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虫族之重生攻略手札   作者:观火_   文案:   兰泽因为意外身故后,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一切刚刚开始的十七岁。   这时他还没有成年,没有在军校一鸣惊人,也没有三年内征战过各大星系。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有遇到陪伴他从军生涯十几年,和他一同身故的那个雌虫。   池不是不愿意接受他吗?为什么还要为了救他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兰泽为此四处收集情报,联络暗线,威逼利诱,试图将池再次骗上自己的贼船。   明亮的月光下,雄虫少年微笑着向雌虫伸出手:   “我能让你站到更高的位置,你愿意和我做个交易吗?”   -   池在遇到兰泽前,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全心全意地追随一个雄虫。   他们走过了危险的任务,走过了各方势力的倾轧,走到了从前难以想象的高度,兰泽身边依旧只有他一个,连充数的雌奴都没有。   这算不算对他的特殊对待?   秉承着不能冒犯雄虫的原则,池继续和自家上司相敬如宾……然后终于在某一天强吻了他。   好像有什么东西崩断的声音,是他的错觉吗?   #完美主义谈恋爱该怎么办#   #我一定要等他先告白.jpg#   ps:有私设,无生子,攻受视角都有,虽然是虫族文但不会把文里的人字换成虫字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破镜重圆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兰泽 ┃ 配角:池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少爷攻&忠犬受   立意:即使只有一点希望也不能放弃 第1章 重生   兰泽又回到了那个梦境。   迎着汹涌的异兽潮,他的视野被染成一片红色,兰泽能听到控制台正在疯狂地发出警报,这架机甲已经撑不住了。   他坐在驾驶舱里,精神力接近枯竭,拼尽全力地脱离机舱,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第一百四十二次直视自己的困境,兰泽刚开始还会觉得不甘,到现在麻木后只剩下平静。   他已经是必死之局,为什么池还要冲上来?   舱体爆炸的那一刻,银灰色的机甲冲破重重敌人,琥珀色眼眸的雌虫以流星坠落一般的速度脱离机体,将他紧紧护在怀中。   他的体温灼热而滚烫,心跳连成一片凌乱疯狂的鼓点,这是身体接近极限才会出现的状态。   意识似乎在这一刻重合了,兰泽又回到了那具身体里,时间被无限地拉长,视野中只剩下那个人佝偻的脊背和漫天火光。   “不要死!”   那个嘶吼的声音渐渐模糊,一切都在急速远离。兰泽以为自己又将回到那片黑暗中,但这一次不同,白色的光芒撕裂了这个熟悉至极的世界。   等兰泽再次醒来,那种飘荡的感觉已经消失殆尽,他尝试着让自己动起来,指尖却撞在什么坚硬而光滑的结构上。   怎么回事?   仪器发出急促的滴滴声,匆乱的脚步声迅速围了上来,外面的虫族紧紧注视着修复舱里的身影。   “小泽?你感觉怎么样?要是太累了的话不用睁开眼睛也行……”   是他兄长兰季野的声音。兄长自从七年前退休后去了星际旅行,很少给他发过讯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兰泽努力地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舱顶的修复液残渍,还有兄长急切而关心的神情。   他抬手慢慢推开修复舱,那双手也出乎意料地纤细,有种脆弱的美感,是尚未长成的少年才会有的手。   一旁的医务人员连声道:“您不用勉强!如果还觉得哪里不适,请立刻告知我们!”   这位小少爷因为第二次生理觉醒而昏迷的时候,他们差点被兰季野的各种威胁警告吓死,此时当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已经整整两周,好在小少爷终于醒过来了。   兰季野拿过一张毛毯,将兰泽紧紧裹住,各种医疗仪器轮番上阵,要将他从头到脚检查一遍。   冰凉的探测器贴在身上,兰泽有片刻的恍惚,他难道真的疯了?   但梦境里是不会有医疗舱和医护人员的,更不能掌控自己的行动,这还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这么真实的感觉。   熟悉的场景,久违的身体形态和很久没见的兄长都告诉兰泽一个事实——他回到了自己的十七岁,刚刚渡过第二次生理觉醒。   虫族分为雌性和雄性,雌性有雌虫和亚雌,雄性则只有雄虫。雄虫的一生共有三次生理觉醒,第一次从幼崽过渡到幼年期,第二次从幼年期过渡到少年期,第三次才从少年期成长为成年体。   普通的雄虫一般都会在十二岁时完成少年体的进化,但兰泽一直拖到十六岁末才完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现在醒过来的他已经十七岁了。   虫族的寿命很长,正常寿终正寝的情况下足足能活五百年,兰泽前世死时也不过三十六岁,池四十二岁,最好的岁月连一半也没有过完。   安静的医疗室中,雌虫医务官们忽然感觉身体一阵阵发软,肩膀上传来山一般沉重的压迫感,意识也有一瞬间的模糊,差点没跪下来。   兰季野面色一僵,立刻出声叫道:“小泽!”   把你的精神力收一收。   兰泽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下意识看向兄长。   压迫感骤然变轻,雌虫们松了口气,回过神来时目光不由得聚集在那个瘦削的少年身上,又立刻移开。   才刚完成第二次生理觉醒精神力就如此强劲。要是他有意要针对谁,谁能扛得住这种强度的压力?   精神力是雄虫生来就有的天赋,能对其他生物造成精神上的影响,特别是虫族中的雌性。   但这种力量并不是完全可控的,强烈的情绪波动会造成精神力泄露,就像刚才发生的景象。   成年的雄虫一般不会发生泄露,兰泽才刚刚进入少年期,这种事也情有可原。但只是泄露就对他们造成这么大的影响,至少也得是a级。   刚从修复舱出来的少年头发还有些湿润,凌乱地黏在脸颊上,病服下露出细细的手臂,皮肤透出一股苍白。   兰季野心疼地裹紧自己弟弟,帮他把残余的修复液擦干净,兰泽的脸颊还是冰冷的,伸手触碰时像一块柔软的冰。他的表情还有些凝滞,像个刻画精美的人偶。   “没事了,醒过来就好,其他的事都交给我来处理。”兰季野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摸着他的头,“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兄长抱住他的手很紧,勒得兰泽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试着动了动,才发现自己僵冷得几乎麻木了,兰季野温暖的体温让他有种被烫到的错觉。   这不是幻觉,他真的回到了自己的十七岁,刚刚度过第二次生理觉醒。   “没事了,只是一场噩梦而已。”兰泽抬起手,缓缓回抱住兄长,“你看,我不是在这里吗?”   一整天的检查之后,医务官判定兰泽已经成功进入了少年期,也没有任何后遗症,只需回家静养就能完全恢复。   虽然连最顶级的仪器都没测出问题,但兰季野还是把他关在修复舱躺了好几天,直到确认完全恢复才肯放他出来。   雄父和雌父去世得很早,兰季野作为兰泽仅剩的亲人。虽然样貌还维持在年轻的状态,却已经一百九十二岁了,与其说是同辈,不如说更像长辈。   刚完成进化的身体还需要时间来适应,兰季野坚持要他继续休息,兰泽也就没有拒绝,但只有一件事他实在接受不了——   高高的红色果子堆在盘子里,垒成了一座小山,几乎把兰季野的脸都给挡住了。   兰泽:“……”   兰季野:“真的不再吃点?这个对身体很好……”   兰季野虔诚地拿起一枚果子,准备投喂给自家弟弟。兰泽面无表情地看他,嘴完全没有要打开的意思,只有嘴唇微动:“你真的记得我今年多少岁吗?”   光洁的红色果子形状饱满,隐约能透过光看到晶莹的果肉,是星网上最贵的水果之一——专门投喂给幼崽的那种。   “不是你非要提前出院的吗……”兰季野小声抱怨。   兰泽已经十几年没吃过这个味道,如今骤然重温,不由得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哥,我们感情这么好,你不会介意帮我解决一点的吧?”   少年的雄虫还未完全长成,脸侧线条优美而纤细,笑起来有种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兰季野一看他这笑容就知道不妙,兰泽的脾气虽然不算差,耐性却不怎么好,更别说在已经被关了几天的情况下。   “好了好了,不吃还不行吗?”兰季野放下盘子,不由得感叹,“真是过了很久了,连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回忆起雄父刚过世的那段日子,兰泽才两三岁大,刚刚能说清楚话的年纪,现在一转眼居然都快比他还高了。   兰季野微微弯腰,从外套内侧掏出一个盒子,推到他面前:“塞尔维亚的最新款「夜莺」,加装了最先进的辅助系统,设有特殊的隐藏模式,你应该会喜欢。”   “能给你的都给过了,也就只好用这个充充数。”兰季野看着他的眼睛,微笑道,“恭喜你度过第二次生理觉醒,小泽。”   深蓝色的丝绒盒子闪着微光,内衬雪白,被设置戒指样式的光脑上勾勒着银色暗纹,隐约能看出飞鸟的形状。   塞尔维亚是有名的光脑定制公司,最有名的系列产品「长鲸」在上层阶级十分流行。   兰泽对这个牌子印象深刻,不是因为自己有购买,而是因为这是兰季野送给他的。   上辈子,兰季野送他的是银色的定制款「长鲸」,而不是「夜莺」。   兰泽说服兄长让自己提前出院,除了对被关起来的厌恶,更多的是想知道现实到底是不是和自己记忆中相同。   兰泽抬头看兰季野,兄长敲了敲桌面,有点无奈地说:“没想到你这么着急回家,时间太紧,就随意挑了一款。你要是不喜欢也可以拿去换,我记得他们的「长鲸」也还不错……”   “不,不用了。”兰泽拿起盒中的戒指,珍而重之地套进指间,“「夜莺」就很好,我非常喜欢。”   这个世界,真的改变了。 第2章 回忆   十四年前,兰泽在二十二岁时遇到了池。那时池二十八岁,还在军雌最好的年华里。   兰泽是在军部后花园的休息区遇见他的,那天他刚结束早上的工作,准备到外面走走,却忽然听到背后「嘭」的一声闷响。   兰泽走到暗处的阴影里,看向声音的源头:“你、你怎么,怎么敢……”   因为痛苦而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地上传来,并不像普通的雌虫那样低沉,兰泽定睛一看,躺在地上居然是雄虫,还是个他认识的熟人,通讯部的罗切斯特。   罗切斯特也是小有背景的富二代,此时被打得嘴角都溢出了血丝,趴在地上一时站不起来。   对他出手的雌虫背对着兰泽,身形挺拔,有种矫健的美感。他慢慢走近地上的雄虫,开口道:“罗切斯特少校,您不该来找我。”   雌虫的声音也很悦耳,有种特殊的磁性,但兰泽的注意力却被他手腕间露出的皮肤吸引了。   那不是正常皮肤会有的光泽,即使颜色和质感已经仿得极为相似,依旧逃不过兰泽敏锐的精神力探查。   那不是他本来的手,而是后来移植的义体。   雌虫走到罗切斯特面前,也没有碰他的意思,只是平淡地继续说:“我还以为您会更有自知之明。我已经不会对您造成威胁,偷袭我又对您有什么好处呢?”   他俯视的目光让罗切斯特更加愤怒,狠咳了一口血,咬牙切齿道:“到底是谁没有自知之明?明明已经是个废物了,还敢来碍我的事!之前的军功也是,之后的升迁也是,好狗不挡……呃!”   雌虫一脚踢在他肚子上,打断了他的怒骂。罗切斯特本来就受了伤,又挨了他这么一脚,几乎快要原地晕过去。   兰泽是距离最近的观众,对罗切斯特受的伤也看得最清楚。雌虫的力道控制得刚刚好,既能让对方最大程度地吃到苦头,也不会在表面留下任何伤痕。   在雄虫极受重视的首都星,他这么做已经能算一件大丑闻了,何况还是有军衔的军官。   兰泽的视线移到他的肩膀上,军衔居然比罗切斯特还高,达到了中校的级别。   既然能做到这个级别,那就应该不是蠢人。兰泽饶有兴致地看着雌虫整理弄乱的手套,对罗切斯特说:“我记得您在上次的任务结束后受到了处罚,那份文件曾经经过我这里。”   “提供了虚假的情报,还背叛队友临阵脱逃,您背后的能量确实很出乎我的意料。如果您能再谨慎一点,不把怒气发泄到我这里来,那可能会更符合他们的心意。”   罗切斯特已经有些气若游丝,却还是嘴硬道:“你……你这个……废人,怎么不早、早点死……”   这次他的话说完了,因为面无表情的雌虫踩住了他胸口,对他说:“要死的人,多说点话也情有可原。罗切斯特少校,你很幸运。”   他的动作毫不犹豫,罗切斯特还没反应过来「幸运」的意义,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他就彻底晕过去了。   以兰泽的经验来看,对方可能两成力气都没有用到,雄虫和雌虫的身体强度本来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更别说罗切斯特不是前线人员。   如果被发现的话,事情会变得很麻烦。兰泽正在想选哪里抛尸会比较方便,不远处的雌虫却已经收手,迅速而利落地清理了战场,甚至给现场增加了若干道具。   从对罗切斯特出手开始,应该都在他的计划之中。雌虫的手甚至都没有颤抖,以和他的身体状态完全不相符的效率完成了布置。   是为了寻仇?但只听这个人的声音,完全听不出他的情绪。   兰泽还在思索,但对方已经转过身来。他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但那双眼睛里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得手的畅快,而是一片空白。   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之后每次记起这件事时,兰泽总会回忆自己当时在想什么。但他已经想不起来了,当场就将对方按进了树丛里,躲过了循声而来的警卫。   兰泽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将花洒关掉,走到干爽的地方准备擦干身体。   这个年纪的身体还是太脆弱了,连罗切斯特那种水平都达不到,出去恐怕只能任人宰割。   如果有得选择,其实兰泽更愿意生为雌虫,而不是身体孱弱的雄虫。   即使比起与雌虫同为雌性的亚雌,雄虫的身体素质也多有不及,甚至还因为娇生惯养变得更弱。   雄虫和雌虫、亚雌相比,唯一的优点就是精神力。这是雄虫生来就有的天赋,可以以此影响周围的环境,兰泽上一世也是凭着这个天赋征战前线,坐上了上将的位置。   这个能力听起来虽强,却很难控制,再加上雄虫的身体底子本来就差,就几乎没人在意这件事了,何况兰泽出身富裕,完全不需要担心后路。   烘干的风声停止,兰泽随手套上一件浴袍,观察镜子里自己的身体。   镜子里的人身材纤细,皮肤透着一股病弱的苍白,能清晰地看到线条分明的锁骨。这具身体还太过年轻,远远比不上前一世身经百战的级别。   兰泽缓缓收紧手指,他的手还不太使得上力气,可能是还没完全适应觉醒带来的变化。   正思索的时候,放在一旁的光脑响了起来,提示联系人为「兄长」,是兰季野打过来的。   兰泽撩了撩还有些微湿的头发,让它显得稍微整齐一些,点击接通了通讯。   “怎么了,哥?”   画面的另一边,兰季野正坐在书房里,上半身被完整地投影过来,还穿着整齐的西装,显然是刚刚结束工作。   兰季野也在看这边的画面,兰泽只穿了一件浴袍,站在那里的身体还很单薄,像株刚刚长成的柳苗,神色平静,眉眼却有种久违的熟悉。   他只在十几年前,雄父的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兰季野忽然有些感慨,即使虫族的寿命很长,十几年也不能算白驹过隙。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吗?   发现兰季野走神,兰泽也多少能察觉到兄长的心情,因为他的长相实在和雄父太像了。   如果说兰季野和雄父有五成相似,那他和雄父的相似程度就可以说有足足八成。但比起他对双亲的记忆,兰季野对双亲的印象要远远深刻得多。   兰家的上一辈早逝,兰泽对双亲的记忆仅限于三岁之前,往后的时间就只剩下兰季野一个亲人。   对于兰泽而言,兰季野与其说是兄长,倒不如说更多时候担当了长辈的职责,将他一点点地抚养长大。   “哥,该回神了。”兰泽出声提醒,“是什么事要说吗?”   兰季野猛然回过神来,他来找兰泽是其他事有说,这才清了清嗓子道:“史密斯家过两天有个聚会,你要不要也去散散心?”   史密斯是有名的大财团,各行各业都有涉足,是贵族圈的老牌强手。   兰季野在工作中也和他们有所接触,对这群看重脸面的家伙还是相当了解的。   虫族有血统分级制度,等级越高的越稀有,能力也越强。兰泽的血统不会低于a级,兰季野有意让他结识更多血统优秀的朋友。   “反正只是大家在一起聚一聚,你就当换个地方透透气。”兰季野对自家弟弟相当了解,“实在觉得烦的话回来就好了。”   兰泽的脸色有点微妙:“去那种地方能透什么气?”给自己添堵?   兰季野灵机一动,说:“就当是提前找引导者了,你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吧?虽然才刚过第二次觉醒,但这种事还是早点提上日程比较保险。”   雄虫在度过前两次进化后,会迎来最重要的第三次进化,并在这次进化中彻底成长为成年体。   因为身体的形态变化最剧烈,伴随的风险也极大,一般情况下都会让雌虫或亚雌在一旁安抚,以保证雄虫的安全。在这个过程中,负责安抚的雌性虫族就被称为引导者。   兰泽对这件事也相当上心,因为上辈子他就没找引导者,而是用别的方法自己硬撑过去的。   但这个理由他不会对兰季野说,兰泽挑了挑眉道:“前些日子不是还低调得很吗,怎么忽然高调起来了?”   “听说是内斗告一段落了,小少爷不服气让雌虫掌权,闹得相当厉害。”兰季野对这段八卦也颇有印象,“可那又有什么用?蠢就是蠢,脑子不行难道还怪性别?看来还是挨的打太少啊。”   不同于大多数企业,兰家一直是雄虫掌实权,而不仅仅是挂个闲职。兰季野自幼也对金融颇为擅长,兰家才能有现在的规模。   但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兰季野反应过来话题被带偏了,马上道:“不要转移话题!引导者和聚会的事呢?”   兰季野苦口婆心:“我又不是要搞包办婚姻,再退一步说,就算你喜新厌旧,到时候再换人还不行吗?”   他越说底气越足,恨不得马上拍板:“给我去……”   兰泽:“不去……”   兰季野:“……”我到底是不是你哥?   要他说,弟弟的性格也和雄父像了个十成十,怎么就这么犟呢?   兰泽无视他哥的腹诽,径直道:“我要是说我不想找引导者呢?”   兰季野:“别人家听说这种事都是抢着去的,怎么轮到我们家就反过来了……你说什么?”   光幕那头,兰泽对着他微笑:“哥,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兰季野:“??” 第3章 变故   敢让兰季野如遭雷击,兰泽当然不是毫无准备,至少他知道兄长这两天在谈一个重要的单子,没有个大半天回不来,自然就不怕当场兴师问罪。   在训练室待了两天,兰泽已经习惯了倒退二十年的身体,挑选衣服时也颇为顺手。   镜子中的虫穿着高领长袖的休闲装,白皙的皮肤被完全遮住,掩盖了没有虫纹的事实,精致的眉眼隐没在帽檐下的阴影中,看起来就像个低调的年轻亚雌。   亚雌体型娇小,气质柔弱,很符合他现在的身高和体型,站在演练场里只会被认成某位军雌的崇拜者。   准备妥当,兰泽登上了悬浮车,车身在天空中划过一线深灰,消失在远处的云层中。   虫星有三大军团,各个军团会定期举行对练演习,以此激励后进的士兵。   虫族作为宇宙中顶级的种族之一,生性好战,在没有大型战争的和平年代,和自家人对练也是提高战斗技巧的重要途径。是以中大型的军部演练都相当激烈,受伤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场地内,灯光明亮而清晰,四周设有特殊的能量场,将所有的破坏阻隔在场内。四周设有观众席,配备高级投影屏,可以近距离观看比赛。   兰泽用不着那些,拥有精神力的好处就是感官敏锐,他慢慢地沿着楼梯往下走,观众席上的窃窃私语夹杂在风中,听得一清二楚。   “这次的长官就是最近很火的那位?”   “听说他当年在第一军校创下了很多新纪录……”   “你消息怎么那么滞后?学长都毕业八年了,哪止这些成绩……”   年轻的雌虫们凑在一起低声说话,脸庞还有些青涩,穿着军校的校服,一看就知道还是学生。   兰泽的脚步微微一顿,步伐慢了下来。   其中的一个雌虫又说:“他已经是中校了吧?这晋升速度也太恐怖了。”   “毕竟提早毕业了两年,要是我也能提早毕业……”   “草,又在想屁吃?学长也是你能比的?”   几人的打闹声渐弱下去,兰泽走过最后一阶的拐角,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第一军校作为公认的顶级学府,对雌虫实行四年学制,考核内容从机械维修到异兽进化史无所不包,每年都有至少百分之二十的学生延迟毕业。   作为一个毫无背景的学生,池能做到提前两年毕业,实力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存在。   为了不引虫注意,兰泽挑了最远的角落,灯光昏暗,一旁就是逃生门。刚坐下没几分钟,机械的提示音就滴滴地响起。   观众席上的议论声忽的热烈起来,光屏上显现出下一场的上场人选——   池中校,军部晋升速度最快的雌虫,在毫无背景的情况下凭实力立下累累军功,以a级的血统吊打同级的一众大佬,成为一众兵士的榜样。   “中校上场了上场了上场了啊啊啊!”   “中校!这一次也不要手下留情啊!”   “中校中校我要嫁给你啊啊啊!”   各种奇怪的欢呼声淹没了现场,兰泽看向场地中央,指节不自觉地蜷在掌心。   聚光灯下,身材高挑的雌虫走到台上,皮肤呈现出微蜜色,五官深邃而俊美,眉梢锋锐如出鞘的利刃。但最吸引人的还是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明亮而沉静。   明明他还很年轻,却已经显出无匹的气势,让人从心底相信他曾经驰骋战场。   响亮的提示音将兰泽拉回现实,准备时间结束,场上的两人都已经蓄势待发。   被选出的对手是同一级的军雌艾瑟尔,同样优秀的a级血统,身材矫健而灵活,放在同僚里也是让人难以忽略的存在。   但运气和实力无关,演练配对是完全随机的,艾瑟尔表面淡然镇定,心里已经要哭出来了。   系统真的是智能匹配吗?他犯了什么错要被暴打一顿?   三十秒倒计时结束,池踏出一步,迅猛如雷的拳风袭向对手!   艾瑟尔暗暗叫苦,只能尽力侧向一旁,极惊险地擦过去,一开始就落了下风。   不同雌虫学习的方向也不同,他学的是刺杀流派,擅长迂回,常出其不意地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但这招对池没用,他引以为傲的身法在池面前慢得像喝多了,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他的速度快到简直匪夷所思的地步,空气中甚至能听到猎猎风声。   两道身影极快地擦过又极快地分开,军雌的近身肉搏向来暴力而直接,池出手若电,一丝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拳风凶狠如扑击的猛虎。   他静下来时不动如山,动起来却凶猛狠厉,制服下的肌肉线条如潮水般流走,重重地倾泻在艾瑟尔身上。   攻势越来越猛,艾瑟尔甚至能感受到一道道厉风擦脸而过,深深地割进他欲哭无泪的心里。   军部的格斗术一向直接而利落,以最快速度打倒对手为目标。但对上池时的压力绝不止于此,他的风格根本就是冲着要命来的!   已经被压制到了极限,艾瑟尔明白这场战斗注定落败,他也无意再拖延时间,猛地弹身而起发出最后一击。   角度刁钻的勾拳直冲要害袭去,看得观众席上纷纷屏息,这一击的标准堪称教科书级别。   但同一瞬间池的身体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动作弯折,完美地避开了攻击。   他在空中转身,轻盈如落叶,指尖拂过艾瑟尔的脖颈,紧接着一拳击出!   雌虫瞬间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能量边界上,剧烈地咳嗽起来,感觉内脏都要吐出来了。他心里忍不住苦笑,又觉得意料之中。   刚刚那一刻如果发生在战场上,自己估计等不到最后一拳就死了。同为a级,池和自己的差距根本不是年龄或资历能丈量的。   狂热的欢呼声响起,精彩而利落的战斗调动了所有观众的情绪,现场沸腾如潮水。   这是一场压倒性的对决,池无愧于他的盛名,利落地解决了对手。   能量场打开,池走上前去扶起了艾瑟尔,军雌的恢复力很强,几十秒的时间已经够他缓过来了。   艾瑟尔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感觉全身好像被瀑布压过,最终还是屏息站稳了。   “谢谢……”他自嘲地笑了笑。   池摆了摆手,安顿好艾瑟尔之后他还有事要做,演练只能算是热身运动,每天例行的体能训练还没有完成。   池转过身准备下台,这时他听见了细微的电流声,嘶嘶的声响在耳边一闪而逝,池瞳孔一缩,对危险极度敏感的直觉警铃狂响。   下一刻,高精金属制成的看台轰然炸开!   观众席四周都设有能量场作为保护,但这并不代表万无一失,最靠近后门出口的地方能量最弱,也是最容易被突破的缺口。   而距离那里最近的地方,还有一个人。池飞身而起,雌虫强悍的骨翼在一瞬间完全展开,扑向角落里唯一的身影。   兰泽也早已发现情况不对劲,但尚未长成的身体限制了他的行动,他没法及时避开,此时只能尽力护住自己的要害。   澎湃的气流一瞬间冲破了防护罩,呼吸间都是烧灼感,兰泽已经做好全身烧伤的准备。但一道修长的身影冲了上来,紧紧将他拥在怀中。   雌虫锋利的骨翼收敛起利刃,将兰泽完全护在中央。   烟尘四起,两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剧烈的冲击感被对方的骨翼消去,那人的手按在他脑后,兰泽甚至能听到他激烈的心跳。   耀眼的火光,灼热的气流,还有对方温暖的体温,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无限重复的梦境。   池没想那么多,所幸他离后门出口不远,展开骨翼的情况下能及时赶到那个落单的虫族身边。   那道纤细的身影被他摁倒在地,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楚相貌,只能看见一星半点光洁的肤色,像是上等的玉石。   是亚雌么?池下意识想。   两人在地上滚了一小段距离,身上难免有擦伤,对方的帽子也掉了,池无暇顾及这些,站起身来就想帮他看看伤口。   亚雌与雌虫不同,虽然没有雄虫那么娇贵,但身体的防护能力还是有差距,即使有他保护,也难免可能受伤。   对方一直没有反应,被他抓住手腕的时候才往后缩了缩,声音有些微嘶哑:“我没事……”   他的肌肤出奇地冰冷,像一把温润的雪,握上去满手寒意。   池顿了一下,没有听他的话,利落地解开他手腕一侧的扣子,把破了的衬衫小心翼翼地往上卷,亚雌无暇的肌肤上此时多了一片渗出血的伤口,最重要的是——   没有虫纹!   雌虫和亚雌生来就有虫纹,即使平时不那么明显,但细看总能发现端倪。面前的人则不同,即使是受了伤,素白色的皮肤也毫无变化。   池下意识地去看那张一直隐没在阴影中的脸,那人的容貌极其出色,肌肤反射着微光,甚至有种不真实的疏离感。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眸剔透如镜,让人联想到冰川下的暗流。   池只觉得心脏猛地漏跳一拍,猛然回神时发觉还拉着对方的手腕,立刻退后一步低声道歉:“非常抱歉,我绝无冒犯您的意思!”   任何伤害雄虫的行为都会受到严惩,即使是因为要救下对方。只要雄虫愿意,就能随时追究他的责任,更何况面前的人长得这样出色,优秀的血统给了他更多特权。   兰泽还没从刚刚的拥抱中回过神来,动起来时才发现自己僵硬得出奇,浑身的血液似乎流进了不知名的黑洞,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躯壳。   他弯下腰去,慢慢捡起帽子,池只能从余光中感觉到他还在盯着自己,那道视线微冷而沉重,直觉却觉得并不危险。   终于反应过来的众人飞快围过来,想确认一下情况。一打眼见池中校忽然退后,不由得有些惊讶,但再仔细一看,惊讶就变成了惊恐。   池中校救下的居然是雄虫!   比明星还耀眼的容貌,不起眼却昂贵的衣着,还有冰冷而漠然的神情,不用猜就知道绝对不会低于a级。   众人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全部站在他三米开外,心里一阵阵打鼓。   谁能想到会有雄虫来看演练,还好巧不巧被中校救了下来?要是这位是个跋扈的大少爷,中校岂不是……   一众军雌心如刀绞,只盼着对方能放过救人于危难的中校。   气氛意外地静默,兰泽看着那个微微躬身的身影,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他半垂着眼,拉下袖子遮住了伤处:“陪我去一趟医务室吧。”   雄虫的声音清冽悦耳,不看外貌完全听不出还是个少年。打扮成这样来演练场,显然是准备过的。   他究竟是什么人? 第4章 疗伤   医务室内,兰泽径直走到智能医疗仪前,伸出手让它给自己清洗上药。   池站在他身边,余光悄悄打量着这个惊为天人的雄虫。   顶着众人或担忧或怜悯的目光,池和这位少爷一起来了医务室。对方没有向他提出任何要求,一进门就开始自己处理伤口。   军部的医务室一般是没有人当值的,设备虽然高级,但都是最简洁的出厂配置,追求速度和效率,比起雄虫特供的减轻痛感的医疗仪不知道粗糙了多少倍。   如果是常识里那些娇生惯养的雄虫,恐怕早就叫出来了,可他全程都没发出过一点声音,安安静静地任由摆弄,连一丝抽气声都没有。   虽然雄虫很稀少,但池也不是没有见过雄虫军官,他们绝大多数都是闲职,工作清闲而自在,每天只用打打卡就能随意地混过去。   但面前的人和他们不同,他会独身来看演练现场,处理伤口时一声也不吭,坚忍得像个雌虫。   爆炸发生时的冲击力绝对不小,距离那么近的情况下他没有听到雄虫发出一点声音,即使是上过战场的老手都未必能做到。   雄虫似乎在侧着头发呆,灯光在他的脸侧洒下细碎的阴影,肩颈线条优美而流畅。   刚刚在演练场的那种高傲气势消失匿迹,他半靠着墙,看不清楚表情。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池犹豫了几秒,还是试探着开了口:“您感觉怎么样?”   低沉悦耳的声线将兰泽拉回了现实,雌虫微微躬身,表情拘谨而恭敬。   就像那些年里向他汇报工作时的早晨,这一幕熟悉得就像那个梦从来没发生过。   要是他没受伤那就更好了。   兰泽站起身来,冷冷地对雌虫说:“衣服脱了。”   池!?   毫无准备的池被兰泽一把抓住肩膀,扣住手迅速翻了个面,抓住了外套就往下褪。   池哪见过这种场面,被扣住的一瞬间想要挣扎,想起背后的人是雄虫,又僵硬地定住了。   开什么玩笑?   爆炸发生时两人离看台很近,即使有骨翼和制服的保护,他背后的衣服也难免有些破损。兰泽手指起落,毫不客气地把他上半身衣服全扒了。   身为职业军雌,池的身材堪称典型,肌肉线条流畅而健美,体态矫健修长,如同林间矫健的猛兽。   兰泽沉默地打量他线条遒劲的脊背,蜿蜒的虫纹沿着肌肉屈伸,皮肤有些发红,只有少许刮擦的伤口。   雌虫的皮肤强度相当高,恢复力也强,这才十几分钟就好得差不多了。   完好的肌肤泛着淡淡的蜜色,和合成皮肤的那种苍白的色泽完全不同,显现出勃发的生机。兰泽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健康的上半身,或者说完整的上半身。   池背对着雄虫,看不到他的动作和表情,只能听见细微的衣料碰撞声和雄虫的呼吸声。说来令人想入非非的情景,池一想到他刚刚的神情就冷静了。   “这里还会疼吗?”那个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伤,再过一会就好了。”以雌虫强悍的体质,这种程度的伤口来处理都不用,睡一觉就好全了。池想要回头看一眼,又顾忌对方没有允许,不敢擅自行动。   又是那种轻微的碰撞声,雄虫似乎拿起了什么东西,下一刻温热的光线照在他的背上,温暖地像个小太阳。   是修复仪。兰泽的手很稳,手指精准地操纵仪器,恰到好处地消去了疼痛,好像已经这样做过千百遍。虽然动作还是有些生疏,但这对池来说已经足够震撼了。   雄虫居然在帮他处理伤口?   这种仪器在军中颇为常用,但军雌们随便的手法就和兰泽就差的远了。那双手的动作谨慎得不可思议,池甚至少见地觉得紧张。   兰泽的动作并不快,反复地仔细检查过后才堪堪收手。他拿起外套给池披上,示意已经结束了。   “还有什么不舒服么?”兰泽看着他迅速穿好了衣服,重新恢复了平时严整的姿态,在他面前微微躬身。   “劳您费心,我已经没事了。”池根本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平静,只能低着头掩饰自己的表情。   兰泽的态度让他难得地乱了阵脚,更何况他还完全不了解对方的身份。   兰泽:“真的?”   池:“您已经确认过了不是吗?”   场面又陷入了沉默。话一出口池就后悔了,疗伤这件事他就应该当作没发生过,这样才能和对方撇清关系。现在这样又是怎么回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兰泽倒是笑了。说话这么直接,也难怪池以前一点雄虫缘都没有。   “是我问错问题了。那换个问题,你想要什么样的谢礼?”   坎特星星港里,面容俊美的雌虫问道:“您真的要现在回去吗?”   兰季野点了点头,出言解释道:“小泽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还是看着点的好。”   距离出院过了两个星期,兰泽早就不知道消失到哪去了。闻延有点无奈,也不拆穿雄主的谎话,只能附和道:“后续的事情我会处理好,您想什么时候确认都行。”   和兰泽通讯时他也在旁边听着,自然明白兰季野为什么这么急着回去。不就是怕自家弟弟被拐跑了吗?   兰季野回了他一个温和的眼神,转身准备登上星舰,又听到了自家雌君的声音:“您这几天没休息好,我一会给您重新规划一下菜单……”   “我睡眠好得很!”兰季野不自觉地拔高音调。绝对不是因为担心小兔崽子骗走了他弟弟!   整晚睁着眼睛也叫睡得好?闻延眼角抽了抽,还是没反驳他的话。   兰泽回到家时,时间已经不早了,离开医疗室后他又重新换过了衣服,确保不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虫星的技术发展到现在,智能已经能处理大部分家务,也就不需要成群的佣人。   兰季野没有养侍从和宠物的兴趣,所以兰家就只有一位年长的管家负责管理智能中控。   兰泽脱下外套,本应安静的客厅却传来了声响,兰泽有点惊讶地望向门口,兄长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兰季野本来是打算一周后才回来的,但兰泽出院还没有太久,他放不下心让弟弟一个人住,顺便也回来追查他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之前你说的喜欢的人,是怎么回事?”脸色发黑的兄长问道。   “不先休息一下么?”兰泽有点好笑,重新叫了一份餐点,把兰季野硬推上楼洗漱去了。   等两人重新坐到餐桌前,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烤得松软的蛋糕加上温热的蜂蜜水,作为夜宵也是美味又好消化的选择。   弟弟长大了,都知道体贴他了,兰季野吃着柔软的蛋糕,发出老父亲一般的感慨。   兰季野和兰泽其实都算老来子,区别只是兰季野是雌父在三百多岁时生下的,而兰泽则是雌父以将近五百岁的年龄生下的。   更何况兰泽的孵化时间比普通虫蛋要更长,出生后只享受过几年来自雄父和雌父的关爱。   对于童年毫无缺憾的兰季野来说,刚生下没多久就没了双亲的兰泽就是他唯一的弱点,谁敢打他弟弟的主意,都别想有好下场!   兄长的眼神一时慈祥如春风,一时阴冷如恶鬼,看得兰泽哭笑不得,心底又升起些温柔的暖意。   “蓝晶矿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吗?”兰泽记得这笔生意对自家公司的影响很大。   “合同已经签好了,剩下的事情交给延来收尾。”   “延哥没说些什么?”   “他说帮我做个新菜谱……”兰季野忽然回过味来,“别转移话题,你之前说的人呢?”   被兄长瞪了一眼,兰泽也没再藏着掖着,干脆道:“是个雌虫,我觉得他很好。”   兰季野眼皮跳了跳,他还以为会是柔弱的亚雌,结果弟弟上来就给他的小心脏一刀。兰季野忍住心底的抽搐,接着问道:“是干什么的?”   “抱歉,现在不能说。”   “那家庭情况怎样?”   “这个也不能说。”   那还有什么能说的??兰季野觉得自己要被气爆了。   “说了哥哥会调查他的吧?或者说已经查过了,只是没有结果。”兰泽对自家兄长心知肚明,他肯定已经把地皮都挖穿查过一遍了。可是还没发生过的事,怎么可能查得出来?   又狠狠瞪了弟弟一眼,兰季野也没想到他会什么都查不出来,兰泽藏得简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兰季野仿佛吃了一百斤的柠檬:“都藏得那么紧了,还告诉我干什么?闲的没事来气你哥?”   既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又不肯透露对方是谁,想来是有事想拜托他。   兰季野也是人精,弟弟有这么喜欢的人,怎么可能没点小小的嫉妒。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的,兰季野僵着脸,说:“其实你是编的吧?”   兰泽:“很遗憾,这是真的。比你的蓝晶矿还真。”   兰季野:“……”   眼看兄长又要逃避现实,兰泽也没再含糊,干脆道:“我希望哥哥帮我一个小忙。”   兰季野没好气道:“帮什么忙?”   兰泽微微一笑,道:“之前你不是收到了两张请柬吗?” 第5章 请柬   池少有地失眠了。   虽然战时几天不睡也是常事,但也难免露出一点端倪,连他一向以不着调闻名的副官西莱斯特都发觉了,隔着挡板探头探脑:“长官,最近过得怎么样?”   演练场那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基地,那位雄虫就是能让每个见过他的虫族都印象深刻。即使没人敢拍他的照片,也不妨碍他以容貌扬名。   西莱斯特是从室友那里听说的,木讷如他室友都忍不住发出干巴巴的感叹,实在是让他心痒痒。   可问过一圈,大家对那位的描述都出奇地模糊,口径倒很一致,就是好看,好看绝了。   西莱斯特一向胆子大,反正当事人就是他上司,其他人问不出来,他干脆直接问本人:“您在演练场救下的那位……那位真的很好看吗?有多好看?”   迎着副官亮晶晶的眼神,池神情不动,将手里的资料摞成整齐的一沓:“西莱斯特,注意你的言辞。”   雌虫是不能妄议雄虫的,一来他们极为珍贵,二来那位一看就出身上层,绝对不是好惹的角色。   血统越优秀的虫族相貌优秀的几率越大,池偶尔掠过虫星娱乐版,没有一个比那位更漂亮的,更何况他还没成年。   “那……”西莱斯特卡壳了一下,努力发掘自己匮乏的词库,“那那位尊敬的雄子没有对您说什么吗?”   他可是把中校单独带去了医务室,还二人独处呢!这还能没点故事?   池不为所动,就当没听到他说什么,关掉光幕准备下班。今天的体能训练还没有完成,他得把之前的份都补上。   一看形式不对,西莱斯特立刻鱼跃而起,仗着已经是下班时间,扑上来就把门堵了。   池:“……”   池:“皮痒了?”   西莱斯特头皮一麻,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给了他力量,张着手脚抵住门框,以八爪鱼的姿态压低声音问道:“那位,是不是对您有意思?”   骄傲的雄虫很少会给雌虫好脸色,那个雄虫被救时冰冷的态度西莱斯特也有所耳闻,可以想见对方不是好脾气的人。   能在伤了雄虫之后还完好脱身,难度简直堪比从泥潭里把脚干净地。   西莱斯特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对方看上了他们中校,所以才大度地放过他的冒犯。   西莱斯特对着池挤眉弄眼,各种暗示,只恨雌雄有别,他不敢随便谈论那位漂亮的雄子。   池能听懂他的意思,不同性格的雄虫对待雌虫的态度虽然有差距,但那位雄虫居然会亲自给他治伤,这根本就不是普通范围内的行为。   想起那个雄虫处理伤口时平淡无奇的神情,池难得地觉得烦躁,他那样的人不该有黯淡的神情,天生就该是光芒万丈的明星。   池失眠了好几天,心情自然也不会太好,格开副官那张欠揍的脸就要往外走:“西莱斯特,你管得太宽了。”   西莱斯特就差抱住他的大腿了,可惜中校武力值太高,他只敢黏上去谄媚道:“都快升职了,歇一歇也是可以的嘛!”   西莱斯特知道自家上司的军功已经攒到了足够升迁的程度,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对于这种自制刻苦的态度他表示由衷的崇敬,但这并不成为西莱斯特放过池的理由。   追根问底也是探查情报的美德!   被牛皮糖似的副官黏住实在不是个美妙的体验,这种跳脱的性格也存在于军雌之中的事实让池忍不住青筋直跳。   一把拎住雌虫的后领,池出手若电,毫不留情地把这个牛皮糖往外拖:“你今天的例行训练还没完成,我不介意替你监督一下最近的训练成果。”   西莱斯特的表情先是凝固,紧接着大惊失色:我错了救命啊啊啊!   被心狠手辣的上司捉去训练室,这绝对是西莱斯特的职业生涯中最恐怖的事之一。   西莱斯特被关在重力训练舱里,伴随着滴滴滴的高速提示声里做着俯卧撑,一脸欲哭无泪。   虽然他也是a级,可哪能比得上身经百战的上司啊!这不是明摆着为难人吗?   如果说他是a级的吊车尾,那出身收容中心的池就是a级的金字塔尖,实力的差距大到可怕。   在一次救援行动中被带回主星的池既没有雌父也没有雄父,孤身一人从幼崽长到成年,西莱斯特甚至都没见过他有亲近的朋友。   西莱斯特不清楚他在收容所里过得怎样,但池进入军部的第一天就用实力震惊了所有虫。   超越a级的反应力和速度,无与伦比的悟性以及战斗天赋,吊打了同期的所有雌虫,给身为其中一员的西莱斯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做完最后一个俯卧撑,滴滴滴的提示音终于停止,西莱斯特直直扑到地上,彻底瘫成了一只死虫。   虽然上司是他的偶像,可谁家粉丝的待遇有他这么差啊!   一瓶水从侧面递过来,那张俊美的脸凑近了他,一把把西莱斯特从地上拉了起来。   清凉的水涌进喉咙,西莱斯特终于有力气说上几句话,誓要把受到的折磨从嘴上讨回来。   “您不觉得这种强度的训练有点强人所难么?”   刚刚结束一组体能训练的池扭头,线条优美的脖颈上只有薄薄一层汗水,比浑身大汗还拼命喘气的西莱斯特平静得多。   “是你平时太懈怠了。”   军雌的日常训练内容有固定的及格线,以他对西莱斯特的了解,每天最多也就做到刚过线上一点点,不额外加练的话估计连每月的例行体检都过不去。   拿起一旁的拉力器,池轻松地将把手拉到极限,绷紧的连接绳看得西莱斯特眼皮直跳:“这种级别的拉力您都能做到了?”   这可是最高级别的拉力器啊!您搁这拉面呢?   再次从心底理解上司的变态程度,西莱斯特翻了个身,彻底仰躺在座椅上,不由得发出一阵感慨。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即使池出身荒星,没有任何背景,可他全力以赴的时候任何虫都不敢轻视他。只这份魄力,就能让生性懒散的西莱斯特望洋兴叹。   不过就算是这么强的人,也有遇上挫折的时候,那只雄虫那么漂亮,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即使大家传得天花乱坠,也不敢把话说得太过分,这就是雄虫的特权。   累到虚脱的西莱斯特思绪飘飞,忽然灵光乍现,脱口而出:“其实嫁给他也挺不错的呢?”   一旁的池?   从上任第一天起池知道自己的副官不靠谱,也早就习惯了对方没来头的胡言乱语,但这次他的心脏一紧,低声喝道:“西莱斯特!”   对上副官神思不属的表情,池知道他只是嘴巴收不住的毛病又犯了。但这次不是一组重力训练就能让他对付过去的事。   被像拎小虫崽一样拎起来,西莱斯特一个激灵,对上池冷得能结冰的脸,猛然反应过来:“对对对对不起我错了长官您就放过我吧!!”   反抗完全无效,西莱斯特的垂死挣扎在池手里连拉力器都不如,充其量只能算要进处理厂的垃圾袋。   池一个扬手,西莱斯特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眼看就要脱手飞出去。   在被丢进训练舱的前一刻,滴滴的提示音忽然响起,音色高昂而急促,不同于平时的联络使用的通讯音,两人的动作都猛地一顿。   转变来得太突然,西莱斯特还吊在自己上司手里,荡悠了两圈才发觉这声音是池的光脑发出来的。   是特殊讯息?   池也没反应过来,这种提示音一般只会在有重要任务的情况下出现,或者某个被标记为重要联系对象的人发来了讯息。   他没有亲属,最近也没有要出任务的情况,那是谁发的通讯?   随手把西莱斯特扔在地上,池点开通讯界面,顶端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名字——泽。   池猛然想起,前几天从医务室离开之前,雄虫借走他的光脑,说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而这封邮件里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附件。   那是一张黑底金边的邀请函,右下方有花枝藤木勾勒而成的图案。   差点脸着地的西莱斯特勉强爬起来,在看清楚内容的瞬间发出一声怪叫:“这是史密斯家的族徽!”   西莱斯特家里也算底子不错,有机会接触到上层圈子,能轻易地认出各家的标志。   但史密斯是金字塔顶层的存在,这个姓氏代表的财富浩瀚如海。池怎么会收到这样一份邀请函?   贵族一般只会给身份足够的雄虫发邀请函,尤其是这种老世家的聚会,雌虫只是雄虫的附属品,身份足够的雄虫想带几个雌虫都行。   但池收到的这份级别高得离谱,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东西。以西莱斯特对贵族的了解,这份邀请函的珍贵程度堪比一个矿产星球一年的开采权。   西莱斯特以一种见了鬼的表情扭过头来,呆呆地道:“您要去吗?”   池看着那个陌生的名字,握紧了拳头,最后还是放松下来。 第6章 宴会   宴会设在史密斯家旗下的大楼里,大厅极为宽敞,被闪亮的宝石,名画和衣着得体的侍者装点起来,奢华得如同巨龙的巢穴。   史密斯不愧为首屈一指的大财团,出手阔绰,成群的侍者里不仅有雌虫和亚雌,甚至还有相貌清秀的雄虫。   兰泽站在二楼的栏杆前,扫视脚下拼贴精美的地砖,也不由得暗叹史密斯的家底之丰厚。连地砖都镶上宝石,试问有哪个暴发户比他们还暴发?   “今天怎么来这么早?”衣饰严谨的少年向他走过来,神情逐渐傻眼,“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是兰泽的表兄戴文,只比兰泽大几岁,已经完成了第二次生理觉醒,是兰泽难得的朋友。   戴文上下打量自己表弟,他虽然提前知道他刚度过了生理觉醒,却没想到会这么好看,好看得旁边的灯都没他亮了。   戴文:“你哥真的是你亲哥吗?”好看得都不像亲兄弟了。   兰泽忍不住笑了:“你就不怕我录音回去给他听?”   戴文连连摆手,他可顶不住兰泽的告黒状,只是眼睛还是忍不住停留在他身上,一个劲地细看。   兰泽因为一直停留在幼年期,很少出门,学业都是在家里完成的,戴文也已经很久没见他本人了。谁能想到表弟一转眼就大变样了?   兰家的长辈早逝,即使是戴文也不知道兰泽的雄父和雌父长什么样,只能靠看兰季野来想象。兰季野已经是少见的俊美了,估计兰泽也不会比他差。   但想象总不能脱离现实啊,有这么离谱的遗传吗?   兰泽见他眼睛都直了,手在他肩膀上一拍,拍得他一个激灵,再回过神时兰泽已经戴上了面具,半张脸隐藏在燃烧的金红色火焰下。   兰泽:“本家的事情处理完了?”   戴文的注意力终于能稍微收回来,有点懊恼道:“哪有这么简单?他们就是闲的,没事就给我找茬儿。”   戴文出身米勒的分家,而米勒也是有名的大财团,对雄虫极为重视。   虽然戴文还没成年,但雌虫和亚雌已经流水线地给他拉到面前,就差一声令下睡床上去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就只能避着咯。”戴文摇了摇头,转头看他,“再说你跟我换邀请函干什么?你家不也收到了吗?”非得跟他换一手?   史密斯难得开一次大型宴会,给各家都发了邀请函。因为极少有请柬被送出去的情况,也并不限制使用人,只要有请柬都会被放出来。   兰泽从戴文这里过一手,只是为了摆脱兰季野的追查,省得他哥整天操那些闲心。   “你这么有空,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兰泽笑了一声,转身往桌子那边走,擦肩而过时轻轻拍了拍戴文的肩膀。   戴文不自觉地一抖,摸了一把自己的口袋,指尖触到一粒硬硬的小球。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他现在最需要的微型反监测器。   他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时间渐渐过去,当夜幕完全落下时,宴会已经进入了高潮。衣冠楚楚的贵族们搂着自己的爱宠,乐手们奏响手中的乐器,欢快的乐曲填满了整个大厅。   兰泽不时望向墙上的钟,他记得军部下班的时间是五点,现在已经七点了,怎么还不见人来?   即使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兰泽也不敢说自己胸有成竹。毕竟当年池是迫于他的淫威才上的贼船,现在前途一片大好,没必要再自找麻烦。   兰泽深吸一口气,给自己灌了一整杯薄荷酒,而正在这时,大厅的门被推开了。   清凉的夜风涌了进来,冲淡了大厅里的靡靡香气,宾客们都精神一振,不由自主地朝门外看去。   那是个高挑的雌虫,还是个军雌,制式的军礼服穿在他身上不只是优雅,更有一种凌厉的气势,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锋利起来。   他稳步走进大厅,探究的视线像雪花一样落在他身上,宾客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那是个雌虫吧?还是个军雌?”   “他是怎么进来的?还是单独一个人……”   “说不定是警卫搞错了。还是他拿了谁的请柬?”   因为是奢靡的贵族聚会,几乎所有雌虫都是被雄虫带进来的,其中不乏高级军官和他们的亲属,此时都一脸错愕。   池没想到自己今天会加班,好在他已经提前备好礼服,一出基地就直奔中心区而来。   这里不愧是有钱人的大本营,抬眼望去都能找到基地中熟悉的面孔。   巴尔也是其中的一员,大门打开时他不自觉地一抖,以前的阴影又被强行复燃。已经离开军部好几年了,他怎么又看到了这个魔鬼的身影?   害他倒霉不够,还大摇大摆地混进宴会,巴尔越想越气,大声道:“你从哪偷溜进来的?警卫呢?快给我滚过来!”   他不是爱标榜自己冰清玉洁吗?今天他就让警卫把他赶出去,看他还怎么在军部立足!   宾客们议论的声音也停了,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他们都在观望,这里不是以军功论英雄的庆功宴,而是只看身份和背景的「上层聚会」。   池也注意到巴尔了,这个脸色发黄的雌虫是他当年带过的新兵,好逸恶劳还顶撞上官,最后因为考核通不过被踢出去了。   池平淡地皱了皱眉:“你就是前几年唯一被劝退的那个?”交上来的检讨还一塌糊涂。   他冰凉的眼神一扫,巴尔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让他受尽折磨的训练室。明明是池偷偷摸进来的,怎么还敢这样威胁他?   巴尔反应过来,心中越发忿恨,提高了声音叫道:“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靠山!你不是说自己谁都不靠吗?怎么今天不装清高了?还是回心转意,发现过得还不如我了?”   他越说越兴奋,面色红涨青筋爆出,完全没有注意到二楼投下来的一道冰冷的视线。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看上了你这种货色……呃!”他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池上前一步,脚风迅猛如雷,猛地一击踢出!   巴尔瞬间倒飞出去,一路掀翻了酒桌、花瓶和装饰,最后重重的撞在墙上。   大厅里仿佛被一艘星舰冲过,气浪掀开了人群,在地毯上留下宽阔的痕迹。   全场寂静,四周隐约传来抽气声,池利落地收回脚,站姿依旧挺拔而严谨,仿佛刚刚只是踢了个正步。   “根据联邦法律,巴尔·安德森触犯了雄虫保护法的第二十七条——禁止以任何形式侮辱雄虫名誉。在此我以长官的身份对该行为给予警告,还望诸位体谅。”   巴尔作为他曾经的学员,以伤病为由送回家里「长期疗养」,名字却还记在他的名下。既然他还能活蹦乱跳地犯法,那就不能怪自己出手教育一下了。   面无表情的军雌轻轻抚平礼服的褶皱,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周围的虫族都还沉浸在震惊里,一时间居然没人敢动。   这时身穿制服的警卫员终于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他瞄了一眼这个比大他高半个头的军雌,声音都有点瑟瑟发抖:“这位长官,请、请出示一下您的进出许可……”   他心里欲哭无泪,又不敢得罪面前这位瘟神。如果他真是偷偷摸进来的,会不会恼羞成怒也把自己也一脚踢飞?   看着慌张的警卫员,池心中叹了口气,还是把光脑拿出来,启动了投影。   光脑发射出一道明亮的光芒,纯黑的背景下,素雅的金色花纹逐渐显现,周围的虫族脸色也骤然变了。   黑底金纹——这是贵宾才能拿到的东西!这个军雌的雄主也太……   在场的人都下意识把池打成了已婚雌虫,还是那种极为受宠的雌君,不然怎么可能拿到这种级别的请柬?   要知道请柬的转交都是有保护措施的,除非主人自愿,否则不可能拿得到。   这份请柬代表的不仅是参加宴会的资格,也代表了池背后的那个虫族,他对池难以想象的重视和支持。   警卫员此时的表情已经完全呆滞了,嘴里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一片静默中,池淡声说:“这样可以了吗?”   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泼下来,警卫员打了个寒颤,立刻九十度躬身道:“是我冒犯了,请您随意!”   他的声音回荡在宽阔的大厅,仿佛震耳欲聋的钟声撞在巴尔脑海里,震得他一阵阵眩晕。   他拼命地挣扎,声音嘶哑如同垂死的病人:“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伪造的,他怎么可能——”   没人听他说的话,侍者们迅速地围上来,捂住他的嘴巴,训练有素地将他带离了现场。   损毁的地方被迅速收拾干净,宴会又重新恢复了喧闹。虽然池还能感觉到有隐约的视线,却没有一个人敢将恶意表露出来,这就是那封请柬的威力。   这也是那个人计划中的一环?   池抬起头,看见了那副金红色的、燃烧着的面具,还有一双熟悉的眼睛。 第7章 周旋   二楼的雅座里,戴文看着若有所思的表弟,还以为他是被吓到了,毕竟敢在宴会上动手的雌虫确实没有几个。他犹犹豫豫地安慰道:“军雌都是那样的,你别太在意……”   想起刚刚大厅里的惨状,戴文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军雌他惹不起,一脚能把人从东边踢飞到西边,这谁顶得住啊?   “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请柬……”戴文嘟囔了一句,打心底生出敬佩之情,“难怪都说军雌嫁不出去,我今天总算是见识了。”   兰泽正在回兄长的信息,闻言笑道:“有这么好奇?又不是让你亲身上阵。”   戴文脸一红,嘴硬道:“我又不是怕了他了,军雌有什么好怕的?”转念一想起每年都会出几件军雌动手伤人的案子,又回头努力找补,“我都还没成年呢,想这么早干什么?”   连表弟都还没着落,他也不着急嘛。戴文灵机一动,反问道:“你已经找好引导人了?”   兰泽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抿了一口果汁,随口就道:“我说我要找军雌你也敢来?”   戴文:??表弟的路子原来这么野的吗?   戴文甘拜下风,兰泽果然不是他能惹的,拿了酒就跑人堆里去了。兰泽叫来身边一个侍者,对他耳语了几句,起身离开了房间。   这栋大楼面积颇大,兰泽穿过一整条明亮的长廊,走到了对面的阳台上。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伸手推开门时夜风扑面而来,冲散了身上沾染的熏香。   入夜后温度降了下来,兰泽把随手顺来的茶包扔进壶里,白色雾气袅袅地升起来,又被吹散在夜色中。   等茶水的颜色变得均匀时,规律而严整的脚步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池利落地推开了门,望向坐在阳台边的那个人。   兰泽脱了外套,简单的白衬衫更显得他身材纤细,只有左耳戴了一只小小的银色耳钉。他转过头来对池微笑,漂亮得就像娱乐杂志头版的海报。   “来了?”兰泽给两个茶杯都斟上茶,推了一杯到他面前,“要喝一杯吗?”   池来的时间刚刚好,茶恰好凉到能入口的程度,简直像是心有灵犀了。   雌虫走到沙发前坐下,脊背挺直姿势板正,严肃得像是准备参加军事谈判。池开门见山道:“您到底想干什么?”   那张请柬的分量远不是一句谢礼就能解释的。即使池不了解贵族圈子的规则,也能明白兰泽此举有多随意。   他们不过才一面之缘,即使他救过对方一次,对雄虫来说也是理所应当的,不需要给他回报。   兰泽像没听见他说什么,将茶杯捧在手里,自顾自地抿了一口,又示意他也尝尝。   池:“您……”   茶水还冒着微微的热气,明净的橙色就像上等的蜂蜜,池没办法,只好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喝进去的一瞬间他就震惊了,这茶辣得出奇,吞下去的那刻就像一团火球滚进胃里,烧得整个人都热起来。池再看兰泽,他脸颊微微发红,一见池看过来就大笑起来。   “怎么样,还有那么紧张吗?”兰泽看他辣得表情都绷不住了,笑得杯子的手都在抖,“我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除了茶水还能拿出什么?”   他也是随手挑的茶包,根本没想到还会有这种口味的茶。雄虫的喜好大多偏甜,能在宴会上刚好拿到这种口味的茶包,几率简直堪比中奖。谁让他俩运气这么好呢?   池深吸一口气,终于从辣味里缓过来,初春的夜风吹在身上,他才发觉自己居然出汗了。   辣味的刺激过后,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不像刚来时那么紧绷。   池无奈道:“您是早就计划好的吗?”   兰泽:“我哪有那么坏?只不过因地制宜一下而已。”   看他一脸的狡黠,池再多的戒心也都没了,不由得感叹他的手段高明,意志力也超乎常人。这么辣的茶都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他是怎么受得了的?   池还是第一次这样和雄虫相处,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他却意外地不觉得反感。   等兰泽终于笑够了,把茶放在一边,终于摆出要说正事的样子:“除了请柬,还有什么事想问我的吗?”   池:“您这是什么意思?”   兰泽理所当然道:“我家有钱,请柬当然不能算什么事。钱有你救下我那么重要吗?”   池无话可说,雄虫的特权虽然是默认的,却没有明文规定写在纸上。兰泽非要这么说,他也不能否认。   池:“您就不怕我拿去胡作非为?”   即使请柬不能再次转交,如果他拿去军部炫耀一番,再把他们的关系夸张一下,自然能收获不小的风头。   兰泽在军部引起的风波还没有过去,他的名头比其他雄虫还更值钱。   “你会吗?”兰泽不为所动,还露出个玩味的笑容,“你要怎么狐假虎威?说和我在医务室做了什么?还是更进一步,说我已经迷上你了?”   要是池真会这么做,可能他还能放心些,但兰泽知道他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事情反而变得更难办了。   即使知道雄虫都很没下限,池听到这话时还是忍不住想扶额,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兰泽大胆起来根本没人拦得住,不然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出现在演练场?   兰泽见他沉默不语,不由得感叹池现在果然还太年轻,他才说两句就没话反驳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在开玩笑,说:“我从来没觉得你配不上那封请柬。不过是一群纨绔的聚会,这种地方有什么意思?只要你想,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但他们不是这么想的。钱和权势是他们最看重的玩法,当然我也是其中的一员。”   兰泽出身富裕,对这些潜规则早已烂熟于心。无论在战场上多么所向披靡,在他们面前都不值一提,他们在乎的只有自己。   兰泽看着他的眼睛,说:“不会觉得不甘心吗?你和我们不一样,你不需要和他们浪费时间,你可以达到更高的高度,只是缺了这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兰泽从没怀疑过他的实力。只要有人支持,就没有人敢轻视他,他就能顺利地成长起来,不用吃那么多苦。   比起表白,兰泽更关心池现在的处境。从头到尾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择手段也要把池收为己用。   昏暗的夜色下,雄虫少年神色认真,他的眼睛亮如明星。他向雌虫伸出了手,说:“我能让你站到更高的位置,你愿意和我做个交易吗?”   池从来没想过会受到这样的邀请,从小时候懂事的那一刻起,他就接受了自己必须孤身奋战的事实。   兰泽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池很清楚,但看到他无所畏惧的眼神时,他还是会感到震动。   不得不承认兰泽是天生的演说家,只要他想,没人能拒绝他的请求。   “不愧是您……”池低头喝了一口茶,连辣味的刺激都变得不值一提了,“以前您对别人也说过这种话吗?”   一会玩笑,一会认真,把别人的情绪洞察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池不会相信他还是个少年。   老黄瓜刷绿漆的兰泽毫无愧疚感,直白道:“只对你一个人说过,怎么,不相信我?”   池:“您是真的不怕辣?”   兰泽:“不,我装的。”   池:“……”   壶里的茶还剩大半,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兰泽给自己的杯子斟满,环顾四周,豪迈地举杯道:“干杯!”   池还没来得拦他,兰泽已经仰头一饮而尽,优雅得像饮水的天鹅,只是这只天鹅脸颊发红,忍不住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茶水喝下去马上就见效了,从喉咙一直火辣辣地烧到胃里,比烈酒还要见效。   “您没事吧!”池大惊,马上站起来要给他找水,奈何周围的桌子上空无一物,侍者们都去宴会上了,一时半会也叫不过来。   他翻遍随身的储存装置,只找到了一些外用的伤药和解毒剂,根本没有能给雄虫用的东西。   雄虫的身体普遍都弱,肠胃自然也不会太好,哪有像他这样糟蹋自己身体的?   池急得上火,一见兰泽眼泛泪花,被辣得不停咳嗽还对他笑,想说的话马上就说不出来了。   兰泽:“心软了?”   池的表情简直不要太好猜,尤其是生气的时候,稍微示弱他就没火了。   兰泽:“其实你本来不想来的吧?只是迫于雄虫的淫威,怕我哪天报复你,所以才不得不承这个人情。现在觉得后悔了?”   池卡壳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即使没有这张请柬,他也放不下那天独自上药的兰泽。兰泽要报复他多的是更方便的手段,何必给他这样一张珍贵的请柬?   小少爷一手支着头,脸色酡红,像喝醉了酒,可看向他的眼神依旧清亮,池知道他比谁都清醒。   明明是一场鸿门宴,池却觉得他的眼神柔和,安静地坐在那里时就像个等人来接的小朋友,他说什么话都会答应。   雄虫的手段都这么变化多端么?   意志坚定如池,也头一回变得心情复杂。 第8章 海报   直到深夜,宴会才逐渐散去,宾客们各回各家,消失在酒店和各种休闲会所里。   池放不下心,硬是带着兰泽去买了胃药,看着他吃下去才松了一口气:“请您以后不要再吃刺激性那么强的东西了。”   雄虫的身体本来就弱,这么折腾怎么受得了?   兰泽就着一杯果汁把药送下去,又被他强制性换成了牛奶,温热中还带着一点点甜,温和地抚平了胃里那种灼烧的感觉。   兰泽不由得笑他:“连我哥都没你这么细致,真是辛苦你了。”   兰季野管着整个家族企业,整天忙得团团转,对兰泽就难免采取放养政策。   虽然兰泽没有长歪,但后遗症也显而易见,他对某些事的不上心程度简直超乎想象。   池对此也有所感悟,他把兰泽送到车里,特地向他强调:“请您好好保重身体。”至少刚刚那种事情就不要再发生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兰泽倚在车上,笑眯眯对他说:“期待你的回复。”   “我会慎重考虑……”池站在车外,朝他微微躬身,“谢谢您的赏识,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这还是池头一次考虑给自己找一位盟友,他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自然明白这件事的重要程度。   兰泽带给他的助力会有多大,池很清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需要慎重地抉择。   这必须是一次双赢,既不能给兰家带来麻烦,也不能让兰泽感到为难。   兰泽知道他的顾虑,自然也一点都不着急,接下来的几天都宅在家里,每天和兰季野日日相对,讨论虫生哲学。   兰季野:“之前影子都不见一个,怎么现在又知道回家了?”   资深弟控兰季野最近心态爆炸,说起话来就忍不住阴阳怪气。谁让兰泽嘴上说不去聚会,一回头就跟他要请柬,还一要就是两张?   兰泽不为所动,低头切了一块肉排,就当没听到:“你之前那个单子已经处理完了?”   因为兰季野提前回来,闻延作为二把手就不得不加班,以至于现在都没回来。   兰季野没好气道:“已经结得差不多,可以准备收尾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怕我们家破产,以后就过不上这么奢侈腐败的生活了。”兰泽随口逗他哥,又叉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   兰家的产业由他们的雄父和雌父起家,到现在传到兰季野手里,已经在矿业占有一席之地。   兰季野从小跟着雄父耳濡目染,对商业自有一份独到的眼光,更别提还有闻延协助。   即使他们不是世代相传的老贵族,兰泽在这个圈子里也不需要低头,这就是兰家的底气。   兰季野说不过兰泽,干脆不理他了,这时光脑一声轻响,他低头去看新信息,忽然瞪大了眼睛。   是鉴定中心的发来的消息,他们发来了兰泽第二次生理觉醒后的血统鉴定结果。繁复的数据和说明之后,金色的字符格外吸引眼球——是s级!   血统等级不同,所用的颜色也不一样,而兰季野也只见过a级以下的颜色。   他圆睁着眼睛去看兰泽,兰泽也只是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结果出来了?”   如果他没记错,上辈子也大概是这个时候出的鉴定结果。十七岁的s极,在整个虫族都屈指可数,他足足在星网上被挂了一个月才撤下来。   不同于雌虫等级越高体质越强,雄虫除了长得更好,信息素更诱人之外,根本没有身体方面的增幅。   兰泽曾经试探过不下二十个高等级的雄虫,他们的精神力弱得连他七岁的时候都不如。   除了让他变成靶子,等级压根什么用都没有,兰泽正在神游天外,兰季野忽然拍案而起,高声道:“给我马上联系宣传部!”   所有雄虫的血统鉴定结果都会被公开,兰泽作为万中无一的s级,绝对会被挂上星网头条。   等大家被他迷花了眼,再看到他独家的宣传写真,还能不掏出钱来?   兰季野心潮澎湃,连本业是矿产都不放在心上了,大手一挥就要进军娱乐业。   反正是亲兄弟,连合同都不用签,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兰季野毫无用白工的愧疚,马上起身披上外套,如同穿上自己的战袍。   “你现在马上出门,不,你在家里等着,我马上叫人过来……”兰季野一边疾步往外走,一边给公司里打电话,气势凶猛雷厉风行,“给我把所有设备全拉过来,今天之内,我要看到最少十张合格的海报!”   兰泽:“……”   第二天,s级雄虫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星网,还附带兰氏矿业旗下的新宣传海报,在各个论坛引起轩然大波。   雄虫少年身穿一件素色的黑T恤,半坐在木制的高凳上,白皙的皮肤几乎能反射阳光。他转头向镜头微笑,脖颈优美修长,发丝在空气中闪闪发光。   南江:「救命,我又恋爱了呜呜呜」   封川一河:“这就是新闻里那位s级雄子?这还没有成年啊喂!”   土豆炒马铃薯:「自家产业,管他成不成年呢,有就用呗,我先来,哧溜哧溜哧溜.jpg」   名槽草:“我查查看……啊这,的确是自家产业,都是亲兄弟了还不能算一家?”   吱吱呜呜呜:「兰雄子:今天也是打白工的一天.jpg」   鱼籽:「这么绝的好苗子,也难怪觉醒得晚,发育要时间的嘛/狗头」   海报镇楼的主贴下,水友们疯狂往上盖楼,直到一个一级小号发了一条评论:“这不是之前演练场的那位吗?原来他是s级??”   冰奈茶:「你说什么呢?这位可是难得的雄子,什么时候又有新的s级雌虫了」   乌:「兄弟你是不是记错了,哪有雄虫去演练场的」   训练好累爷不要练了:「我没记错!!都半年没见过一个雄虫了,我怎么可能记错?这位还是一个人来的呢,我们差点没被训死」   训练好累爷不要练了:“那时看台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忽然就爆炸了,好在池中校反应快,雄子才没受伤……”   此话一出,评论顿时爆炸了,军部居然发生了威胁雄虫人身安全的大事故,当事人还是s级雄虫?   海海海海子:“你们是怎么回事,雄虫一来看台就爆炸?不觉得心虚吗?”   物与:“还好雄子没事,你说的那个中校又是谁?他就没有责任吗?”   训练好累爷不要练了:“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但是池中校绝对没有责任,演练前一天他才临时答应上场的,还因为爆炸受伤了……”   评论区为了此事议论纷纷,直到吃瓜群众把两人的资料全挖出来,争议才勉强平息。   自池十六岁从军校毕业起,他就被分配到偏远星系驻防。直到将那片区域的星盗打得反向上供,才回到主星开始接其他任务。   八年里池几乎没有过超过七天的假期,每隔一段时间军功就会都会往上猛涨,绝对堪称军部的劳模。   而兰泽十六岁前都一直停留在幼年期,连学习都是全部请的家教,出现在演练场也只是生理觉醒后的几天,两人之间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但还是有好事的人在兰泽相关的帖子下提起这事,恰好就让热爱上网的冲浪小王子西莱斯特看到了。   西莱斯特对此事颇为气愤:“明明中校也是受害者!救了雄虫还要被反咬一口,他们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池从来没动过那种歪心思,这点他最清楚。要是真想飞黄腾达,何必在边境白熬那么久?   池也被他拉到旁边看着,闻言只是平淡地收回了目光:“西莱斯特,不要再说了。”   他在副官不甘心的小表情里做完最后一组训练,简单冲了个澡就往宿舍走。   沉沉的夜色下,只有远处一两个零星的人影,一路上他都是独身一人。   这时光脑忽然亮了起来,是兰泽发来的消息,是一张他穿着那件黑色T恤的自拍。   少年站在空旷的天台上,烈烈夜风鼓起他的衣角,背后是一片被灯光染成彩色的的夜空。   【抱歉,是我没有处理好突发事件,给你添麻烦了】   “剩下的事情交给我解决就可以,你不用担心……”   “今天的拍摄任务才刚刚结束,我哥这个黑心老板都没付我出场费,回头我就找水军黑他……”   第二张图片也发过来了,兰泽把镜头凑近自己,池还发现他今天化了妆,睫毛长得像两把小扇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历历可数。   他长得好,连这种怼脸镜头都驾驭得毫无压力,笑起来时眼尾的亮片闪闪发光,比身后的星空还要漂亮。   “今天还有个事务所的人给我递名片,说以我的资质,年入百万不成不成问题,可是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在家里等我哥投喂也能年入百万啊……”   ——兰泽作为兰季野的亲兄弟,从出生就持有公司的一部分股份,每年都能收入相当丰厚的金额。   池都能想象他接到名片时狡黠的笑,小少爷什么都不缺,就缺有人给他找乐子。   第三张照片,兰泽站在透明的护栏前,身侧是上百米的落差,他仰在栏杆上举着摄像仪,池甚至能看到下面密集的车流。   “要是你也想年入百万,说不定来找我就行呢?虽然既不包吃也不包住,但是就算我去打白工,也不会让你一起去的。”   “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吗?”   池看了一会,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回了他一条信息:“请您注意安全,您靠栏杆实在太近了。” 第9章 旧宅   兰泽足足打了五天的白工,才被兰季野放了出来,兰季野还理直气壮地说:“用用你怎么了?好歹也是大股东之一,对公司有点责任感不行?”   兰泽差点没把卸妆水拍他脸上,这就是你不给代言费的理由?雄虫压榨雄虫就有理了?   闻延在旁边憋不住笑,努力调解道:“小泽这几天也辛苦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兰季野:“辛苦什么?才五天而已,距离五十张海报还差十张……”   兰季野宛如劳碌多年的老农,好不容易等到自家这颗白菜长好,准备享受收获的快乐,谁知道白菜站起来长了两条腿,就要跑去别人家了。   兰季野悲愤无比:“家门不幸,有此逆子……”   闻延指正道:“是逆弟……”   兰季野:“都一样!”   兰泽:“……”你们俩都够了。   碍于s级雄虫的名头,兰家现在日夜都有记者蹲守,监控严密宛如战时的堡垒。兰泽从拍摄场地出来,干脆不回家了,改道回以前的老宅。   他们现在住的宅子是几年前才搬过去的,兰泽十岁以前一直都住在老宅。   他娴熟地打开导航系统,设定好路线,悬浮车无声地动了起来,消失在夜色中。   作为雄父和雌父生前停留得最久的地方,老宅的位置颇为偏远,建在远离中心的郊区,方圆几里一个人都没有。   雄父当时说「这是为了安全考虑」,兰泽有时候会想,到底是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还是为了别人的安全考虑?   说出危险发言的雄父品味也颇为独特,老宅建在一处高崖的半山腰上,小小的降落坪几米外就是汹涌的大海。当兰泽穿过稀薄的云层顺利降落时,满耳都是澎湃的涛声。   几年不见,海水又涨得更高了,兰泽推开老宅的大门,径直往里走去,久无人气的屋子虽然依旧干净,却有一种隐约的寒意,落在肌肤上让人忍不住发抖。   兰泽此行并不是毫无目的,相反,他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要找。雄父和雌父早年游历四方,留下了相当多笔记,其中就有关于雄虫生理觉醒的内容。   雄虫一生有三次生理觉醒,每次都会引起身体形态的巨大改变,其中第三次觉醒带来的变化最大,危险性越最高。   一般人家都会给雄虫找个引导人来解决这个问题。但兰泽那时年轻气盛,不屑于找人帮忙,非要自己解决。   兰泽一页页地翻阅成堆的笔记,努力回忆当初找到的方法。为了保证成功完成觉醒,他需要一种特殊的药剂来稳定身体状态。但药剂的成分相当复杂,有些材料甚至只能在黑市买到。   兰泽不准备让池牵连进这件事里来,一来他的精神力远比普通雄虫更强,无意识状态下会相当危险,二来就算他有意识,也不敢保证不会对池做什么。   在认识了池十年之后,兰泽已经能做到面上表现得心如止水,每天和池共事时能普通地问候,将心底的冲动不动声色地压下去。   即使池已经用保持距离来表明态度,他却还是忍不住把他放在自己身边。   有时兰泽也会想,他还能坚持得了多久?也许这样僵持下去,对他们两人都是折磨。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唯一的希望,他要池全身心地接受自己。   只有这一件事,兰泽绝对不允许自己放手。   从日落到日出,兰泽身边堆满了翻阅过的笔记和书籍,他已经找到了雄父当初关于生理觉醒的记录,只要再查出其中几种材料的出处就能结束。   在生理觉醒的过程他会需要大量的镇静剂,用来止痛和保证精神力不会暴走失控。   兰泽也是黑市的常客,虽然现在还没联系上以前的渠道,但慢慢收集应该也不成问题。   他的经济来源还是太少了,公司股份名下的钱虽然数字可观,但兰季野不会让他乱动。   兰泽靠坐在墙角,慢慢地闭上眼睛,他感觉有点累了,连续几天高强度的拍摄再加上一整晚没睡,即使是成年雄虫也会受不了。   这时光脑亮了,有新的通讯打了进来,兰泽不想睁开眼睛,接通了随口道:“还有什么事?拍摄的话免谈,抓劳力也要有个限度好吗?”   “给我准备一辆新车子,要那种带特级储存仓的,我过几天要用……”兰泽越说声音越小,靠在书堆上慢慢歪下去,几乎要睡着了。   但通讯那头传来并不是兰季野的声音,而另一个他熟悉之极的嗓音,磁性中带着明显的急促:“是我,您现在在哪里?有哪里不舒服?”   池本来是发现他有东西落在自己这里,想还给他才打的电话,没想到一接通兰泽的声音就让他心里一跳。   雄虫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很多,透着明显的疲惫,显然是已经到极限了。   一想起他逞强的时候能把一杯茶都喝下去,池就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恐怕也不会太好。   兰泽也吓了一跳,他的私人通讯号只有几个好友,平时只有兰季野会打来,他没想到过会在这时听到池的声音。   这时再累他也不想睡了,兰泽重新坐直身体,笑道:“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池一听他的声音又活跃起来,马上就明白兰泽这是在逞强。否则之前误以为他是兰季野时不会那么表现得那么疲惫:“请您不要转移话题,我在问您现在怎么样了?”   兰泽:“我没事……”   池:“请您说实话,我听得出来。”   兰泽无法,只好坦白道:“只是一晚没休息,现在有点困了而已,睡一觉就好了。我又不是铁打的,怎么可能24小时连轴转?”   他努力打起精神,起身道:“我这就回去,再过一会就可以休息了。”   他已经很久没在老宅停留过这么久,这个曾经和双亲留下回忆的地方现在已经冷落,不再适合住人了。   兰泽收好需要的资料,打算离开老宅,通讯中再次传来池的声音:“您现在在哪里?”   兰泽:“在没有人烟的荒郊野外寻宝,怎么,你要来吗?”   这次池没有停顿太久,他果断道:“定位发我,我马上就把您的东西送过来。”   虽然兰泽说了他在荒郊野外,但当池看到伫立在高崖上的城堡时,还是忍不住感到惊讶。   嶙峋的岩石下巨浪翻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声,又被拍碎成雪白的泡沫。   兰泽站在降落坪上,纤细得像一道白色的影子,发丝在风中起落,让池想到停留在高崖上的飞鸟。他打开防护罩,池顺利地降落在他面前。   兰泽只披了一件外套,看到池推门出来,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要知道,以前除非他下死命令,不然池是不会在私人时间来找他的。   决定出发之前,池还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僭越了,可看到兰泽累得脸色发白,还心情很好地对他露出微笑,他又觉得这个决定也许没有错。   兰泽:“今天也是巧合的一天呢。”   既落了东西在池那里,又恰好碰上他轮休有空过来,何止是巧合,简直就是中大奖了。   兰泽推开门,大厅里的灯渐次打开,照亮了每个角落,这座宅子现在才显得不那么冷清,像个住人的地方了。   兰泽径直带着池上了二楼,直到最外侧的一个房间:“想看看这里的风景吗?这座宅子也就这一个作用了。”   池:“可您现在需要休息……”   房门推开,他的话被迎面而来的景象吞没了,那是一条深而长的峡谷,高崖下河水奔流不息,如同峡谷的血液,迸溅着涌入大海。   房间三面都是落地窗,早晨的阳光照进来时明亮又温暖,兰泽心情很好,高兴的时候就想多说话:“小时候我住在这里时,还只有两三岁,那时这里还没有装上落地窗,只有几道普通的栏杆。”   雄父喜欢这种风格的布景,他的玩具就经常被大风吹跑,总得找兰季野帮忙拿回来。   兰季野作为弟控当然不会拒绝,就每天跑到悬崖下帮他捡。直到雌父看不下去了,这里的栏杆才换成落地窗。   池:“您的安全不会有问题吗?”   “我雄父觉得没问题就是没问题……”兰泽忍不住笑,“他那么固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劝得动?”   您的性子也很固执,池在心里说,忍不住想起那晚他喝完那杯茶后发红的脸颊,他是怎么逼得自己喝下去的?   兰泽的兴致还没有下去,他找了个椅子坐下,指着对面的山崖继续说:“想知道从这里跳下去会怎么样吗?以前我问过雄父,他差点就让我跳了,只可惜被雌父知道,带着我哥过来把我拦住了。”   “从这里下去足有上百米,如果我当时真的跳了,想救我可能还真的有点困难。”   兰泽那时候才四岁,连他现在想起来都佩服当时的自己,怎么就这么胆大?不过要是没有雄父的怂恿,估计也不至于到那种地步。   经历丰富如池,听到这个时也愣了一下,原来雄虫还有这种养法吗?怪不得养不出温室的花朵,哪有让花朵从悬崖上跳下去的?   池知道了兰泽的名字后也在网上搜过他的资料。但兰季野把他保护得很好,连一张照片都没有流出来,只在家属栏能看到一个名字。   兰家不是世代相传的老贵族,而是由上一辈起家,然后才传到两兄弟手里。   兰泽的双亲如一匹强悍的黑马,凶猛地闯进矿产业,打下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但池查不到他们的过去,他们就像横空出世一般,显然绝非常人,兰泽的回忆也证明了此事。   可出身这种家庭的人,怎么会在第一次见他时露出那种表情?   池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转过身一看,少年坐在沙发里,一手支着头,神色安静,已经睡着了。 第10章 情报   兰泽睡得很沉,等醒来时太阳已经再次落下,又到晚上了。黑暗中有一片小小的亮光,池居然还没有走,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光幕。   池正在看论坛,他很少逛娱乐类的论坛,操作也颇为生疏。但目光所到之处几乎全是关于兰泽的报导,他挑着看都看不过来。   因为这个s级的名头,那天在演练场见到过兰泽的同僚这几天都在若有若无地看他,又不敢直接拿雄虫的照片到他面前说,可见兰泽最近有多出名。   兰季野的推广相当成功,靠出卖兰泽的美色让旗下的新公司得以宣传,还替他收获了一批颜粉。   关山岳水:「呜呜呜,求写真再出一个星空主题的系列,我还没看够/大哭」   豆豆子不想打工:「现在叫一声雄主还来得及吗,我马上百米冲刺到床上/星星眼」   目月:“宝快来让雌父抱抱,我的好大儿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圆圆盘盘:「你们怎么都这么变态呢,雄主还是选我吧,我衣服都脱好了」   池一路拉下来,各种虎狼之词百花齐放,有几个实在过分的连小黄文都写出来了,池默默皱了皱眉,出门右上角点了举报。   有博主发了图片的合集,池仔细地看过每一张,才发现兰泽前两天给他发的那三张是他自己拍的。   又翻了好几个帖子,池抬起头,这才发现兰泽已经醒了。少年半埋在枕头里,被子盖到嘴巴,只露出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看。   兰泽:“不看了吗?”   兰泽很好奇他刚刚在看什么,池以前几乎没有娱乐,轮休的时候也经常帮他看文件。但是看枯燥的文书工作也能这么开心吗?   “随便看看而已……”池关掉论坛界面,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您睡得怎么样?”   兰泽是在椅子上睡着的,他却不能就这么看着他着凉,只能选了个舒适的房间把他抱到床上。   池还是第一次和雄虫这么近距离接触,他的体重偏轻,抱起来轻得就像一片羽毛。   兰泽也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个家里醒来过,睁开眼时耳边有隐约的涛声,和幼时的记忆一般无二。   他翻身坐起来,把头发撩到脑后,转头看他:“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毕竟池难得轮休一次,给他骗到老宅看风景不说,还得一直坐在这里等到他醒过来。但池摇了摇头,正色道:“您的东西还没有还给您,这是应该的。”   池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的是一枚胸针,兰泽走时它从外套里掉了出来,恰好被他捡到了。   池为了装这个小东西还颇费了一番心思,他身边没有合适的容具,这个盒子还是顺路从饰品店买的。   兰泽看到这个不起眼的黑色盒子时愣了一下,抬头看池的表情,雌虫面色如常,显然没发觉到有什么不对。   但兰泽没办法无动于衷,他看过太多珠宝首饰一类的东西了,一眼就发觉不对。   ——这是装戒指的盒子啊。   木然地从池手中接过盒子,兰泽不由得喃喃道:“这要是你的东西该多好……”他就当里面是戒指了。   池头上冒起一个问号,但一转眼兰泽就已经恢复如常,跟他道过谢后,站起身来笑道:“现在回去吗?”   他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集齐材料后就能马上开始调配药剂。虽然时间已经晚了,但今天毕竟是池的轮休,他总不能连最后几个小时都霸占掉。   池跟在他后面下楼,看着展柜里各异的藏品,其中甚至还有市场上禁止流通的违禁品。   这座宅子原本的主人绝对不是普通的贵族,但那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兰泽回过头,看到池站在展柜前,挑了挑眉道:“有什么想要的吗?”   这里面大多是雄父的藏品,从前甚至还有更多见不得光的东西,只是都被兰季野清理掉或藏起来了。   兰泽也有在里面寻找需要的材料,可惜找到的东西年份太久,已经不能用了。   自重生之后他就有了收集急救药品的习惯,从普通的止血药到某些还在实验阶段的激素,几乎所有市面上流通的急救药他的储存器里都有。   但这些还不够,还有更多效力更强的药品只在黑市里有,他要做到万无一失。   池没想再从他那里拿东西,想要开口拒绝,但低头思索的兰泽忽然抬起头来,对他说:“有个地方,能陪我一起去吗?”   雄虫表情认真,然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没等他回应就道:“不,还是算了,我一个人也……”   话说出口兰泽才想起他刚刚决定让池好好休息,当然不能总是麻烦他。   他的有些习惯还是改不掉,以前池对他有求必应,他有时候就忍不住松懈下来了。   池见他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转身就要往门外走,下意识拉住了他:“您要去哪里?”   “我下周还有一次可调整的轮休,可以陪您一起去。”池认真地道,然后他就看到小少爷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   兰泽:“是要去违法乱纪的地方哦?”   池:“……”您就不能稍微矜持一下吗?   虽然计划好要去违法乱纪的地方,但还是需要提前准备,兰泽和池分别后稍微调整了导航,回到了繁华的中心区,半个小时后降落在一条不起眼的小道上。   出发之前,兰泽将一副白色的面具戴在脸上,才从容地推开车门,往小道深处走去。   这里是中心区的另一面,连全息伪装在这里都有可能被识破,想要隐匿自己,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   兰泽一面往里走,一面环顾四周,低矮的石墙延伸到远处,角落里蹲着衣衫褴褛的亚雌,一见兰泽就努力地凑过来:“您、您需不需要看看我和我的兄弟……”   兄弟是一种掩饰的说法,其实他只是被扔在这里招客的奴隶,负责引导客人到奴隶贩子那里。   兰泽面色不变,只扔了一枚金币给他,让他能应付今晚奴隶贩子的责罚。   在虫星,这样的奴隶太多了,是不可能完全根治的。想要解脱就只能往上爬,爬到别人对你另眼相看为止。   兰泽也曾经想过整治猖獗的暗面,但这只巨兽已经蛰伏太久。除非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否则就会一直保持原样。   穿过和高楼格格不入的小巷,兰泽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巷子尽头是一间不起眼的小店,店门前只点了一盏小灯,照得地上的青苔微微发亮。   虽然现在已经是打烊的时间了,但以兰泽对这里的了解,这个点只不过才刚刚开业而已。   他推开店门,迈入一片昏暗的灯光中。这家店是按酒吧的规格装修的,身材瘦小的亚雌站在吧台后,手里拿着一瓶酒转过身来:“有何贵干?”   他很年轻,脸颊却瘦削得过分,显得一双眼睛极大,看着人时有种黑洞洞的感觉。   兰泽自然地在高脚椅上坐下,熟稔地点单道:“给我来一杯「银河」。”   银河是常见的鸡尾酒,口味偏酸,度数也不高,很适合晚上提神。兰泽其实还想加冰,但那样就影响口感了,会破坏他今晚的好心情。   亚雌擦拭酒瓶的动作停了一下,眼前的少年戴着秀气的白色鬼面具,清越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青涩,显然还没有成年。   也许只是被同伴怂恿来这里冒险的小崽子,他心头刚升起这个想法,就听到兰泽带着笑意的声音:“加料就不必了吧,莫尔斯,你这套把戏用这么久不会厌吗?”   兰泽虽然顶着十七岁的壳子,对自己这些老朋友却没有生疏,尤其是老爱用些小把戏的莫尔斯,他还真的很好奇他是不是从十几年前起就开始用「加料」考验客人了。   这家店不是普通的酒吧,而是交换情报的场所,莫尔斯只会接待能通过他考验的人,其他被药倒的就扔去后街自生自灭。   兰泽当年就喝过他加料的酒,只轻轻地沾一口,立刻就发觉里面加了能放倒十个雌虫的昏睡药。   想来莫尔斯没有下更猛的药只是因为看他长得比较好,弄伤了可惜,想留个整货而已。   兰泽侧身坐在吧台前,身体微微前倾,看着脸色僵硬的莫尔斯笑道:“有这么惊讶吗?”连酒瓶都差点砸了。   莫尔斯第一次觉得手里的酒瓶这么重,压得他心脏狂跳,几乎要蹦出来。   他已经在这里经营了好几年,从来没见过这么个纤细的少年,可他一开口就揭穿了他的老底,莫尔斯甚至连药都还没拿出来。   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真名?还说他这套把戏已经用了很久,他总共在这里经营也没有几年。   莫尔斯心底转过一万个想法,手微不可见地动了动,想要去按柜子里那个按钮。   但兰泽比他更快一步,在莫尔斯转身的一瞬坚硬的枪口已经抵在他腰间,连扳机被已经扣下了一个小弧度。   少年一手端着枪,另一只手还从容地拿出了另一样东西。那是一张手写的图解,一条条线连接着莫尔斯熟悉的名字,在微妙的地方交集,又和其他线结合起来。   兰泽看着莫尔斯变幻不停的表情,不由得笑道:“你真的不想跟我聊聊吗?” 第11章 收获   五分钟后,兰泽如愿以偿地喝到了他点的「银河」,还是特制版本。   因为莫尔斯频频失误,一会这样加多了一会那样加少了,最后端上来时连颜色都和普通的「银河」不一样。   所幸它的味道还不错,微酸中带着一点气泡,比普通的版本更苦一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雄虫的口味一般都偏甜,兰泽喝时不由得想莫尔斯是不是在趁机报复自己,小小地以此泄愤。   在他享受「银河」时,莫尔斯坐在吧台前,心跳还没平稳下来,悄悄用余光打量这位不速之客。   他显然年纪不大,骨架比成年虫族要小,戴着一副白色的面具,袖口处露出的手腕也一样白皙。   不是娇生惯养的温室花朵养不出这样的肤色,除非他是雄虫。可雄虫怎么可能孤身一人来这种地方?   莫尔斯看着少年将一整杯「银河」喝完,动作依旧优雅,甚至比刚刚端枪时还要从容。他忍不住喃喃道:“你就不怕我在这一杯里下料?”   兰泽还在回味最后一点苦味,闻言不由得笑道:“你会吗?”   “即使你能把手伸进柜子里,动作也没有我快。”兰泽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的一角,“你是在那里装了个小装置吧?建议你换一个,质量太差了。”   莫尔斯惊诧道:“你怎么知道……不对,我装在那里的明明是最新款……”最新款的微型离子枪。   兰泽:“你试试看,现在还能用吗?”   莫尔斯面色僵硬地将手伸进柜子里,又下意识看了兰泽一眼,狠狠地按下了按钮。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离子枪并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将少年射成蜂窝,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连手都没有抖过。   “现在信了?”兰泽嗅了嗅空气中的酒香,不由得赞赏莫尔斯藏酒的质量,这瓶酒最少都有二十年的历史。只可惜他现在这具身体还太年轻,喝不了度数太高的佳酿。   莫尔斯瘫坐在吧台内的椅子上,彻底认栽了。兰泽带来的那张纸是他违反行规的证据,他将客人的情报私自泄露了出去。如果被客人或同行知道,以后就得一直过被追杀的日子。   他明明做得天衣无缝,兰泽又是怎么知道的?他的真名、底细甚至把柄,在他面前似乎毫无遮掩可言。   兰泽看他吓得人都傻了,不由得暗笑莫尔斯胆子还是那么小。他只不过借着重生的便宜诈了他几句,再用精神力摧毁了离子枪的系统,他就被威胁一动不敢动了。   这么小的胆子,也敢泄露客人的情报?   兰泽自来熟地拿了第二个杯子,给莫尔斯也倒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我又不是什么魔鬼,只是想跟你交换一些情报,顺便交个朋友。”只是手段激进了一点而已。   有拿着枪和别人交朋友的吗?莫尔斯暗暗腹诽,他可认得兰泽刚刚掏出的那把枪,造价绝对不低于十万星币,看口径应该一枪能把他打成两段。   “我不认为我这里能有什么您想要的情报……”莫尔斯从善如流地换了敬称,毕竟他能屈能伸,不然就没法在这行混这么多年了,“还是说您有什么想让我打听的?”   兰泽也很干脆,启动光脑将文件传给他:“这些东西,你有什么情报吗?”   这些都是他调配药剂时要用到的药材,莫尔斯不敢怠慢,看到最后时面色有些怪异地抬起头来:“您确定需要这么多种材料?”   大剂量的镇静剂就算了,那些剧毒的稀有药材又是怎么回事?莫尔斯给客人酒里加的料都是自己配的,自然能看出这些东西一般会被用在什么地方。这祖宗实力都这么强了,还需要耍这些小把戏吗?   兰泽看出了他的疑问,摆了摆手道:“这不是像你想的那样用的。有什么头绪吗?”   莫尔斯:“前面几种我都有渠道,但是冰度花种、巨祖兽爪和夜渠草我都没听说过,不过这个孔雀藤……”   他努力回想了一会,终于想起来在哪见过它了:“拍卖行最近好像收了这个,您要不要去看看?”   孔雀藤也是极其稀有的药材,而且相当难保存,估计在拍卖行能拍到五十万。   莫尔斯虽然知道这种药,但也只在这次听说过它的情报,可见数量之稀少。   “那就多谢了。”兰泽达成此行的目标,满意地喝下最后一口酒,准备起身离开。   莫尔斯见他要走,忽然灵机一动,脱口而出道:“您想不想听另一个最近新出的情报?”   兰泽看他一眼,莫尔斯立刻心领神会:“我听别人说,雌虫二次进化的事情,最近有眉目了。”   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敢把这种事情传出来,也不怕被各路势力围攻。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看到了这一整晚兰泽眼神变化最大的时刻:“你说什么?”   一周后的军部,池在收到兰泽发来的信息后调整了轮休的时间,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   既然是要去违法乱纪的地方,自然不能穿得太显眼,他就只挑了一套最简单的便服穿上。   其实他对兰泽说的地方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池出身偏远的荒星,见过的乱象数不胜数,自然明白主星才是这些暗线的聚集地,有些地方上面根本就不会管。   出门前他还偶遇了西莱斯特,西莱斯特对他没有穿训练服这件事大感震惊,脱口而出道:“您这是要去约会?”他还以为中校已经准备和训练室过一辈子了。   然后他就被池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一个踉跄差点扑到地上。   西莱斯特:“谋杀同僚啊!”   等他再站稳时,池已经只剩一个背影,然后疾步转过拐角消失了,显然是有急事,不想跟他浪费时间。   西莱斯特挠挠头,庆幸没有被加训练量,又不由得喃喃道:“说不定是真的有机会呢?”   当池到达约定的地点时,夜幕已经落下,兰泽站在街道旁等他,脸上戴着一张纯白色的鬼面具。   池走近向他行礼,得以更近距离观察这张新面具。鬼脸描画得并不复杂,只有寥寥几笔,神情平静眼尾细长,甚至显得有些秀气,和那张宴会上那张面具感觉完全不同。   兰泽也在看他,池今天穿了黑色的劲装,更显得他肩宽腿长,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览无遗。   但兰泽的重点不在这里,他看向池的双手,雌虫今天没有戴手套,手自然地垂下来时能看出来指节修长,骨骼线条鲜明流畅,是一双漂亮的手。   即使再过二十年,医疗技术也仿制不出这种质感,义肢终究只是替代品,远不能和原来的躯体相比。   兰泽曾经找遍所有能找的线索,试图找出一个能再生肢体的方法,只是从来没有成功过。   但这次也许不一样,他想他已经找到一点头绪了。   沉沉的夜色下,池跟着兰泽四处辗转,接收预定的货物,兰泽显然是早有准备,几百万的支票都签了好几张,不过半小时就流出去上千万星币,足以在主星繁华地段买下一套高层的房子。   这还是兰泽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经济实力,花起钱来毫不手软,颇有矿业大少的气魄。   但池站在他身后,发现他填的既不是自己的本名,钱也不从公司里走,那种支票是特制的,他从来没有在市面上见过。   兰泽花的不是家里的钱,池心下了然,这些流进暗面的钱是不能让人查出来的。更何况他收到的货物根本不是能在市面上流通的东西。   剧毒的稀有药材、还在实验阶段的特殊药品、各种经过改装的枪械……   兰泽对他毫无隐瞒,价值几十万的货物随手就往他怀里塞,随便得就像塞一把大白菜。   池:“您就这么放心交给我?”   兰泽没有回应,池重复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有点茫然地看着他:“你想要什么?直接拿可以,不用来问我。”   池:……您有听清我在说什么吗?   池发现今天兰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就会出神,只有签支票的时候会稍微上心,其他时间都在神游天外。   