的时候巢穴里的其他幼鸟身体都已经僵硬了，只剩下它一只。 　　77发现之后给它从自己的食物上分了一点肉糜，让它不至于被饿死。 　　西蒙斯耐心地听完，然后询问77：“然后呢？” 　　77想着西蒙斯刚才说的话, 把捕捉到的活的猎物圈养起来, 给它们提供食物, 然后在食物缺乏的时候就不会挨饿：“我想要继续给它提供食物。” 　　“但是我并不是想要吃掉它。”这种鸟就算长大了也只有77的巴掌大，而且鸟类原本就不在实验体们的食谱之内。 　　他看上去有些迷茫于应该如何对待那一只无意中发现的小鸟, 如果77不主动去给它提供食物和庇护, 那么它很快就会沦为其他动物的食物。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西蒙斯问他。 　　“它在巢穴里饿的一直叫的时候, 是想要活下去的。”77说, “我发现了它，而我也能让它活下去。” 　　他只是在想，自己是否要把那只鸟留下来，庇护它长大。 　　在说完自己的疑惑之后，两条人蛇看向西蒙斯试图寻求一个答案，在那之前，他们也想过要不要询问星星，但是以他们对星星的了解，星星并不在意一只鸟的生死存亡。 　　如果是星星，应该会告诉他们，这颗星球上在每一天都会有像这样的小鸟因为失去父母的庇佑而死去，但是他也同时会告诉实验体们，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西蒙斯鼓励地看着他。 　　“但是如果它没有遇见我的话，应该会和其他的小鸟一样，很快就因为各种因素死去。” 　　“但是在它遇见你的那一刻，就已经和其他的小鸟不一样了。” 　　—— 　　在西蒙斯的鼓励下，76和77的山洞里出现了他们的第一只宠物，是一只羽毛都还没有长齐的鸟，每天做的最多的是张着嘴巴等着食物投喂。 　　而实验体们和西蒙斯之间的联系在不知不觉中也越来越密切。 　　西蒙斯和实验体们的交换已经慢慢不再满足于普通的物品。在实验体们感觉到来自西蒙斯的好意，本能的开始想要用猎物或者其他的物品来“交换”的苗头出现时，西蒙斯总能准确的捕捉到这一讯息，打消实验体们的打算。 　　他教给实验体们常识，和他们说起自己在旅行的途中遇见的不同星球和不同的人，在故事结束之后，西蒙斯看着准备转身回去拖一只猎物回来的实验体们，把他们叫住。 　　“是想用食物来作为故事的交换吗？” 　　实验体们点头。 　　“但是我讲的故事本身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你们送过来的食物却不是。” 　　实验体们停了下来：“那你想要用什么来交换呢？” 　　西蒙斯说：“听完故事你们都很高兴。”他貌似认真的想了想：“既然这样，我想看见你们因为高兴笑出来。” 　　实验体们的笑容在西蒙斯看来依旧拘束，像是有所顾虑一样，带着克制。 　　“看见你们高兴的时候没有被压制的笑，我也会感觉到很高兴。”西蒙斯说，“就用这个来交换吧。” 　　他说：“如果你们答应的话，下一次我还能继续给你们讲没有说完的部分。” 　　—— 　　实验体们最后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但是不得不说，西蒙斯用于交换的要求在他们看来都奇怪极了，不过在他们的交换中，有一点是始终不变的。 　　只有食物才能用来交换食物。 　　在其他的交换进行的时候，西蒙斯有时候是让他们下次带来过来的路上喜欢的一朵花，有时候是发生在实验体们身上的一件让他们高兴的事，或者是简单的和他们坐在一起，在知道天气不错的晚上看看星星。 　　“真奇怪。”实验体们在私下里悄悄的讨论他，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很喜欢这个特殊的人类。 　　实验体们依旧按照“交换”的规则，在觉得自己从西蒙斯那里得到了一些东西之后，一定要用其他的补偿回去。 　　在实验体们习惯了这一套交换的规则，并且打算继续下去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些小意外。 　　一只实验体在捕猎的时候，看见了灌木丛里的一束红色的浆果，他想起西蒙斯很喜欢这种浆果，而这种浆果在森林里也比较少见。 　　实验体在看见浆果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比如说，要去拿这些浆果去和西蒙斯换一些零食。他只是想起西蒙斯应该会喜欢，就兴冲冲的带着这一丛的浆果去了西蒙斯的星舰。 　　他用力的敲了敲门：“西蒙斯在吗？” 　　西蒙斯很快就出来了。 　　“我在这里。”他低头看了看面前的实验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实验体邀功一样把自己身后的一树浆果给他看：“我记得你很喜欢这个。”他目光打量着四周，想找一个地方把浆果树在这一片重新栽种下来。 　　但是和他的兴奋不一样，西蒙斯却表情有些淡淡的：“你把它带走吧。” 　　“为什么？”实验体有些意外。 　　“我已经没有可以用来和你们交换的食物了。”西蒙斯开口说道，虽然他星舰里的零食储备并不少，但是毕竟这么多实验体都在这，能支持一两个月已经很不错了。 　　他打量着实验体的表情，想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实验体像是被他的话噎住了，他垂着头在原地站了一会，发现西蒙斯的逻辑确实也没有毛病，但是他也并不想要把自己手上的浆果重新带回去。 　　“我不要食物。”实验体向他强调，他把浆果带过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和西蒙斯交换零食的。 　　他急的团团转，最后一把抓住西蒙斯的手，强硬的把浆果往西蒙斯的手里塞，但是却被西蒙斯拒绝了。 　　“我记得刚来的时候，你们就告诉过我，一定要交换。” 　　“但是……但是……”实验体的舌头打了结，他最后磕磕绊绊的终于理清楚自己的想法，“我想把它送给你。” 　　而西蒙斯却依旧温和的看着他：“可是我还是没有能够和你交换的食物呀。” 　　—— 　　而这只实验体只是一个开始。 　　因为有实验体们经常拿着猎物过来交换，所以西蒙斯基本没有自己出去捕猎，在实验体们的眼中，西蒙斯是一个没有捕猎能力的人类。 　　如果没有我们给他带来食物，他迟早有一天会因为抓不到猎物饿死在这里吧…… 　　抱着上面的想法，实验体们经常轮流去给西蒙斯捎一点吃的，西蒙斯每次都照单全收，然后按照他们交换的规则来给实验体们返回相对的零食。 　　在这之前，实验体们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在宣布自己星舰里的零食已经没有了之后，西蒙斯就不再接受实验体们的食物了。 　　抱着他可能会饿死的担忧，实验体们聚集在一起讨论着这件事。 　　实验体们围在一起，针对这件事讨论了一两小时，77说：“我们又不是为了从他那里得到食物所以才给他带食物的。” 　　其他实验体们也点头附和，送食物一直被拒绝的实验体们在西蒙斯的拒绝中体会到了一种微妙的情绪。 　　“我们要去和他认真地讨论一下这个问题！”35的触手用力的在地上拍了拍，然后她看了一圈周围的实验体们，“要不就今天吧！” 　　—— 　　而西蒙斯在等了几天之后，终于等到了实验体们因为自己“不识好歹”而集体上门的一天。 　　在听见星舰外的敲门声后，他很快就走出来，不出意外地听见了几只实验体们对自己的控诉。 　　在他们说完之后，西蒙斯才开口：“你们的意思是，就算不能和我交换零食，也愿意给我带来食物吗？” 　　“就是说，零食只是附带的，带来食物只是担心我没有捕猎能力会挨饿？” 　　实验体们点了点头。 　　西蒙斯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他问实验体们：“我一直在拒绝，是不是很生气？” 　　几只实验体点了点头，在西蒙斯的引导下，主动地说出：“其实有时候好像也不是什么东西都需要用来交换的。” 　　西蒙斯笑了笑，他看着实验体们：“并不是所有的付出的目的都是想要从对方身上得到回报的。” 　　“就像你们，当你们想要给我送食物的时候，只是单纯的想要送给我一样。” 　　“是想要对某一个人好，并不是想要用来从他身上交换得到什么。” 　　西蒙斯又用其他的几只实验体举例：“就像33和35，76和77，当你们想要为对方付出什么的时候，难道同时也会想要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吗？” 第61章 　　西蒙斯一改以前的态度, 在拒绝实验体们接受“交换”之外的食物这件事上意外的强硬。 　　对于实验体们而言，他们在过去已经习惯了这种规则，在骤然被打破的时候难免会感到不适应和别扭。 　　但是西蒙斯的反应却让他们直面付出是不是一定意味着需要得到回报这件事。 　　无须质疑的是, 在76和77为了对方做什么的时候，最根本的目的也只是想要为对方做着什么, 并不是想要得到同等的“交换物品”。 　　也不仅仅是76, 其他的实验体、星星、西蒙斯, 77也愿意为了他们做一些什么, 在明确得不到回报的情况下。 　　西蒙斯告诉他们：“可以被明码标价用来交换的, 只是交易, 并不是感情。” 　　西蒙斯看着面前低着头认真开始思考的实验体们, 过了一会之后, 实验体们用自己在实验室里的经历询问西蒙斯。 　　“感情也包括爱是吗？”他们询问。 　　“是的。”西蒙斯点头。 　　“所以, 如果在一开始就抱着想要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的目的对我们好的话，也并不是爱对吗？” 　　西蒙斯认真的看着周围的实验体们, 他们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 像是很期待这个问题的答案。 　　西蒙斯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把实验体们的来路猜的七七八八，他很容易就猜到，在实验体们话里的人应该就是在以前抚养他们的研究员。 　　他知道在很多时候，人都会选择说一些善意的谎言。 　　就比如现在，他可以告诉实验体们, 也许那些曾经利用过他们的研究员们对他们还是存在着一些的爱，但是人总会有很多的苦衷。这样就不会让他们觉得，自己从未得到过他们真切的爱, 从出生开始就不曾被期待过。 　　但是西蒙斯想, 不管是什么生物, 都不能总生活在谎言里。 　　所以他看着实验体们, 口中的话说出来的时候都有些艰难：“是的。” 　　“这不是爱。” 　　他说：“他们从来没有爱过你们。” 　　—— 　　就算在西蒙斯这段时间的引导下，实验体们隐隐已经猜到，“妈妈”从来都不曾爱过他们，但是在直面这个事实的时候，一些实验体还是有些难过。 　　尽管西蒙斯努力的告诉他们，他们的生活中不仅仅只有“妈妈”，还有一直在他们身边的其他实验体们。 　　但是他们都心知肚明，“妈妈”所代表的含义是不一样的。 　　—— 　　在实验体们离开之后，西蒙斯又很倒霉的被“局部降雨”。 　　不过比起上一次，这一次的场面倒是小了许多，零星的几点雨滴在脸上，在他抬起头之后就渐渐停下来了。 　　但是头顶的乌云一直没有散开，跟在西蒙斯的后面，他走到哪跟到哪，还时不时地像恐吓一样打几声雷。 　　他匆匆忙忙的四处躲着乌云，一抬头就又看见了疑似不满的盯着自己的星星。 　　—— 　　西蒙斯的话让77也稍微低落了几天。 　　但很快，很快在山洞里叽叽喳喳的小鸟和星星就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已经开始长出来羽毛的小鸟意外的烦人，大概是把76和77当成了自己的父母，所以不管做什么都想看见他们，跟在尾巴后面叽叽喳喳的，让77很快就打乱了胡思乱想的思绪。 　　而星星在注意到实验体们低落的情绪之后，很快就依次上门，不知道该怎么让他们心情变好的星星想了很久之后，带着实验体们喜欢的东西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希望他们在看到这些的时候心情能够好一些。 　　77在看见星星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就被星星推过来一只不小的猎物。 　　他把猎物交给77之后询问：“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吃完之后心情会好一些吗？” 　　77低头看了看还在挣扎的猎物，然后又看向星星。 　　“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呢？”77又开始询问这个问题。 　　星星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给出答案：“你们是我在上一次沉睡之前就一直在期待的生命。” 　　在两条人蛇看过来的时候，他的眉眼弯了弯，做出来一个有些别扭的笑的模样：“我一直都在期待你们的诞生，等了很久很久。” 　　“那是有多久呢？” 　　“那应该是以你们的生命长度还要长很多倍的时间了。”星星温和的看着他们，“在那个时候，这颗星球上才刚刚有生命诞生。” 　　“那你想要我们为你做一些什么呢？”76和77询问。 　　他们好像从来都不能给星星带来什么，他们所有的物资，都来源于这颗星球，从某种意义上，他们一直都在使用属于星星的东西。 　　“但是我期待你们的诞生，从来都不需要你们为我做什么呀。” 　　“你们能够出现在我面前，可以平静顺遂的生活下去，对于来说就已经很高兴了。” 　　他踮起脚尖，然后伸出手，轻轻摸了摸77的头顶：“而我希望你们可以一直很高兴。” 　　他认真的想了想：“如果说一定要为我做什么的话，只要你们偶尔的时候，和我聊聊天，那应该就足够了。” 　　在上一次和西蒙斯见面的时候，星星被西蒙斯留了下来。关于实验体们对“爱”和“付出”的理解，西蒙斯跟星星说了很多，虽然有些是星星也不能理解的话，但是简单的星星还是能够领会的。 　　西蒙斯告诉他，实验体们这些观念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在这件事上，他成功的说服了星星。 　　星星没有西蒙斯那么多的词汇，所以他的语言在某种意义上显得有些匮乏。 　　“我不喜欢也不讨厌路边的花，也不在意灌木丛中的浆果是什么味道。” 　　“对我来说，他们就和每天太阳从东边生起，月亮有阴晴圆缺一样，是很正常，不用在意的自然现象。”它们在星球上已经重复了许多年，但是星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了解。 　　他唯一偏爱的就只有这一群实验体。 　　星星在这种时候总是显得格外的耐心温和：“但是，在过去的时候，你们在路上看见好看的花，好吃的浆果带给我的时候，我就看见它们了。” 　　“我开始发现花很好看，带着好闻的香味。浆果是甜的，但是没有熟透会带一丝酸味。”对于星星而言，是实验体们赋予了它们意义。 　　“西蒙斯说，你们一直没有弄明白‘爱’的真正含义。”星星认真地看着他们，“我也不明白，什么是‘爱’。”毕竟他只是一颗星球而已，又怎么会天生就懂得爱这种情感。 　　“但是我想，这应该也就是西蒙斯说的爱的其中一种。” 　　—— 　　在星星离开之后，76和77认真想了很久。 　　星星的话在某种意义上给他们带来了冲击。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星星的存在，在某种意义上开始代替了研究员们在实验体们心中最初的地位。 　　但是在最终让他们慢慢开始放下研究员们存在的还是西蒙斯的话。 　　在慢慢的熟悉之后，他终于开始向实验体们开始套他们关于实验室的过去了。 　　在了解之后，西蒙斯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实验体们会有那么奇怪的观念了。 　　西蒙斯给自己打气，虽然目标看上去还有很远，但是至少现在能够看见曙光了对吧。 　　在把实验体们的过去了解得七七八八之后，西蒙斯又想办法找了个机会把所有实验体们都集中了起来。 　　“你们会把研究员认作‘妈妈’是因为醒来之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他们，他们还会一直为你们提供食物对吗？”