没办法,池只好帮小少爷多注意一些,在收货的时候仔细查验,以免有人以次充好。   但出货的人显然比他们更小心,一上来战战兢兢地主动开箱,让池查过才敢双手收下支票。   开什么玩笑,连干情报的莫尔那个鬼滑头都斗不过这位白色面具的祖宗,还差点被一枪打成两段,他们哪里还敢有一点怠慢?更何况这位出手阔绰,显然是成为大主顾的潜力人选。   兰泽心不在焉地收下东西,还在想一周前从莫尔斯那里拿到的情报。   莫尔斯常用假名莫尔在中心区行动,人缘眼线颇多,算得上见多识广。但就连他也不太敢信这个能让雌虫二次进化的情报。   一般来说,雌虫和亚雌从出生起血统等级就已经确定,无法像雄虫那样随着生理觉醒提升,只能凭努力来弥补资质的不足。   但总有一些极少的例外,兰泽也曾经在报道中看到有雌虫成年后意外地迎来二次进化,从c级一跃而上a级,整整被热议了半个月。   无论生理觉醒还是进化,都会给身体带来巨大的改变,几乎相当于一次新生。   莫尔斯提供的情报就是,有人宣称找到了提高二次进化成功率的方法。而这个方法的核心素材将会在黑市的拍卖会上展出。   兰泽看了一眼拍卖会的清单,大多数东西他都不感兴趣,只有最下面一栏的压轴物品还是一片模糊。   这次的拍卖,会给他一个惊喜吗? 第12章 微星   毗邻郊区的一角,平时人烟稀少的街道今天灯光格外明亮,不起眼的暗色车流纷纷在一栋小楼前停下,走出一两个低声交谈的人影,又迅速离开。   池将车开到这栋楼下,仔细辨认这些开启了隐匿模式的豪车,其中不乏大牌新发的限量版,可见这些客人的豪奢。   兰泽拿出一副黑色的面具递给池,说:“先暂时戴着,不喜欢的话下次再换一个。”   那也是一张鬼脸面具,和兰泽同款,只是笔锋厚重,神情庄严,让人想到古史中的神佛。池接过面具,向他道谢:“这个就很好了。”是他准备不周。   他迅速戴上面具,对着车窗检查效果。面具的尺寸相当合适,他的脸被完全遮住了,倒影里只能隐约看到眼睛的亮光。   如果说兰泽戴上面具给人的感觉是森冷,他戴上面具却变得内敛起来,仿佛即将隐没在黑暗中。   兰泽也在看他,来之前他还特意让池换了西装,就是为了趁机一饱眼福。   池这么好的身材不穿修身的衣服简直太可惜了,他上辈子设法以权谋私都没看到过几次,现在才得到机会全补回来。   被他这么看着,即使隔着面具池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兰泽显然在笑,即使只能看到眼睛他也能猜得出来。   有时池会觉得他的目光有种灼热的温度,只要一碰到,他也会忍不住跟着燃烧起来。   雌虫迅速地下了车,绕到另一边躬身给兰泽开门。兰泽见他头都低下来了,也不得寸进尺,只笑着向他道谢,悄悄眨了眨眼。   两人走到门口,衣饰精美的侍者已经恭候多时,兰泽向他出示自己的光幕,立即有接引人走上来将他们带入场内。   这家拍卖行的场地颇大,从外面看不出来,内里几乎被扩建成了一座地下宫殿。   池和兰泽穿过精美奢华的长廊,道路不断向下延伸。直到侍者在一座电梯前停住脚步,向他们躬身:“从这里下去就是会场,届时还会有人接引二位,请不用担心。”   这座电梯几乎有两个房间那么大,雕刻细致纹饰华美,简直不像一座电梯。   等到电梯门完全合上,兰泽才开口道:“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吗?把这里当成普通买卖东西的地方就好,只是他们卖得更花哨、噱头更多而已。”   “也不算没来过……”池斟酌着说,“有一次叛党逃到了中心区,藏匿在拍卖行里,抓捕他的时候有进到内部查看过。”   实际上两个地方的风格相差无几,这里的装修甚至更加豪华,防护也远比中心区严格。   池进来时看到了至少不下十个监控器,这还是明面上的,连接引的侍者都配有微型射击戒指。   兰泽:“是不是有点惊讶?这里的面积至少有中心区最大的那家拍卖行的两倍。贵族们的钱、甚至下面人纳的税,实际上都流到这里来了。”   池:“您对这里很了解?”   “话是这么说,也没有那么了解……”兰泽对他微笑,“毕竟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好地方,总不能随便就带你来不是?”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门缓缓朝两侧打开,他们终于到达了拍卖的主会场。   这里被建成双层的环形结构,除去一楼的座位,二楼还有装有单向玻璃的雅间,供给贵客使用。   兰泽有备而来,当然只会给自己挑最好的房间,正对着拍卖会的展台,还设有一整面墙那么高的大屏幕,用来查看商品的细节。   等侍者先后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兰泽便脱下面具放在一旁,看着池的面具笑道:“这个真的很适合你,不这么觉得吗?”   相比他的白色面具,池的黑色面具初看并不显眼,却自有一种沉冷的气势。   如果说脱下面具后的池是锋利的剑,那戴上面具的池就是厚重的盾,如山岳般不动不移。   池:“您其实不用费这么多心思,侍者那里也有备用的面具。”他们进门时入口处有端着托盘的侍者,上面放满了仆从用的面具。   “只是顺手做了个差不多的而已……”兰泽挑了挑眉,道:“难道我看起来那么像个黑心老板?附送你一个报酬外的小赠品都这么见外。”   池:“您还打算给我报酬?”他们现在又不是交易关系,什么时候又有报酬这一说了?   池有时真的猜不清楚兰泽在想什么,小少爷神出鬼没挥金如土,完全不把规则放在眼里,连他们的关系都被他这种态度模糊了。   雌虫为雄虫服务理所应当,这是学校从小就教的常识。即使他们算得上朋友,兰泽也没必要这样为他着想。   善解人意的兰泽正在翻阅本次拍卖的清单和说明书,楼下客人们逐渐纷纷落座,展台后脚步声不停,拍卖马上就要开始。   片刻之后,全场灯光熄灭,黑暗之中,厚重的幕布渐渐拉开。唯一闪亮的聚光灯下,一个人影遥遥向着台下鞠躬:“夜安,我是本次的拍卖师陆光舟,代表克罗地亚拍卖行欢迎各位的到来。”   在他身后,侍者小心翼翼地将第一件拍卖品放在台上,那是一对精美绝伦的耳环,用稀有的贵金属打底,镶嵌了成片的细碎晶石,勾勒成叶片的模样。   池不是没见过奢华的饰品,但这件显然和市面上那些大有不同,即使是对宝石了解不多的他也看得出来——   那些晶石是走私品,只被允许用在工业上,即使只有零星的一点点大,也足够让一个雌虫坐上好几年牢。   克罗地亚不愧为黑市最大的拍卖行,敢把这样的东西当做开胃菜。陆光舟面带微笑,手中的木锤落下,他的声音经过广播传遍全场:“瑰银嵌细棱石耳坠一对,起拍价三十万,请各位尽情出价。”   话音刚落,场下出价的叮咚声不断响起,耳坠的价格被飞速推高,最后稳定在了五十万。   陆光舟接连敲响木锤,在最后一次落下后笑道:“五十三万成交,恭喜七十三号贵宾拍下瑰银嵌细棱石一对。”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拍卖品被流水一般地送上台,其中甚至有经过精心的亚雌奴隶,身娇体软弱柳扶风,一度把拍卖会的气氛推上高潮,卖出了三百万的高价。   池侧头去看兰泽,小少爷坐在沙发上,一直在看自己的光脑,好像说要来拍卖会的不是他本人。池悄悄觑了一眼他的光幕,居然是个有名的财经论坛。   兰泽正在搜近期关于兰季野的报导,毕竟之前被抓去做了白工,总要看看宣称有没有见效。   兰季野最近成了财经频道的新星,还蹭上了兰泽的流量,正是风头日胜的时候。   兰泽继续往下翻,看到了一篇兰季野的采访稿,记者在最后提问道:请问您对新进的投资人们有什么建议吗?   兰季野:“以我的经验来看,抓住自己身边的机会才是最重要的,机遇说不定就在你每天的生活中……”   兰泽:……搞什么,这不是如鱼得水得很吗?   等他把论坛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拍卖会终于接近尾声,到了他要等的重头戏。   等最后一件清单上的拍卖品撤下去,陆光舟扫了一眼台前的光幕,确认过周围的情况,才清了清嗓子道:“感谢各位贵宾对克罗地亚拍卖行的支持,今天的拍卖还剩最后一件物品,是一样我们也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全场寂静,陆光舟走到展示台前,朗声说:“接下来要展示的这件宝物只有指尖大小,但内里所含的能量却大得出奇,连我们的检测人员也无法测定具体数值。”   “本拍卖行绝无欺骗各位的嫌疑,即使用途尚不明确,它也绝对有作为压轴的资格。这不是一件普通的拍卖品,遇到它,既是克罗地亚拍卖行的机遇,也是各位贵宾的机遇。”   “因为史无前例,我们为它起名为「微星」。”陆光舟缓缓打开盒子,将它推到镜头前,“起拍价一星币,现在,请各位贵宾为这颗「微星」出价!”   巨大的光幕亮起,照亮了昏暗的会场。红色绒布中间,躺着一颗比指甲盖还要小的晶体,它长得并不像宝石,反而像某种动物的卵,透明的外壳下辉光流动,宛若星辰。   之前还抱有疑问的人现在也陷入了沉默,因为这颗「微星」的中心在隐约地跳动,那是能量实体化的证明。   短暂的寂静过后,雨声般密集的出价声淹没了会场,「微星」的身价瞬间从一星币越至上百万。   兰泽直起身来,全神贯注地关注这场激烈的角逐:“三百二十万,三百五十万,四百万!还有哪位贵宾想要继续出价?”   不间断的出价一直持续到两千万以上,场上只剩下几个人还在继续竞争,池扭头看向兰泽,雄虫面无表情,可眼神亮得吓人,他还没有出过价。   “三千两百万,还有哪位贵宾想要加价吗?”陆光舟报价报得口干舌燥,却不敢停下来,因为现在才是竞价最激烈的时候,“三千四百万……五千万!二十七号贵宾愿意为「微星」出价五千万!”   兰泽第一次按下出价的按钮,五千万,但依旧有不死心的对手和他竞争:“六千万!六千一百万,六千一百零一万……”   池坐在他对面,看着雄虫按下八千万的按钮,不由得暗自心惊。但出价还没有停止,另一位三十九号还在和兰泽竞争,他开出了一亿的高价。   “一亿一次,一亿两次,还有哪位……还是二十七号贵宾,一亿两千万!这位贵宾愿意为「微星」出一艘星舰的价格!”   到了这时,陆光舟不由得也兴奋起来,这种级别的价格就算在黑市也绝对算得上天价了,但还有人不肯死心,“两亿!我的天啊,三十九号贵宾出价两亿星币!”   “两亿一次,两亿两次,两亿三次……”   在确认出价的声音中,池以为他已经放弃了,兰泽沉默了一会,将出价的按钮推给了他,说:“你来按……”   池一惊,不由得抬头看向雄虫,对上他不容置疑的目光,还是依言照做了。   但按钮没有反应,出价的光幕上依旧是三十九号稳坐头把交椅,陆光舟敲下最后一锤,一切尘埃落定。   到了这时,他们都明白拍卖行想干什么了,「微星」的拍卖只是个幌子,有人知道三十九号一定会买下它。   即使没有兰泽和他竞价,也会有另一个托来确保「微星」能高价卖出。   克罗地亚拍卖行经营多年,黑幕也多得难以想象,有些小事兰泽可以不和它计较。但「微星」不行,他绝对不允许这件东西落入他手。   池看着雄虫站起身来,戴上面具向门外走,立刻跟了上去:“您要去哪里?”   兰泽利落地推开门,头也不回道:“既然不能走正道,那当然就只剩抢了! 第13章 深入   后台,陆光舟正在清点拍卖的结果,这次拍卖出乎意料地顺利,连流拍的情况都没有出现。   今晚的气氛远比往常热烈,尤其是最后一件拍卖品「微星」,更是达到了难以想象的高度。   「微星」是克罗地亚拍卖行在一次收货中偶然发现的,带着它的商人不愿出售,还反过来狮子大开口,最后当然没能落得个好下场,「微星」还是被「强行收购」了。   它被夹在大块矿石的石缝中,不像是伴生物,更像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如果「微星」是某种异兽的卵,那中心的跳动还可以勉强解释。但测定表明它身上一丝生命迹象都没有,根本就是个死物。   如此之高的能量浓度,是死是活又有什么要紧?陆光舟从业几十年,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见,「微星」蕴含的能量足以让维持一座城市整个月的用电。   “两亿,还真是大手笔……”陆光舟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去猜三十九号贵宾的身份,这是他的职业操守,也是在黑市保命的原则,“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打开「微星」的外壳!”   他的自言自语没能说完,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下来,将陆光舟砸得一声闷哼都没有,直接晕过去了。   在他身后,一高一低两道身影走了出来,戴着颜色截然不同的鬼面具:“不愧是克罗地亚的拍卖师,一个人的时候都不忘把枪带在身边。”   兰泽穿着修身的劲装,手探进陆光舟胸口处的内衬,拿出了一把袖珍的小枪。   池认得这把枪的型号,那是因为已经被淘汰了的k459,能毫无声息地打穿三层加强钢板,只是因为时不时会发生爆炸,最终没能成功投入战场。   这把k459应该被改装过,池看着枪在兰泽手里打了个转,一转眼就被拆成了一堆零件。   小少爷在零件堆里拨了两下,拿出了一个方形物体:“这个应该就是改装后的稳定器,亏他们敢把k459揣在怀里,也不怕走在路上炸成烟花?”   池:“里面装有监控仪?”   兰泽点了点头,稳定器只是这个小方块的身份之一,它的真正作用是引爆k459,将附近的虫族炸成碎块。   黑市管理属下的手段还是那么狠辣,给他们防身武器的同时也放下了一颗危险的定时炸弹。   兰泽抓起陆光舟的手,扫描腕间的机械表,开始录入他的通行证。克罗地亚拍卖行的各处都设有门禁,没有通行证的客人只能在特定范围内活动。   但通过门禁还不是兰泽的目标,他要借陆光舟的账户黑进系统,借此机会做些小小的手脚。   但这时有人来了,细微的脚步声传过拐角,兰泽已经结束录入,闻声立刻站起身来,而池比他动作更快,提起陆光舟的领子就把他拖到角落里,塞进了墙边的垃圾箱。   兰泽:“不怕他被倒进循环系统吗?”   “不会的……”池认真道,“这种标志的垃圾箱进入循环前会被分类拣收,他过不了拣收那一关。还是说您想让他进循环系统?”   兰泽:“我看起来有这么小心眼吗?”   池心说您不记仇就算好的了,陆光舟应该庆幸自己只是拍卖行的工具人,就算要出手报复他也不是重点。   兰泽云淡风轻地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不好奇我刚刚怎么放倒他的吗?”   他对陆光舟出手时池就在他身后,堪称第一目击证人。池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我猜您用的应该是精神攻击。”   在没有皮肤接触的情况下,陆光舟忽然就晕倒在地失去了意识,排除下毒的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精神攻击。   雄虫拥有精神力在虫族人尽皆知,但用精神力作为攻击手段的情况池还是第一次见。   “您特意训练过精神力?”池看着兰泽拿出一整套外设,接在门禁上,“但即使是在军部就职的雄虫,也没有您刚才那样的攻击手段。”更不用说一瞬把成年雌虫放倒。   兰泽一边查看地图一边回他,“你能指望花瓶有什么战斗力?上战场又不是比美……再帮我争取一点时间,我还需要五分钟。”   以陆光舟的权限,还不足以查询到拍卖行的全地图,兰泽用他的账号登入系统,开始攻击防火墙。   按克罗地亚拍卖行的规矩,必须收到全款他们才会交货。何况货款足有两亿,更不能急着把「微星」拿出来。   兰泽在心中粗略估算了一下,他大概还有十分钟的时间破解系统。而「微星」的交货地点在更深的地下,时间紧急,不容他有任何失误。   雄虫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不停跳动,池也没有闲着,站在监控死角里随时准备伏击来人。   所幸过程还算顺利,这里安静得落针可闻,他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三分钟之后,光脑发出滴地一声轻响,池转过身来,看到雄虫被光幕照亮的脸:“成功了?”   “成了……”兰泽把光幕合上,迅速站起身来:“现在立刻前往交易地点,我会在合适的时候黑掉系统给你制造机会,看准时机你就立刻出手,不用犹豫或者顾忌我。”   池还想问他说的顾忌是什么意思,但兰泽已经收好东西,站起身来向着走廊深处飞奔。   身为雄虫他的速度当然没有池快,但兰泽特意为自己准备了辅助运动的装置,全力狂奔时速度堪比飞驰的车辆。   即使到现在,兰泽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拿到「微星」,克罗地亚不愧为黑市最大的拍卖行,防火墙的强度极高。即便是他也只能借找到的一点点小破绽趁机出手。   如果一件事有七成的希望,兰泽就能保证自己一定成功;   如果有三成希望,他也会坚决地出手;   但如果希望只有一成,甚至一成不到,兰泽就会考虑这件事是否值得。   但「微星」不一样,就算没有拿到它的希望,兰泽也要创造希望——他要把所有机会都牢牢握在手里!   穿过岔路无数的小道,他们终于抵达了「微星」的交易地点,那是一间宽敞的大厅,出价两亿的三十九号贵宾还没有到达这里。但周围已经戒备森严,宛如重重设障的堡垒。   兰泽努力平复自己的气息,看着一旁连大气都没有喘一口的池,不由得笑道:“当雌虫真好啊,连我都想变成雌虫了。”   池不理他的玩笑,面色严肃地看向大厅中央,阴影中的侧脸格外凝重。   这里戒备的严密程度甚至还要超过他的想象,在场足有二十个全副武装的雌虫,配备了最新款式的装备和武器,素质堪比市面上最贵的雇佣兵。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池也不敢说自己能以一敌二十,更不用说这里是拍卖行的主场,他们没有任何优势。   兰泽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担忧,把手轻轻搭在了他肩上,池回过身,还想说些什么。   但兰泽对他笑着眨了眨眼,嘴唇无声地说了句「不用担心」。他轻轻触碰指间的光脑,启动了刚刚在防火墙留下的小机关。   一瞬间,大厅陷入了黑暗,守卫们悚然一惊,警报却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响起,甚至连紧急光源都熄灭了。   寂静的黑暗之中,兰泽向前一步,对池露出安抚的笑意,随即抬起双手——   无形的巨浪席卷了整个大厅,守卫们如同稻草般一茬茬倒下,那是精神力形成的浪潮,以兰泽为中心向四周剧烈地扩散。   灯光熄灭,监控失灵,甚至连光脑都出现了紊乱。雄虫站在角落里,双眼出奇地明亮,池也感受到那股力量了,如同被温和的池水包围,在轻轻推着他往前走。   不能再犹豫了,池快步奔向大厅中央,「微星」正静静地躺在盒子里,正如一颗等待采摘的星辰。   他一把将盒子扔进储存器,低头查看守卫们的情况,所有守卫都失去了意识,地板上东西掉了一地。   池毫不犹豫地收缴了所有武器,顺手扔下一个小型的禁锢装置——这样就算他们醒了也出不去。   兰泽还在维持着精神领域,周身的空气都出现了微微的扭曲,他抬起的双手缓缓交叉,十指相合,仿佛在安静地祈祷。   但现实显然没那么宁静祥和,池扭头看向来时的小道,刚刚他听到的细微脚步声忽然停住了,伴随着什么东西倒地时砰地一声响。   有人正在往这边赶来,池攥紧了拳头,却没有轻举妄动,兰泽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也不会独自离开。   这时池听到了嘶嘶的电流声,那是机器自主修复时发出的声响,这说明已经有人在干预主控系统,池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带兰泽离开。但雄虫抬起头来,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   他的双手猛然扣紧,无形的领域再次爆裂开来,强横的能量波动比先前还要远胜十倍,池这下终于知道他什么敢抢劫拍卖行了,小少爷简直就是人形核弹,谁能拦得住核弹爆炸?   这下什么机器都得熄火了,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光脑。果然已经死机罢工了,刚刚还活跃的电流声也已经销声匿迹。监控器连和兰泽拉锯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宣告报废。   即使平时言笑晏晏,兰泽也绝不是好脾气的人,相反他极为固执,绝不允许有人阻碍他达成自己的目标。克罗地亚拍卖行是一个例子,从前对池的关照也是一个例子。   一分钟后,剧烈的余波终于平息,雄虫的脸色已经显而易见地发白,身体微微晃了晃,池迅速上前将他扶住。   “接下来就看你了……”兰泽连站都站不稳了,靠在他身上笑,“就算是看在两亿的面子上,也要快点跑起来啊?” 第14章 突围   幽深的长廊里,池抱着兰泽一路狂奔,背后的骨翼都不能完全展开,只能半收半张地保持平衡。   他们身后依旧有追兵在赶来,只是因为岔路太多,监控又熄了火,只能靠人数来取胜。   池:“这也是您计划的一部分?”   兰泽心安理得地靠在他怀里,闻言忍不住笑:“我哪有这么坏?这不是有给你开路吗?”   他展开精神领域的那几分钟把整个拍卖行的监控器全毁了,现在拍卖行的人只能跟无头苍蝇似的乱窜,靠增加搜寻人数来取胜。   下一个转角,兰泽一指左边,池立刻调转方向继续狂奔:“您现在状态怎么样?需要我找个地方让您休息一下吗?”   兰泽刚刚倒在他身上的时候池真的吓了一跳,雄虫的脸色相当差,再加上他本来就白得透明,这下简直变成了一片纸人。   池小心地把他往上托了托,感觉轻得像抱着一片羽毛,偏偏羽毛还笑着对他说:“有幸得池中校营救,我怎么可能有怨言呢?那不就变成白眼狼了?”   池:“您决定抢「微星」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的话被迎面而来的子弹打断了,一队几个人组成的警卫发现了他们,纷纷掏枪朝这边射击。   池冷哼一声,骨翼急速振动,侧身和子弹擦肩而过,在墙壁上猛地发力,一脚踢飞了其中一个人的枪,又转身猛然横扫,几个人狠狠地扑在地上,又被他挨个补了一脚,就算没有脑震荡也要好几天才能恢复过来。   好在主控系统已经被兰泽毁了,现在他们只能比拼速度,只要跑得够快就能顺利脱出这个迷宫。   小少爷简直就是个人形雷达,在大家都没有智能辅助的情况下对全局了如指掌,堪称完美的导航仪。   会说话的导航仪现在正安静地窝在他怀里,乖巧得像个人偶娃娃。兰泽忽然觉得现在的少年体型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成年后的他就没享受过池的公主抱,都是扶住胳膊把他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兰泽:“以前你也这么抱过别人吗?”   池:?   兰泽正色道:“我的意思是,以前你也遇到过这种队友无法行动的情况吗?”   池下意识地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老实回道:“以前出任务时也有过类似的情况,但我作为总指挥需要更优先注意全队的状态,搀扶伤员的任务一般会交给下属。”   实际上他从边境回来后就很少接到危险的任务了,主星别的不说,治安是绝对过关的。   兰泽:“那要是我在队里受伤了呢?”   如果能看到头上的问号,池现在一定满头都是问号了,但他还是认真地说:“您是雄虫,您的安危当然会被放在第一位,请不用担心。”   如果被雄虫保护协会知道有谁怠慢了雄虫,下场绝对会很惨,这是虫族人人都有的常识。   话虽如此,他现在的行动恐怕也说不上多合格,看着雄虫以身犯险还做他的帮凶,兰泽还是极其珍贵的s级,放在保护协会恐怕已经算得上惊天大案了。   他的共犯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兰泽挑了挑眉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注意,左前方一百米有一队不下二十人的守卫正在往这边走!”   池的速度虽然能绕开那些零星的巡逻队,但也顶不住越往出口走警备越严格。   这条路已经是守卫最松懈的一条,如果他们想到达出口,就必须从这二十个人中突围。   池显然也明白这个事实,他空出自己的一只手,让兰泽坐在他另一边臂弯里,随时准备迎敌。   好在池没把他扛在肩上……兰泽脑海里闪过一丝微妙的念头,揽紧雌虫稳住身体,另一手掏出随身携带的,毫不犹豫地对着守卫开枪射击。   走廊里,巡逻的守卫悚然一惊,发觉不对的瞬间迅速趴下,背后密集的弹幕呼啸而过,打碎了厚重的墙壁。   呛鼻的浓烟中,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怪物冲了出来,它瘦弱异常的手臂扔掉弹匣已经空了的枪,拿出了另一架大口径的机枪。   怪物的声音也颇为清越,他笑着朗声说:“不想死的都给我让道!还是说你们的命比两亿星币更硬,能扛得住我这一枪?”   守卫们不敢回话,迅速掏出随身的武器回击。但怪物的速度比他们更快,修长的骨翼急速拍动,一跃而起,削断了前排守卫手里的枪。   他们这才看清怪物其实是两个人的组合,黑色面具的雌虫手持长剑,另一手托着拿枪的虫族,出手果决如砧板切肉。   池也没想到兰泽会这么大胆,一个人就用火力压制住了一队,只求先手得到更多时间。   既然如此他也不会手下留情,长剑横扫疾刺,剑锋每每划过一个人的喉咙都能逼退周围的守卫。   一分钟之后,二十个守卫全数倒地,手中的枪要么断了要么不翼而飞,池收起随身的佩剑,重新把兰泽抱起来:“我要加速了,请您见谅!”   连他都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兰泽不可能没发觉到,池拍动骨翼,向外急速飞出。他们身后的追兵转过拐角,立刻架起了手中的武器。   兰泽仿佛没看到背后的景象,随口问道:“你没对他们下杀手?”   “只是划了一下喉咙而已……”池一边躲避身后的攻击,一边全力飞向近在咫尺的出口,“他们受的全是皮外伤,几天就会好。您不是也没有对要害出手吗?”   他动手时清晰地看到兰泽的子弹从守卫头上划过,他是特意打空的,只是在压制他们的活动而已。   “毕竟拿人手短……”兰泽不以为意,“怎么能下手这么狠呢?”   池无奈道:“原来您还这么有同理心吗?”连主控系统都毁了,还说这种话?   “那当然了……”兰泽笑起来,那无形的领域再次展开,空气渐渐凝固了,池能清晰地看到子弹的速度变慢下来,最后停留在半空中。   这一幕像是简直像某种荒诞的展出,漫天的飞弹被缓慢拧转,似乎除了他们以外的所有人都被静止了。   空气重新流动起来那一刻,追击的虫族们看着远去的两人,听到了轻飘飘的一句话:“我又不是什么魔鬼,怎么会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   第二天的星网头条,某地被爆出发生原因不明的枪战,附近的居民纷纷表示他们看到了异状,飞在半空的子弹忽然停住,然后飞回去了,最后在一栋小楼前炸成了烟花。   出事地点靠近郊区,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地方,不由得感叹高手在民间,往克罗地亚这个枪口上撞又算得什么?直接把弹药还回去就解决了。   池今天上班时也听到他们的议论了,几个军雌凑在一起,悄悄道:“听说克罗地亚这次碰上硬茬了?”   “那不是吗,连大门都轰开了还不叫硬茬?也不知道是哪位长官的杰作……”   “我倒觉得应该不是军部的人,毕竟我们也不能让子弹飞回去,就算有反重力装置也没那么离谱……难道是什么新技术?”   “不知道,但听说其实一共有两个人,一个雌虫一个亚雌……”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凑热闹的西莱斯特扑在背后:“什么雌虫和亚雌?保护协会又有新规定了?还是说上面有什么新想法?”   被扑的雌虫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在地上,转头一看是西莱斯特,额头不由得暴起青筋:“保护协会要真有什么新规定,那一定第一个把你抓进去!有你这么不靠谱的雌虫,那雄子还能好吗?”   西莱斯特哈哈笑着挠了挠头,大大咧咧道:“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我昨天训练了一整晚,连光脑都没带回来。难不成真的又有新的雄子了?”   雌虫一巴掌拍他脑门上,压低声音道:“是西边的克罗地亚,昨晚碰上了硬茬子,听说连主控系统都被全毁了,还没能把人抓住。要我说,就算是你上面那位长官也做不到……”   他的话又没说完,但这次不是西莱斯特的错,周围的同僚悄无声息的退后,眼神从兴奋到惊恐,最后只剩下一点点怜悯。   雌虫不由得毛骨悚然,他缓缓扭头,看到了池面无表情的脸:“看来你们现在很闲?”   “对对对对不起长官我们这就去训练!练十组、不,是二十组,练完了才能吃饭!”军雌们落荒而逃,把西莱斯特抛在身后,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   西莱斯特不由得悲从中来,可他作为副官不能擅自离开,只好哭丧着脸道:“我、我才听了两句,都是他们说的,应该不用二十组这么多吧……五组,或者您看七组行不行?”   池也听到他们提到自己了,这次他没对西莱斯特说什么,只问:“你很好奇昨晚发生了什么?”   “您也知道这件事吗?”西莱斯特一看他不追究,眼睛马上就亮了,“您不是主星出生的可能不知道,十几年前克罗地亚就坑过我们一次,十几吨军火全被他们扣下来,一根毛都没给我们留。偏偏上面那些人还乐意护着,搞得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我们出去都束手束脚。”   “虽说也没到势不两立的地步,但毕竟结过梁子,看到它倒霉高兴会儿也不奇怪嘛。”   西莱斯特搓搓手,连珠炮似的发问:“难道您还知道什么内幕?对了,您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回来得那么晚?难道真是什么秘密任务?”   想象力丰富的雌虫几乎是马上就把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拍卖行是半夜受到袭击的,池也是快天亮了才回来,说不定他真的有在其中插手……   西莱斯特浮想联翩,把他上司的大战八百回合的英姿全都想好了,忍不住伸手扒拉住池,双眼亮闪闪如大功率探照灯。   池:“你真的想知道?”   西莱斯特无比期待地点头,接着他乱扒拉的手就被上司拽住,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啪唧」一声摔在地上。   池拍了拍手,结束了这个教科书级别的过肩摔,反问道:“现在还想知道吗?” 第15章 下厨   兰泽醒过来时,眼前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他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兰家大宅,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精神力透支的结果就是他现在还有些昏沉,兰泽坐起身来,环顾四周的布置,这个房间并不大,连家具都只有寥寥几件,唯一的优点就是采光好,傍晚的阳光照在窗台上,为整个房间增添了一分亮色。   兰泽想起来昨晚发生过什么了,他耗尽精神力昏过去之前让池随便带他去个能落脚的地方,他只要一个晚上就能缓过来。   兰泽还以为池会带会把他带去宾馆,但这里显然不是宾馆,而是一间小公寓,从窗台望出去一片黑暗,只有零星的几点灯光。   床头摆着一整盒修复液和一个熟悉的小盒子,兰泽先打开了大盒子,一排a级修复液码得整整齐齐,是军部特供的高级货色,连中校这个军衔都拿不到太多,这些估计都是存下来的。   兰泽小心翼翼地把盒子盖上,又拿起另一只小盒子打开,「微星」果然就躺在正中间,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他两只手指把它捏起来送到眼前,依旧看不清内里的结构,只能隐约看到中心有什么东西正在跳动。   这个被出价两亿的小东西形状颇像饰品戒指上镶的鸽子蛋,只是没人敢真把它当饰品用。   毕竟里面的能量浓度太高,就算不怕走在路上被抢,也怕哪天一不稳定了直接爆炸。   兰泽想了想,还是把它镶在了一条银链子上,在手腕上缠了几圈,细细的银链衬着纤细的手腕,显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确实比普通的饰品更引人注目。   也难怪有人会为它费尽心思,一边出了两亿的高价,另一边干脆就把机器黑了,当别人都是傻子。   兰泽把「微星」缠在手上下床,他穿的还是昨晚的衣服。除了外套被脱下来挂在一边,连领口的扣子都没有松一颗,池在这方面总是做得无可挑剔,堪称雄虫保护协会的典范。   兰泽拿了衣服,从房间看到客厅,这间公寓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几乎找不到生活的痕迹。   但让兰泽惊讶的是东南角居然有厨房,各种调料一应俱全,能看出有人使用过的痕迹。   池居然也会下厨?   夜幕低沉,当池结束训练回到公寓,推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厨房一片狼藉。   雄虫穿着宽松的T恤,头发还有些微湿润,手里拿着一个蛋转过身来:“你回来啦?”   兰泽神色自若,站在厨房里自然如站在自己家的花园,让池忍不住产生一丝困惑。   是他一夜没睡产生了幻觉,还是把私自雄虫带回公寓被保护协会发现,现在人已经被调包了?   池试图阻拦道:“厨房里很危险,您如果有什么想吃的,直接交代我就好。”   “哪有那么严重?”兰泽把蛋放回桌子上,毫无愧疚之心,甚至还拿起了锅铲,“难道你不想尝尝我的成果?”   兰泽也曾经在书架里看到过烹饪类书籍,煎煮蒸烤样样俱全,是雌虫在学校的必修科目之一。   虽然烹饪智能已经极为普及,但有一手好厨艺依然能让雌虫变得更加抢手。   兰泽仔细翻看星网上的教学视频,他还是头一回下厨,就算只是玩玩也看得极为认真,试图领悟煎蛋的关键要领。   池犹豫了一下,想给他帮忙,扭头看他手边一堆破碎的蛋壳,显然是已经做过不少次实验了,不由得愣住:“您是认真的?”   雄虫都是不屑于做下厨这些粗活的,更别说小少爷出身富裕,恐怕连厨房都没进过。   要是被雄虫保护协会知道他让s级雄虫碰锅,被挂上星网头条骂个十天十夜都是轻的。   再说了,让出价一亿两千万的手亲自煎蛋,哪个锅配得上这份荣幸?   兰泽:“怎么,不相信我的技术?要我现场给你演示一遍吗?”   兰泽又拿出了一只蛋,池没来得及拦住,他已经单手敲开蛋壳,漂亮的橙色蛋黄落在锅里,边缘处滋滋地翻腾起来。   小少爷轻轻晃了晃锅,虽然动作还有些生疏,但已经能看出是认真练过的。   池看着他白皙的手腕悬在锅沿,只担心他被溅出来的油烫到。但锅里居然意外地平静,只能听到细微的滋滋声,连一点油花都没有溅起来。   有哪里不太对劲,池仔细观察锅里完美的圆形煎蛋,忽然发觉锅上方的空气在微微扭曲。   他抬头看兰泽,雄虫对他狡黠地一笑,池忽然就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了——他在用精神力控制煎蛋的过程。   池:“……”   完美的圆形,没有溅起的油花,连边缘都焦得一模一样,这是什么bug煎蛋法?   小少爷还真是一视同仁……对蛋和子弹都一样认真。池想起昨晚被强行转向的子弹,忽然觉得锅里的蛋也不算什么了。   一分钟之后,兰泽娴熟地把蛋铲起来,放在盘子里,还顺手撒了一把胡椒粉。   刚出锅的煎蛋散发着温热的香气,边缘微焦,凝固的蛋黄圆滚滚地像个小太阳。   “不知道你喜欢几成熟,我就先做成全熟了……”兰泽把碟子放在餐桌上,递给池一副刀叉,“真的不想尝尝吗?”   他笑得眼角弯弯,穿一身居家服的时候居然有种人畜无害的错觉。雌虫双手接过刀叉,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坐在餐桌前,腰背挺直表情严肃,感觉比出任务还要紧张。   兰泽还是第一次给别人做饭,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放在池面前的时候成就感简直爆表,他忽然就能理解烹饪教材里为什么说想抓住一个雄虫就要先抓住他的胃了,看着池吃饭他就忍不住开心啊。   就算抓的不是自己的胃,兰泽也不在意了,他看着雌虫一点点切开形状完美的煎蛋,用最标准的姿势送进嘴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池本来还没有那么紧张,可一对上他灼热的视线,感觉就像被烫了一下,连心跳都加快了。   他有些慌乱地把叉子放进嘴里,动作比平时快了一秒半,按礼仪规定已经算违规了。   煎蛋的味道其实很普通,除了形状更完美外和烹饪仪做出来的没有差别。   但池觉得他可能忘不了这一天了,即使餐桌上的只是一个简单的煎蛋。   兰泽下厨是第一次,他吃到别人亲手为自己做的东西,也是出生来头一次。   兰泽坐在雌虫对面,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放在桌上,就这么抬着下巴对他笑:“怎么样?对我的厨艺有一点信任了吗?”   池沉默着把煎蛋吃完,放下刀叉后,静了一会才说:“您不必做到这种程度……”他会忍不住产生误会的。   兰泽不以为意,只是一个煎蛋而已,以他的精神力储备想做多少有多少,就算池想看鸡蛋跳舞也不是不行。   但碍于他们现在的关系,兰泽还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我之前不是说过会给你报酬吗,这个就是了。你还想不想再吃一个?”   想起拍卖会上雄虫随口的戏言,池一时没法反驳,兰泽已经又站起身来,准备来一个梅开二度。   池:“不用劳驾您了,我自己也可以……”   兰泽:“不行,我就是想做,你想要几成熟?”   想要他停手的池最后又吃了两份煎蛋,一份七成熟一份五成熟,就算想推给兰泽也没有用,雄虫理直气壮地说:“我之前已经吃饱了,你还不打算珍惜我的劳动成果吗?”   池回来之前他做了有不下五个失败品,为了测试味道全都自己吃掉了,以至于现在看到鸡蛋就觉得饱。   兰泽绕了绕嵌着「微星」的银链子,决定接下来三个月都不吃煎蛋了。   那颗不到指甲盖大小的球形实在太显眼,池看着他把「微星」攥在指间,忍不住出言提醒道:“请您尽量小心一些,它内部的能量浓度实在太高了。”   如果「微星」出现不稳定的情况,甚至只是裂开一条小缝,他也无法保证在强横的能量流中全身而退。   它能凝结成这个样子就已经是个奇迹了,想要加以利用更是难上加难。   “它没这么脆弱……”兰泽将「微星」从银链上摘下来,推到他面前让他细看,“到我们手上之前,它就已经被克罗地亚处理过了。”   球体的表面光滑如镜,甚至能看到隐约的倒影,但倒影的颜色却和现实有些微妙的不同。   池拿起「微星」,将它放在特殊的光线下,能看到和平时截然不同的折射。   “这种封闭材料我以前见过……”池回忆了一会,“一般只会用在高精弹药的修补上,只是涂在这上面的纯度更高,密封性也更好。”   池:“您对「微星」的使用已经有头绪了?”   强度这么高的密封层,想打开都是个问题,除非把它当炸弹用,否则连使用时的安全都难以保证。   兰泽挑了挑眉,道:“说不定那位三十九号贵宾会有什么好办法呢?”   如果他们没有出手,「微星」现在就应该在那位三十九号手上了,能这么大方地在黑市狂洒两亿星币,他也不会是个普通富豪。   兰泽这时也觉得有点好奇了,难道他们已经拿到了二次进化的情报?   “你说,如果我把「微星」带回黑市……”再加以推手,引蛇出洞,恐怕能得到更多有趣的情报。   池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了:“请您先把身体养好,再去想这些事情也不迟。”哪有才醒过来就又杀回去的?   兰泽:“那你还想吃我做的煎蛋吗?”   池下意识点了点头,兰泽立刻露出得逞的笑容:“那你下次再陪我去不就行了?” 第16章 拜访   修养身体的日子很平静,「微星」事件过去后,兰家大宅外面的记者逐渐散去,兰泽就每天窝在家里研究生理觉醒会用到的药剂。   所有材料他都已经在黑市收集完毕,其中不乏剧毒的药材和危险的合成物质。   有时候兰泽都会忍不住佩服研究出这个方法的虫族,他是怎么敢用雄虫作为实验对象的?数量少,身体差,一个不慎就会后患无穷。   但远古的虫族都是这样过来的,在雄虫的数量还没有这么稀少的时候,他们只能依靠自己完成生理觉醒。兰泽看了一眼自己纤细的手腕,表情忍不住露出一丝嫌弃。   调配药剂一个上午无果,兰泽终于想起还有莫尔斯这号人,通讯才一接通,亚雌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居然还敢打来?”   兰泽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为什么不敢打来?”   莫尔斯简直毛骨悚然,他这些天被克罗地亚拍卖行抓住了盘问,就差把祖宗都供出来了,他们还不肯罢休,日夜都派人来悄悄盯梢。   如果不是他原先还有点名气,恐怕小命就已经交代了,这个魔王居然还敢打电话来?   「微星」事件在黑市引起了轩然大波,戴着黑白面具的两个虫族已经成了最引人注目的焦点,以五千万星币的高价被克罗地亚拍卖行悬赏。   莫尔斯想起那些来问他兰泽下落的凶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您还是别联系我了,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可还想留着这条小命细水长流……”   在这位祖宗面前,谁敢说自己有本事?对克罗地亚都敢出手,这么看来到他地盘那次已经算是很客气了,只是掏出枪要了杯酒,再问了几句情报。   兰泽拿起搅拌药剂的玻璃棒,在空中转了几圈,随意道:“我知道你惜命,这世上有谁不惜命?给你造成麻烦,是我考虑不周了,但也不是没有挽回的机会。你还愿意听我多说几句么?”   莫尔斯:……不听可以吗?再听小命就真没了。   但他还是最后还是乖乖找了个角落,提心吊胆道:“拜托您高抬贵手,我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情报贩子,没有您那么神通广大,能把主控系统都给废了……所以您想说什么?”   听他吹了一通马屁的兰泽忍不住笑了,用最和善的声音对莫尔斯道:“你最近一直被拍卖行的人盯着吧?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愿意继续帮我打听一点事情吗?”   “哦对了……”兰泽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在拍卖行还碰巧遇到一队运送货物的人员,顺手拿了几样东西,里面有种名叫「红玉」的晶髓……”   莫尔斯:“?!”   莫尔斯:“你怎么知道……”知道他想要这样东西?   兰泽:“事前顺手调查了一下而已,你也不想对自己的合作伙伴一无所知吧?还是说这个出价你还是不满意,想再和我谈谈?”   莫尔斯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心说谁敢和你多谈?上次才谈了十来分钟他就被监视了足足半个月,和兰泽说话简直比坐跳楼机还刺激。   但他最近确实有个需要「红玉」的大单子,直到现在都没有头绪。如果能顺利完成的话下半辈子的钱都不用再愁。   莫尔斯深吸一口气,问道:“您能提供的量有多少?如果我说要一吨的特等品质,您能拿得出来吗?”   “没问题……”兰泽一口应下,毕竟那时顺手牵羊的量足有好几吨,还夹杂着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把他和池的储存器全塞满了,“那我现在可以认为,这是答应的意思了?”   少年的声音还是那么悦耳,宛如魔鬼的低语,莫尔斯咬了咬牙,硬气道:“答应就答应!您还有什么想打听的?我能做到的一定不打折扣!”   为了下半辈子的着落,他这次就算拼上自己的小命了,黑市第一拍卖行又算什么?   不还是他这位「合作伙伴」的手下败将,为大佬办事,怎么都不吃亏!   “很好……”见他爽快答应,兰泽也很满意,“那现在可以说说你最近听到的消息了吗?”   莫尔斯回忆了一会,才说:“一周之前,您和您的搭档已经升到悬赏榜的榜首,克罗地亚出价五千万买下你们的人头,这是第一件事。   他们大概没对「微星」做什么防护措施,为此赔出去了好几个亿。除了修复主控系统,还要赔偿三十九号的损失。”   “我这些天也有查过那位三十九号是什么来历,但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任何头绪。”   莫尔斯回想起这十几天,不由得感叹自己的艰难,“那位也是头一回去黑市拍卖会,根本查不到他以前的消费记录。一出手就是两亿星币,啧啧啧……现在的钱在你们这些人眼里都不算钱了吗?”   兰泽对此也早有预感,只点了点头道:“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是关于二次进化的情报,我搞到一点点消息了,据说也和雄虫有关……”   莫尔斯压低声音准备描述细节,但这时清脆的铃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莫尔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你那边在响?”怎么听起来像是门铃?   兰泽当然也听到了,这个清脆的铃声确实是门铃,他嘱咐莫尔斯一句「回聊」,掐断了通讯。   靠近房间门的监控光幕上,已经有人站在兰家大门外,正在整理自己的仪容,看来才刚到不久。   那是两个亚雌,其中一个打扮得体的高个扯了扯领带,对着通讯器说:“请问是兰泽兰雄子的家吗?我是雄虫保护协会的理事,今天来是为了让您再次确认档案中的相关信息,保证后续服务的推进。您现在是否有空呢?”   他说得恭敬,神态也不卑不亢,颇有一种让人信任的感觉。兰泽倒是觉得很新奇,上辈子他录入信息后就去了军校,从没有再次确认这一说,现在怎么又有了?   高个子亚雌以为他是不太满意突然登门的拜访,正准备再解释几句,门口的通讯钱忽然传出悦耳的少年声音:“不是说要确认录入信息么?门已经打开了,你们直接进来就可以。”   两个虫族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平时那些贵族雄虫都少有这种耐心,一般都是叫个仆从出来随便应付就得了。兰泽身为万里挑一的s级,脾气居然也这么好?   怀着满心的期待,两个亚雌走进兰家大宅,在客厅的楼梯上看到了他们要找的目标。   雄虫穿着一件纯白的丝质衬衫,少年身姿纤韧如柳,走动时脸侧的耳坠微微晃动,走个楼梯也优美宛如天使下凡。   两个亚雌瞳孔地震:!!   小个子亚雌瞪大双眼,声音都结巴了:“您就是兰泽阁下?我、我之前看过您的海报,那几套衣服真的谁穿都没有您好看……您真的太厉害了!”   阮希是在论坛上偶然看到海报的,当时就惊为天人,将见到兰泽本尊立为人生理想。   但真的见到兰泽他才发现,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绝顶美貌的雄虫!天使下凡这种事居然是真实存在的?不会对天使太不尊重了吗??   他梦中的天使走下楼梯,对他微笑道:“两位有什么想喝的?我这就让管家去准备……”   “不不不不用了!我我我这样就已经很满足了!就、就算现在死了也没有遗憾……”   阮希激动得胡言乱语,被见到爱豆对自己说话的冲击冲傻了,“能遇到您是我毕生的荣幸我已经很知足了即使以后再也不喝水也可以活下去……嗷!”   高个子亚雌一巴掌按在他头上,阮希不得不闭嘴了:“抱歉给阁下造成了麻烦,我们绝对没有任何恶意,这孩子也只是一时冲动,不是有意要冒犯您。我叫季令涵,是雄虫保护协会官方的理事,这孩子叫阮希,很荣幸今天能为阁下服务。”   他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兰泽也不追究之前阮希说过的话,只抬手示意管家上茶。   兰家常备的茶都是清淡口味的,不像雄虫普遍喜欢的那样甜腻,而是更加回味悠长。   阮希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眼睛马上亮晶晶地看着兰泽:“您的品味也好不一般!我还没喝过这种味道的茶,家里的都是很甜的那种……”甜得人喉咙都发齁。   他长得唇红齿白,脸颊有一点婴儿肥,可爱得就像商店里的福娃娃,在亚雌里也算得上千里挑一。   兰泽看了一眼旁边的季令涵,说:“你喜欢这种口味?想要的话我可以多送你一些,是我哥哥从其他星系带回来的。”   阮希大喜:“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您了……不不不我怎么能拿您的东西呢这太冒犯了不行不行我还配不上和天使喝一样的茶现在就已经在天堂了够了够了……”   兰泽不由得笑道:“哪有那么夸张?你是客人,这点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阮希:!!他笑起来真的好好看!   看到天使对他笑,阮希激动得说话都变成了连珠炮,连季令涵的眼色都没看见:“您知不知道我第一次看到您的海报时是什么心情,我直接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呆若木鸡五体投地当场把您的图复制了一百遍存在我家的烹饪智能清洁智能监控智能和主控智能里……”   一旁的季令涵:“……” 第17章 招待   大厅里,阮希还在滔滔不绝,季令涵终于忍不住了,打断道:“阁下已经听了很久了,你也该休息一下了。”   他废了多大劲才争取到这个拜访兰泽的机会,这个没脑子的傻蛋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那么多个想见s级雄虫的雌虫和亚雌,他为什么只带了阮希过来,不就是因为他长得最好吗?   身边没有任何雌虫的高级单身雄虫,这是多么宝贵的资源,季令涵心中暗暗后悔,他怎么就瞎了眼,偏偏把阮希带过来了?   阮希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说了五分钟,有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发红的脸颊:“这不是兰雄子因为长得太好看了吗……”对天使多说两句也在所难免嘛。   兰泽没有拦着他,他就忍不住一直说,一定是因为天使的脾气太好了才会这样!   阮希忍不住傻笑,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淡得几乎没有味道的茶水都能被他喝出甜味儿来。   兰泽倒不介意他说这么多,难得见到阮希这种类型的亚雌,他也觉得很有趣:“没什么,我家难得有客人,你们还是这个月的头两位,当然应该好好招待。”   季令涵:这个意思是说还没有人成功巴结到他?既然把他和阮希放进来了,那就是说他对阮希还是有意思的……季令涵扭头看阮希,见他一副乐得不行的样子,马上感觉希望又来了。   阮希开心归开心,想了想又问道:“之前不应该有很多人采访您吗?怎么会这个月才我们两个来访?”兰家明明应该门庭若市才对啊?   “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兰泽说得很随意,放下茶杯的动作也优雅而标准,“而且之前也有事要办,正好今天有空,你们就来了,时机掐得刚刚好。”   雄虫的声音不大,却叫季令涵心里波涛汹涌,恨不得马上开口问他。   什么叫时机掐得刚刚好?意思是他其实对阮希很满意,今天愿意把他收下?难道他挑阮希还真的挑对了?   他正想到激动处,兰泽扭头看了过来:“既然说要确认相关文件,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季令涵一下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办正事的,这才勉强冷静下来,立刻拿出了用来走过场的文件。兰泽也很配合,看过之后逐张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些文件大多数都是些无聊的证书和表彰,以证明他血统有多高贵。   但兰泽也在其中发现了一些他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在血统鉴定证明之后,文件还登记了以前他双亲的相关信息,比他以前在网上查到的详细得多。   雄虫保护协会确实手眼通天,所有涉及过第二方的东西都能搜集出来,可见背后势力范围有多大,也不奇怪雄虫们能受到那么严密的保护。   兰泽签署完最后一项确认文件,将文件推给季令涵,态度依旧和熙:“其他雄虫也有这种确认流程吗?”   季令涵立刻恭敬道:“大部分都接触到的雄虫阁下我们都会顾及到。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保护协会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珍贵的雄子。”   阮希也在一旁接话道:“是的是的,阁下以前吃的苦太多了,现在更要好好地保护起来,以后才能顺顺利利!”   阮希对着兰泽咧嘴笑,笑得两排秀气的牙齿都露了出来,看起来像个不经事的天真少年。   想起兰泽自小失去双亲,和哥哥一起长大,又在生理觉醒吃了那么多苦,他就想对兰泽多笑一点。   比其他雄虫晚了那么久才完成生理觉醒,那得多难熬啊?要是要他维持那么久的幼年期,他非得疯了不可。   不过天使总要和其他人有点不一样,以前就算了,现在可不能让尊贵的雄子受这种苦!   兰泽看他的脸色一会阴一会晴的,心情全摆在脸上,不由得心里暗笑。   阮希是真的心无城府,也不知道季令涵是怎么挑人的,就算贵族雄虫普遍的口味是清纯风,阮希也有点太大大咧咧了。   兰泽:“你也是雄虫保护协会的工作人员?”   “啊?”阮希有点疑惑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坦白道:“不是,是我太想见到阁下了,就拜托季理事看看能不能带我过来……没想到季理事真的答应了!我本来没想到能成功的。”   见他直接和盘托出,季令涵一颗心又吊了起来,下意识觑了兰泽一眼,见雄虫的表情没有变差,这才放下心来。   有些雄虫特别反感雌虫的追求,但这位的性格简直好得出奇,让人想象不出他发怒的样子。   阮希又接着说:“可能是因为我家里也有点背景?我的雌父是雌君,雄父又只有三个孩子,家里又比较有钱……当然没有您那么有钱,我出门就比较有底气。还是说只是因为我运气好才被带过来的?”   亚雌的眼神有点茫然,兰泽不置可否,只在心底笑了一声。也许阮希是真的很单纯,但季令涵绝不单纯,他可是千里挑一才选出这么个亚雌来的。   这么想着,季令涵果然说话了:“你不是特别喜欢阁下吗?我是看难得有这么个机会,花了很大力气才能带你来的。”   所以你要更加努力地讨好他,能取得好感最好,如果可以直接留下就更好了。   s级雄虫的雌侍,还是快成年时收的头一个,日后还不是前途无限?再不济做个雌奴,走出门也风光得很啊!   兰泽也不否认,只笑着对阮希道:“我想不是运气好,是因为你足够优秀,季理事才会带你过来的。”   阮希星星眼:“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我没听错吧您夸我了阁下居然真的夸我了您就是天使吧天使说的话可不能反悔哦我会一辈子都记得的!”   一旁的季令涵:“!!”   一席话让两个亚雌都激动了,阮希是激动偶像夸他了,季令涵则如醍醐灌顶,看向他的眼神仿佛看着一座金山,就差当场把阮希送上前去。   兰泽还嫌不够,继续道:“季理事也是这么想的吧?不然也不会费这么大麻烦向上级申请,保护协会的管理有多严格,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阮希确实很厉害,性格却这么大条却长了一张可爱的脸蛋,让季令涵都掉坑里了。   这么好一个看笑话的机会,还是主动送上门来的,他又怎么能放过?   兰泽不看两人兴奋的神色,转身换了一种茶叶,亲手倒了一杯阮希,道:“尝尝看,说不定你会喜欢这种?”   季令涵在一旁看着,几乎是喜上心头,只等着顺水推舟把阮希推到雄虫面前。   阮希没看到他的眼色,径直欢喜地端起茶杯,视若珍宝地尝了一口。   茶水还有点烫,入口时有些发苦,口感极为顺滑。阮希细细品了一会,嘴里的苦味反而越来越重,没一会就苦得他皱起了眉头:“好苦!原来您喜欢这种口味吗?”   家里雄父吃东西都从来不会有这种味道的,连带着他们也几乎没尝过苦味。   他这种味觉不那么敏感的亚雌都觉得苦,身为雄虫的兰泽岂不是更加苦的要命?   季令涵见他这么不识相,几乎想一巴掌拍他头上,你就不会顺着雄虫说话吗?   就算是猩的臭的现在也要笑着吞下去,他现在要是不吞,以后有的是雌虫吞。   阮希抬起头看兰泽,见雄虫少年面色不改,抿了一口杯里的茶,好像他们喝的不是一样的东西。   也许这是雄虫给他们的考验呢,季令涵这么想着,也低头喝了一口:“噗——”   才刚刚入口,季令涵就忍不住喷了出来,这茶简直苦得难以置信:““咳、咳咳……怎么会这么苦?”   季令涵还从没尝过这么苦的东西,苦得简直像把药材生吞下去了,酸涩呛辣一股脑地冒上来。   兰泽还疑惑道:“怎么了?是这茶不合季理事的口味么?需不需要我换一样?”   他顿了顿,又说:“我家的茶叶种类不多,如果想要其他口味的话,恐怕要等到下次……”   雄虫说得意犹未尽,笑容依旧如天使般真诚,但季令涵不敢再喊苦了,咳嗽着回绝道:“不、不用了,只是有点不太适应这个味道……您的口味还真是独特。”   一旁的阮希看他呛得脸都红了,也关心道:“您没事吧?虽然我也觉得苦,但是也没到这种程度,难道您平时吃得比我还甜?”   他一脸探究,季令涵心中大骂,谁吃得比你还甜?要不是你总是不上道,他还会沦落到要喝这种东西吗?他怎么就选了这么个猪脑子?   不满归不满,季令涵自觉即将成功,这只是最后一道考验,还是把怒火吞回肚子里,殷勤道:“您要是愿意的话,我也可以送您一些茶叶,就由这孩子给阁下送来。”   阮希完全没有意会他的意思,在旁边狂点头,为表愿意还努力皱着眉头又喝了一口:“好甜!怎么回事,一下子味道就变了!”   温热的茶水浸过唇齿,苦涩的味道居然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暖暖的甜味,像吃了一大朵胖乎乎的棉花糖。   阮希回过头,惊喜地对季令涵说:“您也试试!说不定也会变甜呢?”   雄虫微笑依旧,季令涵一听茶水变甜,不由得心中狂喜。这不就是通过考验的意思了?他端起杯子猛喝一大口:“噗——咳、咳咳咳!”   如同天崩地裂般的苦味冲进嘴里,仿佛喉咙里凭空生出一座垃圾场,季令涵整张脸都扭曲了,几乎想立刻晕过去,又碍于雄虫在场不敢放肆。   怎么回事?阮希不是说变甜了吗,难道是这个小兔崽子故意骗他?季令涵对阮希怒目而视,上首的兰泽又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怎么了,是这茶不合季理的胃口吗?是我招待不周了,还请见谅。”   他嘴上笑着说见谅,却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还颇有耐心地再泡了一壶新茶。   雄虫毫不在意地直视他的双眼,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含着笑意,却让人背后不住发寒。   季令涵看着他依旧不变的笑容,双腿一软,什么念头都冷了。雄虫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目的,特意给他下的套?雄虫不都是美人越多越好的吗?可他怎么会还对阮希这么好?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想要和兰泽讨一个说法,可嘴里的苦味刻不容缓,一开口就马上要呕出来。   季令涵只得狼狈地往卫生间的方向逃窜,眼泪飞在空中,就好像他被瞬间震碎的三观。   阮希也吓了一大跳,马上扭头看兰泽:“季理事怎么了,茶水不是甜的吗?”   明明喝的都是同一种茶,怎么他就被苦成那个样子?   兰泽也不解释,只在季令涵冲进卫生间的前一刻轻描淡写地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我的口味和他不太合适,他才受不了的。季理事贵为保护协会的工作人员,应该不会太介意这些细节吧?” 第18章 问答   一瞬间,季令涵就消失在卫生间里,远远地传来他狂吐不止的声音,兰泽向管家打了个手势,管家立刻会意地向里面走去,在一旁观察季令涵的情况。   阮希还是有点担心:“他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太厉害了?”简直不像喝了半杯茶,像是把半个垃圾桶都灌下去了。   “可能只是有点水土不服……”兰泽毫无同情心地说,“大概是来之前吃了什么脏东西,现在要全部吐出来而已。你有什么不适吗?”   阮希立刻精神百倍地回道:“没有!我刚开始还觉得有点苦,但是后面再喝就全都是甜的了!”   那才是应该的,兰泽摸了摸手里的茶杯,一点都不后悔刚刚挑了这种茶叶。   兰季野常年在外星系出差,时不时就会带回一些稀奇古怪的特产,这种后劲十足的茶叶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季令涵没有一心只顾着向他推销阮希,喝过几口之前泡的第一杯茶,现在就不会在卫生间里吐得天翻地覆。   这么一个不上台面的小把戏都能将保护协会的人放倒,可见他们对往雄虫家里塞人有多么迫切。   兰泽的指尖轻敲桌面,看向沙发上有点坐立不安的亚雌:“你很喜欢我?”   阮希忽然被提问,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不假思索道:“当然了,您绝对是所有人里最亮眼的那个,我第一眼看到您的海报就是这么想的。”   兰泽:“不是因为我是s级雄虫所以要奉承我?”   “当然不是!”阮希大声反驳,“您长得那么好看,性格又温柔,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您?说句不恭敬的话,我见过的那些雄虫阁下都没有您好,有的还特别凶……”甚至连虐打雌侍和雌奴的都不在少数,这句话他没敢说。   兰泽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性格温柔,这话要是现在还在卫生间里的季令涵听到,恐怕能气得晕过去。   他暂时不追究性格好不好的问题,只笑道:“我又不是星币,怎么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我?”   即使阮希对他怀有崇拜之心,也是因为这幅皮囊太过优秀,再加上有雄虫的身份掩盖而已。   要是他失去了强大的精神力,沦落到偏远的荒星,恐怕一瞬之间就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阮希显然不同意他的说法,气鼓鼓地说:“您实在太小瞧自己了!雄子阁下是比星币珍贵一百倍一千倍的宝物,大家捧着都来不及,何况您那么出色,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您?”   “要是真的有,那也肯定是误会,他们只是不够了解您而已。要是像我这样受到您的精心招待,一定就不会再对您抱有偏见。您要是还不相信,我现在就去街上抓几个人来问问!”   亚雌少年站起身来,马上就要出去给他抓几个路人回来盘问,兰泽赶紧把他拦住,无奈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又让回来的管家重新倒了一杯茶,让他稍微冷静下来。   阮希喝了两口茶,终于没有往门外冲的意思了,兰泽有心逗他,又问道:“那要是有特殊情况呢?”   阮希:“什么特殊情况?”   兰泽若有所思:“我都亲口问了,他还是躲着我走怎么办?”   亚雌激动的情绪还没有平息,闻言立刻大声道:“那肯定是超级喜欢您啊!不然怎么会说不出实话呢,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才说不出口啊!”   军部训练基地,池换上训练用的衣物,准备接手今天的轮班对练。   每到月底,军部都会有一次统一的集中对练,简称为月考,用来测试军雌们一个月的训练成果,顺便增加实战经验。这项差事一直都是中级军官换着来,而这次池又被轮到出场了。   池推开训练室大门的一瞬间,里面眼巴巴等着的军雌们先是浑身一震,然后脸色都变了。   怎么回事,不都说池中校快要升职了吗?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不给中校的升职申请通过?就算没有升职申请,调职申请也行啊!   池在军部下层可谓声名远扬,除了他闪亮的赫赫战功,他凶狠的作战风格也给军雌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基地的军雌大多都出身主星,从小接受规范的武术训练,一招一式都有规定的章程。   但池不一样,虽然同样接受过系统的训练,但他出手时完全不顾忌这些,只求最快让敌人失去抵抗能力。   所以这些年军部总流传着某一天的月考之后,医务室发出诡异惨叫的传说,那都是败在池手下的冤魂。   而现在池又轮到值班月考了,难道说上天注定他们今晚就要变成军部的新传说?   训练室里的军雌们瑟瑟发抖,只待池一声令下,给他们最后的审判。   池翻过这个月的名册,扫视一圈这些年轻的雌虫,开口道:“今天的训练不定顺序,也不限次数,你们谁第一个来?”   平时的对练大多是按顺序来的,虽然也能由值班的长官修改规则,但池这么做还是第一次。雌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当这个出头鸟。   池:“顺序靠后的,今天的训练量全部加倍。”   众人:!?   池中校果然还是那个池中校,重压之下终于有第一个小白鼠出列,是个身材健硕的军雌,面庞还有些青涩,显然从军还没有几年。他对池行了个军礼,大声道:“请您指教!”   池点点头,走到训练室中央,所有人都退开到角落,为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   雌虫摆好起手式,静默的几秒过后,带着怒喝的一击重拳向池击来!   他身材高大,拳头也赫赫生风,看得围观群众们提起一口气,担心体格不如他的池会不会被打中。   但他们显然多心了,池侧身一步,避过袭来的拳头,一记击在他后腰上,雌虫仿佛漏气一般就倒了。   围观群众:?   那轻巧的一击显然不像看起来那样随意,倒地的雌虫努力挣扎了两下,半边身子都麻了,还是没能在三秒内爬起来。   池收回手,对这次不算热身的热身运动做出了评价:“动作太慢了,全身都是破绽,你不该把后腰暴露给我。”他随手一击就站不起来了,上战场又能活多久?   栽在地上的雌虫爬了起来,揉了揉了隐隐作痛的后腰,困惑道:“这就结束了?”不是说要把他们打到在医疗室惨叫吗?   池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还想再来一次?”   雌虫马上后退闪现一百米:不不不不用了!这一次就很够了,谢谢您手下留情!   他连滚带爬地冲进队伍里,围观的军雌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池这次居然特意留手了。   要是以前传说中那个强度,起码得把刚刚那个雌虫摔打到半天都站不起来。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池见他们眼神呆滞,又平淡地加了一句:“刚刚那个雌虫,下个月每天加练十组b级重力训练,必须每天留下训练记录。”基础实在太差了,现在练实战也没有用。   众人:……那没事了,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长官。   腹诽归腹诽,军雌们还是一个个出列,决心要在池手下多坚持两秒。   池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每一击都精准而毒辣,不到十分钟就放倒了十几个雌虫。   躺在地上起不来的军雌们仰视池中校俊美的脸,不由得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是难以估量,中校才比他们年轻几岁,现在就已经领先到了他们难以企及的高度。   但这个也羡慕不来,要是他们也和中校有相同的遭遇,那肯定连渡过弱小的幼年都未必保证得了。   就这个方面来说,中校会有这种凶狠的战斗风格一点也不奇怪,不然他怎么能在群狼环伺的荒星活下来?   但今天不一样了,军雌们动了动酸痛的肌肉,无一不发现池这次绝对有留手,这种程度也就比其他长官轮班时重了一点点,远达不到要送医疗室的程度。   其中一个军雌快言快语道:“您这次居然手下留情了?”   池正在翻名册,闻言道:“你的意思是我对你们下手还不够重?”还想再加码?   军雌:“不是不是不是!现在就很好了嘿嘿嘿,要是您下次也这么手下留情就更好了……”   “以后我都会斟酌出手的力度……”池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一件小事,“所有不过关的,全部打去做基础训练,除非水平足够,能在我手下坚持一分钟,我就会给出特殊指导。”   他这些年在军部已经出名太过,现在必须有所收敛,以后才有机会长久。   如果雄虫要选一个合作伙伴,恐怕也不会选一个招惹是非的祸源,除非他嫌自己耐心太多了。   兰泽是尊贵的s级,以后他的追随者只会多不会少。即使是中校这个军衔,他也有资格不放在眼里。   他是闪耀的明星,不会为了闲杂人等停下脚步,池也绝不允许自己拖他的后腿。   自从离开荒星后,他就不必再为生存担忧,这些年征战外星的日子也在反复中变得平淡无奇。直到兰泽出现,他重新燃起追求某件事物的欲望。   无论成败与否,他都会竭尽全力,然后在某一天默默退场。   但今天注定不是平静的一天,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嘲讽的声音:“长官,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胆小怕事了?以前不还嚣张得很吗?” 第19章 蛇影   声音来自坐在角落里的一个雌虫,他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站起来,嘲讽地直视池的眼睛。   雌虫身形瘦削,气质有些阴沉,是那种看过一次就会留下印象的脸。   池将手中的名册翻到最后一页,找到了他的名字:“布莱尔,你是最后一个。”   不知道被触动了哪根敏感的神经,雌虫的眼神变得阴冷,冷喝道:“早就听闻池中校的鼎鼎大名,那今天就让我来见识一下吧!”   话音刚落,布莱尔半伏下身体,跳出了人群,一腿横扫池的下盘,凌厉如扑击的野兽。   池迅速后撤避开,拉开两人的距离,但雌虫速度极快,一击不成又马上缠了上来,攻势密集如擂鼓。   周围的军雌们都看呆了,布莱尔显然不是和他们一个级别的,池在交手中连连后退,只来得及守住自己的要害,甚至没有机会向他发动攻击。   这个速度,连几个月前在演练场和中校一组的那位长官也达不到吧?基地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变态的苗子?   布莱尔的攻势越发猛烈,见池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不由得冷笑道:“原来池中校就只有这个程度?”   当年拒绝主人时态度那么嚣张,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就这种水平还敢说自己坐到这个位置没有靠山?   池仿佛没听见他在说什么,维持着只守不攻的打法一直被逼到墙边,直到墙上的计时器秒数归零。   布莱尔以为自己已将胜利抓在手中,想给池最后一击。但他弯下腰的瞬间,池以一种鬼魅般的速度飞身跃起,如同凌空的飞鸟。   他一脚踢出,布莱尔瞬间倒飞出去!   雌虫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砰地一声撞在墙上,耳边阵阵嗡鸣,只有一道声音还是那么清晰:“一分钟到了,布莱尔,接下来是特殊指导时间,我不会再对你留手。”   全场寂静,一旁的军雌们不寒而栗,忽然间理解了为什么会有医疗室发出惨叫的传说。   原来是因为训练室隔音太好,惨叫传不出来,大家才会有这种误会啊!   池中校言出必行,说给一分钟就给一分钟,连这种目中无人的刺头儿也不例外,真乃长官中的楷模。   军雌们感叹池中校的实力之强劲,以为这次训练就算结束了,正打算起身,地上的布莱尔忽然暴起,宛如一条蛰伏已久的毒蛇,向池猛扑过来!   他的速度极快,池迅速后仰,以一种弯曲到极限的角度和雌虫擦身而过。   布莱尔一击不成,立刻又要发动攻击,逼得池不得不和他拉开了距离。   雌虫的攻势前所未有地猛烈,两人交手时甚至能看到一道道残影,看得围观群众们目瞪口呆。   布莱尔的速度又比之前提高了,还是几何倍数的越升,已经到了他们完全看不懂的级别。   池集中精神,精准地和雌虫的拳头擦过,不再刻意控制自己出手的力度。   他重重的一拳击在布莱尔腹部,雌虫也只是停顿了一瞬,怒吼着再次扑了上来。   这时池也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了,布莱尔速度很快,攻击的力度也极强,精准的程度却差了不只一个档次。与其说他是在有策略地进攻,不如说更像发疯了。   雌虫头上暴出分明的青筋,连脖子都涨成了红色,池立刻决定不再拖延时间,毫不留情的一掌劈在布莱尔后颈上,把他劈得一个趔趄,几乎要马上摔倒。   但布莱尔还是站住了,回过身来发出一声怒吼:“你怎么敢……我才最优秀的那一个,你明明什么都不如我!”   他双目赤红,显然已经不在正常状态,握紧拳头准备发动最后一击。雌虫的手青筋毕露,指间闪过一瞬不起眼的微光。   多年在战场上的直觉此时发挥了作用,池伏地一个翻滚,避过了劲烈的拳风,空气中闪过极轻微的撕裂声,那是什么东西被发射出来才会有的声音。   布莱尔一击落空,他的速度太快,前冲的惯性还没有止住,背后忽然传来一股巨力,将他瞬间掀飞出去。   又是一声巨响,雌虫再次狠狠地撞在墙上,连周围的地板都在震动。   布莱尔终于动不了了,眼前一阵阵地发白,刚刚的冲击力已经大到足够让一个雌虫脑震荡。   周围的军雌已经傻了,刚刚池的最后一击他们甚至都没有看清,布莱尔就已经砸在墙上变成了一块破布。原来他们的敌人在战场上面对的是这种变态级别的对手吗?   但这时也有人看出布莱尔的不对劲了,雌虫红涨的面庞正在慢慢变白,额角的青筋消失,整个人都变得虚弱下来。   池回过身,迅速地扫视全场,检查场地的状况。但什么痕迹都没有,那道一闪而过的微光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或者已经消散在空气中。   池走近布莱尔时,他甚至还在笑:“你看出来了?”   雌虫意有所指,池却不和他讨论这个话题:“兴奋类药剂有很强的副作用,你服用之前就应该明白。”   布莱尔大笑:“我明白什么?明白你的实力就是比我强?你不觉得你太自大了么?”   他的声音颇大,听得一旁的军雌都忍不住往后躲,怕沾上他这个麻烦。   池依旧不为所动,只公事公办道:“我从来都不认识你,但是你犯规了,布莱克。”   “违规使用兴奋药剂,按军规罚三个月禁闭。”   他曾经在地下拳击场呆过一段时间,就交手那几分钟布莱尔的状态,绝对和药物脱不了干系。   池相信自己的观察,那枚莫名消失的暗器也是,雌虫出手的那一刻绝无好意。   见池不为所动,布莱尔也不在意,只压低了声音,如同吐信的毒蛇:“要得意就趁现在吧,你总有一天,会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   池脚步一顿,这时大门被猛地推开了,警卫队冲了进来:“怎么回事,是谁按下的警报?”   他们吃了午饭正昏昏欲睡呢,忽然一个警报炸响,差点吓得跳起来。   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一看,主场的居然是池中校,顿时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警卫队队长看到墙角边倒下的雌虫,不由得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汗:“长官,您看您是不是应该……”下手稍微轻一点?   他们刚刚在门外都听见那声巨响了。   在场的军雌一看他误会了,不等池开口就争着解释道:“不是池中校的错,是这个家伙吃了违规的药物!他刚刚像疯了一样,中校是为了我们的安全才……”   警卫队队长面色一肃,上前查看了布莱尔的状态后,立刻转身对带来的人道:“将他带回去再做处置!”   等警卫队把人带走,池指点过剩下的军雌,今天的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见识过池大发神威,雌虫们都乖得小鸡崽似的,一言一行都带着敬畏,感谢池之前没有认真出手。   他们也看出长官不想久留,问过问题就迅速撤退,不敢耽误池的时间。   就算是这样,等池走出基地大楼时,夕阳也已经落下,天边粉紫相接,美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时光脑忽然亮了起来,居然是兰泽的通讯。池走到无人处接起电话,雄虫的声音传了过来:“刚刚结束工作?”   池:“已经结束了,您找我有什么事?”   兰泽也刚刚完成配药的准备工作,随手翻着药理书道:“今天早上刚刚接待过保护协会的人,来问问你有没有意向投靠我。”   保护协会又和投靠他有什么关系?池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他们没有怠慢您吧?”   兰泽:“这倒是没有,还给我带了礼物上门,被我好好招待了一番后就回去了。”   池直觉有哪里不对,迟疑了一下才道:“我能问问您是怎么招待的吗?”   被好好招待了一番,这个措辞表面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和兰泽联系在一起就难免不让人多想。   兰泽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冷笑了一声说:“他们给我带了个亚雌过来,我当然也不能这么不识相。只是两杯茶而已,怎么对得住他们的一路辛苦?”   季令涵最后是扶着墙出去的,阮希扛不动他,只好在一旁帮拿着薄荷糖。   直到最后,季理事的眼神都难掩不甘,盯着阮希的目光简直要把他射出个洞来。   兰泽只当没看见,临走前还送了他们两袋茶叶,顺便嘱咐阮希要多分季令涵一些。人家这么用心良苦,他又怎么能怠慢了难得的客人?   池一听他的语气就能猜到大概了,但还是追问道:“您收下了他们的礼物?”   兰泽:“你很想知道吗?”   他凉凉地反问回来,池反而不知道怎么回了,只听到雄虫闷闷的笑声:“真的不想投靠我?别说什么礼物不礼物的,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   “那个礼物只是个小亚雌而已,用不着你这么上心。还是说你对他们的礼物不满意,想再送个新的给我?” 第20章 车流   兰泽打电话不只是为了闲聊,问过池的轮休时间,让他在约定的地方等自己。   池也遵守约定,在基地一千米外的一家咖啡店前等他,等来了一辆疾驰的黑色轿车。   浓浓的绿荫下,黑色的车辆呼啸而来,车身的曲线流畅优美,涂漆泛着幽幽的光,骄傲得像只矫健的黑豹。   兰泽今天开的居然是陆行车,这种车型如今已经相当少见,这一辆估计是定制款,只看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   车窗降下,露出了雄虫的脸,兰泽居然坐在驾驶座上:“今天也很准时呢,中校。”   小少爷今天带了一副黑色墨镜,手搭在方向盘上,露出来的半张脸在阳光下白得发光。   兰泽今天颇有霸道总裁的气势,半倚在车窗上,对雌虫微笑时露出一点尖牙:“怎么了,没认出我吗?”   这一幕实在很有冲击力,贵族一般都认为只有仆从才会坐驾驶座,尊贵的雄虫对方向盘更是碰都不会碰。   何况陆行车是没有自动驾驶模式的,兰泽居然就这么开着它过来了。   雄虫见他还是站在原地没动,敲了敲车窗道:“不打算上车吗?”他可是难得亲自上一次驾驶座。   池:“您是否需要让我……”担任驾驶。   兰泽:“不需要,你今天坐着就好。”   兰泽今天的计划是自驾,难得他有心情开车出来,怎么可能把驾驶座拱手相让?   何况这辆车还是兰季野的收藏,坏了也不心疼。兰泽内心没有丝毫愧疚,谁叫他哥之前让他一个雄虫打白工,雄虫的工钱不应该是按十倍来付吗?   池拗不过他,只好绕到另一边上了副驾,为他调试驾驶系统。雌虫今天穿了一整套西装,手上戴着一副黑色的手套,长度只到手掌的一半,露出修长的手腕线条。   兰泽还是第一次见他戴半掌手套,戴着手套更显得池手指修长,有种干净的禁欲美感。   雌虫察觉到他的目光,有点疑惑地看过来,琥珀色的眸子漂亮得像是宝石。   兰泽忽然就灵机一动,想到一会要去哪里了,他一脚踩下油门,如同一道疾风般冲入车流中。   池还是第一次坐雄虫开的车,兰泽的操作相当娴熟,打方向盘的动作轻巧得好像只是在玩一个小玩具。   他们在明媚的阳光下疾驰,穿过林立的高楼,穿过交叉的透明架桥,头顶传来列车掠过的呼啸声。   地面带来的感觉终究和天空是不一样的,车辆启动时轮胎摩擦的声音和发动机的轰鸣交织在一起,那种强烈的存在感让人忍不住心潮澎湃。   陆行车就是有这样的魅力,也难怪这么多年后还能保留下来,在大家都用悬浮车的市场里占据一席之地。   池:“您以前开过车?”   兰泽:“是,有什么问题吗?”   池:“没什么,只是……”他顿了顿,还是没有多嘴,“请您多注意安全。”   车窗两侧的风景疾驰而过,说疾驰可能还有点保守了,兰泽的开车风格堪称狂野,压着限速在车道上狂奔,宛如一头狩猎中的黑豹。   难以想象他作为一个雄虫是怎么养成这种开车风格的,一般的贵族雄虫只会在对待雌虫时毫无顾忌,他们都惜命得很,不会让自己接近一点点危险。   兰泽还笑着说:“除了没有证,我大概也算得上个好司机?”   池:“您是认真的吗?”   “反正就算成年了他们也不会给我发证……”兰泽熟练地换挡转向,“我就只能自己练习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比起机甲,陆行车对他来说确实只是小儿科。至于驾驶证,兰泽上辈子也没有拿到过,上面根本就没设有雄虫的驾驶证,他又有什么办法?   离开中心区,兰泽把车开到一处人少的林荫道上,开始进入今天的主题:“上周发生了什么事?”   他打电话给池本来只是闲聊,接通通讯后才发现有情况。他和池共处十几年,对他的情绪说不上了如指掌,凭直觉也能猜个成。   以前也是这样,只要他有一点拉近距离的意思,池的情绪也会变差,状态就和上周通讯时一模一样。这让他怎么能不注意到?   雄虫打了半圈方向盘,平静得就像在拉家常。他戴着墨镜,池看不到他的表情,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在轮班对练时遇到了棘手的情况,有个雌虫疑似服了兴奋类药物,出手时速度和力度都有极大的提升。”   兰泽:“你受伤了?”   池:“没有,但他在身上藏了暗器,被我躲过去了。”   “了”字还没落下,兰泽忽然猛地加速,落在车道上的枯枝瞬间爆裂,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   雄虫直视前方,面不改色道:“继续说……”   池装作没听见那一声爆响,继续道:“警卫队随后将他带离了现场,几天后就会出示检测结果。”   最后一句是谎话,他事后去查过记录,布莱尔连检测局的大门都没有进过,更不用说按规定进行检测了。   就算他不明说兰泽也能猜到,那个雌虫只是一个棋子,就算真的去了检测局,背后的人也能迅速拉出下一个替代品。不能拉拢的就必须毁灭,这是巩固权利的永恒真理。   兰泽少见得觉得烦躁,要是放在以前,这种小虫子怎么可能敢在池面前乱跳?   不过就是个随时会被抛弃的棋子,只配和路边的垃圾一起送进循环系统,绞成一堆肉泥。   要不是他还没成年,不能进入军部,那群老东西怎么敢对池……   池坐在副驾上,忽然感觉车辆再次加速,强大的惯性把他牢牢压在椅子里动弹不得。   他侧头去看兰泽,雄虫依旧面无表情,只有抓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暴出青筋。   兰泽的脚踩在油门上,动作并不大,但池直觉他一定是踩到了底,这台机器低沉地嘶吼起来,如同一头蛰伏已久的野兽。   车速在一瞬间提到极致,他们仿佛变成了一道闪电,在公路上一啸而过。   这里的车虽然少,却并不是只有他们一辆,池抓住一侧的把手稳住身体,转头看着兰泽:“请您减速,这样下去车可能会失控,危险性太高了。”   兰泽:“有什么关系?反正没有监控,他们也管不着我。”   就算撞上了别的车,也没有人会向他追责,保护协会会拼尽全力保下他这个百年难得一见的s级,他就算现在去杀人也没关系。   可池不一样,随时都有人可能对他出手,就算这次侥幸没有受伤,以后也只会越来越艰难。他们又是什么货色,手敢伸到他的东西上来?   兰泽眼神冰冷,不自觉地握紧方向盘,连一旁的池都察觉到了他身上的戾气。   雄虫不仅没有减速,还腾出一只手在仪表盘上按下,这台蛰伏的野兽终于完全苏醒,发出凶狠的咆哮。   那是这辆车的极速模式,现在已经不是危险不危险的问题了,加速到极致的结果就是失控。   兰泽根本就不顾忌路上的其他车辆,每次都倾斜着贴身擦过,池能感觉到座椅都完全变成了斜角。   车主的大骂在耳边一闪而过,兰泽嗤笑一声,甚至还能腾出闲暇和他说话:“你之前不是问我精神力要怎么用吗?现在就让你看看,这个能力到底能不能让我们活下来。”   兰泽猛打方向盘,巨大的惯性几乎要把人甩出去,漂移过弯之后车流骤然变得密集起来,比几分钟前至少多了十倍。   前方的车辆近在咫尺,兰泽集中精神,无形的领域再次以他为中心展开,覆盖住方圆百米内的车流。   雄虫握紧方向盘,从两辆车之间的缝隙擦过,动作精度只有几毫米距离。   这根本就不是在开车了,兰泽把它开出了过山车的感觉。但过山车不会像现在这样危险,只要有一毫米的偏差他们就会连人带车撞成一堆废铁。   极度精确的操控让兰泽在车流中行动自如,距离不够时他就猛打方向盘,倾斜六十度的车只凭两个侧轮在间隙中前进。   久违的刺激让兰泽更加兴奋,还想继续加码,忽然被雌虫从旁边抓住了手腕:“兰泽!”   池几乎是下意识就叫出来了,出口之后才发觉这是对雄虫的大不敬,但兰泽居然露出了微笑,对他说:“不会有事的,我还没有到极限呢,今天只是个小游戏而已。”   他轻轻地对雌虫道:“你只要看着我就好,我们都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兰泽说完这句话,猛地踩下刹车,躲过侧前方突然出现的车辆,如同黑豹在丛林中奔突。   得益于他精湛的机甲驾驶技术,这辆车现在连一丝刮痕都没有,干净得如同刚刚出厂。   就算是开机甲上战场,恐怕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不过战场上有枪林弹雨,而现在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兰泽最后一次加速,冲出车流的重围,随后慢慢减速,终于变得平稳下来。   池表情冷凝,之前松开的手再次握了上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一定要把他换下来。   “非常抱歉,现在请让我来担任驾驶,您可以暂时休息了。” 第21章 别扭   论坛上曾经有人说过,有什么能让天塌下来的事,都不如让雄虫生气这件事恐怖。   惹怒了雄虫,一顿鞭打都算是轻的,更何况雌虫皮糙肉厚。不过几天就能恢复,雄主动起手来就更加不用顾忌,打死了还能找个借口再接个新宠回家。   现在池就陷在这种处境里,雄虫少年浑身散发着冷气,透过墨镜也能看到他冰冷的眼神。   兰泽:“抓着我干什么?”   兰泽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被握住的手,单手打方向盘也一样操作自如。   池能感觉到他的怒气还没有消下去,只是不露在面上而已,如果用猫咪来比喻,那就是还在炸毛。   按保护协会的规定,雌虫未经允许不能轻易触碰雄虫,态度更是必须恭敬有礼,现在两条禁线他都踩了,过后恐怕要被兰泽狠狠地惩罚。   即使这样,池也不能看着他把自己置于危险中,依旧坚决道:“您过后先怎么惩罚我都可以,现在请让我来担任驾驶。”   兰泽顿了一下,笑他:“现在怎么不叫我名字了?”   “非常抱歉……”池已经做好被他责骂的准备,但道歉还没能说完,兰泽已经摆了摆手,踩下刹车后车速逐渐慢下来,直到完全停止。   雄虫从驾驶座上下来,坐去了后排。收起那种冰冷的戾气后,兰泽变得出奇地安静,一言不发时像个精致的人偶。   兰泽给了池目的地的定位,静静地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他的动作还是太慢了,那些蠢蠢欲动的手早就已经伸到池的背后,随时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想要震慑他们,最快的方法就是让池成为他的雌君。只要多这一个名头,那些烦人的小虫子就不会再敢缠上来,这就是权势和财富带来的地位。   池是他的猎物,不容得其他人觊觎,无论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虫子,还是上面那群目中无人的老东西,都不能成为他的阻碍。   兰泽皱起眉头,心底那股烦躁又升上来,烧得他一阵阵恼火。   池从后视镜看向兰泽,雄虫少年斜倚在车窗边,嘴角紧紧绷成一道直线。   那种无形的存在感还缭绕在身边,他还没有把精神力收回去,状态中透着隐隐的不安定。   兰泽是在为了他的遭遇生气吗?但对于池来说,这些都已经是见惯的日常,这些年他都一个人走过来了,以后也许也会接着走下去。   没有雄虫会为雌虫的遭遇而动怒,他们优越的背景也不能理解这样的生活,但兰泽是特别的。   如果他只是想要一个雌奴,大可直接提出来,为什么要在他身上花费这么多心思?   车平稳地开到了目的地,池将车停在路边,转到后排躬身为雄虫开门。   兰泽只看了他一眼,接过他双手奉上的钥匙,往街角里的一间店铺走去。   这是一间豪华的制衣店,同时提供试穿和定制服务,兰泽走到店前时,亚雌侍者早已打开大门,恭迎雄虫的到来。   池跟在兰泽身后,排成两行的亚雌侍者一流水地鞠躬,排场盛大如同皇帝登基。   这条街上都是专业的高级制衣店,而他们进来的这一家历史最久,在圈子里的名气也最高。   兰泽接过侍者递来的柠檬水,坐在窗口边的椅子里,扫了一眼预览图册就扔在一边,道:“给我把你们所有的存货都拿出来,只要是你们有的风格,全部都给他试一遍。”   他一指身后站着的雌虫,店里的亚雌脸上立刻严肃起来,这是大客户啊!   看来这位雄子今天就是来打扮自家雌君的,这种乐子他们也懂,换装游戏有谁不爱呢?   更何况这位雌君身材极好,肩宽腿长相貌俊美,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更是锦上添花,完全就是行走的衣架子。   店长面色肃然,誓要把这位尊贵的大客户侍候好。搭配方案一水儿地送上来,外加店里最美貌的亚雌端茶倒水,还想提供投喂服务,被兰泽低头一个「滚」字吓退了。   原来这位雄子对他的雌君感情这么深,在他面前连漂亮的亚雌都不肯看一眼,还亲自给他挑选服装搭配。   店里的雌虫不由得向池投去艳羡的目光,他是怎么让雄主这样独宠自己的?雄虫不都是喜新厌旧的吗?   池在那个漂亮亚雌的幽怨目光中接过衣服,走进了试衣间。每跟兰泽出来一次,他就会更深地感受到他到底有多受欢迎,雄虫本来就是珍稀资源,更何况兰泽这样闪耀的明星。   即使带着墨镜,他也能看到店里的雌虫在不断偷瞄兰泽,眼睛几乎都要粘在他身上。   如果这些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来的,估计就不会这么羡慕他了。兰泽的车技又哪里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   将心里的想法压下去,池迅速换好衣服,走出了试衣间。   这次的服装风格是休闲,池穿上运动外套,那种冷肃的气质被大大弱化了,店员在一旁为他放下刘海,看起来就像个刚刚毕业的学生。   兰泽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打扮,比从前的任何时候都显得青涩,刘海稍微遮住琥珀色的眼睛,连目光似乎都变得柔和下来。   雌虫一般十六岁长到成年,池十六岁从军校毕业,随后就被发配到边境执行任务,恐怕也没有机会穿这种风格的衣服。   兰泽扫了一眼手中的画册,从奢华风到学院风,连正装都能分出十几个不同的种类来。   兰泽:“这个风格,再找三套不同色系的出来;这件颜色太沉了,换一件明快一些的;不需要这么显眼的饰品,这件只适合日常出行,不能穿去宴会……”   兰泽出身富裕,从小以来衣服饰品看了不知道有多少,一眼就能看出一堆方案里哪个最出彩。   给自己挑衣服他是没兴趣了,但是给池挑不一样,他能挑到这一整条街关门。   小少爷现在才算兴致来了,三分钟翻完一本方案,身边堆起小山高的书堆。店长一边狂记笔记,一边不时瞄一眼池,眼神悲愤怒其不争。   这么得宠还不知道知足,要是雄主对他这么上心,他早就脱掉衣服扑上去了,还站在这里装矜持?衣服穿上就是为了脱的呀!   虽然在心中怒吼,店长对两人还是极尽恭敬,看到兰泽拿出黑卡后就笑容就更灿烂了。   池换好衣服,兰泽只看一眼就让换下一套,入眼的现场就刷卡买下。   反正池是军雌,体力远超常人,连换几十套都不会累,他就一直买一直刷,买到旁边提袋子的店员手直抽抽。   等到池即将被妒恨的目光洞穿时,兰泽终于有停下来的意思了,指了指图册示意店员:“拿这一套出来。”   亚雌店员雷厉风行,不到一分钟就把衣服找出来送到池手上,池看了一眼手中的衣服,目光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惊讶。   两分钟后,当雌虫换好衣服,走到兰泽面前时,店员们都不由得瑟缩了一下,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那是一套前世代的军礼服,几十年前的设计经过一轮改造,去掉了多余的饰品,沉冷的深蓝中升起一颗明星,让人想到夜晚的大海。   但让店员们后退的不是衣服,而是穿着衣服的人,穿上军服的池凌厉如出鞘的利刃,低沉的深蓝色表面平静,而海底暗潮涌动,永不平息。   他天生就是做军雌的料子,其他衣服都不过是锦上添花,利刃又何须华丽的装饰呢?   兰泽挥退了众人,示意池走近,雌虫他身前站定,两人之间只有不到一臂的距离。   雄虫摘下墨镜,池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他对着池发了一会呆,手伸向他的腰间,噌地一声抽出了佩刀。   虽然只是衣服上的配饰,这把刀却是货真价实的武器,刀刃锋利,刀面光滑如镜,有一种极致简约的美感。   兰泽将刀拿在手中把玩,仿佛这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玩具:“你说,这把刀如果割在身上,会是什么感觉?”   他轻轻旋转刀柄,锐利的刀锋在指间擦过,清晰地映在池眼里。兰泽看着雌虫的瞳孔微微收缩,迅速单膝跪在他面前,沉声道:“您如果还是情绪不佳,可以发泄到我身上,请您不要伤害自己!”   雄虫应该在为他之前的僭越生气,毕竟被直呼了名字,又被他抓住胳膊从驾驶座上硬赶下来,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即使兰泽平时对他和颜悦色,他也绝对不是好脾气的人,发怒飙车时就可见一斑。他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别人对他的冒犯?   如果是兰泽想要报复回来,他不会有任何怨言。   雄虫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一点不耐烦:“那你说我是为什么生气?”   他微微向前倾身,那刀锋也凑得更近,雪亮的锋芒闪过眼前,象征着明晃晃的危险。池不再辩驳,闭上双眼迎接即将到来的惩罚。   一片黑暗中,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贴了上来,落在脸颊上,池下意识以为那是佩刀的刀柄。   但下一刻冰冷的触觉猛然扩大,伴随着「哐当」一声金属落地声响起,兰泽狠狠捏住他的脸颊:“你就不能再开窍一点吗?”   惹了他都不知道负责?非得亲自上手才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第22章 决定   兰泽捏住雌虫的面颊,意外地觉得手感很好,柔软又不粗糙,和他本人的性格完全判若两人。   他的修养看起来有那么差吗?又不是生他的气,真的生气还会带他来这种地方?   兰泽越想越气,手上忍不住继续用力,动作改捏为揉,硬是把雌虫的脸揉成了嘟嘟嘴。   兰泽:“你现在有什么感想?”   雄虫居高临下地瞪人,手上继续为所欲为,池被他捧住脸颊,连说话都有点困难。   两人只隔了不到一臂的距离,兰泽俯下身去,池甚至能看清他的碎发从耳后落下来,在空气中微微晃动。   兰泽也在看他,看他琥珀色的眼睛,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池。   其实他的眼睛形状很柔和,如果遮住鼻子和嘴巴,简直看不出是冷硬的职业军雌。   池的五官其实相当优秀,即使被他捏在手里随意,也看出底子天生就好,连骨骼都完全长在他的审美上。   如果能再开窍点就好了,可人是自己挑的,现在还能抱怨不成?   兰泽的动作忍不住放轻了些,给他留出一点喘息的余地,忽然听到雌虫断断续续地说:“您的手有些冷,是不是着凉了?”   雄虫的手光洁得像是玉石,温度也和玉石相差无几,冰凉得像刚从冷库里拿出来。   雄虫的身体普遍都弱,兰泽也不例外,小少爷完全是需要严加看管的重点对象。   池下意识抬起手,碰到了雄虫覆在他脸上的指节,触手一片冰冷,和刚刚在车上抓住他手腕时一样凉。   雌虫的体温普遍都比雄虫高一些,被他的手碰到时兰泽下意识一缩,有些被烫到的错觉。   出于天生偏低的体温,兰泽很少和人有肢体接触。除非是自己愿意,否则主动凑上来的雌虫都会被他下意识打飞。   但刚刚他没有觉得反感,雌虫的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触感不算柔软,却有种粗糙的温暖。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四目相对时有一瞬间的恍惚,直到风吹动窗户,发出细微的声响。   池这才发觉到自己的动作太过僭越,立刻收回手想往后退,又瞬间被回过神的兰泽捏住了脸:“冒犯了雄虫还想跑?”   池:“……”   直到兰泽出完了气,池才得以脱身,小少爷神清气爽地松开手,起身重新戴上墨镜:“带上东西,我们该走了。”   今天还没有结束,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池回去?   池走出店门时还能感觉到店员们灼灼的目光,全都落在他的脸上。雌虫的表情虽然依旧冷肃,但是发红的脸颊实在让人不能不想入非非。   店员们:一定是被雄主亲了吧?一定是的吧一定是的吧一定是的吧!   造成这种误会的对象走到车前,池以为他还会选后座,但兰泽打开了副驾的门,将钥匙扔给他:“接下来就拜托池中校了。”   车辆启动之前,兰泽按下按钮切成敞篷模式,今天的阳光明亮而清澈,照在身上暖得刚刚好。   池打开导航:“您接下来想去哪里?”   兰泽靠在座椅里,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你想去哪里?一直往前走,走到你想停下来为止。   今天才过了一半不到,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车辆缓缓启动,驶入成片的绿茵下,池把车开得很平稳,微醺的晨风吹得人昏昏欲睡,兰泽久违地放松下来,靠在座椅里微眯起眼睛。   相比他的毫无顾忌,池的开车风格总是那么温和,和他战斗时的样子截然不同。   雌虫换回了来时的西装,半掌手套勾勒出一道黑白分明的界线,向上是修长的指节,向下则是掌心柔软的线条。   从十七岁醒过来之后,他就养成了看池的手的习惯。无论那双手是在端茶或是在厮杀,每次看到之后,那种恍惚的不真实感都会随之消退。   池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您很在意我的手?”   兰泽没有否认,只道:“第一次见你戴这种手套,有点好奇而已。”   这种手套他只在仆从的手上见过,一般用于美观和防尘,会出现在池的手上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池沉默了一会,平稳地驶过下一个路口,摇了摇头道:“不,您从很早的时候就一直在注意我的手了。”   从拍卖行那次见面起池就注意到了这件事,观察这么多天后,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兰泽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他的喜怒虽然难以捉摸,却不会完全无迹可寻。池今天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才会特意戴这副手套出来。   “今天您也看我的手了,频率还比以前更甚。”   “怒我冒昧……”池顿了顿才说,“您应该不只是因为好奇吧?”   他一直对一件事抱有疑问,那就是兰泽对他伸出援手的动机。   作为高高在上的雄虫,还是金字塔尖的s级,兰泽绝对不缺爱慕者。   如果只是看重他的实力,上面还有更多更容易到手的选择,大可不必在他身上花费这么时间。   即使只是想要多收一个雌侍或雌奴,他也不是最佳选择,小少爷只要招招手,多的是家境好又漂亮的亚雌贴上来,又何必用冷硬的军雌来将就?   池自认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探究雄虫的目的对他没有一点好处,可这次他还是逾距了。   小动作被看破,兰泽也有一丝惊讶,他难得看到一次池困惑的表情,饶有兴致地道:“你是什么时刻开始注意到的?”   他还以为池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看的时候就没怎么掩饰,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从拍卖行那次起……”池一边回忆一边在路口前停下,“准确来说是那次碰面的两分钟之后,您的目光在我的手上停留了至少两秒,还不是无意识的视线停留。”   因为以前的经历,他对别人的视线非常敏感,对兰泽更是如此。但雄虫的目光里没有恶意,而是带着莫名的热度,烧得他也不安起来。   “只是两秒就推断出这个结果?”兰泽一手支着头看他,“我现在看了你不止两秒,你有什么感觉?”   雄虫笑起来的时候漂亮得惊人,池只和他对视了一眼就撑不住了,努力转开视线:“请您不要转移话题。”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路他从懂事起就领教到了。可哪有兰泽这样总是自己送上门的午餐?   “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兰泽笑道,“你这么问,不怕我又罚你?”   池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了一会,兰泽挑了挑眉,最后还是承认了:“好吧,你确实没看错。如果我没有目的,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如果真的接受得了事实,他现在就不会出现在明亮的阳光下。而是永远地停留在那个灰暗而绝望的梦境里。   “把一切当成一场梦,有些事就没这么重要了。如果你认为我不值得信任,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足够你看清我是什么样的人。”   兰泽一手摘下墨镜,将胳膊探出窗外,风从指缝流过的感觉凉爽而舒缓,和梦境里凝滞的空气截然不同。   他的侧脸平静而从容,让池也忍不住放松下来。但下一刻小少爷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一指街边的炸鸡店:“买点吃的再说,难道你不饿吗?”   池:“……”   两分钟后,车顺利地停在炸鸡店前,兰泽从善如流地打开菜单,顺便抬头问雌虫:“有什么想吃的?没有的话我就按自己的口味点了。”   池:“您点自己喜欢的就好。”   “那我就不客气了……”兰泽对着他略微郁闷的眼神,忍不住笑了出来,一次就把炸鸡、汉堡和薯条都点了,还附带两杯可乐。   小少爷毫不在意这是平民的食物,打开包装后很自然地吸了一口可乐,令人产生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雄虫的幻觉。   冰过的可乐清凉又刺激,完全和雄虫的推荐食谱相悖,兰泽其实也没尝过几次,重生之前是没时间,重生之后就是没兴趣了。   难得一次有池陪他闲逛,怎么能浪费这个宝贵的机会?   池在这个迷惑场景里混乱了几秒钟,最后还是在他殷切的眼神下屈服了,拿起一份汉堡。兰泽是雄虫都毫不在意,他作为雌虫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兰泽又吸了一口可乐,靠在车身上看池:“所以今天是特意为我戴的手套?”   池的私服很少,以前除非任务有需要,不然一年到头都看不到什么新衣服。能有机会看到池主动换装,就算被下套也不算亏。   池:“我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这样试探您。”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兰泽精神力的探查,他只好出此下策。   “看来我还真是栽了。”兰泽笑着把墨镜架在头顶,“池中校身经百战,我甘拜下风。如果我现在再问一次,你还会答应我吗?”   雄虫毫无被揭穿的窘迫,邀请他时态度反而更加坦荡,眼神里带着自然的笑意。   池和他对视,半响才道:“我本来也不是为了得到答案才问您的。与其说是问您,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从决定试探兰泽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动摇了。直到问出来,池才发觉心中的天平早已倾斜,答案也一目了然。   “您给出的条件已经足够丰厚,我没有拒绝的理由。”池慢慢地说,“作为雌虫,我没有资格拒绝您。作为下属,我也不能给您提供武力以外的帮助。”   兰泽的实力很强,他的背景也同样强悍,横空出马的矿业新贵,绝对称得上是优秀的靠山。   无论是长相还是血统,小少爷都是万中无一的级别,只有他挑别人,没有别人挑他的。   他天生就是耀眼的太阳,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只有唯一这次破了例,他又怎么能辜负兰泽的期待?   雌虫向他单膝跪下,右手在心脏处握拳,一字一句道:“从今以后,我会拼尽全力为您夺得您想要的一切,直到您厌烦为止。无论顺境还是逆境,这具身躯将永远供您驱使,不需要任何条件。”   “您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我不允许自己成为您的瑕疵。”   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池向他垂首,兰泽走了一步上前,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急促的铃声忽然响起,打破了寂静的空气。   是池的光脑在响,雌虫向兰泽道了声歉,立刻打开了光脑,通讯最顶端是一封黄色的任务邮件。   是紧急任务,池低头扫了一眼任务内容,对兰泽道:“抱歉暂时不能陪您了,现在必须立刻赶回基地,之后我会再向您赔罪。”   那封任务邮件上标着编号,池低头时没有注意到兰泽的表情,雄虫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第23章 梦境   军部基地的办公室,邱北越正在查看任务文件,大门忽然被一个雌虫推开,他平复了一下气息,问道:“怎么会突然有紧急任务?”   邱北越一听就知道是池,一遍翻一边说:“是R9区突然检测到了异常波动……”   说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劲,余光好像瞟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震惊地抬头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军雌精悍的身材上穿的并不是军装,而是一套西装,甚至连配套的手套都没有缺。   邱北越发誓,这是他担任池的上司以来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穿,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池面无表情:“与您无关。”   他来得急了些,没注意到身上的衣服还没换,才会碰巧邱北越被看见。   邱北越任中将衔,虽然是他的上司,但性格并不冷硬,反而是那种很好接近的类型。   邱北越见他不想说,只好道:“好吧,这次的代号是K091,这个开头的任务最近还真不多见。推测是某种没有记录过的异形生物,智力也相当堪忧,对我们的警告完全视而不见。”   这次任务定位在人烟稀少的R9区,那片地方连活物都没有几个,只是因为有珍稀的资源需要采集,军部才会派人前去清扫。   池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这次任务的性质,向邱北越行礼后就要离开。   邱北越见他一点多留会儿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出言道:“话说回来,你也到了瓶颈期了吧?”   据他的了解,池的军功已经积攒到了可以升迁的程度,只差一个关键的契机,他就能再进一步。   池转身的动作一顿:“您还会关心这种话题?”   “哈哈哈……”邱北越靠在椅子上笑,一派自来熟的样子,“我也是过来人,关心一下下属又有什么问题?”   他是亲眼看着池升到这个位置的,怎么说都有点情谊,忍不住就想提点他。   “你也知道你的资历已经足够升上去,只是缺个契机吧?”邱北越的手放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我也知道你观念比较板正,不愿意靠外力帮助,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机会到眼前的时候,不好好地抓住,以后怎么能有前途?”   他也是见过风浪的人,多少军雌靠着背景升上去,又有多少因为没有背景而跌下来,或者当了无辜的炮灰,这种事从来都不少见。   池已经算是其中的幸运儿,实力够强,运气也够好,才能平安地走到现在。   想到这里,邱北越不由得有些好奇:“你从小在那种环境长大,是怎么养成现在这种性子的?”   他以前翻过池的档案,池是从荒星被捡回来的,那种地方远比主星要乱得多,审时度势的速度稍微差一点都活不下来。他是怎么坚持到被带回来的?   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我记得您已经结婚了,还是嫁成了泽维尔家族的雌君。”   邱北越在很早以前就嫁进了泽维尔家,他也是从底层走上来的。但从少校之后就一路畅通无阻,除了能力足够,背景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是,你还记得挺清楚。所以我劝你两句不是理所应当么?”邱北越直言不讳,“我就实话跟你说吧,雄虫的耐心就是那么多,不容得你犹豫,不然就会被立刻抛到脑后。”   就算他曾经那么受宠,现在一周也不得雄主看几眼了,后面多的是年轻漂亮的亚雌顶上来,哪还有他的位置?   池:“所以您已经被抛在脑后了?”   邱北越:“你就非得说这么直接?”   虽然是事实,但真的被说出来还是会心一击,邱北越没好气地瞪了雌虫一眼,没话说了。   池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但这并不能影响他的选择。更何况普通的经验并不适用他和兰泽之间的关系。   “谢谢您的关心,我会参考您的经验的。”池关上门,最后说了一句话,“无论是维持现状,还是被抛在脑后,我都不会后悔。”   即使结局难以预料,甚至可能远比想象中更差。但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就不会再去想那些多余的事。   这是他的选择,失败也无话可说。   兰泽又做梦了。   梦中的他坐在军部的私人休息室里,高挑的军雌推门进来,他的眸子是罕见的琥珀色,沉默地向他行礼。   “来了?”兰泽低头翻着手里的文件,“那个雄虫已经处理好了?”   “已经妥善处理了……”雌虫垂首,看不清眼底的神色,“感谢您的出手相助。”   他们只隔了一张办公桌的距离,兰泽能清晰地看到他手腕间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光泽,和第一次看见他殴打雄虫时一模一样。   兰泽挑了挑眉,却没有立刻问出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雌虫敢对雄虫出手,你的胆子很大。”   敢在军部袭击雄虫,连他都没做过这么不要命的行为,面前这个雌虫却做了,还收拾得这么干净,连他都叹为观止。   如果他没有来,这应该是一次完美的计划吧?   兰泽回忆了一瞬那个雄虫求饶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通讯部的罗切斯特,平时靠着家里这么威风,被雌虫按在地上打时不还是只能求饶?   雌虫看不懂他的表情,只无言地单膝跪下,以示请罪。   兰泽也不在意他的态度,一边翻着手里的资料,一边道:“任务代号K091,位于R9无人区,目标是清扫未知异形生物。在这次任务中,你作为队长负责进行指挥,但过程发生了意外,三天之后救援才到达。”   兰泽顿了顿,把最后一行字念了出来:“全队只有你侥幸存活,还受了重伤,我没说错吧?”   地上的雌虫没有动静,只是将头垂得更低,沉默地等待他的审判。兰泽将光屏放下,注视着他的头顶。   “我猜这不完全是你的过错吧?拖了三天时间,一般人恐怕尸体都不知道凉成什么样了。”雄虫嗤笑了一声,双腿交叠在一起,“怎么现在还敢招惹雄虫?”   一般军部接到救援后就会立刻出发,即使R9区相当偏远,最慢半天时间也早该到了,硬是被拖成了三天,不用想也知道其中有猫腻。   兰泽并不关心是谁动的手脚,军部的权力斗争太常见了,他只想知道雌虫对这件事的态度。   池依旧维持着跪下的姿势:“与罗切斯特少校见面并非我的本意。”   兰泽:“你的意思是他先招惹你的?”   雌虫抬起头来和他对视,兰泽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心头升起一种微妙的感觉:“你身上还有多少属于自己的部分?有超过50%吗?”   面前的军雌看着和普通虫族无异,但兰泽的精神力告诉他答案显然不是如此。   雄虫拽住军雌的衣领,把他拉到身前来,手毫无顾忌地伸到他脸上。   “面部没什么痕迹……”兰泽的手从下颌摸到耳后,一点点确认自己的猜想,“头部应该没受重伤吧?否则也挺不过三天,你的命确实很大。”   雌虫的骨骼线条很硬,没有金属的冰冷触感,都还是原装的配件。   直到将雌虫颈部以上的部分都摸了一遍,兰泽才堪堪收手:“那看来重点就是脖子以下的部分了,你要我亲自动手,还是自己说?”   雄虫的眼神上下打量,池被他按住也没有挣扎,只是面无表情地复述道:“星历5087年9月15日,收治重伤雌虫一名,体表严重损伤,脏器衰竭,多处粉碎性骨折,预计存活率2%以下。”   “最终医疗方案,左臂、右腿及右臂前肢全部替换义体,其余部分嵌入相关材料填补,以维持生命迹象为主,预计恢复时间三到五年,可认定为终身残疾。”   雌虫的声线平静无波,表情也毫无变化,好像刚刚说的只是别人的事。那双特殊的琥珀色眸子仿佛冰封,所有情绪都被掩盖起来。   兰泽见过很多受伤的军雌,强悍的回复能力让他们无所畏惧,可以在战场上拼杀到退役为止。   但面前的雌虫不一样,他还极为年轻,就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换个人早就死在R9区回不来了。能在遭逢大难后苟延残喘这么久,恐怕也不是真的无欲无求。   兰泽看了他一会,才说:“你不生气吗?”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雌虫,看着他精悍的肩部线条,雌虫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头,皮肤上的金属光泽是那么刺眼。   兰泽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更加兴奋,声音中带着微妙的笑意:“你不想报复他们吗?看到伤口的时候不会觉得怨恨?”   雌虫既然敢对罗切斯特出手,自然也可能对他不利。但兰泽并不在意这点小细节,大胆的人才足够有趣,池不过是刚好合格而已。   “抬起头来……”兰泽俯下身去,强硬地捏住他的下巴,强迫雌虫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想把他们都踩在脚下吗?” 第24章 前奏   莫尔斯是在午睡时接到通讯的,没注意看名字就迷迷糊糊地接了起来:“哪位?”   他没想着会有什么重要人物打电话来,毕竟大佬们白天都很忙,没空理他这个小虾米。   入耳的是一道清澈的少年声音:“帮我找一架军用的飞行器,至少要A等以上,单人驾驶用,最好是双系统。”   “噢,军用飞行器,A等以上,双系统……”莫尔斯下意识地跟着复述,念到一半眼睛忽然瞪大,“等等,你说啥?”   高级飞行器都是珍贵的资源,更何况是军用的东西,等级还那么高,不是轻易能弄到手的。   莫尔斯这才反应过来对面的人是谁,是那位戴白面具的祖宗,这么久没联系,他又有什么新计划?   兰泽在那头补充:“不是原装的也可以,我会自己动手改造。只要保证承压时不崩溃,能快速穿过R区星系的隔离带就算合格。”   作为远离主星的偏远地区之一,R区的环境相当恶劣,对飞行器的外壳强度和灵敏度都要求很高,稍有不慎就会发生意外。   兰泽站在书架前,调出所有相关的资料,高速运转的光脑发出有节奏的滴滴声,提示刚刚找到的结果。   “原、原来是这样啊……”莫尔斯听到不间断的滴滴声,努力装作冷静的样子,“我有多少时间?”   兰泽:“两个小时。”   莫尔斯:??你认真的?   亚雌一个翻身猛坐起来,头磕在床架上,差点摔到地上去。   比起珠宝和枪械之类的小东西,飞行器的转手难度更高,更别说双系统的飞行器是军部特供了。   没有路子的人压根连它的影子都见不到,被抓了少说也要坐上好几年牢。   两个小时,他上哪去给这位祖宗找?直接去军部抢一艘吗?   “是,除此之外还缺一样东西……”兰泽无视了刚刚砰的一声闷响,“我还需要一个穿透力够强的微型炸弹,能融毁飞行器的系统,用后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扫尾的东西他本来可以自己做,但时间来不及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炸弹的原理虽然不难,但需要进行精确的调试,现在也只能找现成的来改。   任务发布的时间比上一世足足早了几个月,完全打乱了兰泽原来的计划。   兰泽:“炸弹的尺寸不能太大,最多只能有一厘米宽,否则控制不了爆炸范围。”   “您还真是精益求精……”莫尔斯睡意全没了,哭丧着脸道:“炸弹还好说,A级飞行器哪有这么容易搞得到,难道要我直接去军部抢一艘来吗?”   兰泽收集完资料,快步往门外走:“东区5街的第三个巷口,去那里找我需要的东西。”   他对东区还是有些了解的,莫尔斯只要找对了地方,报酬给够他们就会交货。   “好吧好吧,老板的命令最大……”莫尔斯听到他急促的脚步声,也不敢再磨蹭了,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换衣服下床,“您不是都有微星了吗?还有什么东西能让您这么大费周章……”   这些天拍卖行的监控放松了很多,之前听过风声的人自然就活动起来,莫尔斯已经接待过不下二十个人来问微星的下落。   真不愧是能让拍卖行栽了的宝物……莫尔斯正想着,那边忽然传来轻描淡写的一句「已经送人了」,紧接着通讯断开,只剩下“滴——”地一声响。   莫尔斯手一抖,左脚伸进了右边的裤筒里,把裤腿踩穿了。   星舰的舷窗下,池正在慢慢地擦拭自己的武器。   随身的军刀,拳套,还有不同型号的枪械和子弹,经过精心保养后泛着沉黑的光泽,手触碰过枪身的每个零件时,心情也会逐渐平静下来。   这是池的一个小习惯,执行任务前他总是用这个方法调节状态。但这次和平时有些不同,有好几件武器是兰泽送的,普通的外表下经过大幅度的改造,杀伤力极强。   兰泽将武器塞给他时态度相当强硬,几乎是强迫他将一整个储存器收下,完全不由得拒绝。   同行的军雌见池一个人呆着,凑过来和他搭话:“T104,您用的居然是这个型号吗?我还以为这种大口径的枪没人能扛得动呢。”   T104是少见的强火力随身枪械,只有高级军官才能拿到,但也没有什么人用,因为实在太重了。谁会想扛着一棵树上战场?   池手中这把也是兰泽给的,表面看起来没什么改动,内部几乎被大换血了一遍,威力十倍百倍地提升。但重量依旧可观,绝对不是适合雄虫的武器。   既然兰泽不是为了自己做的,那是为了给他才做的么?   池把枪身的零件扣回原位,强迫自己收回思绪:“用不了只是因为臂力不够而已,你想试试看?”   军雌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的力量还没达到您的级别,就是有点好奇,您是怎么做到这么厉害的?”   他也对枪械的改装有些了解,一眼就看出池手里的T104不是原装,而是精心改造的结果。   别人都扛都扛不动的武器,池中校却敢用,还改装得这么好,让他们这些新人都无地自容了。   池抬头看过来,他又着急地解释:“我绝对没有不好的意思!只是第一次跟您面对面说话,有点不太习惯……”   “我是今年刚从军校毕业的,雌父也曾经在军部任职,和您一起出过一次任务,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雌虫挠了挠头,有点害羞,随即又鼓起勇气继续说:“那次任务发生了意外,多亏有您出手相助,雌父才能平安回来……真的感激不尽!”   年轻的雌虫站直了身体,向池深深地鞠了一躬。   从幼年有记忆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和雌父相依为命,雌父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听说雌父遇难的那一刻,他几乎感觉天都塌了。   如果不是池中校将雌父带回来,他就成了没人要的幼崽,也未必能活到现在。   用偶像来描述他对池的敬慕和感激甚至都显得有些轻浮了,池中校不仅是雌父的救命恩人,也是他一辈子追逐的对象。   雌虫九十度躬身,几乎和桌面持平了,池看着他的侧脸,回忆起初到边境时的一次任务,他确实救下了一个面容相仿的年长雌虫。   原来主星还有人记得他当年在边境的经历吗?   “没什么……”池收回惊讶的情绪,架住雌虫的肩膀,让他站起来,“你雌父现在情况怎么样?”   “他现在很好!”军雌的眼睛很亮,大声道:“托您的福,直到退役都没受什么伤,现在已经不用上前线了。真的非常感谢您!”   池把他按在座位上,雌虫双手乖巧地放在腿上,还忍不住继续说:“前两天我还跟雌父说呢,我居然真的跟您分到一组了,还能一起执行任务。他也说我很幸运,还让我不要给您添麻烦。”   池中校当年和他现在差不多岁数,都能镇守边境了,雌虫回想起雌父的教训,有点不好意思道:“我当然也知道自己能力不够,但是有您在就感觉安心下来了……嘿嘿,我这样会不会显得有点傻?”   他还有些稚嫩的脸上笑得憨憨的,池的神色也忍不住柔和下来:“不会,你做得很好。”   这次任务的人员配置级别并不低,他才刚刚从军校毕业,能被选中已经算能力出众了。对于家境平凡的雌虫来说,这已经是顺利的一片坦途。   年轻的雌虫被他夸得脸都有些红了,转移话题道:“我还没见过这种样式的防护装置呢,是您在外面采购的新款吗?还是自己改造的?”   他指着池放在桌上的一个自动式防护罩,没有启动时像个普通的小球,唯一的差别是它是红色的,而其他防护罩是白色。   池:“不是我的东西,只是借用而已。”   那是兰泽给的东西,没有放在储存器里,而是特意拿出来递给他,雄虫当时还皱了皱眉头,神色好像不太满意。   他送的东西不会有残次品,池直觉有哪里不对,年轻的军雌已经凑过来对着小球细看,疑惑道:“是这样吗?这里的改装这么精妙,我还以为是您的手笔。”   防护装置的改装难度很高,一点点变动都会影响护罩的强度,尤其是核心位置,出了厂就几乎不会再有变动。   但这个防护装置不一样,外壳被完全重组了一遍,外行人隔着涂装看不出来,但他一眼就被这个拼装方式震惊了。   如果不是随手拼的,那应该连里面都被换掉了,否则市场上没有能适用它的核心。   雌虫把小球拿起来,凑到眼前往里面看,按钮处的缝隙闪着一点光芒。   他又把小球递给池,有点遗憾地说:“可惜不能拆开看看,这个防护罩可是真的不得了,我都没见过这种会发光的核心。”   他一说发光,池就立刻明白了,透过按钮的缝隙看去,光芒跳动的节奏那么熟悉,像一颗小小的星辰,几周前才刚刚见过——是「微星」! 第25章 危机   星舰顺利地到达了R9区,降落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星球上,距离未知波动的定位点只有几千米。   相比主星的热闹与繁华,这里只有无际的荒原和风沙,远处能看到成片连绵的山丘,空气中都是粗粝的沙土。   即使是久经沙场的军雌,下来时也被呛得不停咳嗽,不得不戴上过滤用的面具。池对此也早有准备,带上了特化抗干扰能力的探测仪。   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并不陌生,荒星的环境大多恶劣,强劲的风沙只能算入门级的干扰,更影响任务执行的是各种未知的困难。   即使虫族站在宇宙食物链的顶端,也难以保证不会遇上意外情况。池查看过探测到的未知波动,和已知的任何一种生物都对不上号,信号还时强时弱,让人无法判断其中的危险性。   这次任务的等级是B+,仅次于A级那些镇压叛乱的任务,配置人员等级也不低,最差的军雌都有b级。   即使队里有刚刚从军校毕业的新兵,把他分来带队也已经算得上重视,但池还是隐约有些不安。   看了一眼被伪装成小球的【微星】,池开启手中的探测仪,带着队伍向山丘处走去,直到在一处洞穴前停下。   这座洞穴并不高,只比普通雌虫的身高略高,洞口的数量却极多,可以说是四通八达,到处都是或大或小的黑色空洞。   队里的一个军雌不由得小声嘀咕:“总感觉身上毛毛的……”洞里的冷风吹到身上时他都忍不住想打哆嗦。   以前也不是没执行过类似的任务,但这个洞穴给人的感觉格外压抑,好像背后有什么东西正在窥视,让人放不下心来。   池看了他一眼,军雌马上就不敢说话了,闭嘴站直装木头人。反正池中校都在呢,要是他也不行,军部就找不出能行的人了。   隐约的滴答声中,一行人点亮探照灯,走进了洞穴。洞穴的尺寸并不宽,最多只能容下两个人一起走,池跟在末尾负责断后。   洞穴中有股微妙的腐烂气味,和外面风沙满天的干燥环境不同,这里的空气湿润得出奇,一个军雌在石壁上小心地摸了一下,指尖抹下来一点不明的膏体。   这种灰褐色的分泌物混杂着各种或大或小的碎块,细细捻开还能看到零星的毛发,腐烂的气味就是它这里散出来的。   “是被消化过的残渣……”池看了一会,皱起眉头,“应该是最近才产出的,骨头还没有完全腐化。”   湿润的残渣中有白色的碎块,能看出来是某种动物的骨骼。但他们来时一个活物的影子都没有,这些动物都去哪里了?   众人都感觉背后发寒,池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冷声道:“集中精神,注意周围的动向!”   越是往里走,信号的波动就越强,那种隐约的滴答声也越明显。比起水滴落时的清爽,这种声音带来的感觉更加粘腻,仿佛有什么东西紧紧贴在背后,随时都有可能张开血盆大口。   等到通道缩小到只能一人通过时,那种阴冷的感觉终于达到了顶峰,脚踏在地上的一瞬间踩到了黏稠的液体,池心中警铃大作,低喝道:“全都后退!”   洞穴深处传来沉重的拍击声,那是什么东西在往外钻,这个情况显然不能正面作战,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往后退,向着来时的方向狂奔。   洞穴里的道路四通八达,每个路口都不大,非常容易迷失方向。而背后追上来的那个活物速度极快,只不到两秒,落在最后的一个雌虫就已经落入敌手。   池勉强展开骨翼,迅速转身平衡住身体,迎上去的同时道:“我来吸引它的注意力,你们在侧翼攻击!”   池抽出刚刚擦拭过的T104,毫不犹豫地向洞口深处连发射击。而那个往外爬的声音只是停顿了一瞬,又立刻扑了上来。   子弹炸开时的火光照亮了黑暗,众人终于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追他们了,那是无数巨大的触手,每一根都有一个成年虫族的腰那么粗,蠕动的吸盘沾满浓稠的黏液,每走一步都留下湿滑的痕迹。   刚刚听到的滴答声就是它的黏液滴在地上的声音,池明确了情况,立刻抽出随身的光热剑,一剑斩出,斩断了怪物缠住军雌的那根触手!   被困住的军雌摔在地上,温度极高的光热剑显然让怪物极不好受,它发出一声诡异的嘶叫,更多触手扑了上来,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这一幕简直让人头皮发麻,潮水一般的吸盘同时蠕动,腐臭的黏液滴落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水滩,地狱的景象也不过如此。   见被抓的雌虫已经安全,池不再顾忌火力,将身上大口径的武器抛给队友,向着怪物疯狂射击。   连绵不绝的枪声响彻洞穴,在无数通道中反复回荡,几乎要震破众人的耳膜。   但强悍的火力压制只让怪物萎靡了一会,受到攻击的痛苦让它更加愤怒,狂吼着发动毫不留情的反击。   本来已经取得优势的局势再次僵持,众人的子弹也即将告罄,必须速战速决。   池扔掉已经因为过热故障的枪,掷出了身上仅有的几枚小型炸弹:“立刻撤退,我来负责断后!”   情况已经不容乐观,对手的实力还没有完全展现出来,他们却快要力竭了。池当机立断,决定让队友先行撤退。   周围的军雌瞪大眼睛想要反驳,又被他冷声喝退:“这是命令!”   身形挺拔的军雌站在怪物身前,手中提着炽白色的长剑,向他们扔来一个红色的小球,随即转身迎上攻击。   之前和他搭话的年轻雌虫认出这是什么了,脸上同时现出不忍和愤怒的神情,几乎要忍不住想冲上去,又听到池在战斗中极快的提醒:“遇到危险就马上用!”   他忍住即将要溢出眼眶的热意,架起之前已经失去战力的同僚,立刻往来时的方向后退。   在必要时最大程度地保证队员生存,这是池作为队长的决定,他们不能留下来拖池的后腿。   怪物也发觉到他们想逃跑了,当然不可能放任猎物离开,漫天触手狂舞,要把所有的出口堵住。   池早已料到它的动作,在半空中飞身跃起,肩膀扛起足有半人高的粒子炮,向怪物扣下扳机!   轰声再次炸响,触手的攻势终于弱了下来,给军雌们留出了可乘之机。   直到队员的身影消失在洞穴深处,池才松了一口气,他已经把能做的做到最好,接下来就看救援到来的速度和他的运气了。   这个怪物不是他们能抗衡的,即使子弹再多一倍,也只是能再拖延一段时间。要置它于死地,必须攻击唯一的要害。   池扔掉空了的炮筒,手中的光热剑迅速延展,这次不是阻拦触手,而是向着它的头部攻击。   洞穴已经被激烈的战斗毁出一个大洞,怪物的全身也逐渐显露出来,说是头部的地方其实只是一处剧烈蠕动的吸口,正在疯狂地分泌黏液,像高压水枪一般射出。   池的体力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耗去了大半,他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一击即中,否则就会被怪物无情地吞噬。   怪物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必须先解决面前这个最强的猎物,剩下的那些都不足为虑。   触手疯狂扭动,不要钱一般撞在雌虫锋利的骨翼上,试图消耗掉他仅存的体力。   池极速拍动骨翼,把沿途所有干扰都断作两半,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那处吸口!   雌虫的身影淹没在乱舞的触手中,只是眨眼的一瞬,怪物猛然发出凄厉的惨叫,触手剧烈地抽搐,将他狠狠弹了出去。   池已经没有体力张开骨翼了,只在倒飞出去的瞬间看到光热剑插在吸口中央,极致的高温融化了肌肉,怪物的身体痛苦地一阵阵痉挛。   它已经到了垂死之际,却依旧不甘于落败,要带着池同归于尽。   所有触手都向着雌虫涌过来,而他甚至连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池握紧腰间已经空了的枪,来不及回忆这二十年以来的往事,只记得从雄虫手中接过这把枪时枪身上残余的体温。   这一刻空气仿佛静止了,池已经准备好迎接自己的终结。但另一种无形的存在如同鬼魅一般出现,以撼然的山岳之势震退了所有攻击。   在脱力晕过去之前,一双冰冷的手从后面接住了他,那无形的存在就像柔软的云朵,轻轻托住了他的身体。   “抱歉,我来迟了。”耳边的声音那么熟悉,池听到他有点抱怨地说,“怎么还是这么心软,你把我送的东西给了别人吧?”   如果不是「微星」被送了出去,他找过来就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   他冰凉的指尖轻轻按在雌虫颈后,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轻轻哼了一声:“这次就勉强原谅你吧,下不为例。”   少年漂浮在半空中,衣角无风自动,他站在那里就是一种威慑,凛然如新打的刀锋。   池身上还残留着黏液腐臭的味道,被镇压着的触手们蠢蠢欲动,想要再次发动攻击。   “原来就是你吗?”兰泽抬起头,看向身体融化了小半的黏液怪物,动作幅度不大,却令人不敢直视。   他空出的一只手猛然收拢,空间被十倍百倍地压缩,怪物瞬间发出一声惨叫! 第26章 突变   兰泽从军多年,曾经在战场上见过无数或血腥或残忍的景象,有时也会为对手的痛苦挣扎而兴奋。但现在他心情平静,平静得就像在看一部无聊的早间肥皂剧。   雄虫慢慢地走近怪物,每一步落下时压力就加强一分,足有两层楼那么高的触手怪被生生压缩了一半,滑稽得像个会惨叫的罐头。   兰泽的指尖微动,怪物罐头骤然凹下去一块,黏液像被摁破的脓那样溅出来,场面相当下饭。   兰泽想过很多次,如果他能回到池受伤之前,那会是一幅怎样的场景。   池的实力很强,可能会带一些拖油瓶队友,帮他们提升资历;   但他不会自大轻敌,应该会带一些备用武器,以防突发状况;   有时候他也会心软,非得牺牲自己来成全作为队长的责任,最后那群饭桶也没能逃出生天。   作为雄虫,兰泽可以谁都不在意,但池和他不一样,他总是喜欢用虚无缥缈的东西来束缚自己。   对萍水相逢的同僚都能这么仁慈,轮到他就变成就敬而远之,兰泽也搞不清楚雌虫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是没关系,扫除眼前的障碍之后,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足够把一切都变得圆满。   昏暗的洞穴中央,空间已经被压缩到极致,怪物已经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变成了一团混合着黏液的肉泥。   这时它内部的器官终于暴露出来,就像被揉坏了的肉馅,形状扭曲得难以想象。   兰泽想起以前在哪里见过这种东西了,在他从军的几年后,不明生物的信号波动忽然变多起来,出完任务回来的军雌还带了一些身体样本,质感和眼前的怪物一模一样。   这次任务是谁布置的?他们究竟策划到了什么程度,以至于要用这种东西下手。   失去反抗能力的黏液罐头摔在地上,变成了一滩烂泥。兰泽抛出一枚微型,樱桃大小的球型落进灰褐色的混合物里,熊熊地燃烧起来。   这部无聊的剧场终于走到了尽头,只差最后一步。   从在「微星」上安装定位,到伪造飞行器坠毁,一切都在兰泽的计划之中,而现在到该收尾的时候了。   兰泽抱着雌虫转身离开,走到洞口时,洞穴内部发出一声爆裂的轰响,脆弱的洞壁终于不堪重负,整个山洞颤抖着坍塌下来。   爆炸声传得很远,传到刚刚回到飞行器,安顿好伤员的军雌们耳朵里,不亚于一声惊雷。   一个雌虫猛地站起来,就要往外冲:“让我去探查情况,我要去确认长官到底怎么样了!”   实力太弱本身就是一种耻辱,如果还拖累得池中校出了事,那他们就没脸再活下去了。   旁边的同僚一把把他拉住:“等等!”   “还等什么?再等下去说不定……”就来不及了。   “整个洞都塌了,难道你还想钻进去不成?”雌虫喝了他一句,沉声道:“我是让你看体征追踪仪,长官没事,他的生命迹象还能探测得到。”   军部为了提高效率,每个雌虫身上都植入了体征监测器,用来确认对象是否生还。既然池都体征没有消失,那他就应该还活着,至少现在没事。   众人面面相觑,雌虫脸上现出愤怒和悲哀的神情,一拳砸在坚硬的墙上:“到底是哪个混蛋做的手脚?上面那些人都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不回复他们的求援?连回程的定位都被取消了,他们甚至无法穿过R9区的碎星带和乱流。   等到回去的那一天,他们一定要把拳头狠狠地砸在背后那人的脸上!   距离坍塌处不远的几公里外,兰泽又重新找了一个安全的山洞,将池放在里面。   雌虫显然是累极了,刚刚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醒过来,简直都有点不像个职业军雌。他闭着眼睛时神情平和,甚至还有点可爱,安静得就像个大玩偶。   兰泽让他靠在洞壁上,伸手去解他的领口,金属质的扣子触手冰凉,和温暖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一个一个扣子地往下解,直到雌虫胸口的虫纹显露出来,强韧有力的肌肉都暴露在空气中。   池的虫纹是低调的暗金色,从线条分明的腹部往上,一直蔓延到锁骨,纹路细腻而不失野性,像是生长在野外的荆棘丛。   军装的质量很好,刚刚那么激烈的战斗也只是破了几个口子,兰泽本来只是想检查他身上有没有淤青或是中毒,手却不由自主地放在池的脖颈上。   薄薄的皮肤下,雌虫的喉管就像任何一个雄虫那样脆弱,兰泽甚至能听到血液在汩汩地流动。   只要稍微用力,池就会丧命他手,这种绝对的掌控感令人无法拒绝。   兰泽眯了眯眼,想试试他的警惕性能低到什么程度。但手上才刚刚用力,雌虫的骨翼就抖了一下,好像被惊醒的小动物。   作为天生的战斗机器,雌虫的翅翼功能极为全面,除了飞行还兼具攻击技能。   池也不例外,骨翼外侧的边缘极为锋利,即使在刚刚的战斗中有所磨损,此时也依旧威风不减。   兰泽饶有兴致地看着动起来的骨翼,手上还没有再次用力,它就动了起来,那么大一片翅膀慢慢往他这边靠,简直看不出是个大杀器了。   它越靠近,速度就变得越慢,直到距离兰泽还有十厘米时停了下来。   兰泽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雌虫的翅翼,足有大半个人那么高,比雄虫的要大出好几倍。光洁的表面布满血管和神经,一点点空气的流动都能察觉出来。   据说雌虫的翅翼是不会轻易让其他虫族碰的。因为那里极为敏感,一分感觉都能放大到十分。   但眼下这片大翅膀正伸到他面前,在还差十厘米的位置停下来,就不动了。兰泽试着伸手去碰,它又像被吓到了似的,猛地往回缩。   然后再过一会又伸回来。   这是在干什么?兰泽看着它反复横跳,缩回去时好像愣了一下,又把锋利的边缘折了起来,尽力伪装成一副无害的样子。   收起锋芒的翅翼杀气确实没有那么重了,不仔细看的话就像普通的巨型玩具,还是自带保温的那种。   兰泽不由得笑了起来,一把抓住又要跑的翅膀,把它硬拉到自己面前。   翼膜的手感意外的光滑,质地劲韧,还能摸到下面强悍的肌肉,是一扇能把人扇飞出去的级别。   大翅膀被兰泽抓得整个僵住,又不敢随意动,怕哪里划到他的手。兰泽看它还想慢吞吞地往后缩,调侃道:“不是你自己想过来的吗?”   凑近了不敢动,被抓住又怂成这样,这是什么原理?难道骨翼还有自己的意识不成?   兰泽的手早已从池的脖子上收回来,这时再去看他的状态,雌虫因为脱力而苍白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甚至有些过度红润,兰泽伸手去碰他时感觉温度都高了好几度。   他再往下看,雌虫胸膛上的虫纹变得格外显眼,暗金色的荆棘忽明忽暗,缠绕在劲瘦的腰身上,有种狂野的性感。   兰泽不自觉地放开翅膀,伸出了手,去碰他身上的荆棘。   雌虫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骨翼越发地躁动,凑在他身边不敢贴上来。   空气中弥漫着另一种久违的气息,兰泽先是恍惚,然后猛然醒悟过来。   该死,他的蜕变提前了!   池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仿佛坠入了深海里,四周寂静无声。   他看到幼时熟悉的那条街道,杂乱无章得就像个菜市场。而他衣衫褴褛,只能靠和其他虫崽打架抢到一点食物。   即使是强悍的雌虫,幼年时也有一段脆弱的时光,需要来自他人的庇护。   池看着那个幼小的自己因为打架遍体鳞伤,又强撑着站起来,把食物拼命塞进嘴里,怕被下一波野孩子抢走。   在荒星的生活很艰难,但很快他就被前来叛乱的军队带走了,理由是欣赏他的胆量,想要给他一个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就变得稀松平常,他进入军校,取得优异的成绩,毕业后用命在战场上拼杀,逐渐走到从前难以想象的高度。   但这个位置也不能让他放松,他依旧需要警惕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而这样的日子永无尽头。   池承认自己对高位没有执着的追求,也无意以婚事作为跳板成为某个雄虫的所有物,这样的生活只是在按部就班而已。   或许他能熬到升职,但更多的可能是成为权力斗争中的炮灰,或者被利用完了就抛在脑后。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直到那个耀眼而夺目的雄虫出现,成为深海中的一丝亮光。   明亮的太阳坠入海水里,把一切都染成赤红色,池感觉自己的温度在不断上升,仿佛要和他一起燃烧起来。   空气中有种让人躁动的气味,池睁开双眼,入目是一片纯白色的丝线,牢牢地缠成了茧房的模样。   俊美无双的青年倒在他胸前,双眼紧闭,依稀能看出熟悉的轮廓。 第27章 蜕变「倒v开始」   “醒了?”兰泽微微低着头,察觉到雌虫醒来,对他露出一点微笑。   属于少年的青涩已经完全消失,成年体的雄虫五官更加立体,仿佛拨开了最后一层朦胧的雾气,真容终于显露出来。   他长得好,身上只披一件简单的外袍也能营造出大美人的效果,一双点墨的眼睛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空气中的气味前所未有地浓烈,池只吸一口都觉得全身发软,终于意识到情况有多严重:“您的第三次进化开始了。”   在完全成年之前,雄虫需要经过第三次蜕变,这次蜕变最痛苦,危险性也最高。   现场强烈的信息素外泄就是极其明显的信号,此前他从来没在兰泽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   “我知道……”兰泽看着他锁骨以上逐渐变红,轻描淡写道:“你不是都闻到了吗?”   兰泽有长期给自己打信息素抑制剂的习惯,出现失控的情况也只有这一次。他自己闻着都觉得味道太浓了,池肯定更加受不了。   雄虫信息素有催情的作用,何况他是s级,效果只会更加强烈。   雌虫面色发红,迅速抓起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被兰泽笑着说:“怎么了,要逃避现实吗?”   他的手有点发抖,碰到他时指尖都在发烫,成为了唯一的热源。兰泽本身体温就偏低,蜕变时更是变本加厉,整个人冷得像一块冰。   池:“明明第二次蜕变才过了几个月……”   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兰泽才刚刚渡过第二次进化,按教科书上的说法,第三次进化应该在一年到三年之后才到来。   现在蜕变整整提前了大半年,还是在极其偏远的R9区,周围除了他们一个活物都没有。   其他雄虫蜕变时都在特意挑选的隔离室里,配有最高级的修复舱和营养液,随时都有医务人员准备提供帮助,兰泽却因为他被迫滞留在荒星,连个像样的房间都没有。   兰泽看雌虫的嘴角紧紧绷成一条直线,神情变得沉下来,刚刚给他披衣服的手泛起青筋,不由得感叹道:“你的体温好高。”   池:“是您的体温太低了。”   “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兰泽向雌虫的脸伸出手,挑皮肤最薄的地方摸,“感觉怎么样?”   他的手冷得像是冰,池被他冻得缩了一下,再严肃的表情也维持不住了:“请您重视一下您现在的处境……”   无论多重要的事情,到了兰泽面前都像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可他做不到这么冷静,时间每多拖一刻都是对雄虫身体的挑战。   “明明是我在蜕变,怎么你比我还着急?”   看见雌虫眉头紧锁,兰泽就忍不住想逗他。池不能反抗,只好努力离他远一些,空气中信息素的浓度实在太高了,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茧内的空间并不大,只有一张床的大小,稍微后退就能碰到丝线缠成的墙壁。   白色的丝线比发丝还要细,质地柔软却不失韧性,强度也高得离谱。   这应该是兰泽精神力的一部分,偶有一缕冒出来的线头蹭到池手上,还会绕着指节松松地缠上几圈,像个自觉的戒指。   即使知道它能成为冷酷的武器,池也不由得怔了一下。但只要他稍微一用力,线就领会到了他的意思,滑落下来重新融入到茧中,消失得不见踪影。   兰泽能感觉到茧中的任何一丝动静,精神丝的动作他也看到了,只轻描淡写地道:“如果你想离开,我现在可以放你走。”   他的精神力体量过于庞大,攻击性也太强,难保无意识状态下会不会伤人。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独自渡过蜕变,只是会花的时间更长一些而已。   “我已经向主星发出求援,想必他们很快就会赶到……”毕竟是珍贵的雄虫在求援,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兰泽很清楚保护协会那群人的脾性,“在星际旅行时被星盗绑架了,他们不会对这个理由提出异议。”   整个R9区都是荒芜状态,几乎没有人管,会有星盗出没也不奇怪。他只是旅行时导航出了点问题,不幸被当成肥羊宰了而已。   即使是星盗也不会随意对雄虫出手,因为怕被保护协会报复,所以他才能幸运地活下来。   这时飞行器也出了故障,才会恰好坠落在这颗荒星上,星盗就把他留在飞行器里逃跑了。   “池中校救我于水火之中,我当然不能对他坐视不管……”兰泽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求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和雄虫的安危比起来又算什么?”   他早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回到主星。如果不是蜕变这件事超出了兰泽的预测,他不会给任何人留下哪怕一点蛛丝马迹。   池理解了他的意图,反而变得坚定起来,垂首恭敬道:“直到您完成蜕变为止,我不会离开。”   兰泽是因为他才遇上意外的,这件事他难辞其咎。   既然这条命都是兰泽给的,那就无所谓怎么用了,只要能让雄虫顺利度过蜕变,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兰泽有点惊讶:“你是认真的?”   雌虫用坚定的沉默回答了他的问题,兰泽不由得失笑道:“不怕我把你赶出去吗?”   池:“如果您想的话,我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没有兰泽的忽然出现,他绝不可能在怪物手下全身而退。   “这么倔?”兰泽的声音不由得带上一点笑意,“你敢说你没有一点私心?”   雄虫意味深长地看过来,让池本就发烫的脸温度再次升高,如果情绪能实体化的话,他头上已经在冒烟了。   他也是第一次说出这种类似于献身的话,业务实在很不熟练,对上兰泽这种老手就更窘迫了。   小少爷说话总是一击即中,但现在不是忸怩的时候,池顿了一顿,承认道:“我不否认您的说法。只要您想,您可以随意使用我。”   “你只是受了信息素的影响。”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离开。”池直视他的眼睛,“您既然都救下我了,应该也不会介意我再放肆一点吧?”   雌虫神情坚定,琥珀色的双眸熠熠生辉。兰泽还是第一次从他这里听到这么大胆的话,雌虫掩在碎发下的耳垂红得都要滴血了。   原来他也会说这种话吗?   这种体验实在很新奇,兰泽当然不会拒绝他,一手搭在膝盖上,用眼神示意池:“那你想怎么做?”   他的态度很坦然,好像这只是一件小事,但池不敢掉以轻心,他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抱住雄虫的腰,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雄虫全身都是冷的,如果不是胸口还能感受到隐约的心跳,几乎和一块冰没什么两样。   兰泽顺势靠在他身上,现在的池就像个温暖的火炉,体温从紧贴的肌肤传过来时,连疼痛都变得不那么明显了。   蜕变确实很消耗体力,特别是当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时,时间就变得更加难熬。   兰泽原本的计划是注入特殊药剂后,给自己打大量的镇静剂,以此保证状态的稳定。   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池就醒过来了,以至于发展成现在这种情况。   池能感觉到兰泽倒在他身上,他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雄虫的身体正在剧烈地发生改变,连带着头发也飞快变长,几分钟时间又长长了几厘米,一直垂到脚踝处,让人想起童话书里的长发公主。   兰泽安静地靠在他肩膀上,这个姿势称得上耳鬓厮磨,肌肤相贴时能听到对方细微的呼吸声,亲密得那么理所应当,好像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池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舒服一些,只好将手放在雄虫耳后,轻轻抚摸他柔软的发丝,像以前看到的安抚幼崽的动作。   兰泽:“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却没有挣扎的动作,池也就顺势继续,仿佛是在给漂亮的猫咪撸毛。   直到疼痛的波峰过去,兰泽才勉强支起身体,一口咬在他脖子上:“给你的报酬。”   毫无防备的池被他咬得一阵刺痛,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又立刻放松,让他咬得不那么费劲。   雄虫对付雌虫的手段多得是,咬一口都只是玩玩而已,只能算情趣的一种。   兰泽的牙齿很尖,轻易地刺破皮肤后血液渗了出来,像是温暖的水流。   兰泽不是没有尝过血的味道,物资极度匮乏时他也喝过敌人的血,但那时的感觉和现在截然不同。   雌虫的血液味道很干净,带着他本身的体温,不会让他感到恶心,反而有种安定的感觉。   这个人就在这里,他还完好无损,永远也不会离开。   池被他用力的一咬激得浑身一颤,但雄虫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换了一种思路,轻轻地在他的伤口上舔舐。   柔软的舌尖擦过伤口,又是在最脆弱的脖颈处,池只觉得身体如同过电一般,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   雄虫靠在他颈侧,温热的呼吸落在耳后,声音中带着点恶劣:“你湿了。还敢说自己没有私心?” 第28章 新闻   池以前在学校时,也曾经学习过雄虫相关的课程。越是高级的雄虫,信息素对雌虫的影响力就越大,到了兰泽这个传说的级别,更是没人能抵挡住他的攻势。   他以前还不相信这个说法,执行任务时也救过a级雄虫,能闻到对方状态不稳定时散发出来的味道。虽然会有低级一些的雌虫动摇,但还远远不到能影响他的程度。   这种坚定的认识在今天完全崩坏了,兰泽只要轻轻一句话就能让他丢盔卸甲,完全沉溺在信息素的包围中。   池浑身僵硬,整个人都泛起羞赧的红色,强撑着道:“是我还不够熟练,请您见谅。”   他学着教科书中的动作,将扣子一个一个解开,属于雌虫的精悍身体暴露在空气中,暗金色的虫纹纤毫毕现,一直蔓延到腰际以下。   池的动作并不熟练,毕竟以前学习时从没想到过实践会来得这么快,可现在他想竭尽全力做到最好,只希望能让雄虫在蜕变时不那么难受。   只隔了一个身位的距离,兰泽面无表情地看着雌虫,眸色幽深难辨,他不笑时气场成百倍地提升,让池有种毫无动摇的错觉。   但下一刻他就不这么想了,雄虫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推在丝线缠成的地面上,外袍从肩上滑落,露出优美流畅的身体线条。   兰泽的动作并不温柔,扣住雌虫手腕时力气大得出奇,不容许他有任何反抗。他俯下身去,舔过池脖子上的伤口,又忽然狠狠地咬下去。   伤口才刚刚凝固,以雌虫强悍的恢复力,估计不到半天就能好全。但这次不是玩情趣的力度,雄虫就像在划定领地的野兽,要深深地留下自己的印记。   尖锐的痛楚从脖颈处传来,池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从后面轻轻抱住兰泽的肩膀,任他施为。   无论兰泽要做什么,他都会最大程度地顺从,这是他自己的决定,和雄虫雌虫之间的规则无关。   即将触碰到动脉的前一刻,兰泽终于停下来,池才刚刚松了口气,又被毫无间断的冲入激得全身发抖。   兰泽:“还醒着吗?”   雌虫脸红得像喝了三大瓶酒,表情还有点茫然,显然是还没从刚刚那一下里回过神来。兰泽忍不住笑了,抚上他的脸:“要不就这么算了?”   池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道:“我没事!请您继续,您可以不用顾忌我……”   他抬头看到雄虫带着笑意的眼神,才意识到对方是在戏弄他,一时间羞恼得想当场钻地逃跑。   兰泽忍不住笑得更厉害了,埋首在他颈侧,池都能听见他闷闷的笑声。   这种相处方式实在太亲密了,仿佛他们之间毫无隔阂,就像一对真正的恋人。   池还是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心里某一块地方似乎落在了实处,他只需要完全将信任交付给对方。   兰泽又动了起来,这次的动作并不粗鲁,甚至让池觉得有些飘飘然。   但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雄虫的体力好得出奇,简直让人怀疑到底谁才是职业军雌。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到后面池已经完全忘记了时间,只能跟着雄虫的节奏沉浮。   在昏过去之前,池隐约听到兰泽的声音在耳边模糊地响起:“不用担心……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你会慢慢熟悉的,直到完全习惯为止。   翌日,星网头条大爆,珍贵的s级雄虫在星际旅行中被星盗袭击,流落荒星两天后被执行任务的军雌救回。   这位s级的阁下就是几个月前海报传遍论坛的那位,他甚至已经完成了第三次进化,成功地从少年期进入了成年期。   雄虫保护协会听说此事后大惊,立刻派人前去探访,接受采访的兰泽面带微笑,一一回答了他们的问题:“请问您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了?是否还有哪里不适?”   兰泽:“我很好,蜕变过程也很顺利,谢谢大家的关心。”   “您是怎么从星盗手下逃脱的?我们去查看了那架飞行器的情况,内部几乎全部烧坏了,真的非常危险。”   兰泽:“我是因为导航坏了,才会走错方向误入R9区。不过星盗抓了我之后运气也不太好,经过那颗星球时飞行器的系统恰好出了故障,我只是抓住机会,趁着他们脱舱时跑了而已。”   “真是万幸!听说您是恰好碰上了在外执行任务的军部人员,能描述一下具体的过程吗?”   兰泽:“降落之后我本来以为要再等几天,才能等到救援,没想到会刚好碰上执行完任务的池中校,刚刚碰面时真的让我吓了一跳,确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呢。”   雄虫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摊了摊手,又抿着唇微微地笑。底下的雌虫发出小声的尖叫,朝他拼命招手:“那就是池中校帮您度过的蜕变吗?请您直接回答!”   面对狂闪的镁光灯,兰泽挑了挑眉,笑道:“池中校是一位优秀的长官,我非常感谢他的帮助,也希望大家不要去打扰他,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如果有谁违反了这个约定,我会特意记住他的,请相信我的记忆力。”   雄虫对镜头露出完美的微笑,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小事,却让所有想继续问的人都闭了嘴。   比起纤细的少年期,成年期的雄虫更多了一份优雅的稳重,气场力压群雄,一个小动作都能让人压力倍增。   即使还有不甘心的记者,也不敢硬继续扑上去了,而是当场掏出键盘,开始发布新内容——s级雄虫当场感谢军雌,百般维护到底为何?!   接下来还有关联的系列内容:今日脱单小技巧,教你如何捡到落难贵族小少爷!   震惊!军雌浑身黏液偶遇雄虫,竟遭到这样的对待!   独家专访下期预告:矿业黑马一门双星,究竟是什么让雄虫如此专情?让我们看向那位阁下的亲兄弟……   看到新闻的兰季野一把摔了光屏:他怎么知道啊!   坐在前排的闻延回过头来,露出有点纠结的神色,不知道该不该安慰自家雄主。   兰季野:“只是做了一次引导者而已,凭什么要这么兴师动众?”   闻延:“毕竟是他救了小泽……”出言感谢也无可厚非。   兰季野:“我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兰季野瞪大眼睛,那悲愤的神情让闻延都为之动容。雌君努力忍了忍,还是没憋住笑了出来:“原来您关心的是这个吗?”   被星盗劫持了不重要,度过了第三次进化也不重要,重要的居然是受采访时的特殊待遇。这是什么感人亲情?   兰季野:“他都活着回来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兰泽从来就和安分沾不上关系,这件事从小时候他就知道了。八岁时都没拦得住他往悬崖下跳,十八岁时就更不用说了,只要兰泽能完整地回来,他就当作无事发生。   尽管雄虫的社会地位很高,可受到的掣肘也同样不少。既然兰泽不想受到束缚,他也不会自讨没趣,上赶着当绊脚石。   孩子总是要飞的,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已。   话虽如此,等回到兰家大宅时,兰季野还是一脚踹开了房门:“你都干什么去了!”到处乱跑不说,还随便勾搭雌虫!   房门砰地一声撞在墙上,映入眼帘是一地瀑布似的的黑发。青年站在镜子前,头侧向一边,颈部线条优美而修长,目不转睛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一只手抓着头发,另一种手拿着银质的剪刀,刀口开合,黑发就像水流一样落下来,跌落在地上。   等兰泽把一头及地的长发剪到耳际,转头看向门口呆滞的兰季野,不由得好笑道:“剪头发有什么好看的?”   兰季野:“我还想问你……”   不怪他看傻眼了,因为兰泽和雄父实在太像了,从眉眼到表情都极为神似。   唯一的不同只有发色,雄父是耀眼的金发,兰泽的头发却是内敛的纯黑。   兰泽笑道:“这次不说我是你的崽了?”   兰季野:“你就非得给我找茬?养你十几年还不能算我的崽吗?”   种棵萝卜都得天天浇水呢,他辛辛苦苦浇了十几年,到头来萝卜还跑了,这是什么人间惨剧?   但兰泽确实有这资本说这话,毕竟长得太好,就算用青出于蓝也解释不过来。   闻延也从楼下上来了,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安慰自家雄主:“您的气质也不差。”   兰季野:“……”   闻延不去看自家雄主的黑脸,想了想又对兰泽道:“您是自己给那架飞行器收的尾?”   他也查看了「事故现场」的图片,那架飞行器内部全毁了,连外壳都险些被熔穿,完全摔成了一堆废铁。   兰泽对被劫持的那段描述相当含糊,飞行器上的细节却处理得很到位,完全是星盗常用的改装风格。   以闻延的猜测,恐怕这整件事有八成都是编的,兰泽也不可能被星盗劫持。否则那群并不存在的星盗恐怕已经和飞行器一起被炸飞了。   兰泽点了点头,脸上毫无愧疚的表情:“飞行器确实被我改造过,在引擎上稍微动了一点手脚。”否则单凭飞行器的自爆系统,可能会留下马脚被人发现。   “除了内部的引擎,外设系统我也加了一些细节,就稍微参考了一下家里的笔记。”   如果没有那些关于星盗的详实记录和样品,他恐怕还做不到这么完美。   兰季野越听脸色越黑,到最后完全黑成了锅底:“所以家里那些笔记反而让你如虎添翼了?”   “物尽其用不是应该的吗?”   在弟弟面不改色的微笑前,兰季野头上终于忍不住暴起一道青筋:“你当我不知道这是我们家的老本行?!”   还说什么被星盗劫持,干脆直接编自己就是星盗好了! 第29章 抓捕   军部基地,西莱斯特还是这辈子头一次这么期待上班,他特意早到了半个小时,蹲守在门口,只为等待刚刚执行完任务的上司出现。   池推开门的一瞬间,雌虫以火箭发射的速度冲出去,恍若一只飞翔的八爪鱼,紧紧扒在了池身上:“请告诉我昨天发生了什么!!”   昨晚看到新闻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傻了,只怀疑是不是最近训练量过大,导致自己出现了幻觉。   开什么玩笑,他从来不接近雄虫的上司居然和雄虫勾搭在一起了!他终于和雄虫勾搭在一起了!   西莱斯特以前还怀疑池是不是厌雄,现在他完全明白了,原来这只是在养精蓄锐,只等时机一到,立刻借着东风把雄虫收入囊中。   池一个不防,被他扑得倒退一步,扶着门框才稳住身体:“你到这么早就是为了这个?”   他一只手想把雌虫推开,奈何西莱斯特黏得实在太紧,手脚如同长了吸盘的触手,怎么推都不放开。   西莱斯特抱住他上司的腰,仰头星星眼:“请问您是要飞黄腾达了吗?可以带我一个吗?我当牛做马也很在行的!”   那可是s级的雄虫,说万里挑一都是谦虚了,更别提恰好碰上他落难的时候,能来一出英雄救美,简直是完美的人生剧本。   就算不能像池中校一样,他也不介意给大佬当个小弟,不求荣华富贵,只求端茶倒水,只要能抱上大腿就行!   面对副官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池冷漠道:“我不记得你给谁当牛做马过。”划水倒是挺在行,给他添了不少工作量。   他一个眼神看过来,西莱斯特一瞬间寒毛倒竖,马上从他身上弹开:“对不起,我什么都没问!您也什么都没听到!”   怎么回事,他家上司的气场怎么比平常更强了,明明这两天发生的都是好事啊?难道是被雄虫虐待了?   池绕过眼神乱瞟的副官,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距离上班的八点还有十分钟。   西莱斯特还在回味刚刚那个犀利的眼神,背后忽然响起规律的敲门声,把他吓了一大跳。   房门打开,门外站着褐发棕眼的雌虫,居然是人事部的副部长段鹤,和池一个等级的军雌对池深深鞠了一个躬,差点惊掉西莱斯特的下巴。   段鹤开门见山道:“救援信号失联的事情,是我管束不力,在这里给你道歉了。”   如果不是那位s级雄虫发出求援,恐怕再过一天他们也不知道R9区发生了什么,K091整个小队的信号都被屏蔽了。   他直起身,从门后又揪出一个身影,居然是不久前被从训练室抬出去的布莱尔。雌虫的脸上一块拳头大的淤青,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西莱斯特眼尖,一眼就看到他被扣起来的两只手,金属制的手铐上闪着一点红光,居然还是有自爆功能的智能型。   这时他才发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有a级以上的犯人能戴上这种手铐,既限制了他们的行动,又能造成一定的恐吓。他到底都犯了些什么事?   段鹤一脚踢在雌虫膝后,布莱尔不受控制地前扑,「砰」地一声跪在地上,那声音西莱斯特听了都觉得痛。   布莱尔从没受过这种屈辱,天还没亮就被人闯进了宿舍,上来迎面就是一拳。   等他再醒过来,手上已经被扣上了手铐,连挣扎的动作都不敢太大,只怕这个定时炸弹爆炸。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明明什么都没……”他的话没说完,段鹤又是一膝盖踢在他下巴上,雌虫猛地偏过脸,嘴里喷出带着牙齿的血沫。   “做都做了,还不敢承认吗?”段鹤面无表情道,“使用违禁药物,陷害同僚,扰乱救援程序,这三点就够你死一遍了。”   军雌调出光脑中的检测报告,那上面的数值把西莱斯特都看呆了。这么多严重违禁的精神类药物,贵还不说,他用了不怕折寿吗?   池却并不意外,精神类药物中不乏会留下后遗症的类型,能让使用者情绪难以自控,以至于暴走伤人。   布莱尔用的还是高级货,事后才会看不出什么端倪,检测局应该也是动用了特殊手段才查出不对劲。   雌虫佝偻着跪在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阴冷如蛇:“士别三日,还真是刮目相看。池中校,你可真是一步登天了。”   不就是攀上了金主吗?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暴发户乡巴佬,也配和主人相比?   布莱尔只恨之前做得不够绝,没有直接置池于死地。如果不是他留了手,现在怎么可能落到这种境地?   见他还在垂死挣扎,段鹤的眼神渐冷下来,又被池打了手势拦住。   池站在办公桌后,脸上并无恼怒的神情,而是一反常态地问道:“那你就是没攀上高枝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不由得都冒起鸡皮疙瘩,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种尖酸刻薄的话居然也会从池嘴里说出来?   段鹤不由得看了雌虫一眼,对他的认识有微妙的改观。不愧是底层出来的,使起手段也这么毫无顾忌,一点架子都没有。   布莱尔一听就爆炸了,抬起头怒目圆睁道:“怎么可能!你怎么配得上提那位……”   他猛地卡住,背后的冷汗一瞬间就下来了。为主人做事的首要原则就是保密,要是被人知道他说漏了嘴,恐怕就活不长了。   段鹤这时也明白过来了,又见池继续道:“即使你没有泄密,也没有几天好活了。把这种事情交给你去做,你的性命从来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陷害同僚,阻截求援信号,这种事情一旦发现就必是重罚。相比起来服用违禁药物都是轻的,至少还留得下一条命来。   “如果他有正视过你一眼,你今天就不可能跪在这里。”   雌虫的声音很平淡,却仿佛一记重锤,狠狠锤在布莱尔脑海里,锤碎了最后一根弦,让他连保密都顾不上了。   “怎么可能?!他明明说过会给我一个机会……”雌虫神情扭曲,在脑海中拼命搜寻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做到了,我都做到了啊!主人说的这些事情,我明明都有好好完成……”   无论是服用精神药物,还是在池带队的飞行器上做手脚,他都竭尽全力地做到了最好。   难道是因为那次偷袭没有成功?他只差一点点就射中了,只差那么一点点,主人就会正眼看他。   “都怪你!都怪你!!”布莱尔猛地挣扎起来,试图扑过池面前的办公桌,“如果不是你没死,我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都是你……”   他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段鹤飞起一脚,狠狠踢在他后脑勺上。雌虫猛地前扑,磕在办公桌的桌沿上,发出重重的一声闷响。   晕过去之前,布莱尔依稀听到那个他恨极的声音说:“你只是个棋子而已。别太自以为是了。”   雌虫的血从额角流到脸上,彻底晕死了过去。一旁的西莱斯已经目瞪口呆,段鹤看了一眼桌沿上的血迹,眼神转向池:“你是提前准备好的?”   所以才会一大清早就让他把布莱尔抓了,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出手,几句话将他彻底击溃。   段鹤也听说了他在荒星救下雄虫的事迹,以他对池的了解,如果不是确实找到了靠山,他不会贸然动手。从今往后,那些人恐怕不会敢随便惹他了。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多说,段鹤把雌虫从地上拖起来,推开办公室的门准备离开。门关上前,军雌停顿了一下,还是道:“恭喜你……”   他的语气平静,是肯定的意思。池愣了一下,军雌已经拖着人出去了。   旁边的西莱斯特也终于回过神来,这次倒是不敢直接扑上来了,只是在三米开外瑟瑟发抖道:“我还能问发生了什么吗?”他不会也被砸在桌角上吧?   池沉默了几秒,一叠文件丢在他脑袋上,把八爪鱼副官给彻底打没声了。   直到下班,西莱斯特都没见他上司再说过一句多余的话,沉默地看文件签文件,进来汇报工作的军雌无一不如履薄冰,仿佛进的不是办公室而是刑场。   毕竟上午才刚拖了一个人出去,还是段中校亲自拖的,额头破了那么大一块,血都流到地上了。   军雌偷偷扫视办公室的陈设,暗自猜测哪个才是真正的凶器。当余光扫到办公桌时,桌缝里的血迹甚至都还没干,泛着幽幽的暗红色光泽。   军雌直接震惊:原来那个伤是桌子砸出来的?池中校把桌子扛起来了吗?!   池签完文件抬头:“这份条款的第三部 分还可以继续完善……”   “非常感谢您的指点,让您辛苦真是不好意思我一定会好好改的下次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军雌的语速快得像连珠炮,说完就旋风般消失在门后,“就先不打扰您了!”   池:“……”   旁边的西莱斯特忍不住小声逼逼:“这是怕您也把文件砸他头上吧……”   没说完又被文件砸了个头晕眼花,这次还是三倍的量。   等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池拨通了兰泽的电话:“请问您有空吗?有些事想和您说。”   其实抵达主星后他还没见过兰泽一面,从R9区回来时上他一直在昏睡,直到回到基地的宿舍才醒过来。   收拾布莱尔是他的擅自决定,必须在对方没有发觉情况时动手,才能一击即中。池不希望留下任何不利因素,以至于对兰泽产生影响。   没有告知雄虫就擅自行动,这是他的过错,如果兰泽对他有什么不满,他也会任由对方惩罚。   兰泽刚刚从被窝里起来,声音还有些懒懒的:“你收拾完之前提到那个家伙了?”   池:“您已经知道了?”   “因为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兰泽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宣告我们关系的最好时机,不是吗?” 第30章 挑战   雄虫的声音磁性悦耳,调子还有些低沉,少了属于少年的青涩,听得人耳朵痒痒的。   池悄悄把耳麦拿远了些,努力将话题拉回正轨:“没有告知您就擅自行动,这是我的过错,请您任意责罚。”   雄虫的掌控欲都很强,不允许雌虫忤逆自己,对强悍的军雌更是如此。就算兰泽对他偏心,他也不能恃宠而骄。   兰泽从床上坐起来,将光脑拿在手里把玩:“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池卡壳了一下:“交易关系?”   就最开始的约定而言,就是兰泽给他提供背景支持,而他需要献上自己全部的忠诚。但是如果没有兰泽救他一命,他可能已经留在荒星回不来了。   兰泽义正言辞道:“难道你不觉得不公平吗?”   他花了这么长的时间铺垫,到现在也只是交易关系而已,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   这句话实在是扎心,池仿佛中了一箭,沉默了一会才道:“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交给我去做。”   “让你卖身也可以?”   池:“我不是已经卖身给您了吗?”   空气寂静了几秒,兰泽一下笑倒在床上,说话都带着颤抖的气音:“原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他什么时候转型成黑心老板了?又不是没有报酬……好吧,他确实没给过池工资。   兰泽忽然觉得这个形容也不是不行,就算哪一天他开不出报酬了,池也不能辞职跑路,大概也约等于卖身了。   “我可不是做慈善的,会让你打白工也说不定。”兰泽想起家里的另外两个人,不由得又笑出来:“干不好的话工资还要倒扣,这样也没问题?”   闻延就是每个月都向兰季野上缴工资的类型。作为公司的二把手,不仅没什么赚头,还得时不时倒赔进去。   毕竟自家雄主不能不哄,兰泽就经常看见兄长时不时收到各种礼物,从鲜花到豪车,再到各种奇怪的小手工,摆满了一整个书架,连他这个亲兄弟都不给靠近看。   想起兰季野过得这么滋润,还让自己给他打白工,兰泽忽然就不后悔对他先斩后奏了。   池:“我本来也没什么用到钱的地方……全部给您都行。”   到了现在这个位置,钱更多的是一种实力的象征,偶尔用来虚张声势可以,实际生活中其实没什么太大的用途。   不过结婚了要养雄主那就另算,池下意识地回忆兰泽的消费水平,小少爷花起钱来毫不手软,随手就是百万星币流出去,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养得起的。   “我又不是看上了你的钱,我哥给我的那些都还用不完。还是说你想养我?”   兰泽笑着调侃他,池被他说中心思,脸上忍不住升起热度,又立刻坚定道:“请您把之前的消费账单发我一份。”   兰泽有点惊讶:“真的要养我啊?”   池:“熟悉您的消费习惯,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绝对不是因为有非分之想。   见他真的想要,兰泽当然也不会拒绝,这就打开光脑把以前的消费记录都调出来。   长长的列表滑好几下都滑不到头,几乎没有珠宝首饰之类的东西,多数是枪械和武器,还有之前采购的药物。   光脑叮的一声轻响,池收到他发过来的账单,打开的第一页就看到价值上百万的枪械零件,型号还和他出任务之前收到的一模一样。   池:“您买的这些零件全都给我了?”   “是啊……”兰泽笑眯眯道,“可贵了,所以你要补偿我吗?”   那个储藏器里这种价位的零件起码有十个,所以出那一次任务他就花掉了上千万,还不算兰泽买飞行器的钱。   这笔帐算起来实在太过沉重,普通军雌一年的工资也不过几万星币,就算他这些年存下了一些资产,也远远不够还兰泽的。   兰泽:“怎么样,你卖身卖得还不算亏吧?”   “您明明是商人的后代。”池再一次感叹他的果决,“以您的身份,可选的对象明明还有很多。”   s级雄虫的光环太耀眼,连兰季野都知道利用他来宣传,兰泽本人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兰泽的语气还是那么轻描淡写:“我相信我的眼光。还是说你觉得欠我的太多,卖身都还不起了?”   只是几千万的债务,去地下拳击场混个两年也不是还不上。以池的实力,打遍大半个军部都找不到对手,大可不必为钱担忧。   “如果你很在意钱的事情,我可以不收你的利息……”兰泽隐约听到楼下的脚步声,似乎是兰季野回来了。   “不……”池打断了他的话,“我会一直欠着,不会有还上那一天的。”   几千万都只是小事,对兰泽来说最珍贵的是他付出的行动。如果那天雄虫没有来R9区,现在他就不会安然无事地站在这里。   这份珍视太过沉重,以至于他没有机会还上救命之恩,也不希望有一天出现还上它的机会。   兰季野刚刚下班,还没进门,在花园里就发现楼上的房间还亮着。平时这个点兰泽一般都不在家,难得有一天能遇上,他就想上楼去看看情况。   房间的隔音很好,兰季野一直到门外都没发觉到情况不对,礼貌性地敲了敲门,推开门的瞬间就听到一道陌生的雌虫声音:   “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不要碰上报答您的机会。直到这颗心脏停止跳动,我都不会离开,即使您那时可能已经厌弃我了。”   兰季野:!!   哪来的狐狸精缠着他弟弟?!   兰季野只知道自己的心脏快停跳了,阴恻恻地盯着还在笑的兰泽:“谁说他现在就没有看你不爽了?”   敢拱跑他家的唯一一颗白菜,究竟是哪头猪这么大胆?   兰季野的死亡射线几乎要把光脑射个对穿,连带着语气也仿佛在冰柜冷冻了三天三夜。   池也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仔细听还能发现这道声音和兰泽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低沉一些。   兰泽从兄长进门时憋到现在的笑终于忍不住了,一边拍了拍兰季野的肩膀,一边断断续续地介绍道:“这是我哥哥,兰季野,你应该也在新闻上见过。我是不会收你的利息了,但是说不定他会呢?”   虽然大董事不会把几千万看在眼里,但真的计较起来,恐怕没人比兰季野还小心眼。   兰董显然没打算放过池这个罪魁祸首,拿出了谈几亿级别单子的气魄:“给你多少钱你才肯离开我弟弟?”   兰季野的本意是用金钱攻势,先震慑对方,展现自家强横的实力,让他意识到自己和兰泽的差距有多大,最后再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没想到池很干脆地道:“我欠小兰总一条命,您觉得这条命值多少钱?”   兰泽当初是拿自己的性命去赌,赌一个让他活下来的机会,这份付出堪称无价之宝。   此话一出,兰季野的气势顿时如被扎破的气球,瞬间萎靡下来。   所谓欠的越多底气越足,池现在就是那个欠债的大爷,旁边的正经债主还一点都不急,看他吃瘪看得津津有味。   兰季野干脆破罐子破摔了,转头看向兰泽:“谁让你这么招蜂引蝶的?”   兰泽:“我明明很专一。”   “不许你这么专一!”兰季野恨铁不成钢,巴不得现场给他找十个八个来,“这么死心眼干什么?不知道多找几个才是潮流吗?”   所以这是让他赶赶潮流的意思?兰泽绷不住了,好心提醒自家兄长:“你以前和雄父斗嘴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以前雄父逗他要不要再找几个雌侍,兰季野从来都是以「专一才足够高贵」为理由拒绝。   兰季野:“……”   招蜂引蝶的雄虫满大街都是,他不屑于和这群俗人为伍,所以才只找一个。   兰泽对兄长的这句发言记忆深刻,此时忍不住赞同道:“我也高贵一些不好吗?”   空气陷入寂静,兰季野的脸色从红到青再到白,最后终于憋出几个字:“反正不许你找个这么不靠谱的!”   敢在兰泽未成年前勾搭他,还把他吃得死死的,让他这个哥哥面子往哪里放?   池这时也听出来他的意思了,兰季野恐怕是对他们的关系产生了误解,以为兰泽要把他娶回家。   之前他也在网上看过相关资料,兰季野确实只有一位雌君,那位雌君也极受他的重视,手里握着公司第二多的股份。   能掌控这么大的企业,还是个雄虫,兰季野绝对是强势的性格,只是没想到他和兰泽相处时会这样斗嘴,完全就是个爱操心的哥哥。   池:“我有一个提议,兰董想不想听听?”   兰季野立刻警惕心大起:“你有什么想法?”   如果说他对兰泽一点想法都没有,兰季野肯定不会相信,这时就需要用到激将法。   池斟酌着道:“您下周打算办生日宴吧?一周之后,我会用礼物说服您的,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   下周就是兰泽的十八岁生日,兰季野确实已经提前放出风声,打算大办这次的生日宴。   兰泽挑了挑眉,兰季野则嘴硬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来了?”   “您只要给我一次机会就好……”池的语调还是那么平静,“还是说您连这个机会都不敢给?” 第31章 安分   戴文听到兰家要办生日宴的消息时,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是看了一眼地板里的自己:怎么他还没蜕变兰泽就蜕变了?   雄虫的第二次蜕变和第三次蜕变之间一般都会隔个两三年,像兰泽这样的简直是凤毛麟角,戴文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有哪里没发育好了。   然后一到现场,看到青年站在花园里,比盛开的花还要耀眼。   戴文:输了,彻底输了.jpg   雄虫从飞行器上跳下来,走近兰泽:“你什么时候又对花感兴趣了?”   兰泽也不介意他把飞行器停花园里,手上的壶微微倾斜,水汩汩地划出一道弧线:“找点事做而已。”   戴文:“你现在这么闲了?”   明明之前还忙得连电话都不接的,现在又有闲情逸致来浇花了?   兰泽面不改色道:“我哥推荐的方向,说是修身养性的好活动,你也想试试?”   实际上兰季野的原话是「花都比你会招蜂引蝶」,还暗戳戳地在背后瞪他,但就算这样,他还是松口答应了池。   虽然从小就知道他哥是个傲娇,在有关他的事情上特别固执。但这次的让步之快还是让兰泽感到有些意外。   戴文:“新闻里说的是真的吗?你真在R9区度过了蜕变?”   作为一个地理不好的贵族崽,戴文还特意去查了R9区到底在哪,搜出来的距离和主星离了简直十万八千里远。   就算是星盗也不会去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吧?他是活着怎么回来的?   戴文一脸的疑惑外加不敢置信,兰泽就一边浇水,一边平铺直叙道:“R9区的星球表面都是沙土质地,几乎没有活物,地上偶尔能看到虫类留下的黏液和洞穴……”   他才说到黏液,戴文就打了个寒颤,一把抓住兰泽的手,真诚道:“求您别说了可以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兰泽:“不是你说要听的吗?”   戴文:我没说要听黏液和洞穴啊!主星附近的星球哪颗不是桃红柳绿,鸟语花香,他还以为R9区那边可能也不会差得太多……   戴文的表情太过殷切,兰泽打量了他一会,把水壶塞到他手里:“既然你不想听,那就帮我浇花吧。”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花园,留下戴文在原地一脸懵逼。这次不是给他办的生日宴吗,他今天耐心怎么这么差?   兰泽一路走到花园的连廊里,用手帕随意地擦过手,第三次打开光脑确认有没有收到新信息。   自从那天之后,池就没有再发过新信息,整个人仿佛销声匿迹了,连他的消息都不回。   但他又不是完全失去了联系,每天兰泽都会收到送到大宅门口的一张卡片,上面只写了一个字,一个简洁明了的「安」。   池的笔迹并不算漂亮,却写得极为认真,一笔一画都能看出来下笔时的慎重,如果不仔细观察,甚至会以为剩下的几张卡片都是复印出来的。   兰泽就拿着这几张卡片等,等到不耐烦的时候,终于派了眼线去军部打探情况,回来就说池每天按时上下班,也没有什么任务要出,甚至连日常的训练量都增加了,完全进入了工作训练两点一线的状态。   兰泽拂过落在自己身上的花瓣,风把花瓣吹出了几米远,又飘飘忽忽地落在了花园里的石凳上。   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两个小时,他之前送给池的武器上安有定位器,如果现在去找,应该也能把人找到。   但是池离开之前特意叮嘱不要来找他,他又不好打破答应下来的诺言。   兰泽走到石凳前,将花瓣捡了回来,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嫩黄色,轻盈柔软得不像话。   他用手拢住这一片花瓣,不让它飞走,手指慢慢地用力,只差一点就能把花瓣碾得碎裂。   这一世改变的东西太多了,以至于兰泽自己有时也会感到迷茫。即使顺利解决了R9区的任务,那些窥视的目光也只会暂时收敛,就像蛰伏着的蛇,除非痛打七寸,否则不可能斩草除根。   雄虫的手收紧到最后一刻,终于还是碰到花瓣前停了下来,没有下这个毒手。   他缓缓放松力气,花瓣从指缝里落了下来,又随着风往前飘走,最终落在了花园中央的大树下。   这也未必不是个好结局,兰泽抬起的手顿了顿,周围的落叶纷纷动了起来,盖住了那片小小的嫩黄色,就像个微型的保护罩。   大厅里,兰季野正准备去找兰泽,却见宴会的主角已经从大门走进来,身上穿着他挑的晚礼服,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优雅如夜色中的刀锋。   兰泽一向不爱参加这类活动,能答应出席就算好的,现在这么配合简直像太阳从西边升起来,让兰季野不由得产生怀疑。   “你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兰泽走上楼梯,看了他一眼:“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甚至连赞助都找好了,只等宴会开始,他借势好好宣传一波。   兰季野:“不,只是有点奇怪……”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安分。   在兰季野的记忆里,只要他强迫兰泽去做他不喜欢的事情,兰泽就一定会在某个地方悄悄报复回来。   他都计划好宴会开始前怎么把人抓回来了,兰泽却乖乖地来了现场,甚至还前所未有地配合。   这件事一定有阴谋!   兰泽看他哥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升起一点坏心眼:“你是嫌宴会开的太顺利了?”   他笑得狡黠,看得兰季野额角的青筋一跳:“你不给我添乱就行了!”   这次宴会花了他不少钱,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打水漂了,那兰泽就不只要打一周的白工了。雌虫的事情也想都别想!   “放心,我不会给你添乱的。”兰泽也不介意把话说开,轻轻点了点二楼的护栏,“毕竟也不是因为哥你的要求才来的,我们各取所需不就行了?”   如果不是池的建议,他早就跑得没影了,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帮兰季野开宴会?反正大家都没损失,兰季野还能趁机捞一笔,也算是双赢了。   兰季野沉默了一会,才说:“你就这么看重那个雌虫?”   连不爱来的宴会都勉强来了,还肯配合他做宣传,以前在雄父面前都没这么乖顺过。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亲眼看见,兰季野也不会相信能有人让他做到这个地步。   兰泽:“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再说吧,这才刚刚开始呢。”想起那个赌约,兰季野忍不住哼了一声,“我们走着瞧。”   两个小时后,宴会正式开始,潮水般的宾客涌进大厅里,将大厅变成一片喧嚣的海洋。   人人都想见识几十年才得一遇的s级雄虫,除了想目睹s级的风采,更想趁机试探他喜欢什么类型,方便以后投其所好。   兰泽站在兄长身边,周围都是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贵族,戴着各样首饰的手举着酒杯,凑过来想和他搭话。   “您能安全回来,真是太幸运了。”   “在那里吃了很多苦吧?要我说,都是军部那群人办事不利,居然让您流落荒星这么久,根本就是不重视雄虫。”   “我们家孩子也有像您这样提早蜕变的,花了很长时间才恢复过来,连引导者都不管用。您也应该好好检查一下身体,要是引导您的雌虫不中用,我也可以给您推荐几个……”   各种意见扑面而来,听得兰季野都觉得有些不适。他担心弟弟受不了会暴走,转头却见兰泽应付得游刃有余,甚至还能面带微笑,把一众雌虫迷得小鹿乱撞。   这时他才忽然发觉到一个事实,兰泽也许真的已经长大了,从此以后不再需要他的指导和保护。   他应酬客人时,比平常更像以前的雄父,有种巍然不动的自信和气场,足够震慑在场的所有人。   兰泽见兄长愣住了,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从哪请来的这么多人?”应付起来都要累死了。   兰季野回过神来:“你不是都招待得很好吗?”   兰泽只回了他一个无声的微笑,却让人背后忽然升起一股凉气,无端地想打个抖。   他又不是机器人,一次招待这么多宾客也是会烦的。尤其这群人还嘴碎得像一群喋喋不休的鸭子。   请了这群鸭子的罪魁祸首也发觉到他的不耐烦了,立刻迎上前去,准备把兰泽救出来。   兰泽刚刚放下酒杯,想要转身离场,却听到细微的凌厉破空声,有人迅速正在接近这里,一瞬间就到了大厅的窗外。   强化玻璃在一瞬间碎裂,伴随着清脆的响声,透明的碎片漫天飞舞,距离窗户最近的兰泽却完全没有沾到。   雌虫的翅翼挡住了所有伤害,兰泽张开手,他就狠狠扑在他的怀里。   强烈的冲击让兰泽都倒退了一步,又被他慌忙扶住,雄虫并不在意他的动作,只笑着说道:“终于回来了?”   池站稳身体,努力平复了一下气息,又悄悄抱紧了他一些:“让您久等了。” 第32章 礼物   在场的宾客都惊呆了,为什么会有人忽然从窗外闯进来,还扑向了兰家小少爷?   看身形还是个雌虫,遍地的玻璃碎片都没伤到他一点,全被骨翼弹飞到了四周。   巨大的翅翼遮住了两人的身影,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兰泽抱住怀里的雌虫,闻到他身上隐约的血腥气。   兰泽:“你受伤了?”   池想从他怀里退出来,又被更紧地箍住,顿时有些脸热:“是打斗时沾上的,不是我的血。”   雌虫身上确实没有明显的伤口,兰泽用精神力检查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放开揽住他的手。   池将巨大的翅翼收起来,看到宾客们目瞪口呆的表情,这才感觉直接闯进来有些不妥当。   但兰泽并不在意这个,他随手从桌上端了一杯酒,递到池手上:“这位就是将我从荒星带回来的长官,池中校。”   他解释得那么理所当然,让众人忍不住发出恍然大悟的「哦」声。随后又立刻反应过来,就算他救了雄虫一命,可这也太恃宠生娇了吧!刚刚居然还扑到雄虫身上了!   兰季野站在兰泽身后,把两人的动作看了个全程,眼睛差点没被闪瞎了。兰泽居然把雌虫接住了,他以前可是从来不随便让人近身的。   你说你就接吧,为什么还要顺便抱住?豆腐都被人吃光了!   池也发觉到兰季野从后面扎过来的目光了,显然是对他进来的方式很不满。   大厅里最大的那面玻璃窗完全碎了,装饰在上面的宝石掉了一地,一片惨烈的景象。   但这些都不是现在要关注的重点,池抬起手,手里是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宾客们都疑惑地看向那个不起眼的盒子,池将手伸向来时的方向,窗外忽然响起震耳欲聋的振翅声,一个巨大的头颅从破开的窗口处钻了进来!   那颗头足足有两个人高,上面长了尖锐的双角,骨骼线条凌厉而坚硬,青灰色鳞片折射出粼粼的幽光。它嫌窗口地方太小,脖子还努力地动了动,把墙壁都挣出了裂痕。   这是一头龙,一种只在古籍中出现过的生物,它的脖子像蛇那样灵活,体型也大得超乎寻常,一双翅膀拍动起来能吹倒大树。   龙的眼睛是耀眼的金色,让兰泽联想到池琥珀色的眼睛,但池不会亮得像个大灯泡。   它向人群这边看过来,瞳孔收束成一道笔直的竖线,眼神里散发着凶光。   在场的宾客有半数是雄虫,还都是娇生惯养的贵族,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被这一眼看得拼命地往后缩,只差当场逃跑。   兰季野看不下去了,冷声问道:“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   池将盒子收回怀中,巨龙的眼神顿时跟了过来,紧紧盯着他收回去的手。   池没理它迫切的眼神,只道:“我和它达成了协议,我在比试中胜过它,它就会给我提供自己的眼泪,作为这次宴会的礼物。”   巨龙的眼泪,这种奇药在历史中消失已久,虽然听起来像童话故事中的编撰,却有着独一无二的价值。   按照古籍中的描述,它能提升虫族的血统等级。无论使用者是雌虫还是雄虫,都能至少跃升一个等级,还没有任何副作用。如果这东西流到黑市中,恐怕能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即使见多识广如兰季野,这时的脸色也有些复杂:“你还真敢信它,不怕它直接翻脸不认人。”   巨龙也听到了他的话,不满地扭过头来,脸侧却碰到了一道冰冷的阻力,就在眼睛旁边。   兰泽轻轻抚摸它光滑的鳞片,触感像一块块打磨精美的宝石,连排列的角度都完美无缺。   难以想象这种令人惊叹的生物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兰泽能在它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   巨龙在兰泽手下意外地温顺,简直像只安静的大狗,让众人都为之侧目。兰泽看向自家兄长:“这次满意了?”   兰季野:“说得好像我有多刻薄,又不是我提出来的,我的窗户都没人赔……”   他的话没说完,兰泽已经旁若无人地对池道:“快点喝完,我们该走了。”   兰季野:?走?走去哪?   巨龙从窗口处退了出去,池将手里端着的香槟一饮而尽,兰泽拉住他的手,登上了巨龙头顶。   这一幕简直有点魔幻了,明亮的月光下,雄虫淡然屹立,夜风吹起他乌黑的发丝,冲散了宴会上沾染的靡靡香气。   池怕他踩在鳞片上打滑,想伸手去扶他,反而被兰泽握紧了手,拉上了龙背:“小心点,太滑了。”   池:“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池指的是今晚的宴会,毕竟是兰季野精心策划的结果,结果被他半道打断了。   但兰泽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还捏了捏他的手道:“事情都办完了,难道你还想留在这里?”   兰泽本来就没打算在宴会上久留,如果没有池,他今晚甚至都不会出席。   反正该收的礼物也收了,池也践行了他的诺言。至于剩下的宾客,他们想看的只是s级雄虫而已。至于他长得怎么样,性格又如何,这些统统都不重要。   至此,完成任务的兰泽对大厅里的兄长微微一笑:“我就先不奉陪了,哥,玩得开心。”   巨龙猛然振翅,急速升入夜空之中,池在最后一刻看见兰季想要骂人的表情,就差当场追出来了。   但这显然不太现实,就算是飞行器的升空速度都比不上这条龙,它简直就是个龙形火箭。   高速飞行下的气流比刀还要凛冽,但池没感受到任何压力,无形的领域围绕在他们身边,化解了所有危险。   池:“您的精神力又进步了?”   时间长了他也能隐约感受到精神领域的强度,比起在荒星的时候,兰泽变得更游刃有余了,这种程度的风力都完全不在话下。   兰泽还捏着他的手,雌虫的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摸起来有些粗糙。   他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道:“如果你想,再去抢一次拍卖行也不成问题。”   池:……那时候不是您先动手的吗?   “你都能打得过这头龙了,克罗地亚又算得上什么?”兰泽看见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又笑了,“敢一个星期不联系我,你的胆子可真不小。”   想起收到的那七张几乎一模一样的卡片,兰泽只怀疑他是不是提前写好,然后定时寄过来的。   明明每天都按时上班,却不和他联系,愣是等到生日这天才带着一身血腥味出现,还有没有侍奉雄虫的自觉?   池也觉得有点理亏,但想起兰季野的态度,还是认真道:“我不希望您和兄长产生隔阂,这件事应该由我来解决。”   兰季野不认可他,无非是觉得他自不量力,连忠心也值得怀疑。雌虫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唯一可取之处只有实力,那他就必须让兰季野看到自己的实力。   兰泽:“所以你就给我找来了这么大一头龙?”   池有点窘迫道:“本来没想把它直接带过来的……它说一时半会流不出眼泪,就只好先让它一起过来了。”   兰泽又被他的说法逗笑了,靠在他肩膀上说:“你也太死心眼了。”有谁死到临头还哭不出来?   无非就是下手还不够狠而已。他嗅到雌虫身上的血腥气,又道:“之前脖子上的伤已经好了?”   兰泽说的是蜕变时被他咬出来的伤口,池下意识去碰颈侧,又被他抓住了手:“别动,好了就行了。还是说你也想试试哭出来的感觉?” 第33章 胁迫   兰泽靠在雌虫肩上,一条腿在一侧曲起,是一个非常放松的动作。从巨龙的一侧翅膀往下看,城市的辉光直冲天际,把天空都染成了暗橙色。   这种感觉比坐在悬浮车上时更真实,少了那一层玻璃舷窗,仿佛他们也融入了夜景中,伸出手能触碰到奔涌的气流,冰冷地从指尖的缝隙穿过。   比起大厅里奢华的宴会,兰泽更喜欢清净的地方。即使只是一个人开车到处乱走,享受在风中疾驰的感觉。   但今天显然要更不同寻常,十几米长的巨龙速度比车还要快,乘坐体验堪比空中飞车。   找来这辆车的人正坐在他身侧,僵硬得让兰泽都发觉到了:“你很怕我?”   雌虫的手臂不自在地动了动,又被他强行止住,池努力想让自己更自然一些:“不,只是有些不太习惯……您随意就好。”   雄虫半边身体都倚在他身上,头斜靠在他耳边,是个相当亲昵的动作。   从荒星回来之后,他们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兰泽似乎变得更加随意,有时态度强势,不容别人有任何反抗,有时却放松得像只惬意的猫。   这只猫猫挠了挠他的掌心,不满道:“这么紧张干什么,只是靠着你而已。”又不是第一次,在荒星时那么大胆,怎么到现在又怂了?   池无奈道:“是您太能让人动摇了……”   稍微靠近一点就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虽然连信息素都不是,却让他的心静不下来。   兰泽就是这点让人招架不住,有时只是很平常的一个动作就能让他心神不宁,忍不住想起在荒星的那段时光。   也许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觉得,但这份动摇让他仿佛置身高空之中,随时都有可能坠落。   其他雌虫面对雄虫也会这样想吗?还是说只是畏惧雄虫的惩罚而已?但这份恐惧和刑罚带来的痛苦无关,只是他个人的胡思乱想而已。   兰泽发觉到池在出神,放在他手心的指尖稍稍用力一划,雌虫立刻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   池对他的反应有时出奇地激烈,让兰泽想起以前和他共事时的片段时光。   “真有那么不习惯?”以前碰到他的手时也是,他很明显地抖了一下,缩回去的动作比在战场上拔枪还快。   非得用信息素强压才能让雌虫就范,这个事实让兰泽很不爽,他又不是像保护协会那样喜欢强扭的瓜,有必要躲得这么快吗?   他想扭的瓜此时转过头来,和靠在他肩上的兰泽对视,雌虫琥珀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更加明亮,柔软的额发落了下来,那个眼神让他忍不住想握紧他的手。   比起初见时那种空无一物的平静,兰泽更喜欢他现在的眼神。即使他可能还没那么喜欢自己,他也不介意花更多时间去等待变化。   雄虫的手按在池后颈,慢慢地靠近,池几乎以为他要吻上来,兰泽却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牙齿微微刺入皮肤中,那种细微的疼痛让他浑身战栗。   如果这只是一个吻,或许池还没那么敏感,但被咬在脖子这种要害上带来的刺激更加令人难以想象,温热的舌尖轻轻扫过伤口,仿佛有电流传遍全身,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兰泽从他颈间抬头时,雌虫的表情已经完全呆滞,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完全停止运行了。   这个表情又让人想更狠地吻他,但兰泽忍住了,伸手用力地捏他的脸:“习惯了没有?以后还敢紧张吗?”   紧张又不是控制得住的,池被他捏得清醒过来,下意识扶住他的一侧手臂,含含糊糊地说:“请您小心一些,这里还是不太安全。”   巨龙的鳞片坚硬而光滑,本身就不适合当作坐骑,高空的气流又相当强烈,池担心他一不小心掉下去。   和雌虫不同,雄虫虽然也有翅翼,但只是作装饰用的,几乎没什么实用性。   如果这条龙忽然心情不爽,一个大动作把他们甩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兰泽:“放心,它不敢乱动。只要你也不乱动就行了。”   兰泽放开手,望向前方的龙头,龙似乎和他有心灵感应,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飞得更平稳了。   池也不多话,手探进胸口,将怀里那个黑色小盒子拿了出来,递回兰泽手里:“「微星」已经被我拆出来了,如果我没有猜错,它就是被这个吸引过来的。”   回到主星之前,「微星」一直在同队的后辈手里,直到他醒了才被送回来。   跑腿的是之前感谢过他的那个军雌,把红色小球递过来时神情还有一丝依依不舍,和他说这个防护罩居然挡住了触手的好几次偷袭,其他的防护罩只挨一次就全碎了。   走之前雌虫还留下了一句话,说他们在回程上曾经探测到某种大型生物出现,外型看不出是什么品种,只记得有一对巨大的翅膀。   