西蒙斯看着周围的实验体们，不出意外得到一片点头。 　　西蒙斯见状，把76和77拉了过来，然后问他们：“你们养的那只小鸟带过来了吗？” 　　77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的把已经长得有些圆润的鸟递给西蒙斯。 　　“77养的这只鸟你们都应该见过？” 　　实验体们点头。 　　“那你们觉得76和77是它的父母吗？”实验体们脸上露出迟疑，虽然76和77一直在养着这只鸟，但是他们都知道，这只鸟的父母是和它一样的鸟。 　　76和77下意识开口否认，但是其余的实验体们却有些犹豫，像是在纠结于这个问题。 　　西蒙斯见他们迟疑，继续追问：“如果76和77是它一破壳就见到的人呢？” 　　实验体们脸上的迟疑更多了，最后一只实验体犹豫着开口：“我觉得不是……”他回答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看西蒙斯一眼。 　　在他之后，很快也有实验体陆陆续续给出同样的答案。 　　“既然你们都觉得，76和77不是这只鸟的父母，那为什么不能接受哪些人不是你们的‘妈妈’呢？” 　　“他们并没有亲自孕育你们出生。” 　　“而人类和你们也并不是两个物种。” 　　虽然西蒙斯这么说了，但是实验体们长期的想法依旧根深蒂固，有些难以动摇。 　　西蒙斯想了想，又说道：“如果你们一定要找到一个可以成为‘妈妈’的存在，最符合条件的应该是现在脚下这颗星球才对。” 第62章 　　西蒙斯在说完上面一句话之后, 感觉到周围实验体们的表情有些奇怪。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西蒙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但是这在人类社会中是再正常不过的比喻了。 　　西蒙斯奇怪的看向实验体们，在他疑惑的看向实验体们的时候，实验体们安静的摇了摇头。 　　西蒙斯还想说些什么，在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星星。 　　他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看了多久, 在西蒙斯对实验体们说出“比起研究员, 星球更像你们的‘妈妈’”这种话的时候，星星也用一种奇怪的、和实验体们类似的表情看着他。 　　西蒙斯下意识询问他：“我说错什么了吗？” 　　星星像是在很认真的消化了西蒙斯话里的内容, 过了一会，他回复西蒙斯：“也没有什么错。” 　　—— 　　西蒙斯很意外的发现，虽然实验体们在自己提出这个观念的时候表情有些奇怪, 但是在这之后, 他们却对这个观念接受得意外的容易。 　　西蒙斯想，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实验体们有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情也很正常，只要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就可以对吧。 　　—— 　　在那天之后，西蒙斯渐渐地开始让实验体们帮助自己寻找一些类似于星舰残骸或者是能源石一类的东西。 　　西蒙斯相信过去降落在这颗星球上的人类不止自己和实验室的研究员，星球上应该还会有其他的属于人类留下的痕迹。 　　“他们不知道。”在实验体们为西蒙斯关注这些东西的时候, 星星找到了西蒙斯，“我知道你想找的东西在哪里。” 　　“他们能不能找到并不重要。”西蒙斯告诉星星。 　　“那你这么做是有什么目的？”星星有些不能够理解。 　　西蒙斯看了他一眼, 然后很认真的告诉他：“我需要他们的好奇心。”对于星球之外的世界的好奇心。 　　—— 　　实验体们也很快对西蒙斯的目的起了疑虑。 　　“他好像并不着急。”77在进食的时候对76说。 　　对于实验体们的结果, 西蒙斯也看上去不是很在意, 他总是很耐心的告诉他们，没找到也没关系, 在这同时慢慢地和实验体们讲述自己过去的经历。 　　“我是一个星际探险者。”在这一天, 西蒙斯告诉实验体们自己在人类社会中的身份。 　　这个身份在实验体们想象范围之外。 　　“那这是做什么的呢？”有实验体问。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好像也没有确切的目的。”西蒙斯说着摊了摊手, “在某一天心血来潮，然后选择一个方向，去探索这一片未知的星域。” 　　“很多时候可能伴随着危险，但是于此同时，能够看见很多人一生中都不曾见过的风景，遇见许多不同的‘人’。” 　　他谈及自己的经历的时候很少会描述一些激情热血的场面，大部分听起来都是平淡温和的，但是却让人很难不对他话里的其他星球和不同的人产生兴趣。 　　在讲完今天份的故事之后，西蒙斯停了下来，他询问周围的实验体们：“我这里还有很多不同的书籍，上面用文字记载着属于其他人的故事。” 　　“你们想要学习这些文字吗？” 　　西蒙斯的表情带着鼓励，但是实验体们却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77看着他：“你一直在试图让我们了解星球外属于人类的世界，是想要我们去做什么呢？” 第63章 　　现在回想起来, 好像从刚认识不久，西蒙斯就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意图。 　　实验体们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西蒙斯对他们确实没有什么恶意。 　　“你们见过其他的像我这样的人类吗？”西蒙斯突然问他们。 　　“除了我还有你们以前的抚养者之外的人类。” 　　实验体们摇头。 　　西蒙斯坐下来, 看着面前的实验体们：“这颗星球的位置很偏僻，所以很少会有人发现这里。” 　　“但是很少并不代表没有。” 　　“在我离开之后，可能会有其他的人类也会发现这里，他们可能会和我一样, 也可能会和我不一样。”世界上的人类数量以亿万计, 西蒙斯当然知道，大多数的人都是善良的，但是这其中也不免会有不少坏人。 　　如果让其他的人发现了这些实验体, 西蒙斯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因为实验体们能带来的利益而对他们出手。 　　比起刚从实验室离开的实验体们, 科技发达的人类想要对他们做些什么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西蒙斯希望他们能够了解人类, 就算以后真的碰见这种情况, 也能够应对。 　　“我希望你们可以了解以后可能会接触到的人类。”也不仅仅是这样，西蒙斯还打算让实验体们了解到星际智慧种族联盟的存在，当然, 是在实验体们真正的对这个星际开始了解之后，由他们自己决定, 要不要主动的去接触联盟的人。 　　在过去, 为了防止实验体们对了解人类社会产生抗拒, 西蒙斯给实验体们塑造的人类形象都是正面的。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西蒙斯的表情很认真，实验体们的生活环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非常单纯的, 所以很难明白人类之间的弯弯绕绕。 　　西蒙斯希望他们主动了解和接触人类, 但是在同时又担心这些单纯的实验体们受到不怀好意的人的欺骗。 　　所以在和实验体们坦诚交流的时候, 西蒙斯并没有主动掩盖这一点, 而是把其中可能存在的风险直接给实验体们点了出来。 　　“就像我和你们之前的抚养者。”西蒙斯说, “对一些人来说，可以用你们来交换很多利益。” 　　“他们会在你们身上做一些非常糟糕的事情。” 　　“比如说，他们可能会把你们推上解剖台、或者是把你们用链子锁起来，限制你们的自由……”作为一些稀少并且长相奇特的物种，确实会有这种风险。 　　西蒙斯在过去甚至还协助星际智慧种族联盟的人解救过一批长着动物耳朵和尾巴的兽人。 　　在想到这里的时候，连西蒙斯自己都开始有些犹豫要不要让实验体们主动去接触人类社会了。 　　“所以我们应该要远离其他人类吗？”77反问。 　　西蒙斯在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顿了顿，他知道实验体们的特殊之处，很难不保证见到他们的人会不会生出一些不好的心思，但是在同时西蒙斯又希望让他们知道，在世界上，还是好人更多一些。 　　他有些纠结的拧着眉，像是被77的问题问住了。 　　他想了想之后告诉他们：“我也不知道，也许有一天，你们亲自去接触之后就会知道答案了。” 　　在说完这一切之后，他又看向实验体们，西蒙斯并不想勉强实验体们去做什么，在询问的时候，语气还带着几分忐忑：“所以你们愿意跟着我学习人类的文字吗？” 　　—— 　　在实验体们离开之后，星星在西蒙斯面前站定，从实验体们离开之后，他看着西蒙斯的表情就不怎么友善。 　　“你怎么了？”西蒙斯下意识询问了一句，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觉得这天气有些邪门，周围都是风轻云淡，偏偏自己头顶又聚集起了一朵乌云。 　　“你刚才说外面会有很多坏人。”星星盯着他，他还记得在之前和自己说的时候，西蒙斯没说得这么可怕。 　　“是的，但是不仅仅是外面，他们还很有可能出现在这颗星球上。”西蒙斯补充。 　　就在西蒙斯和星星就着这个问题掰扯的时候，另一边的77和76看见了远处一个银白色的物体露出来一个角。 　　“那是什么？”77仔细的观察了一会，然后问76，“它是不是和西蒙斯的星舰有点像？” 　　76看了一会之后也跟着点了点头，两条人蛇在这时候倒也没有想到别的，只是想起来西蒙斯最近在收集星舰上的东西的也许会需要。 　　77说：“那就告诉西蒙斯，让他自己去看吧。” 第64章 　　在76和77准备离开的时候, 掩盖着远处星舰的树林晃动了一下，惊起一片飞鸟, 两条人蛇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隐约有几个黑色的人影。 　　“那是其他的人类吗？”77眨了下眼睛。 　　—— 　　76和77把自己看见的告诉了西蒙斯。 　　“我去看看。”西蒙斯说着站了起来，然后告诉76和77，“你们先告诉其他人, 藏起来别让他们看见。” 　　西蒙斯说着, 自己朝着76和77指的方向走去。 　　另一艘星舰落地的位置距离西蒙斯并不算很远，但是也有一段距离。 　　比起实验体们，西蒙斯的速度确实要慢一些, 等他走到那里的时候, 已经过了快一个多小时了。 　　在西蒙斯的身后，几只偷偷跟过来的实验体藏在树丛后面，从缝隙中看着西蒙斯的背影。 　　在看见星舰的时候, 西蒙斯提起来的心就放下了一半。他认识星舰上的标识, 是帝国军方的星舰。 　　西蒙斯因为遇见星盗而不得不降落在这里, 所以星舰外表几乎完全损毁, 但是这艘星舰外壳完好, 应该是刻意落在这里的。 　　西蒙斯摸不准他们的来意，他没有隐藏自己, 推开两边的草叶, 朝着星舰靠近。 　　在发现了星舰外的西蒙斯之后，很快就有几个穿着制服的人从星舰里走了出来。 　　“你是谁？”看见西蒙斯的时候，他们警惕的眯起了眼睛, 审视着他。 　　“西蒙斯, 帝星人。”西蒙斯说着, 点开自己的光脑身份信息给他们看。 　　“我之前受到星盗的攻击, 所以不得不降落在这里。” 　　“你也遇见了星盗？”在听见“星盗”这个词的时候，对面几个人的目光一致朝着他看过来。 　　西蒙斯点了点头，把自己遇见星盗的场景对着他们复述了一遍，在询问了一些问题确认了西蒙斯的信息无误之后，对面几个人放下了心。 　　“我们这次也是为了追击星盗过来的。”他们简单的说起了自己的目的，“根据我们的推测，这群星盗很有可能降落在了这颗星球上。” 　　听西蒙斯说起自己的星舰出了问题，他们告诉西蒙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我们离开的时候，可以带着你一起离开。” 　　“如果你有关于星盗的消息，也可以告诉我们。” 　　西蒙斯点了点头，他的眉头在听说星盗在这里之后就一直没有松开过“你们确定星盗落在了这里吗？” 　　“大约在两天前，我们追踪到一艘属于星盗的星舰在这颗星球降落，但是在它降落的期间失去了信号。”根据他们的推测，在这颗星球上的星盗应该有不少。 　　“他们属于星际上臭名昭著的瓦尔塔星盗组织。” 　　他们建议西蒙斯“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搬到我们附近来，最好不要乱跑，遇见他们会很危险。” 　　“我知道了。”西蒙斯点了点头，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星舰的门又被推开，一个他熟悉的人走了出来。 　　星舰外的几个士兵喊了一声“队长。” 　　来人点了点头，让他们先进去，然后朝着西蒙斯的方向看了过来。 　　在看见双方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了愣，对方先叫出西蒙斯的名字，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塔特尔。” 　　塔特尔拉着西蒙斯往另一边走，走了几分钟之后，在走出星舰周围的监控范围外他才停下来，看向西蒙斯，语气肯定“这颗星球上存在其他的智慧生命对吧。” 　　西蒙斯眼神一闪，避开他的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艘星舰装载了最新的探测系统，在你出现在星舰外的时候，后面还有几个生命体。” 　　在塔特尔说出这句话之后，西蒙斯下意识扫了一眼周围。 　　在他看过去的时候，77下意识朝着76的方向藏了藏“他们发现我们了吗？” 　　在另一边，塔特尔看着西蒙斯的反应，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见此，他也不再隐瞒自己这次来的目的。 　　“我们追踪这群星盗已经快两年时间了。” 　　塔特尔说“从差不多半年前，他们开始频繁的在一些星球上寻找一些东西。”根据他们整合的数据，星盗们的目标星球，和这颗星球的植被海洋分布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相似。 　　“几周之前，我们的人得到消息，他们一直在寻找一颗星球，目标是这颗星球上的智慧生命体。”而所有人都知道，并不是所有星球都会孕育出智慧种族。 　　塔特尔想，这么多巧合，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颗星球上的智慧生命应该就是他们的目标。 　　“你应该认识他们？”塔特尔觉得西蒙斯应该和这颗星球的原住民有来往。 　　“所以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和他们沟通。”他考虑到西蒙斯会顾忌的问题，继续补充，“你放心，我知道星际智慧种族联盟的规定，因为权限问题，你身后那几个生命体的存在只有我知道，涉及到这些原住民的信息都已经被申请彻底删除了。” 　　“以后也不会有其他的信息从我这里流出。”塔特尔认真的保证。 　　“但是我需要一个可以和他们交流的机会。”塔特尔想，比起自己和西蒙斯，原住民肯定更清楚这颗星球，方便找人。 　　说不准还能一些和星盗的渊源。 　　西蒙斯听着塔特尔的话，实验体们没有离开过这颗星球，很难会和星盗产生接触。他皱了下眉，很快就想到了实验体们的前抚养者。 　　76和77告诉西蒙斯，他们已经死了。 　　但是西蒙斯想，也不排除还有知道实验体存在的人离开了。 第65章 　　在分开之前, 塔特尔朝着实验体们藏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西蒙斯：“如果他们愿意见我，你随时可以来这里找我。” 　　在塔特尔离开之后, 西蒙斯朝着他离开时看的方向看过去, 实验体们隐约猜到他是注意到了他们，主动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你怎么发现我们的？”