而就在池把「微星」拆出来的第二天,那个大型生物又出现了,半夜潜入军部基地居然还没有被发现,还把头伸进池的宿舍里。   兰泽:“然后你就把它打出去了?”   巨龙听到他的话,回过头来不满地吼了一声,池没有否认,继续道:“接下来几天它都一直在附近盘桓,它似乎有种特殊的隐匿技能,能躲过基地的侦察。”   池这些天一直在寻找能说服兰季野的礼物,直到某天晚上认出它就是古史中的巨龙时,才忽然灵机一动。   虫族最看重的除了性别,就是血统等级。无论雄虫还是雌虫,血统等级越高,天赋和底子就会越好,以后的路也能走得更长远。   即使兰泽已经是万中无一的s级,他也依旧有上升空间,在近百年的历史里,不是没有达到ss级甚至sss级的虫族。   “所以你才想利用它来说服我哥?”兰泽敲了敲巨龙身上的骨刺,它会被称作传奇的生物不是没有道理的,庞大的身体上每一块青灰色的鳞片都光洁而坚硬,强度堪比特级强化钢板,呈现出一种特殊的力量之美。   池犹豫了一下,才道:“我的准备工作还是做得不够充分,古籍中并没有提到眼泪的具体获取渠道。”   “有什么关系?打一顿就自然就会哭了。”   巨龙转过头来,吼得比之前更大声,一对上兰泽的眼睛立马又怂了。   兰泽并不介意用威胁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他的精神力才稍微加强,巨龙就马上开口了:“别打我!我是想哭也哭不出来啊!”   它的声音浑厚低沉,像个超级加强版低音炮,一句话就能传出几千米。   但兰泽的精神力穿透力更强,说起话来声音就像一把刀子,在巨龙脑袋里乱撞:“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也是为了那颗石头来的吧?”   巨龙:“我……这……那个,我就是想要来看看,它一直都在吸引我,好像和我有什么隐约的联系。”   事实上它还在宇宙中游荡时,这颗石头隔了上千里存在感都极强,不知不觉中就把他引到了虫族的星舰前。   它当时没有立刻动手只是因为顾忌星舰队伍庞大,怕没有得手又引来麻烦罢了,没想到池能识破它的伪装,还在多日的打斗中占了上风。   兰泽:“所以你说好的赢了就给眼泪呢?只是说说而已?”   雄虫说这句话时精神力再次增强,仿佛一把刀压在巨龙头顶,凌厉的刀锋把它压得说话都结巴了:“对不起!我只是想找个权宜之计,我、我没想到这位会是您的……您的伴侣!”   巨龙也听说过虫族雄尊雌卑的传统,它还以为只是杀一个雌虫而已,不会引起什么水花。即使打不过对方,它还能马上逃跑,什么损失都没有。   但兰泽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如果说池是它踢到的一块铁板,兰泽就是铁板下隐藏的尖刺,它才刚想耍一个小心眼,立刻就被刺得鲜血淋漓。   “我、我这不是有眼无珠吗,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来了……”再也不在他眼前来了。   池也猜到它没那么容易就范,但这头巨龙躺倒的速度实在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完全变成兰泽的手下败将了。   求饶求得那么丝滑,吹起马屁也毫不含糊,两句话他就从雄虫的下属变成了伴侣,简直堪比川剧变脸。   兰泽居然也没有否认的意思,还暗中稍微减轻了压力,给它一丝喘息的机会。   巨龙发觉到他态度的松动,立刻乘胜追击道:“不就是一颗石头而已吗,我不要就不要了,您二位才是它真正的主人,它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兰泽:“池说你的眼泪是他要给我的礼物。”   “这这这……我也没办法啊!”巨龙急得都结巴了,偏偏兰泽完全没有让步的意思,一定要把他的生日礼物拿到手。   无奈之下它只好说了实话:“我们这一族只有出生和死亡的时候会流下眼泪,不是我不想给您,只是……这个……”它也不能当场生一个幼崽出来啊!   兰泽又笑了,这次是阴森森的笑容:“把你杀了不就行了?” 第34章 备案   一番艰难的交涉过后,巨龙终于认清自己没法在兰泽面前赖账的事实,只好承诺自己会做出补偿,还顺带给池赔了个罪。   “那个,贸然闯进您的住处给您添了麻烦,实在是我自不量力,下次再也不敢了……所以我还能看看那颗石头吗?”   巨龙眼巴巴地回过头来,还是忍不住惦记那颗把它引来的石头。它本来没抱着什么希望的,但兰泽居然松口了,两人一龙降落在一栋大楼楼顶,雄虫打开了黑色的小盒子,将「微星」扔给它。   巨龙站在天台边,一个仰头把那个小亮点含进嘴里,强烈的能量波动让它忍不住心跳加快,忐忑道:“您不怕我把东西吞下去吗?”   兰泽只是无所谓地看了它一眼:“你可以试试看。”   看到底是他的精神力动手比较快,还是它吞的动作比较快。「微星」表面有一层极坚固的防护层,还经过克罗地亚拍卖行的加固,不是一秒两秒就能破开的。   那么恐怖的能量强度,即使是面前的巨龙可能也承受不住。兰泽慢慢打量它身上光洁的青灰色鳞片,从背上的骨刺再到爪尖的锋利指甲,心中估量它能承受的极限强度。   巨龙被他看得背后阵阵发凉,仿佛自己成了砧板上的肉,随时要被切一条下来卖了。   嘴里的东西再香也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它赶紧把「微星」吐了出来,努力解释道:“这里面确实有什么在吸引我,但保护层太厚了,我一时半会打不开。”   虽然感觉里面的力量和它同出一源,但它也不敢贸然打开保护层。它已经是这一族最后的遗裔,力量也相当衰弱,即使出了意外也找不到同族来问。   既然如此,干脆把东西交给兰泽,如果他们能研究出安全导出力量的方法,它也能受益一二。   池捡起被巨龙吐在地上的「微星」,擦干净上面沾的口水,这颗小小的星辰似乎变得更亮了,内部的光芒快速跳动,但防护层依旧没有任何松动。   “你打算怎么补偿我的损失?”兰泽示意池把东西收起来,暂时把「微星」的异状放在一边,准备开始追究赔偿。   巨龙:“这、这个……您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可以为您取来,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它们一族有特殊的隐匿方法,即使是感官灵敏的虫族都能蒙骗过去,它就是用这个方法跟着星舰回到主星的。但这一招对池似乎不管用,它才靠近军部宿舍就被发现了。   “我对这些没兴趣……”兰泽完全没有被打动的意思,“有什么想要的交给池去办不是更好吗?池行动起来还更方便。”   巨龙:啊这,那它确实完全比不上池……不对,它本来就不应该和虫族比这个啊!   巨龙聪明的小脑瓜一动,灵光一闪道:“我去做和这位去做怎么能一样?怎么好让您的伴侣这么劳累……”   兰泽:“我想让谁劳累就让谁劳累。”   巨龙:??   池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感觉不自在得耳朵都在发烫,巨龙看不出表情的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你在说什么」的震惊。   巨龙:是他想太多了吗?虽然知道虫族观念比较开放,但是说得这么明目张胆真的没问题……好吧,反正谁都打不过他,好像确实没问题。   它总感觉背后毛毛的,对上兰泽似笑非笑的眼神就更惊恐了。兰泽也没有吊着它的意思,言简意赅道:“我的要求不多,只要你今天留下几块鳞片,这些事情我就都既往不咎。”   巨龙的鳞片也是极为珍稀的材料,放在拍卖行能卖出千万级的高价,但对巨龙自己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损失。   它本来已经做好大出血的准备,却没想到兰泽一反之前的态度,居然像是要轻轻放过这件事。   巨龙:“您是在诳我吧?”   “你是这么想的?”兰泽双手抱胸,上下打量它身上的鳞片,考虑要哪个部位比较好,“我的精神力可以追踪特定的目标,你逃到天涯海角都跑不掉。”   巨龙:?!这果然是他计划好的阴谋!   下一秒雄虫又笑了出来:“开玩笑的,我的追踪范围怎么可能那么广?又不是人形雷达……你真的信了?”   巨龙的动作一下呆住,露出傻眼的神情,连旁边的池都忍不住把脸偏到一边,发出低低的笑声。有这样耍人的吗?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巨龙痛心疾首地看向兰泽,雄虫完全没有掩饰自己表情的意思,显然是一点都没受到良心的谴责。   “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你也还会回来的。”兰泽笑够了,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黑色小盒子,一边说:“这件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为它冒一些风险不是不值得——只要你能抓住机会。你是这么想的吧?”   “所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无论有没有这次交易,你都不会放弃这个希望。直到解开它背后的秘密为止,我们还可以和平相处。”   兰泽并不介意和这条龙保持长期的联系,毕竟多一条路总比没有好。现在警告一下,以后它就不会敢随便找池的麻烦,也省了不少事。   这个提议显然戳中了某龙的痛处,巨龙用力摆了摆尾巴,努力忽略之前被兰泽耍了的尬尴:“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是不能接受……还有,我叫佩恩,请您下次直接叫我的名字!”   别扭龙最后还是乖乖交出了鳞片,三块鳞片分别来自它的颈后、背脊和尾部。   兰泽捏着到手的补偿,看着巨龙佩恩急速升空,最后消失在厚厚的云层中。   如果它没有隐藏自己的身形,估计明天的星网头条就会全是巨龙的照片。   就身体强度而言,龙绝对不比虫族弱,只是因为传承衰弱,已经接近穷途末路了。   如果用最大口径的激光炮,不知道能不能把佩恩轰下来……兰泽无意识地摩挲手中的鳞片,身边忽然响起雌虫的声音:“您要留着这些鳞片做实验吗?”   池本来以为他会把条件开得更高,虽然要鳞片只是走个过场,但佩恩能做的事显然不止于此,它的能力要比古籍中的记载更多。   “我本来就没想从它那里拿到什么,眼泪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东西。这些都只是附赠而已,你要的话也可以给你。”   兰泽站在天台的栏杆前,把那三片鳞片装进一个小袋子里,灰色的皮质袋子不会被鳞片划破,是个优秀的容器。   他转过身,正准备把东西给池,眼前忽然出现了另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是和装「微星」的盒子一样的同款,兰泽有点疑惑地看向雌虫,池双手递上盒子,有点忐忑地说:“为了应对突发情况,我还另外准备了一份礼物,如果您不介意……”用它来替代巨龙眼泪的话。   这下换兰泽呆住了,雄虫看着面前的小盒子,迟缓地眨了眨眼,抬起手想去接,又在半道上顿住:“这是给我的?”   他还是第一次收到池亲手送的礼物。兰泽以前几乎不过生日,知道他生日的人不过寥寥,池虽然是其中之一,但他每年送的都是营养液,装在一个纯色的木盒子里,外面镶嵌着漂亮的宝石。   今年居然不是营养液吗?   兰泽的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没有去接那个盒子,只是问:“里面是什么?”   雄虫的表情说不上惊喜,也没有厌恶,与其说他是被吓到,不如说是茫然,像是看到圣诞老人没有驾着驯鹿来,而是倒骑着两头驴。   池打开盒子,黑色的天鹅绒上静静躺着一点红色,剔透而纯粹,每个切割面都无可挑剔。   这居然是一枚耳钉,用的还是没有见过的切割工艺。即使没有一丝花纹,也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为什么不是营养液?”   这么突兀的问题让池也愣了一下,表情不由得有点疑惑:“您更喜欢营养液?”   他以前在同僚那里也听过一些经验,想要不触怒雄虫,可选范围内最稳妥的礼物就是营养液。   可以兰泽的家境,想要什么东西都是唾手可得,他居然会对营养液感兴趣?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兰泽看向盒子里小小的耳钉,纯净的红色近乎妖异,比寻常的宝石还要多出一种幽深的光芒。   他将耳钉拿在手里细细摩挲,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这个手感和他以前收到的营养液盒子上的宝石一模一样。   兰泽:“这是你亲手做的。”   他这回用的是笃定的语气,池见他沉默地攥着耳钉,解释道:“这是从之前属于拍卖行的那堆材料里找出的原料,我觉得颜色很合适,就稍微加工了一下,您如果不喜欢的话还可以转手卖掉……”   话没说完他手里的盒子就被一把夺走,兰泽气得眼睛都瞪大了,像是炸毛的猫猫:“你还敢说?连营养液我都收了,你当我是捡破烂的?”   池有点不能理解他的意思,犹豫了一下才道:“您的意思是……您以前还收过营养液?”   兰泽:我就只收过你给的!他第一次收到营养液的时候有多满头问号,现在就有多来气,有谁送礼物是把东西嵌在盒子外面的,那些盒子还占了他半个书柜,他现在就要穿回去把那些装饰宝石全拔下来……   兰泽气愤地猫猫抽手,转身往天台外侧走,又被雌虫伸手拉住,说:“要是您觉得营养液更好,我可以把它做成盒子外侧的装饰……如果您愿意的话。”   兰泽:?? 第35章 特招   深夜,宴会终于散去后,兰泽回到依旧灯火通明的兰家大宅,临时雇来的侍从正在收拾残局。   从花园望过去,一楼被撞开的那个窗口还没有补上,依稀能看到匆忙的人影。   兰泽从后门走进去,没有看到兰季野的身影,反而遇上了闻延。衣着得体的雌虫在他两米外就停下了脚步,笑着说:“回来了?”   兰泽点了点头:“我哥出去了?”   闻延:“有人看上了我们最新的探测结果,想直接买下来,雄主就先去忙了,留我下来处理残局。您那边也已经处理好了?”   看兰泽的脸色,虽然不像平时那样笑着,神情却很放松,有种敛去锋芒的平和。   在闻延的印象中,他是从来都不戴首饰的,除了手上的光脑戒指,其他一概敬谢不敏。   但这次情况显然不一样,兰泽皮肤白,一戴上什么首饰就显眼得不得了,左耳上小小的红色耳钉像是初冬的一点梅花。   “嗯,我已经和那条龙交涉过,它暂时拿不出眼泪,就用自己的鳞片来做抵,作为失信的补偿。”   不出意料的话,他们以后应该还有见面的机会,不用计较这点细枝末节。   兰泽并不怀疑巨龙佩恩的妥协,只要「微星」还在他手上一天,它就一天不会放弃这个希望。   闻延也没有放不下心的意思,既然兰泽敢乘着巨龙离开,那就代表他对这件事已经胸有成竹。   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闻延顿了一顿,还是开口道:“虽然不应该八卦,但我能问问您的进展怎么样了吗?”   能让兰泽一次次地破例,那个军雌还真是了不得。雄虫有多骄傲,他是最了解的,但能在一周内找到那么大一条龙,还带到宴会上来,他也不是什么普通雌虫……难怪雄主气成那样,估计是预见到自己地位不保吧?   雌虫的笑容温和,年轻的脸上有种属于长辈的慈和,他也确实是兰泽的长辈。   兰泽并不排斥这种气氛,只是有些犹豫,少见地需要时间来组织语言。   能在兰季野手下工作那么多年,闻延自然也是聪明人,见到兰泽沉默就准备结束这个话题:“抱歉,是我多嘴了。您如果不愿意回答,以后我也不会再追问。”   “没什么,你不用在意……”兰泽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而是斟酌了一会才道,“你们会在学校学习烹饪以外的课程吗?”   这个问题实在有点无厘头,闻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雌虫在学校里学习的雄虫相关课程。   所有接受正规教育的雌虫都被要求学习关于雄虫的知识,其中也包括烹饪、家务和某些不可言说的内容。   闻延当年就选修了烹饪和管理,公司事务清闲时还能给兰季野做个便当,也算兼职一下秘书的职责。   但兰泽对吃的并不上心,他也不缺吃的,那小少爷就是对那些不可言说的内容感兴趣?   “我指的不是那些千篇一律的无聊课程……”兰泽一看就知道闻延误会了,他也没有脸红的意思,只是挑了挑眉继续道,“除了必修课外,你们有雕刻工艺这种选修吗?”   “您还真是直白……不过以我的了解,这些年来学校的课程内容都没有大的改动,应该也没有雕刻工艺这一类的课程。”   闻延忍不住笑了,说着还看了一眼兰泽的左侧耳垂,纯净的红色在灯下闪闪发光。   这么看来,这个耳钉还是那个雌虫亲手做的。军雌居然也有这么灵光的时候,闻延不由得慨叹是不是大家的偏见太严重了,以至于军雌老是嫁不出去。   “您对他很满意?”   兰泽:“一定要问得这么直白吗?”   “你不是都看出来了……算了,一般般吧。”要是没有把礼物嵌到营养液的盒子外面就更好了。   闻延难得听到他这种语气,忍不住单手握拳挡住自己的笑意:“那还真是辛苦您了。”   这种时候倒能看出他和兰季野是两兄弟了,虽然都眼光极高,但对看进眼里的人都极尽容忍,脾气好得出奇。   虽然嘴上这么说,不还是把耳钉好好地戴上了,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   年长的雌虫目光中带着一丝揶揄,兰泽无奈道:“我又不是慈善家,再说慈善家也不是真的就一无所求,不过是婉言矫饰而已。”   无论是为名还是图利,或者只是求个心安,做慈善的人都谈不上无欲无求,至少精神上是有期望的。他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做到无波无澜?   闻延:“那您的意思是您也希望做商人了?”   这回兰泽也忍不住笑了,“这话可不能让我哥听见……”   否则就要翻天了,恐怕他得打不知道多少白工,兰季野绝对称得上薅羊毛的专家,“做商人有他一个就够了,我就不去掺和了。”   青年笑起来时神情温和,容光比以前更甚,如同入鞘的名刀,更多了一分稳重的魅力。闻延不由得心生感叹,当真是光阴似箭,一转眼就大变样了。   “就算是不做商人,您也不会吃太多亏的,大可以随心所欲一些,不用顾忌那么多。”   雌虫对兰泽微笑,语气平静而笃定:“一切都会顺利的。”   “承你吉言。”兰泽对他微微颔首以示感谢,“之后我的计划是搬出大宅,在其他地方另找住处。我哥那边由我来说就可以,你不用插手。”   兰家大宅的位置还是有些偏远,某些东西也不方便布置在家里,兰泽不打算让兄长操心得太多,干脆从源头上切断怀疑的可能。   闻延:“好,我知道了。您的私人物品我也会保管好,您随时回来都可以。”   雌虫退到一边,给兰泽让出路来,带着笑意恭敬道:“那我就静候您的佳音了。”   第二天,主星第一军校的招生办忽然收到了一封金色的邮件,标题是申请第一军校下个学年的特招生名额。   作为军部的直系下属机构,第一军校每年都会招收上万的学生,最近正值招生季,这类申请其实并不少见。但这封邮件偏偏是金色的,这是保护协会给高级雄虫的特权。   负责审核的亚雌揉了揉眼睛,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但眼前的字一个没花,明明白白写得就是特招生的申请。   在第一军校,按正常的流程,每个学生都必须修满四年的学分才能毕业。   虽然也有进度超前的变态选手提前完成,但最快的历史记录也需要三年时间,某些硬性要求的课程必须慢慢积累学分。   绝大多数军校生都是这么熬过来的,但也不是没有例外,千里挑一,甚至万里挑一的特招生就不需要遵守这些规定。他们大多能力极为突出,军校也愿意为他们另开一道便利之门。   只要申请人能通过严苛的招生考试,就能进入军校学习,军部还会提供特殊的实习任务,以供他们提前熟悉工作流程。   最重要的是,特招生需要的学分不像普通学生那样严苛,他们的能力越强,毕业速度就越快,史上最快的特招生毕业用时是一年,不到十八岁就进入了军部。   亚雌颤颤巍巍地点开邮件,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转眼就被里面附上的履历闪瞎了眼。   s级血统,多项学位证书,还有以前的全满分成绩……只有身体数据略差一些,但最底下还有一行精神力测评——sss级,最高的级别。   雌虫是没有精神力的,这项天赋独属于雄虫。旁边的同事正在休息,见他呆在光屏前不动了,就好奇地凑过去看,一眼就被保护协会鲜红的大印章震到了:“这、这是雄虫?”   亚雌僵硬地扭过头来,两人面面相觑,仿佛两个被入侵的机器人。良久,其中一个才发出声音:“你没看错吧?”   另一个亚雌:?到底是谁在审材料?   “你、你不信的话就打过去问问看,我不熟悉这项业务,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人就跑了,比下班的时候溜得还快。   负责审核的亚雌:??   但电话不能不打,特招生还没有收过雄虫的先例,这位尊贵的s级阁下说不定是发错了,或者只是一时兴起,觉得特招生听起来比较风光。   即使他的履历能闪瞎一大票人,甚至够毕业后在军部混个文职,特招生也不是那么容易考的,能被招进去的那群雌虫个个都是武力值爆表,雄虫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亚雌视死如归地拿起光脑,像一个英雄那样拨通了电话,在听到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差点扔了耳麦:“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亚雌:他、他的声音好好听!真的是雄虫啊啊啊!!   兰泽没听到对面有回应,看了一眼通讯界面,确认是招生办的专线,那边才颤颤巍巍地出声道:“您、您好,我是招、招生办的工、工作人员……”   一句话愣是卡了三次,没说完兰泽也大概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当场就把自己的要求平静地复述了一遍:“我想申请特招生名额。”   亚雌:“抱、抱歉,是我太激动了……您已经认真考虑过了吗?以您的履历,如果不来第一军校,其他学校也会抢着录取您。我、我还是建议您再斟酌一下……”   “不用,我已经决定了。”对面的雄虫声线悦耳,甚至还能听见一点笑音,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味道,“谢谢你的建议。”   亚雌:他、他谢我了他谢我了谢我了啊啊啊!   他一个激动,手肘怼到通讯界面上,通讯「哔」地一声挂断了。 第36章 准备   接下来的几周,兰泽没再回过大宅,从早到晚都泡在郊区的训练室里训练。   他之前置办东西的时候也顺便买了全套的训练装置,从最简单的拉力器到价值上千万的重力控制设备,和军部基地也不差太多了。   第一军校的特招考试其实并不复杂,只是会把考生放进一片设定好的虚拟场景里,看谁能第一个出来而已。   越是无害的场景就越危险,更别说考试时间只有十二个小时,就算录取人数不够,被困住没能出来的人也会被全部淘汰。   兰泽上一世就被投放在群兽蛰伏的丛林里,程序模拟的场景相当逼真,连食人花散发出的甜香都和现实别无二致。   一旦丧失警惕,就会被闪着寒光的利齿吞噬。申请特招名额的考生里不乏有人出身于从军世家。但最后的淘汰率依旧高于95%,可见特招考试的严苛。   要是还遇上上次那种三层楼高的蛇形异兽,也许直接斩杀会更节约时间——   兰泽对自己的身体状态比前一世要更有信心。无论是体质还是对精神力的掌控,都比以前那个初出茅庐的时候要强。   或许这也是有引导者的好处,至少他不用因为镇静剂的副作用昏沉上好几天。   只可惜池最近出任务去了,任务中不能随意联系无关人员,否则他还能多一个陪练——顶尖级别的那种。   良久,机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这一轮训练终于结束,沉重的压力慢慢减轻,兰泽额头上也出了薄薄一层汗。   重力控制装置对身体造成的影响不是一般地强。即使是身体强悍的A级雌虫,普通情况下也最多只能承受A+级别的压力。   这是战前训练的必备项目,因为某些星区的引力并不稳定,甚至还会短时间内出现明显波动,必须保证前线人员的战斗能力不受影响。   因为精神力的存在,兰泽即使没有雌虫那样的身体强度,也能轻松地应对这种情况。   如果仔细观察他训练时舱中的变化,会发现雄虫身边的空气都在微微扭曲,那是精神力形成的领域,在以一种巧妙的形式卸去四面袭来的压力。   今天的训练已经告一段落,兰泽推开舱门,引入眼帘的是一片错落起伏的树林,四周荒无人烟,只有偶尔的动物出没的痕迹,是训练用的优秀场地。   夕阳还未落下去,稀薄的余晖斜照在落地窗下,满目都是或浓或淡的橙红色。   兰泽还在想晚上要怎么安排,光脑却忽然响了起来,居然是池打来的通讯。   兰泽接起电话:“任务已经结束了?”   “还差一些收尾的工作……”池顿了顿,又用一种微妙的抑制语气说,“您怎么又把「微星」给我了?”   他发现红色小球又出现在储存器里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有他储存器权限的兰泽,肯定是他趁自己不注意,就把「微星」又悄悄放进来了。   如果是其他雄虫,池肯定在被接近的瞬间就发觉了。但在兰泽面前他实在没法提高警惕,对方就算塞进来一颗炸弹,估计他也未必能反应过来——小少爷的靠近就已经占去他全部的心思了。   而兰泽又和他仿佛心有灵犀地说:“我塞进去的又不是炸弹,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只是借机做了一点小改造,把「微星」的气息隐藏起来而已,以防出现像某条傻龙那样心怀不轨的对象。   “我还以为你会发觉得更早的……”毕竟以军雌的判断力,被人近身的前一刻就得做好应对的准备。   但池似乎没有那个自觉,他一靠近就马上僵住,仿佛被碰到某种开关,完全进入过载模式了。   “不过这样也不错,我更愿意它没有派上用场,只做个装饰品就好。”   雄虫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池看着手中纹路精致的小球,配合细腻的红色涂装,显得小巧可爱,的确像个特别的装饰品——价值两亿的那种。   兰泽:“对了,你回来之后如果赶得及,就来接我一趟吧。”   池收起小球,回应道:“具体日期是什么时候?需要我做些什么准备吗?还是说有特殊的细节需要注意?”   “不用,地点就在军部基地旁边,离你的宿舍不会太远,下周的这个时候应该就已经结束了。”兰泽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用太在意其他,就像平常那样就好。”   他说得随意,池脑海里却飞快运转起来,军部基地,宿舍旁边就是C区,一般被用作考核和检测的地点。   而非工作人员能进入的情况只有一种,池脱口而出道:“您要参加特招考试?”   以池对特招考试的了解,以往的考生中还从来都没有过雄虫,连亚雌都是寥寥。   原因就是考试难度实在太高了,堪比普通军校的毕业考试,完全是为了筛选出最顶尖的那批人而准备的。   就算知道兰泽实力超群,池还是忍不住担忧道:“您真的已经准备好了吗?考核中的虚拟场景,可能会影响您使用精神力。”   即使不会真的受伤,痛感和冲击也是实打实的。更何况对手不仅有虚拟的敌人,还有同一考场的所有考生。   他问得真情实感,但兰泽完全没有动摇的意思,还笑眯眯地说:“我已经准备好等你来接我了。”   池:“……”   就算是真情实感的回答,这样也太违规了,尤其是在见不到面的情况下。   池甚至能想象到他笑起来毫无顾忌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也没有东西能成为他的阻碍。   兰泽就该是这个样子,不需要为别人的想法操心,而他只要尽全力支持对方就可以了。雌虫收起多余的担忧,认真道:“那我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借你吉言……”兰泽像回应闻延一样回应他,末了又笑道,“在此之前,「微星」就暂时由你保管吧。”   按照军部的传统,在每年特招考试的名额确定之后,招生办都会被要求严加保密,不能透露考生的任何信息,以防有人在考前被下黑手。   除非已经进入待考室,否则连同场的一根头发丝都不许认识,以此来保证考生的安全。   但百密总有一疏,今年的名单就有谣言传出,还是特别离谱的那种——听说有雄虫来参加特招考试了。   范博元就不信这一套,他单手立在杠上转了一圈,愤愤道:“现在收受贿赂都这么离谱了?居然让来雄虫参加特招,到底是他们脑子进水了还是那个雄虫脑子进水了?”   往年就算是雌虫,也不乏承受不住被抬出考场的,虚拟场景的好处就是虽然不会受伤,但是痛感一点折扣都没有,胳膊说断就断了,比战场上还真。   要是细皮嫩肉的雄虫被打了,估计马上就会瘫在地上,连拉都拉不起来——   不对,他们应该等不到被打伤,开场随机投放的时候就得被遍地的野兽和怪物吓得尿出来。   这群没用的废物,如果没有雌虫的保护,恐怕早就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要不是为了繁衍后代,他都不愿看这些臭虫一眼。   明明整个宇宙是强者为尊,雌虫却总是得不到优待,甚至还得反过来让着雄虫,这又算什么道理?   范博元恨恨地咬牙,牙齿摩擦的声音连旁边的雌虫都听到了,不由得开口劝道:“你也不用这么放在心上,如果雄虫真的来了,也不过就是让把他塞进来的那些人白忙活一场,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的。”   他的意思范博元当然明白,有权有势的人在哪里都通行无阻,这是不变的真理。   可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来,梗着脖子道:“不就是个贵族少爷吗!要是让我遇到他,肯定要把他打个屁滚尿流,这辈子都不敢到军部来!”   这段发言实在是掷地有声,直到考试那一天到来,范博元都是雄赳赳气昂昂地进的考场,抱着睥睨天下的雄心,要让雄虫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顺利录入信息之后,考生会被分去不同的考场,再通过设备投射进同一个虚拟场景中。   范博元走进待考室时,里面还只有寥寥几个人,一个挺拔的背影站在窗前,几个雌虫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目光时不时觑在那个人身上。   雌虫的肌肉都比较发达,军雌就更是如此,在场的几个人穿着衣服都能看到明显的肌肉线条。   但这个雌虫显然和他们不同,那种气质是普通人家养不出来的。即使没有凶悍的肌肉,他身上也有一种无形的气场,令人不敢接近。   范博元只以为他是贵族出身,所以有点与众不同,走过去想拍他的肩膀,却被对方一错身避开了:“喂!你是什么来头,我怎么……”   没见过你。这句话卡在范博元喉咙里,那个雌虫转过身来,他手里的水掉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响声。   那个传言是真的,真的有雄虫来参加特招考试了。   还有,原来是他的脑子进水了。那没事了。 第37章 救美   茂盛的丛林里,挺立的树木浓荫如盖,遮住了强烈的阳光。小臂粗细的藤曼交织成网,横梗在狭窄的小道上,挡住了仅有的几条通路。   明明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现在却连一声鸟鸣都没有,空气中只有树叶被吹动时沙沙的声响。   兰泽擦了擦手上溅到的汁液,亲眼看着面前最后一个人形迅速崩裂,变成一片片细碎的光点,最后消散在空气中。   所有失去行动能力的考生都会被强制驱逐考场。无论他是被野兽袭击,还是被别人偷袭,再或者是被想下黑手的对象反噬,最终的结果都是崩裂成光点,在遗憾和疼痛中退场。   兰泽还挺喜欢这样的游戏规则,至少不用打扫战场,人一死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打斗过后周围还是留下了痕迹,整整四个雌虫的队伍,再加他们在路上捡到的武器,随便一枪打在树上都能轰出个大洞。   真是后生可畏,敢在这种情境下信任他人,还能结成一支队伍,这份勇气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如果没有恰好遇上他,恐怕不过几个小时就能走出丛林了吧?   无形的精神领域再次展开,兰泽不打算在这里久留。但东南方向忽然有一道气息在迅速靠近,显然是发觉到刚刚的动静,要过来查看情况。   不过十秒,体格健硕的雌虫就出现在树丛中,身披厚甲,手里扛着一把硕大的机枪,显然是在路上收获颇丰。   范博元也瞪大了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刚刚在附近转悠,听到打斗的动静,一时没敢凑过来。直到声音消失了才打算来看看能不能捡个漏——可是雄虫为什么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   俊美的青年站在被夷平的草地中央,身上一件武器都没有,甚至连护甲都欠奉,可他脚边躺了一地的装备,从枪械到防护罩都有,简直像守着宝山的巨龙。   但范博元只以为他是落单的公主,只是偶然误入巨龙的巢穴,这些武器也是之前那一波人留下来的——至于他们为什么不见了,可能是看见他来就被吓跑了吧。   兰泽并没有回应他的意思,只是蹲下身在宝物堆里翻了翻,找出几件优质的加速器来,扣在了腿上。   雄虫的身体素质和雌虫有本质的差距,如果没有外部辅助,他的速度是追不上这些五大三粗的雌虫的。   范博元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手轻轻动了几下,加速器就完美地贴合在腿上,雄虫站起身来,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抬头对他礼貌地微笑:“幸会……”   范博元:!!   范博元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响,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记得小时候偶然听来的傻逼童话故事——   骑士打败凶猛的恶龙,把公主救了出来,从此得到别人的赏识,以及无数的财宝和美人。   要是他在这里救下了雄虫,保护协会也会对他赞赏有加的吧?说不定还能分点好处出来,用来犒劳他当护花使者的辛苦。   兰泽并不知道他把自己想成了一朵柔弱可爱的娇花,他只想尽快离开考场,这样池就不用等得太久。   按照规则,两个小时之后出口才会开启,随机分布在场内的任何一个地方。   如果老老实实地等上两个小时,恐怕遇上的对手就不止这四五个人了,最少也要翻个三四倍。   兰泽上次就已经体验过这种一夫当关的感觉,丛林错综复杂的地形让周旋也变得轻而易举,只等出口一开,他就能立刻离开。   这已经是最快的处理方法,但兰泽无意再浪费整整两个小时,他还有另一条捷径可以走。   范博元见他转身就要离开,连忙追上去想要阻拦,被兰泽一个侧身避过了:“还有什么事吗?”   “你一个落单的雄虫,不怕被别人偷袭?”范博元口不择言,什么话到嘴边就说什么,“要不是我恰好路过,这群雌虫恐怕已经把你活撕了,你难道还想重蹈覆辙?他们可不知道什么叫手下留情,你还是跟着我吧!”   他一个雄虫,能有什么护身的手段?连护甲和武器都不会挑,只捡了逃跑用的加速器,恐怕还是别人指点过的。   范博元只当兰泽是涉世未深,想来找找乐子,只要见识到考试的残酷,立刻就会对他刮目相看。   兰泽听着他说,脚下步子不停,只似笑非笑道:“你的意思是刚刚那队人是被你吓跑的?”   范博元脸僵了一下,也觉得自己牛皮有点吹过了,可他到之前附近除了那一队人,没有其他雌虫,那不是被他吓退的还能是什么?   当下立刻信誓旦旦道:“我是什么人?你是不知道我才会这么问的!”   不就是保护一个雄虫吗?他小心点就是了,就当多了一个大型挂件,只作花架子看看也好。   这下兰泽不笑都要被他逗笑了,范博元看到他的笑容,只觉得公主殿下真是貌美无双,只是眼神好像有点冷,感觉背后像被冻了一下似的。   毕竟是雄虫,性子高傲些也可以理解,范博元从未觉得自己的心胸如此宽广,完全把考前说的话忘在了脑后。   他就这么一路跟着兰泽,穿过藤叶交缠的狭窄小道,雄虫也没有等他的意思,完全按自己的方向来,一路上遇到居然没有遇到其他考生,顺利得简直有些离奇。   可能是他们运气比较好吧,范博元这么想着,一直跟兰泽走到完全陌生的区域,连微型地图都不显示定位了,他才觉得有哪里不对。   兰泽环顾四周,确认目标的位置,他要找的东西已经近在咫尺了,这片区域地势平缓,确实是存放东西的好地方。   范博元只见他走上前去,手中白光一闪,大片的藤蔓瞬间断裂,跌落在地上,露出不远处停放在草丛中的一架机甲。   红白涂装的机体足有两层楼高,每个配件都崭新得发光,像一座金属组成的小山,让人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出现幻觉。   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停有一架机甲?难道是规则改了吗?投放的物资清单里可没说会有这种东西,考试局出bug了?   要知道驾驶机甲的技术是由军部垄断的,只有少部分天资够高的学生才能学习,非毕业都不允许正式驾驶。现在这都还没入学呢,放一架机甲在这里有什么用?   雌虫心里一阵惊涛骇浪,兰泽却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他的目标就是这一架全场唯一的机甲,所有武器都不及它的一根手指头强。   雄虫径直走上前去,范博元来不及拦他,只见草丛里忽然钻出两个陌生的面孔,他们的目标显然也是场地中央这个大家伙,举起枪就向着兰泽射击。   一时间枪声轰鸣,弹壳像爆豆一样掉在地上,范博元只来得及挡住射向自己的子弹,一抬头,视线范围里已经完全不见雄虫的身影。   连破碎的光点都没有,估计是第一枪就被淘汰了,雄虫怎么就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那他这一路跟过来,连定位都丢了,岂不是全白费了!   范博元恨得直咬牙,却也没有马上逃跑,还想确认一下现场的情况。   他才刚硬顶着上前两步,猛烈的枪声却忽然停了,身前的压力骤然减小,他差点没扑到地上去。   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凝固,等范博元再回过神时,兰泽已经站在刚刚那两个人的位置,大片的投影崩裂,又迅速粉碎,围绕在他身旁,仿佛下了一场光雨。   他手里提着一把刀,是刚刚割开藤蔓的那一把,刀刃散发着白光,有一种冷酷的意味。   范博元刚刚站稳,又觉得腿一软,说话都变得颠三倒四:“是你?怎么可……之前那个队伍也是?!你不是雄虫吗?”   怪不得那一队人离奇消失了,还留了一地的武器,他们根本就是被兰泽全部灭口了。   只凭这一把刀,甚至连加速器都没有,他就能以一敌四,兰泽压根就不是公主殿下,而是恶龙本龙。   这是什么恐怖故事?   这边范博元僵在原地,那边兰泽已经处理完突发状况,收起刀向雌虫走来。   他步伐不大,依旧像来时那样优雅,仿佛只是出来踏青郊游,却让雌虫不由得往后一缩。   兰泽看他没受什么伤,反应速度还算不错,确实值得一用。他点了点头,看在范博元眼里就成了人形恶龙要吃人的前兆,他忍不住大吼:“你是不是作弊了!一个雄虫怎么可能做到这些……你把雌虫都当成什么了!”   当然是当成工具人。兰泽无意和他解释,精神力一动,雌虫仿佛没有重量一般漂浮起来,范博元只感觉自己被牢牢禁锢住,一直飞到半空中。   从一开始,兰泽的计划就是找到这架机甲,它才是这场考试最大的捷径。   以操作难度来看,军部最多只可能放双人机甲进来,而不会挑太过先进的型号,以防难度太高,临场学都学不会。   而范博元,就是这个计划的其中一环,兰泽手指一动,雌虫像投篮一样被投进驾驶舱里,舱门关上前,他耳边响起兰泽恶魔般的低语:“有劳了,我的好队友。” 第38章 清场   狭窄的驾驶舱里,范博元被扔在角落,和兰泽只隔了一臂的距离,中间却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把他们完全分开。   兰泽坐进主驾位,指纹识别过后,中控台徐徐展开,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这架机甲的系统相当完备,甚至还多装了好几个辅助组件,大概也是考试局的手笔。   难得他们贴心一次,却完全没有帮到他的忙,兰泽有点遗憾,完全无视了中控台上的小册子,抬手激活机甲的控制系统。   驾驶舱在微微移动,范博元也感受到了,维持着双手反绑在身后的姿势震惊道:“你就这么不怕死?”连说明书都不带看一眼?   就算考试局放出的型号操作比较简单,那也是一架能正常服役的战争机器。   以范博元对机甲的了解,没学过驾驶的人和学过的人之间就像隔了两座大山,水平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如果机甲飞到一半爆炸了,或是半路坠机,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的,只有可能因为降落失败摔死,或者因为机体故障被炸成碎片。   那他还宁愿死在其他考生的枪下……范博元这么想的时候,手还依旧不能动,兰泽完全没有放开他的意思,而舷窗外的树木逐渐消失在视野里,这台巨大的机器正在缓慢升空。   范博元:等等,这台机甲不是要双人驾驶的吗?!   他激动得一下站了起来,头狠狠磕在舱顶上,这下完全没法冷静下来了:“你不怕死我还怕呢!你凭什么拉我一起……嗷!”   机甲猛然加速,雌虫因为惯性栽倒,又在空气墙上狠狠磕了一下,眼前只剩下一串串星星在环绕。   而兰泽连正眼看他的意思都没有,手放在中控台前,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我需要两个人一起启动机甲,而驾驶一个人就能完成,明白吗?”   监考室里,成片的光幕忽然亮起一块,安静的空气被一阵滴滴声打破,把有点昏昏欲睡的监考员吓了一跳。   他连忙站起身来确认情况,却发现多出来的那一块光幕里机甲升空离去的影子。   红白涂装,基础型号,尾部喷出的光焰还是他们设定的蓝色……考场里那一架机甲还真的有人敢开啊?   要不是机甲的驾驶舱里没有安监控,他都想看看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   但结束后再看估计也不迟,以这位的驾驶技术,估计录取是绝对没有问题了。   红白相间的机甲展开侧翼,像一只矫健灵活的燕子,穿梭在云层之中。   兰泽的操作很娴熟,完全不像第一次上手,舱内平稳得如同陆地,让雌虫目瞪口呆。   按照常理,双人驾驶的机型应该由一个人控制驾驶,另一个人负责攻击,两个人互相配合,才能完美发挥机甲的作用。   但兰泽显然不是常理的一部分,否则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还抢了全场唯一一架机甲。   范博元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如果雄虫能控制机甲的驾驶,让他来负责攻击,说不定还真有可能顺利通过考试……要是兰泽愿意的话。   中控台上的光幕显示出或疏或密的红点,那是正在活动的其他考生,范博元刚想张口让他把控制权分给自己,机甲忽然猛地倾斜,迅速向下冲去!   雌虫再次狼狈地摔在地上,他差点破口大骂,却因为强大的惯性动弹不得。   兰泽完全没有理他的意思,他按下中控台的一处按钮,光幕忽然成倍地增加,冰冷的白光照亮了整个驾驶舱。   机械运转的声音正在变得越来越大,范博元甚至能听见电流中转时的嘶嘶声,这台战争机器真正活了过来,在兰泽手下变成一头凶狠的猛兽。   它在天际下迅疾地奔走,变成一颗耀目的流星,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等地面上的雌虫发觉到不对,机身下的武器已经蓄势待发,黑洞洞的炮口近在眼前,仿佛张开利齿的巨口。   他们想逃,却已经动不了了,像是被捕猎者盯上的猎物,只能坐以待毙。   下一刻,巨口深处亮起一星光点,如同猛兽眼里的冰冷寒光,吞噬了目光所及之处的一切!   整个驾驶舱都在震动,成片的树木消失在视野里,空气中都是破碎的碎片和光点。   兰泽目不转睛地看着光幕,侧脸依旧完美无瑕,却失去了初次见面时的温度,冰冷如同出鞘的刀锋。   范博元呆坐在地上,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好像刚刚才认识面前这个人。   兰泽是雄虫,还是显而易见的贵族出身,他应该是温室里的花朵,众星捧月的主角,可他表现得比雌虫还要强悍果决,完全击碎了范博元对雄虫的想象。   既有迷惑人心的外表,又有难以估量的实力,心地还不怎么善良,一炮就能把人和地面一起炸平。   范博元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从遇到雄虫的那一刻开始,局面就完全在对方的掌握之中,不容他有任何反抗。   这样强势的一个人,居然是雄虫。谁要是做了他的雌侍,甚至是雌奴,受罚时挨的估计就不只是鞭子了,那还不如就这样挨他一炮……至少不用面对公主殿下化身恶龙的那一刻。   范博元宛如一条咸鱼,完全丢掉了对兰泽的幻想,只想出了考场就装没认识过他。   毕竟就算是军雌,也挨不住他的封喉一刀,这要是进了他家,恐怕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不是白说的,更何况兰泽不是老虎而是恶龙,只是长了一副公主殿下的脸……   好吧,只凭那张脸他都能吸引无数拥趸了。只不过最后那些人都会和底下那些雌虫一样,变成碍事的炮灰。   中控台的光幕上,红点一个个消失,有时是一声轰响后消失一个,有时是消失好几个。而时间才过了三十分钟而已,离出口打开还有一个半小时。   按这个速度,不用再来三十分钟兰泽就能清场。毕竟再快的雌虫也飞不过机甲,更别说火力完全是碾压的级别,一炮过来人就没了。   监考室里也在同步播放现场的情况,值班的监考员已经目瞪口呆,从兰泽登上机甲的那一刻嘴就没合上过。   按照规则,如果两小时内考生人数已经下降到最低录取线,就可以考虑提前录取。   这既是为实力强劲的考生开的后门,也是在为其他考生考虑。毕竟不能只留一根独苗,把其他苗子全割了。   但兰泽的速度太快了,一眨眼又有几个考生被踢出来,仿佛一阵风吹过稻田,所过之处没一个还能站着,全都倒了。   仅剩的几个人也意识到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对方根本就不打算等到出口打开,他的目的是彻底清场。   雌虫强健的翅翼猛然拍动,划过空气发出刺耳的风声,飞行种的灵活此时完全发挥出来,毫不犹豫地贴近机甲,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即使机甲的速度再快,火力再强,也有一个无法规避的缺点,那就是不够灵活。   本身视野就有死角,如果再和体积远小于自身的对手打贴身战,优势就会迅速减弱,陷入苦战之中。   兰泽上战场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雄虫的翅翼没有飞行能力,他当年开机甲时就拼命地练,直到整个军部都没人能单挑赢他才罢休。   既然这几个小年轻不服输,那他也乐意奉陪。兰泽垂目收手,机甲忽然猛地翻转,几乎在空中转了一百八十度。   修长的机翼迅速合拢,仿佛矫健的鹰鸟,一下冲破了几个雌虫的包围。   机甲瞬间就取回了主动权,但是这样还不够,兰泽一向是敬业的导师,教人就要一次教个明白。   机身下黑洞洞的枪口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遍布尖刺的钢壳,看得几个雌虫冒了一身冷汗。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机甲已经擦身而过,留下好几条血痕,下次再来恐怕就要被淘汰。   兰泽也很乐意看到学生燃起斗志,但他这次不想浪费时间,教程可能就要稍微缩短了。   几个雌虫围上来的瞬间,机甲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翻转,机翼微微下垂,宛如顶尖的舞者微微躬身,一个俯冲扫遍了全场!   这一幕离奇得像一场戏剧,范博元已经彻底看麻了,在角落里被掀得滚来滚去;   监控室里的监考员也已经傻了,手悬在脱出按钮上,还没来得按下去。   空气里飘出破碎的光点,最后一个对手也消失了,考场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范博元像一个机器人那样缓缓扭头,看向雄虫,兰泽也终于有空看过来,露出一个和初次见面时相仿的礼貌微笑:“谢谢,终于结束了。”   范博元:!!你终于要灭口了吗!   不过最终他还是活了下来,因为监考员按下了脱出按钮,让他们提前出了考场。   兰泽并没有解释什么的意思,范博元也就理所当然地被认为是驾驶员之一,完美地通过了考试。   雌虫悄悄擦了擦背后的冷汗,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珍惜生命,远离披着公主皮的恐怖恶龙。   但还没走到大门口,那个熟悉的背影就又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身边居然还有一个看起来是高级军官的军雌。   兰泽抓住了那个雌虫的手腕,向前微微倾身,范博元汗毛倒竖,以为下一刻军雌就要遭殃,结果听到细微的清脆咔擦声,不由得猛地打了个哆嗦。   范博元:是骨头?难度是骨头断了?!   雄虫抬起头来,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看起来意犹未尽的样子。那个雌虫脸上居然也没有痛苦的神色,侧身时露出手里剩下的小半片薄片,黄色的,带着弯弯的弧度,像是最近星网上的某种热卖商品。   难道是什么暗器?? 第39章 配合   兰泽也发现范博元了,他直起身来,看向雌虫的方向:“还有什么事吗?”   这时范博元也发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所幸这条小路没什么人经过,他强行绷住自己的表情,眼睛却忍不住瞟向兰泽身边那个军雌。   雌虫穿着一身最常见的军装,身材挺拔,肌肉并不夸张,和兰泽差不多高,站在他身边只显得内敛。他微微垂下眼帘,瞳色要比普通虫族更浅,像是纯净的琥珀。   范博元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好像认识这个军雌。但记忆力在这时掉了链子,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军雌还拿着剩下的半块薯片,犹豫了一下想要收手,又被兰泽抓住手腕吃掉了。   他俯身下去时范博元忍不住心惊肉跳,只怕下一秒听到的就不是薯片的声音,而是骨头断掉的咔嚓声。   没办法,留下心理阴影了。   池也在看他,这个雌虫似乎是和兰泽同考场的考生,胸前的编号牌子还没有摘下来,眼神飘忽地瞄一眼又收回去。   但雄虫显然没有把这个人放在心上,吃完薯片又眨了眨眼,示意他再拿点别的。   于是池又拿出一瓶瓶装水,当着范博元的面投喂猫猫……其实是在投喂恶龙。   范博元眼睛都瞪大了,他们的动作实在太过自然,仿佛剧本一下从恐怖片切成了猫片,场面温馨日常,让他也忍不住想养一只……   “好奇心这么重,小心被灭口。”兰泽看也不看他说道。   范博元:“……”草,现在不想了。   是雄虫就了不起吗!不就是有权有势还能随便挑对象,连这位至少是校级的军官都得围着他转……估计也是被公主殿下的美貌给骗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投喂的是什么生物?恶龙是能随便喂的吗?   “你和他……”范博元看向兰泽身边的军雌,话在喉咙里打了好几个转,最后只拧拧巴巴地道:“薯片是什么牌子的?”   池听得头上忍不住冒出一个问号,但这个牌子是兰泽下的单,他只是顺路带过来而已,此时也就如实答道:“这不是我买的。你如果想知道,可以去问兰雄子。”   他低眉敛目,显然是不想多说,以免抢了雄虫的风头。兰泽也适时地捏住他的下巴,冷笑道:“不是应该由你去买么?还要让我破费,你还有没有一点做雌虫的自觉?”   雄虫的眉峰微微挑起,眼神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怒气,和那些跋扈的贵族子弟完全没有两样。   他手指微微用力,雌虫被迫抬起头来,神情有种卑微的隐忍:“非常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让您失望了。”   那个忍辱负重的表情,不敢反抗的动作,军雌还微微侧过了头,让范博元看得更加清楚,冲击力不亚于当时被雄虫当成篮球投进驾驶舱。   范博元悲愤至极:恶龙终于要露出他的真面目了吗?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雌虫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兰泽:“想要最新款的L系列组件吗?把我服侍好了就给你。   刚通过测试的L系列,一个组件就要数十万星币,还有价无市。范博元眼馋了很久,也没能托到合适的渠道买到。   雄虫语气轻蔑,不屑地觑了军雌一眼,那一眼也漂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池稍微偏开目光,不敢直接面对雄虫的美色冲击,心想恐怕他已经糟蹋不知道多少个L系列组件了,在荒星那次就折了至少十余个……兰泽一向精益求精,做什么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   也许平时应该更加注意一些,至少不要让小少爷把那些装了昂贵组件的武器全都给他,太浪费了。   池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怎么能让您破费……”言下之意就是不要。   范博元:我想要啊!!不就是侍奉雄虫吗,他最会侍奉雄虫了,只要不是直接抹脖子,他都可以……   兰泽似乎并不满意军雌的回答,手从下颌碰到脖子,雌虫立刻发出一声闷哼。   范博元:“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两位有缘再见……”说着一溜烟就跑了。   直到雌虫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兰泽才露出一点笑意,搭在池脖子上的手松开,一会又忍不住靠着他颈间发出闷闷的笑声。   “你怎么配合得这么好?我还有几句台词没说呢?”   他手上都没用力,只是装个样子,池就这么配合他表演,搞得那个雌虫都提前跑了。   早知道效果这么超群,他就应该再拖一拖时间,给池多留些表现的机会。   池的声音也忍不住变得柔和下来:“您满意就好。”   看那个雌虫对兰泽的态度,应该是抱有好感又不敢接近,和平时见到兰泽的那些虫族没什么不同。   唯一值得注意的一点是他有些一惊一乍的,似乎在顾忌什么,说起话才会前言不搭后语。   兰泽应该也对他没什么好感,否则做戏时也不会那么顺利。池的嘴角微微上翘,手在雄虫身后抬起,似乎是想回抱住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回去的路上,兰泽没有让池开车,而是自己上了主驾,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道:“我已经从家里搬出去了,这次不回大宅。”   他开的还是之前那辆手动挡的轿车,车顶没有打开,平稳地加速时和普通的悬浮车没什么不同。   雄虫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不像少年时那么纤细,却依旧漂亮得像一件艺术品。   人在平稳时就容易胡思乱想,池想起刚刚那个雌虫,还是忍不住问道:“您认识刚刚那个雌虫?”   兰泽娴熟地减速换挡,停在十字路口前:“在考场里恰好遇见,就顺便一起走了一段路。”准确来说应该是范博元先贴上来,然后被他利用了。   “您是怎么通过考试的?”说起这个池才忽然想起来,特招考试不是要过两个小时才会打开出口吗?   他特意把轮休调到今天,本来已经做好准备等到天黑,没想到才站了一会兰泽就出来了。   “我是不是打扰您了?”否则他还能跟那个雌虫多说几句话。   兰泽:“没有,你来得刚刚好。”   他也不多做解释,只随手点开车载的光幕,头一页就是半小时前发布的新闻——s级雄虫通过特招考试,保护协会惊呼:是疏忽还是虐待?!   最顶上一行就是整场考试结束用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还用的是加大字体,旁边还摆了一张兰泽的照片,冲击力就更强了。   池慢慢翻完整篇新闻,从兰泽启动机甲到在丛林中清场,通篇都是高调的赞扬和惊呼,再加上几句保护协会的质疑,可见撰稿人的激动。池关上光幕,有点无奈地道:“兰季野阁下估计有得忙了。”   兰泽这样高调,当然会引起保护协会的注意,兰季野马上就要被怀疑是不是虐待雄虫。   不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怎么可能参加特招考试?还会开机甲?肯定是被其他人强迫的!   雄虫何苦为难雄虫,池已经能想象到兰季野冷得要飙刀子的眼神,对亲弟弟也一样不打折扣。   这大概也是兄弟情的一种形式,池虽然不太理解,但也由衷地为兰泽感到高兴。   他好像逐渐对兰泽的惊艳表现开始习惯了,无论他多么优秀,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需要大惊小怪。   池有些出神,兰泽忽然道:“你也想和我驾驶一架机甲吗?”   池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兰泽微微侧过头看他,毫不含糊地换挡加速。   池:“您要超速了。”   “不会撞上的,你又不是第一次坐我的车。”兰泽一打方向盘,避开后面追上来的车,像一条游鱼在车流之中穿梭,“我记得你的驾驶科成绩是A等,不比我差。”   作为第一军校的毕业生,池也修习了机甲驾驶这门课,成绩还相当优秀,是当年的第一名。   但受伤之后就他再没和别人驾驶过同一架机甲,每次作战都是独身一人,永远都是殿后的那一个。   池:“就算是这样,我……”   兰泽就笑着说:“你想看着我再被拖后腿吗?”就像刚刚那场考试那样。   “不行!”池的语调一下变得激烈起来,“他连我都比不上,您又不是瞎了……”才会放弃他去选那个雌虫。   兰泽笑着看过来,雌虫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睁大,像是阳光照耀下的澄净宝石,所有心思都一览无余。   池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心跳加快的声音几乎让他无法忽视,脑子里一片混乱,半晌才紧咬着牙关说:“您太狡猾了。”   这样套他的话,他怎么抵挡得住?   兰泽脸上的笑意更浓,也不反驳他的话,直到车驶进中心区,在一栋高楼前停下,他脸上的温度才恢复正常。   兰泽开门下车,池跟在他身后,一路上了电梯,他才忽然发觉不对。他本来只是想送雄虫回来而已,怎么就被他带到家里去了? 第40章 新居   兰泽一直带着池走出电梯,在一扇不起眼的门前停下,抬手按在锁上,门「滴」地一声就打开了,和市面上那些房子没什么不同。   他面色如常,池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进了门才发现这间房子其实并不大,甚至还因为没什么装饰,显得更加空旷冷清。   池:“您没有提前布置过这里吗?”   客厅的装修相当简洁,只有几块方形的顶灯,墙角里倒是放了一盏落地灯,却因为没有其他装饰,只让人觉得寥落。   客厅中间摆了几个大箱子,还没有拆开,封得严严实实,比旁边的沙发还要显眼。   兰泽换了鞋走进来,手上提了一柄小刀,一边拆箱子一边道:“今天找你来就是做苦力的,这里我也才来过几次,什么东西都没有。”   池走上前,帮他打开封口,疑惑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下一刻箱子打开时他就愣住了,半人高的箱子里装的全是各种各样的零件,其中不乏售价几十万起步的实验款,连刚才范博元垂涎的L系列组件都有数十个。   这么多东西,还都是体积小且价值高的货色,恐怕一箱就能值好几栋房子。小少爷难道是当成白菜来买的吗?   “这些都是我之前屯在家里的,一时半会没有合适的地方放,就先搬过来了。”兰泽拿起几个零件,随手把它们拼在一起,“你应该也学过武器组装吧?需要我教你么?”   这些东西虽然贵,组装起来却不难,只是因为量多,工作量就成倍增加,所以才需要找个帮手来做苦力。   池也看明白之前他塞给自己的那些武器是怎么来的了,一边把组件放在桌子上分拣,一边开始做流水线工人。   池:“其他几个箱子装的也都是这些?”   “暂时就只有这些,其他缺的以后再补上。”兰泽收了刀,见他脸色有些复杂地看了那几个箱子一眼,笑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池已经习惯了他总是这样问,闻言只是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道:“您没有带私人物品过来?”   整间屋子都是空荡荡的,只有最基础的几件家具,连精装房都说不上。   比起兰家大宅和老宅,完全就是天壤之别,让人不敢相信这是雄虫会住的房子。   虽然小少爷什么都不缺,但想到他要住在这样的地方,池还是觉得没法接受。   “我没什么好带的东西,也就是一些衣服而已,再买就是了。这些都不算什么,倒是买这里时有个意外收获,你想不想看看?”   兰泽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椅子上,他走到半圆形的阳台前,一把拉开了两人高的厚重帘子。   一整面剔透的落地窗嵌在阳台外,让人想到水族馆里高大的幕墙,彩色的灯光穿过夜空,落在客厅的地面上。   这里的位置出奇地好,一整个中心区都一览无遗,车流仿佛鱼缸里游动的鱼群。   既安静,又漂亮,让池这样见惯夜景的人也觉得惊艳。兰泽半靠着玻璃墙微笑,咫尺之外就是上百米的高楼,他仿佛也将融入昏暗的夜空中。   “怎么样,风景还不错吧?我本来只是想挑个落脚的地方,家里离军校太远了,来回还浪费我的时间。”   比起豪华却偏远的兰家大宅,他更喜欢这里。即使只是安静的如织灯光和车流,也比修剪完美的花园要热闹。   兰泽不喜欢絮絮叨叨,干脆就一次把话说完:“我几天前已经付完了全款,这里的所有东西也在交易范围内,总共也就几个零件的钱,不用太放在心上。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直接过来,你那边的房子离军部还是有些远了……当然,这些都由你来决定,这里的所有权限都会对你开放。”   兰泽想起之前他们从拍卖行逃出来后,池安置他的那间屋子,离军部足足有几个区的距离,可能他就是为了隐蔽性才买得那么远的。   他或许有点多管闲事了,这里也没有装特殊的安保装置,论安全性完全不如池那边。   池虽然知道他不把钱放在心上,可还是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反问道:“这里的所有权限真的都归我?”   兰泽点了点头:“嗯,只要不是把它卖了,其他都由你安排……”   “那我想帮您布置这里。”池不等他说完,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管理权限也在您承诺的范围之内吧?”   既然说由他全权处置,那家具之类的就可以一件件买回来,按雄虫的喜好慢慢地布置。   兰泽买下房子已经出了大头,这些小头就由他来负担,这点积蓄他还是有的。   如果小少爷不喜欢,他也可以再把东西换掉,换到他满意为止。只要能让这里变得不那么冷清,这些就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池把整个流程都捋了一遍,却没听到他出声,兰泽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你不会嫌麻烦吗?”   以前的池中将可是从来不会插手他的私人事务的,他本人的宿舍也是极简风格,一件多余的装饰都没有。他居然还会做这种事?   池:“您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要说也应该是我多管闲事才对。”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兰泽见他恭顺的样子就想逗他,“说不定我转头就把你卖了呢?之前遇到的那个雌虫可是前车之鉴,你就没有一点顾忌?”   他指的是被当成工具人的范博元,池却不知道在驾驶舱里发生了什么,只带着点笑意道:“我只顾忌您利用得还不够狠。”   让兰泽利用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不能走到最后,他也曾经站在他身边,俯瞰过常人见不到的风景,即使最后陨落,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他说得这样理所当然,兰泽反而偃旗息鼓了,冷哼一声道:“说得这么好,到时候还不是按自己的心意行事?”   “我都已经卖身给您了,想怎么用还不是看您的意思?”池有些哭笑不得,兰泽在这方面对他似乎特别不信任,“就算真的有违抗您命令的行动,也是万不得已的情况……我会尽力为您的利益考虑。”   兰泽:考虑什么?有什么好考虑的?难道还有什么能比他的命更重要?这人一天天地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兰泽一想起上辈子的事觉得来气,上前一把捏住雌虫的脸:“不许再说了!”省得再给来个他阳奉阴违,到头来还把自己折进去了。   这是哪门子的考虑?   池跪坐在地上,被他骤然钳制住也没有反抗,只觉得这个情景有一种微妙的熟悉。   就像不知道为什么惹了家里的猫猫生气,还只能顺毛捋,否则就会被挠——实属经验丰富了。   但是这次他还没来得及捋,雄虫的光脑就响了起来,兰泽放开手,点了通讯界面接通,冷淡道:“怎么了?”   戴文本来也没想在晚上给他打电话,但今天看到新闻实在太好奇了,才忍不住拨过来的。才一接通他就后悔了,听起来表弟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啊?   他就小心翼翼地道:“听说你已经通过了军校的特招考试,你真的决定要去军校吗?家里居然能同意?表哥没有拦你吗?”   以戴文对兰季野的了解,他是完全不介意把兰泽养在家里,当成镇宅御兽什么的,偶尔还能拉出去拍拍广告,堪称免费的宣传材料。   虽然兰泽显然没有这个意思,但是直接快进到从军还是太跳跃了点吧?   戴文满肚子的好奇,兰泽也无意和他绕弯子,在地上盘腿坐了下来,向后仰靠着雌虫,枕在他腿上:“是,他同意了。”   戴文:“真的?那这么说去第一军校也是真的咯?以后你要当军雌……不对,是军雄了?我真的有个大佬表弟了?”   兰泽:“是,都是真的。”说着换了个平躺的姿势,又抓了池的手,遮在自己的眼睛上。   池在他靠过来的那一刻就僵住了,雄虫躺下时无声地叹了口气,让他心口上也跟着揪了一下。   他有心想安慰兰泽,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轻轻抚过他的头顶,给这只不耐烦的猫猫捋毛。   戴文:“你为什么会想从军啊?又不是没有其他出路了,军部还都是那群大老粗的军雌,去了不是白受罪吗……”   据说是军部的大老粗的军雌手僵了一下。   兰泽:“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对军雌有意见了?还是说其实是你想找军雌?”   “你可别乱说啊!我找你就是想聊聊……”戴文最近正在为联姻的事情苦恼,一听雌虫的事情就觉得头痛,“我家里逼得太紧了,就差把我绑起来扔房间里,让联姻对象为所欲为……可是我都不知道我有多少个联姻对象啊!”   他苦恼地直挠头,忽然又灵机一动道:“说不定找个军雌也行呢,我要求也不高,像之前宴会上那个把人打飞的军雌就可以……这个主意你觉得怎么样?”   池就听见兰泽冷笑了一声,说:“那你还是滚进房间里,跟联姻对象过吧。” 第41章 脸盲   戴文最终还是没能说服兰泽,被兰泽一声冷笑吓得汗都出来了,「滴」的一声就挂了电话。   池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兰泽的交际圈子,听语气还是个关系不错的熟人,大概也是世家的贵族雄虫,才会这样为联姻的事情困扰。   他说到宴会上把人打飞的军雌,应该就是自己,池对这件事很有自知之明,那次只是拿了兰泽的请柬狐假虎威而已,但还是忍不住嘴角有些上扬。   池压住心底那一丝隐秘的喜悦,强行把思绪收回来,问道:“再过两天您就要去报道了吗?”   特招考试录取的新生是最后一批,本来距离开学就只剩一周,考试结果出来之后立刻就能去报道。   以兰泽的战绩,说是第一名都有点含蓄了,估计到时候会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来。   兰泽也预见到那个场面了,他半拉下雌虫覆在自己眼前的手,有些不耐地曲起一条腿,道:“又要把时间浪费在那些人身上。”一个个都不嫌烦吗?   池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耐心地道:“您就当成是应酬好了,特招生可以申请提前毕业,不用等四年那么久。”   特招生虽然也会学习军校的必修课程,最终的考核标准却和普通学生不同,因此可以申请提前进行毕业考试。   兰泽的生理年龄才十八岁,就算他不是雄虫,这个成绩也足以傲视大批的军雌。   池斟酌着道:“特招生的课程并不紧,对学生的约束也不像普通军校生那么严格。除了上课时间,您在哪里都不会有人管,只要能拿到学分就可以了。如果您有需要,还可以预约单独的训练室,直到时间结束都不会有人来打扰您。”   得知兰泽参加特招考试后他特意去了解了相关的信息,第一军校对特招生有相当的优待,只要实力足够,兰泽在学校里横着走都没问题。   更何况他是雄虫,背后还站着保护协会,对雌虫更是有天然的身份压制。   “当然,如果遇上了特殊情况,有人非要缠着您的话……”池停顿了一会,语气肯定地道,“您直接把他打一顿就行了。”   兰泽:“这么嚣张?”   他轻轻地眨眼,长长的眼睫毛扫在池手心里,痒痒的让人心神不宁:“不会有人敢记恨您的,军部以实力为尊,军雌个个都皮糙肉厚,就像刚才电话里那位说的那样。”   就算真的有人记恨,估计也是垂涎小少爷的美色,那就更不应该留手了。池难得地带着私心撺掇雄虫:“您给他们留条命就得了。”   雌虫语气很认真,却没敢低头直视兰泽的眼睛。   兰泽终于忍不住笑了,抓了他的手贴在脸侧,说:“那要不要给你也留点什么啊?”   即将横行军校的小少爷最终还是没有第一天就以要命扬名。因为是兰季野送他过来的,还开了家里最贵的那辆车,全身闪耀着让人高攀不起的光芒。   即使特招生报道和普通学生不在一个地方,周围的人比较少,兰季野和他也已经成了全场的焦点,堪称人群中最靓的崽。   兰泽看着西装革履的亲哥,眼角微抽:“你一定要装成这样吗?”   连袖扣都挑了最闪的那个,低调奢华不失重点,仿佛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有品味——简单来说就是含蓄地炫富。   兰季野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顺带剜了自家弟弟一眼:给你撑场面你还不愿意了?   两个雄虫的相貌都是少见的优秀,兰季野是俊美而不失沉稳,兰泽则是优雅中带着含蓄的克制,举手投足都让人移不开眼来。   两人站在一起简直像太阳和月亮的合体,即使兰季野的五官不如兰泽,放在一起看气质也丝毫不落下风,让人不由得好奇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兰泽:“这次又要我拍多少张海报?”   “我是来陪你来报道的,这叫家庭建设,是作为家长的责任之一……”兰季野一派斯文地颔首,和兰泽并肩走进大楼,“说得我好像黑心老板似的,我有那么没良心吗?”   兰泽:“去出任务我就不回来了。”   兰季野马上道:“十张,最少也要八张,最近新找的代言人又跑了。”   兰泽:“……”你就是这么当家长的?   兰季野完全没有抓壮丁的心虚,恨不得趁兰泽入学前多拍几张。毕竟进了军部人就不归他管了,总要考虑到身份的限制。   他今天一起过来也未必没有帮弟弟扬名的意思,兰泽毕竟是雄虫,天生身体条件就不如雌虫,更不用说这帮军雌个个都五大三粗,一个就能打三个普通雌虫——亚雌不算在内。   兰泽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他还要去确认录入的资料,两个人一起路过办公区时旁边的眼珠子都掉了一地。   军校里连亚雌都少见,更别说雄虫了,前几天特招考试的结果都已经传得人人皆知,只恨兰泽刚刚成年,拍的照片不够多,否则校内论坛就要爆炸了。   “不愧是s级,连人数都有两个……不对,s级雄虫难道还会分/身吗?”   亚雌文员一个激灵,胳膊一捅旁边的同事,试图清醒过来,“旁边那位阁下我怎么没见过?”   虽然只瞄到了一眼,但是也很好看,和论坛上传疯了的那几张照片有点像……果然还是分/身吧?   雌虫被他捅得一歪,还没回过神来,表情有点呆滞地喃喃道:“都会分/身了还要什么对象?”   这年头,雌虫都多余了是吧?   兰季野此时还不知道他成了自家弟弟的,正站在资料室门外等着兰泽,门内却走出来一个高大的军雌。   范博元刚刚结束报道,正准备离开这里,一开门却见有雄虫站在门外,同样的俊美优雅,却好像有点变老了,不由得道:“你、你怎么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兰季野:?   虫族成年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保持年轻的样貌,直到寿命将近,才会逐渐变得苍老。   范博元定睛一看,好像不是变老了,而是气质变圆滑了,像是征战商场的商人——简称霸道总裁。   虽然范博元不愿意承认,但他其实有点脸盲,只记得当初见到兰泽时的惊艳和后面受到的惊吓了,实在回忆不起来他具体长什么样子,这两天因为受到打击也没怎么逛校内论坛……他是长成这样的吧?应该是吧?   兰季野其实只和兰泽有两三分像,身形倒是差不太多,都是少见的高个子。   但既然情况不明,他也不会轻举妄动,闻言只是不动声色道:“你认识我?”   兰季野的交际圈子里少有军雌,大多都是非富即贵的上层,最近接触的唯一一个还是弟弟的对象……暂且不提这个伤心事,他最近也没有上财经头版啊?   范博元细细打量面前的雄虫,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仿佛游戏登错了账号,连boss都不对味了。   范博元:难道这是人形恶龙的全新伪装?   范博元完全没有发觉自己是上错游戏了,现在的副本根本不是勇斗恶龙,而是魔幻分/身总裁。   兰季野越发疑惑,上前走了一步,这个傻大个就往后退了一步:“对不起,就算你没那么漂亮了,我还是认得出你的……你不要再装了!”   兰季野:??   什么叫没那么漂亮了?他应酬了几十年都没听过这么拉跨的恭维……   还不是恭维他的,这是什么品种的铁憨憨?军雌的下限已经这么低了吗?   兰季野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却在思考他对军雌的认识是不是该更新一下了,看得范博元心有戚戚,恨不得立刻撤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范博元:好在他已经识破了恶龙的伪装,现在只要迅速撤退就不会有事……他已经完全搞懂了.jpg   兰季野开口道:“你认错人了。”   范博元:“对不起是我冒犯了!以后您就当没见过我,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路上遇到也当没看见……”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后挪,兰季野也算看明白了,敢情他就是纯脸盲,连他和兰泽都分不清,大概率是没救了——上战场都怕被队友背刺。   雌虫拔腿要走,背后的门却忽然打开了,穿着便服的兰泽走了出来,身材挺拔,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对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我也要当没看见?”   范博元:“……”   空气一片寂静,良久,兰季野才扭过头来,难得认真地对自家弟弟说:“上次带了一条龙回来的那个,还挺不错的,你还是选他吧。” 第43章 方案   兰泽和兰季野的照片在一天之内传遍了校内论坛,两个雄虫穿着风格不同,却是一样地俊美。特别是小少爷兰泽,更是成功化身论坛新星。   最顶上的一条热帖里,兰泽站在兄长身边,穿着一身修长的风衣,回过头时颈线优美而流畅,他显然注意到了镜头,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和他的美貌一样让人心惊肉跳。   荞麦枕头茶:「救命,有被杀到,我已经起一身鸡皮疙瘩了」   星星星子:“他真的好漂亮!不愧是雄虫阁下,比亚雌强多了……不对,其他雄虫也没他这么好看啊!”   航行于大海之上:「草,楼上歧视亚雌是吧?我就是亚雌,我觉得你说得对#狗头」   马猴烧酒哒:“这种帖子也要引战?不会有人以为雄虫真的会在意你是雌虫还是亚雌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雄虫不就应该和雄虫在一起吗?”   雪中:「雄虫不就应该和雄虫在一起吗#狗头」   我觉得可以:「雄虫不就应该和雄虫在一起吗#狗头」   铭神:“旁边那位应该是这位兰雄子的哥哥,我查了百科,人家是真的大佬,跺跺脚矿业就要抖三抖的那种。   看远景里他开过来的那辆车子,那可是限量款的维特莱斯,总共也就生产了那么十辆,没点渠道根本买不到。要是他是雌虫,哪还有我们什么事?”   有钱又有势,还都是雄虫,兰家的两位阁下简直就是站在人生金字塔的顶端。   都活到这个地步了,想要什么样的雌虫没有,为啥就非得考进军校?   论坛上众人纷纷感叹真是柳暗花明,军雌居然也有受到眷顾的一天,就算雄虫不一定看得上他们,每天看着养养眼也好啊……这就叫熏陶,看到就是赚到!   每天去上课的兰泽也不介意路上或直白或隐晦的视线,他以前早就习惯了。   等到到达教室,敢直视他的雌虫就变得更少,偶尔投过来的视线都带着一种微妙的敬畏——毕竟黑洞洞的炮口实在是让人难以忘怀。   所有课程兰泽上辈子都已经学过了,再捡起来自然信手拈来,他更关心的是莫尔斯几天前带来的消息。   自克罗地亚拍卖行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之后,关于二次进化的情报就完全断了线索,仿佛「微星」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如果拍卖行对「微星」足够了解,就不应该放任它流落在外。这既是稀世的宝物,也是绝佳的诱饵,就像一个巨型宝箱。   即使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也足以吸引一大批人上钩,巨龙佩恩就是典型的例子。   既然他们想放长线钓大鱼,兰泽也不介意趁机收点利息,「微星」作为防护罩的内核简直前所未有地合适,经过改造后强度更是达到了全新的高度,估计连接星舰几炮也不成问题。   兰泽正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安排莫尔斯,光脑却忽然亮了起来,是池发来的信息。   “您有喜欢的家居风格么?我参考市面上的流行风格列出了几个方案,细节您可以打开投影查看。   所有物品的费用都由我来承担,具体的信息会记录在后台,您用光脑搜索一下就能找到……”   “如果您有自己喜欢的图案,也可以在编辑器里进行替换,之后我会为您定制成品。”   发来的邮件里带了三个附件,只简单地标了123三个数字。池这几周忙得脚不沾地,两人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偶有的沟通都是这样断断续续地发信息。   这次大概是事情告一段落了,这才腾出空来帮他布置家里。兰泽饶有兴致地点开,一阵白光闪过后,投影就落在了桌面上。   微缩后的房间只有巴掌大,布局和现实里一模一样,精致得像个小玩具。   兰泽还是第一次用到这个功能,投影里的所有家具都与现实中一般无二,仿佛落满棋子的棋盘,每一处的摆设都精确而优美。   或许他有点小瞧池了,以前就不应该把文书工作都推给他的,兰泽难得地感到一丝后悔,模型在指尖旋转,嘴角悄悄翘起一个不起眼的弧度。   1号主色调是蓝色,深蓝的帘子是柔软的羊绒质感,落地灯上点缀着打磨过的螺壳,闪烁着彩色的辉光;   2号主色调是红色,浓酒色的地毯仿佛泼墨,几米长的书架陈列满满,茶几上插了一枝含苞的梅花;   3号主色调是白色,半人高的躺椅在阳台微微晃动,像个悠闲的不倒翁,手边的小缸养了两尾金鱼,明亮的阳光下水波浮动,一尾是迤逦的红,一尾是缱绻的黑。   兰泽就给池回消息:“我都不知道你还擅长这些。以前难道有学过吗?”   池给他当了这么多年秘书,真是屈才了。兰泽忽然就能理解为什么他也会宝石雕刻,大概这就是天赋,池完全就是全能型。   几分钟后,池回复他:“之前有接触过一些,这几周才认真学起来,可能没有专业人士做得这么好。如果您有推荐的人选,也可以交给我去商谈。”   兰泽:“如果我说三个方案都想要呢?”   深海的蓝放在冬天,浓酒的红放在秋天,云朵的白放在夏天,春天就由池来决定。   这么想着,四季都变得让人期待起来,连枯燥重复的学校生活都不那么无聊了。   那边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回复,顿了一会才回道:「如果您喜欢,我可以全都买下来,您想怎么换就怎么换」   兰泽忍不住笑了,把模型放在一边,给他发了一句语音:“真的不需要报销一部分吗?就这么由着我花钱?说不定哪天你就破产了。”   房间里那几箱子零件就是证明,他手松的时候钱就像水似的往外泼,账目有时候连兰季野看了都会咂舌。   即使池也有灰色收入,被这么挥霍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他还是细水长流一些比较好。   兰泽难得地起了节俭之心,下一刻这个念头就被打破了:“您不用顾忌我。这是您的生活习惯吧?我不希望您因为我做出改变,如果您能更依赖我一些,我会很高兴的。”   这一条居然是语音,下一条也是语音,熟悉的声音从耳麦中传过来:“无论是钱还是其他什么,这些都只是小事而已,您不用放在心上,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雌虫的声音依旧磁性而悦耳,让人想到穿过谷间的山风,仔细听还能听到隐约的回声,似乎是在一个空旷而开阔的地方说出来的。   兰泽的眼睫微微颤了颤,沉默了一会才道:“你还在外面执行任务?”   池:“没有,最近申请了留在基地的工作,这几个月都不会离开主星。”   那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了?如果不是马上就要上课,兰泽甚至想现在就去找他。雄虫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难得地觉得有点焦躁。   小小的模型还漂浮在他手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那么漂亮。即使兰泽用精神力隔开了声音,依旧有目光被吸引过来,悄悄地往模型上瞟。   “你看那是什么,那位怎么一会笑一会冷脸的,我都不敢上去搭话了。”坐在不远处的雌虫搓了搓自己手臂,感觉有点起鸡皮疙瘩了。   “难道他不冷脸你就敢上?这就忘了被枪口指着的时候了?”旁边的同伴也是同场的特招生,对前几天的考试还记忆犹新,“雄虫想对谁笑就对谁笑,我们还管得着吗……卧槽他看过来了!”   兰泽坐在靠窗的中排,他们坐在斜后方,既能看清雄虫的表情又能保证不被发现。   但兰泽似乎发现了什么,侧头把玩模型时看了他们一眼,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更加胆战心惊。   兰泽就对着光脑说:“那你什么时候下班?”   这次池过了几分钟才回他:“今天的工作会结束得比较早,您要找我的话,我可以在教学楼楼下等您。”   前两天池要了一份他的课表,说是要用来参考着安排时间。兰泽没有发觉到他的声音里回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规律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点在地上。   教学楼一楼有个空旷的大厅,如果池在那里等他的话,估计会相当显眼。   兰泽无意让他成为众矢之的,还在犹豫的时候,这节课的教授已经走了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他今天难得地穿了正装,打了一个肃静的手势,面色严肃道:“从今天开始,将会有一位经验丰富的长官担任你们的实践指导,持续时间三个月,这是学校对特招生的优待,请各位务必珍惜。”   他转头看向门口,有节奏的军靴蹬地声响起,教室里的嘘声骤然安静下来,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身穿军装的挺拔身影上。   他并不像其他军雌那样魁梧,肌肉线条隐匿在军装下,修长的指节垂在身侧,显得含蓄而内敛。   但没有人敢轻视他,不仅因为他肩上象征中校军衔的纹饰,更因为那双琥珀色眼睛闪过的凌厉的光。   但看在兰泽眼里,那道光就变成了浅浅的笑意,倒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第43章 特例   新助教的到来引起了一阵骚动,更何况池在军部相当出名,是当年毕业生的第一名,堪称底层出身的奋斗典范。   虽然现役军官作为助教是第一军校的传统,但在场的人都没想到居然会有中校这个级别的大佬愿意下凡,这类带孩子的活儿一般都只有被嫌弃的份,能有个尉级军官接手就算好了。   池面色不动地接受全场目光的注视,视线扫到雄虫坐着的位置时,模型正在他指尖慢慢旋转,兰泽对他眨了眨眼,嘴角微不可查地上翘。   课程的进展相当顺利,池在自我介绍之后收获了相当多景仰的目光,到了实战操练时,又用严苛的态度把众人都震傻了。   “五分钟的B级重力训练还欠了一分半,你的体能太差了,蹲起五百次补上。”   池一把撑住要往前扑倒的雌虫,架住肩膀不让他倒下去,又扭头对旁边的围观群众道:“你们也是,B级重力训练五分钟,缺一分钟就用蹲起五百次补上,自己四舍五入。”   那为什么刚刚那个人就只用做五百次啊?众人刚想腹诽池的算数不行,转头池就把雌虫塞到了跑步机上,「滴」地一声就帮他设定好了:“一个小时慢跑,蹲起之后再补上。”   众人:……【那没事了.jpg】   基础太差的不能激进,这个道理池还是明白的。但是也有例外,他转身看向在场的唯一一个例外,说:“您也一样,B级重力训练五分钟,缺一分钟罚五百蹲起。”   军雌们都瞪大了眼睛,连旁边跟来的教授都傻眼了,池又面无表情地补了一句:“可以中途休息。”   这个例外指的就是兰泽,他的表情倒是没有变化,只是点了点头,走向重力训练仓的同时笑道:“今天的训练任务就只有这些?”   他说的轻描淡写,周围的雌虫脸皮却不约而同地抽了抽。重力训练可是难度最大的训练项目,没有之一,对身体的负担更是重得离谱,连体质强悍的雌虫初次尝试时都未必承受得住。   普通的军校生刚入学时根本不会接触到这个。即使兰泽是特招生,他也是货真价实的雄虫,还是珍贵的S级,中校真的不怕出了事要担责?   池却没有收回自己决定的意思,只是退开一步,给兰泽让出位置:“是,您今天的训练任务只有这些。”做完就可以走了。   兰泽和他擦身而过,走进训练仓的瞬间手背相触,又被降下的加强透明隔板隔开:“那就麻烦池中校了。”   池被他碰到的手背一麻,仿佛有电流窜过,他将手悄悄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帮雄虫设定训练等级和时长,抬眼又对上兰泽带笑的眼神。   围观群众:……好恐怖!雄虫肯定把他记住了!看他的眼睛都盯着池中校了,和考试的时候眼神一模一样!   大家都对这位从天而降的瘟神心有余悸,之前考试的录像放出来之后,个个把录像看了不下十遍,印象最深的除了兰泽的脸,就是他动手前游刃有余的姿态。   偏偏池中校不为所动,面色平静地启动了重力训练仓,机械运转的嗡声响起,他甚至还没有要看着的意思,转身就走开了。   五分钟后,等兰泽从训练仓走出来,额头依旧清爽干净,神态从容地惊掉了一堆雌虫的眼睛,回去就忍不住笑池做得太显眼:“怎么也不迂回一点?”   第一天就安排重力训练,没看那群刚刚成年的虫崽都傻眼了,更别提还有他这个雄虫,差一点保护协会就要打上门来。   兰泽靠在客厅的沙发椅里,换了一件宽松的衬衫,一手支着头,看着池脱下军装外套,露出精瘦的腰线,说:“您不是不想被区别对待么?”   否则也不会选择考特招生,把同场的考生清了个干净,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实力。   如果兰泽有意要走后门,第一军校绝对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他只是不耐烦被别人轻看而已。   池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这个家的布置已经初具雏形。不过几天,从坐具到电器都一应俱全,只差一点真正住过人的烟火气。   兰泽看着他走进厨房,干脆也转移阵地,坐到厨房外的餐桌前:“你也太大意了,要是我想装柔弱怎么办?”   虽然考了第一名还装柔弱有点过分,但也不是不符合雄虫的人设,只差他满头大汗地当场晕倒,池就会马上被保护协会带走……太坏了,他都不忍心往下想了。   兰泽忍不住笑,看着池把食材从冰箱里拿出来,一边拆肉排的包装,一边无奈道:“我都不知道您还有这种想法。”   开起机甲来能把方圆十里炸平,要是这还叫柔弱,那他们这些军雌都无地自容了。   论战斗力,考生再多十倍都不是兰泽的对手,他只凭精神力就能把人压得抬不起头来。   本来只是担心他不习惯军校生活,可兰泽过得这么游刃有余,比他当年还要自在,让池不由得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一丝怀疑。他是不是有点想太多了,居然觉得有人能为难得到兰泽?   穿着白衬衫的雄虫坐在餐桌前,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系,能清晰地看到优美的锁骨线条。   兰泽如果真的想走柔弱路线,估计没有人能抵挡住他的攻势,他一个笑就能哄得雌虫晕头转向了。   池脑子里思绪万千,手里的动作却依旧不停,连兰泽站起来走到身边都没有发现,耳边骤然响起有点戏谑的声音:“东西要煎糊了。”   雌虫猛地一惊,下意识握紧手中的锅铲,在他回神的一瞬间,锅里的肉排化身职业体操员,「duang」地翻了个身,一点油星子都没掀起来。   池:“……”   罪魁祸首在一边大笑,笑得肩膀都在颤抖,随着他的动作,两颗洗好的小番茄也飞了起来,一颗飞到他手中,一颗飞到池面前:“辛苦了,这是给你的。”   有精神力就是能为所欲为,池已经完全认识到这个事实了,只好接下漂浮在半空的小番茄,上面还沾着一点水珠,连形状都是完美的椭圆。   “您如果喜欢过得更自由一些,我可以申请换个职位,或者回岗处理其他工作。”   池看着他手里被咬得只剩半个的小番茄,不由得想到把范博元吓跑的那半块薯片,是辣条口味的,可见小少爷对吃的是真的不挑。   兰泽三下两下吃完小番茄,随意地舔了一下沾到指尖的汁液,像是刚吃完东西的猫咪。   兰泽:“你的意思是你不当这个老师了?”   池没听懂他是不是生气了,把锅里的东西盛出来就转过头去看他。雄虫迎上他的目光,神色中没有动怒的意思,反而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怎么能因为我一个特例就辞职呢?当然要一视同仁,我练了什么,他们也要跟上才行。不然怎么能体现出军雌的强悍呢?”   第一军校的论坛里,这两周的帖子怨气格外重。除了有刚入学不适应的原因,还有一类帖子特别地醒目:【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我做错了什么要在开学第一个月练重力训练A级?!】   镇楼的配图是重力训练仓的调控界面,视角从下到上,可以看出拍照的人已经趴在地上了,背景里还有数个受苦的同僚,表情扭曲如同身处十八层地狱。   苦麦茬倒茶:“二楼声明,我绝对不是在传谣!这周我们班已经上了三次机子了,两次B级一次A级,其余时间都是在蹲起和体能训练里过的!”   水合圆子:“你是哪级的?毕业前每周两次重力训练不是应该的吗,这个训练量也不算很重吧?”   萧萧:“听楼主的语气好像不是那个意思……蹲起和体能是新生才练的吧?我是说以这两个项目为重点,要毕业的人不会把时间花在这。”   苦麦茬倒茶:“我不是要毕业啊!才入学一个月怎么就要毕业了??就算我是特招,也不至于要下十八层地狱吧……池中校真的太狠了……”   铃铛响铃铛:“池中校?你说的是那位池中校吗?提前两年毕业的那个学长?”   苦麦茬倒茶:“就是那位啊!他是真狠啊草,对雄虫都一点不留情面,那可是S级,我这辈子才见过这一次S级……”   鱼:“啊我知道,是之前论坛上传爆了的那位吧?他也是特招,那他能受得了重力训练吗?不怕出了事被找上门来?”   萤火冲:“呜呜……雄子……我的雄子……呜呜呜……雄子……呜呜……”   生姜混水泥;“楼上搁这开火车呢?既然兰雄子能进入特招,那就应该不会没人护着他啊,不然怎么撑得下去?”   几分钟内楼就盖了上百层,全是在讨论池为什么会有空来带孩子,还有大哭S级雄虫居然落入黑手。半个小时后,消失楼主终于再次出现,还连发了三条感叹号。   苦麦茬倒茶:「再见了这个世界,没想到我人生的最后一秒会在训练仓度过……真是意外的惊喜呢,哈哈」   苦麦茬倒茶:「池中校真乃神人也,居然敢逼S级雄虫进重力训练仓,是我不配当雌虫……也不配当雄虫,连雄虫都敢进A级重力训练仓哈哈哈」   苦麦茬倒茶:“还有,他们俩绝对有仇,绝对!!我拿五万个蹲起担保!” 第44章 联姻   在军校的日子过得很快,高强度训练能让人对时间的感知变得迟钝,两个月的时间快得就像一眨眼,又到了雪花纷飞的季节。   兰泽难得放一天假,本来打算出去转转,出门前却接到了戴文的电话:“救命啊长官!我正在被人追杀……不对,是被家里人追杀,总之就是火已经烧到眉毛了!!”   通讯那头的声音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兰泽去拿伞的动作一顿:“我还没毕业呢。”你叫错人了吧?   “求接待!求收留!求包养!总而言之就是给个能住两天的地方……”   戴文只觉得牙齿都在咯吱咯吱地打颤,马上就要被吹散架了,“我都被关了一个月了,本来想去你家找你的,可是听说你搬去宿舍了,那你家也不太安全……”   窗外大雪纷飞,寒风呼啸,今天的天气确实格外不好。池今天有事不会过来,兰泽看了一眼架子上的伞,还是放弃了出门计划:“那你来我这边吧。”   二十分钟后,顶着一头雪的雄虫出现在公寓门口,身上只穿了一套单薄的睡衣,浑身抖得仿佛筛糠,一见兰泽就猛扑上来。   “呜呜呜我好冷啊差点就冻死了你知道我这三个小时是怎么过的吗连你们家的管家都差点不认得我了……”   兰泽迅速往后退了一步,还是没防住被戴文抱住大腿,抖了一身的雪。   兰泽懒得跟他客套,揪住雄虫后颈的衣服就把他拖了起来,身上的雪花遇到暖气,瞬间化成小小的水珠。   “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你家把你赶出来了?”兰泽把他拎到沙发上,戴文已经被冻得没力气了,只能瑟瑟发抖地任由他摆布,“还是说看你没什么用,要把你卖了换钱?”   再怎么说米勒也是有名的大财团,不至于连雄虫都保护不好。即使戴文不是本家出身,待遇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毕竟还要靠雄虫来联姻。   “在这坐一会。”兰泽将客厅的温度调高,又拿了一床毯子扔给他。   只能说戴文运气还不错,池不在,又刚好碰上他准备出门的时间,否则再晚五分钟就错过了。   戴文骤然被毛毯罩住,椅子旁边还放了个小腿高的暖炉,简直感动得眼泪都要掉出来,只是感觉脚上还有点空落落地:“能不能再给我一双鞋!”   他看到了什么?为什么门口还有一对拖鞋?样式还和兰泽的一模一样,难道是特意给他准备的?!   戴文感动地回头,双眼满含热泪:“谢谢你,阿泽,能认识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兰泽:“你不许穿,那不是给你的。”   戴文:“……”   兰泽无视他呆滞的死鱼眼,转身拿出一袋不知名的茶包,将小半瓶透明的液体倒进壶中,最后端了一杯热茶放在雄虫面前:“所以你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米勒的家风很严,听他之前那个电话,原因大概就是和联姻有关。   戴文:“你、你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住吗?”   兰泽:“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自己一个人住了?”   其实硬要说的话也确实是一个人住,池不会留在这里过夜,而是严格遵守宿舍的门禁时间,不会多做停留。   但兰泽现在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而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道:“喝点茶暖暖身子吧。我记得你之前也不是没有交往对象,不是过得还挺开心的吗,怎么现在又对联姻避如蛇蝎了?”   雄虫进入少年期之后即使生殖能力还没有成熟,也可以开始和雌虫交往,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以戴文家里的传统,说不定他都已经游遍花丛,纵横情场不在话下。   戴文:“我没有啊!我说我是处雄你信吗?之前那个交往对象只是个幌子……”   说到一半他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兰泽端着杯子的手一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戴文:“又不是我自愿要找的!我只是嫌那群多管闲事的家伙太烦,才会勉强找了个挡箭牌。你是没有体会过被关在家里整整一个月,才会在这里说风凉话……你难道就找到合适的对象了?”   越是接近成年,家里那群人对给他找雌虫这件事就越热衷,仿佛他只是个无情的播种机器。   虽然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的,也有无数雄虫已经过上这种生活了。但戴文就是不想由他们摆布,这时他忍不住想起了兰泽。   作为有钱人家里的黑马,俗称暴发户,兰泽家里就没有这些条条框框,他们家甚至就只有三个人,还是包括了作为雌君的闻延。   如果是兰泽的话,应该不会被这些东西束缚吧?即使身处他这样的境地,也能靠自己的力量挣脱出来,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如果兰泽能帮帮他,说不定他也能闯出一条路来,至少不用一直受家族的桎梏。   然而兰泽只是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说:“你的茶要冷了,不打算喝一口吗?”这可是难得他亲手调制的版本。   戴文恼羞成怒:“我跟你说正事呢!”这是茶冷不冷的问题吗!   然而杯身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淡金色的茶水不再腾起雾气,估计现在就是最佳的入口时间。   在寒风中跋涉过的冷意还停留在身体里,戴文犹豫了一瞬间,还是选择端起了茶杯。   估计家里已经发现他跑出来了,现在正在四处搜寻他的踪迹,要是兰泽不愿意帮他,他也没有地方住,不出几天就会被抓回去,受到更严厉的监管……   戴文越发惴惴不安,端着茶的手都在发抖,一股脑地就把茶往自己嘴里送。   然后就“噗——”地一声喷了出来。   整张地毯都遭了殃,兰泽视若无睹,说:“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本能对抗家族?”   既没有出众的能力,也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只是因为数量少才显得珍稀。   这样的人最多只能被称作亟待估价的货物,凭什么质疑家族的决定?   戴文被他问住了,努力压住呛上来的咳嗽,断断续续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能再这么过下去了……必须找到新的出路……”   兰泽:“你想要脱离家族?”   “不,我只是想和他们达成一个平衡……只要他们不再来干扰我。”