77感觉到有些奇怪, 他对自己隐藏踪迹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 　　“不是我。”西蒙斯简单的和他们解释了一下塔特尔那里的新设备, 然后又说明了他的来意。 　　西蒙斯对着实验体们强调，这段时间没有必要最好不要轻易接近人类活动的区域，毕竟他们也不清楚星盗会不会也有类似的检测手段。 　　西蒙斯在最后还说起了他的猜测, 他问实验体们：“当时你们的抚养者真的都死了吗？” 　　“有一些人离开了。”77回复道, 他记得门德里和一些研究员在实验体被掩埋之前就先坐着另一艘星舰离开了。 　　西蒙斯结合77的说法, 猜测他们很可能在离开星球之后意外的碰见了星盗, 在机缘巧合之下，选择重新来到这里, 寻找被丢下的实验体们。 　　“我想知道你们当时都经历了一些什么。”西蒙斯认真的看着实验体们,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你们带着我去那个实验室。” 　　虽然现在研究人员早就已经不在了, 但是西蒙斯知道, 实验室里面遗留的数据对一些人而言同样拥有很大的作用。 　　而实验体们很可能并不知道这些资料存在的意义。 　　“你要去那里做什么？”77询问他。 　　“我想去那里彻底毁掉一些东西。” 　　“很重要吗？”另一只实验体问西蒙斯。 　　“很重要。” 　　77认真地想了一会，然后告诉西蒙斯：“在去年的时候，那里已经被泥土掩埋了。” 　　“如果你想去的话, 我们过两天可以带你过去。” 　　西蒙斯点头，然后在告诉实验体们最近要小心行动之后，又向实验体们询问：“你们有什么方法可以知道这颗星球上其他地方有没有其他人吗？” 　　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后, 西蒙斯自己也愣了一下, 觉得自己想多了, 实验体们应该也不知道。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实验体们只是想了一会，就很快给出来了答案：“星星知道。” 　　他们看着西蒙斯，语气肯定，好像对此毫不怀疑。 　　星星？ 　　西蒙斯对这个回复有些怀疑，但还是将信将疑的开始寻找星星的身影。 　　—— 　　而在另一边。 　　两个研究员和星盗摆弄着手上的仪器，和塔特尔他们不同，他们掉落的地点距离实验体们的位置有一些远。 　　其中一个星盗在研究员们停下来的时候皱着眉：“你们确定是在这颗星球上？” 　　一个研究员点了点头：“我们这两天收集了一些信息对比，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 　　“那你们的实验室在哪？” 　　“应该有一段距离。” 　　“那行。”说话的星盗点了点头，他也看不懂研究员手里的仪器，但是并不妨碍他急着立功回去的心情，“星舰上的物资大概够用一个月，你们抓紧时间赶紧找到位置，然后我们把地址发回去，早点从这里离开。” 　　—— 　　在实验体们的生活区域附近，眯着眼睛假寐的星星突然有些不开心地睁开了眼睛。 　　好像有些讨厌的人又出现了。 　　他站起身，想了一会之后，决定去替实验体们解决掉这些让人讨厌的存在。 　　在动身之前，他随意往旁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 　　西蒙斯的视线。 　　“找到你了。”西蒙斯嘴里还喘着气，他看着星星，“我有些事想要麻烦你。” 第66章 　　星星像是有什么急事, 但这段时间的相处还是让他短暂的因为西蒙斯而停留了一会，他看向西蒙斯：“你有什么问题？” 　　“有别的人类在这几天出现在了这颗星球上，77他们说你应该知道他们在哪里。”虽然西蒙斯不明白实验体们对此的信任从哪里而来, 但是却也不由自主的相信了他们的话。 　　“我知道。”星星的眉头松开，他看了一眼西蒙斯, 在转身之前多提了一句, “我会让他们很快消失的。” 　　西蒙斯从他的话里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怎么消失？” 　　他下意识想要拦住星星：“他们手里有很多武器, 你不是他们的对手。”西蒙斯想让他不要冲动。 　　但是在某些时候，星星和实验体们对某些事的执着意外的相似。 　　星星并不觉得处理几个在自己星球上的人类会有多大的麻烦，而把星星当做人类的西蒙斯在这时候就感到很头疼, 他伸出手去拉星星，想把人拉住停下来。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 看着瘦瘦弱弱的星星，力气却意外的大，西蒙斯不仅没有把人拉住，还被星星带着往前又走了一段。 　　“等一下！”西蒙斯用力的拽了拽星星的收, “先等等！” 　　—— 　　在星星和西蒙斯因为要不要趁现在把星盗和跟他们一起来的研究员一起处理掉的问题而纠结的时候，实验体们重新去了实验室被掩盖的地方。 　　在实验室被泥土掩盖之后, 77他们就没有再来过这里。 　　在此刻看着裸露在外的泥土和上面浅浅的一层绿色，实验体们一时都有些恍惚。 　　77低头看了一眼地面, 在自己尾巴的附近, 长着一丛叶子细长的草，此时正值花季, 白色的米粒大小的花朵从草叶之间冒出来，星星点点缀在一丛绿色之间。 　　重新找到实验室的入口花了他们不少时间。 　　实验室被掩盖的位置有些深, 这一块的地面好像直接往下陷了一段距离。 　　想要从大门进入很困难, 实验体们最后还是从通风口进去。 　　刚打开通风口, 长时间没有通过气的实验室内部就涌出一股沉闷的气味。 　　等这股气味散开一些之后，77率先爬了进去，在他的尾巴进去之后，76也跟着他的脚步很快进去。 　　在接近一年的掩盖后，实验室的内部一些设备依旧还在运转。 　　77从天花板的隔层里下来，在走廊上，灯光以前留在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为了节省能源零星开了几盏，照亮着长长的走廊。 　　77他出来的位置正好是一个大厅，在这里贴着实验室主要研究人员的照片。 　　77一抬头就看见了在最高处的门德里的照片。 　　在照片里他依旧是满头白发，面带笑容的样子。 　　77往前走的脚步停了下来，76也在他的身边停下，他们看着另外几个跟着自己一起来的实验体们：“我们在这里待一会，你们先进去吧。” 　　在看着他们离开之后，77抬起头对上照片里门德里的视线。 　　“妈妈？”77知道这并不是门德里，只是一张图片，但是并不妨碍他说话，在看见照片之后，他有很多话想要说出来。 　　“我进来的时候，看见草地上开出了白色花。”一朵白花被77的尾巴带进来，他把花拿下来，摆在面前的地面上。 　　“我们离开了玻璃房，我在外面看见了月亮，感觉到了风，还看见了很多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的生物……” 　　77细数着自己在过去一年里见到的和实验室里截然不同的东西。 　　在最后，他盯着那张照片，小声的开口：“现在我们已经得到自由了。” 　　77在说完之后，眼睛却依旧落在照片上没有移开，他好像觉得自己过去在玻璃房里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但是却在这时候莫名有些失望和不满足。 　　还缺少一些什么呢？ 　　77看着这面墙，过了一会，他终于得到了答案。 　　“我们都不喜欢笼子。”77看着照片，说出自己和其他的实验体的想法。 　　“‘妈妈’好像也大部分都不喜欢笼子。”77说着看向门德里的面孔，“那么你会喜欢笼子吗？” 　　“妈妈？” 　　77眨了下眼睛，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会感觉到缺憾和不圆满。 　　因为“妈妈”还没有被关进去笼子里。 　　77的尾巴把身体支撑起来，他抬起手，很容易就碰到了墙上的照片，他伸出手，把照片翻过来，正面对着墙面。 　　做完这些之后，77看向76：“我想去西蒙斯说的人类社会看看了。” 　　他说：“我想去找‘妈妈’，然后把他带回来，带到这里关起来。” 第67章 　　再离开实验室很长之间之后又旧地重游, 对实验体们来说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他们看着走廊两边银白色的墙壁，偶尔会有一种“原来这里是这样的”感想。 　　在实验体们离开之后，有一些研究员选择离开了这里，但是还有一些选择了留在实验室。 　　77和其他实验体继续往里走了一段之后, 很快就开始看见死去的研究员的尸体。 　　泥土的掩埋隔绝了空气, 在实验室埋在地下之后不久, 研究员们很快也因为缺氧而渐渐死去。 　　77和76在实验室里转了一圈，然后77扭头看向身边的76：“回去找西蒙斯吧。” 　　—— 　　而另一边, 试图说服星星冲动念头的西蒙斯正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星星。 　　他一直知道，星星在某种程度上和实验体们还有自己不太一样，在刚刚谈起要直接处理掉这些星盗和研究员的时候，对自己也十分自信。 　　西蒙斯一直以为, 星星只是比起他们要特殊了一点, 完全没有想到, 他甚至根本不是碳基生物。 　　西蒙斯的眼神上上下下在星星身上来回打量着。 　　在星星不耐烦的看过来的时候, 西蒙斯摸了摸鼻尖。他已经去过了很多不同的星球, 也见过了各种不同的物种, 所以就算现在面前出现了一个“星球的意识体”也并不算很奇怪对吧…… 　　对西蒙斯展示了自己的身份和实力之后, 星星稍微等了一会, 等西蒙斯缓过劲来之后，他问：“现在我可以去把他们处理掉了吧？” 　　西蒙斯听见这话，下意识又伸出一只手去拽住他。 　　他把星星拉住，开始跟星星讲道理, 从实力上分析是没有用了, 西蒙斯只能换一个角度继续。 　　事情并没有只要处理了星球上的星盗就可以一劳永逸这么简单, 西蒙斯从塔特尔那里听说的消息, 这些人只是寻找实验体们的一小部分, 在星球之外，还有更多的星盗。 　　“直接处理掉他们很简单，但是我们最好能从他们嘴里得到其他人的消息，然后把这一批人一网打尽，防止他们再一次发现这里。” 　　星星对西蒙斯这样曲折的处理方法感觉到有些不能理解：“他们再一次出现就再处理一次就好了。” 　　“但是你不可能一直都关注到这一点不是吗？”西蒙斯反问。 　　西蒙斯猜测，实验室在这颗星球上的存在时间不短，而在这期间，星星因为某些不可抗力的因素，没有察觉或者是不能对实验室出手。 　　“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那个实验室。”西蒙斯耐心的继续开口，“以后他们会像其他的生物一样，慢慢的繁衍生息。” 　　“他们会有自己的后代，然后慢慢的壮大种群，一直到足迹可以遍布整个星球。” 　　“而一颗星球的寿命是很长的。也许你只是觉得自己打了个盹，对我们来说就已经过了很漫长的岁月。” 　　西蒙斯看着对面陷入迷茫的星星，在心里涌起一丝罪恶感，然后又继续摇了摇头说了下去：“他们不能永远都活在你的庇护之下。” 　　“因为你也可能会有偶尔打个盹，顾及不到他们的时候。” 　　“我说的对吗？”西蒙斯反问。 　　在他说完后，星星沉默了下来，西蒙斯说的话他无法反驳，因为他确实没有说错。 　　西蒙斯看着他的眼神肉眼可见的沮丧下来，往前的脚步也缩了回来：“那你想怎么做？” 　　西蒙斯把塔特尔和自己说的话告诉星星，他想把这些人交给塔特尔处理，毕竟仅仅靠他们自己，并没有去追踪一个大型星盗团伙的能力。 　　但是如果要把星盗交给塔特尔，就必须要开始考虑到让实验体们接触到星际智慧种族联盟这件事。 　　西蒙斯和星星说了自己的想法，然后告诉他：“我准备和77他们聊一聊，然后去问问他们的想法。” 　　西蒙斯想，这件事出现地太突然了。 　　—— 　　“星际智慧种族联盟？”实验体们下意识反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西蒙斯想了想，从自己的星舰里翻了翻，找出一些和其他隐藏在星际里的其他种族以及和星际智慧种族联盟有关的影像，投影给实验体们，配合着这些让实验体们了解到它到底是怎样一个组织。 　　“你希望我们和他们接触吗？”77询问他。 　　“这不应该是由我来决定的。”西蒙斯摇了摇头，在这件事上并不发表任何的观念，“它只能由你们自己决定。” 　　“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我可以让塔特尔先隐藏和你们有关的消息。” 　　他看着面前一群迷茫的实验体们，显得耐心极了：“并不用急着去做决定，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 第68章 　　从实验室回来之后,76和77看见了在巢穴外等着的星星。 　　他坐在一块草皮上，一只手撑着下巴，皱着眉在认真的思考着什么问题,在几步远的位置，有几只被本能被星星吸引过来的小动物探头探脑。 　　在76和77出现在视野内的一瞬间,星星就把头扭了过来：“你们回来了。” 　　77点了点头,他好奇的看着星星：“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星星指着星盗所在的位置：“你们对那里的那些人有什么打算？” 　　经过这段时间的考虑，实验体们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在76和77回来之前,他们刚刚讨论完结果。 　　实验体们暂时不会主动以非人的形象出现在塔特尔他们面前,但是也不会让追踪他们而来的星盗活着离开这里。 　　“我们想去其他的星球看看。”77认真地看着星星,不出意外的在他脸上看出了几分低落。 　　“我们想知道其他的人类到底是什么样的。”76在旁边补充道,尽管西蒙斯在他们面前描述过,但是没有亲眼看见，他们并不会直接就下结论。 　　如果其他的人类并没有让他们感觉到失望的话，他们会考虑通过塔特尔的渠道和星际智慧种族联盟联系。 　　西蒙斯曾经告诉他们：“在弱小的时候，可以尝试去获取其他人的帮助。” 　　实验体们认真考虑过后发现，他们确实需要利用外界的力量与星盗和实验室剩下的人来抗衡，在巨大的科技差距之前，血肉之躯很难和机械铁甲对抗。 　　“我们打算晚上去找西蒙斯。”77往下给星星说着他们的计划,“他说过在不远的位置就有一颗有人居住的星球。” 　　—— 　　实验体们对西蒙斯也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 　　在听他们说完之后,西蒙斯有些愣，不确定的又重复问了他们一遍：“你们真的想好了吗？” 　　“我是说，你们就没有考虑过,如果我对你们存在什么不好的心思……”西蒙斯说到最后，语气都有些结巴，实验体们对他的信任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但是在他说出这些话之后,实验体们却认真地看着他：“我们相信你是值得信任的。” 　　就算是有着过于黑暗的幼年经历，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却依旧一腔赤诚，可以对认定的人交付所有的信任。 　　西蒙斯下意识伸出手抹了下眼角，声音并不是特别大，但是足以让所有实验体听清：“外面的世界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 　　要去其他的星球，那些还没有变化出人形的实验体自然是无法离开的。 　　西蒙斯从自己的仓库里找到了几个面具，可以改变人的相貌，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戴了面具，如果他们后面和星际智慧种族联盟取得了联系，还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批更完美的面具，可以让实验体们毫无破绽的融入人类社会中。 　　在计划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星盗被实验体们抽空解决了，西蒙斯带走了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损伤的飞行器，把尸体留在原处等着塔特尔他们自己发现。 　　