喉咙里那股烧灼感终于减轻了一些,戴文努力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是没办法脱离家族的,不能像你这么洒脱,这是不能改变的事。”   所以他才会来找兰泽,希望他给自己指明方向。即使破不了局,也不能坐以待毙,至少不能就这样变成家族的工具。   “阿泽,你能不能先收留我几天,等我避过这阵风头,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戴文脑海里全速运转,试图说服兰泽,“我不是长子,继承权轮不到我,家里的雄虫虽然没有几个,但也不是找不出替代。即使找不到我,其他人估计也很乐意当这个联姻人选……”   雄虫是宝贵的资源,每一个都必须充分利用。家里之所以会选他,估计也是看在已故雄父的面子上,现在雌父又还没有回来……   雄虫面色茫然,眼底神色一片混乱,兰泽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发出「当」的一声清脆声响:“你雌父还有多久回来?”   戴文脑子里乱成了一片浆糊,被他这一声震得浑身一抖,下意识道:“不到一个月……雌父之前还跟我联系过……”   雌父是这个家的支柱,如果不是雌父,他们这一支不会攒下这么多财富,雌父是为了他才这么辛苦的。   这次出远门也是,明明之前那群人管他还没有管那么严,这段时间却忽然疯狂起来,连雄虫都不放在眼里。   家里的矛盾来源已久,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早已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明白的。   如果没有他,雌父肯定不会留在这个家里,以他的能力,再找其他雄虫也不成问题,他才是最讨厌米勒家的那个人。   可他偏偏留下来了,还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他快要成年,还被那群人支去那么远的地方出差。   要是自己成长得再快一些,能再早一些脱离家族,是不是他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   雌父,几周前还问他想不想去其他星区旅行……戴文浑身一震,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那种又热又涨的感觉从胸口直冲上来,涌上眼眶,某种温热而酸涩的液体终于溢了出来。   良久,他才断断续续地说:“我只要……等雌父回来,就可以……了?”   雄虫少年整个缩到毯子里,肉眼可见的微微发抖,兰泽站起身来,手按在那个球形的顶上,轻轻拍了拍,过了一会才说:“还算你没有那么傻。”   毯子里轻微的抽噎声停了一下,想要反驳他,又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闷闷的反抗声,有点像是变调的嘤嘤嘤,听得兰泽忍不住笑出来。   “要不要再给你倒点茶?你的茶都冷了。”这可是他亲手调的。   “不要!”戴文终于能发出声音了,头一句就大声道,“你到底给我喝的什么?又辣又呛,还搞得我晕乎乎的,脑子都不清楚了……”   哭出来之后他整个人都轻松了,脑子里就有点轻飘飘的,仿佛塞满了棉花,看地板上的图案都在转动,好像放大版的万花筒。   兰泽:“只是加了点酒的姜茶而已,你冻得太厉害了,不喝点这个会感冒。”   其实这还是从之前史密斯家的宴会上拿的茶包,只是加入了烈性酒,口味就更辣了,也不怪戴文会呛得喷出来。   不过这一招还是相当有效的,戴文太紧张了,喝了酒之后显而易见的放松下来,理清思路也不成问题,只是他的酒量实在太差,一口就倒了。   窗外的风吹得更猛了,冰雹打在整块的强化玻璃上,发出闷闷的响声。雄虫少年眼神已经直了,慢慢地向后仰倒,瘫在了沙发上。   戴文嘴里还在喃喃:“连双鞋子都不肯给我,我这次记住你了,有了对象忘了朋友……”   兰泽笑了一声:“记性这么好,怎么没记住你雌父跟你说了什么?”   “等我回去,鞋子想要多少双雌父就给我买多少双……”戴文的眼睛慢慢阖上,“不像你,和那家什么赫伯特一样抠门……”联姻都一点诚意没有。   赫伯特,有名的从军世家,关系遍布整个军部,兰泽上辈子和这家的人周旋过不知道多少次,对这个姓氏再熟悉不过。   他们家居然会找米勒联姻,找的还不是本家,而是分家。兰泽微不可见地皱眉,感觉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   第一军校的接待处,身着军装的青年走到接待台前站定,礼貌道:“我有几件事想问,请问现在有空吗?”   负责接待的亚雌愣了一下,看到他肩上象征少校的肩章,又看他胸前描绘着雄鹰的家徽,立刻挺直了腰板道:“赫伯特少校,有什么事您尽管问!”   那青年就笑了,说:“请问,兰泽雄子是这里的学生对吧?” 第45章 警惕   军部基地里,池站在明亮的灯光下,隔着一张办公桌就是上司邱北越中将。   邱北越面前亮着一块光幕,光幕上的字体飞快滚动,时不时地滑过大块的照片,显然他看的不是报告或文件,而是第一军校的论坛和新闻。   邱北越将论坛拉到最上面,头一条热帖就是在说池和兰泽,他不由得表情古怪地抬头道:“你真的是去教学生的?”   就算特招生的素质普遍都好,也不至于一开始就上重力训练吧?连雄虫都一视同仁,他就不怕惹恼了对方,不等保护协会找上门来,人家的家里人就忍不住动手了。   池:“我有考虑到他们的极限和精力安排,不会影响到日常生活。”   “你认真的?雄虫可和那些小兔崽子不一样,你布置的任务也重得太过头了。”   邱北越半靠在椅子上,不由得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他怎么遇不到脾气这么好的雄虫呢?   要是雄虫的性格都像这位一样好,军雌估计就不会老受嫌弃了。邱北越联想到之前的荒星救援事件,对方又是出言感谢,又是不追究军部救援不利的责任,简直堪称池的救命恩人,好险把他给从漩涡里捞出来了。   “兰雄子非常优秀,我布置的这些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池想起兰泽走出训练舱时面不改色的样子,垂目道,“如果他想,军校的那些雌虫都不是他的对手。特招生对他来说只是跳板而已,过了就过了,军部才是他大展身手的舞台。”   兰泽现在这么高调,未必就没有提前造势的意思。既然雄虫选择在明,他就应该自觉地走入暗处,成为能够出其不意的利刃。   邱北越很少听他对谁做出这么高的评价,更何况对方是雄虫,他就更加感兴趣了:“还真不愧是万里挑一的S级,居然能让你都刮目相看。你对他就没有一点兴趣吗?”   以这位的等级和出身,就算池只是当他的雌侍,之前在军部的阻碍就能至少少上一半。   更何况他曾经救过兰泽,兰泽也不吝于对他示好,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乘胜追击?就算只得个身份也好嘛。   不过邱北越也不是不能理解池,毕竟结婚就是要把身家性命都交出去,池没有足够的背景,如果挑错了人,那就是一脚踏进了深渊,下场只会比现在这样维持下去更惨。   “好了好了,我不唠叨这个了。”邱北越看池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只得关了光幕道,“这次叫你来只是个提醒而已,最近赫伯特又有了新动作,你稍微注意一些。”   这里的他指的是整个赫伯特家族势力范围内的成员。毕竟是底蕴深厚的从军世家,根系遍布军部的每一处,让人不得不提高警惕。   邱北越顿了一下,正想说他最近的发现,但这时池忽然说:“那位不是不值得信任的人。”   邱北越:“……”原来你压根就没在听我说吗?   “沃尔特少校从前线转到了后勤,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作为赫伯特的直系,他天生就带着光环,池当然不会忽视风向的变化,“我会选择回到第一军校,也未必没有对这件事的考虑。以我现在的情况,晋升不见得是好事,多谢您的提醒。”   池对军衔并不执着,也无意对上赫伯特的剑锋。兰泽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成长,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避开风头,静静地养精蓄锐,等待合适的时机。   现在的低调只是为了以后更进一步,他们退让得越多,以后就要拿回来更多。   “你都打算得这么好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邱北越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跷起一条腿,“如果要你看着那个雄虫结婚生子,你就不会不甘心?”   池面无表情,似乎无动于衷,向他敬过礼后,只在转身关上办公室的门之前留下一句话:“我会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兰泽花了几天时间把戴文安顿下来,把他安排到市区周围的私宅里。   虽然名字写的并不是自己,归属权却在他手上,正适合现在的情况。   走之前戴文还眼泪汪汪地拉住他:“真的不能让我跟你住一起吗?”他保证自己只当一个安分守己的阿宅……只喝营养液也行!   “市中心人多眼杂,你如果不怕被人从窗户窥视,可以自己租一间房子试试。”   兰泽从来都不怀疑那些贵族世家的手段,如果戴文不是把身上的东西都扔了,只穿一身睡衣逃出来,可能早就被家里抓回去了。   戴文:“那算了!原来我连一个军雌都比不过呜呜呜……”   出门前他还看到衣架上挂的衣服了,是一件军装外套,上面的肩章他虽然看不太懂,但只凭印象也知道军衔绝对不低。   表弟嘴上说对雌虫没兴趣,转头就找了个军雌,还把他也赶出来了,这待遇还不得是雌君啊?   戴文悲愤地一扭头:“军雌的心眼可多了,面上看不出来,一个反手就能让你掉到坑里……”之前那个什么沃尔特就是这样。   事情的梗概他已经和兰泽说过一遍,那个军雌就是想找个脾气好的雄虫任他欺负,看他气势不像其他雄虫这么足,就向他伸出了魔手。   偏偏那时雌父不在家,支系那些傻比长辈就想接下这门亲事,好攀上赫伯特家的高枝。   也不看看赫伯特是干什么的,米勒又是干什么的?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他们还不是本家,正经联姻也该找门当户对的,他纯粹就是被当成软柿子捏了……   戴文忍不住嘀嘀咕咕的,又想起之前宴会上那个一脚把人踹飞的活例子,对军雌的印象就更差了。   戴文:“你可别信他们说的那些话啊,什么服从雄虫的命令,也就是说说而已,到头来还不是只想着自己,你可别被骗了。”   他难得用这么慎重的语气说话,兰泽也自然也不会掉以轻心,更何况沃尔特这个名字他并不是没有印象。   沃尔特·赫伯特,赫伯特家的嫡系,和池一样是年少有为的年轻军雌。   因为背景的原因,上升的势头比池还要凶猛。但兰泽上一世进入军部几年后,这个名字忽然就销声匿迹了,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从军世家总是子嗣众多,即使沃尔特是嫡系,面对的竞争也绝对不会少。   沃尔特既然能成功突围,还能坐到少校的位置,脑子就应该不会太差。比起意外出事,还是被人背后捅刀子的几率更高。   兰泽没有去刻意追查这件事,他今天的训练还没有完成,推开训练室的门时,却看到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   雌虫站在训练舱前,只有门口的灯光亮着,昏暗中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他的侧脸隐没在一片阴影中。   兰泽推门的动作下意识加重,发出吱呀的一声响,他就回过头来,脸上现出有点惊讶的表情:“您怎么来了。”   今天是难得的周末,周考刚刚结束,其他学生都出去放松了,当然不愿意再在训练室多留。   兰泽将门合上,走上前去把灯打开了:“这话不是应该我来问你吗?”   池臂弯里搭着一件军装外套,脖颈处有细细的汗水,显然是热过身了。   制式的军装不如训练服方便活动,他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袖子也挽到胳膊上,露出修长的手臂线条。   兰泽拿了一条毛巾,伸手探到他颈间,雌虫下意识后退一步,又被他一把扣住下颌,毛巾就擦上来。   他的动作并不娴熟,有点像给家里的大狗洗完澡擦毛,手指隔着一层毛巾在池脖子上蹭来蹭去。   池没法反抗,只好站在原地任他摆布,脖子上让他擦得痒痒的,渐渐泛起一层红色。   直到兰泽勉强满意地收回毛巾,池才有机会把扣子扣好,又迅速恢复了平日一丝不苟的着装,偏开眼睛道:“我申请这个职位也有避风头的意思,如果有打扰到您,或者您想低调行事,我可以马上离开。”   看兰泽之前的做派,他就是要让别人误会两人的关系生疏,要是被人看到他们在训练室独处,估计就前功尽弃了。   池有心想要避嫌,兰泽却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将脏了的毛巾放在一边,随手拿起一对半指手套:“有什么好避嫌的。我有问题想让池教官指点一下都不行?”   雄虫慢条斯理地将手指伸进手套,和端起酒时一般优雅,修长的手指生得格外好看,连戴手套都让人移不开眼来。   池虽然知道他是个开枪不眨眼的主,可目光还是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尤其知道这双手扣下扳机时有多干脆,就更多了一种微妙的心悸。   兰泽戴好了手套,却没有说话的意思,而是转头看向门外。无形的领域一直在他们周围,一有什么动静他就能感觉得到,有人朝这边过来了。   池也发觉到了,现在躲起来也来不及了,他后退几步,一脚踹在训练舱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门被缓缓推开,身着象征少校军衔肩章的军雌站在门口,看着雌虫贴着训练舱缓缓滑落,一旁的雄虫青年转了转手腕。   沃尔特:“……” 第46章 反转   沃尔特本来只是打听了池的行踪,想找个机会试探一下他。毕竟之前没有太多交集,池隶属第四军团而他隶属第一军团,平时连交接工作的需求都没有。   兰泽看着门口的军雌表情闪过一丝惊讶,接着就笑着向他们敬了个礼,反手将门关上。   他长得俊秀,身形也不像其他军雌那样健硕,笑起来还有种属于亚雌的秀气,更显得更加人畜无害。   军雌走上前来,向他们伸出了手:“幸会,你们这是在练习吗?我是第一军团的沃尔特,久仰池中校的大名,本来是想找个机会拜访一下,没想到你们正忙着,真是打扰了。”   他态度谦和,仿佛真是碰上了巧合,就上来寒暄一番。池站起身来和他握手,他又看向一旁的兰泽:“请问这位是?”   其实沃尔特一早就调查过池调职后的情况,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位占据话题中心多日的雄虫。   兰泽的相貌确实名不虚传,但更吸引他注意力的是他周身的气场,那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该有的气质。   这个雄虫也许才是这次任务的重点,沃尔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池简单地介绍过兰泽后,他的态度变得更加随和,仿佛他们本来就是朋友:“两位刚刚是在练习什么?我在外面都听到声音了。”   “只是普通的实战模拟而已……”兰泽似笑非笑地看了池一眼,“是我没有把握好尺度,动用了精神力,让池中校见笑了。”   他手上还带着那副半指手套,修长的指节白皙如初,完全没有因为受力而发红的迹象。   沃尔特敢肯定他绝对没有亲自动手,而是用了其他「辅助道具」,才能让一个顶级的军雌撞在训练舱上。   他心底越发警惕,面上却一点都没露出来,只当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池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理了理弄皱的衣角,恭敬道:“精神力也是您实力的一部分,既然之前没有禁止,那就是合理的操作。是我技不如人,甘拜您的下风。”   兰泽:“我只是先手占了便宜而已,池中校太看低自己了。雌虫会受雄虫精神力的影响,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池:“我不知道您说的理所当然是什么意思。输了就是输了,以后我不会再小瞧雄虫,还真是多谢您的提醒。”   沃尔特笑着说:“两位不用这么认真,只是一次普通的练习而已……”   话才说到一半,池冷冷地觑了他一眼,只是一瞬间,却像刀子一样锋利。   还真让他猜对了,池对恐怕对兰泽心怀不满,这才会特意找机会来当助教。   看样子是想利用救命之恩套近乎,只可惜雄虫对他没兴趣,之前对他的好不过是迫于面子和修养而已,也只有他这种人会当真。   被雄虫打成这个样子,他就不觉得脸红吗?还真是下等星出身的货色,要是他遇到这种情况,恐怕早就羞愧得自杀了。   沃尔特笑得更加随和,余光看到雌虫掩在外套下的手凸起隐约的青筋,上前一步把两人隔开:“时间也不早了,要不要找个地方喝一杯?”   他背对着池,这句话是对着兰泽说的,毕竟雄虫在场。不论军衔的情况下他才是地位最高的那一个。   “我都可以……”兰泽今晚也没有其他计划,越过沃尔特肩膀看到后面的雌虫,池冰冷的眼神在一瞬间融化,对他微不可查地点头,“那就按沃尔特少校安排的来,今天还真是碰上好日子了。”   他微微笑起来,那容光让沃尔特都眼花了一瞬,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让人想要怀疑之前在门外是不是听错了。   但沃尔特反而更加兴奋,这样不可貌相的兰泽简直就是盟友的最佳选择,更别提他还是s级雄虫,是天生就站在金字塔尖的那群人。   如果能拉拢到他,恐怕雌父也会对他另眼相看,到时候想把那群兄弟踩在脚下就是轻而易举。不,应该说他们本来只配在他脚下。   “等等……”雌虫带着寒意的声音忽然在他背后响起,“练习一共有两次,还有一次没有兑现。兰雄子该不会忘了之前的约定吧?”   兰泽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临时设定,但配合起池还是那么行云流水,表情先是微微一滞,而后笑容中带着两分僵硬三分为难四分无奈,还有一分贵族专属的不耐烦,完美展现了什么叫小说般的演技。   沃尔特马上上前一步说:“不知道我能不能替兰雄子完成这次约定?兰雄子毕竟是雄虫,要是出了什么事……”   这里可是主星,最重视雄虫这种珍稀资源的地方,要是池一不小心下了重手,恐怕保护协会就要第一个找上门。   这当然会对他的产生影响,但沃尔特的目的是要他彻底消失,怎么能满足于这点微不足道的惩罚?   “池中校只是比其他人认真了些而已,还请您不要介意……”沃尔特带着歉意朝兰泽微微躬身,果然见雄虫的神色放松了,他又看向一旁的池,“我自认实力也不差,也曾经听过池中校的鼎鼎大名,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得到长官指教?”   池:“你配跟雄虫比吗?”   此话一出,沃尔特的表情扭曲了一瞬,脸色一会青一会红一会白,兰泽在旁边差点忍不住破功笑出来。   池将军装外套挂在臂弯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下次说话前记得注意自己的身份,雄虫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应该放在第一位,学校里难道没教过你?”   “还敢干涉雄虫的决定,赫伯特家的家教原来也只有这个程度而已。”   关上门前,他还朝兰泽微微颔首:“希望下次和您交手时,没有其他无关人士的干扰。”   隔天,第一军校校内论坛的匿名版,有坟贴忽然被顶了上来,挂在最顶端一直下不来,标题上大大咧咧地写着【震惊!高级雌虫军官竟公然报复雄虫,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楼主」匿名2594:“镇楼提醒!这不是我写的标题,是我室友写的,他说这样会比较有吸引力。反正我也不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就放上来了……”   匿名5873:“楼上废话一堆,重点呢?究竟是谁有胆子报复雄虫啊?”   「楼主」匿名2594:“是这样的,我考入学考试的时候和一个雄虫同考场,就和他组了个队,中间的过程略去不提,反正就是……就是考过去了!重点在后面,我从考场走出来之后,看到他和一个军雌在一起!”   匿名8547:“所以呢?人家雄虫喜欢军雌,这不是挺好的吗?”   匿名5591:“流泪了,居然会有雄虫喜欢军雌,这是真实存在的吗呜呜呜……”   「楼主」匿名2594:“不是,我去打个字的功夫,你们怎么就流泪了??这些都他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军雌至少是校级的军官!   这个级别的长官居然被那个雄虫随意羞辱,还说什么表现得好才有L系列组件,我当时口水就流下来……不是,我当时眼泪就流下来了!”   匿名3679:“草,L系列组件,你确定你没听错?那可不是随便买得到的东西,我托了好几条路子才得了两个散件,现在的雄虫都这么大方了?”   匿名4381:「眼泪,射了出来」   匿名5596:「眼泪,从嘴巴射了出来」   匿名8534:「嘴巴,从眼泪射了出来#狗头」   匿名6673:“楼上搁这玩变异呢?要我说这也没什么过分的啊,不就是被雄虫说上几句吗,我被骂了还没L系列组件拿呢……”   「楼主」匿名2594:“不是,还有后续啊!那个雄虫没什么好说的,老狠一大佬了,可那个长官我居然也记住了,天知道老子压根记不住脸,只记得一点面部特征也算记了……然后,重点来了!!   这个长官居然来我们班上课了!他下手是真狠啊,一开练就能让我们全趴下,连那个雄虫都不放过!”   「楼主」匿名2594:“我当时就被练傻了,一时没想起他那张脸来。直到昨天晚上睡觉前,我才忽然想起来,这个长官就是之前被雄虫羞辱的那个军雌啊!!   他他他居然敢公报私仇?!那可是雄虫啊,居然上A级重量训练,这是新生该练的项目吗??”   匿名8725:「这么狠?还真是吾辈楷模……不对,雄虫可是人上人,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匿名6473:“建议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地反冻,会被抓起来的。但是我想说,这个描述我怎么感觉在哪里看到过?”   匿名5749:“我也觉得,等我想想啊……啊这,这不是之前那些新生发的黑泥贴里提到的长官吗?C中校??”   匿名6749:「我想起来了,草,我嘴巴闭上了」   匿名8475:「我也,开关关闭!(拉拉链)」   匿名8761:「楼上怎么回事,有没有科普啊?我刚执行完任务断网半年了orz」   几十楼的科普后,接下来的楼层都闭嘴了,最多发一个逗号以示存在感。   雌虫报复雄虫这事听起来爽,真牵扯上了那可是要大命的,谁都不敢主动踩雷。直到一百多楼后,有人挖了这座一个多月的坟。   匿名8714:“说起这件事,我今天倒是听了几句八卦。C中校和那位其实没有过节,甚至还有救命之恩,他根本犯不着跟雄虫过不去。要我说,根本就是有人从中作梗,看不得底层上来的军雌好,想给他扣顶大帽子。”   匿名8714:“上面的人打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某h开头的家族最近打得尤其厉害,想必大家也不是没有听到风声。   别的不说,连嫡系的少校都被调职了,巩固地位的需求恐怕比谁都要迫切。少一个人就多一个位置,大家不会不懂我的意思吧?”   匿名8714:“这虽然是我个人的猜测,但也不是完全瞎说的。就在昨天,我路过特招生专用的训练室,就听到了C中校在门口说'hbt家的家教原来也只有这个程度而已',这还不是铁铮铮的证据?”   匿名7495:“吃到大瓜了!!后排围观!!”   匿名4935:“这都能反转?我的棺材板都给掀开了,让我康康!”   ……   公寓里,池端了一盘果盘过来,看向坐在光幕前的兰泽:“您在看什么?”   兰泽手底动作不停,指尖在键盘上飞快跳动,闻言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在说你坏话呢,你信吗?” 第47章 极限   不知道为什么,范博元最近总觉得背后有点发凉,好像被什么东西从后面盯上了,可是一回头看又什么也没有。   他不自觉地回头一瞧,一眼就看见了刚刚下课准备往外走的兰泽,怀里还抱着一本书,穿着常服时简直不像个军校的学生。   其实他训练起来也不像……哪有学生能硬抗二十分钟a级重力模拟的?   范博元想起睡前回忆起来的那双眼睛,浅浅的琥珀色在阳光下闪烁,像是剔透的宝石,却有种无机质的冷漠。   没想到池中校就是那天的军雌,被胁迫得话都不能多说一句了,还敢借工作的机会报复雄虫。   要是换了自己,估计一听到L系列组件就屈服了,反正都已经是雄虫的手下败将……不对,他得支棱起来啊!   范博元下意识去看兰泽,兰泽已经走到门口,察觉到陌生的视线,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和在考场把他扔上机甲前一模一样。   范博元猛地往后仰,好像被什么猛兽扑到跟前,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自己在匿名版发的帖子。   虽然他说了池中校的坏话,但这两个人不是对头吗,兰泽应该喜闻乐见才对……   范博元还是打开了论坛,第一眼就看到99+的回复。他战战兢兢地点开,最新一条回复就是“楼主,这不得给池中校做五万个蹲起赔罪?”   范博元:?!   兰泽走出教室,这时已经是晚上了,明亮的走廊外天色昏暗,窗台上积着薄薄一层雪。   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他娴熟地绕到拐角处的楼梯间,下到地下二层。   纯黑色的车辆停在车库里,流畅的线条仿佛蛰伏的猎豹。还是那辆特别订制的陆行车,兰泽把它开过来后就扔在了这里,一个多月之后才想起来。   池自从被他带着飙过一次车之后就养成了抢着上驾驶座的习惯。即使开的不是陆行车,开悬浮车也不让他碰方向盘。   兰泽坐进主驾,把车顶和四面的窗都关上,就成了一个不受人干扰的小世界。车辆嗡响着启动,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驶入纷飞的大雪中。   池刚刚下班,准备往外走,就接到了打给他私人号码的电话:“工作结束了?”   “已经没事了……”池将文件归档入库,关上资料室的大门,“您今天没有别的安排吗?”   平时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训练的,兰泽看起来对这些不甚在意,实际上练起来比谁都狠。   连他都不敢贸然尝试的S级重力模式,兰泽却毫不犹豫地用了,压力再强腰也不会弯下来一点点,可见对自己也毫不留情。   对敌人狠的前提是对自己更狠,池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他也不会阻止雄虫。   但看到兰泽对自己下狠手的时候,胸腔里还是会忍不住揪紧,像是装了一颗发条上过头的机械心脏。   兰泽:“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你?”   “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您今天的课已经结束了,外面正在下大雪,不方便回去。”   其实不方便的不是天气,而是人太多了,兰泽一向不喜欢和人群一起行动。   池这么想的时候,车已经开到他跟前,刚刚打扫干净的地面又积了一层雪,没过车轮好几寸。车门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打开,旁边路过的军雌眼睛都瞪大了。   这不是池中校吗?怎么会有豪车停在他面前?连勤勤恳恳的池中校都要被邪恶势力腐化了?   池迅速上前,挡住向车内窥视的目光,在兰泽戏谑的目光里上了副驾,关上了车门。   “我是不是应该给你开后座的门?”   池:“我记得您前两天才刚刚练到脱力,要是还没有恢复好的话,让我来担任驾驶也可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兰泽已经踩下油门,车轮掀起大片松软的雪。雪是下课时开始下的,落在车身上又被无形的屏障隔开,黑色的轿车在大雪中穿行无阻,仿佛笔直破开水域的游鱼。   在学校里两人一般都是分开行动,少有这样一起回家的时候。池看着被切碎的光影落在他身上,说:“您最近太辛苦了。”   作为唯一知道兰泽确切的时间表的人,池认为那根本就不是一份正常的作息表。   哪有正常雄虫会给自己安排比雌虫还要重三倍的训练任务?连睡眠时间都被压缩到了极致,一天里休息的时间连五个小时都没有,兰泽压根就是把自己当成了机器来运作。   “没什么,习惯就好了……”兰泽打开嵌在顶端的小灯,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主驾和副驾,“再说了,鱼不是还没钓上来吗?”   池:“和您的身体相比,无论什么样的鱼都只是小事而已。”   他的语气不像平时那么淡,兰泽愣了一下,才笑道:“能从池中校口中听到这么和人设不符的话,我还真是长见识了。”   “我的意思是您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这不是在开玩笑……”池听到他这样玩笑的回答,那种揪紧的感觉又涌上来了,“根据身体的极限来订制自己的目标,这是每个军雌的必修课。您是雄虫,应该更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没有限度的冒进只会带来苦果,即使兰泽天赋卓绝,也不能避免这种可能。   雄虫的身体底子不如雌虫,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经过长期训练的兰泽应该要比他更加清楚。   “您的天资已经够好了,不需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张弛有度也是训练的主张之一。”   池曾经带过不下百个新兵,但其中最拼命的一个都比不上兰泽的十分之一,以至于劝起他来言辞都显得苍白。   但这件事又不能不做,因为他没法再这样无动于衷地看下去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们刚刚穿出拥挤的车流,因为这段路有特殊管制,不允许随意行驶,刚一出路口就有车腾空而起,像鸟儿一样飞走了。   路上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兰泽开车的态度就变得更随意,像是周末偶然出来郊游。   “我听过一个故事,是关于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兰泽将手放在方向盘上,放慢了行驶速度,目视着前方说,“他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里,从小就受尽宠爱,没有不能得到的东西。他很骄傲,因为没有人能比得过他,权势和财富对他来说只是过眼云烟,都是不需要在意的细枝末节。”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很久,直到某一天,他被告知有一样东西他永远都不能得到。这件东西其实说不上好,甚至还破破烂烂的,连能存在多久都不知道。大家都说这是一件没人要的垃圾。”   兰泽说着说着就微笑起来,仿佛不是在说一件破烂,而是在说一件珍宝。   “对他来说,生活一直都只是无限重复的游戏。或者说没有人的生活不是无限重复的,只是喜怒哀乐的原因变了而已。   越是不能得到的东西,就越会变得渴求,从某个时刻起,他开始变得患得患失。即使这件东西就在他手里,他也不能放下心来。”   兰泽一边开车,一边娓娓而谈,一心二用的样子也显得游刃有余。池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在说真事,还是只是随口编造的故事。但听着他的叙述,心就忍不住被慢慢地悬到了高处。   “生活的极限到底在哪里?对他来说,或者极限就系在这一个人,或者说这一件东西上。终于有一天,他失去这件东西了,然后才觉得悔不当初。”兰泽的语气轻描淡写,“为什么没有把他紧紧地攥在手里?为什么要给别人留下可乘之机?为什么要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才能认清事实?”   “即使这件东西他注定得不到,他也不允许别人有一丝觊觎。也许他曾经得到了,只是没有发现而已,也可能这些都只是他的幻想,是他太过狂妄的后果。但这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这件东西虽然不属于他,却是因为他而牺牲的。”   兰泽神色露出一丝嘲讽,池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您说得这样东西,到底是一件物品,还是一个人?”   如果那是一件物品,兰泽就不应该露出这样嘲讽的表情;   如果那是一个人,那整个故事的核心就变了,变得沉重而离奇。   池这才发觉他把这个故事的主角代入了兰泽,兰泽也是站在金字塔顶的人,天资卓绝,还一样的优秀,只是不像故事中那样骄傲。但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上一件配不上他的东西?   “是不是人又有什么要紧?反正不论雌虫,雄虫,还是亚雌,都只是一个壳子而已。”   要是他是看重壳子的人,那从一开始就不会对这件东西感兴趣,因为他太破烂了。   池:“我不明白您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下意识握紧一侧的把手,看向兰泽。   兰泽也转过头来和他对视,笑容之下他的眼神和雪一样冰凉,蕴含着凛冽的寒气。   半响,他的神情变得柔和下来,像是要安慰谁似的:“没什么,只是一个故事而已。现在的生活比故事里要好得多了,不是吗?” 第48章 代入   兰泽把车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餐厅前,披上外套,趁雪还没有下得太大,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池沉默地跟在他身后,扑面而来的暖气让零星的雪花全化了,脸颊上都残留着湿意。   兰泽要了几条热毛巾,一条捂在他的脸和脖子上,另一条就用来擦手,擦得手背都有些泛红。   这居然是一家西式餐厅,侍者走上前来将他们领进包间里,顺便呈上了菜单。   兰泽看他没有想法的样子,就干脆地替他也点了一份,还要了两杯和西餐厅画风完全不符的豆浆。   “这是我在论坛推荐里看到的,大家都说这里的东西味道不错。”兰泽喝了一口豆浆,温暖的甜意带着一股醇厚的味道,驱散了冬日的寒冷,“你不想尝尝吗?”   池笔直地在座位上,像个沉默寡言的雕像,闻言才动了起来,端起杯子浅浅抿了一口:“我都不知道您还有时间刷论坛。”   兰泽:“谁说训练的时候就不能刷了?那是你们实力太差,才不能一心二用。”他端着豆浆暖手,氤氲的雾气慢慢飘上来,十足的悠闲气氛。   池简直拿他没办法,每当他想追究兰泽话里的意思时,他总能不留痕迹地避开,或者干脆转移话题。   如果是平时,他可能就放过去不想了,但今天的这个故事总让他觉得不安。   “我还是想问您一个问题……”池不着痕迹的皱眉,将杯子放回桌上,“刚刚那个故事里的主角,应该是个很强硬的人。”   天资高,背景好,这种情况下长大的人应该相当高傲,甚至目中无人。   先不说那件东西是怎么吸引到他的,他没有把它强行夺过来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事情。   兰泽:“那你会觉得我很强硬吗?”   “不,您和他不一样……”池下意识这么回答,但刚刚他还觉得兰泽和这个故事的主角像了八成,即使完全代入也不会觉得奇怪。   雄虫眼睛里流露出笑意,点了点桌面,道:“对于这种人来说,越是遭到挫折,才越有挑战的乐趣。如果没有遭到强硬的反抗,说不定他还不会动心呢?”   池已经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果然兰泽下一句就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不过开始就失败了,他还伤心了好几周呢。”   池:……这真的不是您乱编的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就不许优等生也遇到挫折吗?”兰泽看出他的小表情,不满地挑了挑眉,“总之在一番纠缠之后,他还是放弃了,打算静观其变,从长计议,只是没想到自己以后根本等不到那一天了。”   实际上的情况是,当时他要拉着池去婚姻登记局,池就在半路跟他打起来了,马路上没打够,又回训练室里接着打,打了整整一周他都没能说服池再跟他一起出门。   “以您的武力值,应该不会有雌虫能抵抗得了吧?”池还是有些怀疑。   兰泽就稍微提高声音:“就不兴我放水吗?”   这时他也不追究代入不代入的问题了,只是慢慢地端起杯子:“即使直接上强效麻醉剂,他大概也能在到之前醒过来。那时还是太年轻了,手下留情果然只会坏事。”   不过就算能把人绑到目的地,估计他也不会乖乖就范。兰泽还记得那时的自己眼光高得谁都不放在眼里,从未遇上过哪个雌虫能在他面前犟成这样,一时气得上头,就干脆放养了。   “如果他早生十年,也许就能碰上这件东西还完整的时候;如果他晚生十年,世界上可能就没有这件东西了,也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不过说到底,这些都是自找的。再怎么求而不得,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也许对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呢?谁又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从一开始就是一厢情愿的事情,就不应该期待这么多。”   在那个濒危的梦境里轮回过那么多次,兰泽已经逐渐放下当年不管不顾的执着,开始慢慢地接受一个事实——他并非无所不能。   强大的实力能带来敬仰和畏惧,让他在前进的道路上畅通无阻,但这些都和那个人无关。在这件事上,他彻底地失败了,还白白蹉跎了这么多年。   池听着兰泽娓娓而谈,神色平静,虫族的外貌天赋让他完全看不出年龄,有时池甚至觉得他比自己还要更年长一些,说起这些来简直像是亲身经历:“您的年纪比我还小了六岁。”   兰泽:“要我叫你哥哥吗?”   池:“……”   池已经完全认清自己说不过他这个事实,不去看雄虫微笑的面孔,而是将杯子放在一边,道:“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我认为您想得太悲观了。又不是来做慈善的,从一开始那个人就应该知道自己的定位。”   “能在这样的雄虫手下做事,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太过张扬。雌虫的美德是服从,我猜他也是雌虫,否则不会落魄到那种地步。听您的描述,这应该是他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绝不能随意放手。”   所以从一开始起,他的目标就是能在雄虫身边留得更长久,无论采取什么手段。这既是他生命中的一道光,也是会引来别人觊觎的光。   兰泽:“所以你的意思是不能靠收买?出再高的代价也不行?”   如果他愿意出的价格是雌君呢?   “不,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池一字一句地说,“不需要迁就别人,您本来就是无价之宝。”   雌虫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并不激烈,却让兰泽破天荒地流露出呆滞的表情,完全愣住了。   “如果您是这个故事的主角,事情一定不会发展到那个地步。那个人是因为想更长久地留在您身边,才会那么做的。”池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悦,又被迅速地隐藏起来。   “如果接受您的条件,距离变得太近了,就有可能遭到厌弃;如果拒绝您的示好,他也狠不下心来,因为他不能放开这根救命稻草。”   “如果真的对您没有想法,怎么可能一边不接受您的条件,一边又肯为您效忠?”   池开始后悔将兰泽代入角色了,越说他越觉得恼火,“对付这种人,只要随手放养就行了,根本就不需要施恩。他早就是您的东西了,只是想吊着您而已,您怎么可能喜欢上这种人?”   以兰泽的骄傲,绝对不会为了这种事向他人折腰,池也不认为谁有资格让他做出这样的让步。他珍稀都来不及的人,怎么可能让别人这样糟蹋?   兰泽一直没有说话,神情静默,两手端着杯子,好像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有些想笑,可笑意到了嘴角却像被封住一般,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喜欢那样的人?”   池:“他太没有自知之明了,连眼光都差得离谱,都不知道珍稀您……我是说故事的主角。您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为这种人浪费时间?”   雌虫目光灼灼,琥珀色的眸子明亮如星,好像从始至终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兰泽忽然就觉得释然了,仿佛终于穿过漫漫长夜。等到天明的那一刻,压在心上的巨石顷刻间化为齑粉。   “没想到还能从你这里听到别人的坏话……”兰泽垂下眼帘,用氤氲的热气挡住自己的表情,“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啊。”   池忽然觉得心口一颤:“您哭了?”   他猛然起身,雄虫却又笑了起来,他的表情管理从来都无懈可击,似乎刚刚闪过眼尾的一抹红色只是错觉。   池不懂他在笑什么,可胸膛里好像有什么酸涩的液体流了出来,让他也变得焦躁难安。   雄虫粗暴地将杯子扫到一边,向前微微倾身,揪住他的领子强迫他弯下腰来。   那张无暇的脸在眼前不断放大,池几乎以为他要吻上来,说不清是期待还是恐惧,耳边只剩下狂乱的心跳声。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端着餐盘的亚雌侍者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对对对对不起!打扰两位了都是我的错我马上就走!!”   房间里的两个虫族只隔了不到一厘米,俊美的军雌手撑在桌子上,几乎要把雄虫罩住,可又被他揪着领子,仿佛被驯服的猛兽。   那个雄虫也生得极为漂亮,侧脸半掩在雌虫肩头,精致得像是一幅画,眼神却比真正的野兽还要恐怖,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抖。   亚雌拔腿就想跑,却被一道悦耳的声音叫住,仿佛有鬼马上要从后面扑上来:“我点的东西帮我全部打包吧,有劳了。”   亚雌:我知道了啊啊啊!不要鲨我我不是故意要这个时候进来的!   亚雌侍者一溜烟跑远了,兰泽放开池的领子,雌虫立刻退开几步的距离,空气重新流动起来,把那股焦躁的气氛冲淡了。   兰泽绕过桌子,手伸到雌虫还泛红的颈间,帮他把领子整理好:“我的眼光可挑剔得很,你可要帮我把好关了。挑错人可是要扣工资的。”   池微微侧过头,不敢直视他带笑的目光:“我明白了,谨遵您的命令。”   看得兰泽又想捏他的脸,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住了。他已经等了这么久,难道还差这一点时间吗? 第49章 鱼饵   一个学期过得很快,等兰泽把该修的学分都修得差不多,期末考试的时候也就到了。   在半年时间里,S级雄虫的威名传遍第一军校,连带着池也和他一同扬名,留下了不畏强权的传说——   不仅训练量上在一视同仁,连实战练习都毫不留情,对着雄虫都敢真下狠手。   “我亲眼确认过,他确实没有留手,雄虫身上都留下了淤青。”沃尔特单膝跪在地毯上,端正得像个石塑,全然不见平日温和的神情。   坐在沙发椅里的人影身材瘦削,闻言只是平淡道:“我都不知道雄虫的身体都这么好了。”居然能和雌虫对抗。   “我绝无欺瞒您的意思。那位对于技巧的掌握称得上炉火纯青,只是体力和力量不及雌虫而已。”   沃尔特低眉敛目,想起几天前见到兰泽和池交手,还是忍不住觉得惊叹。   两个人学的都是要人命的路子,动起手来更是毫不留情,兰泽的指尖扫过雌虫颈间时,他几乎都要叫好了。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S级,即使他只是个雄虫,这份实力也比军部的大部分军雌更强。   然而上首的那个人影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你有多少把握能说服他?”   “至少七成……”沃尔特知道他指的是兰泽,拉拢一个既有实力,又有身份的雄虫绝对是个让人无法拒绝的选择,更何况池和兰泽之间还有矛盾,“我已经计划好了,这次的期末考试,想必能一箭双雕。”   一般情况下,第一军校的期末考试都是书面与实战结合,所有项目都能在校内完成,最多也就是借用军部的器材。   但特招生的考试不在这个范围里,学的东西不一样,考试范围自然也就不同,还比普通的期末考要更加严苛。   以前几年的例子,不仅有剿灭星盗的任务,还有辅助镇压小型叛乱,甚至连打压黑市的任务都有。   “这次的考核地点是距离主星不远的B区,我已经提前做过准备,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雌虫把头弯得更低,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面前那个身影。   那个影子只说:“我只要成功这一种可能。”   沃尔特一个激灵,抬起头来,然而座上的人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雌虫站起身来,向他深深鞠躬,低声道:“谨遵您的命令,主人。”   第一军校的医务室里,兰泽的一只手被按在桌上,坐在对面的池手里拿了一整管修复液,表情紧绷,比出任务时遇到敌袭还要紧张:“不要动,我来为您处理伤口。”   桌子中间,雄虫的小臂白皙而修长,像是精细雕刻的玉石,却被中间一团李子大的淤青破坏了美感。   兰泽的皮肤本来就白,一点点伤痕都显眼得不得了,这次大概是里面的血管破了,暗红和淤青色交织在一起,看得雌虫额头的青筋直跳。   这是前几天和池交手时留下的,本来还只有拇指那么大,兰泽故意放着不处理,淤青就扩散得越来越大,变成现在这种触目惊心的情况。   “只是看着唬人而已,几天就好了……”兰泽半靠着桌子,笑眯眯道,“饵不多放一点,怎么能钓得上来鱼呢?”   这两天他还特意穿了短袖,上下课时吸引的目光就更多了,大家都觉得这是在表达对池的不满。   这时雄虫的脆身板就起了很大作用,如果像雌虫那样十分钟之内就自己好了,这场戏还怎么演得下去?   池不管他怎么说,小心地蘸了一点修复液,覆在那块刺眼的淤青上,用指腹轻轻地揉开。   因为长期的训练,他手里也留下了薄薄的一层茧,碰到雄虫柔软光洁的皮肤时,动作就更加轻柔。   兰泽和他对上时从来都不留手,也不许他留手,在不用精神力的情况下就难免受伤。   池沉默地给他揉胳膊,半晌才道:“您以后还是用上精神力吧。”一瞬间就能把他制服,也就不会再这样受伤。   兰泽当然知道这一招的杀伤力有多大,就算是壮得像头牛的雌虫,也能一瞬间被他放倒,“这么直接,就不怕名声都毁在我手上?”   如果他真的动手,估计隔天池就要被传旧伤复发,连雄虫都打不过,可以直接退休了。   池:“只是名声而已,您想怎么样都行。”   他小心地松开手,查看雄虫伤处的情况,即使他用的力气已经很轻了,淤青被揉开之后那里还是泛起一层红色,看得他又皱起眉头。   小少爷看起来娇生惯养,和其他贵族雄虫没什么区别,实际上却极为能忍,池从来没听过他有喊痛的时候。   他手上看着一点茧子都没有,实际上都是重力训练练出来的,需要承受的压力比普通的训练重成百上千倍。   雄虫的身体条件天生不好,兰泽的训练效果应该不如雌虫,可他的实力却远比其他人更强,也更能忍耐。   池不知道兰家的养育方针是什么样的,但兰泽从和他第一次的见面起,就已经远超常人。   别人都觉得他是天之骄子,可谁会想到雄虫要付出更多,才能追得上雌虫?   “接下来一个月我都不会再安排实战演练,就算有也不会和您对上。那个少校就由我来应付,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他不会轻易动手。”   兰泽看着他给自己上第二次修复液,雌虫腰背挺直,手法严谨,灯光照在他专注的脸上,连睫毛都根根分明。   兰泽忍不住逗他:“如果先拉拢你的人是他,而不是我,你会怎么选择?”   实力强劲,又没有背景,这样的人在军部绝对是热门的拉拢对象。赫伯特作为最有名的从军世家,也同样乐于吸收这样的人才,倒不如说池没有接受他们才比较奇怪。   “他们和您没有可比性……”池答得很平淡,“如果不是您,我已经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了。”   “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如果有赫伯特帮忙,你不会被分到那种地方去出任务。”   兰泽对上面的那套规则熟得不能再熟,当然知道那次任务被人动了手脚,“恐怕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你出手了。”   得不到的就要毁掉,池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已经不只是鹤立鸡群的问题了,斩草除根才是上面那些人的真正想法。   兰泽一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道:“如果我是雌虫,能给你的东西恐怕也不会比赫伯特更多。雄虫就更不好了,上了战场拖你的后腿怎么办?”   池:“您就算是亚雌,对我来说也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拖后腿吗?亚雌的身体可比雌虫更弱,而且还没有雄虫的精神力,到时候恐怕就只剩下一张脸能看了。”   兰泽笑眯眯地看他,池上完修复液,确认他的伤处已经完全恢复,仔细地把袖子和袖口全部整理好。   雄虫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衬衫,放下袖子后更加显得温文尔雅,身形修长如同白色的百合花。   池面无表情道:“那就更应该尽快动手了,他们也配让您当饵?”   第一军校的宿舍楼,范博元难得有空休息一天。虽然被实战训练打得只能趴在床上,但打开论坛时还是那么快乐而又丝滑。   他之前发在匿名版的帖子终于沉下去了,在热门上足足挂了半个月,最后还是被管理员限制回复,才不至于堆成上万层的高楼。   毕竟是涉及到不止一位高级军官的谣言,那个挖坟的爆料大佬在说完自己的推测之后就销声匿迹了,看起来不像是来吃瓜的,而是特意放下的引子。   虽然看起来是在维护池中校,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是在把火往赫伯特身上引。   但池中校和雄虫的矛盾却一点都不见少,实战课上招招都是杀招,把他们都看得一身冷汗。   练个格斗术而已,有必要一上来就要奔着脖子去吗?这要是有武器还得了?那个后跳加过肩摔都能把雌虫掰成两段了!   范博元深信无论池还是兰泽,只要给一把水果刀他们就能屠遍军校,还是在兰泽不用精神力的情况下。   这么说来雄虫应该算是很有武德,从来不在练习中动用精神力,池中校才能在近身格斗中占到上风。   范博元唯一一次见到兰泽动真格还是在特招考试上。无论长得多壮的雌虫,统统一个眨眼就放倒,全部变成他砧板上的鱼肉……   等等,难道池中校已经见识过这招了?所以才会表现得那么隐忍,考完试那次才会被那样威胁,还特意放弃工作来军校带孩子,只为了借练习的机会给雄虫一个好看——   太惨了,这是什么世纪悲剧啊!   范博元大为动容,几乎要为自己的推测落下泪来,马上就要打开科普池中校履历的帖子,给他点上百八十个赞。   这时光脑忽然响了起来,清脆的滴滴声吓得范博元一个激灵,打开通讯一看,居然是期末考试的通知:在B星区的小型清剿行动,规定两人组成一个小队行动,有教师带队。   范博元目光下移,看到了人员分组的最后一行——V组:范博元、兰泽。   范博元:?! 第50章 地下   作为最接近主星的区域,B星区贸易相当发达,也因此滋生出许多非法的走私犯,买卖各种违禁物品,甚至还结成帮派,以谋取更大的利益。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军部派出了相当的兵力进行清剿。但一直收效不大,再严厉的惩罚也只能暂时吓退这些人,过不了多久他们又会为了利益卷土重来。   这次期末考试就是这项行动的衍生任务,在正规军已经清剿过一遍的情况下让学生们负责收尾,既不会太危险,也保证了足够的挑战性。   沃尔特站在主控室的舷窗前,回头对池笑道:“真是辛苦池中校了,本来这次考试您不用来也可以的。”   作为受聘的临时教师,池本来只负责特招生的训练教学,督导考试并不在他的工作范围内,他大可以留在第一军校等他们回来。   “没什么,这是我分内的事情。”就算没有兰泽,他也会跟着学生们出来,初出茅庐的新人是最容易出事的。   沃尔特突然道:“您为什么会选择来第一军校担任教学工作?”   越是从底层走上来的人,就越应该明白抓住时机有多么重要,池现在风头正劲,正是应该选一条粗大腿来抱的时候。   如果他选择向赫伯特效忠,也许他还能放过他一条小命。   池站在主控台前,一边确认着预定的航线,一边好像没有听到他说什么,道:“我听说少校两个月前也从前线退下来了。”   “哈哈,我这次确实是有事情要忙,没办法兼顾,就只好先回来了。”沃尔特摊了摊手,笑道,“池中校应该也能理解的吧?毕竟受了家族的庇护,总不能一点事情都不做。”   作为赫伯特家的嫡系,沃尔特是年轻一代里最出众的一个,也是最受重视的雌虫。   如果不是那位发话,他可能还不会把池放在眼里,没有背景的军雌也不过是无根的浮萍。   “池中校实力出众,名声都传到第一军团来了。其实我想过和您共事的,只是总找不到机会,这才拖到了现在。”雌虫有些无奈地笑笑,脸上现出遗憾的神色。   “其实您也不是没有上进心吧?如果接受了第一军团的邀请,说不定现在已经升到上校的位置,还能比我走得更远,在前线一展身手……”   第一军团是赫伯特家的势力范围。   他说得慢慢悠悠,池终于抬头朝他看过来,道:“如果你是雄虫,你还会选择从军吗?”   作为最出名的从军世家,赫伯特家雌虫和亚雌生了一大堆,雄虫却没有几个。   雄虫是无论在哪里都会被偏爱的,生在豪门贵族就更是如此,简直不能叫温室里的花朵,就差被放在台子上供起来了。   即使是人人从军的赫伯特家也逃不过这个定律,仅有的三个雄虫个个吃喝嫖赌,反正前头有雌虫顶着,他们只管享受就是了。   沃尔特:“你什么意思?”   “只是替少校觉得遗憾而已……”池脸色不变,语气依旧平淡,“即使少校在前线再怎么拼杀,地位也比不上雄虫。”   赫伯特家最不缺的就是雌虫,就算是嫡系,折在战场上的也不少,完全是被当成韭菜来割,和雄虫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池看过这些年上层势力的互相倾轧,已经对这些拉拢的说辞无感了,看沃尔特更像看年前被喂饱的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拉出去卖,还能满心的优越感。   “就算是雄虫也不是完全自由的,那副身体比雌虫就差远了……”沃尔特的脸色微变,语调有些升高,“你是更喜欢那位尊贵的S级?他可比我们高贵多了,会瞧得起你这种军衔么?”   兰泽和他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看在池救过他一命的面子上跟他虚与委蛇,先度过在军校的这段时间,以后再报复回来。   沃尔特自认对雄虫了解不少,越是出身豪门的雄虫,心眼就越小,记起仇来比谁都记得清楚。   池既想要雄虫的青睐,又想要铁面无私的名声,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奉劝池中校小心一些,雄虫阁下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宽容。”沃尔特调整好表情,想起兰泽雷打不动的笑脸,更加确信他和自己是同一类人,或者说和尊贵的那一位是同一类人。区别只在于兰泽总是笑着,而那位从来不会笑。   蝼蚁总是不能理解雄鹰,因为它们从未见过天空。他已经见识过广阔的天空,又何必和将死的蝼蚁计较?   他一副悉心相劝的语气,池却没有动容的意思,只是说:“少校还是多关注一下猪肉的价格吧。”   无论猪能不能理解,养肥了总是要拉出去卖的。见识得多和见识得少又有什么关系?   不到半天,星舰就离开了主星星区,降落在B区一个不起眼的小行星上。   比起中心区周围郊区的郁郁葱葱,这里的丛林更加自由奔放,一眼望去全是歪歪扭扭的树干和盘结的藤蔓。   “还真是给我们挑了个好地方啊……”连武器都不多给几件,范博元手持军部的制式长刀,一刀砍断了拦路的草丛。   这里的植物多半是变异种,他平时植物学没怎么学好,一个没注意就被飙了一手的汁,雌虫额角的青筋忍不住一跳:“您稍等一会,我先洗个手……”   范博元反手想去摸自己的储存器,面前忽然飘过来一只水球,人头那么大,颤颤巍巍地停在半空中,旁边是抱臂微笑的雄虫。   “这么多够了吗?”   范博元:“……”太够了,都够把他送走了。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把手洗了,又看着小了一半的水球从面前飘走,底下空无一物,精神力差点被兰泽用成魔法。   兰泽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水球在空气中幻化成各种形状,仿佛一块流动的橡皮泥,最后被捏成一支细长的水箭,他手指一动,便穿云裂石般地射出去,穿透了十米之外的树干。   范博元听到那一声轻微的嗤响,眼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有种背后冒冷气的感觉。   这位祖宗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凶残,平时还装得人畜无害,一到独处的时候就暗戳戳地威胁他……   走在前面的兰泽忽然回过头:“你在说我坏话?”   范博元:“我我我没有!你想太多了!!”   范博元仿佛被猛兽袭击,脖子都往后仰了三十度,兰泽面色不变,放慢脚步走在他身旁:“以前的事情我都不会说出去,你大可以放心。”   他指的是几个月前的特招考试,范博元虽然是被绑了扔进驾驶舱的,但也算和他同一队的队员。   监控看不到驾驶舱内的景象,只要兰泽不说,谁也不知道他是一个人开的双人机甲。   范博元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开学前他为了这事几天没有睡着,就怕雄虫一个不高兴就把他背刺了,还是没有成本的那种。   被人捏着把柄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但兰泽今天似乎心情很好。既然他说了会保密,那应该就可以放下心来……   兰泽:“就算想灭口我也不会选这里的,离集合点太近了,不好处理后事。”   范博元:?!你连后事都想好了?   雌虫一个后跳,火速和他拉开距离,兰泽也没有追上去的意思,只是一边往前走,一边笑道:“你反应得太慢了。”   出门在外,被近身的那一刻就应该警戒值拉到最高,像范博元这样的估计连人家的面都见不着就被暗杀成功了。不过对他来说都没差,方圆一公里内都是他精神力的目标范围。   范博元不得不贴着树干走:“我们难道不是队友吗??”   对队友也要提高警惕,这是什么魔鬼法条,他还有可能吃到那种亏吗……啊原来已经吃过了,那没事了.jpg   “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是敌人,上次考试你也领教过了。”兰泽很有耐心地循循教诲,“如果接近你的不是我,而是其他敌人,这个时候你也已经中招了。即使有队友在旁边,最好也不要放松警惕。”他就是身体反应速度太慢了。   范博元被他说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说最恐怖的敌人就在眼前,他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想别的。   但是兰泽说得也没错,他虽然在体能方面很优秀,但反应力只能算中等偏上……然后就被他比成不值一提的小怪了。   范博元忽然觉得自己的直觉没错,雄虫今天的心情确实很好。虽然说话还是那么让人发毛,但笑起来时像温和的春风,和以前在考场上见到的他隐然不同。   “发生了什么好事吗?”雌虫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这时腰间的警报器忽然亮起红光,刺眼地扎在视线里,打破了平静的空气。   兰泽抓起来看了一眼,是非常规类型的警报,这时也没时间说闲话了,两人立刻朝目标的方向移动。   警报发生的地点离他们并不远,兰泽和范博元是第一个赶到的,不到十米外的丛林被硬生生炸出一块空地,残肢断臂飞得到处都是,场地中间还站着一个奄奄一息的雌虫。   这似乎是一场群体斗殴,堆积成山的尸体都还是新鲜的,分别穿着蓝绿两种不同颜色的衣服,血混杂着流到一处。   站在中间的雌虫断了一臂,身上到处是伤,显然已经坚持不了多久,范博元想冲出去把他了结了,被兰泽硬是拦在半路。   “哈哈……你们不是,想独吞吗?又想把好处全占了去,又怕吃主星的枪子儿,哪有这么好的事?”   雌虫嘲讽地嘶声大笑,丝毫不在意会把其他人引来,“地下城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也太天真了!”   他抬眼朝树丛里望去,看向两人藏身的方向,眼神阴毒似蛇。   兰泽猛地皱起眉头,不等他们有什么动作,雌虫猛然跪下身去,水平的地面忽然倾斜,中间形成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把雌虫和尸堆都吸了进去。   范博元踉跄几步,还是没能抵抗住那股强大的吸力:“不要啊啊啊!!” 第51章 雌主   洞穴中传来的吸力极大,几乎要把旁边的树木和草丛都吸进去。兰泽犹豫了一瞬,当即做了决定,跟在范博元之后纵身跳下洞中。   极速的下坠之中,连飞行装置居然都失效了,兰泽能感觉到下面的空间极大,简直像是冰山藏在水面下的那部分,深得难以想象。   雌虫的惨叫声渐渐消失了,他们正在迅速分散,兰泽向四周猛然掷出利刃,几秒之后终于听到清脆的撞击声。   利刃钉入岩壁,兰泽抓紧连接的长索,下坠的势头终于变慢下来。   这时他才有空把注意力转移到地下城上,穿过幽深的洞口之后,这座庞然大物终于有了隐约的线条,昏暗的穹顶高如苍穹。   兰泽还是第一次在这种视角俯视一座城市,或者是一座要塞,林立的防护措施就像主星的路灯那样自然,矗立在住宅的缝隙中。   地下城没有自然光,所有光源都是人造的,放眼望去,幽邃的黑暗中灯光微微闪烁,居然让人觉得刺眼。   兰泽也曾经在卷宗中看过地下城的案例,越是有资源又偏僻的地方,就越容易滋生见不得光的利益交换。   武器、器官、甚至雄虫,这里的交易尺度比主星还要离谱,连黑市在这群人面前都要羞愧地低下头。   兰泽整理好自己的伪装,走出街角的阴暗处,立刻有衣着破旧的雌虫凑了上来,一脸殷勤道:“这位老爷,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来找点乐子?”   面前的虫族身形高挑,姿态优雅,瓷白色的颈间隐约能看见蜿蜒的虫纹。   雌虫深深吸了口气,那种来自雄虫的、甜腻的诱惑气味让他心醉神迷,更加肯定这位高贵的亚雌大人是纵横花丛的老手。   “我也不是那种没眼光的人,看您的打扮,估计什么高级货色都见过的,我也不跟您客气了。”雌虫搓了搓手,兴奋地压低声音,“我们刚进了一批新货,里面可有个顶级货色,不知道能否请您赏脸?”   戴着面具的亚雌对他微微一笑,孔雀花纹下淡红色的唇角微弯,比雄虫还要诱惑人心。   雌虫正惴惴不安,看到他的笑容也忍不住愣住,连刚刚进来的顶级货色都忘了。   “带路吧……”   他答应得太过干脆,雌虫猛然回神,马上笑得跟朵菊花似的:“非常感谢您的认可!我敢跟您打包票,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那个顶级货色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漂亮,恐怕连主星都没有能和他相比的对象……   当然,面前这位大人也绝对不差,只看面具下露出的小半张脸,他都忍不住想被这位亚雌大人拿鞭子抽了。   雌虫内心os:这位大人绝对有某种特殊的喜好!不然他怎么会蠢蠢欲动,连那个顶级货色都不如他看起来有吸引力,还是在没有信息素影响的情况下……好想被这位亚雌大人抽啊!   他在前面浮想联翩,兰泽走在他身后,视线被雌虫脖子上的黑色项圈吸引。   有特殊喜好的恐怕是那些买下货物的虫族,项圈看起来是柔软的皮质,却在末端系着一条细细的锁链,一直延伸到衣服深处。   真是歪打正着,他居然碰上了地下城里最热门的生意——雄虫买卖,如果雄虫也能算一种商品的话。   在雌雄比例极度悬殊的虫族,雄虫一向是被捧到天上的珍宝,被藏在密不透风的重重保护下,有些身份低下的雌虫和亚雌甚至一辈子都见不到雄虫一面。   越是出身低贱,实力强劲,又无法登上台面的虫族,对雄虫的渴望就越强烈,地下城也因此衍生出这种不看身份,只看身家的特殊交易。   兰泽轻轻弹开落在身上的蛛丝,指尖微动,又暗中补了一次信息素喷剂。   他因为长期注射抑制剂,平时身上是不会有一点味道的,除非是在受伤或者情绪激烈波动的情绪下。   甜香发腻的味道顺着风传到前面的雌虫那里,勾得他直抽鼻子,连以前过过手的货都没有这么腻人。   肯定是B级,不对,应该是A级雄虫,这位亚雌大人可真是讲究人。   要不是新进了那个顶级货色,他肯定不敢随意上去搭话,但现在的情况可不是这样了!   雌虫掀开帘子,带着兰泽走进街角处阴暗的长廊,他按下开关,四周的墙壁瞬间亮如白昼。   透明封闭的笼子嵌在墙上,仿佛商店里明亮的展品柜,数以百计的人影佝偻如破旧腐烂的稻草。   长廊尽头,一个笼子被嵌在墙面正中央,比其他笼子大出了整整两倍,里面却只有一个人,瘦得背上的骨头都凸出来,紧紧抱膝的双手上青筋清晰可见。   雌虫带着兰泽上前,用力拍了拍笼门,那个瘦弱的影子被吓得猛地抬起头来,一张脸苍白如人偶,脖子纤细得出奇,可这样更能看出他五官的出众。   他露出的肌肤也同样苍白,干净得看不到一丝虫纹,脖颈上烫了一枚玫瑰的印记。营养不良只让他变得更加让人怜爱,一双眼睛清澈如水。   这是个雄虫,还相当优秀,绝不下于A级。   明亮的宴会大厅里,雌虫和亚雌或站或坐,酒杯相碰的声音不绝于耳。   聚堆的人群总拥着一位或两位衣着暴露的少年,少年身上没有一丝花纹。   “您还是第一次参加我们的宴会,恐怕还有些不习惯吧?”衣冠楚楚的亚雌伸出一手,为身边的贵客介绍情况,面上有些得意的神色,“这里是我们雌主的地盘,和主星不同,您想干什么都可以。只要是能叫得出名字的东西,只要您发话,我们就一定能为您找来。”   站在他身边的雌虫有一双不起眼的深棕色眼睛,闻言只是重复了一遍他刚刚说过的词汇:“雌主?”   “抱歉,忘了向您介绍。”亚雌马上反应过来他还不了解地下城的规则,“地面上不都是要我们叫雄虫雄主吗?那在地下城反过来也不是不行,您说是这样吧?”   他脸上高傲的神情更甚,显然是对这件事很自豪,“在地下城,再高贵的雄虫也不过是商品而已,一群只知道吃的废物,除了这个还能干什么?多的是像您这样在地面上过得很辛苦的贵客,到了地下城才知道什么是快乐。”   “要我说,这也算得上一种平等吧?在地上那群贱雄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在地下就让他们尝尝一样的滋味……”   亚雌在一旁说得兴奋,池面上不动,悄悄眨了眨眼,调整隐形眼镜的位置。   出任务时隐形眼镜对他来说必备物品,琥珀色的眼镜太引人注目了,很容易带来麻烦。   池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定位显示兰泽已经离他非常近了,就在一百米的范围内。   这个表还是出发前兰泽送的,外形低调却不失精美,还配备了各项探测仪,简直是赴宴的必备道具。   一旁的亚雌见池无动于衷,以为是自己说得还不够直接。毕竟从地上来的雌虫都饱受过雄虫的折磨,面前这位大概也只是警惕心比较强。   他一边谄笑一边引着池往前走:“不知道您喜欢什么类型的雄虫?可爱类型的?还是柔弱一些的?只要您想,我们都会为您找来!”   地下城的势力不知凡几,但只要是稍微有头有脸的组织,都会尽量地收集雄虫。   对于雌虫来说,雄虫就是生活这道菜里最重要的调味剂,就算只卖信息素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池一时无法脱身,定位又显示兰泽的位置在一直靠近,估计是已经发现他在附近,当即拒绝道:“我喜欢的类型不在这里。”   亚雌没发觉到他说的是不在这里,还以为他是眼光比较高,看不上这个宴会里的雄虫。   他眼珠一转,马上拽着池把他拉进房间里:“这还是您来的第一回 ,我们搞体验活动,给您免费!您看这不是不吃白不吃吗?”   这鸭子都放在他嘴边了,难道这个雌虫还能让它飞了不成?两人一进房间,立刻有衣着暴露的雄虫贴了上来,扭动得像个廉价的橡皮糖。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贴上来的雄虫化着浓妆,明明已经是成年体,做出摆来摆去的动作时,比幼儿园的小朋友还离谱。   池眉心跳了跳,面前的两人还浑然不觉,正当他眼神越来越冷,马上就要降到冰点的时候,门外忽然一声炸响。   “发生什么事了!”雄虫借机扑到池身上,立志做一块柔弱却坚强的橡皮糖,“您会保护我的吧……”   他还没把话说完,门外再次炸响,这次的声音近得就像在耳边,房间的大门轰然裂开,被攻城锤一般的力道砸出蛛网般的裂痕。   又是一声巨响,大门终于报废,漫天的尘土飞扬,雄虫咳得都顾不上往上贴了,门外一道修长的人影优雅地收回脚:“打扰了,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各位见谅。”   那人带着半块漆黑的面具,只露出白皙的下巴和一张薄唇,露出的皮肤没有一丝虫纹的痕迹。   他慢慢地走近池,平常得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他现在就应该出现在这里。   兰泽轻轻凑近池耳边,就像诱惑人堕落的小恶魔,用现场三个人都能听清的声音说:“我来迟了,雌主不会怪我的吧?” 第52章 演技   破了一个大洞的房间里,亚雌和打扮妖艳的雄虫安静如鸡,飞了一头的灰和土,连呆滞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兰泽从雌虫颈间抬起头来,意料之中地看到对方的耳朵红了。   但池的表情不但没有变,还上前一步,略微侧身挡住了耳朵的异样:“这次就姑且原谅……你……”   他演得实在太逼真了,脸上的冷淡简直和上辈子如出一辙,仿佛现在只是每天例行的述职。   兰泽对他这个表情太熟悉了,一看到就忍不住想让他破功,将他这副面具狠狠地撕下来。   刚刚才踹开大门的雄虫顺势伏在池肩上,垂下头的弧度仿佛柔弱的小白兔,放软声音说:“对不起,我只是太着急了……听说雌主对我不是很满意,我一时激动,才会把这里的东西弄坏的……”   他稍微捏起嗓子时声线比平时更细,还有些微的沙哑,仿佛少年在对谁楚楚哀求。   池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碰到雄虫微凉的手,兰泽挡住另外两人的视线,悄悄牵住了他。   池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地拉住,只好继续演下去:“什么东西,也配和你相提并论?”   雌虫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另外两人,看得皮条二人组一个激灵,就差当场逃跑了。什么人敢跟人形坦克比啊?心口上就缺个大洞是吧?   亚雌强笑道:“原来您喜欢的是这种类型啊……哈哈,那我们还真的可能没有呢,哈哈哈……”   亚雌努力控制住脸上抽搐的肌肉,一边笑,一边偷偷去看那个雄虫的脸。   人形坦克居然长得很漂亮,即使看不到整张脸,只看他下颌优美的线条,也能感觉到跟宴会上那些货色不是一个级别。   要是把他抓回去,说不定会比一楼的那个还要抢手。亚雌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兰泽已经转过身来,对他微微一笑。   亚雌:!他在瞪我!   两人的手还牵着,池的脸色更冷了,耳边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兰泽实在太懂怎么攻破一个人的防线,还兼具能屈能伸,叫起雌主来毫无心理压力。   要是被保护协会知道雄虫这么叫谁,那个人大概会被吊起来游行示众。   池又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兰泽完全不给他逃脱的机会,回眸时每一个表情都在闪闪发光。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就算是天神也会动心,何况他不是神明。池也想象过某一天自己会叫某个雄虫雄主,那个人能给他提供强大的背景,婚姻的联系,也许还是一个雌君的位置,因为中校的军衔已经足够值钱。   但这些都会在婚后变成泡影,无论中校还是中将,只要雄主有要求,雌虫都必须无条件地跪在他面前。   这样的想象太平凡了,但真实得可怕,在想象的梦境里,雄虫的样子永远都是那么模糊,就像一个令人作呕的影子。   池下意识握紧那只微凉的手,就像抓紧一根纤细的稻草。他的表情绷得更紧,这是他保护自己的习惯。   但那只手的主人回过头来,很自然地对他说:“雌主,您不会怪我吧?听说地下城没有雄君这种东西,我紧张得很,要是再一不小心打坏了什么东西,或者伤到了谁……”   他微笑着扫视在场的另外两个人,皮条二人组终于回过劲儿来,忙不迭地往外跑。   “对不起!!您的体验嘉宾资格我会一直为您留着的!只要您想换换口味,我们随时为您服务,见多识广心情飞扬……”   亚雌一边狂奔,一边大喊着广告词,拉着另一个雄虫消失在大厅拐角。   “闲杂人等都走了,您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了吧?”兰泽转头看向池,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您不必对我使用敬称……”池还是习惯不了被兰泽这样叫,对心脏太不好了,“我潜入这里时,借用了一个商人的身份,他手里的订单和恰好和这里的宴会有联系。”   兰泽:“不行,我就要这么叫。”   池眼角抽搐了几下,努力说服这个熊孩子:“其他人都走了,现在不用伪装也可以……这样太委屈您了。”   “我不觉得委屈,难道你觉得被我这么叫很委屈吗?”兰泽终于松开他的手,退后了一步,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雌主?”   池:!   要说被击中心脏是什么感觉,他现在觉得自己是体会到了。小恶魔模式的兰泽又笑起来,凑近他耳边重复道:“雌主,您现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他身上还有残余的信息素味道,是甜甜的蜂蜜香气,和他本来的味道完全不一样。池知道他有打抑制剂的习惯,现在的味道估计是自己喷上去的。   他只在荒星那一次闻到过兰泽的信息素,寒冷如冰,凛冽如雪,完全没有旖旎的味道,只有凌厉的寒气,却更能给他一种安全的感觉。   “您这样往自己身上喷别人的味道,不会觉得不舒服吗?”池低声问道。   兰泽有点奇怪他会问这个,但还是如实道:“感觉有点恶心,不过还能接受。你喜欢这个味道?”   雄虫一般会很抗拒其他同性的味道,兰泽也不例外,往自己身上喷别人的信息素会让他有种手上沾了蜂蜜的感觉,黏黏糊糊的很恶心。   池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提起其他雄虫,这次却破例了,以前就算是他的信息素不小心泄露,他也没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兰泽忽然觉得很不高兴,忍不住就想阴阳怪气他:“雌主是不是更喜欢刚刚那个雄虫?是我的味道不如他好吗?”   池被他逼得后退一步,味道这个词实在太容易让人误会了。何况兰泽现在逼到他眼前,鼻梁之间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敏感的听力让他发觉到有人来了,下意识运行了演技模式:“那你想怎么做?”   “当然是让他们全部消失了……”兰泽微微一笑,“您只要有我就够了,不是吗?”   地下城西边的一处小屋里,沃尔特脱下下坠时划破的护甲,对照着手中的秘密地图,打开了身上的追踪器。   考试开始前,所有考生都会被发放一个微型记录仪,用来追踪他们的位置和状态,保证学生的安全。   这种记录仪也许能在地上起效,但地下城有特殊的干扰装置,绝大多数仪器都会这种环境下失灵。   所以沃尔特为这次任务准备了特殊手段,每个学生身上都被沾上了纳米质的标记物质,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装了不止一种追踪器,除非化成飞灰,否则不可能逃脱他的掌控。   巴掌大的控制界面在沃尔特面前浮起,几十个红点在地下城里四处游移,只有两个点的颜色截然不同——是耀目的金色,也是这次任务最重要的目标。   沃尔特首先确认了池的位置,在来B区的路上他就对池动了手脚,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给他沾上了标记物质,现在他的位置和另一个金色标点距离极近,简直就是只差了几十米。   难道池发现了这次任务的最终目标?但这次任务是主人亲自吩咐的,根本没有过明面上的手续,连他的出动批准都是在负责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盖的章。   说实话,连沃尔特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会接到这样的任务,还是在即将出发之前。   这个任务的优先级比击杀池还要高,他甚至被在特殊情况下允许放弃击杀雌虫,优先完成这个任务。   他再次打开光脑的私密频道,那封任务邮件还静静地躺在接收栏里,发送人的头像是一片灰色的空白。   邮件被上了密码锁,只要输错一次就会自动销毁,沃尔特努力地回忆那个人只向他口述了一次的密码。   “2596……171……594……”他喃喃地重复,一边把密码打在输入栏里,光脑发出滴地一声轻响,邮件里居然只有一张模糊的照片,清晰度比某些激情的小网站还不如。   那是个身材纤细的少年,脖子上戴着电击项圈,身上的衣物只能勉强蔽体。   他很白,身上毫无血色,只在脖颈上有一点玫瑰的印记,那种营养不良的苍白让人想起垂死的羊羔,眼神极茫然又极惊恐。   他身上连一丝虫纹都没有。   沃尔特忍了忍,还是一脚踢在身前的木箱上,箱子发出一声断裂的巨响,被硬生生踹出一个洞来。   他狠狠地深吸几口气,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又是雄虫!” 第53章 标记   地下城很大,大得远超卷宗中的记录,一眼都望不到头。兰泽试过将精神力远远地铺出去,足足铺了主星中心区的两倍长,才勉强到头。   这么大的地方,住的人却没有几个,或者说货物不配被叫人。所以别墅区里总是一个老大带着几个小弟住着,再加上一大堆的货物和奴隶。   为了找到一个落脚处,兰泽也效仿他们的做法,带着池闯进一栋几层楼高的大别墅里,稍微教育了一下这里的老大,顺便把他丢进储存货物的地下室里。   “衣服全部脱下来……”兰泽拍了拍手,拍掉并不存在的灰尘,看向池,“一件不留,全都换成新的。”   池先是脸热了一下,但还是立刻遵从了他的命令,走到客厅的立柱后开始换衣服。   先是迅速脱下外套和护甲,然后是在本次任务中发放的武器,最后是贴身衣物。   地上跪了十几个鼻青脸肿的雌虫和亚雌,听到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忍不住面面相觑,无一不露出惶惑的眼神。   兰泽站在大厅中央,只说了一句话:“有谁不想要眼睛了,我可以帮他挖出来。”   他是带着笑说的,周围的空气却一瞬间安静了,跪在地上的雌虫别说抬头,连呼吸都不敢用劲,只怕这位祖宗阅读理解能力太强,连眼睛想不想要都帮他们「理解」了。   池知道他有精神力,无论用不用眼睛都能看到,也不纠结羞涩的问题了,迅速换了一套新的作战服就从立柱后面走出来,看向大厅里跪着的十几个人:“您想怎么处置他们?”   这里的老大已经被兰泽打晕,丢进了地下室,这些小喽啰却不能全部塞在这栋别墅里,地下室也没有这么大的地方装他们。   “全部灭口就不会有麻烦了……”兰泽的想法很直接,“尸体当然比活人好处理得多,你说是吧,雌主?”   他笑着看向池,池虽然知道他只是开个小玩笑,但在听到雌主两个字时,眉心还是忍不住跳了跳。   跪着的众人反应就更大了,为首的雌虫一个激灵,差点没扑到地上去。   什么世道,连挖人眼睛的类型都有人喜欢?   兰泽还戴着那块漆黑的面具,颈间有伪装出来的细细虫纹,看起来就是个高挑的亚雌。   他也有双漂亮的眼睛,笑起来时让人如沐春风,但雌虫就是觉得他比另一个人要危险得多。   池向前一步,将换下来的衣服丢在他面前:“烧了,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是,是是……我这就烧!”雌虫战战兢兢地掏出随身带的光热喷枪,亮绿色的火焰照在池换下来的衣物上,布料顷刻间化为飞灰。   兰泽全程在旁边看着,直到烧了衣服的雌虫小心翼翼地看向池,又悄悄地用余光看他,他才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放人,但跪了半天的众人还是马上站起来,连滚带爬地跑了。   池看了一眼连灰都没留下来的地面,皱了皱眉:“只是烧了衣服的话,恐怕标记物质还会有残留。”   他也发觉到沃尔特在自己身上动的手脚了,却一直找不到有效的解决办法。   即使烧了衣服,也不能去除皮肤上沾到的标记物质,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兰泽:“雌主只要呆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池:“请不要转移话题,我这样留在您身边,您的行踪也会被发现的。”沃尔特这次可是下了血本,洒在他身上的量连三个人都够用了。   “有什么关系?”兰泽拿起茶壶,淡绿色的茶水从壶嘴飞出来,呈丝带状绕着池转了一圈,落进他面前的杯子里,“又不止是你一个人沾上了。”   茶水的雾气袅袅,池想到换衣服前他递过来的眼色,忽然明白过来:“您刚刚对那些人动了手脚?”   兰泽端起茶杯,只是微微一笑。既然沃尔特能用标记,他为什么不能?   烧衣服不过是个幌子,重点在于在池换衣服时把标记从他身上转移到那群人身上,他只动了这么一个小手脚而已。   沃尔特,还是太低估他对精神力的操控了。脑子这么蠢,怎么可能不被别人利用?连他对池什么态度都看不出来。   “所以说您就是看了吧?”池忽然问出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   “我看了什么?”兰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你换衣服的时候?”   他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端茶杯的手都在抖,干脆把杯子扔在一边,向池扑过去,把他摁倒在沙发上,“既然雌主都让我看了,我当然也不能让雌主吃亏,说不定您也想看看我呢?”   池被他扑了个倒仰,兰泽就骑在他身上挠他的痒痒肉,挠到他实在绷不住表情,面红耳赤地笑出来为止。   两人在沙发上滚成一团,面具和武器都掉到了地上,一直闹到衣服全都皱了才堪堪停手。   明明是小孩子似的打闹,全无挑逗和诱惑的意味,兰泽却少见地觉得心情极好,一手撑在池脸侧,一手将落下来的发丝撩到耳后,笑着说:“不知道雌主想先看哪里,我不是很懂您的口味,您想看的话可能需要自助……”   池:“我不用了!”   兰泽就作势要去解自己的领子:“您要是不想自助,我自己来也可以……”   池拉不住他的手,终于还是选择狠狠地抱住他,两个人一起倒在沙发上。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距离这么近,近到能在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每一次呼吸和体温都触手可及。   肌肤相亲或许也不过如此,那种毫无保留的感觉让人头晕目眩,仿佛他们生来就是同一个人。   或许他不应该放任兰泽叫他雌主,太容易让人松懈了,否则他也不可能说出刚刚那句话。   但兰泽就在他面前,他对自己比任何人都要宽容,这样怎么可能不让人恃宠生骄?   抱着一个人的感觉实在很好,仿佛心里的某块地方终于被填满,不再发出空荡荡的响声。   孤身一人的感觉实在太寂寞了,他就像在荒野中燃起火堆的旅人,只想着把这一点温暖燃尽为止。   池也说不清自己的自制力都到哪去了,尤其兰泽还在他背后轻轻地拍着,动作有点生涩,像是在哄谁家迷路的小孩子。   他们现在不应该沉溺于这种事情,沃尔特还在背后虎视眈眈,地下城的干扰装置让他们的绝大部分装备都不能用了,必须找出有效的应对方案。   还有流落在外的其他特招生,如果他们也被吸进了地下城,恐怕连自保都堪忧……   混乱的思绪一齐涌上来,池只觉得意识渐渐昏沉,仿佛沉入温暖的水中,所有担忧的事情都在飞快地远离。   等到空气中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悠长,兰泽停下在雌虫后背轻拍的手,叹了口气后,伸手想捏他的脸,碰到脸颊时又停住了。   最后还是有点赌气地凑近那张冷淡的薄唇,轻轻咬了他一口。   在地下城的日子出奇地平静,除了每天要探查沃尔特的情况,几乎没有其他需要担心的威胁。   为了应对武器失效的情况,兰泽干脆自己亲自动手,将带来的所有仪器全部拆成了零件,组装成全新的设备。   在这段时间里,池需要做的就只有为他找来尽可能多的零件,顺便配合兰泽在外人面前演戏,掩饰他们的真实身份和目的。   兰泽在大多数方面的天赋都和他的精神力一样惊人,这一点池已经了然于心,也完全接受了。但当他某天发现兰泽在学着用军刀削苹果时,还是差点没裂开。   他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您削的这个……是苹果?”   那是一块棱角分明,个性独特的多面体,表面呈黄褐色,拿在雄虫白皙的手里,就像往玉石里填了一块泥巴一样让人震惊。   兰泽一手拿刀,一手拿着这个不明物体,想了想才说:“这个比打鸡蛋难多了。”   在不用精神力的情况下,要让刀精准地下在皮和肉之间,还尽量不能浪费果肉,对他来说难度真的和打鸡蛋不在一个级别。   池简直不敢相信这种东西也确实出自兰泽之手。但兰泽最近还是坚持叫他雌主,削苹果恐怕也是他演技的一部分。毕竟解剖满分的人不太可能在削皮这种事情上马失前蹄。   本着保险的态度,他还是多问了一句:“您以前削出来的也是这样吗?”   兰泽:“我第一次削苹果。”   “那还是让我来吧,很快就好。”池还是放不下心来,想要接过他手里那个已经遍体鳞伤的苹果,却被兰泽躲开了,还面不改色地笑着说:“为雌主服务是我的义务,怎么能总是让您劳累呢?”反正削得再差池也会给他兜底的。   “就算受伤了,雌主也会帮我治好的。”兰泽拿着苹果,云淡风轻地安慰他,“再削一刀,一刀就好了。”   他拿着刀的手和平时一样稳,不看旁边那个苹果的话还有种优雅的美感,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这把刀会和经过他手中的枪一样百发百中。   兰泽将刀口朝外,刀锋精确地对准果皮下的一毫米,食指按在要削皮的部位,手势比平时拿枪还要标准。池才刚刚放下一点心,刀就往前一动——   兰泽:“啊,出血了。”   池:??您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第54章 黄雀   在地下城,每个月的月底都是清理货物的日子。除了清算整个月的货款之外,确认货物的情况,及时调货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负责调货的雌虫走进一地废墟的储藏室里,狠狠啐了一口,满嘴都是吸进去的灰尘:“什么鬼地方,你们还没清理好吗?”   他环视一圈周围,遍地都是被震碎的玻璃柜,看到连嵌在最顶端的柜子都裂开了,脸上不由得怒气更甚。   负责主管的人已经被调走了,几个正在打扫的亚雌被吓得一抖,却不敢出声,抱着扫帚战战兢兢地给他让出路来。   雌虫从鼻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大步地往里走,一脚踢飞了拦路的碎块。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他要在这个时候来!仓库都炸烂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外面惹的什么骚,要不是上头急着要货,他才不来给这群蠢东西擦屁股!   他们家商行一向是东边的地头蛇,从来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次却栽了个大跟头,整个支行都毁了。   先是二楼的宴会被不知名的冲击撞破了墙壁,所有装修都毁于一旦,还有人说是漂亮的雄虫干的,这怎么可能?   没过半个钟头一楼又被炸了个彻底,还是正在清理打扫的时候,被炸伤的员工数都数不过来。   要不是上头说不是同一波人干的,他都要怀疑是不是碰上硬茬了,趁早跑路才是正道。   雌虫呸了一声,走到最里面的房间,用指纹刷开了防护罩,接着就一脚踹开了摇摇欲坠的大门。   这是唯一一个还勉强能用的房间,空旷的场地中央只放了一件东西,一个半人高的黑色箱子,被大腿那么粗的锁链紧紧锁住,不时能看到跳动的微小电流。   连调货的雌虫都不敢太接近这个箱子,生怕自己被电到,这上面的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只碰一下就能把一头野牛电倒。   要不是有这个玩意儿,恐怕他今天也没机会再来调什么货了,那天的炸了一楼的第二波人就是冲着里面的东西来的。   雌虫小心翼翼地凑近箱子上的小孔,那是唯一留出来透气的地方,只有小拇指那么大,隐约能看到里面蜷缩着的苍白的影子,脖颈上有小小的玫瑰印记。   真是个好货色,连他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雄虫,等顺利卖出去,估计他也能得不少好处……   雌虫还没来得及畅想完,脑后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沃尔特从后面接住晕倒的雌虫,把他拖到一边,一针麻醉下去,就算被电焦了也醒不过来。   他走近被层层加固的黑色箱子,果然发现电击装置被加强过了,这种程度的电压根本不是没有防护服能扛得下来的。   这家商行确实有些实力,只可惜遇上了他,或者说遇上了主人的命令,这件东西不交也得交。   只要完成这个任务,击杀池不过也只是动动手指的事而已。   沃尔特戴上特制的手套,开始拆解箱子上的锁链。在他碰到锁链的一瞬间,蓝紫色的电流开始剧烈跳动,仿佛垂死的群蛇。   这时他真的听到了痛苦的,隐隐约约地从箱子里传出来,这个箱子居然不是隔音的。   沃尔特从小孔里看进去,细细的电流在那个瘦弱的影子上跳动,他的身体因为痛苦而扭曲,表情极为狰狞。   电击的强度居然高到连箱子都挡不住了,沃尔特感觉指尖发麻,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动作。   “不要……求求你……好痛……好、痛……呃啊啊啊!”电流再次加强,从小孔里都能看见雄虫身上闪动的电光。   但沃尔特恍若未闻,将锁链往两边狠狠拉开,金属的清脆碰撞声仿佛地狱传来的回响。   他不能再浪费时间了,第一次炸了这里没能带走雄虫就楠`枫是严重的失误,如果第二次还不能成功,再出手就会变得非常困难。   只要雄虫能活着出这个笼子,无论是傻了还是缺胳膊少腿,都不在任务的要求范围内。   沃尔特持续地用力,锁链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隐约能看到崩裂的痕迹,显然是手套的分解功能见效了。   但这时箱子里又传来砰砰的响声,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地撞击箱子的内壁。   这时沃尔特也不得不停了下来,以防锁链撞在自己身上。他向小孔里望去,骤然看见雄虫那张秀美而扭曲的脸,苍白到完全失去了血色,目光阴冷如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他不再发出,而是狠狠地撞击箱子的内壁,直到锁链发出哗啦的响声。   鲜血从他的额角流下来,那张脸完全失去了血色,仿佛用白色和红色碎片拼成的破烂的画,让人背后发寒。   沃尔特后退一步,他已经看不清箱子里的情况了,连小孔也沾上了雄虫的鲜血。但是任务必须完成,这只雄虫只能被他活着带回去。   他换了一副手套,正准备继续对锁链下手,脑后忽然传来凌厉的破空声,一瞬间沃尔特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有谁想要偷袭他,还要将他置于死地!   敏锐的直觉让他立刻趴下,瞬间滚出去十几米,刚刚站着的地方被白色的光芒贯穿,轰出一个大洞。   但是这还没完,那道白色的光居然还会动,正在迅速向他这边移过来!   沃尔特在地上滚来滚去,被压得站不起来,心中大骂:什么时候激光武器的微操都能这么准了?他妈的怎么不把笼子给一枪射穿啊!   几百米外,兰泽刚刚完成一轮射击,对一旁的池笑道:“你猜他有没有被射穿?这架枪的口径应该比他的腰还粗了。”   “您有精神力,应该比我清楚得多才对。”池对此不发表评论,只提醒道,“沃尔特实力很强,反应速度也相当快,这架枪恐怕只能暂时压制他。”   架在窗口的激光炮还冒着缕缕轻烟,刚刚开启了最高功率,里面怕是差点要化了。   毕竟是几天内赶工赶出来的东西,材料和设备都有限,连冷却装置都是从其他武器上抠下来的。   但即使是这样,它的灵活度和效率也已经在池见过的同类武器中名列前茅,足见兰泽在武器改造方面有多强悍。   池忍不住又去看兰泽,前两天削苹果的手现在正在调试瞄准镜,指尖轻轻一动,移位的零件就回到了原处,精准度比专业机器也不逊色。   这样的手削苹果会削到自己……池宁愿相信沃尔特和苹果是同一品种,也不信兰泽会在水果面前失手。   等他们到达现场之后,沃尔特还不如苹果的想法得到了验证。兰泽的手法一如既往地精准,空荡荡的房间里到处都是激光枪扫过留下的焦痕,只有中央的一块方形空地毫发无伤,放着缠满锁链的黑色箱子。   这块地方显然是他特意留下来的,连长宽和箱子一毫不差。   “原来是你。”兰泽走近这个几乎被封死的箱子,锁链上依然有紫色的电光跃动,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呼吸声,里面的人居然还活着。   ——是他初入地下城时被皮条客带来看的那个雄虫,他的状态比那时更差了,几乎称得上奄奄一息。原来这就是沃尔特的目标,赫伯特家当真深藏不露。   池也听到了,那道呼吸时断时续,它的主人显然是快要支撑不住了。   兰泽能探测到他的身体状况,自然比池更清楚这个事实。他上前一步,单手成拳,仿佛有无形的网紧紧缠住了扭动的群蛇,连电光都变得黯淡,锁链发出变调的吱呀声,在空气中寸寸断裂。   但是这还不够,兰泽一拳击出,刺耳的碎裂声猝然炸响,箱子在顷刻间炸成碎片。   浓郁的花香混合着血腥味涌了出来,那是大量出血造成的结果,血液中的信息素就像水那样从身体里流出来。   满身血迹的少年躺在唯一一块完好的地面上,眼神已经有些涣散,长久的囚禁和折磨让他变得极为虚弱,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却还能隐约看出第一次见面时柔弱秀美的痕迹。   “走吧……”兰泽什么都没有说,确认过情况后转身就要离开。   雄虫少年显然已经奄奄一息,这时胸口的起伏却变得明显起来,似乎有要苏醒的迹象,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弧度小到让人怀疑是不是看错产生的幻觉。   在跟上兰泽的脚步前,池犹豫了一瞬,还是拿出一管红色的液体,捏住雄虫的下巴迅速灌了进去。   这是兰泽给他的特级修复液,即使受伤的人已经破烂得像个麻袋,也能从生死线上拉回来。   作为这份特效药原本的主人,兰泽从头到尾都只是旁观,既没有支持也没有阻拦,只是看着最后一滴红色液体流进雄虫嘴里,他的脸色迅速地发生好转,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有力,显然是被从死神手里拉回来了。   池收好装修复液的玻璃管,确认雄虫存活后就不再留恋现场,立刻跟上了兰泽离开的脚步。   这间房间并不小,从正中央到门口需要十几步,当他们即将走到门口时,身后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嘶哑声音。   “不要……走……求您,再给我……一个……机会……”   是那个雄虫少年的声音,他居然这么快就醒了。兰泽面色无波,只是接着向外走,池稍微回过头,余光看到雄虫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想要追上他们。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他们敢这样对我……只是因为他们是雌虫、亚雌……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满地的碎片扎破了他的脚,空气中又满是甜腻的花香。他勉强跑了几步,终于撑不住倒在地上,看着两人的身影走过拐角。   “我绝不放过他们……绝不……绝不!”   绝望的喊声穿透整个走廊,凄厉如刀锋划破玻璃,令人心底发寒。池一个晃神,居然有种轻微的晕眩感。   再回过神时,兰泽已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露出一个有些复杂的眼神。 第55章 在后   在重生之前,有一个问题曾经困扰了兰泽很久,赫伯特为什么会在他刚进入军部时不求回报地拼命拉拢,之后又在没有剧烈冲突的情况下下血本将他斩杀?   要说势力范围,赫伯特家在第一军团,而第二军团才是他的主战场;   说家庭背景,兰家只能勉强算作新贵,没有足够的人脉资源;   就算是冲着实力来的,多如过江之鲫的雌虫也比他更加方便掌控,何况精神力并不是能够传授的技术。   在这种情况下,既不求他归顺于赫伯特,也不求他为赫伯特做些什么,只是单纯的示好,有时还会提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小请求,让他觉得这些好处都不是白来的,都只是朋友之间的正常交情。   真是好手段,难怪他今天才得以初见端倪。兰泽半倚在沙发上,一手支着下巴,面前是两米高的透明医疗舱,正中央漂浮着瘦弱的少年雄虫。   “他的精神力,那时你也感觉到了吧。”   池站在他身边,调低了营养液的循环速度,里面的人身体状态正在变好,不需要太高浓度的营养液支持了:“是,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我的精神有受到明显的影响。”   连他都受到了影响,兰泽自然会感受更深。但兰泽并没有对他的回答说些什么,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医疗舱。   即使精神力是每个雄虫都有的天赋,也不是每个雄虫都能自如操控的。   在没有引导的情况下,能用精神力影响别人的雄虫,一百个里可能都不会有一个。   被沃尔特盯上的这个雄虫就可以被称为相当有天赋,能在这么虚弱的状态下影响到池,精神力的体量和控制都不会太差。   即使是他,在还没有入门的小时候,对精神力的掌控也仅限于控制水的形状和沸腾的温度。   优秀的天赋,决绝的性格,再加上满腔仇恨,赫伯特还真会给自己培养对手,可他又有什么义务要见义勇为呢?   池见一直兰泽不说话,以为他是在对自己当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救下了雄虫感到不满,便走到他身边单膝跪下:“违背了您的命令,请您责罚。”   兰泽:“那你把他丢出去吧。”   兰泽一手打开医疗舱的控制界面,把开舱密码改了,一边面无表情道:“你不许碰他,也不许闻他的信息素,就让他自己出来,出不来的话死在里面就可以了。”这样说不定还更省事。   这个要求委实有点难度,毕竟营养液只有三天的供应量,现在已经消耗掉一半了。   