在发现星盗尸体之后不久，塔特尔他们又待了几天之后决定返航，而西蒙斯对实验体们做的关于人类社会的简单培训也快到了尾声。 　　“既然都学得差不多了，明天你们休息一天，我们后天离开。” 　　—— 　　在回去之后，77有些心不在焉。 　　以前一闭上眼睛就能入睡，现在77躺下来却始终睡不着，闭着眼睛时不时地翻来覆去。 　　“睡不着吗？”耳边突然响起76的声音，让77吓了一跳。 　　过了几秒钟才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我也睡不着。”76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眼睛睁开了，侧过头看向77。 　　“其他的星球是什么样的？”77动了动身体，和76挨得更近一些。 　　“实验室的外面是星星。离开了星星，更远的地方会有什么？” 　　“我也不知道。”77摇头。 　　他又补充道：“等以后我们就能看见了。” 　　—— 　　不仅仅是实验体们，星星同样也有些紧张。 　　在77和其他的实验体进入飞行器时，星星就在舱门的附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们。 　　在最后一个实验体走进去的时候，星星下意识叫住了他，在实验体回过头的时候，星星眼中带着一丝期待：“你们会回来的对吗？” 　　西蒙斯不知道什么时候折返回来，他看着下面的星星，认真的承诺：“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 　　西蒙斯说的这颗位于星星附近的居住型星球位于帝国边缘，人员混杂，对私人星舰排查并不是很严格，同时在星球上带着斗篷或者面具的外地人并不少见，实验体们混在其中并不是很显眼。 　　西蒙斯打开飞行器舱门，身后几个带着面具的实验体跟着走了出来。 　　边缘星的建筑和实验室有很大的不同，实验体们满眼新奇的打量着四周。 　　不同于实验室的与世隔绝，虽然边缘星的常驻居民比不上其他星球，不可避免的，人员密集程度远远超过实验室。 　　在他们下了飞行器之后，就看见许多人来来往往。 　　在看见陌生的人类时，实验体们眼中下意识就带上了警惕。 　　77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住，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76见他回头，把他的手握的更紧了，77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容，能听见熟悉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我在这里。” 　　77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个笑，他捏了捏76的手，回应道：“我也在这里。” 第69章 　　西蒙斯带着实验体们走出港口,来往的人视线匆匆从他们身上扫过，有很快移开目光。 　　在感觉到其他人的注视时，77的身体下意识绷紧了一些,在注意到路人移开视线后才又慢慢放松下来。 　　这和他们之前在实验室完全不一样，在实验室里他们总是很轻易就能够吸引所有研究员的目光，但是在这里并没有那种无处不在的注视，来来往往的路人并不认为他们有什么特殊之处,好像他们和身侧走过的其他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经过了短暂的不适应之后,实验体们很快就习惯了在人群中穿行的感受。 　　在飞行器的港口外,分布着不少的商铺，76和77跟着西蒙斯往前走了一段之后，很快就被道路两旁的店铺吸引了视线。 　　在透明的橱窗内,摆着各种实验体们没有见过的商品，食物的香气被风带着送入鼻尖，几只实验体不知不觉就放慢了步调。 　　西蒙斯也注意到了实验体们的表现,他配合着实验体们放慢了步调。 　　“我们待会先去采购带回去的东西。”西蒙斯留在星球上的物资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这次带着实验体们出来也是打着收集物资的念头。 　　西蒙斯的个人账户上还有一大笔信用点,但是除了这些,星球上物资丰富,有不少珍贵的矿石,就算信用点不够，也可以拿这些矿石交换。 　　在出门之前,西蒙斯就已经告诉过实验体们星球上的物资的价值。 　　他对这颗边缘星有一些了解,知道一处很适合的交易市场。 　　77的目光从玻璃后的人偶身上掠过,避开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的人类，耳边是西蒙斯的声音：“我会带你们去交易市场，等以后熟悉了,你们也可以自己过来。” 　　一心一用的77配合着点头，依旧抓着76的一只手，他发现除了自己和76，来往的人群里也有不少人手牵着手，大多数都是看上去年龄相仿的两个人，在他们偶尔对视的时候，眼中好像只能看得见对方一个人。 　　77低头看了一眼和76牵着的手，又抬头看了看76，在其他人的眼中，自己和77也是这样吗？ 　　但是走在路上牵手的还是少数，77能感觉到，有些人在经过的时候会把目光朝着自己和76的方向看过来，尤其是他们牵着的手上面。 　　—— 　　在77走神的时候，西蒙斯已经到了目的地，并且在挑选之后选定了交易的对象。 　　从星球上带过来的矿石换来了很大一笔信用点，尽管因为在边缘星的缘故，它的价格被压低了一些，但是依旧十分可观。 　　西蒙斯之前和实验体们科普过，信用点是用来交换的货币，但是实验体们始终对此没有太深刻的感触，看着不记名的账户上的余额数心情毫无波动。 　　西蒙斯想了想，换了一个实验体们更好理解的方式：“你们还记得来的路上看见的那个商场吗？这些信用点可以换至少三个商场。” 　　闻言，实验体们都好奇的看了过来，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点东西就能够换来那么大的商场。 　　—— 　　西蒙斯也没有再过多的解释，只是带着实验体们去扫货。 　　在西蒙斯和卖家讨价还价的时候，实验体们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上下打量着这一家商铺。 　　这家店面并没有很大，当实验体们都跟着西蒙斯走进来之后，就开始变得有些显眼了。 　　77也感觉到，困在自己和76身上的视线频繁了许多。 　　但是和研究员们冰冷的视线不一样，这些视线并没有恶意，只不过没有被这样注视过的实验体们有些无所适从。 　　在77开始考虑要不要和76换一个地方站着的时候，一个人拉着自己的同伴走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 　　“你们的感情真好。”靠前一些的女生开口，“我在港口那边就看到过你们。”那时候76和77也拉着手，没想到在交易市场再次见面的时候，他们的手还没有放开。 　　“这是我的恋人。”女生把恋人拉到自己面前，“我们来自另一颗星球，来边缘星是为了观看报道上说的流星雨。” 　　她说着朝76和77眨了下眼睛：“时间就在今晚，如果不急着离开的话，你们可以和恋人去看看。” 　　76和77一时间没有消化她话中的含义，实验体们下意识想去思索她的目的，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女生好像就只是过来提醒他们这一句，说完后又挽着恋人的手离开了。 　　西蒙斯结束和店主的交谈之后，出来时只看见他们离开的背影。 　　—— 　　在出门之前，西蒙斯就已经做好了清单，所以采购的过程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在约定好把货物送到港口之后，西蒙斯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带着实验体们往刚刚提过的商场的方向走过去。 　　西蒙斯的语气带着几分笃定：“我相信你们会喜欢那里的。” 　　他说完后，看向有些心不在焉的实验体：“你们怎么了？”从刚才开始，他就注意到实验体们在走神。 　　“刚刚有一个人类过来了。”听他们提及人类，西蒙斯下意识警惕了起来，他看着77，追问，“然后呢，她说了什么？” 　　“她说今天晚上会有一场流星雨。” 　　另一个实验体问：“流星雨是什么？” 　　西蒙斯给他们解释了一下流星的存在，然后问他们：“你们想去看看吗？” 　　“我不知道。”77眨了下眼睛，“但是刚刚她好像很想让我们去看看。” 　　这种突如其来，毫无理由的好意让实验体们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但是77却发现自己依旧清晰记得对方认真地给他们推荐时的样子。 　　莫名的，实验体们心底产生了一丝好奇。 　　一个实验体和西蒙斯对上视线：“我想知道，她想让我们看到什么。” 第70章 　　长时间脱离社会的西蒙斯在听见实验体们说起流星雨时好奇的上网查了一下。 　　星网上早就报道了这场即将出现的几百年难得一见的流星雨,用了长长的篇幅从各个角度上进行分析。 　　西蒙斯看着这些描述，也有些心动。 　　实验体们跟着西蒙斯到达观测点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同人的交谈的声音从各个方向传入耳中。 　　他们讨论的话题很杂乱，从晚上吃了什么到工作是否顺利,里面夹杂着很多实验体们从西蒙斯那里听过却没有真正理解过的词汇。 　　虽然仍然对人类持有一定的警惕心,但是76和77还是忍不住偷偷的去观察着周围的人类。 　　他看见不远处的树旁边，有两个靠的很近的人,矮一些的那个踮着脚在另一个人耳边低声说着话，风把他们交谈的内容送入耳力惊人的实验体们这边。 　　高一些的人一只手总是在无意识伸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那里放着的东西小小的鼓起来一个包,并不是很明显。 　　77的视线总是忍不住往那边移过去,然后就看见他们笑起来，低着头交换了一个亲吻。 　　也不仅仅是这两个人,还有其他的一些人也有着类似的举动，这里情侣出现的含量意外的高。 　　在到了预估的流星出现的时间时,大部分人都停止了交谈,朝着天空看过去。 　　还有人高声提醒其他人,让他们不要错过即将到来的流星雨。 　　西蒙斯看了一眼还在打量着四周人类的实验体们,语气紧迫的提醒他们：“别看其他地方了,错过了这场流星雨，下一次要到几百年后呢。” 　　实验体们闻言都专注地看着漆黑的天幕，就在西蒙斯提醒他们之后不久，期待的流星雨终于按时抵达。 　　77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天空，从离开星球之后，实验体们跟着西蒙斯来边缘星的路上,看过了太空，也见识到了高楼林立的人类城市，见到了太多新奇的事物，所以现在实验体们看见流星的反应到没有感到那么稀奇。 　　在他们周围偶尔能听见惊叹的抽气声，情侣靠得越来越近，最后抵着额头，去亲吻对方，好像到了这个时候，面前的流星雨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这一幕正好落在了后面的77眼中，他侧过头看向76，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用眼神询问他，“要和他们一样亲一下吗？” 　　过人的默契让76很容易就领会了77的意思，他没有说话，直接用动作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在结束之后，77抬头看着76的眼睛，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里格外剧烈的心跳。 　　76和77在过去也尝试过很多次亲吻，但是今天心跳像是格外要剧烈一些，就仿佛有什么埋在心里的东西终于要破土而出，让77忍不住想要对76说些什么。 　　77下意识舔了舔唇，因为76之前的动作有些急切牙齿不小心划破他的唇角，所以还带着淡淡的疼痛感，嘴里有残留着一丝血腥味。 　　“76……”77重复着他的编号，匮乏的语言让他很难完整地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只好用另一只手抓着76的一只手放在胸口，让他也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前面小情侣的话依旧被风送入耳中。 　　“和我结婚吧。”77听见那个人类开口。 　　“我想和你结婚，组建一个家庭，和你渡过余生的所有岁月。” 　　他依旧在低声的，温柔的和恋人说着动听的情话：“我一个人是残缺的，不完整的，只有你是能补全我缺失部分的另一半……” 　　刚刚进入人类社会的实验体轻易就被这些话打动了，他们把听见的话都当了真，从前方不断传来的誓言和情话让两只实验体震撼极了，又不免对此产生向往。 　　也许我应该也说一些动听的话，76看着77想道。 　　但是他又不愿意去复述从旁人那里听来的话。 　　他抓紧了77的手，手上的汗打湿了和77皮肤相触的位置。 　　“我也想和你结婚。”76说，“我想一直都和你在一起，我不想我们之间会插/入任何人。” 　　“西蒙斯告诉我，人的喜欢是不一样的，有深有浅。有人的喜欢只会存在很短的时间，但是有人与之相反。” 　　“他和我说喜欢要慎重，要深思熟虑，确定了就不能轻易说放弃。”76这些话大概想了很久，在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磕绊，但是慢慢的就流畅了起来。 　　“我认真想了很久。”76认真地看着77，“我知道我对你的喜欢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他用了“知道”而不是“相信”，对自己的感情确定极了。 　　唯一让他感觉到忐忑不安的，只有77的态度。 　　被抢了先的77嘴角上扬，怎么也压不下去，被藏起来的尾巴在此刻几乎要控制不住变出来。 　　他看着还在等待自己回答的76，认真地告诉他：“我和你一直都是一样的。”！的时候用眼神询问他，“要和他们一样亲一下吗？” 　　过人的默契让76很容易就领会了77的意思，他没有说话，直接用动作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在结束之后，77抬头看着76的眼睛，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里格外剧烈的心跳。 　　76和77在过去也尝试过很多次亲吻，但是今天心跳像是格外要剧烈一些，就仿佛有什么埋在心里的东西终于要破土而出，让77忍不住想要对76说些什么。 　　77下意识舔了舔唇，因为76之前的动作有些急切牙齿不小心划破他的唇角，所以还带着淡淡的疼痛感，嘴里有残留着一丝血腥味。 　　“76……”77重复着他的编号，匮乏的语言让他很难完整地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只好用另一只手抓着76的一只手放在胸口，让他也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第71章 　　看过流星雨回去已经到了下半夜,一起回去的人不少都已经开始打起了哈欠。 　　西蒙斯他带着实验体们去的是郊外的一座山上，在到了山脚后，慢慢地其他人也各自走向不同的岔路口,最后只剩下实验体们和西蒙斯在路灯下慢慢走着。 　　西蒙斯早就注意到了76和77那边的动静。 　　在下山的路上,76和77就靠得很近，黏黏糊糊的，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在他又一次朝着76和77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他们也给了回应，疑惑的朝着西蒙斯的位置看过来：“你有什么事吗？” 　　西蒙斯看着他们，他相信比起自己76和77会更了解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在这方面他好像也无法去教会他们什么。 　　想到这里,西蒙斯下意识抿了抿唇：“你们已经决定要和对方永远在一起吗？” 　　两只实验体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看见西蒙斯笑起来：“听起来真好,你们一定能够一起走到最后的。” 　　他说着脸上露出一些有些为难的表情，实验体们没有长辈的教导，对某些事估计是一窍不通。 　　西蒙斯清了清嗓子，语气有些含糊：“回去之后你们来飞行器里找我一趟。” 　　“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给你们看。”西蒙斯下意识强调了一句，“很重要的东西。” 　　76和77不知道他一脸神神秘秘的是为什么,但出于对西蒙斯的信任还是配合着点了点头。 　　—— 　　实验体们一边和西蒙斯说着话一边慢慢往前走，前面带着路的西蒙斯走着走着发现身后的实验体们停了下来。 　　“怎么了？”西蒙斯看着他们询问。 　　“前面有一个人。”77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实验体们夜视能力比西蒙斯要好一些,能够看见那里坐着的一个矮小的人影。 　　另一个实验体补充了一句：“是一个人类幼崽。” 　　他们在白天看到过，人类幼崽大多数都被牵着手，身边有至少一个成年人守在身边，把他们保护得好好的。 　　让实验体们也下意识默认，所有的人类幼崽应该也都是如此。 　　但是显然，这个落单的人类幼崽和他们想的并不一样。 　　西蒙斯听见实验体们说前面有个小孩,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他回过头看着实验体们：“他可能是不小心走丢了。” 　　“晚上一个人待在这里对人类小孩来说很危险。”西蒙斯在行动之前先给实验体们一条一条的分析清楚，“我可能会先送他回家，或者让他暂时跟我们呆一晚上。” 　　他有些担心实验体们不能接受这个陌生的小孩接近。 　　西蒙斯说完后就等着实验体们的回应，他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实验体们没有主动开口，只是疑惑的看着他。 　　他们像是不明白西蒙斯为什么还没有动作，在他准备再次开口说些什么之前，实验体们奇怪的询问：“我们现在不过去吗？是还要等什么吗？” 　　“不……不用等……”西蒙斯顿了顿，“我以为你们会介意。” 　　77听完他的话想了想：“你说外面有很多人类，有人很好，可能像星星一样，也有人像‘妈妈’他们一样。”而前者，他和其他实验体已经在这一天见过了。他们脸上挂着轻巧愉快的笑容，语气温和，毫不吝惜的向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散发着善意。 　　77眨了下眼睛：“我们还没有见过他，也许见过他之后，我们也会有那么一点的喜欢他呢？” 　　西蒙斯听见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有一点是多少？” 　　“大概是比巢穴旁边那棵树上的鸟要少一点点吧。” 　　——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西蒙斯也看见了实验体们说的那个小孩。 　　大概六七岁的样子，抱着膝盖坐在十字路口边上，头上扎着两个辫子，点缀着红色的蝴蝶发卡。 　　看见他们之后，她抬着头来认真的看了他们一会，最后把视线落在77身上：“哥哥，你能送我回福利院吗？” 　　这个点早就过了一般福利院熄灯的时间门，如果有小孩走丢，应该早就发现了才对。 　　“你爸爸妈妈呢？”西蒙斯问了一句。 　　“几年前不在了，亲戚把我送进了福利院。”小女孩拍了拍自己的裙边，“然后我的领养人半个小时前把我丢在了这里。” 　　她歪着头认真想了想：“我想他们可能是后悔领养了。” 　　“所以，能拜托你们重新把我送回福利院吗？”她说着忍不住舔了舔干渴的嘴唇，轻轻的叹了口气，“我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但是只碰见了你们。” 　　她说完后，面前突然出现一瓶水，还有一块面包。 　　“谢谢。”小女孩道了谢，然后才从77手上接过食物和水，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瓶盖，浅浅的抿了一口。 　　“你们真是个好人。” 第72章 　　因为天色太晚,所以小女孩被西蒙斯带了回去，打算第二天再联系福利院那边把人送回去。 　　比起西蒙斯，她对实验体们反而更有好感,在跟着西蒙斯他们回去的路上总是时不时地和实验体们搭话。 　　而在这途中，实验体们不怎么接话,西蒙斯在旁边主动接话,把小女孩的具体情况也打听清楚了。 　　她的新领养人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一时热血上头之后决定领养一个孩子，但是没过两天又觉得小孩麻烦，所以在今晚喝多了酒之后顺着心意直接把她丢在路边。 　　“他们出去喝酒还带着小孩？”西蒙斯皱起了眉，明显不赞同这种行为。 　　“而且还酒驾。”小女孩在旁边补充。 　　她继续解释他们出门带上自己的理由：“他们害怕我一个人在家里会偷偷拿家里的东西。”所以被领养之后,她在那个家的时候,家里至少会有一个大人,小女孩说到这里撇了撇嘴,“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 　　“这也太过分了。”西蒙斯对小女孩口中的这一对领养人好感度越来越低。 　　实验体们听着他们的对话有些好奇，忍不住插进话题，他们原本以为所有的小孩子都是有相应的家长的,在父母去世后,可能就自己一个人开始慢慢生活，就和星球上那些动物一样。 　　“小孩子一个人生活没有爸爸妈妈，会很困难的。” 　　“但是总是有意外情况嘛，有的人就很不幸的失去了父母。”成年人可能会对他们的问题感觉到奇怪，但是小孩子并不会多想，“院长说我爸爸妈妈是在一场交通事故里去世的。” 　　“没有父母的小孩都会被送到福利院。” 　　“什么是福利院？”小女孩耐心的给自己新认识的朋友们解释，“就是住了很多没有父母的小孩的地方，还有院长，老师。” 　　77想,听起来倒是和实验室有一些相似之处。 　　“然后还会有一些好心人过来领养孩子，被领养的小孩就会有新的爸爸妈妈了。”小女孩说着自己的理解，在实验体们看过来的时候补充了一句，“就和我一样。” 　　然后她仰着头看向西蒙斯：“我会在法庭上看见他们对吧？” 　　“谁？”西蒙斯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我的领养人。” 　　“我听福利院来的姐姐说过，星际法律规定，遗弃小孩之前会被判处三年监/禁。” 　　“为什么？”实验体们不解。 　　“因为选择了一个小孩，就应该对他/她负责人呀。”小女孩理所当然的回答道，“遗弃、虐待、暴力都是不可取的。” 　　“爱丽莎姐姐说过，当你选择了一个小孩，把他带回家，那他就是你的责任。不仅仅是物质上的需求，抚养一个小孩不是让他能长大就够了，还要给他很多的爱去生长。”虽然她也不完全理解爱丽莎这么大一段话里的含义，但是却下意识的把这些话牢牢记住了。 　　“是这样吗？” 　　“为什么不是呢？”小女孩奇怪的反问。 　　“就像养一只小狗，当你决定抚养它之后，你也要每天给它提供食物，打扫屋子，还要定时带它出去散步一样。” 　　实验体们听完她的话，若有所思的看向西蒙斯，在小女孩离开之后，77看着西蒙斯，把实验体们困扰的问题问出了口：“如果是‘妈妈’，他也会被送上法庭吗？” 　　他们都看着西蒙斯，看上去对这个答案好奇极了。 　　“如果是的话，他会被判处什么惩罚？” 第73章 　　“帝国禁止人体实验。”西蒙斯认真地想了想,“至少也是终身□□，大概率是死刑。”帝国对这种行为一向判的很重，上一个做人体实验的人被判了三百年□□。 　　但是如果实验体们想把门德里送进法庭的话,为了不让实验体们暴露在人前，可能免不了星际智慧种族联盟的插手。 　　西蒙斯从实验体们口中听过对实验室里研究员的描述，也在星网上查找过门德里的信息,在星网上,他依旧是德高望重，众人拥戴的教授。 　　虽然他们可以在门德里出现在星球上之后,在星球上杀死他，但是这样，也无法揭露他的真面目。西蒙斯想到这里,心里难免有几分憋闷,有些犹豫在这件事上要不要让星际智慧种族联盟插手。 　　在之前实验体们和西蒙斯都没有考虑过要让他们插手这件事,西蒙斯原本是打算借助星星的力量彻底掩盖掉实验室的痕迹,把实验体们当做星球自然演化生出来的智慧生命。 　　而在西蒙斯自己纠结的时候,实验体们也在讨论这件事,权衡利弊。 　　几天后，实验体们找上西蒙斯。 　　“你之前说过,如果送入法庭,不仅仅是生命,还会让他失去他很在意的一些东西，是吗？” 　　“对。”西蒙斯看着他们,又补充道，“对于门德里这种人，名声对他的重要性不亚于性命。”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在离开后又铤而走险和星盗合作。 　　—— 　　半个月之后,星星注意到星盗团和门德里在朝着这里靠近，西蒙斯在这期间通过塔特尔联系上了星际智慧种族联盟。 　　因为实验体们没有怎么和其他人打过交道，所以大部分都是由西蒙斯来代替他们发言的，星际智慧种族联盟这次过来了三个人，耐心的记着西蒙斯提出的诉求。 　　包括抓住门德里和那一群对实验体们虎视眈眈的星盗，给实验体们提供系统的老师，对他们进行教导，以及在实验体们离开星球之后提供合法的身份/证明。 　　对星际智慧种族联盟来说，这些都不是难事，能平稳的在星际中存在这么多年，除了神秘，背后强大的军事力量也是他们能在星际上立足的根本原因之一。 　　而联盟里则聚集了各个不同种族的成员，所有人都在维护着联盟成立的初心。 　　当然，星际智慧种族联盟对其他智慧种族的援助并不是无偿的，作为报酬，联盟一般会和星球上的原住民签订契约，作为援助方，联盟可以获得星球上一种矿石和其他资源购买的优先权，并且在一定期限内拥有一个比较优惠的价格，当然，每年的购买量都是限量的。 　　在联盟的人过来之前，西蒙斯就已经和实验体们说过了这一点，在联盟的人过来之后，他提出可以用星球上一种矿石和联盟交换。 　　最后联盟要了一百年的矿石的优先购买权。 　　与此同时，“这些矿石我们会以市价百分之八十的价格购买，星球上的其他资源如果要对外销售的话，联盟这边也能提供帮助，但是需要收取佣金。” 　　在敲定各项条款之后，他们便打算折返，带着正式的合约回来签订。 　　“联盟会很快给你们准备合适的老师。”说话的人看向实验体们，“联盟同样为你们准备了一个席位，在结束学习之后你们可以选一个人前往联盟。”这是联盟的惯例，所有的种族都会有一个代表。 　　在离开之前，他朝着实验体们露出一个带着善意的笑：“很期待下次和各位重逢。” 第74章 　　星际智慧种族联盟的速度一向很快,几天后就带着正式的合同重新返回星球，与此同时，还根据实验体们现在的情况,给他们找到了合适的老师。 　　不过他们并没有把老师带到星球上来，而是选择了网络授课的方式，老师们虽然来自联盟内部，但是除了知道他们是新发现的智慧生命之外,对实验体们的身份也几乎是一无所知。 　　在联盟的人离开后的第二天,实验体们就开始了他们的学习，上课时间按照学校的正常时间来,除了星际义务教育课程之外，还额外的给实验体们开设了一门人类社会的常识课程。 　　在了解到实验体们在成年之后可以变化成人类的模样,联盟还提出，在完成基础类课程之后，他们可以提供掩盖实验体们非人特征的工具，同时给他们提供帝国高等院校的入学渠道。 　　“当然,前提是你们达到去学校的标准。”联盟方面很确信,他们早晚会用到这些的。 　　—— 　　而另一边，联盟的军队也发现了在星球外不远处徘徊的星盗飞船。 　　在星球上的实验体们对太空中发生的战斗并未察觉,但是却看见了从太空中落下来的一个逃生舱，在意识到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之后，门德里跟着星盗头子坐着逃生舱趁着机会不不引人注目的逃走，降落在脚下的星球。 　　“好像又有人出现了。”一只实验体伸长了脖子,看着逃生舱降落的位置，那里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并不算很远。 　　“要去看看吗？” 　　“去吧。”逃生舱出现的时间正好卡在他们放学时间后不久，实验体们都聚在一起还没有分开。 　　77看着远处升起来的烟，心里有种莫名的预感,他抓住身边76的手，轻声开口说道：“我觉得我们今天能看见想见的人。” 　　“是妈妈？”76下意识询问。 　　“大概吧。”77眨了下眼睛，尾巴一甩，飞快地滑过草叶，朝着逃生舱落地的方向。 　　—— 　　等逃生舱外面的温度降下来之后，门德里和身边的人才准备出去。 　　“外面有很茂盛的植被，应该能找到一些吃的。”解开安全带之后，门德里对着旁边面色不太好看的人继续开口，“这里的环境有些熟悉。” 　　在实验室里的时候，门德里不怎么随意出去在星球上逛，但是还是看过几眼：“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里就是我们实验室建立的那颗星球。” 　　脸色不佳的星盗团长冷哼一声，如果不是为了门德里口中的实验体，他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虽然现在和联盟对战的并非他的星盗团里的全部，但也是不小的一部分。 　　门德里自然也看出来了他对自己隐隐透出来的不满，但是现在还不是互相推诿责任的时候，门德里还需要得到对方的帮助，不能让他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还想要继续把实验进行下去。 　　“我想您还记得，这是一颗会自己移动的星球。”门德里意有所指的提醒他，这样一颗隐蔽安全的星球，用来发展新据点再适合不过。 　　“但愿如此。”星盗团长伸出手，推开了逃生舱的门。 　　—— 　　实验体的在这会已经过来了七七八八，他们藏在树后，借着植物掩盖住自己的身形，目不转睛地盯着几米之外的逃生舱。 　　他们耐心的等了一会，没过多久，逃生舱门打开，从里面先探出来一个棕色卷发的脑袋，大概处于中年的模样，脸上有一道疤。 　　他不急着下来，先在四周打量了一圈，然后才从里面跳了出来。 　　虽然没有看见第二个人，但是实验体们早就在逃生舱门打开的时候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实验体们按住心里的躁动和急切，拿着联盟提供的麻醉/枪小心翼翼地朝着他们靠近。念及星盗的威胁，联盟给他们提供了一些武器，但是考虑到实验体们误伤到其他人的可能性，暂时给他们只提供了麻醉/枪，就算误伤也不会有太大的后遗症。 　　在这段时间，老师和西蒙斯都给他们科普了不少的人类武器，所以他们并不打算一上来就直接暴露在两人视野中，最好是能够完好无损的回去。 　　而被围起来的两人却隐隐感觉到一股不安，门德里跟在团长的身后，走了几步之后猛地回头，却只看见身后一只鸟从枝头飞起，引起树枝晃动，并没有其他的异常。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门德里拧着眉，脚步停了下来，有些犹豫要不要先撤回逃生舱，但是逃生舱空间不大，储存的食物和水都没有多少，只能维持几天的量。 　　门德里脚后跟抬起，身体下意识后移，星盗团长表情严肃：“暂时先回去在逃生舱里待着……”寻找食物和水的事可以等到确定了这股不安情绪的来源之后再继续。 　　就在两人准备撤回的时候，77握着手里的麻醉/枪，对着西蒙斯的方向扣下扳机。 　　“什么声音？”星盗团长猛地回过头，就看见好几只麻醉针从不同方向过来，虽然有几支偏了位置，但是同样有几支完美的命中目标。 　　在昏睡过去之前，门德里瞪大眼睛看着灌木丛后面，几个人穿过绿色的枝桠，完整的映入门德里的眼中。 　　他们除了头发和瞳色，他们并没有特别明显的非人的部分，但是门德里还记得其中的几张脸，他们曾经频繁的出现在他办公桌上的实验报告里。 　　他看着实验体们拿在手里的麻醉/枪：“居然是你们……” 　　77脸上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我又见到你了，妈妈。” 