池自认没有隔空搬运雄虫的技能,还不能闻到雄虫的信息素,那可能就得连人带医疗舱一起丢掉了。   “贸然使用了修复液是我的错,之后我会给您补偿的。”池还是决定先转移一下话题,“医疗舱可能还需要暂时留着,用来防备之后的意外情况。”   兰泽提高声音:“我还少这一管修复液不成?不就是雄虫而已,我现在把他卖了难道还不值这个价?”   “抱歉,我不太了解这方面的行情……”眼见他的脸色越来越差,池有点手忙脚乱,“如果现在把他卖掉,被沃尔特注意到的话,可能会给您引来很多麻烦。在沃尔特离开之前,他都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全部都由我来处理就好。”   营救雄虫的任务他也接过不少,雄虫在不受到攻击的情况下还是很好养活的,只要定期供应营养液,生存就不成问题。   兰泽听到这里,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个和平常无异的微笑,阴恻恻地说:“雌主,请问我是失宠了吗?”要你这样照顾他?   他的气场实在太强,还是俯视视角,池不得不抬头面对他的冷笑,连摸到脸颊上的手指都比平时要冰上几度。   兰泽自认修养已经比其他雄虫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但碰上池的时候总能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差点以为这不是重生之后,而是以前的述职现场了。   身为大龄单身雌虫,没有雄主的束缚,身体还有相当程度的残疾,以前的池接这类营救任务的频率比现在还高,一个月里至少都有个两三次。   所以他每次听池述职的时候就会听到各种各样的雄虫如何遇险,如何陷入危急的境地,再如何被他毫发无伤地救回来——简直堪称英雌救美了,甚至还有雄虫因为这个就看上他。   兰泽只恨自己装不了柔弱,每次上前线都在打头阵,真到危急的时候也不是池一个人能救回来的。   该救的时候不救,不该救的时候却硬是要来,他到底看上了个什么笨蛋啊!   兰泽加倍用力地雌虫的脸,心中越发烦躁,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简直像小时候吃过的琥珀糖,不自觉就舔了舔牙。   池忽然说:“您想尽快离开地下城吗?”   离开了地下城,就不用再管沃尔特的事,这个捡回来的雄虫自然也烦不到他。   兰泽本来就没有救人的义务,间接提供了一管修复液已经是仁至义尽。   “怎么了,你还想留在这里吗?”兰泽能明白他的意思,但他就是不想答应,“雌主,见异思迁是要被浸猪笼的。”   池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会单独留下来一段时间,等到沃尔特再次现身,将他彻底地处理掉。这只雄虫也是,伤好之后我会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他离开。地下城的事情本来就不在您的任务范围内,您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他抬头去看兰泽的表情,兰泽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收回了手。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只是一片平静,却让池慌乱起来,想要去抓他的手,却被避开了。   总是笑着的人一旦冷下脸,带来的冲击总会出乎意料的大。在那层微笑的面具之下,兰泽从来都不是心软的人,他比谁都要果决,都要狠得下心来。   他站起身来往外走,将医疗舱的控制器扔在池手里:“密码是8594168,今天不用做我的晚饭了,我很快就回来。”   眼看着兰泽的身影消失在医疗室门外,池忽然福至心灵,一把扔了手里的东西,冲出去抱住雄虫的腰:“您不能一个人去找沃尔特,太危险了!”   “别拦着我!”兰泽被他抱得一下撞在墙上,暴躁的内心终于按耐不住,勃然大怒道,“不就是把他砍成两段的事情吗?你想要三段也不是不可以,我会把人片好带回来给你红烧的!”   不就是一个雌虫吗?他以前也不是没有杀过叛徒,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沃尔特这种货色也配让他躲出地下城?   兰泽气得要当场爆发,偏偏被池抱住了走不动路,雄虫的力气又不如雌虫,他不用精神力的话根本挣脱不了:“你还来干什么?我杀了他马上就走,就不劳雌主大驾了,您还有其他爱宠要照顾呢……”   见他气成这样还不忘叫自己雌主,池居然觉得有点想笑了。但这只暴躁猫猫侦察能力比谁都强,只露出一点点笑恐怕都会被他扔出去。   兰泽的怒气是货真价实的,就这么抱着他都能听到激烈的心跳声,和爆发的火山也不差多少,却让池觉得格外的真实,仿佛穿过浓厚的雾气,终于见到他的真容。   “我不太擅长红烧,可能要让您失望了……”池稍微放松一些力气,在他后背轻轻捋过去,给这只猫猫顺毛,小心地斟酌着说,“切成三段的话可能比较费劲,片肉就更加麻烦了,还是直接扔到焚化炉比较好,我会帮您加上几十斤碳的。”   兰泽一时都没话说了,现在的焚化炉效率那么高,谁还用碳做能源?   只有技术和资源都不发达的下等星才会用,还是在必须火化的情况下。否则就是用酸把人化掉都比这种办法更方便。   涉及雄虫买卖,还直接伤害了雄虫,致其一度濒危,只凭这些罪名沃尔特都能被分到一个焚化炉了。   只要被保护协会抓到,无论是用酸还是用火,恐怕他都不能轻易地脱身,即使沃尔特的姓是赫伯特。   兰泽有点无力地半闭上眼,他已经很久没有让自己的情绪表现得这么明显了,随意地发怒只会影响他的判断。   他的两边胳臂还被池箍着,略微动了动示意他放开:“松开,胳膊要断了。”   池刚才一心要拦住他,力道上就没有太过注意,这时才发现自己抱得太紧了,放开后马上要道歉:“抱歉,我太激动……”   兰泽:“再说一句我就走了。”   他略微侧过眼的样子显得有点疲惫,长长的睫毛落在阴影里,是池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态。   发脾气实在太消耗能量,兰泽这时也懒得笑了,就这么冷着脸问他:“里面那个雄虫醒了,你要进去看看吗?”   那双漂亮的眼睛斜睨着池,却并不显得跋扈,只会让人想到不给摸的高傲猫猫。   池又觉得有点想笑,有种想要再抱住他的冲动,最后还是忍住了:“您刚刚说的密码,我没有听清楚,还是您先进去看看吧?”   作者有话说:(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给之前没看明白的小天使们解释一下,沃尔特实际上有两个任务,明面上的任务是带队考试,暗地里是要把上面吩咐要的雄虫带回来。   兰泽进入地下城之后,被拉皮条的带去看的那个雄虫就是沃尔特的目标,我修了一下前文,在他脖子上加了一朵玫瑰的印子,这样暗示应该稍微明白一些吧(狗头)   感谢在2021-12-22 16:33:58-2021-12-24 10:0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6章 代号   温暖的,柔和的水流,这是他感受到的第一种感觉。既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痛,就像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这是他少有的平和时光。   唯一和记忆中不同的是周围有两道陌生的声音,一道悦耳,一道恭敬,两人交谈的声音正在变得越来越近,在微小的水声中格外清晰。   兰泽:“营养液要耗尽了,你还有十四分钟的时间。”   他说得平淡无奇,好像只是多提一句今天要下雨,医疗舱内雄虫的眼皮却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有醒过来的迹象。   池捡回掉在地上的控制器,虽然光脑也能直接对医疗舱进行调控,但某些功能,比如说永久封闭舱门和自爆,就只有控制器能做到。   他悄悄调低营养液的温度,兰泽在那边慢条斯理地继续说:“曾经有因为旧式医疗舱故障,被困在里面出不来的例子,他们全都死了,无一例外。”   “不是因为外力冲击导致的损坏,仅仅只是摔坏了控制器。就像你刚才听到的那样,这台医疗舱的控制器现在已经毁了。”   兰泽说得面不改色,这也不能完全算说谎,池追出来时控制器确实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下,声音隔了一道门都听得一清二楚。   “在没有控制器的情况下,医疗舱的所有功能都会失控。而旧式的控制器有一项最重要的功能——那就是自爆。”   兰泽说到这里时轻轻笑了一声:“这项功能不受电路控制,只会被内部的反应器影响,只要在维修时出一丝差错,整个医疗舱都会被炸成碎片。”   “你觉得在营养液耗尽,出不了医疗舱的情况下,里面的人能够活多久?”   兰泽语气轻松,好像他们只是在闲聊,只是闲聊的内容不那么老少皆宜,“你当然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毕竟也不过是十四分钟的时间而已。”   他停顿了一下:“不,现在应该说只有十分钟了。”   池就站在旁边听他侃侃而谈,信手拈来地骗没见识的小朋友。旧式医疗舱确实存在兰泽刚刚提到的问题,但这已经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连他也只在最偏远的荒星见过这种型号的遗留。   这种离谱的反人类设计连那边的亡命徒都不敢多用,只在最迫不得已的时候出山,是已经走投无路时的无奈选择。   话虽如此,池还是把控制器往袖子里藏了藏,眼睛瞥到营养液剩余的维持时间——   整整四十个小时,比预计的一天半还多一些,不愧是有钱人买的最新款,连节能都格外出彩。   兰泽半倚在一旁的桌子边,医疗舱里的雄虫少年虽然依旧瘦弱,身上的外伤却已经全部愈合,凹下去的脸颊养了些回来,更加显得惹人怜爱。   少年细弱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胸口的起伏逐渐变得明显,检测仪显示他的生命体征正在迅速变得活跃,体内循环加快,这是即将醒过来的征兆。   作为雄虫,少年的身体底子是远不如雌虫的,雌虫也许能凭暴力将医疗舱打开,他却不可能做到。兰泽给他留下的路只有一条,他能依靠的路也只有这一条。   医疗舱内,上浮的气泡逐渐变得多起来,营养液的循环速度加快,肉眼可见透明的玻璃外壁正在微微震动。   “还有六分十七秒……”兰泽掏出怀表,调到外放模式,“营养液的剩余量还有2%,请再接再厉。”   秒针滴答回响,仿佛死亡的钟声。这时连池都看出来雄虫其实已经醒了,只是在集中精神,连身旁水流的波纹都变得扭曲。   兰泽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的意思,只是看着营养液向雄虫身边聚集,仿佛有无形的网在慢慢收拢,直到落入他手中。   真是后生可畏。也许低估了雄虫的人不只其他人,也包括他在内,这么说颇有点他已经老了的感觉,其实现在这具身体也才二十不到而已。   兰泽鲜少有这样的感慨,毕竟几十岁的年龄在虫族虽然不算很大,但比起医疗舱里的那个小雄虫,他已经算得上是老黄瓜刷绿漆了。   如果没有重生,以雄虫的身体底子,他大概撑不到退休的年龄。兰泽一边发呆,听着玻璃开裂的细微咔嚓声,一边说:“还剩一分四十八秒。”   蛛网般的裂痕在医疗舱上迅速蔓延,营养液从细小的缝隙里源源不断地溢出来,池走到兰泽身后,随时防备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   水流的波动越发剧烈,秒针的每一次回响都清晰得可怕,重重打在少年敏感的神经上。   此刻,那股一直在身体里游移的力量聚拢起来,化作一点寒芒,他也只要这一点寒芒——   少年屏住一口气,狠狠向玻璃上撞去!   哗啦一声脆响,几厘米厚的医疗舱壁终于彻底碎了,瘦弱的少年一下摔出来,扑在地上。   他已经做好被手脚被碎片扎破的准备,却忽然发现自己和地面还隔了一层,简直称得上是在浮空了。   兰泽拿起一旁的病号服,扔在这个未成年虫崽身上:“起来,不要浪费我的精神力。”   少年还在处在茫然的状态中,直到看见池拿出完好无损的控制器,才忽然瞪大眼睛。   兰泽把他凭空掉了个转,放在旁边干净的空地上,他才注意到医疗舱顶端还有个大大的显示屏。   舱壁坏了,显示屏还没坏,挂着大大的几个字——剩余时间:40时37分28秒。   雄虫少年:?!   兰泽看到他傻眼的样子,这时才真的笑了出来:“要是之前就看到这里,不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   在度过几天的缓冲之后,雄虫少年才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确实被从那个地狱里救出来了,即使他是个雄虫,除了被卖个好价钱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救下他的这两个人,大概是从地面上来的——就算是他,也听过关于地面上的传说,在那里的雄虫会被所有人保护起来,还永远不愁吃穿,衣食无忧。   无论这些传言是真是假,事实都深深地刻在少年的记忆里。只有压倒性的力量才能让别人臣服,而他还太弱小了。   在和这栋宽阔的大别墅稍微熟悉起来之后,救下他的两个虫族终于再次现身,依旧和第一次见面那样从容不迫,那个长得格外漂亮的雄虫只问了他的名字。   地下城的雄虫从来都只是商品,没有自己的名字。所以当兰泽提起这个话题时,他只能犹豫地说出自己以前的代号:“02,我是02。”   兰泽:“没有其他名字了?自己起的也没有?”   “原来还能自己起吗?”未成年虫很震惊,“那也没有……以前都没有想过。”   兰泽坐在他对面,也不对他的回答多说什么,指间悬着一支钢笔,琥珀色的宝石质地,在他手中漂亮得就像一件装饰品。他面前还摆着一本展开的书,书页上满是武器的图样。   兰泽向02微微颔首:“先来做个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是泽,意思是水流汇聚的地方,你应该学过这个字。”   大多数被当作商品的雄虫都上过基础的文化课,至少能听说读写,02自然也不例外。他受到的教育甚至还更多些,就是所谓的「高标准商品课程」。   “嗯,我明白的……”02努力点了点头,一板一眼地说,“水泽的泽,您的名字我记住了。”   他犹豫了一会,声音又低下去一些:“需要我叫您大人吗?”   这大概也是地下城的传统,兰泽轻轻地嗤笑一声:“不需要,以后该轮到别人叫你大人了。”   要是被保护协会知道有这么小的雄虫流落在外,还是个A级的未成年,估计他们全都要跳起来了。长得这么漂亮,又无亲无故,怎么能不全力拉拢?   “头抬起来些,以后谁都没有资格让你低头了……”兰泽背靠椅子华丽的雕花,双腿交叠,“如果有人敢冒犯你,你就让他和那天的医疗舱一个下场。你应该也感受到身体里那股力量了吧?”   以02的天赋,即使没有他的指导,只凭自己的感悟,在地下城自保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果现在想离开,我不会拦你,这几天的花费全都一笔勾销。我没兴趣多管闲事,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兰泽说完就不再出声,只等一脸呆滞的02回答。   空气中一片寂静,正当池和兰泽都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未成年的小雄虫猛地跳起来,两手撑在桌子上三十度前倾:“这样真的可以吗,老师!”   兰泽:“……”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叫我老师了?   “我一定会好好听老师的话的,请老师收下我!”小少年直接星星眼了,眼睛亮得要把兰泽照穿,“我也要把那群雌虫全都打趴!”就像老师那天在二楼做的那样!   在兰泽之前,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能比雌虫更强的雄虫。如果老师能教给他实力的十分之一,他也肯定不会任人欺负了。   他前后的转变实在太大,连池都被吓了一跳,上前一步向02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冷静下来。   02这才看到旁边还有一位没有介绍的恩人,就是那天给他灌营养液的那位雌虫,只是因为兰泽的气场太强,让人不那么容易注意到他。   他的眼睛颜色和那天不太一样,变成了偏浅的琥珀色,穿着简单的便装,却能一眼看出来是职业的军雌。   02立刻向他鞠了个躬,表达自己的谢意,起来之后扭头问兰泽:“老师,这位长官要怎么称呼?”   他有听说那天老师闯商行二楼就是为了这位长官!   兰泽一把合上面前的书,面无表情地说:“他叫01,你就这么叫他行了。” 第57章 飞鸟   经过一番认真思考后,雄虫少年还是决定抛弃02这个代号,给自己取了一个全新的名字——飞鸟。   虽然很简单,却是他少有的熟悉的几个词之一,一笔一画地划给兰泽看时,居然也显得有模有样。   “听说外面的世界有很多种鸟,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中飞翔,还不用顾忌别人的看法和眼光。虽然只是我听说的,但是也很让人期待吧?”   少年还带着稚气的脸上浮起灿烂的笑容,有种炫目的光彩:“我不会永远留在地下城的,总有一天要在外面的天空翱翔!”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飞鸟全身心投入到对精神力的学习中。除了兰泽固定的授课时间,课后也会拼命地自己练习。   作为一个几乎没有人涉足的领域,精神力是个相当神秘的学科,在熟悉的人手里可能会像倒一杯水那样容易。但对一窍不通的初学者来说,完全就是瞎子摸鱼,纯凭感觉。   飞鸟自认也不算从零开始了,至少还被迫实践过。但实在扛不住兰泽实行放养政策,除了三天一次的固定授课,其他时间完全找不到人。   “您以前也是这样练习的吗?”池的余光瞥到在花园里对着水杯练习的少年,那杯水已经两天没起过一丝波澜了。   “不会,雄父有留下一些相关的资料……”兰泽坐在书桌前,笔下唰唰地写个不停,“我的习惯是根据他的笔记慢慢摸索,再自己练习。”   池:“您的雄父也能使用精神力?”   池还以为他的精神力也有遗传因素的影响,但马上就被兰泽否定了:“我家雄父和兄长都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他只是记着玩玩而已。”   记着玩玩这个说法实在有点可疑,池迟疑了一会,才道:“令尊的记着玩玩……是指什么意思?”   在兰泽提过的只言片语里,兰家雄父实在不是什么溺爱的典型,而是恰恰相反……或者说完全就是另一个极端。   兰泽:“就是看到我能让瓜子飘起来,就让我用精神力帮他剥瓜子。看到我从椅子上掉下来的时候能短暂滞空,就让我从二楼跳下去,还不让雌父在下面接着。   我记得比较清楚的一次是他偷偷用战斗型机体复制了十几个和本体一模一样的模型,一定要我和他玩捉迷藏……”   雄父的笔记从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连他掉进一楼草丛时空气里波纹的变化都记得一清二楚。   即使那时他年纪还很小,再翻开笔记时也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人身边。   他说得轻描淡写,池却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半响才说:"……所以这些都是您的亲身经历?"   “你说呢?”兰泽略微拖长声音,抬起头露出个狡黠的微笑,“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飞鸟应该庆幸我不是他雄父,否则……”   他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没过两天飞鸟就体会到了什么叫雄父一般的爱。   个子还没有小树高的少年在地上狠狠打了个滚,吃了一嘴灰尘,才勉强躲开旁边掉下来的花瓶。   兰泽站在他身后,微微一笑,看向几十米外的走廊尽头:“离成功还有一些距离呢,请继续加油。”   飞鸟:为什么、没人,来告诉他还有周测这种东西啊!不是说好了放养吗咳咳咳……   他跌跌撞撞地跑在摆满装饰品的走廊里,这场短距离障碍跑看起来简单,却无时不刻都会有奇怪的障碍物忽然出现,几十米愣是跑出了马拉松的感觉。   “集中精神,感受周围环境的变化,不要到处乱看。”兰泽手里还拿了一根细细的教鞭,在架子上有节奏地轻敲,“把精神力想象成你身体的一部分,你就是它的主人。作为绝对的主导者,这些对你不都是小事吗?”   预判对手的动作,观察周围环境的形势,这些都只是运用精神力的基本功而已。雄虫想要自保,头一个要练的就是观察和判断的能力。   源源不断的障碍涌到飞鸟面前,挤得他几乎没地方下脚,只得左奔右突地试图突破重围。   但兰泽和他之间的实力差距太悬殊,连带障碍物都会满天飞,没过多久就把他累得喘不过气来。   又有一个花瓶滚到面前,离终点还差二十米,飞鸟一个前扑,差点被就绊倒。   兰泽:“想象一下,这就是以前你遇到的那些雌虫……”   飞鸟一脚就把花瓶踢爆了。   “很好……”兰泽忍不住笑起来,还拍了拍手,“这不是能做得到吗?”   池全程在旁边看着,完完整整地体会到了什么叫雄虫的恶趣味,只要兰泽一提到雌虫两个字,飞鸟的小宇宙就会立刻爆发,连障碍物都拦不住他了。   如果说这也算因材施教的一种,那大概全天下的老师都要失业了……   或者说直接就进去了,一年起步,上不封顶,外赠保护协会投诉大礼包。   又是痛苦而漫长的五分钟,二十米愣是被飞鸟走出二十公里的感觉,头顶好像有星星在嗖嗖地打转,扑倒在终点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做得很好,七天之后再来一次吧。”兰泽看了一眼墙上的计时,共计七分五十八秒,走廊长四十三米,平均下来就是九厘米每秒。   原来他是蜗牛转世啊……哦甚至还不如蜗牛,人家不会被绊倒,那更没事了。飞鸟趴在尽头的地毯上,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腿白长了。   这时兰泽的光脑忽然响了,清脆地「叮」了一声,兰泽看了两秒后立刻往外走:“池,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他最近一直在监控沃尔特的情况,池立刻心领神会,向他离开的方向微微躬身:“我明白了,请您放心。”   飞鸟一直趴在地上,看着雄虫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走之后池转过身来,将掉了一地的东西扫到一边,动作干净利落,一丝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池在离飞鸟还有两米的位置停下,从怀中拿出手套戴上,才向他伸出手:“您还能站得起来吗?”   “估,估计不太行……”飞鸟试着动了一下,又「嗷」地一声躺回去了。刚才的运动太过激烈,他大概是肌肉有点拉伤。   池见状也不再勉强,转身去找更平整的木板或者载具,飞鸟这次大概回去要在床上躺一天,他的任务就是将雄虫安全地送达。   “没关系的,我没事,再躺一会就好了,老师出手还是很有分寸的……”   飞鸟赶紧拦住他,地下城雌尊雄卑,他还暂时习惯不了来自雌虫的帮助,感觉太奇怪了。   飞鸟犹豫了一会,想起刚刚听到的对话,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嗯……就是……那个……你们是一对吗?”   池正要把花瓶搬回架子上,闻言手下一抖,瓶子撞在墙上发出「哐」的一声响。   飞鸟:“我我我猜错了吗?对不起您就当我没提过吧我再也不乱说了……”   池差点被弹回来的花瓶砸个正着,感觉撞在墙上的不是花瓶,而是自己。   他稳住手里轱辘乱转的大瓶子,半响才说:“您不必对我使用敬语,这些都是我分内的职责。”   雌虫面色不变,飞鸟却是察言观色的高手,一眼就看出他的反应不对劲。老师说不否认就是肯定,那他们俩就肯定是一对了。   虽然在地下城一般没有人会结婚,但他以前有见过雌虫和雌虫在一起,那就是说只要有感情,双方两情相悦,就能算是一对了吧?   飞鸟再次小心翼翼地猜测:“那个,老师刚刚说的那个名字……是爱称吗?”   明明在对他介绍时是01,在外人面前也叫01,私下里却叫的是另一个名字。   飞鸟相信自己绝对没有听错,兰泽甚至还在站得离他得很远的时候叫过01「雌主」。   明明是地上来的雄虫,比雌虫还要厉害,却愿意叫01雌主,这是什么绝美爱情!   飞鸟发觉到自己被塞满嘴狗粮的现实,立刻转头看向雌虫,双眼闪闪发亮,发射出期待八卦的光芒。   池头一次觉得想要落荒而逃,但又不能把雄虫丢在地上不管,只好硬着头皮应付这只未成年虫崽。   飞鸟实在不能算有常识的类型,但又相当聪明,好奇起来比幼儿园的小朋友还难对付。   池:“01只是代号而已,那是我在地上使用的名字,没有其他特殊的含义。”   “但是我听到老师叫你雌主了!这个在地上也算是普通的称呼吗?”   池右边的眼皮跳了一下:“在地上,雄虫的地位很高,这个称呼是不被法律允许的。一般的情况是婚后雌虫称呼雄虫为「雄主」。”   “所以在地面上是你叫老师雄主吗?”飞鸟双眼一亮,更加兴奋道,“那不是更好了,称呼可以轮着来,以前的老板还说这叫「情趣」呢!”   虽然那个老板是卖情趣用品的,但对他是真的很好,还教了他「情趣」是什么意思。虽然那个时候没太听懂,但飞鸟觉得自己现在懂了!   小雄虫一脸兴奋地看过来,池被问得耳尖发红,头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情趣这个词也不是这样用的……”   “但总之你们俩就是一对!我没猜错吧?” 第58章 借口   沃尔特坐在定位器前,极度烦躁地攥着光脑,最后狠狠地一拳锤在桌子上。   他已经失去池的定位一周多了,不仅没有将那个雄虫带回来,甚至还因为被偷袭受了轻伤。   究竟是谁敢对他出手?还恰好在那个最关键的时候……等他稍微休整好,再回到现场时,雄虫已经不翼而飞了。   明明在池和雄虫身上他都留下了特制的标志,两人的定位却都消失了,他沿着标记找到的全都是些杂鱼,他们甚至什么都不记得了!   主人给的标记居然失效了,沃尔特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这种物质明明连军部最灵敏的检测仪都检测不出来。除非池和雄虫都被烧成了灰,否则绝不可能摆脱他的追踪。   这两个人绝对还没有死,甚至还在某处暗中窥视他,沃尔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池应该是找到某种方法屏蔽了标记,还反过来跟踪他,他才会在即将带走雄虫的时候被偷袭。   真是人不可貌相,从下等星来的乡巴佬居然都有这种手段,恐怕他在地下城过得才叫如鱼得水吧?   和这堆臭鱼烂虾在一起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也不看看那个雄虫是谁看上的东西!   沃尔特站起身来,他不能在坐以待毙下去了,完成主人的任务才是现在的重中之重。他猛然转过身,门口居然站着一个人影,正在直勾勾地看着他。   沃尔特:!   屋子里光线很暗,门外却格外明亮,那个影子背着光向他走来,沃尔特居然看不清他的脸。   他走到沃尔特面前,带着笑意的声音说:“沃尔特少校,别来无恙。”   是兰泽,那个同样参加了这次考试的S级雄虫。沃尔特忽然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僵硬,背后居然被冷汗浸湿了。   一定是刚才兰泽出现得太过突然,他的反应才会有些过激了,沃尔特下意识放松了警惕。毕竟也不过是个雄虫而已,他一个巴掌就能把他捏死了。   “真是好久不见,兰泽阁下……”沃尔特特意对他使用了敬称,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您怎么也被吸进地下城了,那群蠢货居然没有采取紧急措施么?”   “没什么,只是我很担心同学们的情况,就一起跟着进来了,没想到这里居然这么大。沃尔特少校也在找他们吗?”   兰泽似乎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只是一脸关切的神色,语气中甚至还有些担心。   沃尔特越发放轻了声音:“没事的,我已经在找他们了,所有考生身上都带有追踪器,我这边可以看得到定位。话说,您是怎么找过来的?”   他这边的据点可以说是相当隐蔽,位于地下城最偏僻的北侧边缘,还布置了干扰器和伪装,从外面看来就是个不起眼的民居。   沃尔特不相信他的布置会被池以外的其他人识破,兰泽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雄虫而已,在学校里表现出色也根本算不了什么。   果然兰泽只是有点茫然地说:“我一直在地下城里转悠,想找到其他同伴,但地下城里雌虫实在太多了,我实在没有办法,才会躲来北边……没想到少将居然也在这里。”   他像是怕沃尔特不能理解,还补充道:“你也知道我比较擅长使用精神力,看到这片地方人比较少,就想找个落脚的地方……”   沃尔特这时明白了,他就是歪打正着而已,只是没想到雄虫的精神力居然能穿透他的层层伪装,他还是太松懈了。   沃尔特稍微放下心来,就请雄虫在沙发上坐下,准备给他上茶。兰泽似乎还没有习惯新环境,有点不安地四处张望:“前几天西区的那场爆炸,少校有听到吗?”   他问的毫无恶意,沃尔特却被几天前,西区,爆炸几个关键词激得差点跳起来,这不就是他被偷袭的那一次:“您也注意到了?”   兰泽点了点头:“嗯,有很粗的激光束,还有被击中的爆炸声,高处站着隐隐约约的人影,我在几十米之外都看到了。”   “那时你就在附近?!”沃尔特猛然激动起来,连「您」都忘记用了,“那你有没有看清是谁做的?我找他们找了很久了!”   没想到雄虫居然会是目击证人,那他岂不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要是兰泽来得再早点,池不就早就成了他的手下亡魂……他出现得也太晚了!   白捡到线索的兴奋让沃尔特忽略了兰泽的表情,他微微笑了一笑,好像也在为即将抓到凶手而高兴。   “这个……激光只闪了一会,似乎是从东面过来的?还是西面来着……”兰泽将食指抵在下巴上,露出沉思的表情,“射击结束之后,有人影从那座灰色的高楼里走了出来,我不敢靠得太近,只稍微用精神力探了探,那个人似乎还带了一个拳头大的球形仪器……”   “是不是冷却仪?军部最新配备的冷却设备关闭后就是球形!”沃尔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笑出来了。   兰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是!怪不得我总觉得有点熟悉,原来是因为看到过……那就是说凶手是我们的人?少校也是那次激斗的受害者吗?”   这实在是个大新闻,沃尔特终于从他口中得到满意的答案,忍不住满意地拍了拍雄虫的肩膀:“您做得很好,回去之后我会为您上报成军功的。”   这次任务发放的所有东西都是没有出过实验室的最新款,池只知道出手要快,却没注意到自己留下了这么大的破绽……有了兰泽的证词,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沃尔特几乎要乐得笑出来,他百分之百地肯定是池带走了那个雄虫。而他现在有了兰泽,找到他们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他忍不住对兰泽说:“真是帮上大忙了,您不知道,其实我这次还领了一个营救任务……”   兰泽:“难道是营救雄虫?”   他疑惑的表情取悦了沃尔特,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实在太好了,沃尔特几乎想要立刻站起来,将池的性命收入囊中。   “是啊,您真是一猜就中……”沃尔特露出得意的笑容,既然兰泽已经成了自己的同伴,他也不介意向对方透露一二,“他的精神力天赋和您一样好……呃!”   雌虫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一只手闪电般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窒息的痛苦来临时,他甚至没有回过神来。   兰泽脸上温和的神情还没有完全消散,他略微抬高手臂,就像提起了一根软烂的面条。   餐厅的包间里,飞鸟舀起一勺巧克力味的冰淇淋,一边小心地送进嘴里,一边看向窗外幽深的夜景。   其实现在也不过早上十点而已,这里还是最繁华的商业区,外面却连亮一点的灯泡都欠奉。   地下城总是这个颜色,即使室内再怎么富丽堂皇,灯火通明,走在昏暗的街道上时,也不会一丝多余的光照亮穹顶。   这已经是他吃的第三杯冰淇淋了,老师还没有回来,飞鸟拿起一只漂亮的银质小壶往自己碗里倒,这次流出来的是浓郁的墨绿色,让人想起高高的树丛和繁茂的花。   好香,原来这个就是抹茶啊,飞鸟小心地尝了一口,有一点点苦涩的味道,和家里盆景的叶子好像没什么差别……   正想等回去再尝尝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了,身形优雅的青年走进来,臂弯上还搭着一件外套。   “老……老师!你终于灰来叻!”飞鸟嘴里最后一口冰淇淋还没来得及吞下去,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怎么样,吃得开心吗?”兰泽随手把外套搭在椅背上,拿了桌上的餐巾擦手,“还有什么想点的?”   雄虫擦手的动作也非常好看,飞鸟看得呆了一会,还是没有忘掉他一走就走了半小时这件事:“我已经吃了三杯冰淇淋了……老师,去洗手间需要这么久吗?”   这个理由实在太过随便,随便到飞鸟就是觉得自己被丢了也不太合理,老师真想丢了他的话不是应该直接丢吗?反正01也不会反驳他的话……不对,是不是应该叫师母啊?   飞鸟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还是忍不住去看兰泽的手。老师不但长得好看,手也非常漂亮,皮肤白皙指节修长,就像博物馆里的展品,和他细瘦的小爪子完全不在一个级别。   这么好看的手,擦拭起来自然也赏心悦目,尤其兰泽的动作还非常细致,连指甲的缝隙都没有放过……飞鸟这时忽然打了个激灵,背后升起一丝凉气。   兰泽:“怎么了,不想吃了吗?”   飞鸟的第四杯冰淇淋还剩下一大半,舀下去的勺子停在半空,好像被谁冻住了。兰泽的微笑依旧,仿佛刚刚那半个小时里他真的只是去了洗手间。   半响,飞鸟才努力把嘴里那一口冰淇淋咽下去,艰难道:“老师,你一定要这样贿赂我吗?”   一桌好吃的就把他骗出来当幌子,还用去洗手间这种随便的借口,完全就是在糊弄傻子,最重要的是他居然还信了……飞鸟实在不能面对蠢得冒泡的自己,气得又狠狠舀了一勺冰淇淋。   兰泽当然不会反对他多吃点,要贿赂就得贿赂到底,当即笑眯眯地拿出了菜单:“还有其他口味的,想再来一份吗?”   飞鸟:我才没有这么傻……好香,那还是再来一份吧。 第59章 识破   一次吃了五杯冰淇淋的后果就是,飞鸟一回去就病倒了,高烧三十九度,烧得连池和兰泽都分不清了。   “唔……老师……花生冰沙,好吃……不要告诉01……师母……唔唔,我的冰淇淋怎么会跑……”   飞鸟一边胡言乱语,一边被兰泽双手抱起来,手脚都被精神力禁锢住了,“不行……雌虫不许抢!吃了我的……冰淇淋……都不得好死……”   这种发言实在有点吓人,但兰泽懒得管这么多,抱了小雄虫就往医疗室走,飞鸟的头磕在他肩上,一点一点地几乎要睡着。   这个姿势几乎称得上是公主抱了,如果忽略飞鸟被捆住的手脚,那他就是第二个让兰泽破例的人——第一个还是池,在荒星那时被他从半空中接住了。   兰泽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其实他并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但如果自己不动手,池就得负责把雄虫搬过去……   就算飞鸟年纪还小,那也是货真价实的雄虫,一身的花香都沾在自己身上了!   烧得迷迷糊糊的飞鸟并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还忍不住往兰泽身上蹭了蹭,粘了他一身的信息素。   雄虫小时候本来就容易生病,飞鸟的身体底子又摆在那里,这时候根本就谈不上什么自控力。   池走在他们身后,看着兰泽把未成年虫崽塞进已经修好的医疗舱,设定好时间和模式,才收回手,抽了一张纸巾。   事出紧急,兰泽也没有带太多信息素抑制剂,就只能先用物理隔离的方法将飞鸟隔开。   距离他们进入地下城已经过了两周时间,在正常情况下救援队早就应该到了,兰泽却从来都没有收到过来自主星的任何信号。   即使地下城对通讯的干扰再强,他们也不应该放任学生失踪两个星期以上,更何况队伍里还有他这个雄虫。   兰季野现在应该已经把事情捅到保护协会那里了,兰泽难得对自家兄长升起一丝愧疚之情,如果不是沃尔特和他背后的人下了黑手,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主星了。   赫伯特真不愧是第一大从军世家,连这种事情都能糊弄过去,也难怪那个人敢指使沃尔特对雄虫出手。   笼络关系,清除异己,暗中收集有精神力天赋的雄虫……兰泽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操作,或者说他上辈子就已经见识过了,却从来没有觉得思路如此清晰,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此时已经是中午,地下城却依旧那么昏暗,窗外只有零星灯光。两人沉默着走在长廊下,最终还是池先开口了:“您已经将沃尔特清理掉了吧。”   他语气肯定,兰泽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向他和盘托出:“是,我前几天就已经找到他了。”带飞鸟出去也只是为了瞒过动手的那段时间。   只是要一个雌虫的性命,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在精神力的压制下,沃尔特没有反抗的机会,只能无力地等待死亡降临。   现场的所有东西都被销毁了,兰泽亲手拉开拉环,方圆十米都化作暗红色的灰烬。   “另外几处据点我也一并处理了,救援到达之后就可以立刻离开。”兰泽甚至已经想好应对那些人的说辞,沃尔特少校凌虐雄虫,通敌叛国,在进行不法交易时被卷入械斗不幸身亡。   只要能把池摘干净,沃尔特的死也不过是件小事而已。   “您要把飞鸟也带走吗?”   “嗯,毕竟是被赫伯特盯上的人,现在还暂时不能放手……”兰泽回过头来,露出有点惊奇的表情,“你给他灌药的时候不就已经默认要把人带回去了吗?怎么还来问我?”   就算他不松口,恐怕池也会找其他办法把飞鸟送出地下城,毕竟这孩子完全是无辜的。   在这方面池总是比他更加心软,显得他像个反派似的,无情无义又心狠手辣。   兰泽难得想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还贴心地补充道:“飞鸟的身份暂时还不能暴露,我会找其他方法将他带回主星,重新伪造一个假身份。”   这个身份还不能是雄虫,只能是雌虫或者亚雌,否则会很容易被人盯上。   池:“您还真是考虑周全。”   兰泽:“不是你先把人捡回来的吗?我只是顺着雌主的意思而已。”   他本来要回书房的,这时也干脆不去了,一直向前走到尽头,推开了天台的门。   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昏暗,只有米粒似的零星微光,仿佛整个地下城都浸泡在黑暗之中。   和主星繁华的夜景相比,这里的气氛差得太远了,却避免了面对面的尴尬。   “你有话要说对吧?是关于飞鸟的?还是关于其他考生?我已经在周围设下了屏障,雌主想说什么都可以。”   他依旧是那么游刃有余,池就算不看也知道,雄虫现在一定是在微微地笑。   兰泽很少有失态的时候,或许是优秀出身养成的习惯,一切情绪都掩藏在面具之下。   连调侃和认真都是一样不动声色,让人看不出真假,这或许就是社交辞令的最高境界。   兰泽或许不喜欢麻烦,可他要体贴某个人的时候,真的能做到完美无缺——无论对象是谁。   池甚至觉得发怒的兰泽还更容易亲近一些,至少那天他的表情还变了。   明明那时对飞鸟的意见还那么大,现在却能细致入微到把所有事情都提前安排好,一点插手的余地都不留。   也许看在他的面子上留下飞鸟也只是个借口,作为雄虫,飞鸟天生就是兰泽的同盟:“您有考虑过将飞鸟留在身边吗?”   兰泽:“你就是想问这个?我又不用童工,为什么要把他留在身边?”   就算飞鸟的天赋很好,他也不至于把人压榨到这个地步吧?   兰泽不由得对自己在池心中的形象产生一丝怀疑,又听到他小声说:“可您不是更信任飞鸟吗?”   飞鸟还是个小虫崽,几乎没有战斗力,兰泽都愿意相信他能保密,而不是让作为下属的自己在旁边保驾护航——连先来后到的道理都没有了。   “抱歉,是我失言了。”池立刻发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对,看到兰泽微微瞪大的眼睛,更加觉得丢脸,后退一步,转身就要离开。   兰泽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毕竟被嫉妒的对象还躺在医疗舱里,因为五杯冰淇淋烧得神志不清呢。飞鸟……这还真是飞来横祸啊。   他一把拉住雌虫,努力忍了忍,还是笑了出来:“你也想要五杯冰淇淋吗?”   这时就是不看兰泽的脸,也能听到他轻轻的笑声,池从来没发觉自己的智商居然退化到这种地步了,要和小虫崽比个高下。但刚刚那句话实在太丢脸了,他现在没法直视雄虫的脸。   兰泽拉着他不放,还故意坏心眼地说:“雌主,你还比我大了六岁。”连飞鸟都十二岁了。   他以前怎么就看不出池还有这种想法?要是知道五杯冰淇淋就能收买他,那他早就不做军官,改行去做冰淇淋批发了。   几百星币就能换来一个十项全能的对象,岂不比出任务划算得太多?   眼看雌虫连后颈都泛起红色,兰泽终于不再逗他,而是松开了手,将他从背后抱住。   池这时才发现他居然长得比自己还高一些了。虽然只是很小的差距,贴近时耳后的呼吸却能感觉到细微的不同。   兰泽抱紧雌虫的腰,头埋在他颈间,难得地觉得有些困了。清理沃尔特和他带来的那些东西花了他不少精力,而过度消耗精神力是很难睡得好的,这几天他也才睡了四个小时而已。   “您很累了吗?要不要现在回去睡一会……”池感觉到兰泽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还是忍不住心疼他,“我会帮您看着飞鸟的情况的。”   被信任也好,不被信任也罢,这些都不是他留在兰泽身边的理由。说到底下属也只是个幌子而已,从质疑兰泽决定的那时候起,他就不再是以下属的身份面对他了。   “抱歉,应该还是由我来说对不起吧?”兰泽在他颈间蹭了蹭,声音有些含糊,“飞鸟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他只是被带到餐厅里坐了半个小时而已。要是我回来得再早一些,说不定他现在就不用躺在医疗舱里了。”   兰泽说到这里时轻轻笑了一声:“如果是你跟我一起去,你肯定不会愿意在餐厅里坐着等我的。”   “说到底也只是动手的快慢而已吧?要是被你先发现沃尔特的行踪,你肯定也会自己一个人过去,把我和飞鸟扔在家里,最后说不定还会带回几份冰淇淋,说自己只是去买东西了。你说我会信吗?”   他依旧是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还有些困了,连尾音都带上一点含糊:“现在可以原谅我了吗,雌主?”   池扭过头,猝不及防撞进他明亮的眸子里,仿佛坠入云层,耳边只能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   兰泽在某些时候真的很像猫咪,虽然生气和高兴都不一定看得出来,却能在关键时刻把人哄得神魂颠倒。   目光狡黠的猫猫眯起眼睛,笑起来的样子也一样动人心魄,接着就一口就咬在他脖子上:“我也要冰淇淋,只要你给我买。” 第60章 清扫   在兰泽的预计中,救援至少还要两周才会到,这样才能给沃尔特留下足够的行动时间。但在飞鸟恢复健康后不过两天,穹顶就传来了低沉的轰击声。   极有节奏的轰隆声接连不断,空气中都能看到飞舞的尘土,既有从穹顶上落下来的碎片,也有地面震动引起的灰尘。   飞鸟还从来没有见过地下城遭受这种程度的攻击,从他被送进来的那一刻起,地下城就一直都是固若金汤的代名词:“怎、怎么回事?是有人从外面打进来了?”   地面一直在震动,那种极微小的动静让飞鸟的精神更加紧绷,精神力带来的敏锐感觉对他来说压力太大了,兰泽干脆把他推进维生舱里,关上了舱门:“你要选择相信我们,还是马上离开?现在反悔的话,这道门还能立刻打开。”   他手中拿着维生舱的控制器,这件东西并不直接连接到光脑,而是单独独立出来的。   飞鸟只犹豫了一秒钟,就立刻做出了决定:“不用再打开了,老师,我相信你。”   把性命交到别人手上又如何?反正他这条命也是老师和01捞回来的,那时他们选择拉他一把,把他从地狱中拽了回来,那他今天就没有再怀疑的理由。   营养液逐渐从脚下漫上来,飞鸟在被淹没前看了兰泽一眼,只多说了一句话:“01记得照顾好老师,他最近的状态好像不太好……”连推他的力度都变轻了。   兰泽很少在飞鸟面前设防,两人又都能使用精神力,有时状态的细微变化就瞒不过对方。兰泽最近确实睡得很少,即使面色如常,也掩盖不了状态的下降。   池也发觉到了,那天雄虫从背后抱住自己时,显然是有些困了,他却没有反应过来。兰泽在他面前一向掩饰得很好,有时连他自己都被骗过去了。   飞鸟已经昏睡过去,兰泽迅速将维生舱收入储存器,池还想说些什么,上方却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夹杂着钢筋断裂的声音,屋顶被生生砸出一个大洞。   整个房间都变得开阔起来,毕竟连屋顶都没有了,四面墙也只剩下一面。   兰泽拉着池从角落起身,刚才的冲击来得太突然了,简直就像进度条被忽然拉了一大截,一下子就快进到了大结局。   这时穹顶的情况终于变得清晰起来,确实和大结局没有什么差别,圆拱形盖子布满蛛网状的裂痕,缝隙中透出炽白色的、刺眼的光。   那显然不是外面的自然光,而是某种设备的灯光,只是看着就能让人背后生出森冷的寒意。   兰泽和池对视一眼,彼此之间都了解到一个清晰的事实——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救援,而是一次毫不留情的大清扫,要将地下的绝大多数人置于死地!   地面上,负责指挥的雌虫看了一眼机器的运行状况,钻头的磨损率已经到达百分之十,用的还是最高硬度的特制型号,这片地面居然还能勉强支撑,没有立刻崩溃。   真是出人意料,难怪上将会特意嘱咐他们带上最高级别的设备,这里的防御简直就不是正常武器能打破的。   要是谁一不小心被抓了进去,只靠自己的力量恐怕根本就出不来,连死了以后的骨灰都看不到外面的光。   富有节奏的轰击声越来越快,负责现场观察的军雌向他走过来,抬手行了个军礼:“报告长官,一切运行正常,还剩三十秒即可突破。请下达攻击指令。”   他胸前戴着第一军团的徽章,还是簇新的图案,显然是新转过来的兵士。   指挥官看了一眼光脑上的任务界面,没有犹豫多久,沉声道:“目标锁定,B区坐标【65a,78z,27e】,最高功率模式开启,全力射击!”   下面有人又怎么样?既然上将已经下达了命令,期末考的那批学生也死得差不多了,那剩下的都不过是些渣滓而已。   就算下面可能还有无辜的雄虫,那也是清扫中必要的小小牺牲,责任轮不到他来承担。   如此大规模的地下城势力,近百年的卷宗中都没有见过,如果不能连根拔除,那主星都有可能受到威胁。   反正保护协会也管不到这里,等他们把地下城全都炸成灰了,还有谁能认出哪个是雄虫哪个是雌虫?   至于那些被奴役的炮灰,那就更不用在意了,永远割不完的韭菜而已,虫族最不缺的就是亚雌和雌虫。   地下城内,城市已经变成一片废墟,强力的炮击硬是把地面轰出一个大洞,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人群。   兰泽扔掉用废了的防护罩,看向光芒频闪的穹顶,那里除了成排的炮口,还有一道极其坚固的屏障。   这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人的意思了,一点点的机会都不留,能从地下城出来的只有尸体。   攻击正在变得越来越猛烈,没有用核弹一类的武器只是因为怕威力太大,把方圆十里全炸塌了不好收拾而已。   反正都是瓮中捉鳖,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不能再僵持下去了……”池抽出一把全新的光热剑,一剑斩断了飞过来的碎块,“我来掩护您,必须尽快找到出口。”   时间拖得越久,他们能躲藏的地方就越少,到最后只会彻底变成砧板上的鱼肉。   兰泽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随手掷出一枚爆裂弹,才飞到半空就被穹顶的屏障弹开了。   必须要威力更强的武器,集中在穹顶最薄弱的一点,才有可能击破这道坚固的天幕。   兰泽在沃尔特的存货里找到过特制的弹药,打破五米厚的城墙都不成问题,剩下要解决就只有发射和瞄准而已。   “剩下的防护罩都拿出来吧,不用再省着了……”兰泽指尖飘起一枚锥形的银色子弹,“难得有不需要装填弹药的时候,还真是给我省事了。”   不使用任何辅助设备,精神力本身就是最强的武器,当一回子弹的弹道也不成问题。   兰泽以前不是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就像点炮竹那样,将所有火力集中到一点,碰一下目标就炸开了。   池难得和他开个玩笑:“那您可要小心一些,我和飞鸟的性命都交给您了。”   兰泽:“他那只是形势所迫而已。还是说你其实更愿意留在地下城,雌主?”   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听兰泽这么叫他了,池有一瞬间的恍惚,那种不符合他身份的心悸感又回来了,好像正在看的电影即将播到结局。他向雄虫单膝跪下,俯首道:“我会保护您到最后一刻。”   “好了好了……”兰泽扣好最后一件飞行装置,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以后都别对其他雄虫做这个动作了,怎么说也是被我叫过雌主的人,总要有点优越感吧?”   他微微一笑,让人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事实上他背后也确实有在变亮,机械运转的嗡鸣声响起,炮火再次从穹顶倾泻下来,仿佛一道象征着末日的瀑布。   兰泽启动飞行装置,迅速升入空中,地下城和屏障的双重干扰让瞄准变得相当困难,必须抓住他们装填弹药时的空隙,才能进入有效射程中。   池展开翅翼紧随其后,随手清除可能造成干扰的弹片和建筑残渣。直到兰泽手中的弹药旋转成一道小小的银色旋风,立刻打开防护罩掩护他往上走。   空气中还残留着炽热的温度,越是靠近屏障,越能感受到来自地上的森森杀意,黑洞洞的炮口亮起不同颜色的光芒,每一道都精准地落在地下。   在精神力的掩护下,地上的人暂时还发现不了他们,兰泽集中精神,银色的旋风化作一点寒芒,消失在穹顶之下,屏障猛地爆开蓝色的火光。   各色弹药在他身边漂浮起来,拼合成一个整体,接连不断地向地上发起冲击。   穹顶破损得更加厉害了,地上负责指挥的军雌一个趔趄,居然险些没站稳:“你们都在干什么?赶快加大火力!”绝不能将地下城的人放出来!   炮口亮起的时候越发频繁,即使兰泽已经做好准备,躲闪的时候还是难免受到余波波及。   池看着一道光芒和雄虫擦身而过,在他手上留下细细的血痕,忍不住咬紧牙关:“您受伤了!”   “还差一点点就好……”兰泽根本没在意那点小伤,屏障的防御已经到了极限,马上就能成功突破,他一个人就能完成,“退后,你不用再往前了!”   兰泽毫不犹豫地往上走,他们只有一次机会,等地上的人完全反应过来,就不用再想突破屏障了。   距离最近的炮口再次亮了起来,只有零点零几秒的时间,屏障在他面前已经触手可及。   只要保证不当场死亡就好了,毕竟以池的战力,带着一个累赘逃跑应该不成问题。   当这些念头一闪而过,银色的光芒已经轰然炸开,裹挟着尖刀一般的精神力,屏障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炮口的轰鸣已经近在耳边,在兰泽被白色光芒淹没的前一刻,背后忽然传来一股凶狠的力量,把他用力拉了回来。   雌虫狠狠抱紧他的腰,仿佛下一刻就要失去面前这个人似的,竭尽全力把他护在怀中。   他背后亮起明亮的火光,连激烈的心跳都清晰可闻。这一幕兰泽太熟悉了,熟悉到每次午夜轮回,梦中出现的都是这个场景。   那种遗憾和痛苦太真实了,就像一把刀,剜开他的虚饰和伪装,斩断了理智的最后一根弦。 第61章 证词   星期一的星网头条,一条小视频在十分钟内被顶到了热榜第一,冲破一众推荐,题目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我在B区旅游——日常记录39……】   飞玉:「大家好,这是我在B区旅游的第三十九天,这是我今天的记录」「视频」   下附一条两分钟的小视频,拍摄角度称得上歪七扭八,唯一值得称赞的只有清晰度,从镜头俯视下去,连星球表面都看得一清二楚。   视频的前一分半钟都平淡无奇,直到进度条拉到一分四十三秒,画面边缘的某个星体忽然开始发生变化,灰白色的泡沫渐渐浮起,就像水面上漫开的涟漪,白色迅速盖过了墨绿的表面。   纯连子:“这好像不太对劲啊……难道是什么新的旅游项目吗?搞得这么声势浩大?”   屏蔽雌:“肯定不是旅游项目啊!旅游项目会有蘑菇云吗??你看还有火光啊!”   楼下发了星体表面的截图,白色雾气下隐约有蓝色的火光,拖动进度条还能看到火光在逐渐变大。   西来东去:「这是K型烧尽之后的颜色……这块区域是不是出事了?没有大型演练的话不应该出现这种景象啊,还是赶快上报吧」   冰河:“说不定真的只是演习呢,恰好被拍到而已,B区的治安明明一直都名列前茅,这里一看就是无人区……”   和细载:「可别说什么无人区了吧,我是退役军雌我就直说了,这踏马就是炸开才会有的云!还不是普通的一枚两枚,是很多种不同的爆裂弹#无语」   下附百科搜索里的截图,K型那一行写得清清楚楚,【威力极大,火焰呈亮蓝色,用于大范围歼敌,对空气有明显污染】。   截图里甚至还带了一张图片,是K型在测试实验中的俯视图,和B区那个星体的截图一模一样。   嚯嚯嚯或:「救……我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不要抓扌」   不是吧不是吧:「上面那个已经被抓了是吧,反正都要被封了,快进到大家一起蹲局崽#好耶」   其幻:「瑟瑟发抖了,B区不是离主星最近的星区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呜呜」   科普回复出现后不过二十分钟,视频就被管理员封进了小黑屋,连带所有发过言的账号也一起爆破了,搜关键词都搜不出来,名称直接变成一串乱码。   这显然是有人火速下场了,但最兵荒马乱的不是这里,而是军部的远程支援组,去往B区的那支特派队伍居然在一瞬间失联了,一点预兆都没有,仿佛在那一秒钟里他们被传送去了另一个世界。   “怎么会这样……所有信号都消失了,明明我没有做出错误的操作啊!”   负责通讯的亚雌狂敲键盘,面前是整一面墙的雪花屏,简直像全都被传染了。   “已经在联系技术部了,他们说五分钟之内就会过来,让我们准备好应对突发情况……”   支援组的组长已经急疯了,在通讯室里绕着圈暴走,“我不知道要应对突发情况吗?那也要踏马的管用才行啊!”   这一幕堪称支援组的全军覆没,不但完全联系不上派出的队伍,连紧急措施都失效了,只能被动地等待回应,随时向上面报告情况。   忽然,一只雌虫猛地扑到其中一个屏幕上,满屏的雪花点居然变淡了,断断续续地显示出破碎的画面:“快来!这里的信号恢复了……不对,这都是些什么啊!”   先是白雾,非常浓厚的白色烟尘,整个镜头都被笼罩住了,布满色块的屏幕上只能看到尘土的残渣。   然而这之中又有各色的火光,蓝色、红色和亮紫交织在一起,每亮起一次,屏幕就闪过大片的雪花。   他们都知道这些火光是什么东西引起的,偶尔落在摄像头上的弹片也清晰可见,是为了冲击地下城带去的武器。   过了一会,连声音也逐渐地传过来了,夹杂着呼啸的风声,远远地还能听到爆炸的轰响,却连一丝呼吸声和惨叫声都没有,就像一个空旷的试验场。   支援组的成员面面相觑,表情中还带着一丝茫然,却不由自主地从背后升起一股凉气。   这个摄像头是装在随行的探测仪上的,只有指甲那么大,随时都被人带在身上。那么带着它的那个人呢?   这时屏幕里终于传来了属于活物的其他声音,是一道极轻微的脚步声,慢慢向摄像头这边走来。   他不像支援组想象中那样惊慌,也并不着急,脚步声却像撞钟那样敲在众人心上。   雾实在太厚了,连人影都看不清,直到一双笔直的腿出现在镜头前,众人才发现他穿的不是军装。   派去清剿地下城的人足足有五十个,每个都是训练有素的军雌,他们绝对不会违反着装的规定。那么这个人又是谁呢?   不知道为什么,支援组的组长忽然想起了几天前下达的文件。池中校涉及走私雄虫,勾结叛党,还无视军部的警告,将带去的学生全部骗进了地下城。   沃尔特少校因为试图阻拦他,和叛党起了冲突,最后不得不选择同归于尽。   所有涉及到这场考试的人全都死了,连带学生一共二十三人,其中甚至还有一个S级雄虫。   但如果文件中的信息有误呢?如果那些误入地下城的学生里还有谁活着,恐怕也只能看着穹顶上投下来的武器等死了。要是他们知道这些都是自己的同胞干的……   支援组的组长狠狠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了。画面中那个人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无声地走近,停在了屏幕面前。   他一脚踏在摄像头上,把它狠狠地碾碎了。   几天之后,兰季野坐在悬浮车的主驾位上,猛地一打方向盘:“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把新闻给我整个念出来!”   闻延正坐在他旁边的副驾上,手边开着星网头条的最新界面。即使差点被他甩飞到车门上,还是尽量平稳地念了出来:“经过搜查,特招生失踪案在昨天一点二十三分被发现依旧有幸存者生还,现场发生严重损毁,救援队的成员也已全部身亡……”   “滚他妈的救援队!”兰季野终于忍不住,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破口大骂,“有去救援的人带一个星舰的武器吗!都他妈把别人当成瞎子了是吧?是买不起棺材板还是脑袋就欠那一枪,老子这就给他补上!”   闻延见他眼睛都红了,知道自家雄主是真的气上头了,连以前养成的老习惯都忍不住带了出来。   兰季野小时候也不是什么温和的脾气,还被雄父带着在外面到处跑,学了不少优美的语言。只不过这些年来静心养气,稍微收敛了而已。   在这方面兰泽和兰季野两兄弟堪称一脉相承,都是平常装得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绝不会轻易动怒,但真的生起气来就是天崩地裂的级别。   兰季野骂完气头上那几句,情绪终于过了最高那个点,语气变得冷静下来:“还有其他什么消息?幸存者情况如何?”   闻延:“据报导,一共有五个人生还,三个人是在地下被发现的,两个人是在地上,都没有受到致命伤……”   他说到这里时停了一下,声音终于稍微放松下来,“在地面上发现的两个幸存者,分别是一个雌虫和一个雄虫……”   兰季野听到这里时手忍不住一抖,悬浮车拐过路口的小弯,险些撞在路杆上。   他们这趟出门要去正是中心区的星港,所有从B区到达主星的舰船都会停泊在这个星港里,救援的那一艘也不例外。   天色昏黑,等兰季野到达的时候,救援的星舰已经成功降落,一大群记者围在舱门前,镁光灯照得方圆五米亮如白昼。   身材高挑的青年走了下来,脸色还有些苍白,衬衣上有斑斑的血迹,赫然是兰季野最熟悉的那张面孔。   他一出现就是全场的焦点,记者们蜂拥着围上前去,要抢到第一手资料:“请问您就是兰泽阁下吗?听说您刚刚从特招生失踪案中生还,我想向您提几个小小的问题……”   “据说成功生还的幸存者只有五个,您作为其中唯一的雄虫,有没有采取过什么紧急措施呢?”   “这起事件似乎和某个神秘势力有关,救援的队伍因此全军覆没,请问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十几个话筒逼到兰泽眼前,都想要雄虫第一个回答自己的问题。然而兰泽只是环视一圈,他们就不敢再继续出声。   他的眼神太冷了,带着毫不掩饰的寒气,森冷如刚刚洗净血迹的刀锋。   这时也没人再敢拍那张精致得能当海报的脸,众人都忍不住退后一步,给兰泽让出道来。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兰泽怀里还抱着一个雌虫,双眼紧闭着,背后还有隐约的暗红色,兰泽身上的血迹就是从他这里沾上去的。   有眼尖的记者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惊愕道:“这不是池中校吗?涉及走私雄虫,勾结叛党,还连累沃尔特少校也牺牲了……”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兰泽回过身来,反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我、我也不知道……这是军部下来的文件啊!”提问的记者慌了,“不说我,您知道的应、应该更多吧,又是一个队的考生,又是五个生还者之一,池中校说不定也没有走、走私雄虫,勾结叛党……”   见他吓得都结巴了,旁边的亚雌忍不住给他解围:“您要是能为池中校提供证词,说不定,说不定事情真的能有转机呢?我们只是想为您做一些小小的宣传……”   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说到底兰泽没有回答他们问题的义务,就算池中校真的是被冤枉的,这件事也轮不到他来管。   两人不过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即使真的能拿出有力的证词,雄虫也未必愿意趟这趟浑水……   兰泽淡淡地道:“由我为我的雌君做担保,这样够不够分量?” 第62章 喜糖   这次大概是翅翼受伤了。池还没有完全醒来,就已经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替换药水时玻璃瓶碰撞的声音,是医院独有的氛围。   这个场景他已经很熟悉了,出任务的时候那么多,总有几次是在医院醒过来的,这次大概也是这样。   但还是有哪里不同,池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青年近在咫尺的睡脸。   细腻的肌肤,长长的睫毛,秀气的薄唇……每个细节都精致都无可挑剔,像是上帝创造的艺术品。   就是因为太惊艳,也太熟悉了,凑近看的时候才会觉得心跳好像都变慢了,有种时间凝固的感觉。   池完全僵住了,连呼吸都极力放轻,身边人甚至和他用了同一个枕头,四目相对时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兰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跟他躺在同一张床上……还是医院的单人床。   地方太窄了,池甚至动都不敢动,生怕吵醒了他。屋里只开了暖黄色的小灯,灯光落在雄虫脸上,能看到眼底淡淡的青痕。   他还穿着白色的衬衫,只解开了领口的一颗扣子,显然是累极了才会在这里休息的。   还在地下城的时候,飞鸟就说他状态不好……池忽然心疼得无以复加,他甚至还是个军雌,却不能为兰泽多做些什么。   如果没有兰泽最后视死如归的那一击,现在他们恐怕已经葬身地底了。   池小心地调整动作,给兰泽让出更多的位置来,这张床还是太小了,稍微动一下就会碰到对方的身体。   雄虫被他碰了一下小腿,忽然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就向他这边挤过来。   被碰到不是应该把对方踢开吗……池这么想的时候已经退到床的边缘,再动就要掉下去了。但兰泽还是靠了过来,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手掌的距离。   他动作不小,那个瞬间池甚至以为他要抱过来了,回过神来又唾弃自己居然对雄虫想入非非。   好在兰泽睡得很沉,动过那一下后又安静下来,脸颊半陷在枕头里,闭上眼睛的时候就像个漂亮的人偶。   连娱乐杂志上的海报都没他好看,池深刻地认识到这个事实,兰泽要是出道的话绝对能登顶娱乐圈,就算只当个花瓶,也会有无数狂热的粉丝。   但现在他面前的人只有一个,池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出神,忽然想到上司邱北越以前说的那句「该出手时就出手」。   兰泽这么好的人,家世优秀,能力拔尖,性格也平易近人,堪称十佳雄主,是绝对不缺好对象的。   池此刻完全忘了兰泽以前是怎么对待范博元的,只是看着他安静的睡脸,感觉自己就像站在绝世珍宝面前的盗贼,惊艳于他的珍贵和美丽,想要据为己有,又怕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是摸一下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池小心翼翼地抬手,想碰一下身边人的脸颊,连门外传来的脚步声都没有注意到。   医院的走廊上,兰季野拿着刚刚出炉的检查报告,大步往病房区走去。   全面检查才刚做完兰泽就消失了,把这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情都留给他,自己却跑得不见人影。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些采访和问候而已,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开庭之后。   兰泽既然说了要为那个雌虫担保,那就不会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一定要看到成功翻案为止。   神秘的地下城,被陷害的中校,打着救援幌子绞杀同胞的队伍……兰季野额角的青筋直跳,即使知道那伙人已经死在兰泽手下,还是被自己带去的武器炸死的,他还是觉得这样的报应太轻了。   要是雄父还在,估计能想出更阴的招,兰泽只是顾忌着那个雌虫而已。   兰季野看了一眼病房的门牌,这是他从前台嘴里问出来的,说是有很漂亮的雄虫进了房间。   估计这就是那个雌虫的病房,所以小泽才会选在这里检查。说什么要为自己的雌君担保,他自己也才刚刚成年吧!   兰季野心头带着火气,一把拉开了房门,迎面就看到躺了两个人的单人床。   兰季野:“……”   池也被他吓了一大跳,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兰泽的哥哥,他还没来得及碰到雄虫,手就下意识把被子一拉,把身边人盖住了。   兰季野:……居然还来欲盖弥彰?!   知道自己家白菜已经跑了,和亲眼看见它被别人挖走,对心理的伤害显然是不一样的,兰季野被他这一铲子挖在眼前,差点没倒在地上。   他勉强扶住门框,稳住自己的身体,摇摇欲坠如崩溃的老农,半响才说:“你们都已经到这一步了?”   以兰泽的性格,他还担心过自家弟弟会不会孤独终老,要是他嫌弃雌虫都没有自己强该怎么办……结果根本就不需要操心啊!兰泽的取向就像雄父一样变幻莫测,根本不是他能预料到的。   说不定他们在地下城的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兰季野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担心这么多余过,他想着弟弟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兰泽却已经连对象都顺便搞定了。   池面对兰季野扭曲的神色,实在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好。说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兰泽就躺在他身边,他刚刚还用被子把他盖住了。   想起这个他才慌忙把被子拉开,感觉自己更像个藏宝的小贼了。雄虫的脸有点红,倒没有被被子闷着,只是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好像被吵醒了。   “怎么了,我哥来了吗?”兰泽闭着眼都察觉到门口有人了。   “……”兰季野也看到他眼底的青痕了,实在说不出责备的话,就把检查报告拍在一边的桌子上,“记得带你的雌君去把手续办了!”   说完他就拉上房门走了,把这一对欺骗他感情的小情侣扔在脑后。闻延已经等在门外,看到他铁青的脸色,只是笑着说:“辛苦雄主了。”   兰季野:辛苦什么?都辛苦到别人家去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池还没反应过来该对兰泽的哥哥说些什么,就被他说的「雌君」两个字震得呆住,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兰泽什么时候要有雌君了?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完全不知道?   雄虫还没有完全醒过来,也不睁开眼睛,一双手伸出去就抱住了他的腰。   池被他柔软的发丝埋在脖颈处,头一次觉得说话都变得艰涩起来:“您要娶雌君了?”   兰泽还不太想说话,只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池:“……”   他的沉默让整个房间都变得静下来,池从来没有觉得某一刻这么难熬过,简直像是把心放在油锅上煎。偏偏兰泽还问他:“你想吃什么样的喜糖?”   池:“什么样的都可以。”   兰泽:“没有什么特殊要求?时间紧迫,可能没那么多空提前准备,只能先把基本款都买回来……”   池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连对待那些价值百万的零件都没有那么上心,声音不由得更加僵硬:“您喜欢就好。”   兰泽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关心过?连喜糖这点小事都这么在意,完全不像他的作风,要知道兰泽平时是最讨厌这种小麻烦的。   能让他这样破例的人,恐怕世界上都没有几个……池低下头,看到雄虫修长的睫毛,轻轻扫在他的心上:“你不高兴吗?”   兰泽睁开眼睛,清澈的眸子染上暖黄色的光,恍如一面剔透的镜子,把他的心思都照得一清二楚。   他忍不住笑起来,连眼角微弯的弧度都那么好看,一手撑在池身侧:“你以为我要和谁结婚?”   “当然是跟您喜欢的人……”池被他逼得不自觉后仰,想要跟他拉开一点距离,“无论是谁,我都会祝福您的。”   “我和别人在一起也没问题?你以后不会后悔吗?”   池:“这是您的事情,我无权干涉……”他靠得太近了,好像下一刻两人就要互相亲吻。   气氛已经焦躁到顶点,这时兰泽却忽然放开了他,坐起身来,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边整理衣物,一边淡淡地说:“那就算了。既然你不愿意,那这婚结了也没什么意思。”   他站起身来,收了桌上的检查报告就要走,池来不及拦他,背后的伤又没有好全,想要坐起来都感觉到一阵阵的疼痛。   兰泽单手把他按回床上,不让他乱动:“既然这婚不用结了,那我就把东西全都退回去,糖果什么的还是太麻烦了,本来也轮不到我来操心。”   池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您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既然他不愿意,这婚就不用结了?兰泽要娶雌君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几个词和他的距离实在太遥远,以至于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   但身体的反应不会有假,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已经紧紧抓住雄虫的胳膊,不让他转身离开。   兰泽这才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那眼神令他热气一阵阵地往脸上涌:“终于反应过来了?” 第63章 假设   池在翅翼上的伤并不重,只是险险擦到爆炸的余波,只要醒过来就能很快出院。兰泽也只是精神力消耗过大,好好休息几天就恢复过来了。   “都收拾好了?”兰泽坐在窗边,看着池收好最后一张检查报告,准备办出院手续。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是他觉得今天天气很好,想带池去登记而已。   淡金色的阳光落在窗台上,纱质的帘子在风中起落,今天的天气确实很好。   池当然明白他催自己是为什么,但还是做不到像平时那样冷静:“还有五分钟就能好了。您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先出去转转,不用在这里等我。”   兰泽一只手支着下巴,半斜着头看他:“雌主害羞了?”   “!”池的手忍不住一抖,连检查报告都掉在地上了,半天才压低声音道,“这里是主星,请您稍微收敛一些。”   要是被外人听到兰泽这么叫他,要解决的麻烦就不只是为他作证的事了。   偏偏兰泽并不放在心上,还微微笑了一下,说:“我要怎么叫我的雌君,谁管得着?”   他说得实在太直白了,态度却依旧坦然,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小事。池实在抵挡不住他的攻势,后退一步消失在门后:“我去把最后一道手续办完,您再等一下就好。”   池有时会有种年上的错觉,好像比起兰泽,他才是年纪比较小的那一个。   在和异性交往这方面,池承认自己几乎没有任何经验,但兰泽就能表现得非常自然。   或者说他本来就是懒得掩饰的类型,不管外界的看法如何。既然决定了雌君的人选,就要把他紧紧地握在手里。   兰泽这几天心情真的很好,举手投足都带着愉悦的气氛,池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就是说……这场婚姻也不完全是意外。即使不娶他做雌君,兰泽的担保也有足够的份量,他却选择了这种最决绝的方法,把两人的退路都封死了。   如果不能证明他的清白,雄虫的名誉也会受到影响。池垂下眼帘,眼底一抹冷光闪过,又立刻消失了。   等回到房间,兰泽已经披上外套,刚刚打算出门去找他,恰好两人都拉在门把手上,就顺势俯身轻轻一吻:“回来了?”   池:“……”连脖子都红了。   他下意识想要退后,但兰泽先一步拉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往外走去。   医院里人来人往,本来兰泽一个人就很显眼,这样一来就更加引人注目了。   池有一瞬间的惊愕:“您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的!”   他压低声音,却挡不住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兰泽一直不松开手,就这样泰然自若地拉着他走在阳光下。   这几天里医院的所有人都知道806病房来了个很漂亮的雄虫。不仅性格温和,彬彬有礼,还对自己的雌君特别好,一连几个晚上都住在病房里。   兰泽早就习惯了各式各样惊艳或好奇的目光,这些对前世的他来说都只是家常便饭而已,和池以伴侣的身份一起出现却是第一次。   他刻意放慢脚步,让雌虫和自己并肩而行,让他也一同暴露在众人的注视下。   “放轻松点……”兰泽面色不变,嘴唇微动,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也不想在开庭的时候露怯吧?这些都只是练习而已。”   等到真的打起官司,还是军部内部的矛盾,要面对的妒忌和质疑绝对会比现在多得多。   作为他名正言顺的雌君,池不需要顾忌任何人的目光,只要挺起胸膛就可以了。   池:“那也不用这么高调……”还是跟兰泽一起。   他现在就像捧着一大块钻石走在街上,周围人都朝他瞪过来,钻石却牢牢吸住他的手不放。   兰泽要捉弄人的时候简直就是信手拈来,低头附在他耳边道:“看,旁边那个亚雌刚才在瞪你。”他的眼睛都要发光了。   池:……您不说我也知道了!   雄虫的气息拂过耳边,拉住他那只手在掌心轻轻挠了挠,好像一道电流穿过手心,把他整个人都电麻了。   池连绷住表情都觉得费劲了,只好当旁边的人都是路灯,再怎么亮都只是电灯泡而已。   他现在能理解古史中被美人蛊惑的君王了,兰泽不仅长得好看,还是奸妃的典型,说起别人的坏话还能笑得如沐春风,把围观群众骗得全都来瞪他了。这是什么转移目标的绝招?   直到进了电梯,周围没有别人,兰泽才放开他的手,按下去地下车库的按键:“第一次出场,感觉如何?”   池耳尖的热度还没有褪下去,就算是几天的同床共枕也没能让他习惯和雄虫的肢体接触,悄悄把手收到身后,才道:“您还真是人气爆棚。”连雄虫都有看呆了的,可见杀伤力是有多大了。   兰泽只是笑了一声:“又不能当饭吃,也只能找个乐子而已。”   电梯正在不断下降,池犹豫了一会,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才开口道:“雌君的事情,您是认真的吗?”   这几天他都没找到机会和兰泽谈谈这件事,即使虫族雄尊雌卑,雌君也不是能随便决定的,这个位置的分量也远超雌侍和雌奴。   如果雄虫想要和雌君离婚,最起码也要过了新婚的三个月,有那个功夫都不知道能找多少雌侍和雌奴了。   “如果您只是为了帮我澄清,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我会尽力寻找证明自己的证据,他们还暂时不能把我怎么样。”   池也不是初入军部的愣头青,既然有同行的雄虫为他担保,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伙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如果兰泽只是一时气急,不能容忍别人污蔑自己的下属,那现在也应该已经清醒过来,明白这个决定有多重要了。   池不是不能理解那些上位者的心思,他们只是独占欲很强,看不得自己的东西被抢而已。   如果兰泽现在反悔……他们也只是回到原点,什么损失都不会有。池忽略掉胸口那种揪痛的感觉,表情依旧冷静,这已经是他刻入本能的习惯了。   雄虫没有回应他,就好像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一样,等到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到达地下层,拉了他的手腕就往外走。   这次的动作和刚才不一样,兰泽的步履虽然依旧从容,却不像刚刚那样只是牵着他而已,没有顾及力度,几乎是有点粗鲁地拽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   雌虫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受伤,但当兰泽拉开车门,把他推进后排驾驶座的时候,池还是有点惊慌:“我来开车就好,您可以在后面休息……”   兰泽也不和他多说,一条腿压在座椅上,向雌虫逼过去:“我看起来像是冲动的样子吗?”   池被他倾身的动作压得不得不后仰,兰泽表情平静,那种毫无波动的眼神反而让人感到惊慌:“您也是第一次娶雌君,不能就这样轻率地做决定……”   兰泽:“你难道不是第一次做别人的雌君?”   这简直就是废话,难道雌君还能当第二次不成,被休了的雌虫是不会有机会再婚的,雄虫也不可能看得上他们。   池抵挡不住他伸过来的手,被兰泽摁在皮质的座椅上,几乎动弹不得。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现在还来得及。”兰泽压住他的手腕,“直接推开我就可以,我不会使用精神力。”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连吻都带着报复的意味,亲昵的同时故意在他唇瓣上咬了一口。   池只觉得一瞬间好像连意识都溃散了,又被这个吻抓了回来,仿佛悬浮在高空之中。   即使是这样算不上熟练的吻,也让他忍不住想要沉沦。池下意识抓住雄虫胸口的衣服,说不清是想要推开还是迎合,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您以后还会有很多选择,我不想让您后悔。”   如果没有体会过得到的快乐,那他也许还能忍受寂寞,看着日出日落,说服自己不需要别人也能活下去。   但兰泽太狡猾了,又是带着他出现在众人面前,又是这样强势地吻上来,好像真的把他当作唯一的雌君来看待。   他还怎么骗得了自己?   空气中一片沉默,兰泽被他推开,居然也没有生气,还笑了出来,轻轻摸上雌虫的脸:“说什么傻话。要是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天呢?”   总是这样犹豫不决,也没什么意思。他语气轻松,池却在一瞬间狠狠抱了上来,带着他跌落在座椅上,连周围可能有人都不顾了。   “我不会让您有那一天的!”池竭力让自己冷静,可第一个字说出来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发抖,“就算我牺牲了,也绝不会让您有一丝受伤的可能。”   兰泽沉默了一会,轻轻抚过他柔软的发丝:“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走在你前面呢?”   “那我也不会独活。”池毫不犹豫地道,好像很久以前就已经这么决定了,“如果您走在前面,我也一定不会让您在路上寂寞!” 第64章 联络   军部的办公区里,西莱斯特正苦恼地翻着刚刚下来的文件,眉毛都要皱成一团。   池中校的事情不仅和沃尔特少校有关,还牵涉到了一位S级雄虫,那位雄虫还说中校是他的雌君……事情的发展太过魔幻,西莱斯特的脑子已经快要过载了。   看前几天的消息,他家上司受的伤应该已经好了,现在打电话过去问候一下也是应该的——毕竟这堆工作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嘛!   西莱斯特把文件往旁边一扔,打开通讯界面就拨了过去。其实两天前他已经打过一次电话,响了几十秒钟却没有人接,大概只是不小心错过了。   另一头,中心区的街道上,池正把着方向盘开车,兰泽坐在他旁边的副驾上,手里拿了一本翻开的红色小本子。   通讯的铃声响起,池看到是西莱斯特的来电,下意识就点了接通,却没想到这个新换的光脑默认设置是外放:“长官,你已经康复了吗!”   西莱斯特兴奋得很,根本没注意到对面是什么情况,“长官,我看到上头下来的文件了,那群不要脸的家伙根本就是装瞎,好在您活着回来了,否则他们就是把黑的吹成白的也没人敢管……”   这些日子他在这件事上碰壁了太多次,终于找到能一吐为快的机会,就忍不住滔滔不绝起来。   池听得脸色有些冷,又被兰泽打了个手势,示意让西莱斯特继续说。   “您知道吗?他们上周居然跟我说您回军校带孩子也是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人全都引到地下城去,给那什么雄虫走私打掩护……个屁啊!   谁没事会想捞这么个差事?要不是您不想跟他们对上,哪至于干这种杂活儿,又不是要退役干不动了。”   西莱斯特作为池的下属,这种话这些天不知道听了多少,就这还不是让他最生气的,“还有那个赫伯特家的家伙,叫什么沃尔特,说是第一军团的人,我就去查了他的档案,那群混蛋居然给他记了一等的军功,说是为了表彰他在地下城一役做出的贡献……”   他气得声音都压不住了,碍于自己现在还在军部,用力锤了桌子一拳,“怪不得他之前要故意凑上来,这就是没安好心啊!还说什么互帮互助,也不知道在地下城被劈成了几块儿,最好是五马分尸比较合适……”   兰泽就微笑着回他:“时间有限,只劈了四块,让你见笑了。”   西莱斯特:“那也和五马分尸差不多了,总归是在地下城,操作没那么方便?!”是谁在回他??   西莱斯特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发出「嘠」的一声,好像被人掐住脖子的鸭子。   对面的声音一听就不是他家上司,而是更加清澈,像是山间的流水,说出把人劈成四块的这种话来也动听得不得了。   这不是池中校的号码吗?他难道受打击太大直接魔怔了?不会吧不会吧他还没来得及找雄主呢……   西莱斯特冷汗直冒,感觉整个世界都被间谍入侵了,连电话都失去了他唯一的信任。   最终还是池出声给他解了围:“你已经把文件全都整理好了?之后给我发过来一份吧。”   西莱斯特:“我是不会让间谍得逞的……什么?”那头的声音为什么又变了??   兰泽靠在座椅上,忍不住笑了出来。池的这个副手以前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是少数几个没有在池落魄之后离开他身边的人。现在看来也不完全是信任的原因,性格大概也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兰泽:“西莱斯特,池中校现在就在我手上,你打算拿什么来赎他?”   他手里还拿着那本红色的小本子,封面上印着烫金的字体,翻开第一页就是两人的合照。   兰泽一边抚过淡黄纸张上并列的名字,一边对西莱斯特道:“听说现在军部的形势很差,池中校被定为地下城失踪案的主谋,你应该也知道了。作为直系下属,上司出事的时候你也是要被清算的,倒不如卖我个人情,把这潭水彻底搅浑,到时候你也方便脱身。”   兰泽在军部混了十几年,说起这种话简直是信手拈来,甚至还有种和颜悦色的味道:“你也不想到时候被牵连得连饭碗都丢了吧?池中校也不是什么有背景的人,不会有人给他撑腰的,你要是不趁早为自己打算,估计以前得罪过的那些人都会来落井下石……”   池就听他笑眯眯地忽悠西莱斯特,什么利益和细枝末节都分析得一清二楚,把西莱斯特吓得连「嘠」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要是不看那本红色的小本子,估计是个人都要相信兰泽随口道来的说辞。   池只瞥了一眼封面上的三个字,目光立刻移回面前的红绿灯上,连西莱斯特的负隅顽抗都不那么在意了:“你少来骗我!要是沃尔特真是你杀的,那形势应该对中校更有利才对,很快他就能洗清冤屈了!”   兰泽:“是我干的又怎么样?反正人都在我手上,我想劈成几块就劈成几块,也不用再等到开庭了。”   他都能把沃尔特轻易斩于马下,再多来一个雌虫当然也没什么问题,都小菜一碟而已。   “你你你……”西莱斯特词穷了,实在找不到其他证据来反驳他,“反正无论如何,中校不是孤立无援的弃子,你别想把我也给骗过去!电话我已经录音了,你就等着被军部逮捕吧!”   说到这里,西莱斯特终于想起之前登顶星网头条的那则消息:“难道你没有听说S级雄虫要为中校撑腰的新闻?你要是敢惹雄虫,他绝对不会让你有好下场……”   兰泽听到这里时终于忍不住笑了:“池,我有说过自己不是雄虫吗?”   “……”到了这个时候,池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手下是笨蛋这个事实,“雄主,他说不过您的。”电话录音了也没用。   西莱斯特:雄、雄雄雄……雄主?!   “西莱斯特,这位就是你刚才提到的S级雄虫阁下,兰泽。”池还是决定趁这个时候把事情解释清楚,“你应该已经头条上见过他了,兰雄子也是这次事件的受害人,五个生还者的其中一个。”   “您以前不是说不会随便找雄主吗??”   池:?   西莱斯特大受震惊,压根没注意到他后面说了些什么。原来雄虫那时候的话不只是说说而已吗?   他还以为是为了给中校解围,反正兰泽是雄虫,想怎么反悔都可以。   西莱斯特终于反应过来,以火箭般的速度改口:“肯定是听错了!长官以前绝对没说过那种话,我以训练场的记录保证!”中校连见雄虫的空都没有!   池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兰泽在一旁笑得连东西都拿不稳了。难怪池以前处理琐碎事务时那么熟练,敢情都是被自家副手练出来的,技能树全点到神出鬼没的反应上去了。   池头一回叫雄主的不习惯全都被他打散了,干脆直接跳到主题:“文件里已经把该定的事情都定下来了吗?”   换了新光脑之后他还没有查看过正式的文件,看最近的报导,估计上头连该给他定什么罪都商量好了,只等最后的一锤定音。   “那群人早就连不该定的都定好了!”西莱斯特见兰泽没有追究的意思,不由得松了口气,“好在最终的正式通告还没有发下来,估计要等到开庭之后,他们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好在中校已经把靠山找好了,不然这个罪要是真的定下来,他估计也得被分配到边疆……   西莱斯特如梦初醒,他们现在应该更加努力讨好雄虫才对啊!有这么个大靠山,还愁以后被人欺负?   他不由得兴致勃勃道:“兰泽阁下,沃尔……不,赫伯特家那个家伙真的有被您劈成四块吗?”   听说兰泽一个就能打十个雄虫,还是特招生考试的第一名,刷新了第一军校的历史记录。   西莱斯特还特意去翻了入学考试的录屏,差点以为驾驶舱里的人偷偷换了,这个程度他再练十年也练不出来。   “也不能算完全劈成四块……”兰泽轻描淡写地笑道,“只是让他失去行动能力而已。总要确保万无一失吧?”   实际上的情况是,沃尔特垂死挣扎,想要引爆整个据点和他同归于尽。   爆炸的按钮就在他指间的戒指上,只要轻轻一碰,方圆十米就会化为灰烬,却抵抗不了兰泽精神力的压迫。   “不愧是赫伯特家的出身,骨头就是硬。”兰泽想起雌虫被他根根折断的手指和四肢,语气更温和了,“你不会也想见识一下吧?”   西莱斯特:“哈哈哈……不、不用了,我还没有那么硬啊哈哈哈……”救命啊!   如果这不是语音通话,而是视频,估计西莱斯特这时候已经要哭出来了。   池听得眼角微抽,兰泽又给他再加了一把火:“既然不是池中校说的不会找雄主,那大概就是你有这个想法……”   西莱斯特:??不是啊我没有啊!我不乱说了还不行吗? 第65章 证人   在简单了解过情况之后,兰泽决定和池分别行事,挂了西莱斯特的电话就让他把车开到飞鸟的落脚处。   在醒来之后的这段时间里池完全没有听说飞鸟的消息,估计是兰泽把人藏起来了,但他还是多问了一句:“您决定让飞鸟出庭吗?”   作为地下城走私的最大受害者,飞鸟的证词绝对是影响局势的一记重锤。   如果他能站出来说明情况,那这件事就没那么麻烦,舆论也能消停下去。但问题就在于飞鸟的利益其实和失踪案没有直接关联。   如果这件事只是针对他一个人,那池不介意牺牲一些利益来了结这个麻烦。   但既然已经把兰泽牵扯进来,还是最亲密的那种关系,那他就不能做出任何让步。   “没事的,不是还有我在么?”兰泽揉了揉雌虫柔软的发顶,开门下车,“怎么说我也是飞鸟的老师,不会太让他为难的。”   这是为不为难的事情吗?池还没来得及说话,兰泽已经关上车门,副驾上留了一本红色的小本子。   “等等!这个……证您不打算带走吗?”池说到一半,声音就不知不觉变小,把中间那两个字省略过去了。   “什么证?”兰泽一下子笑起来,隔着车窗就要逗他,“我怎么不知道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池被他戏谑的目光看得脸上发热,兰泽要装起来连叫他雌主都能面不改色,这点小事更是不在话下:“听说飞鸟很关心我们俩的情况怎么样了,我还在想要怎么回他,看来这个证大概能派上用场……”   池被他逼得实在没有办法,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都不自觉地收紧了,“就算没有结婚证,飞鸟也不会怀疑您说的话的。”   反正在地下城的时候他就被识破了,现在也没有掩耳盗铃的必要。池把头转到一边,拿起小红本递到兰泽面前:“还是您拿着吧。”   他刻意扭过头的样子显得有点局促,耳根下染红了一片,伸过来的手有种修长的漂亮。   兰泽安静了一会,悄悄地俯下身:“真的要给我?不怕我拿去给飞鸟看吗?”   “您要是愿意的话我就没有意见……唔!”池一时没有听到回应,还以为他是没有听清,正准备转过头指尖就传来一瞬柔软的触感,惊得他马上收回了手。   手里拿着的小红本也就顺势被一起收回来了。兰泽亲过这一下,满意地直起身体,跟他挥手告别:“记得早点回来,我会在家等你的。”   他像是在说下班早点回家似的,小红本封面上的三个烫金大字池都不敢看了,胡乱往怀里一塞就完事:“我会准备好一切等您的。”都是已婚人士了,怎么能没有相应的觉悟?   反正结婚证也只是个书面证明的小本子而已,日常生活里并不会用到,雄虫想让他拿那就拿着吧。   直到兰泽消失在大楼的门后,池的表情才渐冷下来,开车准备前往军部。   大楼的顶层,飞鸟已经等兰泽等了很久,一看到他的身影眼睛就亮起来:“老师!好久不……啊!”   门打开的瞬间带起一股小风,兰泽的身体半隐在门后,飞鸟忽然觉得头顶一凉,下意识就猛地蹲下。   「啪」的一声响,一张纸片撞在他背后的墙上,贴着墙角掉下来。就是一张普通的a4纸而已,边角还被撕得有点毛糙。   但飞鸟可不觉得刚刚自己变成秃顶的可能性有减小:“老师,至少让我把好久不见说完啊!”   兰泽这时候才把门完全推开,笑道:“又不是过了十年八年,说不说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飞鸟的表情认真起来,“对我来说那就是大半辈子了啊!谁能知道以后的日子有多久,当然应该趁能说的时候把想说的都说了。”   小少年睁大眼睛,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兰泽愣了一下,也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所以你想说的只有一句好久不见么?”   “当然不是,我醒过来的这段时间也有好好地练习精神力!”说起这个飞鸟可就来劲了,兰泽在地下城的时候也会时不时用偷袭考验他,只用一张纸或者一支笔,十次里有八次他都会被弹在脑门上,连头发都削掉了好几撮。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兰泽放置维生舱的这个地方除了充足的补给,还有好几样训练用的装置,他才练习了不到一周,居然都能察觉到兰泽出手时空气中细微的波动了。   飞鸟捡起掉在墙角的纸片,手掌那么大的白纸慢慢漂浮起来,在空中急速地旋转,化作一道白光,瞬间向兰泽飞去。   兰泽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当白光逼近他身边半米的范围时,旋转的纸片骤然撕裂,化为一片齑粉。   飞鸟还不死心,想控制着纸片末儿再飞起来,结果被一阵风一吹,全跑自己身上去了。   “好了好了,我认输了还不行吗……哈啾!”纸片末儿飞到鼻子那里,飞鸟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老师你就放我一马吧!”   兰泽笑了笑,见飞鸟的鼻尖都红了,也不跟他多说废话:“最近的新闻你都看了吗?”   虽然第一军团上头有人刻意把失踪案压下去了,但仔细搜索的话还是能找到很多边角料。   s级雄虫的优势大概也就只有这些了,想炒热度的话从来都不缺人往上凑。   飞鸟从维生舱醒过来的第一天就收到了兰泽发来的关键词,在网上搜索好几天之后对这件事也有了一些了解:“他们是想把地下城发生的事情栽赃给01吧?”   虽然01在兰泽身边时表现得相当低调,和普通雌虫没什么两样。但以飞鸟以往的经验来看,这种类型的人才最值得警惕,或者说敬畏。   能站在兰泽身边,还能被他叫一声雌主,这件事的恐怖程度飞鸟在来了主星之后才真正意识到:01难道比老师还强?可是他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和老师是一对……难道这是欲擒故纵?   飞鸟的脸色变了又变,连兰泽都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隔空弹了他脑门一下:“醒醒,天都要黑了。”他还要早点回去呢。   飞鸟:“老师……这也是情趣的一部分吗?”   01很强,但是因为自尊心的原因,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老师,干脆以护卫的理由守株待兔。   老师平时的要求他都会百依百顺,只在最关键的时候违抗他一下,比如救自己的时候,这样老师就会心生不满,反过来责问他是不是对自己没兴趣了……好强,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飞鸟被自己的推论震惊了,连兰泽弹他都没反应过来,仿佛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他不由得喃喃道:“老师,你真的被人盯上了……”   兰泽面无表情:“我已经结婚了。”   飞鸟:?不是还在欲擒故纵吗?   兰泽干脆不和他这个聪明的小脑瓜争辩了,直接道:“地下城失踪案开庭的时候,我需要你出庭作证。”   距离开庭还有一周,没有那么多时间能耽误了。即使飞鸟不愿意被牵扯进来,兰泽也会把他当成木偶人强拉上法庭的。   在兰泽思考木偶人的可操作性的时候,飞鸟居然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是要我作证对吧?有什么必须要说的吗?我不会拖老师的后腿的。”   地下城走私那么猖獗,主星要负相当一大部分的责任。飞鸟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拒绝报复仇人的机会,反正再差也差不过被兰泽带走的那时候了。   “那就这样吧,有消息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兰泽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解决完了就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老师你就要走了吗?不打算折磨我了?”见他动作那么干脆,飞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现在才中午啊,离天黑还远着呢?   但兰泽不为所动,显然是真的不打算久留,换了鞋子就要离开。飞鸟抓住最后一丝机会,扑到门口问他:“最后一个问题,老师你是怎么从地下城出来的?真的只用了精神力吗?”   以飞鸟对精神力的理解,这其实是种易攻难守的力量,杀伤力很强,却不适合用来防御。那么多能把地下城炸平的武器一起上,老师真的能防得住吗?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兰泽愣了一下,还是对他说了实话:“不是。用来防御的其实是另一件物品,精神力只是用来开道而已。”   上一世其实也是这样,他并不擅长防御,所以才会陷入那样的困境。   在穿过穹顶屏障的那一刻,其实是「微星」提供了保护,他们才得以全身而退。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没有「微星」,也不过是在病床上躺几天而已。   兰泽甚至还觉得地上那些人带来的东西质量不过关,引爆的时候连通讯都被炸断了,没能让主星的人看到现场。   但这些都不必对飞鸟说,兰泽停顿了一会,才接着道:“把能做的全都做好,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第66章 欲擒   晚上九点,当池回到之前为兰泽布置过的公寓时,兰泽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了。   雄虫穿着宽松的T恤和长裤,完全是一副居家的打扮,看起来就像个刚刚毕业的学生,又比学生多了一份淡然的优雅。   平时穿着衬衫看不出来,兰泽的锁骨生得不像雌虫那样粗犷,而是有种纤长的美感,半隐在T恤下的时候尤其漂亮……   池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明明兰泽穿得一点都不过分,他却眼睛到处乱瞟。   兰泽已经等他等了一个多小时,听见开门的声音就站了起来,把杂志放到一边:“回来了?事情还顺利吗?”   “没什么大问题,文件都确认过了。”池这次回军部只是为了和西莱斯特见面,理清一些细节的情况,并不打算打草惊蛇。   池脱下外套,准备往厨房走:“您吃过晚饭了吗?”   以他对兰泽的了解,他忙起来也是一样的废寝忘食,吃饭都是用营养液草草打发过去。   雌虫这么做当然没问题,但兰泽是雄虫,他怎么能放着自家雄主不管?   这还是他们抵达主星后第一次回到公寓,池打开冰箱,果然看见了成箱的营养液盒子。   彩虹色的玻璃管摆成一排,颜色梦幻,仿佛什么led灯展——因为冰箱里也只剩这个了。   “您有什么想吃的,我现在就去买。”