第75章 　　门德里几个小时之后在一个笼子里醒来,这时已经接近凌晨，但是实验体们几乎全部都围在笼子附近,看上去精神极了,一点都不困。 　　门德里下意识摸了摸身上，才发现身上所有的武器都被拿人走，一件也不剩。如果是实验体们动手,可能还会有一些疏漏,但是有西蒙斯在，两人身上带着的武器被搜得干干净净。 　　昏睡过去之前,门德里就看见了实验体们现在人形的躯体。 　　“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发生了很多事,对吗？”门德里放轻了语气，带着试探看向实验体们。 　　他知道实验体们对抚养者天生存在着眷恋,门德里不知道76和77对自己残留的感情还剩下多少分量，但是并不妨碍他在此时主动示弱,尝试打起感情牌。 　　虽然在实验室里,他们从未把实验体当做“人”来看待,但是门德里一向很清楚,实验体们都拥有情感,而实验室与世隔绝的环境则会让他们比外面的人更加单纯。 　　门德里相信，只要存在感情,就会有转折的余地。 　　“是的。”77的语调在门德里听起来意外的平和，带着一丝不明意味的惋惜,他微微垂下头,“你不在真是太可惜了。” 　　“你把我们关在笼子里做什么？”门德里回忆着在实验体刚从营养舱里出来时自己对他们关怀备至的样子，语气和当时相似，“能放我们出来吗？” 　　他期待的看着77,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倒不是门德里对自己过分自信，只不过从实验体们的表现来看，他们应该和其他人已经有过接触了，门德里清楚自己在过去的二十年里都做了些什么，所以只想趁着和实验体们接触的那个人类出现之前趁早离开。 　　但是实验体们直接无视了他的要求。 　　“虽然那段时间你不在实验室，但是没关系，我们可以告诉你。”76看着他，反问道，“妈妈你一直很在意这些不是吗？” 　　门德里没有说话，他看着对面的实验体们，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没有得到门德里的回答，实验体们也不在意，自顾的往下开始说起门德里离开实验室之后的事。 　　他们从玻璃房里逃了出来，把研究员关了进去，然后在一个夜晚从实验室里离开，实验体们在说起这些的时候，认真地打量着门德里不断变换的脸色，在这期间，他们隐藏了星星的存在。 　　“后来实验室就被埋在了地下。”77没有错过门德里脸上流露出来的一丝心疼。 　　“但是我们还是不喜欢那里。”77顿了一下，“所以我们彻底销毁了那里。” 　　“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77像一个分开很久的孩子认真给父母讲述离开之后的故事，但是双方立场，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77把西蒙斯的出现也很快说完，在这之后，他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问了几个问题。 　　“西蒙斯说，你很在意自己的财产、权力以及名声。” 　　“我们前段时间，发现人类社会会制定法律来制止一些行为。” 　　“西蒙斯说，你的行为违反了帝国法律。” 　　实验体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像是好奇一样询问：“所以你不仅仅会被判处死刑，还会失去你在意的这些东西，是这样吗？”他直直地望着门德里，看着那张脸一点一点的灰白下去。 　　—— 　　而估计时间差不多了的西蒙斯也朝着这边赶过来，很快的出现在实验体们面前，他粗略的在门德里身上扫过一眼，然后又很快把视线落在实验体们身上。 　　“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吗？”西蒙斯说着，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在实验体们点头之后继续开口，“那你们还不赶紧回去？” 　　西蒙斯强调：“我希望你们还记得，今天不是周五。明天早上七点上课，不要让老师等着你们。” 　　原本还因为门德里出现产生的一点点伤感在西蒙斯的话里很快就被吹走了，实验体们想到难度开始慢慢加深的课程，以及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开始感觉到有点头疼。 　　“我已经和老师说过了，今天情况特殊，练字和其他作业都可以不用做。但是明天还是不能迟到。” 　　西蒙斯说完后，就看见实验体们表情严肃的匆匆往自己巢穴赶。看着实验体们一边往回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的样子，西蒙斯笑出了声：“放心回去吧，联盟的人很快就到，我在这守着。” 第76章 　　考虑到明天还要上课,所以实验体们虽然不舍但还是乖乖听话回去休息了。 　　而西蒙斯就没有这个顾虑，在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通知了联盟那边过来接人，自己在关着门德里他们的笼子外面守着。 　　星星不方便在两人面前出现,但是也悄悄地操纵着藤蔓和其他的植物给笼子里的两个人身上添了不少伤口。 　　西蒙斯对他的这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抬起一只脚给路过的藤蔓让路。 　　在他稍微离远了一会之后,门德里他们头顶又噼里啪啦炸起了雷,很快大雨就直接浇了下来。西蒙斯看着这一幕,莫名有些眼熟。 　　在联盟的人过来之前，星星就提前停下了自己的手段，这次过来提人的还是上次来的熟人,他跟西蒙斯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把联盟那边的决定告诉西蒙斯，让他转告给实验体们。 　　“我们会把这两个人交给帝国审判。” 　　“当然，这期间联盟会全权插手。”某种意义上来说,对门德里他的审判帝国方面只不过是辅助作用。 　　“联盟会保证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和实验有关的消息。”他对着西蒙斯认真地保证。 　　—— 　　在把人带走之后,具体的交涉就不用实验体们关心了,他们依旧在星球上继续跟着老师学习,西蒙斯有时候和星星在后面悄悄的看着他们。 　　不得不承认，随着接触到的人越来越多，了解的人类常识也越来越多，他们的一些行为已经开始趋向于人类了。 　　在第一次带着77他们去边缘星的时候，实验体们站在人群中格格不入,但是到了现在,西蒙斯相信，他们已经能够完美的把自己藏在人群里了。 　　想到这里，西蒙斯开始生出一丝淡淡的惆怅，想起初见时实验体们生涩的表现,莫名有几分怀念。 　　而另一边，实验体们最后一节课已经到了结束的时间，最中心的老师的投影在讲完最后一个知识点布置完作业之后就很快消失，实验体们从椅子上坐起来，准备回去吃饭休息。 　　“刚刚老师教了什么？”西蒙斯如同一个普通家长一样，询问着实验体们的学习情况。 　　“学习了一些生理知识。”77回答。 　　“但是老师好像有些奇怪。”76想起他们提问之后老师越来越红的脸，“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西蒙斯隐约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今天上课的时候，老师说到了繁衍。”77想起上课时老师委婉地绕了好几个圈的形容词，有些奇怪，“交/配难道是一种不能说出来的词汇吗？” 　　西蒙斯后知后觉想起来，给实验体们上这堂课的老师确实知识渊博，但是他身为无性繁殖的树人一族，好像确实下意识就会避开这种话题。 　　西蒙斯想了想，告诉他们：“因为对大部分人来说，这并不是适合在其他人面前讨论的事情。” 　　77想到了什么，问他：“所以西蒙斯不算大部分人对吗？”他还记得西蒙斯上次给自己和76看的一些视频。 　　76后来跟他尝试过，并且食髓知味。 　　他想起老师说过的话，身后的尾巴晃了晃，认真地询问西蒙斯：“那我会有幼崽吗？” 　　77一边说，76在旁边伸出手替他比划着补充：“就像老师说的那样，幼崽会在身体里一点一点长大，然后在某一天出生。” 　　在77说完后，两只实验体动作一致地盯着西蒙斯，等待着他的答案。 　　“应该不会吧。”西蒙斯有些迟疑，他想了想，语气有些不确定，“雄性应该是不会生孩子的？” 第77章 　　后来某一天,西蒙斯因为雄性能不能生孩子这个问题去问了星星，星星认真想了一会，才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难道外面的人都不可以吗？” 　　而此刻的西蒙斯的自然无法预见以后发生的事,为了避免对话朝着某一个方向继续深入，西蒙斯急忙换了另一个话题，离开时脚步匆匆,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在看着西蒙斯离开之后，77回头看向76：“西蒙斯走了。” 　　“是因为我们刚刚的问题吗？”他侧过头问76。 　　“大概是吧。”76眨了下眼睛，为了让实验体们了解人类社会,老师在学习的时间门里还会适当给他们放一些电影,实验体们以一种新奇的角度看着里面人与人之间门的交往,并且下意识地学习模仿着。 　　77把自己的手塞进76的手心里，两条蛇慢悠悠的晃着尾巴朝着巢穴的位置走去，在上一部电影里，放学之后小学生都是要手牵着手一起回家的。 　　走着走着,77就有些跑神,目光漫无边际的在四处游荡,脚步也不知不觉的慢了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77这两天总是觉得有些犯困,注意力不容易集中。 　　他打了个哈欠，尖尖的犬齿露出来又很快消失,76注意到了他脸上露出来的疲惫,也跟着放慢了脚步配合着。 　　“晚上没有睡好吗？”76有些担忧的靠近，但是他明明记得每天晚上在自己入睡之前77都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早上醒过来的时间门也比自己要晚一些。 　　77摇了摇头，自己对这种情况也感到有些不解：“只是有些困。” 　　在白天上课的时候,还因为打盹差点错过老师说的话，但是在老师布置作业的时候还是不小心走神了一会，漏掉了一部分。 　　“老师今天布置了什么作业？”77想起自己错过的内容，好奇的询问76，放学的时候，他好像漏了什么作业，还是76给他带回来的。 　　76想了想，复述给他：“两页字帖，五道计算，一篇阅读。”是对实验体们而言恰到好处的分量。 　　—— 　　两只实验体回来后先解决了晚饭，然后才开始准备写作业，在这段时间门里，西蒙斯他们已经给实验体们的巢穴做完了改造，务必保证实验体们在天黑之后也能够顺利的完成作业。 　　76小心地握着对自己而言格外脆的笔，以防用力过大，一不小心把笔折成两段，他屏着呼吸，聚精会神的盯着字帖，小心翼翼地让笔尖落在描红的位置之内。 　　等他写完一行字，抬起头时才注意到77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眼睛在旁边打起了瞌睡，在睡着后，身体下意识循着熟悉的气息靠了过来。 　　76稍微往前探了一下身体，发现77作业完成情况比自己还要少一些。 　　按道理来说，76应该叫醒77，让他把作业写完，因为老师说过要在第二天准时上交作业。 　　但是77看上去是真的很累，他虽然闭着眼睛睡着了，但是眉毛依旧紧紧拧着，看上去睡得并不安稳。 　　76陷入了两难境地，作业要写，但是他也舍不得把77叫醒。 　　他苦大仇深地盯着那份作业看了一会，突然灵光一闪，作业要今天写完交上去，也并不一定非要77自己写。 　　他只是今天帮77写这一次，明天会早点和77写完作业。76这么告诉自己。 　　做好心里建设之后，76伸出尾巴，把睡着的77圈起来，让他正好枕在自己的尾巴上。被76圈起来的77慢慢舒缓了眉毛，换了一个舒适一些的姿势，继续睡着了。 　　76看了他一眼，把灯光调暗了一个度，然后把两人的作业都摆在自己面前，继续写作业。 　　夜深之后，终于完成两份作业的76关掉灯，把77从尾巴转移到自己怀里，闭上眼睛之后，他不经意想起了下课时碰见西蒙斯的场景。 　　不知道为什么，76很快又联想到了亲吻时77泛着水光的眼睛，柔软的嘴唇。被他抱着的时候77偶尔会用指甲不小心划破他后背的皮肤，但是77最喜欢的是在意乱神迷的时候凑过去亲他，直到犬齿在嘴唇上划破细小的伤口，泛起淡淡的血腥味。 　　76把怀里的人抱的紧了一些，他觉得自己大概有些明白为什么西蒙斯说这是私密，不适合和其他人讨论的事了。 　　因为76也想把这样的77藏起来，让这样的77只有自己才能看得见。 第78章 　　第二天76和77完整地交上了两份作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76总觉得老师看见这两份作业之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但是他们最后只定定地看了两只实验体实验体一会之后，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在下午放学布置作业的时候,77却听见老师像是强调一样说了一句：“布置的作业大家一定要自己完成。” 　　77下意识侧头看向76,在以往他们好像没有说过这句话。 　　一种有些奇怪的情绪从心底泛了上来,就像星球上一种被轻轻触碰就会蜷缩起来的草，77现在也莫名想要用尾巴把自己和76蜷起来。 　　他的视线对上老师的投影，看见老师也朝着这边看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朝着自己和76眨了下眼睛。 　　—— 　　过分容易疲乏的身体给77按时完成作业带来了一些小麻烦，不过好在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门慢慢就恢复了过来,唯一有点变化的就是77又粗了一小圈的尾巴和变得更大了的胃口。 　　在77身体变得正常后不久,联盟那边再一次递过来门德里的消息。不仅仅是门德里，还有其它逃脱的研究员和星盗在这段时间门都已经被抓获,即将在两个月之后公开审判。 　　“我是来询问他们有没有前往帝星的医院。”联盟那边的人开口,虽然能看到在线直播，但是总觉得现场是不一样的意义。 　　在询问过实验体们的意见之后，西蒙斯没有主动开口,而是让实验体们自己和联盟的人打交道，在这段时间门,除了老师的上课,西蒙斯还经常抽空带他们去隔壁的边缘星去接触各种不同的人。 　　他相信现在实验体们已经能够独立的和对面沟通了。 　　实验体们等了一会，见西蒙斯没有上前和那个投影继续沟通，他们频繁的扭过头看着西蒙斯，只看见对方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递过来一个鼓励的眼神。 　　他们并不是每一步都需要西蒙斯告诉他们怎么做的孩子，现在是时候慢慢地放手了。西蒙斯想，他们要总要自己独立的和外界沟通，明白自己需要什么。 　　西蒙斯下意识朝着某个摄像头无法看见的角落里看了一眼，压下心里的怅然，星际旅行者的脚步遍布整个宇宙，他也已经在这里停留太久了。 　　在星球上的一切开始慢慢步入正轨之后，也到了他应该离开的时候了。 　　实验体们目前还不知道西蒙斯的打算，在发现得不到对方的回应之后，实验体内部用自己的需要小声交流了几句，然后77从他们之间门走了出来。 　　“我们想去帝星。” 　　77对投影说着己方的要求：“但是不想要其他人发现这里和我们的存在。”他们现在已经明白了实验体这个身份的特殊性。 　　“当然。”对方信誓旦旦的保证，“这一点你们可以完全放心。”从成立至今，联盟从来没有泄露过任何种族的资料。 第79章 　　为了让实验体们能够顺利参与门德里的公开审判,联盟那边特意把它们的课程调整了一下，每天上课的时间比之前少了一些，但是每天都有一定的课程,毕竟课程也不能落下。 　　77和其他实验体们到帝星的时候,已经是门德里的罪行被公布，距离公开庭审的日期只有两天了。 　　对于门德里的罪名,联盟那边把实验体们的存在捂的很严实，对外公布的是门德里的实验体违法进行人体实验,违反伦理同时造成人员死亡。 　　77他们来到帝星后，联盟特意派了一个人过来,带着他们,给他们介绍了一些帝星的特色：“如果不急着回去的话，在庭审结束之后，你们可以留下来在帝星好好逛逛。”对方热情的对他们推荐道。 　　当然，在这一次出来,联盟把实验体们明面上可以在外行走的身份已经处理好了,在这一次给每一只实验体都配备了一个光脑，不过目前设置的还是青少年模式。 　　在实验体们到来之前，门德里违法实验的事在星网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为了不教坏这些一看就很天真的实验体们,联盟的人筛选掉一些言辞过激不太文雅的言论,把其他的评论给实验体们看，星际时代法律普及程度很深，大部分人都认为门德里百分之八十会被判处死刑。 　　联盟把正向的言论露出来给他们看，希望他们不要因为门德里他们，对整个人类群体产生偏见。但是也会适当的放出来一两条恶意的言论。 　　比如说，大部分人都认为人体实验违反伦理,门德里罪有应得，但是偶尔有几个人却觉得门德里过去的成就瞩目，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如从轻发落，从另一个角度，让门德里继续在领域内发光发热。 　　当然，上一个提议遭到了大部分人的抵制，门德里既然能够进行一次人体实验，就会有下一次。 　　他们在星网上强调：“帝国规定，凡是涉及人体实验的人员，永不录用。” 　　星网上吵吵嚷嚷，虽然已经考虑到实验体们过滤了大部分的“问候语”，但是充满了火药味的对话还是让实验体们有些讶异。 　　见77他们好奇的看着光脑屏幕，联盟的人解释：“你看，你们只有几十个人，但是也会有意见不能一致的时候。” 　　“而星际目前发现的一共有几千颗宜居星球，帝星的人口就有十个亿。” 　　“所以这一份不同就被放的更大了。” 　　他参与了门德里的审问全程，对实验体的感官有些复杂，他指着屏幕上的言论：“但是这么多人里，好人还是更多一些的。” 　　“就像一棵树总会结甜的还有不甜果子。” 　　“所以我们对世界和这个社会保持信任，但是对陌生人持有一定的警惕。” 　　他说完后，对着实验体们眨了下眼睛，期待的看着他们：“你们觉得呢？” 　　在联盟的人离开之后，实验体们各自回了房间，有关系不错或者是在一起的实验体选择住一间房，比如说76和77。 　　回房间之后，77简单洗漱一下之后躺在床上等着76，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进来的时候还好，但是在躺下来之后，很快就涌上来一股困意。 　　就在77眼皮合上，即将睡着的时候，手搭在小腹的77突然注意到了一道轻微的心跳声。 　　他迟疑着伸出手，隔着肚皮放在那个位置，感觉到那道陌生的心跳，依旧在轻微的跳动。 　　77抬起头，迷茫地看着从浴室方向出来的76，让他过来，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肚子上：“你听，里面好像有个小东西。” 第80章 　　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但是确实存在着的心跳声。和他们过去在实验室里听见的幼生体的心跳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幼生体是在营养舱里发育，而这一道心跳来自于77的肚子里。 　　实验体们并不是由正常的怀孕生育流程出生的,所以虽然听西蒙斯和老师说过生物的繁衍，怀孕生子。也见过星球上的其他动物在春天求偶,然后肚子慢慢鼓起来，幼崽在母体内静静的生长。但是77很难把这一幕联想到自己身上,尤其是西蒙斯前段时间还坚持道“人类的男性是不会生孩子的”。 　　77的眼神中透露出茫然，他下意识的用手按住了贴在自己小腹的76。 　　“好像有一只幼崽在里面。”77的声音放的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肚子里面的幼崽。 　　77想起自己小时候，在诞生意识之初,他在营养舱里做着长长的梦，偶尔意识醒来片刻,尾巴和肢体在蓝色的营养液里微微摆动，触碰到旁边76的身体。 　　76看着窗帘外漆黑的天幕：“天黑了,它也会在睡觉吗？” 　　—— 　　第二天早上，77和76醒来之后，下意识就去找前一天听见的心跳声,它依旧存在,并不是他们前一天晚上的梦境。 　　对怀孕这种事一知半解的两只实验体下意识地去星网上寻找答案,老师们已经在他们得到光脑之后告诉了他们星网的好处,并且也布置过几次用星网简单查寻一些资料的作业。所以虽然实验体们对星网用的并不是特别熟练,但还是会用的。 　　不过由于青少年模式过滤了不少的内容,所以76和77看着搜出来的答案反而更弄不明白了。 　　他们想了想，最后决定去找西蒙斯。 　　一大早就听见这个消息的西蒙斯第一时间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下意识伸出一只手掐了下自己，还会疼,并不是做梦。 　　西蒙斯把76和77的话消化完：“所以，你们的意思是，77的肚子里有个幼崽？” 　　西蒙斯下意识想说一句“不能吧”，但是又想起77和76说听见了一道心跳声。西蒙斯在这一点上相信76和77的话。他想了想，看着他们：“我去找联盟那边问问看，有没有信得过的医院。” 　　在离开之前，他把77按坐在椅子上：“你先待在这里，让76陪着你，我很快回来。”话说完后，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77低头看着依旧平坦的肚子，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起伏，但是腹部的肉确实比以往要变得更加柔软了一些。 　　在西蒙斯离开以后，76和77现在才感觉到有了幼崽的真实感。 　　“它会长多大，然后从我肚子里出来？”77伸出手在碰到肚子之前放轻力道，轻轻的在肚子上戳了戳，然后77抬起头看向76，“它会长成什么样？” 　　77认真的想了想，肯定会有尾巴，但是其他的呢？它的眼睛会是什么颜色，又会长成什么样的面容。 　　76和77就着这几个问题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但是很快，77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在它出生之后，我们应该怎样去抚养它呢？” 　　76和77不喜欢研究所过去对待他们的那种方式，他们相信它也不会喜欢的。上次去边缘星遇见的那个福利院的小姑娘告诉他们，要抚养一个小孩，不仅仅是要让它吃饱穿暖长大，还要给它很多很多的爱。 　　77想，他爱76，和喜欢星星其他实验体西蒙斯他们不一样，但是还没有出生的幼崽和76他们又是不一样的。 　　“我有些害怕，我们会变成‘妈妈’的样子吗？”把他们从研究员身上学到的，潜移默化的用在他们的幼崽身上。 第81章 　　星际时代检查结果出来得很快,尽管之前就隐约有了预感，但是在看见结果的时候，西蒙斯还是忍不住面露惊讶。 　　实验体们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词汇量,能够看懂大部分的内容，西蒙斯从医生手里接过单子，朝着76和77的位置走过去。 　　77昨晚没有睡好，在白天的时候又开始泛起困,76在旁边贴心的让他靠着,稍微调整了姿势，让他能够更好的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西蒙斯把检查单子递给76,76倒是不怎么惊讶,在听见幼崽的心跳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相信并且确认它真的存在了。 　　76在前一天晚上查过很多关于怀孕和生孩子的相关，幼崽会一天一天慢慢长大,让77的肚子鼓起来。 　　他在网上看见，人类为了迎接新的生命,会提前准备很多东西,奶粉、尿布、小衣服……76前一天晚上，看着这些陌生的东西,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不过好在有西蒙斯在，至少还有一个可以咨询的对象。 　　在77的检查结果出来不久，门德里的审判日期也到了。 　　在前一天,联盟过来了一个人,找到了77面前。 　　“关于门德里的判决结果,我们这边想参考一下你们的意见。” 　　77和76有些不明所以，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门德里会被判处死刑。”来人对这一点很肯定，“但是在判决的时候,在一些特殊情况会考虑到受害者的意见。” 　　比如说门德里，他一手推行的实验违背伦理，作为智慧生命的实验体们从出生后就一直在进行人体实验，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实验体们觉得仅仅是死刑不足以平息心里的怨恨，也是可以考虑的。 　　“对于人类来说，死亡并不是最难熬的一件事。”联盟的人对着76和77眨了眨眼睛，“如果觉得死刑对他太轻了，在这之前可以先把他流放尼尔亚星。” 　　觉得光说并不能让实验体们理解，他还打开自己的光脑，把尼尔亚星相关给76和77看，尼尔亚星是一颗环境十分恶劣的星球，在上面流放的大多数都是这种罪行恶劣的人，在结束流放之后就会直接被执行死刑。 　　然而事实是，大部分的人都很难熬过这段流放期，恶劣的环境、高强度的工作让他们最后死在监狱里。 　　“尼尔亚星流放时限最多不超过五十年，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成功从这颗星球上越狱。” 　　他说完后，看向77：“你们可以商量一下，今天晚上我还会再来，等待你们的答案。” 　　在联盟的人离开之后，76和77去其他实验体的房间，去找他们讨论这件事。 　　实验体们的意见在这件事上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所以你们的选择是？” 　　“把门德里先流放尼尔亚星二十年。”77转述实验体们的意见。 　　联盟的人点点头，认真地记下，在离开之前，他忍不住好奇的询问77：“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是二十年吗？” 　　他总觉得，二十这个数字在这里好像有些特殊：“如果不能说的话，那也没关系。” 　　77最后没有告诉他答案。 　　所有实验体都记得，1号诞生距离现在，正好是二十年。 　　门德里的二十年流放，正好抵过实验体们在手术台上的二十年，而那些在实验中死去的实验体，最后就只能由门德里的性命来偿还了。 　　77靠在76的肩上，又打了个哈欠，他想：从明天之后，实验室和门德里，就再也和他们无关了。 第82章 　　在门德里被送往尼尔亚星之前,77和其它的实验体去见了他最后一次。 　　外界对门德里的评价也一直有反馈到门德里那边，而他名下几乎所有的财产都被上缴,作为对受害者的赔偿。 　　77看见门德里的时候,几乎都有些认不出来他的模样，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他老得很快,皱纹和白发比77上一次见到他，把他送给联盟的人那会要多得多，原本挺得笔直的脊背佝偻着,再也见不到半分当初意气风发的影子。 　　77盯着他看了一会，感觉到被注视的门德里抬起头，他打量着77，先开了口：“你们来这里是想看到什么呢？” 　　他想起直到最后还在问他,有没有对自己过去的罪行感到忏悔的的人,用一种奇怪、带着轻视的目光看着实验体们：“你们也是过来想要我忏悔？” 　　“那很重要吗？”实验体们反问。 　　“他们说你要去尼尔亚星球了。”77说,“据说那是一个很糟糕的地方。” 　　“可能比实验室还要糟糕一些吧。”77想了想西蒙斯说的话，之后又不确定一样补充道，“大概？” 　　“你会死在那里，在二十年之内。在之前你会失去你很多东西，包括自由、你在各个星球上的财产……”77说,“你会一无所有。” 　　但是实验体们在逐渐的得到一切,包括自由、感情以及作为一个“人”平等的权利。 　　—— 　　在门德里被送往尼尔亚星球之后,实验体们又在帝星上停留了三天,然后就上了返程的飞船。毕竟实验体们还有学要上,不能总是耽误太久，以免把已经学过的东西忘了。 　　在回去之前，西蒙斯带着77和76在帝星的商场逛了一整天,为了给还没有出生的幼崽买东西。 　　在体检的时候，医生把幼崽出生的大概时间也告诉了他们，时间在几个月之后，正好是寒冬过去，春暖花开的时候。 　　也因为如此，西蒙斯建议让两只实验体多准备一些过冬的物资，星星之前还跟他们说过，今年的冬天会比之前要更冷一些，西蒙斯有些担忧怀着崽崽的77今年冬天会不好过。 　　不管怎么说，多考虑一些总是没错的。 　　除了给崽崽准备的东西之外，77、76还跟着其他的实验体去逛了帝星其他有名气的景点，在边缘星的时候77他们感觉还不怎么名显，但是在帝星的这段日子，他们切身的体会到了科技发达的好处，已经上学了一段时间的实验体们在回去之后还忍不住和其他实验体们谈论着所见所闻。 　　在回星球的飞船上，一只实验体靠近西蒙斯，询问了一个问题：“西蒙斯你说过你是一个星际旅行者，那在遇见我们之前你一般都在做什么呢？” 　　西蒙斯隐约从这个问题中窥见了不同寻常的意味，他看向提问的那个实验体，看见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一个笑：“这次来帝星，我见到了很多东西。” 　　“帝星和边缘星不一样，和我们的星球也不一样。” 　　他看着西蒙斯，眼中流露出对未来的期许：“我想看看其他的星球又是什么样的。” 　　西蒙斯愣了一下，然后鼓励地看着他：“那很好啊。” 　　他和实验体说完，又看向其他的实验体：“你们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他看着实验体们，“不用急，你们可以慢慢想。” 　　76问77：“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我想去联盟。”他对联盟很有好感，而且他也很好奇他们说的其他种族。 　　“那你呢？”77问76。 　　“我也是。” 第83章 　　从帝星回来之后,实验体们渐渐的开始有了对未来要去做什么的念头。不过基本上都还只是隐约不成型的想法，毕竟他们现在还有很多要跟着老师学习的东西，还做不了想做的事。 　　就在实验体们跟着老师继续学习的时候,77肚子里的幼崽也开始显示出自己的存在感，77感觉到肚子开始慢慢的鼓起来,最初还有些不适应，但很快76和77就适应了它的存在。 　　两条人蛇和还没有出生的小家伙一起度过了一个很温暖的冬天,在春天到来之际,西蒙斯问77：“你们给它取过名字了吗？” 　　名字是用来和其他人做区分的标识,实验体们已经习惯了编号作为自己的名字，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奇怪,但是在这段时间的学习中,他们知道,名字包含着住父母对孩子的期许。 　　“所以要给它取什么名字呢？”77有些苦恼。 　　在小家伙出生之前，76和77确定了他的小名。 　　“所以你们决定叫它月亮？” 　　77点了点头：“在我们从实验室里离开的那天，一出来就看见的是月亮。”所以对实验体们来说,没有什么比月亮更好的东西了。 　　作为下一代的第一个孩子,小月亮是一个男孩子。他的长相能看出来76和77的影子,让两条蛇很惊讶,蹲在他面前对着他的脸看了好几天，和父母一样，他出生之后也拖着一条胖乎乎的蛇尾巴，白色的底色，带着黑色的花纹。 　　在月亮出生之后,也开始有其他的实验体怀孕，在小月亮开始跟在76和77身后学着说话的时候，实验体们迎来了第二个新生命。 　　作为星球上的第一个孩子,小月亮出生之后，76、77还有其他的实验体们在对待他的时候难免有些手忙脚乱，不过尽管过程中有些磕磕绊绊，但总得来说还是很顺利的。 　　在月亮出生之前，77和76曾经很担忧自己到底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父母，但是在他出生之后，他们很快就懂得了该怎么去对他。 　　因为是自然孕育出生的孩子，月亮出生之后就格外的黏人，视野里总要看见76或者77之间的一个，在他们上学的时候也要在教室外由西蒙斯或者星星抱着，看着教室里76和77的背影。 　　