池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预订家务方面的服务,本来他都打算自己做的,但今天的时间有些紧……   池正在想一会该买点什么好,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了腰,提起来后退几步,关上了冰箱门。   兰泽在他颈边蹭了蹭,随后就把他往浴室的方向一推:“去洗澡,我已经吃过了。”   “等等……”池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卫生间里,空气中还能隐约闻到沐浴露的香气。   兰泽还很贴心地帮他把浴袍也带过来了,淡灰色的丝绸款,和雄虫用的一模一样。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等池回过神来,兰泽已经关上门出去了,还顺便开了供暖。   池?   在池短短的三年学校生涯里,除了军雌必须学习的课程,侍奉雄主的科目他也同样全部拿到了A+。   虽然那时候觉得自己可能不会有机会用上,但池还是对其中的精髓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以至于现在都难以忘怀。   雌虫守则,第五章 二十三条——只要雄主表现出那么一点点想法,雌虫就必须无条件地、尽最大努力去迎合他,直到雄主满意为止。   这个迎合当然就是指那种运动,妖精打架什么的,在虫族的观念里当然是越多越好。   要是兰泽也有这种想法……池深吸一口气,感觉空气中淡淡的柑橘香气更熟悉了,刚才雄虫身上也有这种味道。   要用同一个浴室,还有同一种沐浴露,甚至连浴袍都是同款,池用手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果然看到镜子里的人耳朵红了。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喷洒下来,要是放在以前,估计不到五分钟他就能洗完一个战斗澡。但等他关上花洒的时候,墙上的光幕都已经走过了十分钟。   说不定兰泽等这么久,都已经生气了。池把手放在门把上,头一次觉得走出浴室是如此艰难,比突破地下城的屏障还要难上一百倍。   要是现在出去,兰泽可能会嫌他洗得太久,是个拖拖拉拉的雌虫。但是现在不出去,他又不能永远呆在浴室里,那就变成单纯是在给兰泽添麻烦了。   到底要怎么办才能自然地从浴室里出来?   正当池左右为难时,门外忽然响起有节奏的敲击声,惊得他马上拉开了门。   兰泽站在门外,一眼就看到他已经穿戴整齐的样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什么……这样就好了。”池被他看得心虚,但兰泽神色平常,好像没什么别的意思,既没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也没有书上说的那种不可名状的眼神。   难道是他猜错了?雄虫只是嫌他刚回来身上太脏,这才第一时间把他塞进浴室里。但是兰泽走之前又让他早点回家……   就算是学校的毕业考试池也没这么纠结过,理论和实践之间的差距实在是比天和地还远,雄虫的一个眼神就能吸走他的全部注意力,又把之前的猜测全推翻了。   兰泽似乎没发觉到他在想什么,墙上的挂钟已经走到十点,他也没有准备休息的意思,而是拿出了几瓶红酒,再加上两个透明的高脚杯。   “想尝一点吗?这个度数不是很高,应该不会影响你明天工作。”在兰泽的记忆里,池的酒量不说千杯不倒,灌个几瓶还是没有问题的,应酬的时候也能代他上场,杀遍军部的一众雌虫。   他娴熟地拿起开瓶器,池当然不会让雄主亲自动手,把所有东西都接了过来:“您需要醒酒吗?我对酒类不太了解,您有什么要求的话可能需要提前说明。”   “不用了,又不是品酒会……”兰泽对这方面并不怎么讲究,“按你知道的来就可以,不用太顾忌我。”   他斜靠在沙发椅的扶手上,一只手支着下巴,暖黄色小夜灯在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   池一边倒酒,一边悄悄用余光看他,这个倾斜的坐姿显得领口更低了,左边一侧的锁骨都一览无余。   看了锁骨就会想继续往下看,池面色不变,却忍不住想起在荒星那一次看到的雄虫的身体。   兰泽的身材不像普通雄虫那样瘦弱或肥胖,而是锻炼有度,能看到优美的肌肉线条,比杂志封面上的模特还要吸人眼球。   而且手感还很好……池猛地刹住车,不让自己再想下去,在雄主本人面前对他浮想联翩实在太变态了,放在以前他都不会相信自己的节操会碎到这种地步。这不就跟那些饥渴的雌虫没什么两样?   池倒好两杯五分满的红酒,恭敬地推到兰泽面前,垂下眼帘掩饰自己的不对劲。   兰泽似乎没有发觉到他刚才的目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示意他也尝尝:“稍微有点涩,不是很酸,说不定会比较合你的胃口。”   池:“您太客气了。”   因为兰泽表现得太普通,反而显得这个情况不普通起来,池端起酒杯,不由得回想起当初在宴会上喝到的特辣姜茶——属实是隐藏炸弹了。   说不定这个的味道也会很奇怪……他浅浅尝了一口,红酒的口感居然相当顺滑,像是吞了一朵云,酸涩的味道过去之后,还能感觉到明显的回甘。肯定是非常高级的红酒。   难道是他草木皆兵了?池有点不敢相信,毕竟兰泽的手段比他多太多了,两人完全就不是一个级别。   他抬起头去看沙发上的雄虫,兰泽的目光和他相撞,露出一个有点疑惑的眼神。   说不定只是他想太多了。池决定抛弃那些不纯洁的想法,毕竟兰泽和他登记雌君的首要目的只是堵住军部那些人的嘴:“您已经说服飞鸟了吗?”   “他已经答应了。”兰泽也没计较到底是不是说服,“开庭之前他都不会出来,我已经安排好相关的物资供应了。”   走之前他还给飞鸟留了作业,足够他忙上好几周了。在地下城呆久了的后遗症就是雌虫PTSD,飞鸟现在也还没适应主星的节奏,暂时顾不上出门。   “你有听过霍奇上将最近的行程吗?”兰泽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第一军团最近也没有什么大动作。”池下意识就答了出来,毕竟霍奇上将是第一军团的军团长,被称为战场上的烈阳,在军部拥有极高的威望。   而他还是赫伯特家现任的家主。池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立刻开始回忆在军部看到的文件内容:“从去年十月开始,第一军团就没有再进行过大型的出征。直到现在为止,霍奇上将除了代表第一军团发表新年演讲,之后都没有过特别的行动。”   “您是怀疑霍奇上将……”池皱起眉头,又被兰泽打断了,“没什么,只是问问而已。”   毕竟也是斗了这么多年的老伙计,总不会在这种地方露出马脚。兰泽微微笑了笑,不去计较他在沃尔特去地下城的这段时间干了什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   “现在还没到那种地步。沃尔特虽然是新生代的代表,但赫伯特家也不是没有能替代他的人。”   反正在霍奇眼里,这些都只是割了一茬还有一茬的韭菜罢了。谁会真的为了韭菜伤心?   “但是他们可能会借这件事来立威,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上层的贵族到底有多爱面子,池是清清楚楚地见识过的,赫伯特家也不会例外。   “到休息时间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兰泽一把把他也拉起来,右手接过只喝了几口的酒杯,随手放在吧台上。   池被他拉着往里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进了房间,“酒明天再喝也可以,你喜欢什么口味,可以直接从我柜子里拿。”   兰泽有一整个酒柜的酒,每瓶都是价值几十万星币的珍宝。但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为什么他会被雄虫拉进了房间,还摁在桌子上?   背对着兰泽,被他从后面撩起衣服的池:? 第67章 故纵   雄虫心,海底针——雌虫守则第一章 第一条,至少是简约版本的第一条。   虽然这个版本只有一句话,却浓缩了所有过来人的辛酸血泪,在学习论坛上恒久流传。   池以前对这句话还抱有疑问,现在却深深体会到了其中的精髓——兰泽为什么会突然把他摁在桌子上?刚才不是还在讨论严肃的话题吗?这个情况又是怎么回事?   “放松点,你太紧张了。”兰泽用指尖按在雌虫柔韧的背部肌肉上,只是触碰都能感觉到他的僵硬,“不是刚刚才喝过酒吗?”   少量的酒精可以用来助兴,这也是侍奉课程里有提过的内容。但从被侍奉的对象嘴里说出来就有种恨铁不成钢的错觉。   池一只手被扣在身后,转过头想去看雄虫的表情,又被他触在背后的动作激得一抖。   “我的手太凉了?”兰泽知道自己的体温一向偏低,手也比平常人更冷,正想离开去拿热水捂一捂的时候,手指忽然被回过头的雌虫拉住了。   “让我来就好,您不用顾忌那么多……”要说的台词太羞耻了,池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用我的体温给您暖手……”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过来,颈后还有小小的伤疤,是离开地下城时被碎片溅到留下的痕迹。   兰泽愣了一会,好像看到从前伤痕累累的池和眼前想要留住他的雌虫慢慢重合。   “你这样说,会让我很难办。”他本来没打算做什么的,只是想检查一下池翅翼上的伤,顺便试探他会不会对自己的触碰有所抗拒。   但是现在好像做得有点太过了,兰泽抽出被池拉住的手,将他狠狠压在桌面上,命令道:“把翅翼伸出来,现在马上。”   池整个上半身都伏在桌面上,后颈被他按住,冰凉的指尖沿着脊柱继续向下滑,忍不住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直到兰泽碰到翅翼收缩的骨缝处,他才小心翼翼地控制肌肉舒展,锋利的翅翼伸了出来。   作为雌虫最贴身的武器,翅翼表面覆盖着一层强韧的翼膜,外侧是用来攻击的翅锋,内侧则布满神经和血管,用来感受空气的流动和变化。   兰泽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池的翅翼,连骨骼和肌肉的走向都看得一清二楚。   显然这里也是刻意保养和锻炼过的,比普通雌虫要更强健有力,流露出一种富于力量的美感。   “这里已经好了。”兰泽轻轻触在翅根的连接处,池立刻一个激灵,连带着整对翅翼都颤了一下。   这里是他背后最脆弱的地方,连清洗和上药的时候都没给人碰过,现在却完全暴露在兰泽面前。   要是兰泽直接抓上来,那他恐怕会一下跪到地上……连站都站不稳了。   在他背后那只手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轻轻的按捏,既有过电似的刺激,又不至于让他直接瘫倒。   “不用这么……小心,伤都已经……好了……”池受不了这种温柔的磋磨,挣扎着想要起身,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不行……”兰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检查还没有结束。你不会是想要违抗雄主的命令吧?”   他轻轻笑了一声,按在翅翼上的手略微用力,捏住了内侧的部位。池忍不住闷哼一声,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总是这样……”兰泽摩挲着内侧柔软的肌肉,指尖沿着翼膜向下,触到背部的皮肤,“觉得痛了也不说,觉得舒服也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您不也是一样……”池脸颊通红,还硬撑着起来回他。   “不许反驳雄主的话。”兰泽哼了一声,“不是你说的什么都听我的吗?”   池:“所以说您不用太顾忌我……”   后半句话没能说完,雄虫一掌打在他臀后,啪地一声脆响,他的脸顿时全涨红了。   “现在你觉得痛吗?”兰泽扭了扭手腕,自觉已经手下留情了,早不知道多少年他就想给池来这么一下,逼他把没说的话全部说出来。   “把翅翼收回去,检查已经结束了。”池还没从刚刚那一下里反应过来,身后忽然被两根手指探进来,差点没让他跪在地上。   “再问你一遍,现在觉得痛吗?”雄虫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远,又似乎很近,“我的手都被弄湿了。还是说你现在还是没感觉?”   “等……等……对不……起……”池脑子里一片混乱,被他那一搅搅得眼前好像都在冒白光,“我会……负责帮您……清洗……双手的……”   “不要转移话题。我没在问你这个吧?学校没有教你怎么回雄主的话吗?”   “抱歉……第一章 ……第二节,雌虫守则里……有提到……”池连造句的逻辑都颠倒了。   雌虫的身体因为情潮变得通红,却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兰泽简直都要叹气了,又不能真的拿他怎么样:“我让你道歉了吗?现在开始加一条新规定,在我面前不许提和道歉有关的任何字眼。”   他俯下身去,和身下那个人细细地亲吻,直到他完全卸下防御,炽热和冰冷逐渐相拥。   池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感觉,仿佛航行在大海中的小舟,被汹涌的浪涛完全夺取了控制权。   兰泽的强势就像冰雪,既有凛冽的温度,不容得他拒绝,又如镜面一般剔透澄净,一分一毫都能看见纯粹的温柔。   自从遇到兰泽以后,他就逐渐失去了从前引以为豪的自控力和隐忍。   肆意放纵当然不是军雌该做的事,可雄主都这么命令了,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但这些都只是借口而已。   让他心猿意马的人就在眼前,怎么能这样让他失望?   池放松身体,转过头去努力回应他的亲吻。兰泽被他笨拙的动作亲了个措手不及,手上动作更快,弄得他几乎忍不住要发出声音。   这时池又闻到了那种雪一般的气息,带着凛冽的寒意,吸进去的瞬间就能让人打个激灵。   他不是第一次嗅到这种味道了,记忆犹新的上次还是在R9区的荒星,兰泽度过第三次生理觉醒。   “您的信息素……溢出来了……”明明之前还注射了抑制剂,一点味道都不会让他闻到。   兰泽:“不喜欢这个味道?很遗憾,现在想换雄主也没得换了。”   他轻轻咬在雌虫喉结上,刺激得他脚趾头都蜷缩起来。兰泽手臂撑在他身侧,将他的身体转过来面对自己。   这时他的动作又放轻下来,配合着信息素的效果,几乎要让人发疯。   兰泽就是要刻意折磨他,把他吊在高峰前最近的一点,想要发泄就必须开口求饶。   “现在觉得痛么?还是觉得舒服?”兰泽附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说出来就给你奖励。你不是觉得不够吗?”   浓郁的信息素弥散在空气中,清爽的的寒意混合着淡淡的柑橘香气,就像面前摆了一杯橘子冰沙。   这大概是两个人用同一种沐浴露的结果,池用力扣紧身边人的肩膀,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像有冰沙在四处飞舞。   雌虫躺在光洁的桌面上,全身都泛起激动的红潮,琥珀色的眼睛里一片茫然,只是下意识地向他索求。   兰泽最后还是心软了,没有再用苛责的话逼问他,手下动作加快,最后在要紧的地方一按,将身下人送上了高峰。   受到的刺激太大,池的目光都有些涣散了,身体还在微微抽搐,只是下意识贴近兰泽的手,慢慢闭上眼睛。   “没事了,已经结束了。”兰泽摸了摸他的脸颊,还能感受到刚才的热度,不由得叹了口气,俯下身去亲了池一下。   反正时间还长,总能找到机会让他开口的,今天还只是第一次而已。   兰泽从桌上抱起雌虫,也不管掉在地上的浴袍和其他东西,干脆地把他塞进自己的被子里。   这时挂钟的指针已经走到十一点了,兰泽打开窗户,散掉那些浓郁的气味,忽然想起明天还是工作日,池还得继续去上班。   既然才刚领证,那就请个婚假吧。兰泽当机立断,用雄主的权限登录池的光脑,打开通讯栏发了几条信息。   军部的办公室里,西莱斯特正在熬夜检查出庭要用的文件和资料,池还特意叮嘱他要尽快准备好,搞完了就能给他一天的休假。   虽然一天也没多长,但那可是休假!休假啊!说不定他也能找到一个让自己早点下班的雄主——   西莱斯特一想起工作狂的上司居然不加夜班,键盘敲得连光脑响起来都差点忽略了。   “都这个年代了,不会还有人没有雄主吧,不会吧不会吧……”西莱斯特气得挠头,一看到是池发来的消息,这才打起精神,睁大眼睛点开。   【11:02:14】「今天训练完成了吗」:明天婚假。不过来了。   西莱斯特:?   【11:02:23】「今天训练完成了吗」:明天还安排了什么工作?如果和失踪案有关,那就没必要交给池来做。   西莱斯特:??   【11:02:47】「今天训练完成了吗」:算了,还是交给我吧。明天把要做的发过来,光脑序号857641,池应该不会嫌弃由我来代劳。   下附一张配图,池的军徽上搭着一朵桔梗花,旁边的开着一盏小夜灯,灯罩上刻着兰家家徽的印记。   西莱斯特:?? 第68章 疑云   一周之后,距离地下城失踪案正式开庭还有三天,代表军部的原告方忽然申请了延期审理,并表示延期的时间还没有确定,后续才会公布出来。   西莱斯特一听这个消息马上跳了起来,因为他手头的资料简直是越整理越多,池许诺的一天休假完全就是水里的月亮,根本就捞不到手。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这个案子涉及到的人和事都太多了,再加上已经十几年没有过关于地下城的新情报,有些证据就算是当事人也辨不出真假。   但这些现在都不是重点,池这天到了军部之后立刻被邱北越叫了过去,等关上办公室的门,甚至连干扰通讯信号的小型波动仪都打开了。   “您这次找我过来,是为了地下城失踪案的事情吧。”池开门见山道。   邱北越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不然还能是哪件事?没想到第一军团那群人居然也会做出让步……这也是破天荒头一回了。”   作为第四军团的军团长,邱北越对第一军团实在没什么好印象,主星的资源被抢了不少不说,分到的活儿也没什么油水,体面又轻松的工作全都被他们拿去巴结贵族了。   这也和人员的成分有关,第四军团的人大多都没什么背景。即使能力出众,上升到一定程度后也难免会停滞不前——继续往上走吧,会变成靶子。   可不继续往上走,又没法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只能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   池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即使他升任中校已经四年,军功也早就已经攒够,却因为背景的原因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贵族和世家的夹缝里生存。   “你家那位可真是救了你一命啊……”邱北越不由得感叹道,“要不是他出手捞了你一把,现在可就不只是延期那么简单了。”   作为上层圈子里的新贵,兰泽的知名度绝对不差于兰季野,甚至还比他更耀眼一些。毕竟是难得一见的S级雄虫,名下连一个雌奴都没有。   这么抢手的一个香饽饽,应该成为一众雌虫梦中的对象,却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娶了雌君,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您今天想说的应该不止这些吧?”池实在受不了他那个仿佛看到奇葩的复杂眼神,还有一丝的羡慕和恨铁不成钢,“雄主已经叮嘱过我静观其变,不要轻举妄动。”   “都有他给你撑腰了,还有什么顾忌不顾忌的?”邱北越还是忍不住酸了一句,只能感叹人比人气死人,好雄虫都留给年轻人了。   要是他再年轻一百岁,说不定也能找个温柔可亲的好雄主,还会叮嘱他静观其变,不要轻举妄动……实属是人生赢家才能有的待遇了。   池一看他那个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不靠谱的,邱北越虽然看起来正经,在这方面却心思活络得很,否则也不会劝他赶紧找个好靠山。   毕竟今天的重点不在这里,邱北越唏嘘过一会,还是进入了正题:“这次找你来也只是问问情况而已。最近没什么事,霍奇那边大动作没有,小动作倒是少不到哪里去。”   池:“又是军需补给的问题?”   他指的是第四军团的供给总是缺斤少两的事,邱北越摆了摆手,都已经习惯了:“老毛病了。这次还不止这些,赫伯特家的人越来越嚣张了,连第二军团都不放在眼里,哪还有我们第四军团什么事。”   第二军团是老牌功勋势力的聚集地,最近居然被曝出某个从军世家的雄虫被霸王硬上弓,最后不得不娶了赫伯特家雌虫这样离谱的事。   偏偏那个雌虫是赫伯特家的嫡支,就算有保护协会出马,也只能在中间和和稀泥,把这件事蒙混过去。   “这要是雌虫被硬上弓,怎么说还能把对方打个半死,大不了之后逃到荒星去,但是雄虫嘛……”邱北越说起这件事时表情也有点复杂,“你还是保护好你家雄主吧。”   这个建议实在有点微妙,池垂手肃立,想起那天闻了信息素之后被弄晕过去的自己,实在不觉得有谁能在那种时候打赢兰泽:“我会保护好他的。”   邱北越:?那你表情那么严肃干嘛?怕雄虫吃了你吗?   池面无表情,拒绝继续回答这个问题。等他听完一堆赫伯特家的光荣事迹,邱北越终于过足了八卦的瘾,发泄完怨气还不忘叮嘱他一句:“去第一军团记得绕着点走,某些人现在可跟疯狗没什么差别了,见着谁都想咬一口。”   这也不算是瞎说,因为沃尔特的死,赫伯特一族可谓群情激愤,就差没指着第四军团的鼻子让他们把人交出来。   邱北越当然不会如他们的愿,再怎么说池也是名副其实的中校,看在以前救过的同胞的面子上也要把他保下来。   那些人既然不敢直接来惹他,也不敢去惹兰泽,难免就会在其他地方下下绊子,出一些不要脸的阴招。   毕竟赫伯特家名声好的也只有霍奇而已,剩下的人多的是臭鱼烂虾。   “我明白了。我会小心的。”池点了点头,谢过他的提醒,留下资料之后就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邱北越又忽然叫住了他,好像还有话要说。   他少见地流露出有点犹豫的神色,连刚刚说起第一军团的时候都没这么小心,池只在他主持指挥前线时见过这个表情。   “我查到了一些消息,是关于霍奇的事情。”邱北越还是决定说出来,“你听过就算了,不要太放在心上。”   这也是为了他好,毕竟地下城失踪案的事情就已经够麻烦了。   邱北越一字一句地说:“霍奇那个家伙,最近的行踪不太对劲。我怀疑他在收集雄虫。”   中心区的街角,兰泽穿过熟悉的小巷,再次走到只点了一盏小灯的店门前。   莫尔斯已经等候他多时,但一看到身形修长的青年推门进来,还是忍不住张大了嘴:“您居然就已经成年了?”   明明之前还秀气得像个亚雌似的,虽然莫尔斯不知道这位祖宗究竟是亚雌还是雄虫,但从一开始就没把他当成过雌虫。雌虫怎么可能想得出那么阴的招?   莫尔斯可忘不了第一次见面时被他釜底抽薪的惨痛回忆,偷偷后退几步,拿出店里最贵的酒,谄笑道:“想喝些什么?需要我给您一些推荐吗?”   “不用了,「银河」就可以。”兰泽走到吧台前坐下,“这么久没见,你倒变得大方了不少。”   莫尔斯:“哈哈哈……您真会开玩笑,我怎么会是小气的人呢?当然是您点什么我就给您上什么……”   “所以你就安排了五个摄像头来监控我?”兰泽扫了一眼成排的酒柜,不由得笑了,“藏得太差了,连眼睛都瞒不过去,就算是别人也会发现的。”   莫尔斯用的估计是订制型的微型摄像头,在酒柜里藏了三四个,镜头反射的光一眼就能看出来。   兰泽以前也用过这种型号的产品,只不过那时只是用来检修,到了莫尔斯这里就完全变成埋伏了。   “哈哈哈,这不是您要上、上门吗,我就多准备一些……”莫尔斯强颜欢笑。   “哦?那我不就更应该给你带点礼物了。”兰泽从怀里掏出了枪,还是上次那一把,啪地一声放在吧台上,“这个礼物你感觉怎么样?”   他带着半副面具,嘴角还残留着一点笑意,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寒暄似的,黑洞洞的枪口就这么对准莫尔斯。   莫尔斯简直要被他吓出心脏病来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地狂抓脑壳:“好了好了!我承认我就是胆小不行吗!又不是什么速射激光,就是多装了个自爆功能而已!”这不是为了自保吗?   兰泽对他的这个自保观点不置可否,端起「银河」抿了一口,直接进入正题:“之前叮嘱过你的那些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嗯……”莫尔斯应了一声,又觉得自己答应得有点太快了,“也不能完全那么说吧,至少不算两眼一抹黑。但是「微星」的情报还是没有门路,它出现得太突然了,简直就像忽然从天下掉下来似的。”   “之前那个能让雌虫二次进化的情报也是,完全就是个烟雾弹,背后的人放了个屁就跑了,害我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莫尔斯在这件事上纠缠得太久了,说起来就忍不住滔滔不绝。   “不过这段时间也不是没有其他发现。我最近联系上了克罗地亚拍卖行的人,就是被您截胡之前「微星」的守卫之一,他打算洗手不干了,又被那边的人缠住了不好脱身,就找上了我这条路子。”   莫尔斯露出有点神秘的表情,“您猜他对我说了什么?克罗地亚的那场拍卖居然不只有您一个人动了手,还有另外一波人,当时他们把后台全部控制住了,就是为了让三十九号买家得手。”   “如果不是「微星」的本体藏得很深,您的动作也够快,那天的所有人就都给那股势力当了跳板。他们的扫尾简直做得天衣无缝,难怪我怎么也查不出来。”   兰泽皱了皱眉,听见莫尔斯压低了音量的下一句话:“据说那天被您截胡了的三十九号,和第一军团的人有关。” 第69章 口味   不到五分钟的谈话,莫尔斯自觉已经爆出好几个惊天大料,兰泽却只是在听到第一军团时抿了一口「银河」,剩下的时间里连眼神都没有变过。   “据说第一军团的军团长是个很不得了的家伙,曾经把主星周围的星盗全部清扫光了……”莫尔斯努力搜索着自己知道的情报,“他还只是个亚雌而已,还不是雌虫呢,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也算是个大佬……”   兰泽:“你很崇拜他?”   “呃……可能也算有一些吧,毕竟我也是亚雌……”莫尔斯挠了挠头,然后才反应过来霍奇可能是面前这位的对手,“我绝对没有背叛您的意思!第一军团也看不上我这样的啊!”   他有点慌张地摆了摆手,兰泽站起身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叛徒一般都会这么说。”   “哎,我又不是傻子,哪有枪指着自己的时候当叛徒的……”莫尔斯小声地逼逼叨,下一秒就见兰泽提起枪来,“喂喂喂,真的只是说说而已啊!你要不要这么小心眼啊!”   枪口逼到眼前,好不容易练出来的敬称又没有了,莫尔斯余光瞥到兰泽的手,看着他扣下扳机——砰的一声,纸团就砸到脑袋上了。   莫尔斯:?   “胆子太小了,就这样还敢出来混情报这行?”兰泽笑了一声,把枪放在吧台上,转身就出去了。   莫尔斯对着空空的酒杯呆了一会,忽然猛地抓起掉在地上的纸团,迅速又小心翼翼地打开——是支票,还是一百万的面额,皱巴巴的也掩不住闪瞎狗眼的金光。   莫尔斯:这就是被人用钱砸的快乐吗??   从这一天开始,接下来的日子都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既没有法院的传唤,也没有保护协会来找麻烦。   除了下班时众人诧异的目光,池简直觉得现在的生活和进入地下城之前没什么区别。   或者说只有上班时间没什么区别,下班时间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池回到公寓,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堆满了一桌的餐桌,还有坐在旁边翻着书的兰泽。   “我回来晚了。”池刚想说抱歉,又想起兰泽已经禁止他再说这个词,又把话吞回去了,“您还没有吃过吗?”   让雄主等他吃饭,实属是罪大恶极了。池已经努力地找机会早下班,但职位所限,回家的时间总是没有兰泽早。   虽然兰泽没有介意的意思,但这不是他推脱的理由,池上前几步,正准备单膝跪下去,身体忽然就被凭空托住了,好像泡进了浮力超级加倍的游泳池里。   兰泽一把合上手里的书:“你现在还不饿吗?”   “不是……”池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那股力量推到了餐桌面前,椅子自动拉开,连筷子和勺子都直接飞到了他手上。   兰泽虽然没有伺候过别人,对微操却很有一套,池就眼看着筷子夹了一块柠檬,就要送到他面前——   池咬紧牙关,已经做好牙都被酸掉的准备,柠檬却在距离还有他十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你不是要我喂你吗?”   兰泽一手支着头,放下手里的书,慢条斯理地说:“饿了还不过来吃饭,我还以为你是想让我喂你呢。”   池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感觉脸上都要冒烟了:“我没有麻烦您的意思……”   兰泽好像不喜欢他表现得太过恭敬,虽然所有前辈都说雄虫喜欢柔顺的雌虫,最好对他百依百顺,不要有任何不满。   池悄悄看了雄虫一眼,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不悦的神色,只是皱了皱鼻子,像是吃到了不喜欢的东西。   这桌菜也是池出门之前预约的,因为不太了解他的口味,所以菜式都是按大众的选择来。   池决定再试探他一下:“您喜欢这个口味吗?”   因为市面上卖的雄虫零食大多都是甜口,所以他点的菜也都是偏甜的。   “嗯?”兰泽正好夹了一根花菜放进嘴里,蜜汁做法的花菜他还是第一次尝,勾过芡的酱汁甜甜的,却不会很腻,显然是特意调整过的。   “还不错,比营养液好一些……”毕竟营养液的味道都不怎么样,就算是最高级的那种也做不出正经食物的感觉,“吃起来有点像以前雌父做过的味道。”   “您的雌父也有做过这道菜吗?”池有点惊讶。   这个菜式还是菜谱上的新潮推荐,其余的都是些干锅花菜和清炒花菜什么的,池没有吃过不敢断定,干脆就点了最保险的甜口。   “是因为您家里的烹饪仪有类似的推荐……”池刚想问出口,就被兰泽打断了,“不是,是我雌父自己做的。”   兰泽还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自己的雌父,平时说起童年的事情,被提到的永远都是那位堪称教育鬼才的兰家雄父。   池虽然是自己一个人长大的,对这些事情没什么经验。但也知道应该模仿一下家的味道,就更加认真地竖起耳朵听他说:“雌父大部分时间都很忙,顾不上帮我做饭,就经常自己做一道菜,剩下的菜都交给烹饪仪来解决。”   “那时的烹饪仪还没有现在那么多花样,雌父上班之前就会预约好,到了饭点菜就能端出来。”   兰泽又夹了一块花菜放进嘴里,“有时候他也会把这份工作交给雄父。但是不论谁来预约,端出来的东西永远都是一个味道。所以我就每天指望着雌父做的菜来改善口味。”   池:“所以您雌父用的也是蜜汁的做法?”   毕竟蜜汁的做法相当简单,只需要提前把酱汁调好,到了时间倒下去就可以了。   兰泽的雌父应该是个很能干的人,可能是因为时间太紧,才会选择给他做这道菜……   正当池这么想的时候,兰泽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雌父会做这么复杂的菜式?”   池当场呆住,兰泽又抿了一下沾在嘴角上的蜜汁,才继续道:“我雌父是因为分不清盐和糖才会做成甜口的,难道你也会这样做吗?”   所以您说的改善口味就是随机加盐和糖进去?池大受震惊,连恭敬的表情都有点裂开,兰泽就趁机又夹了一块花菜塞到他嘴里。   甜甜的蜜汁有点冷了,变得更加黏稠,但还是那么美味,有种柔和又清爽的感觉。   兰泽收回筷子,舌尖舔了舔他碰过的地方,卷掉剩下的蜜汁,看得池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所以您从小就是吃这种蜜汁做法……不,是咸甜做法的菜吗?”池都有点不能直视蜜汁两个字了。   “你应该说是甜,或者咸。哪有咸口的菜也叫蜜汁做法的?”兰泽终于忍不住要笑出来,“所以你是觉得我家雌父厨艺很好吗?你想太多了,他能不放错盐和糖我就谢天谢地了。”   所以小时候兰季野经常带他出去加餐,省得自己弟弟哪一天就被饿晕,或者被雌父的菜齁倒了。   兰泽会养成喝营养液的习惯也是受这件事的影响,兰家的人实在没什么厨艺天赋。甚至连兰季野用烹饪仪做出来的东西也都是一个味道。   “所以你只要能认清盐和糖就行了,我不会要求太高的……”兰泽想起兰季野第一次吃闻延做的菜时的表情,笑得连花菜都有点夹不住了,“也不知道我哥吃多少年的'蜜汁'菜式了?”   池:“这些年真是辛苦您了。”   连盐和糖都分不清,这样居然也能带大两个雄虫虫崽,真是让人不由得怀疑自己都学了些什么——   学校里那些课程说不定都白教了,反正不学他也能做得出蜜汁菜谱。   话虽然这么说,但池还是回忆了一下自己会做的其他菜式:“下次您想换换口味吗?”   "听你的,我吃什么都可以。”兰泽已经放下筷子。   “又不是只能做放盐和糖的菜,您点些别的也可以……”池还是不忍心看他平常只喝营养液度日,“椒盐口味的怎么样?清淡一些的话红烧的也可以……”   红烧又怎么变成清淡的菜了?兰泽看了一眼桌上的红烧排骨,又看了一眼池:“无论雌主安排什么,我都会吃的。”   他微微笑起来的样子带了点狡黠,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一双眼睛流露出明亮亮的促狭。   池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只能努力用毕生所学反驳自家雄主:“要是被保护协会听到您这么叫我,我会被抓进去的。您也不想转天就收到要去警局把我捞出来的消息吧?”   要是不小心被抓到把柄,那可是要出大事的,尤其现在还是特殊时期,偏偏兰泽就完全不把它放在心上:“又不是我被抓进去,你都不嫌丢脸,我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池一下被米饭呛住,猛地咳嗽起来。兰泽见他半天都没有缓过来,干脆坐到雌虫旁边,轻轻地帮他拍背。   “你不是学过好几百条规矩吗?用那些应付他们就可以了。”兰泽对雌虫的课程还是有所了解的。   “咳……咳咳……您说得轻巧……”   “有什么难的?”兰泽又笑了,“只要说都是被我胁迫的就可以了。飞鸟不也说这是情趣吗?” 第70章 食材   黄昏时分,兰泽走出训练舱,关掉弹出来的达标提示,结束了一天的训练任务。   从地下城回来到现在,他已经把该修的学分都修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时间就都放在了身体的锻炼上。   高强度训练的结果就是他和池几乎碰不到面。因为之前在地下城停留了很久,积压下来的工作都够池忙个昏天黑地了,两人就只能在早上起床的时候遇到。   兰泽打开浴室门,蒸腾的雾气瞬间涌出来,客厅的灯亮着,池今天居然提前回来了。   “您也是刚刚结束训练吗……”池的外套才脱到一半,转头就被吻了上来,雄虫湿润的发梢扫过他脸侧,颈间滴了一滴小小的水珠。   池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被亲的还是还是被水滴的,兰泽抓住他的胳膊,顺势把外套脱了下来,一只手按住他的后颈继续加深这个吻。   直到池被亲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兰泽才堪堪松开他,把掉在地上的外套捡了起来:“我已经吃过了,你准备一下自己吃的东西就好。”   这些天都是烹饪仪在岗做饭,池本来想找一天亲自下厨,却因为工作的事情完全抽不出时间来,平时都是喝营养液混过去的。   既然兰泽今天都吃过了,那他也没有再下厨的必要,池转身就想去冰箱拿营养液,却被兰泽抓住了腰:“你要吃什么?”   “既然您都吃过了,我喝点营养液就可以!”   池又是一个激灵,兰泽知道他腰上哪个位置最敏感,随手一碰就能让他乖乖就范:“我说过你可以喝营养液了吗?连雄主的话你都敢不放在眼里?”   他放在雌虫腰间的手又是轻轻一捏,池就直不起腰来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又被他揽住了抱起来:“我忽然又觉得饿了,你还是去帮我做一份吧,只做一个人的就够了。”   反正今天的时间还很早,他们还有很多余裕来做其他事。兰泽已经两个星期没有这样碰过他了,抱着人的时候湿漉漉的头发贴到他颈间,沾湿了池的衬衫,两个人都是一身的水。   明明这种时候应该是去床上的气氛,他们却在往厨房走,池看着一滴水珠沿着雄虫漂亮的颈线滑进领口,消失在锁骨之间,脑海里就忍不住想起不该想的画面。   兰泽要比他白好几个色号,平时可能还注意不到,脱了衣服的时候就尤其明显。   瓷白色的肌肤和淡蜜色的肌肤碰到一起,上面还有隐约的水渍,接触的时候会发出黏腻的响声。   不应该在浴室里装镜子的,池都有点不敢直视他了,立刻打断了自己邪恶的想法:“还是让我先帮您吹干头发吧,这样下去会感冒的。”   要是兰泽真的因为他生病了,那他这个雌君也可以尽早下岗,切腹谢罪了。   池顺手抓过挂在墙边的毛巾,把它盖到兰泽头上,擦干了落下来的水。   客厅到厨房的路并不长,直到兰泽把他放在灶台旁边的台子上,顺口又亲了一下,池才有点不自然地继续往他头上擦。   和他偏硬的发质不同,兰泽的头发软软的,手感格外地好,池就忍不住趁擦头发的机会多摸了几下:“您想吃点什么?”   “什么都行,你看着来就可以了。”   这种时候兰泽又变得安静下来,头上放着一块毛巾,任他怎么擦都可以。   池一向都觉得他安静下来的时候就会变得像个好看的人偶,眼中的光芒沉寂下去,所有的表情也随之消失了。   其实兰泽并不是很爱笑的性格,池和他相处久了之后就开始察觉到这个事实,就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另一面的兰泽冷得就像冰雪,只是表面笼罩了一层炫目的阳光。   漂亮的人偶又凑上来亲了他一下,池被他亲得往后一缩,鼻间都是沐浴露的橘子清香,好像还有点隐约的冰冷味道。   他现在都有点习惯从兰泽身上闻到橘子冰沙的感觉了,在亲密接触之后他的鼻子好像一下子变得灵敏起来,无论什么时候都能闻到他信息素的味道。   池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魔怔了,但网上卖信息素的骗子说得确实没错,他现在一闻到这个味道就感觉自己要忍不住了。   池把面前人的头发擦到半干,稍微托起他的脸,柔和的灯光衬得兰泽更像个大玩偶,好看到几乎在发光。   池鬼迷心窍地凑上去,马上就要碰到他鼻尖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请问有人在吗?有您的快件,麻烦您签收一下。”   是快递,但他最近没有网购,那就应该是兰泽的东西。池惊了一下,马上往后退开,努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是您的快递?”   “不是,我也没有买东西。”要买的话也不是快递能送上门的东西,兰泽眼神微冷,把湿发往后压了一下,露出干净的额头,“在这里等我,我出去拿快递。”   他把毛巾拿过来,随意擦了一下脖子上的水渍,这时门外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又渐渐消失了。   池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什么快递居然连签收都没有?就算是在电影里这种情节也太老套了,一眼就能让人生疑。   “不然还是让我去取……”池想从大理石台上下来,被兰泽一根手指镇压了回去。   “再耽误时间,我就要感冒了,你不是说还要帮我吹头发?”他冰凉的指尖抵在池眉心,微微笑了一下,就差直接明示他「拿完快递就有空了」。   美色当前,池扛不住他这么对自己笑,还是屈服了。兰泽把毛巾塞回他手里,转身去开了门,门外赫然是一个半人高的黑色大箱子。   既没有寄件人的信息,也没有需要送达的地址,就这么一个黑漆漆的箱子,感觉更像塞了炸弹或者暗器。   池跟在兰泽身后,还在担心里面的东西会不会造成危险,就见他一个抬手拍开了开关。   咔哒一声,箱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打开了,最顶上的那一面慢慢往右滑,露出胳膊粗的一条缝。   这个箱子居然很空,明明能塞下好几个大行李箱,内部却一片漆黑,只能看到隐约的金属光泽。   这时连池也听到里面传来的呼吸声了,这个箱子装的是活物,他现在正醒着,等待外面的人把箱子打开。   不等池做出什么反应,兰泽已经拉开了箱子的顶层,内部的结构完全暴露出来,俨然是一个装饰精美的笼子。   这种东西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在贵族宴会或者拍卖场上可谓随处都有,经常被用来装那种「大型的宠物」。   这个笼子当然也不例外,蜷缩在里面的影子动了一下,抬起脸来,不出意外是个亚雌,长得楚楚可怜,眼角还有一点泪痣,显得更加弱柳扶风,让人心生怜惜。   不知道为什么,池脑子里先浮现出的是飞鸟的脸,同为柔弱可爱这一挂的长相,飞鸟不仅没能让兰泽心软,反而差点被连人带营养舱扔出去……那这个长得比他还丑的亚雌就更没什么事了。   池默默低下头,不打算直面接下来要发生的惨剧。兰泽一向不喜欢弄脏自己的手,要是他嫌摸过箱子太脏了,那他得多准备一点洗手液。说不定王水什么的也会用到呢,反正收尾工作都交给他就可以。   他的无视让笼子里的亚雌更加窃喜,心道雄虫果然不把池这个戴罪之身放在眼里,之前的维护也只是一时好面子而已,毕竟是雄虫嘛,喜欢新鲜也没什么错……然后下一刻他就不这么想了。   兰泽打开笼门,像抓一只鸡一样把他从笼子里拖了出来。亚雌发出「嘎」的一声怪叫,把兰泽逗笑了,转身对池说:“这个食材还挺活泼。”   都会鸭子叫了,当成鸭子料理也没什么问题吧?   他都一本正经地问了,池也就从善如流,反正烹饪一通百通,红烧鸭和红烧鸡也没什么不同:“正好冰箱里的东西不太够了,当您的夜宵也挺好。”   兰泽:“是吧?我还在想要不要点个外卖,没想到这就自动送上门了。”   他脸上还笑着,一派如沐春风的笑容,手上的力度却一点也没松,把亚雌掐得喘不上气来。   池还有点惊讶他居然会亲自动手,毕竟刚刚才洗完澡,应该是最不想碰脏东西的时候。   兰泽应该是有点生气了吧?池在心里这么猜想,地上的亚雌应该也很认同他的观点,一边挣扎着一边说:“放开我!你居然敢……咳、咳咳,你知道是谁……让我来的吗……”   他被兰泽卡住脖子往外拖,四脚朝天地拼命挣扎,和拔了毛的鸡也不差多少了。   兰泽显然没有追查食材来源的兴趣,只是慢慢收紧了手,声音里带着森冷的笑意:“关我什么事?你不知道有句话叫煮熟的鸭子也会飞了?”   敢在这个时候来浪费他的时间,可不就是煮熟了亲自上门来送菜吗? 第71章 晴空   亚雌被他掐得面色青紫,脸上的五官都有点扭曲了,完全没想到兰泽会是这么个狠角色。   不是说他脾气很好的吗?连被雌虫针对都不会在意?甚至还愿意拿出雌君的位置救人……   亚雌一想到这里,思路立刻转过来了,后悔自己刚刚差点把底给交出来,当即服软道:“我、我没想到您居然是这样的人,一时鬼迷心窍,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亚雌跪在地上,努力向前膝行几步,露出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这是他最拿手的一招,没有雄虫能抵挡得住被人从下往上地仰视,何况还是已经送到嘴边的美味佳肴。   “演技太差了,连飞鸟看了都会吐出来的。”兰泽脸上还带着笑意,手却完全没有放松的意思,“现在的食材品质都这么差了吗?我看还是返厂再造一下……”   他卡住亚雌的脖子往外走,直到走廊另一头的阳台才停下。这一整层楼都只有他们一户,也不需要顾忌会不会吓到别人,兰泽把他整个提起来就要往外放。   “不要!我、我我我错了!求您不要这样对我……”亚雌有点绷不住了,眼睛瞪大得像铜铃,但还是在演技的极限反复横跳,“您、您不会把我放下去的,对吧?”   毕竟是出身贵族的雄虫,疑心比较重也是应该的,这只是兰泽对他的考验……   亚雌感觉到他的手松了一下,甚至身体还没出到阳台外,喊救命都只剩个「救」字了。   于是情况就变成池站在一旁,看着他一边猛地往下一坠,一边喊救救救……   其实他离外面还有至少两米,只是这个观景用的阳台造得特别大,形状不那么规则而已。   兰泽在这种时候总是特别像个反派,无论亚雌怎么对他求饶,他都不会有一丝手软,甚至还能保持微笑。   他故意拖着人往阳台的U型凸出处走,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亚雌被他掐着脖子扭不了头,只能看到两侧上百米的高空,仿佛要把人嚼碎的深渊巨口。   这一下实在太吓人了,亚雌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连站在几米外的池都能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响。   毕竟已经是晚上了,夜风颇有一些凉意,池想起兰泽还没有吹干的头发,还是有点担心他会感冒:“雄主,您今天训练已经很累了,剩下的交给我可以吗?”   他向兰泽微微躬身,好像对眼前这一切习以为常似的,兰泽也就转过头回应他:“怎么了?你也想试试亲手处理食材吗?马上就好了,不会花很长时间的。”   他向楼下望了一眼,繁华的灯光映入眼中,这个角度的视野就像在看一片精致的游乐场。   兰泽又往前走了一步,亚雌的表情变得更加呆滞了,连挣扎都不再挣扎。   池脸上现出有些为难的神色,再次开口劝道:“本来就是我份内的事情,还要麻烦您亲自动手,这实在是我的失职。不如还是先让我找个地方安置一下这位客人……”   他已经说得相当委婉,兰泽却忽然暴怒,大发雷霆道:“我的事你也管得这么宽?到底谁才是雄主谁才是雌君?我看你也是欠点教训!”   他发怒的时候手不经意似的一松,亚雌就趁这个机会猛地挣脱出来,起身就想将兰泽扑倒。   他自认速度已经很快了,却被雄虫一个闪身避过去,转过头来就是黑洞洞的枪口。   “怎么会!”亚雌猛然瞪大双眼,池扣下扳机,强力的麻醉弹射出,亚雌浑身一颤,整个人就像一头死猪那样倒在了地上。   此时距离兰泽的上一句话也不过过去了几秒而已,池收起,抬眼就见他一脚踩在亚雌手上,朝这边逼过来:“谁让你随便改变计划的?我同意了吗?嗯?”   “时间太紧了,再晚可能就等不到他主动出手,必须用非常规方法才能拿到他手上的东西……”   池还试图解释几句,看到雄虫瞪过来的眼神就没话了。虽然他是怕亚雌狗急跳墙把东西销毁了,可要是兰泽没看出来他想干什么,怎么可能配合得这么天衣无缝?   再怎么说这也是送给雄虫的「宠物」,是兰泽的东西,他就算是雌君也不应该管这么宽。   可池一想起他发怒的样子,居然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甚至还觉得有点违和。   他要是真生气了,应该更像个炸毛的猫猫,浑身冒出雪花的味道,或者脸上笑得像春日的阳光,眼睛却冷得像冰窟。比起那些,现在也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   池忍不住出了一会神,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了解兰泽了?   被认证为纸老虎的某人冷哼了一声,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戒指。戒指已经裂成两半,露出藏在中间的机关,是一枚极细的小针,比头发丝还要更细一些,底部还连接着类似注射器的装置。   整个戒指内部都是中空的,里面藏着一整管的透明液体,呈现出天空般的淡蓝色。   这件暗器做得相当精致,内侧还能看见用来自毁的小机关,只要一碰就能让整个戒指变成碎片。   “是没有上市的实验款……”兰泽只看了一眼,嘴角就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军部设计所出来的东西。”   军部基地的中心区,第一军团所属的大楼灯火通明,最顶层办公室的窗前坐着一个修长的影子,秘书走上前去对他小声耳语。   “派出去的人还没有消息,但是「晴空」已经启动了,是不是……”计划已经成功了?   “没用的……”窗前的影子打断了他的话,“他已经失败了。烂泥就是烂泥,果然再怎么扶也扶不上墙。”   他语气中的冷意让秘书忍不住背后一凉,退后一步,垂首的动作变得更加恭敬。   被送出去的那个亚雌和第一军团没有关系,只是在一众货物中显得比较聪明,才会被选为「晴空」的幌子。   即使人不是他挑的,秘书现在也不敢在霍奇上将面前随意说话,生怕他忽然发怒,让自己也成为「晴空」的试验品。   自从沃尔特少校牺牲之后,上将就把他提拔了上来,还给了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优待和财富。   这些东西当然都是他想要的,他以前也很崇拜霍奇上将。可是当他发现这份工作和想象中的不一样的时候,想下贼船都来不及了。   “请问您需要我去收拾残局吗?只要不到半天就能打扫干净。”秘书悄悄用余光去看窗边人的表情,名动主星的霍奇上将身材并不健硕,也不像普通军雌那样高大,而是和那个送出去的礼物一样——是个亚雌。   他没有像在人前那样保持温和的微笑,而是面色冷淡地拿起剪刀,剪去了多余的花枝。   秘书一直都觉得他长得有些雌雄莫辨,即使他已经见过不下百个雄虫,自认绝对不会认错,再看到霍奇时也会有种眼花的错觉。   明明亚雌和雄虫的区别普通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却有种诡异的感觉,霍奇上将之所以会和雄虫那么相似,并不是因为气质,而是因为……长相……   “你想得太多了……”霍奇忽然开口,把秘书惊了一身的冷汗,“那个S级雄虫不是傻子,他能察觉到你们想干什么。你还当别人都像你一样蠢吗?”   他语气冰冷,就像一把刀似的架在秘书脖子上,让他完全僵住了,“非常抱歉,这次是我的失职,是我监察不力,才会让下面的人就这样把「晴空」送出去……”   明明之前他拿到的消息说「晴空」只是一种基因药物,现在他却不那么敢肯定了。   上将为什么会和雄虫那么相似?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见过上将的虫纹?还有,为什么沃尔特少校会称呼他为「主人」?   随便相信别人果然不会有好结果,雌父说得一点没错,秘书已经认清自己一脚踩进坑里这个事实,现在只求一条小命能勉强保住,至少不要被送去给「晴空」做实验。   他在这边认错认了半天,就差直接求饶了,霍奇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把最后一根多余的枝条剪去,才静静放下剪刀。   “你觉得兰泽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忽然这样问道。   这个问题来得实在有点突然,但他不追究就是绝对的好事,秘书立刻以光速答道:“是个不一般的雄虫,实力很强,精神力远超普通水平。如果能够拉拢他,我们会得到一个极强的助力。”   以兰泽在地下城一役的表现,他简直就是个诡异的黑洞,死局摆到他面前都能被轻松化解。   这样一个堪称bug的人物,怎么可能不变成各方大佬的首要拉拢对象?   霍奇:“那如果他不愿意呢?”   “呃……这个……”秘书卡壳了一下,但还是很快接上来道,“既然他选择为池中校辩护,那就一定还是有弱点的,问题的关键应该在池中校身上,应该更加重视如何审理地下城一案……”   “不,你错了。”霍奇冷冷地打断了他,“没必要在那些小事上面纠缠不清了。你还当所有的雄虫都是蠢货?能够达到精神的顶峰,识破这种伎俩也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   “您的意思是不用在把重点放在地下城一案上了?”   “是……”霍奇在今天第一次做出了肯定的回答,“不用再耍那些不入流的招数了,我会亲自出面和他接触。”   如果说以前他还有所犹豫,现在也该是一锤定音的时候了。兰泽就是那个最强的雄虫,是「晴空」计划的最优选择。   为了得到最强的精神力,做些退让又有何不可? 第72章 议论   闹得轰轰烈烈的地下城失踪案在一周之内就结案了,速度快得超出所有人的预料,甚至连开庭都省了,官方亲自放出声明表示池中校是清白的,只是他们暂时没有查清事实而已。   兰泽撑着伞站在军部门口,看到这条消息时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该说他们是动作快好呢?还是不要脸好?出尔反尔都做得这么信手拈来了。   他关上面前的光幕,甩去滴在手背上的雨水,继续往基地内部走。被送来当礼物的亚雌已经被池转手交给保护协会处理,「晴空」却在一夜过去之后变质了,就像这一周突如其来的大雨。   平时这个时候都是池去军校接他,但兰泽今天已经结课了,干脆就反过来换他去军部接池。   点滴的雨声连绵,等兰泽走近办公区楼下,刚刚还声势浩大的雨已经快要停了。他撑着伞再往前走几步,就听到了楼下几个军雌聚众的议论声。   “你说的是真的?那个大案子真的就这么了结了?不是说还涉及到上面的事……”   “就是因为涉及到上面才会变成这样啊!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把两个长官都牵扯进来,那可是纯靠军功升上来的大佬和背靠第一军团的大少爷,就是割韭菜也没有一刀就恰好割到这两个人的。”   “那我不是说了池中校肯定是清白的吗?不然雄虫怎么会……”其中一个军雌嘀嘀咕咕,被旁边的同僚一个暴栗打在头上,立刻就安静了。   “管好你的嘴。你当那个雄虫就是好招惹的么?那也不是个普通人。”打他的军雌瞪了他一眼,“你见过雄虫主动申请去军校的吗?那位就是。他不仅去了,还能坐上特招生的头一把交椅,单凭这个他就有瞧不起我们的资格。”   在座的几个军雌都是第一军校的毕业生,知道军校的标准有多严苛,就算有天大的贿赂也不会让关系户拿到第一名,更何况兰泽还是个雄虫。   这种情况只能有唯一一个解释,那就是兰泽的实力是货真价实的,他确实有傲视群雄的资格。   “原来论坛上那些传闻是真的啊……我还以为只是怪奇传说的新增内容。”   军雌挠了挠头,想起他在论坛上看到的半夜三更有绝色美人走过楼梯拐角,走廊尽头的训练室里传来诡异的惨叫声,还有一众军雌被居然雄虫打得起不来床,不由得更加汗颜。   兰泽的名字在地下城一役之后传得更加玄乎了,甚至有人尽皆知的趋势。   雄虫,有S级血统,出身贵族,还年少有为,名下甚至连一个雌奴都没有,这种人难道不是只应该在童话故事里出现吗?   就算是以冷硬呆板出名的军雌也难免有些旖旎的想象。毕竟雄虫本来就少,脾气稍微好一些的都是凤毛麟角了,兰泽不仅性格温和,还一点花边新闻都没有。   “原来十佳雄主是真实存在的……”军雌不由得感慨万千,感觉自己看的霸总小说还是少了。   毕竟连霸总也不能一人撂倒十个雌虫,他们都是用钱砸人的,要的就是那股「人是你的钱也是你的」的气魄。   “那这样的话池中校应该有戒指才对啊?”   听说受到宠爱的雌君会得到雄主特赐的戒指,以此彰显他在雄虫心里的与众不同。既然池中校能被那个雄虫另眼相看,那他为什么没有得到戒指呢?   军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同僚悄悄后退几步,好像有恶犬过境似的,和他拉开了距离。   池走到他身后,轻轻一拍他的肩膀,军雌还以为是一起八卦的同僚,转身一看,差点发出尖叫:“啊啊啊啊长官对对对对不起!我我我……那个……不是故、故意……”   八卦都说得差点贴正主脸上了,这还不叫故意叫什么?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也没法抵赖啊。军雌痛苦地捂住脸,有没有为安不知道,反正是已经入土了。   池:“公众场合,不要大声喧哗。”   五分钟前他就收到了兰泽的信息,马上把工作处理完就下班了,只是没想到一下来就听到这么直白的八卦。   最近议论这件事的人绝对算不上少,池虽然已经听习惯了,却不希望兰泽也受到和他一样的非议。   “根据联邦法律第二十一条……”池刚刚说到一半,面色发青的军雌就立刻接了上来,“公民的人格尊严受法律保护,禁止用侮辱、诽谤等方式损害公民的名誉!我我我这就去领罚!”   他马上把自己的训练日程调出来,要往上加一千个蹲起。比起从池中校手里亲自领罚,他还是更愿意主动一点。不然等会就一千个蹲起就要翻十倍变成一万个了。   他打开光脑的时候池一直在旁边看着,周围的几个军雌也不敢溜走,就怕被池追究连带责任。   都知道池中校在战场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说不定他刚刚就听到了什么要紧的关键词呢?   只是众人在心有戚戚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他的手上看,雌虫的指节干净而修长,只有长期握枪留下的薄茧,连戒指的影子都没有。   池中校是有名的工作狂,从来不提前下班,即使有空也是往训练室跑,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众人不约而同地往墙上看了一眼,确认现在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池却忽然向大厅门口走去,脚步如风,一点留恋的意思都没有,留下被罚蹲起的军雌在原地一脸懵逼:“那个,是我被罚的力度不够……”   “雨下得太大了,应该是我去接您的。”池穿过人群,在那个隐匿在伞下的影子面前站定,向他躬身行礼。   兰泽一手还撑着伞,一手就按住他下倾的肩膀,借着伞的遮挡在他嘴角亲了一下,“你不喜欢我过来吗?”   他的声音不大,还带着一点委屈的味道,让池有些无所适从。既然兰泽刚好在这个时间叫他下来,那刚才那群军雌说的话他应该全部听到了吧?他有没有感觉被冒犯了?还是因此对他有些不满?   不等池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兰泽已经直起身体,腾出手来收起了伞,透明的雨滴沿着伞身落在地上,映出他高挑的身形:“难得今天有空,就顺路过来了,没想到你在军部这么有名。”   兰泽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只这一下就让在场的军雌都看直了眼。他刚刚从军校过来,身上还穿着笔挺的制服,属于军雌的冷硬在他身上变成了内敛的优雅,腰线修长而挺拔。   背后议论人家被抓个正着,还是两个正主都听到了,这种事情简直堪比屋顶漏了还下大雨,就差雄虫劈一道雷下来把他们送走了。   一众军雌瑟瑟发抖,终于明白为什么池中校会恰好在这个时候下来了,他完全是被兰泽召唤出来的啊!还说什么一千个蹲起,不被他一个闪现送到保护协会都算不错了。   “忘了今天是星期五,我本来想去买点东西的,但是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关门了。”兰泽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是很重要的东西吗?需不需要我替您再跑一趟?”池有点疑惑,但还是接上了他的话,“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我剩下的时间您都可以随意安排。”   一般来说,能让兰泽亲自出马去买的东西都不会太普通,多数是在黑市流通的武器配件和药物,有没有货都是两说,多少点关门就更没有定数了。   池还在想是不是自己的下班时间太迟了,兰泽却看了他一眼说:“我们两个的账户权限都在你那里,就是开了门也买不到啊。”   在办手续的那天他就把家里的大部分权限都转到了池那里,包括他名下有记录的财产和房产处置权。要是说起买戒指,这些东西买一箱子的戒指都够了。   池这才想起去扯证那天接待员震惊的眼神,那时他还以为是自己换衣服换出了差错,还想再确认一下,却被兰泽随手就拉去拍照片了,一句多的话他都没说。   池下意识想打开光脑界面,又想起现在还在公众场合,拉住兰泽就往外面走,看得后面的军雌眼珠子掉了一地。   好在现在是雨天,又还没有到下班的时候,路上连行人都没有,兰泽一边乖乖地任他拉着走,一边考虑他们两人明天有多大的可能出现在论坛头条。   直到穿过整个办公区,走到几乎没有人来的废弃旧楼,池才放开了他的手,一脸严肃地问道:“您真的把那些权限全都给我了?”   按照保护协会的规定,雌君可以管理雄主的资产,却没有真正的处置权。   这是为了保护雄虫的安全,以防雌虫结了婚就翻脸,把钱全部转到自己账上,转头杀人灭口就可以逃去荒星。   然而兰泽的做法比这个方法还要狠,堪称釜底抽薪,他把自己名下登记过的财产全部改成两个人的名字了。   池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权限列表,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错乱了,大白天的还在军部梦游。   兰泽一下就笑了出来:“你觉得是这个比较好呢?还是戒指比较好?” 第73章 两亿   当雄虫想要剥夺你的财产时,你必须给自己留下后路,否则就会被别人握在手心里——   这是雌虫学习论坛上的经典语录,常用来告诫即将结婚或者已经结了婚的雌虫。   池觉得自己的观念虽然不算保守,但也不能说很叛逆,至少他就从来没学过当雄虫把财产全部给了自己的时候应该做什么。难道要让他把钱全部赚回来还给兰泽吗?   池沉默了足足十秒,才开口道:“以我的工资水平,可能需要五十年才能凑够中心区的三套别墅。这还只是您名下资产的一部分而已,不考虑市场波动,五十年时间都够这些房子翻上三翻了……您真的不需要再考虑一下吗?”   即使中校的军衔和出任务的补贴能让他达到中产的水平,要和兰泽这样矿里有家的人比还是差得太远了。   池甚至怀疑他名下没有登记过的资产比登记过的还多。否则也不能轻描淡写地把这么大一座金山送人。   兰泽:“这些东西都和我哥没有关系,是以前买东西的时候换回来的,你想拿来买戒指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都可以……嗯?你不想要吗?”   他背靠着光滑的大理石墙,露出一点狡黠的笑意,显然是在明知故问。   池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说服这个随手撒钱的熊孩子:“按照联邦法律,诈骗案的金额超过一百万主犯就会被判死刑,某些涉及到雄虫的情况更是会从重处理……您是觉得这些钱还不够把我送进去吗?”   兰泽:“我会帮你作证的。”   池:这是做不做证的问题吗?明明是您心太大了才会把房产证当土豆送人。   那可是市值相当于十亿星币的资产,要是哪天出了事需要应急怎么办?   池上前一步,想要问清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兰泽被他逼得紧贴着墙角,脸上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握住了他伸过来要往下滑的手。   “让我看看还有多少东西被您……”偷偷动了手脚,池还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面前长长的权限列表就马上消失了,速度快得好像从来没有打开过。   兰泽对他微微笑了一下,握住他手腕的动作上移,明摆着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池被他柔软的指尖触到手心,凉凉的就像冰过了的云朵,只是晃神了一下,就被偷偷地从指缝里溜了进来。   兰泽轻轻地扣住他的掌心,眼看着雌虫脸黑的神情渐渐软化,连耳尖都染上一点红色,最后把头扭过一边去不看他。   十指相扣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好像两个人有一部分真切地相连起来,连世界下一刻就要毁灭这种事情都变得不重要了。   廊下的雨声又渐渐变得大起来,下雨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奇妙的安定感,好像意识逐渐溶解,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和这个世界合为一体。   池的身体不自觉地后仰,和身前那个人紧紧相贴,被他揽住了腰缠绵着亲吻。   兰泽今天的耐心似乎格外地好,连触碰他唇间的动作都细致而温柔,就像是以蜜露来诱惑猎物的食人花朵,只要有一丝松懈就会乘虚而入。   直到池感觉自己快要被他整个吞进去的时候,兰泽才放开他的手,把头埋到他颈窝里轻轻蹭了一下:“这个拿来当报酬怎么样?”   “又不是卖身……我早就已经是您的人了。再说这个定价也太过分了。”   池沉默了半响,等脸上的热度稍褪才闷闷地回抱住他,“值得费这么大的周章吗?”   最后一句话的音量很小,兰泽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抱住他的手空了一边出来,指尖穿过雌虫柔软的黑发,有点像安抚小孩子似的,让池靠在他的肩膀上,“当然了。我的眼光那么好,怎么可能看错?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会收这些东西了。”   池:“那您还给我?”   他难得有点抱怨的意思,兰泽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你不想收和我非要给,这两件事情有关系吗?”   六月,等到夏天完全来临的时候,军校的一个学年已经结束,兰泽顺利地修完了整整三年的学分,参加了前两届特招生的毕业考试。   经过地下城一事,就算是第一军校也不敢再把学生放到外面考试,所有学生的实战科目都是安排在室内考的,场景就用全息设备模拟出来。   当兰泽走出考场的时候,池已经在门口等了几个小时,一见到他就快步走了上来:“考试还顺利吗?”   “还不错,至少没有能把人吸进去的大洞。”兰泽轻描淡写地开了个玩笑,池知道他是在说地下城的入口,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确认他完好无损才放下心来。   “走吧,今天还有个地方要去呢。”兰泽拉住他的手,无视了周围隐晦或直接的目光,脚步如风地将池带到车门前,干脆地上了主驾。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开车了,一直都是池担任司机。既然今天难得亲自动手,那就应该是有重要的事要办。   池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定位功能关掉,兰泽已经递过来一个黑色的面具,神情古朴庄严,如古史中的神佛,眉峰长而锐利,居然和之前去克罗地亚拍卖行时用的那个一模一样。   池不由得怔了一下,还没等他开口问出来,兰泽已经娴熟至极地打了半圈方向盘:“不是要去危险的地方。这次只是要取一个重要的货物而已,你站在我后面当门神就可以了。”   简而言之就是要他震场子。池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有人陪同总比兰泽单枪匹马地去要好,倒不是担心他受人欺负,只是怕他没人看着就大开杀戒,连自己的安全都不放在眼里。   话虽然是这么说,当池看到第一眼看到店门的时候,还是被上面密集的弹孔惊了一下。   布满青苔的石阶上伸出一只手,把伤痕累累的店门拉了起来,露出一个满头乱发两眼发黑的亚雌。   莫尔斯也被吓了一跳,兰泽虽然说过今天要来取货,却没说他不是自己一个人来。   站在他身边的雌虫身材挺拔,戴着一副黑色的面具,挽起的袖口露出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练家子。   “啊……我……这……”莫尔斯卡壳了一秒,还是把实话说出来了,“也不必带这么多人吧!”   他昨天才扛过了一轮对家的偷袭,今天刚刚缓过气儿,兰泽就带着打手上门了。就算这是约好的时间,他也不用带个看起来这么能打的角色来吧?   池也在隔着面具观察莫尔斯,他今天虽然戴了美瞳,却刻意没有掩饰自己保镖的身份,为的就是震慑交货的对象。   作为一个亚雌,莫尔斯显然不是身材高大的类型。但瘦小的身材反而更能引起池的警惕,毕竟道上从来都是卧虎藏龙,越是不起眼的人越有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   “您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直接进来拿就可以。”莫尔斯实在是被他看得背后发毛,不敢再拖延时间,带了两人进来就赶紧关上店门。   店内依旧是酒吧风格的装修,只是到处都破破烂烂的,墙上还能看见好几个弹孔。   兰泽带着池在吧台前坐下,莫尔斯立刻殷勤地端上一杯调好的「银河」,银蓝色的酒液剔透如河水,映出面具上鬼神的倒影。   和兰泽打交道久了之后他也开始察觉到对方的身份。毕竟就算是霍奇上将也没有隔空取物的能力,更不用说兰泽敢直接跟第一军团和克罗地亚拍卖行的人对上。   以亚雌的角度来猜测面前这个人还是太保守了,要莫尔斯来说,他根本就是雄虫和雌虫的结合体,上能卖色下能杀敌,堪称长得最像人形的推土机。什么时候推土机也需要保镖了?   莫尔斯一边腹诽,一边在柜底摸索了半天,拿出一个半个巴掌大的小盒子,以一种极其慎重而小心的动作放在了桌上。   那是个黑色的丝绒小盒子,是市面上很常见的款式,常用来装戒指或项链一类的饰品。   兰泽面色平静地把它接了过来,并没有像莫尔斯那样小心翼翼,而是干脆地把它打开,闪烁着耀眼光芒的钻戒一下暴露出来,上头嵌的「钻石」足有小半个指甲盖大。   即使是池也忍不住心惊得一跳,因为那个「钻石」和「微星」长得太像了,或者说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兰泽抬起手在它的表面轻敲,「微星」立刻发出类似于啪嗒的清脆声响,仿佛金属又像是玉石,有种动听的悦耳味道。   他以前将「微星」拿在手里把玩的时候也经常这么做,池甚至还见过他把「微星」放在压粉器下面碾。   莫尔斯在一旁看得提心吊胆,就怕他一个使劲就把这个仿造品搞碎了。   这可是他想尽办法才找人做出来的成品,能扛得住最大功率的冲压机,却不一定能挡得住兰泽的定点发力。   “做得不错,辛苦你了。”兰泽似乎对这件东西很满意的样子,看了几眼之后对他微微一笑。   莫尔斯被他这个和善的眼神看得浑身一震,还没来得及受宠若惊呢,兰泽转头就把盒子推给了旁边的雌虫:“送给你了。”   莫尔斯:?   池看着盒子向自己靠近,不由得退后了一步:“我已经有十亿了,这两亿就不用了。”当初正牌「微星」的开价就是两亿。   莫尔斯:??   “这两亿和那两亿能一样吗?”兰泽对他的这种行为表示很不满,“拿去再做几个不就有新的两亿了?”   莫尔斯:?? 第74章 选择   兰泽到最后还是没有真的让莫尔斯再做十几个出来。毕竟盒子的夹层里已经放有用来替换的备用款,只要把戒指上的那一个拆下来就能换上。   兰泽靠在副驾的靠背上,一手拿着黑色的丝绒盒子,亮闪闪的小石头就从他的另一只手里落下来,哗啦啦的声音格外清脆,让人油然而生一种豪气的感觉。   池熟练地一打方向盘,轿车就像一阵风似的驶出了小巷:“您很早以前就订了这些东西么?”   以他对兰泽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只是因为「微星」好看就订这么多仿品。   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微星」被其他人盯上了,所以才需要这些东西来混淆视线。   “拿来当装饰品不也挺好的吗?这些星星的造价可比蓝钻还贵。”蓝钻是一种颜色特殊的钻石,比普通的宝石更加稀缺,价格也直接飞升了好几十倍。   池曾经在兰家老宅的柜子里见过这种石头,但即使是在打光灯的衬托下它也不比「微星」更耀眼。   光芒在兰泽手心流动,又落进黑色的丝绒衬底里,兰泽只玩了一会就把盒子关上了,没有回答他之前的问题,而是支着一侧手臂望向窗外:“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愿意生成雌虫还是雄虫?”   这个问题实在有点奇怪,池拐过一个路口,将方向盘回正,才斟酌着道:“只有这两个选项吗?”怎么没有亚雌?   “生成雄虫有优厚的待遇,生成雌虫有强悍的体力,生成亚雌可能这两个都没有……”兰泽露出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在现在已经是文明时代了,不然亚雌去搬砖可能都没人要。”   这确实是句实话,亚雌虽然在灵敏性这方面有优势,但无论是体力还是体质都还是不如雌虫。   雌虫可以做到见骨的伤口三天就好,亚雌却得花两倍甚至三倍的时间来恢复,消耗的医疗资源还可能成倍增加,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不过我也没资格说别人。”兰泽伸了个懒腰,这回是真笑了,“就算工地里真的没人也不会收雄虫的。又不是缺材料了,难道要用雄虫来拌水泥吗?”水泥和花瓶的主要成分可不差多少。   他在这边笑得毫无顾忌,那边池的目光马上瞪了过来,开着车都挡不住他用眼睛发射激光:“雄主!”   兰泽话一出口他就想起了黑道喜欢把人浇进水泥柱子里的「经典传统」,他在黑市混得那么如鱼得水,不可能对这些一无所知。   这种话也就只有他敢这么说了,兰泽开起玩笑来简直一针见血得过头,完全是只要漏一句出去就能被抓进局子的程度。   “有时候我真的会怀疑您是不是只披了个雄虫的壳子……”池半天才接上这句话,驾驶台里反射出兰泽微挑的嘴角,显然是坦然地接受了,“请您更珍惜自己一些,保护协会也会很乐意看到的。”   “所以你不是也默认了我的说法吗?本来雄虫就和花瓶没什么区别。”兰泽停顿了一下才说,“只是我的运气比较好而已。”   无论是优秀的天赋还是富裕的背景,这些都不是自己能选择的东西。   要兰泽说他运气最差的时候也就是晚了几年才遇上暴打雄虫的池,剩下的时间其实过得都不算很艰难,只是因为当初选了进军部而不是去当星盗而已。   “即使您没有这些条件,能达到的成就也不会比今天少。”池不喜欢他这种评价自己的口吻,总让他有种隐秘而愤然的刺痛感,就像天才总被认为天生就是如此优秀,他承受过的苦痛全都像下台的配角那样被忽略了。   “即使是经过训练的军雌,也不能在没有辅助的情况下完成A级重力训练。您已经做到了雄虫的最好,天赋也是您本身的一部分,谁都不能对您指指点点。”池皱起眉头,语气难得地加重了一些,“我不会让他们有这个机会的。”   虽然兰泽并不在意外人的看法,池也相信他如果不进军部的话就会去做星盗。但他还是忍不了别人只看到兰泽是雄虫就对他产生偏见。   要说运气不能算作本人能力的一部分的话,他现在也没有资格站在这里。毕竟有很多人都觉得他只是运气好才被雄虫看上的。   “如果您认为运气不能算做实力的一部分,那我现在也不会成为您的雌君。不能自己选的东西也是您人生的一部分,不能因为这些就否认您的努力。”   要是没有日复一日的超人强度训练,他怎么可能在地下城那种地方也过得游刃有余?   池一字一句地强调,神情前所未有地认真。兰泽一手支着头看他,雌虫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让人想起春日里波光粼粼的湖水。   以前和他就战后分功的事情议论的时候,池也是这个表情,只是掩饰得更好,不听他嘴里说什么根本就不知道他偏向哪边。   兰泽:“不是因为运气才和你去的,雌主。”   池:“请您不要妄自菲薄,有很多雌虫的训练强度甚至还不如您的一半……你说什么?”   “我说谁敢小瞧我我就把他送到你面前,让你给他加双倍强度的重力训练。要是有谁受不了就把他送去保护协会,脖子上挂个’连雄虫都不如‘的牌子就可以拉出去游街示众了。”反正这也不算假话,最多也就是上个新闻头版,被说「一代更比一代差」而已。   兰泽看着池有点心累又拿他没办法的表情,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脸,又笑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如果有机会选择生成雌虫或者雄虫,应该选择哪个选项?选雌虫的话有强悍的身体,选雄虫的话可能就得看运气,运气好才能得到出色的天赋。   亚雌介于这两者之间,可能两边都不沾,也可能练了也达不到雌虫和雄虫的上限。   池没有犹豫太久,一脚踩下刹车,停在了十字路口前,“无论生成雌虫还是雄虫,我都不会改变。要是您生成了雌虫……”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我会去做星盗也说不定。”   毕竟兰泽来军部大概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打那些雌虫的脸,他要是生成雌虫就没这些事了。   池并不介意换个地方工作,对他来说军部和星盗的舰船没什么区别,最多只就是从公务员变成自由职业而已。   “别这么说,你看到那些受伤的人还是会心软吧?”兰泽可是见过他单枪匹马杀进敌阵的,就只是为了救一个七八人的小队,“做了星盗可就没有立场出手了。这样你也能接受?”   池:“这些事情和立场没有关系……无论是救人还是伤人都是一样。”   说到底也只是看拳头够不够硬而已。兰泽明白他的潜台词,忍不住想起「我和你雌父同时掉进河里你救谁」的经典难题:“变成雌虫的我和现在是雄虫的我同时掉进河里你救谁?”   池:?   这个问题实在怪得有点超出虫族的范畴了,池的表情不由得呆滞了一下,有点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您再说一遍?”   “变成雌虫的我和还是雄虫的我同时掉进河里你救谁?”兰泽又重复了一遍,看到他踩油门的动作都变慢了,显然是还没明白过来,“算了,你还是两个都不要救了,反正雌虫不会有事雄虫也救不回来。”   就像当年一样,他没能回来,反而还把池也搭进去了。这种亏本的买卖还是少做几次的好,省得多少条命都不够他浪费的。   兰泽反悔的速度太快,池还没弄清这个问题背后是什么意思,就被他堵了回去:“总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既想要鱼又想要熊掌,脑子里大概也就只有割韭菜这点破事了。”   “您拦不住我的。如果您陷入危险之中,无论是哪里我都会去救您。”   池没有把那个问题当作玩笑无视过去,而是按下了自动驾驶模式,放开方向盘转身面对兰泽,琥珀色的眸光照进他的眼睛:“无论成功的可能有多少,我都不会放弃您。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会拼尽全力去抓住那一丝机会。”   “如果我生成雌虫,就展开翅翼下去捞您,您应该见过燕子掠过湖面是什么样子;如果我生成雄虫,就开一艘星舰过来把河水全部抽干。直到找到您为止,或者学您从悬崖上跳下去,把河水劈成两半……”   池背脊挺直,事无巨细地描述着和他画风完全不同的对策,好像生下来就能选雌虫还是雄虫这件事真的存在,而兰泽现在离掉进河里只剩一秒钟了,马上冲出去就可以去河里捞他。   “其实落水的危险性没有您设想的那么高,如果是在战场上遇险,情况又不在预计范围内,我也有预备方案。   军部有特制的T80系列机甲,兼备了机动性和强火力,我有提前申请紧急情况下的使用权限,如果您被敌群困住了,我会亲自上阵支援……”   池还没来得及说完自己的紧急预案,就被兰泽抓住了领子,冰凉的手指按在他脑后,是那种凶狠得像是野兽的亲吻。   在和他一起倒在座椅上之前,池罕有地感觉到雄虫的指尖在颤抖。但只是一瞬,同一侧的手就被他的十指紧紧扣住了。 第75章 跟踪   一个月后,等兰泽再见到飞鸟时,之前还瘦巴巴的小少年脸上已经显出一点点婴儿肥,脸色比以前红润很多,看起来就是营养很好的样子。   飞鸟这一个多月来确实吃得很不错,兰泽给的拨款都是按年来算的,还附赠了各种花样不同的生活设施,平时除了训练其他什么都不会管。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真的很像雄父才会做的事……除了周测,周测时候的兰泽简直堪称魔鬼。   飞鸟想起上次和他视频的时候被练到摔在跑步机上的惨案,马上就打住自己的脑子不继续往下想了。   兰泽就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拿了一本书随手翻看。难得他今天有空闲的时间,池又在外面执行任务,就顺路过来看看飞鸟:“你想要个合法的雄虫身份吗?”   现在飞鸟挂在外面的假身份还是亚雌,虽然不会影响他的日常生活,却不能享受到那些雄虫独有的特权。   兰泽没有限制他的上网自由,飞鸟这些天在新闻和论坛里冲浪了那么久,应该耳濡目染得什么都知道了。   “我倒没关系,可是雄虫的身份有那么好办吗?”飞鸟翻到过不下十个冒充雄虫被揭穿的帖子,底下的评论从狂喜到暴怒也就只花了一秒钟,可见雄虫在主星的稀有程度也不比地下城差多少。   兰泽还没有说什么,飞鸟就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在地下城留下的那个印记他还没有去掉,开始是为了留下证据,时间久了他也不觉得有那么在意了。   “老师你和01现在怎么样了?”飞鸟忽然想起从一周前开始他就几乎看不到关于地下城的新闻了,肯定是情况有变。   但兰泽在通讯里没有向他说明,他就只能搜他和01的名字来确认目前的情况。   结果就看到他们两个人现身军部的照片。照片里池拉着兰泽的手往前走,身上还穿着军部的制服,脸上的神色有些冷,纯净的琥珀色眸子向摄像头的方向看过来,让人忍不住背后有点发毛。   从这个方面来说兰泽在地下城叫01雌主好像也没什么问题……飞鸟还是不太能习惯主星把雄虫捧上天的传统,兰泽明明是生于主星长于主星的土著,却比他更能入乡随俗,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好奇他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地下城的事情已经被人压下去了。如果你想要个雄虫的身份,我会过几天帮你安排。如果你不想留在主星,我也可以找人把你送去临近的星区,这些都不成问题。”   兰泽又翻过一页书,好像没有听到他的上一个问题似的。飞鸟对他的这种态度已经很熟悉了,自从回到主星之后兰泽就一直都表现得温和而无害,好像之前在地下城的那些事都没有发生过。   但他还是忘不了兰泽一拳打碎囚禁他的笼子的情景,透过缝隙里扭曲的空气,青年的眼神平静而毫无感情,只是时间都在这一刻为他静止。   凭着一个雄虫的身份,他当然可以去其他星区活得舒服自在。但飞鸟还是放不下在营养舱睁眼那一瞬间的感觉,仿佛破开冰面的游鱼,是无视一切的力量给了他新生。   “老师,我还是想留在主星。”飞鸟面色认真,一字一句地阐述想留下来的理由,“即使离开了地下城,我也还是那个脆弱的身体。如果再遇上地下城那样的事情,也只会重蹈覆辙而已。”   兰泽:“那又关我什么事?”   “我没有拖累您的意思,老师,我也想成为有价值的人,至少不要是最先被抛弃的那一个。”   飞鸟已经受够无能为力的感觉了,就算是死缠烂打也要留下来,“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兰泽能做到的事情,他也想要做到,但现在他的底线就是自保。飞鸟很清楚作为雄虫的自己有多脆弱,但兰泽给他的时间要是能更多一点,他对自己的信心就更多一分。   “可是我救你也不是为了做慈善。”兰泽自认虽然不是商人,但也算商人的亲属了,对利益交换的那一套同样信手拈来,“我留下你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就图多一个人干吃白饭吗?   雄虫看过来的目光凌厉如寒风,刮得飞鸟脸上忍不住发红,兰泽苛刻起来是能把人扒得一件衣服都不剩的。   他一时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好的用处,就绞尽了脑汁拼命挤:“我……我……我可以做您的实验品!您不是有在研究药品吗,我以前也接受过那种实验,身体的接受程度应该比普通雄虫好……”   兰泽:“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养的兔子带进实验室?”   又不是缺那一两个实验品。兰泽自认不是做慈善的料,但也没有把人从虎口捞出来又塞进狼窝的习惯。飞鸟一个未成年虫崽,他图什么要找一个这样的童工?   “那我好像就没有什么能做的了……”飞鸟急得直挠头,忽然觉得兔子这个比喻也没那么离谱。毕竟兔子还会蹬人,而他也只有长得好吃这一个优点而已……   “难道老师你就没有这样的阶段吗?您能做到的事情,我应该也能做到的!”飞鸟实在没办法了,“就是去工地搬砖也行!”   他从小长在地下城,不知道地上的雄虫小时候都干什么,想来想去只能挤出这么一个活儿来,只盼兰泽能松口答应。   “我也不是什么魔鬼,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了。”兰泽放下手里的书,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又马上消失了,“你的身份会登记成池的亲戚。如果有人问起你们是什么关系,你就说他是你的兄长。”   “啊?”飞鸟一下子呆住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池是01的名字,这是兰泽第一次在他面前直呼池的名字,“可、可我也不是什么有钱人……”   他忽然就明白过来了,只要有雄虫这一个身份,在主星就有说话的分量。   即使池已经是中校,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插手的,单一个保护协会就能添一堆麻烦。   “我、我倒很乐意有这么一个哥哥啦,可是中校……01知道这件事吗?”   飞鸟还是有些犹疑,他总觉得有些不详的预感,因为兰泽从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这件事你就不用知道了。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你等着签字就可以了。”   兰泽扔下书本,这件最重要的事情结束了,他也没有再多留的意思,只在走之前又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明天开始你从这里搬出去,不要再留在主星了。明早七点楼下会有人来接你,记得带上我给你的东西。”   “什么东西?不对,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怎么就要离开主星了?”飞鸟先是惊愕,然后猛扑上去,头一回壮着胆子抱住了兰泽,抓住他的胳膊不许他走。   “刚刚不是还说我可以留下来吗?老师你给我留了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要我认谁当哥哥都可以,让我叫01做雌父也不是不行……”   飞鸟急得都开始胡言乱语了,被兰泽一个指头弹在脑门上,嘶了一声也不肯松手。要是老师出尔反尔,他就是去了荒星也不会忘记爬回来的!   当然,如果01需要帮忙,他去虚张声势一下也不是不可以……飞鸟忍住被他弹得砰的一声响的疼痛,打定主意不问清楚不让兰泽走。   小少年像个橡皮糖一样黏在他身上,兰泽就是想走也走不了,除非用上精神力把他打晕。   他可没兴趣一会功夫就让池多一个虫崽,兰泽手臂一扭,就把手从飞鸟怀里抽了出来。   “去了D区记得起码把路费给我赚回来。”兰泽转过身去,好像是冷笑了一声,飞鸟还没听清楚就被一把枪砸在了手里,“到那里就只有这些东西能陪着你了,记得每周把周测的视频发过来。”   他的神情太过自然,好像这只是一次小小的旅游。但飞鸟把「周测」两个字听得清清楚楚,实属是已经刻进DNA里了。   “去了我还要做周测?不对,所以只是让我搬出主星而已吗?”其他的还是照常进行?   兰泽:“当然了。难道你还想不做周测?”   “我、我没听说这个也要继续啊……”飞鸟云里雾里地捧着坠在手里的大铁块,恍如梦中地看到兰泽又笑了,是那种温和而彬彬有礼的笑容。就像之前第一次从营养舱里出来时看到的一样。   兰泽伸出手,冰凉的手指按在他的脖颈上,就像用冰块直接怼上去了似的。   一阵针刺似的疼痛闪过,飞鸟忍不住猛地打了个颤,回过神时兰泽已经收回了手,再摸到脖子上时只感觉到一片光滑。   “我……”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兰泽已经关上了门,只剩最后一句话还在空气中回荡:“旅途愉快。明早七点不要迟到了。”   直到脚步声都听不见了,飞鸟才把自己的脖子整个都搓了一遍,确认到以前商行给他烙的印子真的不见了。老师是真的要把他送去D区啊?   有免费的星际旅行当然很好,有个可靠的新哥哥也很好,但他还是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还有,有周测的旅行也能算得上愉快的旅行吗?   楼下,兰泽缓步走出电梯,大门外已经站了一个纤细的人影。他开了一辆军部常见的代步车,灰色的金属质感滞涩而坚硬,和他带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还真是让你久等了。”兰泽走上前去,好像遇见一个许久未见的老熟人,露出冷淡而带着一丝嘲讽的微笑。   “不敢当。是我没有隐藏好自己的行踪,让兰雄子发现了。兰雄子也想跟我谈谈吧?”来人这么说。   “那是当然。不然怎么能对得起你花时间跟踪我呢?”兰泽迎上那张线条柔软而眼神锋锐的脸,就像看到了亚雌和雄虫的结合体,“霍奇上将。” 第76章 杀意   霍奇在见到兰泽第一面之前,已经翻过了大堆有关于他的新闻和资料,甚至包括兰家所有成员的生平经历,要把他从头到脚了解个遍。   贵族,雄虫,还有S级血统,这样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的人毫无疑问应该是骄傲的,眼高于顶,连目中无人也在情理之中。   霍奇已经做好要和他周旋争锋的准备,兰泽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计较跟踪这件事的意思:“上将是有什么事情想找我么?我暂时不觉得我有什么事情能劳动您出手。”   “兰雄子太谦虚了。”既然他姿态温和,霍奇也不介意让气氛再好一些,“是我没有考虑到您的时间,这才会造成误会的。都是第一军校的学生,我也很久没有和特招生交流过了,不介意的话一起去喝一杯?”   他上前一步,特意用了对雄虫的敬称,向兰泽伸出一只手。   简单的握手过后,雄虫的脸色变得更缓和了,向他点了点头:“附近有一家我常去的餐厅,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既然是雄虫的推荐,霍奇当然却之不恭,气氛简直和谐得超乎他的预料,到了餐厅之后兰泽甚至还点了一份亚雌喜欢的果汁。   “我不太了解上将的口味,就随意点了,希望您不要介意。”白玉质感的手指抵在杯子底部,将果汁推了过来,兰泽只给他点了果汁,给自己点的却是一杯白开水。   直到现在霍奇才开始第一次真正地仔细打量他,雄虫既有出身贵族的良好礼仪,也有体谅别人的温和态度,就被跟踪了还不生气这件事来说,他的脾气就像网上说的那样好。   “是我太莽撞了,没有想到兰雄子的精神力感觉这么敏锐。”霍奇从善如流地接受了他的好意,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您有没有兴趣在毕业之后上前线?”   “您说的是E区的战场?”最近关于E区动乱的新闻简直称得上满天飞,媒体在地下城的热度过去之后又找到了新的素材,每天都往头版上发最新的伤亡人数和推进情况。   兰泽已经提前完成了军校的所有课程,现在只差毕业前的实习任务,一般情况下学生都会被派去某个战场进行实地训练。   如果不是出了地下城那件事,他确实很有可能被派去E区的战场:“上将有什么好建议吗?”   “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霍奇一下子笑起来,就像早晨九点的清澈阳光,“如果兰雄子不介意的话,我们之间都不需要使用敬称。”   兰泽:“因为现在不算是公众场合?”   “因为说了也不会有人听见……哈哈!”霍奇接得毫无压力,很久没有人这么和他说过笑话了,居然有种久违重逢的感觉,好像两人本来就是朋友,“你不会介意这点小事的。”   他笑得靠在椅背上,兰泽也露出了微微的笑容,“上将也很有风趣的天赋。你说的对,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正午耀眼的阳光下,两人对坐在大理石质感的长桌前,连对方发丝的颤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间餐厅装的一水儿全是落地窗,点缀着窗帘的白色流苏,能从街道的这一头望到那一头。   兰泽还是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和霍奇交谈,前世对方还没来得及和他接触,他就已经坐到和第一军团敌对的位置了。   “要不是我看了你的成绩单,我也不会相信雄虫能做到这种程度。”霍奇显然也有些感慨,“如果说是遗传,我调查过你的背景资料,令尊虽然是阅历丰富的人,但也没有你这么优秀的天赋。”   他已经知道兰泽的雄父以前做过星盗,也能从他的行事风格中看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依旧忍不住有个小小的猜测:“如果令尊没有去世得那么早,恐怕你也会和他进同一行吧?我是说令尊的老本行。”   “上将也对这一行有兴趣吗?不过做星盗的话就没有那么丰富的资源了,军部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家底的,至少怎么样手里还有两把菜刀。”   军部前两天在E区发射的导弹代号就叫「裁刀」,取一刀下去连河流都能斩断的意思,被媒体调侃为「菜刀」。   霍奇虽然不是这次战事的总指挥,却没有人比他更懂这把「菜刀」的威力有多强。   “是什么刀又有什么关系,能达成目标不就好了?再说兰雄子也用不上这把菜刀,这些都只是雌虫和亚雌的把戏罢了。”霍奇凝视他的眼睛,“如果是你亲自动手,你能做得比这把刀更好。”   “我只是个普通的雄虫而已……”兰泽面不改色,“没有人能证明血统和实力能成正比,保护协会也不行。”   “可是是你杀了沃尔特。”霍奇脸上笑容依旧,语气却带上一丝森冷,“他已经死在你手上,难道这个也不够格做给你的赔礼?”   自己养的狗自己知道,沃尔特没有咬着肉是不会回来的。霍奇原本没有把兰泽算进自己的敌对范围里。如果他不插手,沃尔特就能顺利地从地下城回来。   可兰泽偏偏要把池给保下来,他也只能舍弃沃尔特这颗棋子,以此作为和他谈判的筹码。   “我没有和你敌对的意思,兰雄子,这只是一个诚恳的建议。”他十指交叉收拢,放在面前的餐桌上,“我很欣赏你的才华,你是这十年里唯一的S级,也是第一军校历史记录的缔造者,当得起所有的优待。为什么要限制自己的才能,把年华浪费在一个普通的雌虫身上呢?”   霍奇眼神明亮,好像有一种闪烁着的奇异光芒,“我不在乎你是雄虫还是雌虫,只要你愿意加入第一军团,其他的小事都会变成过眼云烟。只要你想,没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的,就连保护协会也能被踩在脚下。”   只要有足够的力量,就连神明他都能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霍奇从一开始就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说服兰泽。   因为他的那种天赋实在太耀眼了,就像未经打磨的钻石,让人忍不住想象它从切割中重生的那一天。   然而兰泽只是笑了一笑,既没有被打动的样子也没有被威胁的恐惧,“没想到霍奇上将对我这么看好。如果真的能有那一天,我会感谢你今天的预言的。”   他拿起银质的刀叉,将刚煎好的肉排拉到自己面前,被切开的裂口冒出腾腾热气,模糊了餐叉上的倒影,“我听说霍奇上将也曾经有过艰难的日子,那时候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对力量的态度。曾经贫穷过的人会紧抓着富裕不放手,就像被蜜蜂蛰过的人从此都不会从树下经过,我在想上将是不是有过这样的心态。”兰泽手里的餐刀下移,肉排被精准地分成两半。   “只凭恐惧是没有办法成事的,就像手里抓着一把沙子一样,越是用力就失去得越多。如果你只是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懦夫,那我也没有必要和你合作,今天就只当浪费了吃一顿饭的时间。霍奇上将也是这么想的吧?”   他语气平淡,却暗含一丝挑衅的意味,那种不屑的态度就像针一样扎在霍奇心上,让他上挑的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冷意,“说得好啊!兰雄子真是一针见血,这么年轻就有自己独特的看法了。”   霍奇挺直了身体,属于军人的冷厉气质又重新回到他身上,他眉峰如刀,就像在审讯室里审判重刑的犯人,“兰雄子说得没错,我就是靠恐惧活下来的,但也不是只靠恐惧才能走到今天。”   他缓缓抬眼,如炬的目光和兰泽对视,就像入鞘的名刀第一次显露它狠辣的锋芒,“只有懦夫才会质疑别人的勇气,你又是凭什么资格来说我?”   他手腕一动,盘中的餐刀就像轻盈的燕子一样飞出去,只是那破空声比子弹出膛的声音还要凌厉。   霍奇对自己的实力一向有极致的自信,即使这把餐刀要比军刀钝得多,它也能在一个眨眼把目标斩成两段。   炽烈的阳光被这一道白光分成两半,仿佛稀薄的和谐被一瞬间刺破,而兰泽依旧纹丝不动。他放在桌面的手搭着餐刀,银色的刀身一闪而过破空而来的残影。   霍奇还以为他会动用精神力来抵抗,但兰泽平静得就像无波无澜的水面,眼底倒映出他冷厉的神情和锋芒。   他心底忍不住生出一种狂热的兴奋来,刀片似的暗器闪电般飞出,直逼雄虫的咽喉。   霍奇最擅长的其实不是正面作战,而是这些偷袭别人的旁门左道,可这又和他在战场上所向无敌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了!   两道光芒极速逼近餐桌对面的青年,空气中的杀意已经浓到顶点,而兰泽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铛」的一声轻响,仿佛金属的器皿在空气中相撞,霍奇静默了一会,随后轻轻鼓起掌来。   暗器和餐刀全都掉在了地上,兰泽从始至终没有动用过一丝精神力,只是看着暗器在最后一刻改变弧度,撞开了刀锋。   他白皙的脖颈留下了一道发丝一样的痕迹,最上面一层的皮肤已经被割破,只要再深一点点就会见血。   霍奇忽然觉得丟了沃尔特这枚棋子也不算损失,否则现在就看不到这样精彩的场面了。   他这样不把死放在眼里的人,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杀掉?   “是我太没有眼光了,耽误了兰雄子的时间。”他的语气又变得温和起来,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知道兰雄子对第一军团有没有兴趣?”   “当然……”兰泽同样以毫无改变的微笑回应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霍奇上将的邀请,我怎么能拒绝呢?” 第77章 电影   在最终的毕业考试过后,兰泽开始投入到繁忙的任务中,E区的战事调走了大部分的人手,剩下的事情都够留下的人忙得团团转了。   池回到家里的时候,兰泽前脚刚刚进门,正在把脱下的外套挂在衣架上。他衬衫的领子有点皱了,这两天早出晚归,连打理的时间都没有。   池走上前去,居然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您受伤了?”   按理说应该几乎没有人能近得了兰泽的身,军部那些人也不敢给他分配太过分的任务。但池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想要找出血腥味的来源。   兰泽被他伸过来的手接过领针,又慢慢解开领口的扣子,露出冷白色的脖颈:“你要亲自检查一下吗?”   他解开扣子的手往下移,又解开了胸口的两颗扣子,白皙的胸膛肌肉线条并不算明显,更像是博物馆里收藏的优美雕像。   池只看了一秒就没敢再继续直视,就算他已经从头到脚都看过,大白天就对着雄虫想入非非也有点太羞耻了。   兰泽取下胸前的徽章,递给他的时候池才注意到这个图案不属于任何一个军团:“您去了特别行动部?”   特别行动部是直接隶属于军部最上层的特殊部门,不受其他任何权力部门的影响,任务内容也大多都会保密。   兰泽即使是特招生中的佼佼者,让他一毕业就去这种地方简直就是把羊放进狼群里。   “只是做一些小事而已,没什么大麻烦。”等他把衬衫全部解开池才发现他又瘦了,原本还没那么明显的人鱼线现在清晰可见,一直延伸到小腹以下的阴影里。   兰泽任他在自己身上摸索,从腰间一直检查到背后,衬衫上的血迹还沾了一些到他身上。   但好在既没有伤口也没有淤痕,瘦削的腰每一寸线条都流畅而光洁。   池这才松了口气,抬头就听见他有点戏谑的声音:“现在安心了?”   他的衬衫完全敞开着,纯白色的布料隐约透光,被他随意地脱了下来。   池有点不自然地接过他的衣服,兰泽忽然凑近过来,俯身时连锁骨形成的小窝都看得一清二楚。   “您还是先去洗澡……”池一瞬间以为他要亲上来,忍不住偏过头移开了视线,但还是没控制住眨了一下眼。   