在他刚出生的时候，76和77还有些小心翼翼的不敢伸出手去触碰他，甚至下意识想要在大部分时间躲开他，但后来某一天，被拒绝过很多次的月亮拖着尾巴停在他们面前，试探着伸出手想要一个抱抱的时候，他们好像就懂得了该如何去爱他。 　　在那之后，他们开始懂得了老师提过很多次但是一直似懂非懂的父母对幼子的爱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在偶尔提起实验室的研究员的时候，再也没有用过“妈妈”这个词汇。 　　在小月亮可以流利的跟大人们交流的时候，老师们也结束了自己教授的课程，所有的实验体都顺利的从这里毕业。 　　“但是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在结束课程之前，老师们都已经提前了解过实验体们对未来的打算，并且给了他们建议。知道实验体们并不反感在人类社会中继续学习，所以联盟那边给每一个实验体都安排好了身份证明，还有一封大学的入学通知书。 　　当然，对于76、77这种情况，联盟也考虑得很周全，大学又不要求住宿，可以把小月亮也带着一起去上学，在月亮出生之后，联盟那边也友情提供了体检，和父母不一样，月亮大约在五六岁的时候就能够把尾巴变成双腿。 　　告知他们这个消息的联盟工作人员还感叹了一句：“这不刚刚好，正巧是上学的年纪。” 　　每天乐呵呵的看着父母写作业的月亮对这件事还一无所知，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就抬起头朝人露出一个笑。 　　—— 　　在星球上的课程，更多的目的是为了让实验体们更好的融入人类社会，内容也只是星际时代的义务教育的课程，实验题们的大学自然也就开始分开了。 　　想到分开这件事，实验体们还是有些不舍，但是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 　　除了他们因为学习要离开一段时间，西蒙斯在他们结束了这一段学习之后也提出了告别。 　　“我已经在这里停留得太久了。”西蒙斯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看向星星的方向，眼底露出几分释然，“我还有很多风景没有看过，是时候该踏上新的旅程了。” 　　星星眼中露出不舍：“那你还会回来吗？” 　　“如果有机会的话会的。”西蒙斯说，“到时候我再告诉你我见过的其他星球。” 　　“那我等着你。”星星下意识开口。 　　他试探着伸出手，在星星的头顶揉了揉，难得没有收到头顶乌云的警告。 　　“不用等我。”西蒙斯说，“你是拥有漫长生命的星球，不需要为任何人停下脚步。” 　　“几年的时间对你的生命来说太短了，在你下一次沉睡醒来之前忘记我就好了。” 　　—— 　　几年的时间对星星而言确实很短，好像一眨眼就到了。 　　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实验体们已经陆陆续续的完成了自己的学业，一些实验体选择留在人类星球，另一些还是不怎么习惯和人类打交道，决定回来守着星球。 　　76和77也顺利的进入了联盟，而小月亮则是在可以稳定控制尾巴的变化之后就被送进了联盟为各种族幼崽特意开设的幼儿园开始上学。 　　星际物种寿命都很长，76和77在联盟工作了两百年的时间，他们见过了各种不同的物种，也见过不同的人，看过不同星球的风景，就像当初联盟为实验体们提供帮助一样，76和77也担任过很多次同样的角色。 　　随着时间的过去，这些新的回忆逐渐覆盖了那些不够美好的过去，在后来某一天，听到联盟特意告知的门德里的死讯的时候，77还想了很久才从记忆里找出来这一个人。 　　两百多岁对76和77来说还算年轻，在离开了联盟之后，他们回到了星球，在过去的两百多年里，他们一直没能在星球上久待。在得到星星的同意之后，留在星球上的实验体们在星球上建立；了不少现代化的设施，随着这么多年里，实验体们结婚生孩子，星球上的居民已经越来越多，开始渐渐的有了77他们去过的人类星球的影子。 　　和父母们不一样，小月亮他们这一代大多数对人类的东西接受度更高，也没有77他们不爱和其他实验体们住太近的习惯，像普通人类小孩一样长大的下一代们和朋友之间交往更紧密一些，感情也更外放。小月亮在幼儿园上了一段时间的学之后，就开始黏黏糊糊的抱着两个父亲的尾巴，跟在他们身后说我爱你，还要他们给出同样的回应。 　　77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在小月亮长大之后，有了自己的事，更多时候都和其他同龄的小实验体们待在一块，像小时候一样粘着76和77的场景已经很大部分时间躲开他，但后来某一天，被拒绝过很多次的月亮拖着尾巴停在他们面前，试探着伸出手想要一个抱抱的时候，他们好像就懂得了该如何去爱他。 第84章 番外一 　　小月亮是个爱哭的孩子,或者说，从他出生之后，就无师自通了哭这一技能。 　　饿了要哭,困了要哭，看不见76和77也要握着拳头,做出一副再不出现我就哭给你们看的架势。 　　和实验体们不一样,刚出生的小月亮软趴趴的，眼神懵懂，嘴里咿咿呀呀的，却并不能一出生就和实验体们交流,大多数时间都是抱着自己的尾巴，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两个父亲。 　　77忍不住靠在摇篮上看着他,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在小月亮的脸颊上戳出来一个浅浅的坑，注意到眼前晃动的手指,小月亮下意识伸出手去抓,把77的一根手指握在手心里。 　　“他看上去和我们一点都不一样。”77轻轻拿开小月亮的手指，把自己的手撤开，以为77是在和自己玩的小月亮视线追着77的手动来动去。 　　而77则是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从摇篮边站了起来，到了该写作业的时候了，再不写作业，今天又要熬夜了。 　　而摇篮里的小月亮失去了77的身影,焦急的“啊啊”了两声,正专心的想着该怎么写作业的77刚抬起头，就听见小月亮的哭声。 　　正趴在书桌上写作业的两条蛇都愣住了，脸上难得出现几分慌乱,急急忙忙赶到摇篮边。 　　他怎么又哭了？ 　　在几步路的时间里，76和77想了很多种可能性，是饿了吗？还是困了？又或者是摇篮里睡得并不舒服？ 　　两条人蛇赶过去，在他们出现的一瞬间，摇篮里的幼崽眨巴眨巴眼睛，止住了哭声，还带着泪痕的脸上对着两个父亲露出一个笑。 　　76用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初次做这种事的76难免有些控制不好力道，小月亮皱着眉，哼哼唧唧的把脸往旁边侧过去，但看见了视野里的76和77，却也没有哭出来。 　　倒是好哄得很。 　　不过76和77准备离开的时候，又是另外一个样了，两人刚准备撤开，就看见他嘴巴一瘪，又是要哭的样子了。 　　实验体们小时候都十分独立，没有一定要看见家长的习惯，也没有谁总是动不动就要哭的样子。 　　小月亮的存在刷新了实验体们的认知，但是他哭起来的样子看起来确实可怜极了，所以76和77在一些认为无关紧要的地方就只好一退再退。 　　然后他们把摇篮摆在书桌旁边，让小月亮一眼就能看见自己。 　　在小月亮小时候还好，76和77还能把他放在身边，让他看着他们之中的一个就能安分下来，两条人蛇自己做自己的事，也不用特意去搭理他，小月亮自己就能够自娱自乐玩一天。 　　等到小月亮大了一些之后，能够走路的小月亮不再满足于看着两个父亲，开始摇摇晃晃的跟在76和77身后。 　　不得不承认，这个阶段的小孩很难搞定，在很多年后，76和77都还记得当时头疼的情绪。 　　小月亮在某种意义上格外好哄，以前也想和两个父亲贴贴，但是能看见76和77，虽然不能碰到有些不满足，也不会哭出来。 　　在能自己走动之后，以前76和77不怎么抱他，现在他就自己摇摇晃晃的拖着尾巴去黏着他们。 　　现在的小月亮已经知道76和77要上学，所以在他们上课的时候乖乖的，但是一旦他们下课，小月亮就一定要黏上来。 　　或者是抱着尾巴，又或者是抱着腿，总之一定要跟在他们后面。 　　不止一次，77在巢穴里刚走了两步，就感觉到尾巴上缀了一个小家伙，在他回过头之后咧着嘴乐呵呵的笑。 　　虽然不适应，但是小月亮黏着他们的时间久了，76和77也渐渐地习惯了要把小月亮抱起来，用尾巴和小家伙一起玩耍，然后配合着低下头，让他“吧唧”一声在脸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口水印。 　　在小月亮两三岁的时候，76和77已经习惯了在床上看见他盖着小被子的身体，有时候睡前没有看见他，还会问一声：“今天不和我们一起睡吗？” 　　当然，这并不代表一家三口一直都是睡在一起的。 　　毕竟成年人还是要有成年人的生活的。 　　小月亮这个时候已经认识到了作业是什么折磨人的东西，所以在两位父亲说要自己一个人睡自己的小卧室的时候会乖乖的抱着他们的脖子，让76和77连着毯子把自己送过去。 　　当然，总是用写作业的理由也不太好。 　　在人类社会中待的久了，实验体们也不再像过去一样单纯，想要骗过小月亮还是比较容易的。 　　次数多了，小月亮就产生了疑惑，他问自己的两个父亲：“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睡觉了，你们不想和我睡吗？” 　　两条人蛇脸上露出几分心虚：“我们当然也想和小月亮一起睡。”这话确实不假，“但是大人总有一些要说的悄悄话。” 　　小月亮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我们不是一家人吗？有什么悄悄话是不能让我听见的？”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小月亮想到这件事还是有些愤愤不平，他和其他的弟弟妹妹们抱怨两个父亲背着自己说悄悄话的行为。 　　“大人都是这样啦。”旁边的一个小实验体露出一个故作高深的表情，“我爸爸妈妈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真的吗？”旁边凑过来一个脑袋，“我爸爸妈妈也是！” 　　所以所有的大人都是这样吗？小月亮奇怪的想。 　　“那他们悄悄话都会说什么呢？”一只小实验体问。 　　“我也不知道。”小月亮歪了歪头：“他们说，等我们长大了就知道了。” 第85章 番外二 　　在帝星的那几年,76和77接触到了很多不同的人，也结识了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 　　在毕业前一年，77收到了一份婚礼邀约。 　　“我要和克里斯结婚了。”朋友把请帖递给他,然后又往四周看了看,询问76怎么不在，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总是看见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今天只看见你一个人还有些不太习惯。” 　　“他有一些事。”77眨了下眼睛，低头看了看手里精美的请帖。 　　“这样啊。”朋友挠了挠头，“反正通知到你，也相当于通知到他了。” 　　朋友的表情认真了几分：“毕业之后大家应该也都各奔东西了，我和克里斯想着,趁着大家都还在，把婚礼办了。” 　　说到这里，朋友想起了76和77。 　　比起学校里的大部分人，76和77的恋爱谈得很低调，也不是说他们有刻意隐瞒自己的关系，而是他们之间的相处太自然了,在其他人面前也十分坦然，关系肉眼可见的亲密，但是由于太过坦荡，也没有在外面做过过于亲密的举动，又让人怀疑他们只是关系好的朋友。 　　后来还是一个朋友问起，才知道他们是一对。 　　“也不知道在离开之前,有没有机会能收到你们的结婚请帖。”在离开之前，朋友笑着打趣。 　　婚礼…… 　　77在听到朋友的话，才意识到他和76还没有举行过婚礼,主要也是实验体们没有过这种意识。 　　在76回来之后，77把请帖递给他，转告了朋友的消息，和76看了一下确定能抽出时间之后，又在一边开始发起了呆。 　　“在想什么？”76随口问了一句。 　　77像是被问住了一样，眼神向旁边飘了飘，然后说了一声：“没什么。”耳朵却慢慢的红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不想让76看见自己刚刚搜索过的界面。 　　直到临睡前，77都还在想着自己从星网上查到的东西。 　　在涉及到婚礼的相关内容，星网上的信息五花八门，其中一个热度比较高的答案让留在了77的脑海里。 　　——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但是我依旧想要一场完美的婚礼，把他带到我在意的人们面前，告诉他们，这是我的恋人，未来共度余生的对象。 　　—— 　　76很快就从77口中听到了想要办一场婚礼的想法，他们首先联系了西蒙斯，76和77运气不错，那会他刚好有信号能连通通讯。 　　在听说他们决定办一场婚礼，西蒙斯很为他们高兴，顺便问了一下婚礼日期，他好及时赶回来。 　　在对话结束之前，西蒙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他们：“你们现在办过结婚证了吗？” 　　来帝星的时候，联盟那边想着实验体们在人类社会久了，忘了提醒实验体们，帝国结婚还要办理结婚证，也因此，直到西蒙斯提起，76和77才想起他们还没有领结婚证的事。 　　76和77的动作很快，在反应过来之后就找了一个工作日登记了结婚，在走出民政局的时候，77打开纸质的结婚证，看着贴在上面的照片，鬼使神差的拍了一张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 　　—— 　　76和77登记的消息在朋友圈里热闹了一整，在上次递请帖的朋友婚礼前渐渐才平息下来。 　　第一次参加婚礼现场的76和77还是有些新奇，打量着婚礼现场，想着等他们办婚礼应该怎么做。 　　到了扔捧花的环节，花直接落在了76的怀里，想起前段时间的照片，朋友们促狭的笑出来，看着76和77：“看来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喝上你们的喜酒了。” 　　—— 　　76和77为这场婚礼花了不少的心思，77偶尔想起星网上评论中的“完美”婚礼，觉得好像也有一些道理，只是他也不知道，完美婚礼应该是什么样的。 　　76和77婚礼的那一天，天气很好，他们邀请了很多客人，除了星星西蒙斯和其他实验体，还有他们在学校里结识的朋友，让婚礼现场热热闹闹的。 　　尽管准备充分，但是在婚礼现场还是出了一些意外的小情况，原本西蒙斯设计让小月亮给两个父亲送上戒指，但是不知道是不是76和77的紧张感染到了他，同手同脚拿着戒指走完红毯之后，他仅仅抓着戒指盒，仰着头看着76和77，忘了接下来的步骤。 　　在婚礼结束之后，77和76一起躺在床上，一天的婚礼流程下来，两人都有些累。 　　77伸出手去牵76的，房门在这时候却突然打开了一条缝，同样累了一天的小月亮抱着枕头出现：“我等了你们好久，你们今天怎么一直没有过来我房间呀？”没有两个父亲哄睡的小月亮打了个哈欠，他想起西蒙斯之前听起来奇奇怪怪的让他自己一个人睡的话。小月亮犹豫一瞬，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我能进来和你们一起睡吗？” 　　77看着他还是心软了，招了招手：“过来吧。” 　　小月亮踩着拖鞋跑过来，抱着小枕头就躺在两人中间，很快打起了呼噜。 　　在他睡熟之后，76熟练的把他抱起来，轻声走出房间。 　　几分钟后，76重新出现在门口。 　　“没醒过来吧？”77问。 　　76点头：“睡得很香。”小月亮的睡眠一向很好，被抱回自己的卧室那么多次，也没有一次中途醒过来。 　　77闻言笑了笑，朝着他伸出了手。 　　在76抱着小月亮回房间的时候，他突然就明白对自己而言什么是完美的婚礼了。 　　有76、小月亮，还有其他的他在意的人，能够得到他们口中听到了想要办一场婚礼的想法，他们首先联系了西蒙斯，76和77运气不错，那会他刚好有信号能连通通讯。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