然而柔软的触感并没有落在他脸上,而是落进了脖子里,兰泽拈起一根粘在他颈间的头发,有点意味深长地笑了:“你在想什么?”   池瞪大眼睛,就看见他已经直起身来,把身上的东西都扔给他,转身进了浴室:“说好帮我吹头发的,可不要忘了。”   上次把那个亚雌送走之后池就被紧急任务叫去了军部,两个人甚至连晚上都没有在一起过。   池心里忍不住升起一丝愧疚,拿出吹风机的时候就打起了十分的精神,要把吹头发这件事做到完美。   于是兰泽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在一页一页翻吹风筒的使用教程。这种老式的机器其实已经被市场淘汰了,真的赶时间的话其实在浴室他就能把头发弄干,不过那样的话乐趣就少太多了。   兰泽走到池面前,直接在他面前的地毯坐了下来。池被他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把他拉起来,就被兰泽拨开膝盖,靠在他两腿之间:“还不开始吗?”   这样真的没问题?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兰泽头顶有几个发旋……池愣了一会,马上就数出来一共有三个,两个小一个大,据说长成这样的人会比其他人更聪明,动起手来也比其他人更狠。   兰泽确实要比其他军雌实力更强,但池一看到他洗完澡毫无防备的样子,就没法把他跟凶残两个字联系到一起了。   “你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兰泽忽然问。   “西莱斯特说最近上映的那一部还不错……您还会看电影吗?”池拿着吹风机的手顿了一下。   “为什么我不能看?”兰泽打开光幕,往影院推荐的版块划,“是这个吗?两个主角都是亚雌?”   他手指点的地方是一张粉色的海报,两个亚雌少年背靠在一起,紧紧拉着手,脸上的表情说不上甜蜜,而是有点小小的别扭。   “嗯,西莱斯特说是爱情片,讲的是两个亚雌的爱情故事。”实际上西莱斯特一边上班一边碎碎念的时候还提意见说要不要带兰泽一起去看,被他一个文件夹砸在头上就闭嘴了。   雌雌恋到现在都是敏感的话题,他给兰泽推荐这个是不是有点太出格了?   池犹豫了一会,轻轻拨了拨他的湿发,还是把话吞了回去。说不定这种剧情就刚好对他的胃口呢?   安静的夜幕下,电影开始进入第一部 分,两个亚雌少年从小一起长大,一个开了家小店,一个每天在网上接活儿,成年之后也一直生活在一起。   兰泽一边的膝盖曲着,另一边的腿放平,胳膊就半搭在膝盖上听他们说话。   “为什么你不听我的话?去主星你才能有更好的发展前途,你难道不明白吗?”   “我……我当然知道啊!可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我又不是要拒绝你的建议……就再多一会也不行吗?”   “可是你一周之前也是这么说。”   “……”   “这里就有那么好留恋吗?值得你这样浪费自己的青春。”   “……”   “我不明白,可是主星至少能给你更多选择。在这里一年都见不到一次的雄虫、几个月才有一点点的补给,在主星都能轻易地见到。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好好地考虑自己的未来,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更好……”   “可是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我……我不想去主星!那些东西又有什么好稀罕的?我宁愿……我宁愿!”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眼里冒着泪花就要摔上门离开,可最后还是没能狠得下心。   房间里的少年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重重地一拳打在门框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看起来是有点苦情的戏份,池虽然没怎么看过类似的剧情,但也能猜出大概的发展。他刚打算换一边吹,兰泽就向后仰了仰头:“你喜欢这种剧情?”   “没有,我看电影的时候很少,只在办活动的时候看过几次。”倒着看雄虫的面孔也很好看,池还是第一次以这种角度俯视兰泽,居然有种把他捧在掌心的感觉。   “没想到你的副官品味这么独特……”兰泽半靠着沙发的坐垫,脸忽然就被一双修长的手捧住了,“嗯?”   听说被别人从下往上看的话会显得很丑,这个念头在池脑海里一闪而过,手已经把兰泽的脸掰了回去,正对着电影屏幕,“马上要到重要情节了,请集中精神。”   兰泽:“看个电影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因为是敏感题材,所以说不定会有您感兴趣的内容……”池一边胡说八道,一边马上把手收了回来,指尖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让人感觉更心虚了。   电影刚好播到两个主角失联的情节,到达主星的少年因为被人骗了,被迫流落到贫民窟里,连两块钱的包子都买不起。   因为他长得还挺好看,走在路上就不停地有人偷偷看过来,弄得他只好藏进巷子里,可是兜里又没有吃的,就只能悄悄走到人员聚集的地方看有没有被丢掉的食物。   兰泽看到地下交易所的红色招牌就说:“要是他被拐了卖掉,估计也就只能换几个包子。谁家拉皮条的看到这生意不眼红?”   什么武器都不带就敢接近这种地方,跟肉包子打狗有什么区别?   亚雌少年唇红齿白,长得很有点可爱的味道,让池忍不住就被他带歪了:“只值几个包子是不是太夸张了?”   就算只有飞鸟的一半好看,在那种地方也算百里挑一了。按这类电影的套路,就算主角只是个正直的笨蛋,最后也肯定会有人把他救回来的。   “他肯定会被袭击的。”兰泽一口咬定。   “应该不会的……”虽然现实里真的会发生这种事,但现在播的又不是纪录片,“最多就是在交易所停留一段时间,拿到物资就离开……”   兰泽:“那这部电影还有什么好看的?”   池:原来您不是把它当爱情片看的啊?   “反正最后也会是大团圆结局,能看的也只有中间部分,那当然要波折一点了……”兰泽说得理直气壮,“要是他最后成了交易所的人,把他竹马骗过来了,那可能还有点看头,不然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看他们卿卿我我?”   池心说您居然还懂竹马是什么意思,他还是被西莱斯特科普才知道的……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播到现在两个主角甚至连手都没有牵一下,他是从哪里看出来卿卿我我的?   池:“之前他们不是还意见不合吗?”明明是苦情的戏份?   “又不是非要滚床单才能算爱情片,只要他们有一点点迹象就能看出来了……”   兰泽虽然也没怎么看过爱情片,但这点小事还是能看得出来的,“走之前他瞪了他竹马一眼,这个还不算是吗?”   至少这两个演员的演技还不错,眼神瞬息间的变化都能展现出来,也难怪这部电影能获奖。   兰泽扭过头,想给他再科普一下两个主角的蛛丝马迹,就看到池一手拿着吹风机,另一只手还放在他头上,有点茫然地对上他的眼神:“嗯?”   兰泽:“……”   兰泽干脆站起身来,抓了他的手伸进自己衣领里,一路往下:“这样就不能算卿卿我我了,明白吗?” 第78章 花店   池站在明亮的橱窗前,难得一见地犯了难。   还有两天就是兰泽的十九岁生日,他本人却完全没有提起的意思,甚至还在生日的当天还安排了外勤任务。直到兰季野的礼物寄到家里才随便敷衍了几句。   “每年都是那个样子,有什么好特别的?”兰泽一边扣着衬衫扣子,一边把掉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我们有五百年寿命,也不过是把同样的日子过五百次而已。”   他背着光站在床前的样子纤瘦而优雅,右手揉了揉左肩,昨晚留下的牙印子还没有消,看起来有种很好欺负的错觉。   池看着他从床头拿起昨天就已经准备好的领带,手指娴熟地穿过角度完美的三角形领结,最后恰到好处地拉紧,就像是准备出门上班的总裁。   貌美如花的总裁大人整理好身上的饰品,就像上战场前的武士检查自己的刀锋:“雌主还有什么要吩咐我的吗?”   “车已经在楼下了,是加载了隐匿系统的旧机型,您下楼之后门口右手边就是……您真的不想过生日吗?”池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装作没听到,“如果不用那些无聊的仪式的话。”   “全凭雌主决定。”兰泽戴上纯白的蝴蝶面具,随手拉开了房间门,“不许送我营养液,其他雄虫喜欢的那些亮闪闪的东西也不行,枪和武器我也可以自己组装。”   “剩下的你随便挑一挑就好了。这个要求也不算很难吧?”   雄虫微微一笑,随即关上门走了。即使隔着面具池也能猜到他眼睛微弯的样子,昨天晚上他们才刚拆了兰季野送来的礼物。   有钱的兰大总裁送来的一大箱子东西里既包括了亮闪闪的饰品,也包括了高等级的营养液和保养品,甚至还有稀有原矿雕成的摆件,愣是把石头削成了加特林机枪的样子,旁边坐着一个穿着古装肌肉贲张的慈祥大汉,取了个名字叫慈悲为怀……   柜台后的服务员见池一脸面无表情,还以为他是对自家的东西不满意,又殷勤地拿了几样出来:“您看这几件怎么样,这颗金蓝色的猫眼也是非常稀有的品相,差一点就被拍卖行要走了……”   “不用了,这些都离我的标准还有一些差距。”池摇了摇头,向他道谢,走出了交易所。   如果这颗猫眼是嵌在离子炮的炮口里,兰泽可能还会有点兴趣,这种有钱就能买得到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被他看在眼里?   门口至少有百年的大树下,耀眼的阳光穿过淡绿的叶片,在最外缘镶了一层金边,池抬起头出了一会神,透明的光就这样直射进他眼底。   兰家是做星盗起的家,老宅里的收藏多得数不胜数,就算是最偏远的星区的特产兰泽也未必没有见过。   如果不能用钱和武力来打动他,他对美色也不感兴趣,那当初他又是用什么来打动兰泽的?   池走在早晨的街道上,这时已经过了上班的打卡时间,灰色的方形石砖一直延伸到路口尽头,拐角处有一根细细的花枝从墙后伸出来,顶端一个小小的红色花苞,有种细弱而富有生机的美。   应该是一家花店,池虽然已经在心里猜到,但转过拐角后还是被这家店的规模惊了一下。   整栋小楼虽然只有三层,却在每个角落都放满了各种花草,玻璃窗内的绿色多得简直要溢出来。   更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店门旁边的雄虫直起身体,准备结账时不经意地转头过来,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池中校?”   戴文没想到过会在这种地方遇到兰泽的雌君。而且这位中校今天还穿着便服,身边没看见有别人,大概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   他还是第一次和这位传说中的雌虫见面,怎么能就这么随便地开口呢?   戴文马上就后悔贸贸然打招呼了,池没有见过他,当然认不出他是谁,他正好就能借这个机会一下他的底细。要是他出来是为了给别人买礼物……   “戴文少爷,久仰大名。”池上前几步,接住了从他怀里掉下来的花盆,“请问您需要帮忙吗?这盆花的重量可能不太适合您亲自动手。”   “不、不用了!”那双剔透的琥珀色眼睛一看过来,戴文忍不住想往后仰,怎么他和兰泽的气势都这么强啊?有必要找个和自己这么像的雌君吗?   池一手托着花盆,表情其实相当平静,动作也很恭敬。但就是让他有种面对兰泽时那种背后窜冷气的感觉。   “你难道也是来买礼……不,买花的吗?”戴文决定试探他一下,本来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给兰泽买礼物的,用来当他之前收留自己的谢礼,干脆就顺口探探他家雌君的口风。要是池不知道兰泽的生日呢?   “这里的东西虽然不算高级,不过送人的话还算拿得出手。不知道池中校是不是和我有类似的想法呢?”   他一个眼神示意,旁边的店员立刻围了上来,接走了池手里的花盆。   戴文已经是成年的雄虫了,池以前虽然看过他的照片,但面对兰泽罕有的远房亲戚时还是有点不知道怎么把握分寸比较好。   直到店员把两人引到深处的花房,戴文坐进喝茶的椅子里,池才斟酌着说:“您不是为了和我一样的目的来的吗?”   戴文:??你怎么知道?   “半年前,您曾经到雄主的公寓借宿过一晚。那天下了很大的雪,雄主还为您开了一整晚的取暖器,电费的花销是平常的两倍。”池拉开椅子,见他忍不住往椅背上靠,“您应该比我更清楚雄主的喜好吧?毕竟以前的十几年里您每年都有机会……”   戴文:“我没有!十几年我也只在他家住过两次而已!”兰泽一个月里至少有二十天不在家,他怎么就成了每年都有机会了?   池:“我是指送生日礼物。”   戴文是兰泽难得的朋友,又是屈指可数的亲戚之一,他还以为他会更了解兰泽的喜好。   池环视一圈花房,姹紫嫣红的花朵从浓绿的枝叶里探出来,全都是一些很稀有的颜色或品种。   “如果您不嫌麻烦的话,希望您能给我一些关于礼物的建议。”池一想起兰泽说的话,还有兰季野送来的那一大箱东西就觉得这个任务前所未有地挑战,“雄主他对植物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偏好?”   见池拿出随身的笔记本,一脸严肃地拿着笔看过来,仿佛现在不是在花房而是在审讯室,戴文忍不住汗颜:“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你家雄主都快把全副身家都给你了,你还在意这个?   池:“请您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那双宝石似的眸子看过来,戴文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两个人到底在干啥。   但还是不得不努力回忆兰泽对花草有什么喜好:“表弟他平时出门的时候多,家里的花园都是管家在打理,我没见过他特意养什么花草,倒是有一次找他时他在给花圃浇水……”   “是什么品种的花?还是说是装饰性的灌木?您还有印象吗?”雌虫的双眼灼灼生辉。   “嗯……好像是玫瑰?不对,他们家养的玫瑰虽然多,但是好像不在他浇水那里……话说为什么你不直接去问他啊!”戴文简直要暴走了。   天天晚上都住在一起的人,有必要问他这么个远得不能再远的亲戚吗?你们晚上到底都在干些什么?   戴文瞪大眼睛,努力想要传达自己崩溃的心情,有对象的人还来折磨他这个单身狗,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天理了?你就是随便从路边摘一朵他也不会介意的啊!   “兰总已经把他的礼物送过来了,最好不要送重复的……”池沉思了一会,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本子,“如果您想送花草的话,我会再另找其他的来源。”   送给兰泽的礼物,他希望能更独一无二一些,最好是其他人都复制不了的,看到了只会想起他一个人的东西。   “你真的要从路边随便摘一朵啊?”戴文见他忽然沉默,还是觉得有点不安。   “不会,我会更认真地对待这件事的。”池收拾好东西,临走前顺手给戴文倒了一杯茶,金色的茶汤刚好加到七分满,“非常感谢您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戴文:我都建议你了些什么?浇花?养玫瑰?还是拔路边的野草?   “话说你往自己身上绑个丝带不就不就完了?”他喃喃地说。   池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时表情闪过一丝微妙。身为在学校时每门都考A级的优等生瞬间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没想到您还这么开放。”   他的眼神现在倒是不冷了,有些出乎意料的新奇,又带了一丝玩味,和平时兰泽看他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就算他没有笑戴文都能想象到兰泽这时会是什么表情了:“好了好了!我承认我斗不过你们夫夫两个还不行吗!”   不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没有必要连阴阳怪气都学得这么像吧?   池:“如果让您误会了的话我很抱歉,我没有诋毁您的意思……”   意思就是说是真的觉得他很开放,从出生开始单身至今的某人立刻恼羞成怒:“有对象的人不许和我说话!” 第79章 直球   “是这样的,D区吃的东西真的和主星还有地下城都好不一样,老师你知道吗,我刚来的前两天差点没把腿都给蹲断……”   雄虫少年滔滔不绝的声音从屏幕里传来,兰泽翻了一页手里的文件,抬头看向屏幕。   “那个冰淇淋真的超级辣!看起来雪白雪白的一个球,点缀了那么薄薄的一层「草莓酱」,我还觉得很漂亮来着,狠狠咬了一大口……”飞鸟兴致高昂。   “我放你去D区就是让你吃这些东西的吗?”兰泽换了一条腿搭着,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什么时候把飞鸟培养成美食家了?   “那个,毕竟是新到了一个地方嘛,不就是要到处多看看吗……”飞鸟有点赧然地挠了挠头,“我不只是看了吃的哦,还找了不少当地的特产,这样才好给老师你送生日礼物嘛。”   他本来不知道兰泽的生日是什么时候的,有一天训练的时候翻到刻着日期和名字缩写的稀奇摆件,问了池才知道那是兰泽以前收到的生日礼物。   要飞鸟说,老师家里虽然不差钱,品味却属实不是普通人能领会到的,至少他看过那么多精美珍贵的拍品,却没见过有谁会往花瓶里插一束葱花,仔细看圆滚滚的花苞居然还会动……太吓人了。   “嗯,老师你有什么忌口吗?我挑了一些特产给你,你能不能给我个可靠的地址……”他好方便寄过去。   两个月不见,飞鸟变化不小,虽说这个年纪的虫崽本来就长得很快,他露出来的皮肤却明显黑了一个度,显然是没少晒太阳。   兰泽轻轻摩挲手里的文件,飞鸟就用亮闪闪的眼睛盯着他,有点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动物。   过了一会他才说:“你都有多余的精力给我挑东西了,看来训练加量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才没有啊!我就是走在路上随便看看……”话没说完,飞鸟那边的屏幕忽然一黑,整个摄像头都被他的衣服挡住了。   “怎么了,怀特?我听见你好像在说话……是我打扰你了吗?”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还伴随着开门的声响。   飞鸟一边把通讯器往后藏,一边装作正在上网冲浪,“哈哈哈,没什么啊,就是有家里人打电话来……”   “哦哦,是亲戚吧?我也懂的,你们年轻人来这里也是迫不得已,谁会放着主星不待来D区呢……”   后面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兰泽放下手里的文件,给飞鸟发了一条短讯,切断了通话。   等飞鸟终于把唠唠叨叨的老房东送走,再打开通讯器,通话结束已经有五分钟了,屏幕上只留下附带着地址的短短一句话:“少吃点冰淇淋,下周的周测取消。”   远处的夕阳渐渐落下,等到天完全黑了的时候,兰泽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时间,居然已经快九点了,该回来的人还没有回来。   池这两天也很忙,他也很忙,以至于兰泽都没有注意到他这两天晚上到底有没有回家。他正在思考要不要去军部接人,门锁忽然就响起来了。   “都已经这么晚了?”池看到他的时候也有点惊讶,又想到了兰泽可能是在等他,“抱歉,我先去整理一下……”   “军部的下班时间是六点,你让我等了三个小时。”兰泽穿着一身睡衣就堵在他面前。   池没有穿军部的制服,身上还有种微妙的灰尘味道,好像刚刚从哪个工厂里出来。兰泽抓住他的手,“为什么这里受伤了?”   雌虫中指的指腹上留着一道有点泛白的疤痕,是受伤之后用营养液抹过才会留下的痕迹。   池的表情虽然没变,却有点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是训练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没什么大事。”   其实他受伤的原因根本不是训练,但是过了半天都没等到兰泽的回答,池对上他的视线时就有点心虚:“怎么了?”   “没什么……”兰泽又用那种眼神看了他三秒,随即转过身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去洗澡,这件衣服不许穿进来。”   好在他没有发现,池抱着这种心态进了浴室,好在雌虫的身体都愈合得比较快,前两天做礼物留下的伤疤都看不出来了。   他收集的那些原料雕刻的难度不是一般地大,就算动手的时候再小心也难免会出现几次意外。   他更应该庆幸兰泽不是昨天提前回来,昨天留下的那道疤比今天还明显。   池关上淋浴喷头,把衣服都放好了准备从冰箱里拿营养液的时候一回头,兰泽正坐在餐桌前一手支着头,眼神灼灼地盯过来,简直不是一般地吓人。   “骗子……”兰泽在桌底轻轻踢了他一脚,面上倒是还保持着平静。但还是让池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连手里的营养液都放下了。   这个时候他又有点像生气的猫,不耐烦的时候会轻轻地甩动尾巴,好像马上要咬他一口。   池还没想好要怎么哄,他又说:“澡都洗完了还不能告诉我?”居然还有闲心从冰箱拿营养液,看来是晚饭的配菜还不够丰富了。   “您是用了精神力么?”池想像平常那样站起来,又被下面的脚踩住,雄虫面色无波,却根本不给他动的机会。   毕竟兰泽要是有心的话连他的呼吸、心跳和血液流速都能了如指掌,刚才撒的谎估计刚一出口就被他识破了。   兰泽:“用不用又有什么关系?”   “我还以为您这两天不会回来。”池难得说了句大逆不道的话,“要是您再迟一天回家,说不定就不会发现了。”   “难道我还应该在家里装监控吗?”兰泽拿起他放在桌上的营养液,是橙色的橘子口味,被他拧开盖子一口喝光了。   有点酸的味道,还有橘子的香气,兰泽空了很久的胃终于得到一丝抚慰的感觉,放松地微微眯起眼睛,然后他的手就被池抓住了:“您还没有吃饭?”   因为兰泽这几天没有回来,他就没有设定家里的烹饪仪。但池还是没有想到兰泽会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   然后这个罪魁祸首还抬起头,没有丝毫愧疚感地对他说:“这不是都怪你吗?”   池:“至少我还定时吃饭了,还喝了营养液。您对待自己身体的方式太随意了,这样长期下去会造成严重的健康隐患……”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兰泽越过餐桌,咬住了嘴唇。雄虫嘴里还有一点点橘子的味道,舌尖很软,要咬他的劲头却一点也不少,一直把池压到椅背才肯罢休。   池一手撑住他的肩膀,让他不要一下子失去平衡倒下来,一边又忍不住抓紧他的手,享受这个难得的亲吻。   本来他们每天都住在一起,应该对对方熟到不行才对的。可是真亲上的时候他居然有种小别胜新婚的错觉。   明明也才几天没见而已。   一直到他几乎要瘫在椅子上,兰泽才放开他,说:“你说谎的时候视线会有一点点偏移,就是不用精神力也看得出来。”   大多数时候池都会正视他的眼睛,除了他说谎和被逼问情感有关的问题的时候。   兰泽不觉得手指受伤会和情感问题有什么关联,干脆捏住了他的下巴:“快说,不然你今天的晚饭就不用想了。”   池被迫对他抬起头来,浅色的眸子在灯光下剔透得出奇,好像一眼就望得到底。   兰泽在这段时间的忙碌里见过了无数浑浊或清澈的眼睛。但它们就像河底的鹅卵石那样,被河水冲刷过后就忘记了。   “您对生日礼物真的很挑剔。”池忽然道。   “挑剔一点怎么了?有你过分吗?几天不回来,一回来就给我看一手的伤。”雄虫把他的手扣住了。   池:“我不是有意的……”这叫实验过程中的小小意外。   “你就是故意的!”兰泽提高声音,仰视时能看到眼尾的微微上挑,“明明知道我不在意生日礼物,还敢让自己为了这个受伤,你是不是太不把我这个雄主放在眼里了?”   兰泽很少会真的生气,除了在地下城救了飞鸟的那次,池还没有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薄唇会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带着冰冷的戾气,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就像目空一切的帝王,比任何时候都吸人眼球。   感觉比平常更带劲了。池脑海里先是闪出这个念头,然后下一刻就觉得自己真的疯了。连雄虫发怒的时候都觉得乐在其中,他什么时候变成受虐狂了?   但是他家雄主真的很好看,好看到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还不是害怕的那种加速。   池对上他的目光,握着雄虫冰凉的手在唇边试探着亲了一下,立刻感觉到他的指尖不自觉地微微一缩。   “就是因为重视您,才会想送您一个亲手做的礼物的。”池第一次试着对他打直球,“您要是不想过生日的话,我隔一天再把礼物给您也可以。就这样也不行吗?”   兰泽:“……”   “既不是交易行里那些恶俗的珠宝,也不是稀奇古怪的摆件,而且我之后也会注意不让自己再受伤的。这样也不行?”   兰泽:“……”   “就当是您刚刚喝的那管营养液的赠品。”   兰泽:“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收你的礼物,只要不要再让我在你手上发现伤口……干什么,别抓着我的手!” 第80章 深夜   虽然两个人都在期待兰泽的生日,但临到生日前一天的时候兰泽忽然接到了紧急任务,连家都没空回就要马上出发。   兰泽拨通通讯:“抱歉,之前说好的日期可能要延后了。回来的前一天我会提前通知你,不用担心。”   “如果你想的话,我回来再过也可以。一切由你安排。”   过了一会他就挂断了电话,霍奇站在一旁朝他看过来:“刚才的那位是池中校?”   他也听说了兰泽和池在军部日常接触的一些细节,看起来兰泽对这位雌君是相当的重视。   听他刚才打电话的那种语气,估计有蛋也不是什么远在天边的事了。   “被您看出来了。”兰泽并没有掩饰的意思,他对这件事的态度就是这么高调,“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当然也会有在意的事情和对象。”   “哈哈,我没有说不好的意思。你也不用对我这么疏远,我不是说了不用对我用「您」吗?就把我当成一个年纪比较大的朋友就好了。”   霍奇爽朗地笑起来,就像一个和年轻人开玩笑的长辈。兰泽也没有要反驳他的意思,只是露出一个被调侃后有些不自在的笑容,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就这么和谐。   “那么这次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霍奇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回来可就得称呼一声「兰中尉」了,可不要忘了请我喝一杯。”   兰泽身上的徽章被他拍得微微颤了一下,这么多天高强度地出任务也没有让他的脸色显出一丝疲惫,回了他一句「这是当然」就开门出去了。   直到门被关上五分钟之后,兰泽的身影出现在大楼一楼的监控下,霍奇的脸色才变得阴沉下来,有一瞬间仿佛能滴出水来。   兰泽的实力有点太出乎他的预料了,连A级血统的军雌能完成的极限难度任务在他那里都变得举重若轻,好像只是夹起一根小菜。   是他的训练方法有什么特殊吗?还是天生的天赋就是这么好?这样下去根本等不到他出手,兰泽就已经拿到足够高的军衔,可以远远地脱离他的掌控了。   要是时间来得及的话,其实应该绑走他的雌君来威胁他。这个念头在霍奇脑海里一闪而过,又被立刻否决了。   看兰泽对他的重视程度,估计监视的东西也一点都不会少。池的实力在军部也同样是数一数二的,只要一次出手不能成功,以后的机会就会变得极为渺茫。   不能再等下去了。霍奇将这个方案划到备案的范围里,再次确认了兰泽的任务流程清单,又将自己的行程对着它逐一修改。   只要这一次成功,这份S级的精神力就能为他所用。为了这堪比伊甸园金苹果的珍宝,冒一次险又有什么不可以?   池坐在办公室里,翻阅着兰泽发来的这次任务的简述,看到「B区29市」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尽管B区的区域相当广阔,这次任务的地点也和地下城那次相差甚远。   但「29市」这个描述并不是说那个地方真的就是一个城市了,说不定那里连草都能长得和人一样高。   经过地下城的事情之后他再也不信「主星周围的治安比较好」这种说辞了。   但这个任务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搜捕任务,只是日期比较紧急,所以才会这么马不停蹄地把兰泽叫走。   “今天的文件全都在这里了,您一会记得过目……”西莱斯特扛着一大沓文件横着走进来,就像个身高一米七五的大螃蟹,“您又要出任务了吗?”   他也看到了池手里的任务文件,但他上司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把它收了起来,“放在这里就可以了。你昨天又拉伤了?”   “哎哟,可别说了,训练室新上的那个项目简直就是拉大胯……”西莱斯特一语双关,又忍不住追问道,“所以您是真的又要出任务吗?”   池:“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哈哈哈,就是想问问嘛……”西莱斯特憨笑了两声,挠头想敷衍过去,又被池冷漠的眼神逼得演不下去,只好被迫承认,“好了好了!我就是想偷个懒嘛,连着上了两个星期的班我都没得过调休啊!”   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是把他当狗吧?   池对他声泪俱下的哭诉不置可否,只是翻了翻送来的文件,“这周的演习过了之后事情就不会这么多了,你可以再加练一周的新训练项目。”作为巩固学习。   “……”西莱斯特面无表情,已经对他家上司的冷漠心肠麻了,“那您就不担心您家那位吗?据说这次任务连第一军团的双……那个谁也要跟着一起去。”   他本来想说「双面怪」的,但是考虑到现在还在办公室,话到嘴边还是改口了。   池倒是听懂他指的是谁了,但这件事他还没有听说过,闻言皱起了眉头:“消息可靠?”   “至少八成真,我住在第一军团那边的朋友看到了。”西莱斯特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中校家里那位又不是哪个军团的人,他在意这个干什么?   就算那位要进第一军团也不算稀奇事啊。第一军团条件多好啊。   脑子转得没那么快的西莱斯特还是觉得有点奇怪,还没来得及想清楚人就已经站到办公室外了。   池打开通讯录,给兰泽发了一条消息:“您到哪里了?”   他记得兰泽是今早五点出发的,按理说这里到B区只要两个小时,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过了五分钟,兰泽回他:「还有半个小时」   兰泽:“你已经开始上班了?”   军部的考勤时间是八点,池的习惯一般是六点半点起床,先进行一个小时的训练再去办公室。   本来他今天是定了闹钟要眯一会就去送兰泽的,结果醒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六点了。   池:“您不能凭着有光脑权限,就把我定的闹钟黑掉。送您出门是我计划的一部分,就算您是雄主也不能随意打乱别人的计划。”   兰泽:「没有打乱别人的计划,是打乱你的计划」   池:“……”   他沉默了一会,又给兰泽发了一条:“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他想提前把礼物送出去的事。毕竟时间不等人。   兰泽秒回他:「那当然。在生日之前送的礼物都不能算生日礼物」   池:……那兰季野送的一大箱岂不是都不能算数?就算其中有一些东西的审美实在有点过于超前,但单就礼物的量来说也足够有心意了。   池秉持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又回了兰泽一条:“那这样的话生日之后送的礼物也不能算数了。”   这次兰泽没有立刻回他,而是安静了五分钟都没有消息。池本来以为他在路上应该不会很忙的,但这一下打断就有点显得他的回复有点不合时宜。   要是兰泽反悔了,不收礼物了呢?   坐立不安地又等了五分钟,池强行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光幕拉回到文件上,开始进入工作模式。   但他的手才刚刚碰到签字笔,光脑就亮了起来,他又马上把笔扔了。   兰泽这次发了长长的一段话:“难道我说不算你就不送了吗?池中校的信誉在我这里可是金牌级别的,放了我的鸽子就不能算一言九鼎了。对别人信守承诺,对我就始乱终弃,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池差点把手里的文件扔出去,打开键盘想打字,又觉得手指都像绞在了一起,兰泽又给他发消息过来了:“骗你的。我说算数就算数,其他的就都由我家雌主决定了。”   池:“……”   直到中午休息,池都没从早上「始乱终弃」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喝过营养液才想起西莱斯特顺嘴提供的情报。   兰泽一直在频繁地出秘密任务,他虽然没有详细地问过,但也能猜到他可能是在为谁收拾脏活儿。   以兰泽对精神力神出鬼没的操纵,他简直就是做这些事的最佳人选,办完事连一根发丝都不会留在现场。   但是霍奇那个人……   池忽然想起之前他送自己的那些装备,有些被他又塞回兰泽的储存器里去了。而那些杂七杂八的探测器和护甲里装有定位功能。   领过证之后兰泽给了他大部分的智能权限,其中也包括这些东西的控制权。   池只犹豫了一秒钟,立刻调出了光脑的关联系统,开始查询那些装备和「微星」的位置。   五分钟后他发现所有智能设备的定位全都被屏蔽了,只有「微星」的定位器还能勉强运行,信号极差,简直就像被扔进了没有人的深海里。   这还是池第一次在没有提前得到许可的情况下查兰泽的定位,他锁上办公室的大门,正准备继续精确定位结果,屏幕上的图像忽然闪了一下,有规律的曲线骤然被拉成一条直线。   那是「微星」上附带的生命监测装置。它怎么会忽然出现这种情况?   池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一刻也等不下去了,抓了光脑就要冲出门外。   他手头有一架私人的高速飞行器,乘着夜色就跳上去,借着「微星」上残留的那一点点信号去定位兰泽的位置。   直到生命监测装置的曲线慢慢地又折回来,以前那些装备和武器的定位功能居然又开始恢复了,池才在深更半夜的一个小巷里找到他要找的人。   戴着白色面具的熟悉身影站在围攻的人群里,身上沾了淋漓的血迹,指尖转了一圈高精钢制的枪把。   只一个瞬间,就有七八个人朝他扑过来,他似乎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动作比平时要慢得多,枪口扫射的同时几乎要被敌人扑到身上。   池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已经来不及展开翅翼了,那个身影向后弯折身体时和他有一瞬间的对视,这一瞬间他简直要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   但局面就在这一瞬间转变了,兰泽飞出一脚,围在他身边的人就像破麻袋那样倒飞出去,刚才的虚弱简直就像根本没有发生过。   他在满地呻吟的小巷里转过头来,眼底流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好像拿他没办法,又好像情况正在预料之中。   “晚上好。这也算是生日礼物的一部分吗?”   池:“……” 第81章 坦诚   深夜三点的街道,昏黄闪烁的夜灯,还有小巷拐角处成排的垃圾桶和血腥味,这就是兰泽在生日当天收到他的第一个礼物时所处的景象。   即使在这么暗的地方,雌虫的瞳孔也明亮得出奇。但他像是完全呆住了,脚下长了钉子一样站在原地。   兰泽看了他一会,好像又要再次叹气,最后还是拿出一瓶清水,倒在了自己手上,水流冲过带着血迹的指缝,露出下面完好无损的皮肤。   他走过去,一把捏住了他的脸颊,强迫他看向自己:“看着我……”   “深呼吸……”雄虫身上还残留着洗不掉的血腥气,“吸——呼——吸——”   池想说他还没到连呼吸都忘了怎么呼的地步。但兰泽的手摸上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完全僵住了,僵得像快走不动的木头。   兰泽放在他脸上的手随着他的声音轻轻移动,从脸颊摸到耳下,他偏冷的体温就像个凉凉的小冰袋,让他猛冲上头的血冷却下来。   “我没事了。”池半晌之后才说,脸轻轻蹭了蹭兰泽的手。   “真的?不需要人工呼吸吗?”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您……”池扫过他沾着血迹的衣角,“差一点点就是我要给您做人工呼吸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兰泽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是那种完全承认他做了坏事的天真的笑,配合着墙上大片的血迹有种诡异的反差。   这条小巷大概没少发生类似的斗殴,墙上的痕迹从深黑到浅红全都集齐了。   在这么可疑的地方,用自己当诱饵把安全交到别人手上,这就是兰泽要完成的任务——他一想到这个事实,额角的青筋又忍不住爆起来。   “别这么生气,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兰泽又摸了摸他额头,还带着一点水气的手指按在雌虫太阳穴上,是那种相当专业的按摩手法,“是刚刚下班就过来了?路上有什么拥堵吗?”   他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好像只是下班了开车去儿童城堡,池心里又忍不住升起一丝恼火,“就算是去儿童城堡也不至于半夜才到!您是对这里的交通条件有什么误会吗?”   这附近的跃迁轨道根本就没有几条,都是为了防止闲杂人等乱跑出去的,害他找了半天才找到,更不用说兰泽的坐标根本就没有准确的定位。   池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兰泽作为雄虫没有告知他自己行踪的义务,能告诉他要出任务都已经算体贴入微了,更不用说现在还被他打乱了作战计划。   “如果你想去儿童城堡的话,回去再带你去也可以。我小时候也没有去过儿童城堡。”兰泽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收回手,推着他向外走。   “据说要是在生日去的话会有小惊喜,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针对成年人的安排,不过等你的生日再去也可以……”   兰泽对儿童城堡也完全接受良好,让池不知道该说他兴趣太广还是童心犹存,毕竟他字面意义上的还比他小了六岁。   “童心是应该用在这种地方的吗?”   “只要你想,就算再过五百年也可以。”兰泽对他微笑,阴森的昏黄灯光在他身上都变柔和了,即使虫族的极限寿命也只有五百年。   池承认他又被雄虫成功说服了,即使对方身上还带着刚刚才干一些的血迹。   兰泽也发觉到穿着这样的衣服显得太可疑,他的作战服是一整套的,脱了外面之后上身只穿着一件贴身的短袖,优美的肌肉线条从肩膀延伸到手臂,是以前没有看过的美好景象。   即使雄虫的肌肉不像普通的军雌那么发达,这种恰到好处的精壮也提供了足够的美感,让人不敢轻视他的力量。   池可是见识过他一只手把人抡到墙上的,他还能单手把他捞起来压在门上,晶莹的汗水从脖颈流到腹肌……太少儿不宜了,已经不是儿童城堡能播的范围了。   池察觉到自己难得的一丝火气又熄灭在兰泽的安抚下。一般来说他真的生气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把他拉回来,连西莱斯特都说他有时候犟得像头牛,兰泽却能举重若轻地完成这个任务。   在他面前大概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困难,连接手第一军团的脏活都不是什么大事,池发觉到自己这个想法,脱口而出道:“您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吗?”   畏畏缩缩地保全自己,总是躲在雄虫的庇护下,为了现在的位置坐得更稳和任何一方拉拢他的势力逢场作戏。这和蜗牛又有什么区别?   “你在说什么?”兰泽惊讶地回过头来,刚刚那几分钟的时间他们的顺序就变成了他走在前面,“我从来都没那么想过。”   “从结……领证以来……”池卡壳了一下,还是换了个词,“我一直躲在您的保护下,既没有为您带来任何荣誉,也没有有益的人缘交际,这跟我们当初的约定差太远了。”   他们当初约定的是什么来着?他要为兰泽在军部的活动提供支持,但现在的情况完全是兰泽一边倒地为他遮风避雨,好几次救他于水火之中。   其实在战场上救命之恩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兰泽是雄虫,雄虫要比雌虫更脆弱。   即使他的精神力能以一敌百,池还是忘不了刚才看到兰泽和刀锋擦肩而过的一瞬间。   他怎么能就这么看着?看着重视的人在他面前和死亡跳舞?   大概是他的沉默太久,兰泽将脏了的外套翻了个面塞到他手里,内侧还残留着他手臂的体温,“别瞧不起我。我从来都不怀疑我看人的眼光。”   “即使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现在这种情况是什么情况?结婚这种情况吗?”兰泽把他刚刚没说完的那个词说完,“你后悔了?那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我绝对没有那种意思!”池的语气猛然拔高,然后才发觉到自己太激动了,兰泽一直在看着他,雄虫黑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晦暗不明。   “您就是在故意曲解我的话。”池太明白他喜欢捉弄人的习惯了,即使有些时候事情绝对没有他说得那么轻松,他也能若无其事地调侃别人。   “就您付出的成本而言,您现在的收入和您的付出完全不成正比。我不认为您会做这种亏本的生意。”   “我就爱亏本怎么了?你管得着吗?”兰泽仰起头。   反正都是他的钱和时间,谁还能管他要花还是要烧?   池长长地出了口气,“要是兰总知道了也会说您败家的。”   兰泽噗地一声笑出来,那种刚刚动过手的寒气终于完全消散了,剩下的只有和儿童城堡完全一致的明亮开朗。   他一只手握拳遮住嘴唇,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得那么明显,但噗噗噗的笑声在小巷里还是显得很过分:“哈哈哈,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被他收买了呢?请问那位有眼光的兰大总裁会付你工资吗?”   要是他拖欠工资的话,是不是要他这个第一继承人亲自还债?是要钱偿还是肉偿?   兰泽忽然觉得接下第一军团这个活儿也没那么让人烦躁了,至少还有池千里迢迢地半夜来找他。   他是完全不介意肉偿的,兰泽一只手抓住雌虫的手,手指搭着他的手背轻轻往上蹭,伸进袖子里。   “如果我说生日礼物还要加码的话,你也会答应我吗?”   他脸上还带着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意,让池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居高临下又冰冷得刺人的眼神。那一看就是高傲的小少爷,根本就不愿意被他救。   说到底兰泽从一开始就没有找保镖的需要。他本人就是行走的战斗机器,不需要再找一个跟屁虫来拖他后腿。就算进了军部也一样,连霍奇本人都要屈尊亲自来找他。   那他是为什么要找上自己呢?   “怎么了,我说得太劲爆了?”雄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有,就是觉得您居心不良……”池还在想刚刚那些事,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转头就看见兰泽瞪大的眼睛。   “等等,我没有诋毁您的意思,就是字面意义上觉得您眼光不太好……”   池甚至都能在兰泽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了,雄虫漆黑的瞳孔里除了昏暗的灯光就是他的影子,射出的目光狠狠扎住他的脚,让他动弹不得。   要黑化了,池一边架住他抬起来的手,感觉仿佛在制止一场小学生打架,看来他也病得不轻,“不是说您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您……你看人的眼光不太好,本来你可以过得更轻松一些。”   如果没有搅合进他的这些事情里的话。   “你?”兰泽只顿了一下,“你说'你'。”   不是尊称的「您」,而是关系平等的「你」。池还是第一次不是口误,而是正式地对他使用这个称呼,简直就像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对,是「你」,不是「您」。”池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表面那层东西慢慢地沉到身体里去了,一直降落到某个含糊不清又早就存在的地面上。   他有许多年没有这样对雄虫毫无尊敬过了,这种感觉就像兰泽只是他的一个朋友,是最独一无二又无可取代的一个存在,不需要对他有所保留。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要你回答我。”池试着直视他的眼睛,感觉自己从未那么虚弱过,也从未那么坦诚,就像个等待告白的初中生。   “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第82章 游戏   等待的时间总是那么漫长,兰泽的眼睛从头到尾都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直到有个醉醺醺的声音走近了小巷,雄虫一把拽了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您可以往西边走,那边有个更隐蔽的地点。”池试图给他一个建议。   “闭嘴,不许给我换称呼。”兰泽少有的暴躁,几乎像拽着一个麻袋一样往前走,“我说让你换了吗?”   他们走过被垃圾挤得只剩一条小道的墙角,这个地方实在是乱得可以。直到在一家酒吧前停下,兰泽才放开他的手,推开了酒吧的大门。   五光十色又脏乱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到处都是穿着暴露的亚雌和雌虫,跳舞的时候能看到抖动着飞舞的亮片。   真是群魔乱舞,但是气氛要比刚才放松一些了,有点像爱情片忽然转场成了警匪片。   池上次来这种地方还是去抓一个叛逃的高级军官,见到他面的时候他正贴在一个亚雌身上让他叫自己爸爸。   “看看daddy,daddy可想了你好久了……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古史里会有这个叫法,这可比雄父什么的刺激多了……”   雌虫黏在那个亚雌身上,池记得他絮絮叨叨地对亚雌说什么「你可没得选了」“我今晚可是一眼就看中了你……”。   所以真的会有一见钟情这种东西吗?   池不记得他接下来怎么说的了,因为下一刻他就用枪口对准叛逃的军官,对他扣下了扳机。   虽然只是强力的麻醉弹,但也足够让他等到审判庭的前一天才苏醒。   所以一见钟情是真的存在的吗?   他之后还悄悄去打听了一下这个军官的后续情况。据说他进去了之后还对那个亚雌念念不忘,在班房里还闹着要见他一面,差点跟对面的狱友打起来。   其实在雄虫如此稀少的情况下,雌雌恋并不少见,在某些地方甚至算得上司空见惯。毕竟大家都没有对象,又都时不时地想要一个伴儿。   反正雌雌恋又生不出来,也不违反雄虫保护法。除了没有那么爽,最方便的就是这种关系,过了一夜就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那个雌虫军官显然不是这么对待那个亚雌的。   所以一见钟情是有可能存在的。但是兰泽是雄虫。   “要一杯「星海」。还要一杯「银河」,两杯都给我加双倍的料。”兰泽的声音忽然把他从思绪里拉了出来,戴着面具的酒保摇晃起酒壶,有冰块落进酒杯里叮叮当当的声音。   “您……你还有事,不能随便喝酒。”池本来想说他还有任务,但这个酒吧显然不是能把话摊开说的地方,只能用这种方式暗示他。   “有什么关系?反正都已经结束了。”至少今晚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他弄断了现有的线索,这种时候就是应该喝一杯酒。   兰泽将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在这种地方他的腰背也坐得笔直,不像军雌的冷硬和刻板,而是有种天生自然的自在和优雅。   说不定对他来说这种地方和儿童城堡没什么不同,只是提供的饮料有点不一样而已。   暗绿色和亮金色的酒液被放在他们面前,兰泽将金色的「星海」推给他,暗绿的「银河」留给自己,看着玻璃酒杯的眼神有点像来玩的小孩子看到糖果。   “喝完这一杯我就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他这么说。   雄虫的语气不允许他反驳,兰泽是凭着他雄主的身份告诉他这句话的。   池按捺下加快的心跳,浓烈的酒香混合着植物汁液的味道冲进鼻子里,显然这杯不是能一口闷的货色。   “你想不想玩个游戏。”兰泽忽然又插了一句。   “什么游戏?”   雄虫又悄悄地笑了,是那种有点像小狐狸眯起眼睛的笑容,“真心话与大冒险。”   规则超级简单,甚至有点傻,因为兰泽决定用猜拳决胜负。两个成年虫族在酒吧猜拳实在是有点特立独行,池比出剪刀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周围怪异的目光。   “剪刀……”   “石头……”   “布……”   “剪刀……”   “石头……”   “布……”   三局全输——池看到兰泽笑倒在吧台上的时候忍不住有种扶额的冲动。他运气是不是有点太差了?   但是愿赌服输,输了就要喝酒。他端起「星海」浅浅尝了一口,先是清爽的水果味道。然后双倍的酒精马上就冲了上来,呛得他几乎没法呼吸。   “「星海」的景色很好吧?”雄虫有点得意地笑他,显然是知道这个酒是什么味道的,“该你选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池终于从刚刚那一口里缓过来了,“真心话……”   兰泽丢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毫不犹豫地投出了第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要知道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定位的地方,外层的磁场干扰都够定位系统喝一壶的了。   池用的当然不只是那些旧的定位仪,他更新装备的时候方方面面都有照顾到。   “上次更新装备的时候我把家里那把K59的定位器换了,是最新的实验款,能够穿透屏障……”池将储存器里的零件掏出来,放在吧台上,“即使是这样,我还是花了三十分钟才确认了定位。”   黑色的小圆片贴在纯黑的吧台上,不起眼得就像个玩具,兰泽承认这次是自己疏忽了,“如果你把另外几把枪也装上的话,可能就不是现在这种情况了。”   所以你为什么只装了我常用的那一把?本来这是他要问的下一个问题,但一个问题的机会已经用完了,兰泽挑了挑眉,又伸出手:“下一局……”   “布……”   “布……”   “剪刀……”   “剪刀……”   “石头……”   “石头……”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这次是不是有点太巧合了?兰泽再伸出手,下一局马上就输了。   “你猜下一局会是平还是输?”兰泽对上雌虫专心致志的眼神,「星海」的后劲很强,他的脸已经有点红了,“再赢一局我就会按你说的做。当然了,回答刚才那个问题不算。”   雌虫琥珀色的眼睛在这种环境里显得更加明亮。他奇怪的好胜心在这种时候倒是发作起来了,手向前收拢:“石头……”   兰泽出的是剪刀。他赢了。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其实池还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居然也有种小小的优胜的感觉,他马上就理解了兰泽刚才为什么会笑得那么得意了。   操纵别人大概真的会有种快感。也不奇怪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为了权力而疯狂。   他这么想的时候兰泽已经举起手里的酒杯,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好像杯子里装的只是普通的果汁。   他放下酒杯的时候鲜红的舌尖舔过一圈嘴唇,让沉寂的暗绿色都变得生机勃来,像是黯淡的绿色盆栽里忽然长出一朵小红花。   兰泽决定得很快,“大冒险。你有什么想让我做的吗?”   反正他们现在不在主星。无论是什么出格的事情,即使是现在就地找个地方来一发,估计也没有人会发现——池一看他的眼神就马上读懂了。   这是应该在出任务的时候做的事情吗!   “这里的监控水平很差,我随手就能破掉……”兰泽摩挲着透明的杯脚,“所以你要是有什么过分的要求……”   也不是不行。池看到他眨眼暗示自己的时候感觉脸都要烧起来了,每到这种时候他都会觉得自己是不是结婚太早以至于还不能适应雄虫的节奏。但是兰泽还比他小六岁啊?   坚定的保守党当然不会受小恶魔的干扰,就算这个小恶魔是他合法的对象也不行。   池努力回忆这类游戏里有什么不那么出格的大冒险选项。但除了西莱斯特常说的接吻告白裸奔之外他居然什么都想不出来……受到的荼毒实在是不浅。   池摇了摇头把那些不对劲的选项甩掉,最后还是把附赠的薄荷水推了过去:“喝一口怎么样?酒太浓了,这样对胃不太好。”   兰泽眯起眼睛,“就这样?”   “对,您昨天才熬过夜,昼夜颠倒本来就对身体不好。”池又不自觉地换回了以前的称呼,兰泽昨天才睡了两个小时,起床的时候他都看到他扒着枕头不放手了,被迫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时候就差要用眼睛杀人。   半睡半醒的兰泽也很好看,除了表情比平常更柔和之外还会把脸埋到枕头里,更像个卷着尾巴睡觉的猫猫。   猫猫现在用冰冷的目光瞪了他一眼,池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一句话都没有,兰泽端起浸了薄荷叶的饮料,一口就喝了小半杯。   “要继续下一局吗?”池还在想他之前的一周加起来到底睡了多久,在大量消耗精神力的情况下还得不到足够的休息,第一军团根本就是没把人当人看……霍奇到底是怎么回事?   喝了酒的后果就是他的思维比平时更加活跃。等池回过神来的时候,雄虫的脸已经近在眼前,那个眼神看得他背后一凉。   兰泽一下就狠狠地亲了上来,那个力度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在咬人,变温的薄荷水被慢慢渡过来,把酒精的味道都冲淡了。   直到把小半杯薄荷水全都被错误的对象喝下去,兰泽才直起身体,理所当然地说:“你叫错人了,这里有谁叫「您」吗?” 第83章 桔梗   双倍加料的酒真的很醉人,即使它只是鸡尾酒,当池认识到这个事实,一整杯「星海」也才喝了小半而已,他的脸都要红得烧起来了。   兰泽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伸出手继续和他猜拳。在三局两胜的情况下他们居然又平局了两次,池再出两次剪刀,他居然又赢了。   “今天的运气还不错……”雄虫朝他眨了眨眼,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他们的规则是一次不能喝少于五分之一,以兰泽的速度一杯酒很快就要见底了。   「银河」的味道虽然没有「星海」那么浓郁,后劲却比「星海」还要大,他一看兰泽的眼神就知道他是喝得进入状态了。   “这次我也选真心话吧,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兰泽一只手支在吧台上看他。   “无论什么问题都可以?”   “当然了……”雄虫给了他一个笃定的答案,“不然真心话还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你最近在为第一军团办事……”池沉默了一会,还是决定把这个问题问完,“他们究竟交给了你什么脏活儿?”   其实这个问题是违反保密原则的,更何况还是由兰泽执行的任务,机密程度只会高不会低。   池总是有种不安的感觉,第一军团在这些年太过风平浪静了,就像冰封三尺的湖面,谁也不知道底下发生了什么。如果说真的一点事都没有,那他们怎么会在地下城遇到那种袭击?   兰泽露出个有点意外的表情,好像没有料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你想知道这个很久了?”   “是,这一个月来我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   即使追查这件事有违雌君守则,他也不会放弃相信自己的直觉。毕竟他的直觉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最灵验了。   “池,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是个控制狂?我要是不说的话你会偷偷在我身上装更多的定位器吗?”   雄虫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池觉得更加窘迫,他一向很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但这时也许也受到了酒精的影响,“是,但那又怎样?至少我现在已经达成我的目标了。”   就算是利用了兰泽的信任,但他最起码还是唯一能得到这份信任的人呢?他不来看着的话谁还能管得住这只要上树的猫猫?   所以会发生他追过来这些事都是合情合理的。   难得一回自己揭了自己老底的池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微微仰起头,把话题往正题上带:“你不是说要回答我的问题吗?怎么变成你来问我了?”   可能是酒精对他的影响真的很大,池感觉自己的思维都有点脱缰了。   不然也不会用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质问雄虫。要是兰泽稍微呵斥他一下,他肯定会立刻收敛回来的。   但是兰泽显然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他甚至还很乐在其中:“你知道你喝了酒之后会变成这样吗?感觉我不叫你雌主都不行了。”   他的语气略微柔和下来,指尖摩挲着酒杯,“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会全部告诉你。第一军团在意的那些破事儿又有什么重要的?”   池很少能听见他这样平淡的声音,好像在叙述一件和自己不相关的事:“在那位第一军团的军团长上任之前,生物研究所的人就已经在研究关于精神力的实验了。雄虫虽然脆弱,他们身上的精神力却能以一敌百,这当然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利器。”   “在我进入军部之前他们就已经找到了利用精神力的诀窍。知道「微星」为什么会被抛来抛去,最后还是被第一军团决定要抓在手里么?那就是实验成功的关键。”兰泽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所以霍奇是要让你帮他们做实验?”池的喉咙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一冲而出,“他们敢?就算是保护协会也不敢强迫雄虫……”   他说的是保护协会以前掺和进雄虫买卖里的事情,他们采取的是不作为手段,看着雄虫被带走,只要不插手就能拿到大量的分成。可是第一军团怎么敢对他的雄主这么做?   “放松一点,我现在不是没事吗?”兰泽赶在雌虫握紧枪把之前按住了他的肩膀,漫不经心的几个吻又让他扭开了脸,“他们只是让我帮忙收集一些材料而已。某些地方雌虫去不太方便,我去的话更不容易留下痕迹。”   “真的是这样?”   “嗯,现在可以继续猜拳了吗?我可是好好地回答过你的问题了。”兰泽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意,他看起来一点都没醉,就只有亲的时候有一点伏特加的味道,醺得人像是飘在暗蓝色的空中。   其实他就不该跟雄虫一起进酒吧,池还没来得及考虑猜拳的战术问题,一眨眼就被兰泽赢了两局:“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吧。”说不定做一点尴尬的事就不会醉得这么厉害了。池发现自己脸红得太厉害了。   “在全酒吧的人面前对我表白?”   “好的……不行!”池瞪大眼睛,果然看到兰泽又笑得背过身去,这个太挑战他的下限了,“您……你就不怕暴露身份吗?”   “有什么关系?我直说要是有人敢笑的话我就杀人灭口,怎么样?”兰泽觉得喝了酒的池实在太有趣了,“谁敢笑我的人,我就把他抛尸在后面的小巷,直到剩下的人忘了这件事或者你满意为止。”   “你到底是在威胁我还是在威胁他们?”   池几乎没法忽略旁边投来的诡异的目光,站在左边的亚雌服务生好像才刚成年,有点惊恐地把杯子擦了一遍又一遍,被兰泽隔空笑着打了个手势安抚下来。   他有点僵硬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强烈的酒精味道把他的脑子冲得都麻木了,这种时候他又觉得自己醉得还不够了,还没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做不到对他坦坦荡荡地表白。   所以一见钟情是真的存在的?他现在到底坐在哪里?兰泽和他是第一次见面吗?他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但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池仿佛陷入了一个混乱的彩色的漩涡,酒精的影响让他连思考都变得很困难,兰泽的身体在眼前散出重影又重新组合起来,像是被打坏了的电视机。   那双高傲又温柔的眼睛凑近他面前,还有一点薄荷的清爽味道,他的手指也凉得那么恰到好处,让他忍不住往他的手心靠拢,就像躺进清爽绵软的水果果冻里。   “别这样。你是想让我违反游戏规则吗?”那个声音叹息着说。   兰泽忍不住在雌虫的脸上揉来揉去,让那双茫然的琥珀色眼睛看着自己,池显然是被酒冲得有点过劲儿了,一杯「星海」下去了大半,效果比平常用的大管麻醉剂还要强。   “还能行吗?”兰泽其实也没想到他的酒量这么差,以前的池中将在庆功宴上喝多少都不会失态的。   现在想来大概是他偷偷抽空出去把酒全吐了,“说不出话的话就不用勉强了。反正也不是只有今天这个机会。”   这件事结束之后他们还会有很长的时间。如果他还能安全地回来的话。   兰泽将手臂穿过他的腋下,想要把他架起来。但池挣扎了一下,没有顺从他的动作,而是将手伸进胸前的口袋,好像在摸索什么东西。   可能是解酒药或是清新剂之类的东西,他的雌君总是在细节上准备充分。   但兰泽的猜测在一秒之后就被打破了,池拿出来的是一个蓝色的小盒子,丝滑的天鹅绒质感,被他珍而重之地放在吧台上,像是对待一个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   “嗯?”兰泽有点疑惑地看他,吧台上的两杯酒还没喝完,看现在的情况估计他们的也不会再喝了。   池依旧没有说话,比起主动的沉默他更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有戴美瞳的眸子闪亮得就像天上的明星。   他有点犹豫地用手指按住盒子,指尖微微泛白,但还是把它向兰泽推了过去:“对不起……”   他没办法直视雄虫的眼睛,只能挺直背脊,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动摇。   盒子打开,一枚暗金色的胸针静静躺在底衬里,大而宽的花瓣栩栩如生,但五星形状的花朵显得它有点不够浪漫。或者说有点土。   但兰泽立刻把它拿了起来,指尖碰到胸针内侧的机关,伴随着「咔擦」一声轻响,精致的花瓣收拢,纯黑色的枪膛暴露出来,枪身上纹着盛开的桔梗花。   这是一把微型手枪。准确来说应该是微型激光发射器,一微秒能射出打穿三米防护层的射线。   “生日快乐。”雌虫垂下眼睛,不知道这个不够漂亮的礼物是不是能让他满意。   兰泽的饰品都应该是精致优雅的,这样才配得上他这个人,或者说他在池心里的样子。   直到池的酒劲再次泛上来,兰泽才终于动了,提着枪把它拍在吧台上,一条腿强硬地挤进雌虫两腿之间,“你知道桔梗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雌虫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睛失去了焦点,但还是诚实地点了头。   那朵有点土的大花又变回来了,落在兰泽手心里,每一片花瓣的存在感都那么强,好像要把他的心占满似的。   兰泽捏起这个醉鬼的下巴,亲下去之前还在想:怎么他们俩想说一句告白都那么难呢? 第84章 宿醉   喝太多睡过去的后果就是醒来时会头痛欲裂,当池的意识终于回笼的时候,天还没有亮,隐约能从昏暗的房间中看到灯光的影子。   一只手覆盖在他额头上,光洁而充满温度,却不会过热,有种恰到好处的凉爽。   池很久没有过在醒来时感觉这么不适了,但那只手给了他奇怪的安抚和温馨。   他努力地睁开眼睛,余光看到衣着宽松的身影倚靠在床头。那个影子也发现他醒了,温柔的手从额头下移,伸进了他的脖子里。   “……!”池一个激灵,眼睛全睁开了,“现在几点了?”   意识回笼之后他才想起昨天他跟着兰泽去了B区,喝过酒之后就醉过去了,根本没有考虑到第二天还要上班。   就算今天不是他轮值他也来不及赶回去了,池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立刻试图把自己从床上拔起来,但稍微动一下马上就被头痛打败了。   “还能起得来吗?需要我帮你请假吗?”兰泽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那只手又从脖子转移到脸颊,还带着一点潮湿的水气,大概是他刚刚用冷水洗过手。   虽然让雄虫帮忙请假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前例,但在军部大家都默认请这种假是被搞得起不来床了……兰泽现在登记在军部的状态是出任务中,他去和谁搞得起不来床?   池强忍住脸上的热度和头要裂开的冲动,勉强让自己从床上坐起来,他可能真的需要锻炼一下酒量了,昨晚喝完那大半杯「星海」之后他就差不多倒了,后面完全是凭着本能撑下来的。   “我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池有点不确定地看向坐在床头的雄虫,兰泽朝他挑了挑眉,收回了自己的手,“你说呢?”   “我还以为您会把我送上回主星的舰船。”毕竟他喝酒喝酒不行,游戏游戏也不行,最后一个大冒险还混过去了,池低下头,发现自己躺的是一张单人床,不到半米之外的沙发上扔着一张薄薄的毛毯。   兰泽昨晚睡的是沙发,这个猜测马上让他变得更愧疚了,倒是当事人毫不在意地问他:“橙汁还是牛奶?别说你要营养液,我会马上把你踢出去的。”   他嘴上是问了,手上却根本没给池选择的机会,一杯橙色的混合液体塞到他手里,上面还能看到飘着的橙子果肉,一眼就能看出是亲手做的。   被雄主扛回来还抢了雄主的床,最后还要分一半他的果汁,池简直不能直视兰泽的双眼,耳边只剩下他往杯子里夹冰块的声音:“我给您添麻烦了。”   “能为雌主服务是我的荣幸。”兰泽让一块冰落到另一块冰上,发出清脆的「铛」的一声,“你不着急回去上班了?”   “反正也赶不回去了。”   “池中校说这种话真的好吗?要不是我叫的话某人都要睡到中午了。”   池捂住脸,差点又扑回床上去,一半是因为酒还没完全醒,一半是因为羞愧过度了,“是我的酒量太差了,之后我会再加强练习。您……你晚上是怎么睡的?”   池发现自己不用敬称时兰泽会更高兴。虽然他不会表现得很明显,但语气就是会有微微的上扬。   虽然雌虫守则里规定不许这么做,但为了哄雄主这些都可以暂时忽略了。   “除了躺着睡还能怎么睡?”兰泽马上瞪他一眼,开始喝他的那一杯橙汁,“我都不知道有些人喝醉了还这么清醒的。你真的不是在装醉吗?”   事实上他昨晚回到落脚处的时候池还是半睁着眼的,自动自觉地就往沙发上躺,不肯占他的床。   但问题就在于,有人会在叫别人去睡觉的时候还抓着他的手吗?他想把手收回来他还会小声念叨着解释,无论怎样都拽着不放手。   最后还是他用精神力把雌虫彻底弄晕了,才把自己的手从这个铁锁里拔了出来,彻底地安静在沙发上。   要是这个公寓的床够大的话兰泽其实也想和他一起睡的。但地方实在太小了,两个人躺上去的话估计连身都翻不了。何况这个醉美人还一身的酒气,凑得稍微近一些就要抓住他不放。   兰泽承认他有点心软了,一起睡真的很舒服,但这可不是让池把告白混过去的理由。他就是要亲耳听到池对他说出那句话。   “我没有在装醉。”池垂着头说。   “好了好了,上班时间要到了——”兰泽才不要听他解释,一把把还有点茫然的雌虫推进浴室里,像个送孩子上学的好爸爸,“你想知道的那件事等你能喝完一杯了就告诉你。你知道我不会食言吧?”   浴室里安静了一会,很快如他所愿地响起了水声。等雌虫再出来的时候,又重新恢复成了一丝不苟的池中校。   兰泽已经准备好了回到主星的传送装置,回头看见他面无表情地一颗颗地系扣子,把纹饰和徽章放回原位时,居然有种又回到了二十年后的感觉。   “池中校……”正式的称呼叫住了雌虫,他转过身的时候被抓住了领口的布料,被迫向兰泽微微低下头。   距离太近了,连呼吸都清晰无比,但没有昨晚浓烈的酒气,两个人都清醒得不得了。   池慢慢靠过去,抓住他的人立刻亲了下来,他们这两天亲得有点太多了。但是一点腻了的感觉都没有,好像上辈子就是这么粘在一起似的。   这个吻以池被咬了一下下唇告终,雄虫毫不犹豫地把他推进传送装置里,隔着一道玻璃门,按下了启动键:“期待你的表现,池中校。”   池抿了一下唇角,好像还有什么想说似的,但还是努力对他露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笃定的微笑:“保证不辜负您的期望。”   都已经过去几个月的时间,飞鸟却还觉得自己没有适应在D区的生活。   毕竟以前的日子过得太苦,现在的生活这么好却没有朋友陪在身边。   其实他以前也没什么朋友,只有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比较久的时候会和那些同病相怜的「货品」闲聊两句,听他们说自己是怎么被抓过来的或者被抓过来之后的悲惨经历。   其实也有人会提到他们以前的美好生活,因为被抓过来的货物里不乏雄虫。   所以他也听了不少纸醉金迷的传奇故事,通常以路遇美雌陷入爱河为开头,以某些不能播的动作小电影情节为结尾。   他们都说做雄虫真的超级爽的,除了被抓来卖的现在这一秒钟。做雄虫是天下第一好,没有人管的生活是天下第二好,最好连保护协会都捧着他们的生活是天下第三好,这样他们就可以横行霸道了。   “可是你们就是经保护协会的手被卖过来的啊。”飞鸟说。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种随性的感觉,感觉懂吗?这感觉可比什么安静谦卑的美德好多了,这就是生成雄虫的好!你懂不懂?   飞鸟想说他大概是听懂了,但还是完全没懂。他还是感觉很寂寞。生成雄虫的好他从来都没体验过,不好的体验倒是一抓一大把,可能还是跟他小时候为了去找小伙伴玩,被人贩子第一个抓走的性格有关。   思考了半天之后,飞鸟还是拨通了通讯录里唯一的一个电话号码:“喂?请问太阳下山了吗?”   这是他和兰泽约定的暗号,因为飞鸟的号码是随机的,他们就只通过这个暗号确认身份。   前几次通讯都是兰泽接的,但是这次对面传来的声音不像之前那么清亮,而是更加低沉:“飞鸟,怎么了?”   “01?”飞鸟有点吃惊,随后又不知道要不要改口,“那个……嗯……池、池中校?”   “是我,有什么事吗?”那边的声音依旧平稳,还略微柔和了一些,“叫我池就可以。”   他的声音和兰泽的声音一样对飞鸟有安抚的作用。但飞鸟冷静下来后还是选了个没那么亲近的称呼,省得周测作业加量,“老师是有事出去了吗?前两天我还给他发了消息……”   不知道他送的礼物到了没有。本来飞鸟是想确认这件事的,但是兰泽一直都没回复,他就忍不住想打电话来问问。据说这个是兰泽最新的秘密号码,池中校居然连这个也知道吗?   “雄主出任务去了,期间要尽量减少与外界的联系。”其实应该是完全切断联系,但鉴于他昨晚还和兰泽睡在同一个房间,这个要求也不能算完全遵守了,“你是想问周测的事吗?雄主说我可以代他监考……”   “不不不那个就不用了!”飞鸟震惊脸加疯狂摆手,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被摆一道,老师实属是有点过于敬业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怎么样了?礼物有收到吗?我不知道老师会不会喜欢……”   小少年挠了挠头,露出个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嗫嚅着说:“我知道你们是什么都不缺啦,但是这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嘛,要是你们能高兴的话就最好了。”   “D区真的有很多不一样的东西,我花了很多时间才找到比较合适的。可是它又有点贵,我废了好大劲才把它搞到手。   这样说的话会不会显得有点奇怪?但是我没有做不好的事情啦,虽然以前也没送过别人礼物,但还是希望你和老师能够收下……”   隔着通讯界面,池都能想象到飞鸟的表情,他的表情略微柔和下来,用最笃定的声音回答他:“好,我会转告给雄主,通知他查看收到的礼物。”   “那真的太好啦!”飞鸟的声音立即雀跃起来,“那今天晚上我能收到他的回复吗?”   “可以,今晚我会将礼物带到雄主那边……”   “嗯?”说到这里飞鸟忽然产生一丝警觉,“你不是说老师去出任务去了吗?”   池:“……” 第85章 命运   池最后还是把飞鸟的特产大礼包带给了兰泽,通过之前把他送回主星的那个传送装置,只需二十分钟就能到达兰泽在B区的落脚点。   在过去了三天之后,池还是第一次见到兰泽在家,还是在他睡着的时候,雄虫的精神力好像消耗得很厉害,少有地没有保持平常那种警觉的状态,头枕着枕头的样子就像只安静的独角兽,在昏暗的房间中白得发光。   兰泽上身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短袖,呼吸的时候胸口一起一伏,能看到被子下形状优美的锁骨。   空气里的血腥味还没有完全散掉,池一进房间就看到了搭在椅背上沾血的战斗服,刺眼得像是刺破白纸的利刃。   暗蓝色的战斗服是特殊材质制成的,破损之后会自动修复。但沾在内侧的血却不能自动把自己清理掉,大片的血迹从右侧的腰部蔓延到肩膀的左下部位,看得池瞳孔不自觉地收缩。   这是兰泽第一次在任务中受这么重的伤,如果不是这样他也没必要侧着身体睡觉,那是因为伤口的面积太大了,除了这个睡姿他没有别的选择。   雄虫显然睡得很不安稳,吸气的时候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嘴唇上的血色稀薄得像漂得发白的红纸。   池的脚步轻得几乎要像飘过去,但兰泽还是在他距离床边还有几步时醒了过来。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还是准确握住了池伸过来的手:“怎么了?”   “抱歉,我没想到会吵醒您……”池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变得更加紧绷,“这也是在任务中受的伤?”   “我更喜欢你用「你」叫我。”兰泽闭着眼睛和他耍赖。   “那些都不重要,现在请回答我的问题……”池握住他手的力度不自觉地加重,慢慢蹲下身体,试图让自己看他看得更清楚些,“是谁让你变成这样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焦躁不安,池试图稳住自己的双手,但指尖细微的颤抖还是暴露了他的状态。   他从来都没觉得愤怒是一种这么冲动的情绪,就像熊熊燃烧的火焰那样,要把他的理智全都烧个精光。   “想什么呢,我不是还在这里吗?”兰泽微微笑起来,声音像平常那样轻快悦耳,可他的手比平常还要冷,池知道那只会是因为失血过多引起的。   他立刻站起身来,掀开被子要查看他的伤势,兰泽被他按在床上也不反抗,白色的T恤下摆被小心翼翼地掀起来,露出腰部缠到肩膀的绷带。   那些绷带表面还带着隐约的血迹,缠了足有好几层,看得池呼吸都要停了。   兰泽就顺势坐起身来,靠在枕头上,支起一侧的腿,看着雌虫把自己的身体当成泡泡来对待,简直像碰一下都怕要破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雌虫的脸近在咫尺,他弯下腰去仔细查看伤势的时候兰泽忍不住伸出了手,将掌心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池的体温还是像平常那样比他高,失血过后觉得冷的时候就更暖了,像个捧在掌心的小火炉。   因为距离很近,他只要往前十厘米就能碰到他了,兰泽就在他的眼睛上亲了一下。   池虚按在他伤口上的动作一僵:“您在干什么?”   “亲你……”罪魁祸首说得理直气壮,“你又把称呼叫错了。”   “现在不是纠结那些的时候……”池忍不住要和他争辩,又被亲在另一边眼睛上,眼皮上好像有一只蝴蝶飞过,轻轻点了一下就又飞走了。   眼前的人也漂亮得就像蝴蝶,但他的翅膀已经受伤了,只能勉强栖息在这个昏暗狭窄的小房间。   如果他没有过来,兰泽还不知道要一个人养伤到什么时候,雄虫的恢复能力本来就没有雌虫那么好,要是这期间有谁想要过来偷袭……   雌虫的眸子瞬间变得锐利冰冷,偏浅的瞳色此时更像林间的野兽,兰泽相信如果他是竖瞳的话现在眼睛估计都已经拉成一条细线了。   “听说飞鸟给我带了礼物,你不打算给我看看吗?”   “礼物已经放在房间门口了,你好了就可以看……”池将手放在他腰腹的伤口上,犹豫了一下,“我可以拆开来看看吗?”   必须确认伤口的情况他才能对症下药,池其实不是很擅长处理伤口。   但现在不是磨磨蹭蹭的时候,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都想把兰泽送回主星。   “如果我说不行的话你会停手吗?”兰泽扬起眉毛,雌虫立刻开始拆他腰上的绷带,多达三道的撕裂伤口横亘在兰泽精瘦的腰身上,甚至有一道从腰上延伸到了肩膀,像一条可怖的蛇盘踞在他的身体上。   如果不是兰泽没有表现出疼痛的话,池甚至觉得他的情绪就要当场失控,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没事,伤势还控制得住……”兰泽的口气轻描淡写得就像伤口不是长在他身上,他居然还有余力去安慰池,“这也是任务的一部分,很快就会好了。”   “所以他们就敢分给你这样的任务?!”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池简直觉得自己要气得分裂成两半,一半还小心翼翼地看着兰泽的伤,一半几乎要因为怒火咆哮出来。   “这群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们自己心里难道就没点数吗?连雄虫都瞧不起的货色居然敢做出这种事……”   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咬牙切齿地说出刻薄的话,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不好看,十几年修炼出来的定力全都在这一刻烧光了。   可那群人怎么敢这么对待兰泽?他们怎么敢?明明死光了也比不上他的一根头发丝……   这时一双手忽然捧住了他的脸,兰泽的声音就像一阵轻风,把他一下吹清醒了:“你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池。”   雌虫先是睁大了眼睛,然后猛地后退,一下撞上了身后的凳子,凳子腿刮在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彻底把他的理智拉回来了。   “你刚刚说别人死光了都不如我一根头发丝来得值……”兰泽居然还忍不住笑出来,“你说得太直白了,我都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池半天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全部都听到了?”   “嗯,我伤的又不是听力,距离这么近怎么可能听不到?”兰泽调整了一下姿势,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雌虫的体温,“你很生气,是因为我的原因,那些人让我受伤了,这些我都听到了。”   “不是,那只是因为我失控了……”池几乎是下意识地争辩,他不希望雄虫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   但事实是兰泽从头到尾全都看到了,从他情绪失控到口出恶言的全过程。   如果可以,他其实希望兰泽看到的都是他专业、冷静的一面,临危不乱,能够控制自己情绪的雌虫才是可靠的,他花了十几年才让自己做到了皮毛,可刚才不过两分钟兰泽就把他全识破了。   池后退一步,想要说自己要出去冷静一下,但兰泽坐直了身体。因为牵动到伤口轻轻嘶了一声,他脑袋里的雷达马上就响了:“不要动,这样会牵扯到伤口。”   “难道你只就关心伤口,不关心我这个人吗?”雄虫的声音依旧温和又带着一点点笑意,他抓住池探过来的手,那一点体温就像落在烛芯的最后一点火花。   池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剧烈波动的情绪,猛地抱住了他没有受伤的那一侧肩膀,就像个无处可去的鸵鸟,将自己埋在他的肩颈处,可耻地汲取一丝温暖。   “对不起,都是我不够好,如果我能再可靠一些……”让那些打兰泽主意的东西就不敢这么放肆,他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会因为顾忌他的立场而受到拖累,“如果你当初没有选我……”   “池!”兰泽猛地掐了一下他的腰侧,让他往自己这边一缩,两个人几乎要脸对脸贴上,“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后悔当初选你了?”   “但我几乎没能为您做什么,都是您被我拖后腿。”池低下头,少有地显得沮丧。   有时他会觉得兰泽才是那个更年长的人,他的阅历和经历远比他更丰富,处理事情的手段也比他更老练成熟。   其实池更愿意情况能够反过来,由他来照顾兰泽,就算是当要牺牲的那个人他也无所谓。   “我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你在抱怨我眼睛瞎了吗?”   “作为您的雌君,我不会抱怨,只是在阐述事实。”池扭过头,声音有点别扭,“这是雌君手册上规定的。”   “所以就都是我的错了?”兰泽瞪了他一眼,从他的耳后碰到脸颊,让雌虫的一条腿跪在自己两腿之间,自己向后靠在床头,仰头就能看到雌虫的下巴。   即使是这样的姿势他也依旧游刃有余,捏住了池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   “你之前问我那个问题,我还没有告诉你答案吧?我为什么要选择你而不是别人,我想你心里已经有过答案。”兰泽的眼神下移,“那么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没有出现,你会选择找其他靠山吗?”   “不会……”池答得很笃定,“我不能信任第一军团,第二和第三军团也没有可以说服我的条件。”   他从来都没想过被收编之后任人掌控,一时的讨好也只是为了以后从他身上收个够本而已。   “即使知道以后他们不会看着你这样下去你也会这么做?”   “被收编之后的军雌不是被塞给哪个雄虫做雌侍就是被流放荒星了,连做雌君的都少……”池有点无奈,“我已经见过太多这种例子了。”   “其实以你的条件要找个看得过去的也不是不行,你知道第一军团总会收些无家可归的雄虫……”   作为保护他们的条件,要求他们和军队里的雌虫结婚,“利用这个机会得到他们的信任,再慢慢打入他们内部……”   “要是我能做到那种地步,第一军团也早就漏成筛子了。某人自己就是脚踏几条船过来的,难道他也会让其他人也跟着他这么做?”   池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反正他今天已经在兰泽面前破功了,也不差这一次。   这个暗示太明显了,做过情报工作的都知道霍奇当年是怎么过来的。即使他现在在明面上当雄虫的舔狗也掩盖不掉。   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人其实绝对说不上少,但池还不想让自己沦落到那种地步,至少在他彻底崩溃之前不行。如果在碰到兰泽之前他就堕落了,那他还怎么面对面前这个人?   兰泽已经笑倒在枕头上,笑得腰间的伤口都忍不住震动,又被池一下子摁住,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早知道你对第一军团怨念这么深,我就不选第一军团了。”   “我对第一军团没有意见。这些都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   “做这么多真的值得吗?一条路走到黑会很辛苦。”兰泽被按住肩膀,池已经掏出随身携带的治疗仪,准备往伤口上放,“如果你一直都没遇到我呢?如果你要为它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不会觉得后悔吗?”   治疗仪的端出淡蓝色的光,照亮了雄虫苍白的脸颊,兰泽虽然依旧在望着他,目光却像是穿到了某个遥远的地方,看得池心头揪紧,“如果必须经历这些才能遇到你,我想就是值得的。”   “即使没有机会遇上,我也会一直坚持到坚持不下去为止。这跟您对我的态度无关,是我决定要选择的道路,即使一个人也要坚持走完。”   池忽然觉得那个问题的答案也没那么重要了。对于他来说路从来都没有变过,无论兰泽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如果没有遇到兰泽,他就把自己的路一直走下去,走到再也走不动为止;   如果刚好遇上了兰泽,他也还在能动得了的年纪,那就为他付出到彻底结束的那一天。   “这么说来,其实您的选项也不比我多多少……”池罕有地露出一丝笑意,“既然已经遇见我了,我对您的态度永远都不会改变,您只能选择拒绝或者接受……”   “不,你说错了……”兰泽直视他琥珀色的眼睛,深吸了口气,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相遇的那一天,他决定要改变面前这个雌虫的命运,“从一开始起,没得选的就不只是「我」,而是「我们」。”   不是我遇到了你,或者你遇上了我,而是我们相遇了。所以无论是把雄虫打翻在地上的你,被人暗算遍体鳞伤的你,还是在演练场上大放光芒的你,都是我不会放弃的一部分。   古史里有一个词叫做「命运」,兰泽从来没有它这么合适过,就像花瓣从枝头飘落,再次长出幼嫩的新芽,这么多年来他们依旧纠缠在一起。   “那天大冒险没有说出来的话,就由我来替你说吧……”兰泽面色平静,仿佛他已经等这一天等得很久了,又像是抵达目的地之后再次回首,发现路边的风景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露出一个有点嫌弃的表情,语气还是那么冷淡,那种高傲得理所当然的气势让池移不开眼来:“给我记住了,池。以后再敢问这种问题,我就丢下你一个人去当星盗,再也不回来了。”   “我喜欢你,你想听的不就是这句话吗?”他凑近雌虫耳边,轻声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就这么简单的四个字你还说不出来?”   “不,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池完全呆住了。   “我当然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喜欢你」这四个字的版本还不够,三个字的版本会更加好吧?”   兰泽恶劣地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看着发丝在他耳边起落,雌虫的耳朵完全红了。   “我爱你,这三个字怎么样?” 第86章 埋伏   “我还以为你会更警觉一些,兰少尉,这可不像是你的做事风格。”霍奇这么说着,抽出了刺入雄虫后背的长刀。   兰泽震惊地回头,捂住了穿透胸膛的伤口,他本来就有伤的身体行动变得更迟缓了:“霍奇……你……怎么会?”   大概是被他那种不可置信的表情取悦到了,霍奇甩掉刀锋上的血,原来雄虫的血也不比雌虫或者亚雌稀奇多少,“我还要谢谢你,兰少尉,多谢你为精神力研究做出的贡献。这么珍贵的力量,即使到了别人身上也不会改变,我会帮你好好收藏的。”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久到从四十年前起就一直在幻想这一天,想象着这份属于雄虫的力量流到自己身上。   兰泽后退了几步,试图和他拉开距离,但刀上带的毒素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几乎要仰面摔倒在地。   霍奇只是看着那张漂亮的脸变得慌张,愉快的感觉就忍不住从心底升上来:“别动了,你不知道你越是动,血就流的越快吗?”   这可是他为了对付兰泽专门研制出来的东西,在限制行动能力的同时削弱雄虫的精神力,只要不到一分钟,雄虫就会变得和普通的亚雌一样,甚至身体素质还更差。   “我……我不明白你说的精神力到别人身上是什么意思。”兰泽似乎已经接受了现在的形势,这种反应速度即使是霍奇也不得不佩服,他比死在地下城的沃尔特强太多了,即使是被队友背叛也能迅速调整过来。   只可惜他是雄虫。或者说好在他是雄虫,不然他等了这么多年的心血就全都白费了。   霍奇慢条斯理地调整着腕间的仪器,他们花了那么多年才找到了稳定提取精神力的方法,能将雄虫和他们的力量完美地分割开来。   兰泽还不知道这个能震动整个科学界的发明即将用在他身上,但很快他就会屈服于失去精神力的境况了。   为了这个结果,霍奇曾经在仪器上操作过不下万次的实验模拟,每一次雄虫的精神力顺利地流进他的身体里,就像潮水冲过海岸,那种作为亚雌时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就像是重生,从那之后他就决定一定要永远地抓住这种状态。   “别挣扎得太厉害,一会你会动不了的。”霍奇温声提醒他,声音中带着志得意满的笑意。   兰泽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他靠着墙慢慢坐下来,鲜红的血从指缝里溢出来,又被随手抹掉,“从第一次见到我开始你就计划要这么做了?”   “应该说是见到你档案的第一眼,你太优秀了,兰少尉。还有哪个雄虫能做到你这种程度?”   霍奇花了差不多十年来寻找精神力足够高的人选。但雄虫这些年养尊处优的环境让他们退化太多了,他居然连一个看得上都没有。   但这些在见到兰泽之后都迎刃而解了,他确实不负S级万里挑一的名声,简直就是梦中情人一般的存在:“好在我找到你了,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呢?”   霍奇看着他逐渐虚弱下去的脸色,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都要把他的心冲破了。   兰泽能感觉到有股奇怪的力量正在他的脑海里发挥作用,就像个强力的抽水马桶,要把一切能抽的东西全都抽出来。   他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最近的一次还是在上一世被偷袭前的一个月,他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加班,忽然就有刺客跳进来要和他搏斗,他的手腕上也有个和霍奇手上一模一样的仪器。   “亏你还为了「微星」和我打了一场……”兰泽按住晕眩的额头,前两天他受的伤就是在和刺客抢夺「微星」时留下的,很显然这个罪魁祸首就是霍奇本人。   “是兰少尉的实力太强了。”霍奇笑得更加舒心,“我也没想到你会是在拍卖行和我抢的那个家伙,你才二十岁吧?胆子可真不小,还敢用假货糊弄我……”   要不是他假借任务的名义让兰泽和他一起出来,他还不会发现「微星」就在兰泽身上。   不过也不能怪他,这个小东西蕴含的能量太多了,有谁能保证带着它时完全不露马脚?   闪烁的光芒在霍奇的指尖转动,仿佛一颗跳动的星辰,是唯一的那颗「微星」。   它的表面还沾着一点血,是他们打斗时兰泽流出来的血,连带着剩下那堆假货都沾上了红色的痕迹。   “你还醒着吗?真是惊人的意志力,其他和你一样的雄虫只用了不到你一半的时间就昏迷了。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乖乖地睡过去,毕竟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可不太舒服……”   兰泽的呼吸开始变得微弱,前两天打架放水受的伤本来就没有好,现在添了新伤伤势就更严重了。   他在很早之前就对第一军团的军团长抱有怀疑了,只是这份怀疑在他前一世去世时还只有一根小芽,现在却已经长成了一棵大树。   难怪上辈子霍奇在拉拢他不成之后就完全放弃了,还是一个被炸残了或者彻底残废的雄虫当实验材料更合他的心意。   只是可惜他没想到池会赶过来。如果要保他,池肯定也会活下来,实在没有办法才不得不把他们两个都清理掉,错失了得到材料的大好机会。   霍奇见雄虫已经慢慢阖上眼睛,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而兰泽完全没有动静。   也许他已经被仪器弄得失去意识了,但霍奇依旧不敢放松警惕,他知道兰泽到底有多危险。   兰泽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意识逐渐消失的感觉了。就像整个人沉进深海里,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要把他压成碎片。   这种感觉和梦境里的濒死体验不同,梦境里的死亡要比现在来得更快,也更激烈,火光炸开的那一刻他只能看到雌虫的肩膀占据了他大半个视野,有种绝望的温暖。   池应该还不知道霍奇想对他做什么,也不知道他这次出来的目的。被治疗仪照过的伤口还没有完全结痂,刚刚的剧烈动作应该是让它又裂开了。要是被池看到的话肯定又要被他念叨上好几天。   距离他重生以来已经过了多久了?兰泽觉得梦境里的那些经历真的很影响他对时间的判断。   何况他依旧在时不时地回到那艘濒临崩溃的机甲里,每一次精神力耗空时那些景象都会从昏睡的缝隙里偷偷溜进来,让他在半夜惊醒。   他开始想念有另一个人在他身边的被窝了,雌虫的体温要比他高,剧烈运动的情况下还会热得像个小太阳,为了凉快就往他身上靠。   池在战场上的续航能力其实比他要好,但顶不住他的精神力和信息素一冲,第二天马上就会变成最后起床的那个。   如果是池在这里,恐怕会把霍奇打得砸进墙里去。兰泽想到这个猜测,忍不住微笑起来,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立刻变得紧绷,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脖子:“你怎么还醒着?”   霍奇觉得他都忍不住震惊了,这个雄虫居然还没有晕过去?他明明下的是双倍的药量,但兰泽还是能睁开眼睛,那双精致到不像真的的眼睛在仰视他时微微上挑:“承蒙上将的夸奖。”   “要是你足够聪明,就应该把形势看得明白一些……”那只握住他脖子的手正在收紧,霍奇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要把形势尽可能地掌控在自己手中,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不过是个雄虫而已,除了精神力还有什么值得活着的理由?”   明明比亚雌还要脆弱,却能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嘲讽他们连雌虫都比不过。   霍奇觉得他已经等得够久了,也忍得够久了,现在他就要把从前几十年的利息连本带利地全部收回来。   “安静地睡吧,下辈子投生成亚雌,说不定我们还能做朋友。”霍奇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阴冷,他确实很佩服兰泽的实力。   但那是建立在他有精神力的基础上,失去了精神力的兰泽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根本不值得他一个斜眼。   将一个人的生命握在掌心的感觉太好了,霍奇起初还没有注意到腕间仪器的变化。   毕竟他为了这一刻做了太多的预案,连兰泽的雌君会过来的情况都预料到了,他只是使了个小伎俩就把他拖在了半路,那个雌虫估计死也不会想到他的雄主就是死在了这个小小的失误下。   雄虫的精神力正在源源不断地通过仪器传过来,就像缀饮醉人的美酒或者甘露,让他的头脑微微发晕。   霍奇把这一切都归功于兰泽的精神力太过优质,以至于他感到一丝刺痛时甚至都没发觉到雄虫从头到尾都没晕过去过。   “您有一句话我特别赞同……”兰泽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在很远的地方,“我不过是个雄虫而已。不过就算我能生成亚雌,恐怕我们也成不了朋友。”   他心不在焉地随口搭话,以至于霍奇握住他脖子的手都能感觉到细微的震动。   但他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那种喝醉了似的微醺感觉正在侵蚀他的大脑,霍奇只觉得双膝发软,猛地跪在了雄虫面前。   “你……不是已经……”被转移走了精神力吗?怎么还会发生这种情况?   霍奇忽然发现他抓住雄虫脖子的手正在控制不住地慢慢滑下来,坐在他面前的人睁开了眼睛,那双纯黑色的眼眸包容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景象。   也包括霍奇失去控制的身体和陷入沉默的仪器。   “我一直都觉得交朋友不应该限于对方的性别。但是你今天说服我了。”   雄虫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好像还没有恢复力气,属于雄虫的优美手腕推开霍奇落在他身上的手,就像弹落什么微不足道的灰尘。   “多谢你把池支开。我其实也不太愿意让他见到我不属于雄虫的这一面。如果我是个亚雌,可能就不需要他在战场上随时准备着支援我了,也不需要提防某些人对我作为雄虫的某个部分蠢蠢欲动。”   兰泽把倒在地上的人像提一个麻袋那样拉了起来,好像他身上从来没有受过那些贯穿伤,霍奇猛地挣扎起来,不明白仪器为什么突然就对他失效了,这根本就不正常,他现在就应该像一具尸体那样躺在地上!   他被兰泽扔到了一个堆满了垃圾的角落里,雄虫如他所愿地抽出了一把长刀,刀身闪烁着雪白的冷光,他没有用精神力,手腕一抖刀锋就穿透了霍奇的肩膀。   “真是没想到,兰少尉,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我还以为你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隐瞒了,霍奇咽了一口流到嘴边的铁锈味,“上进是年轻人的优秀品质,你在这方面是不是修炼得太到家了?”   居然连连跳几级的军功都引诱不了他,何况这还是实打实的符合任务难度的奖励。   “我都不知道连一个少校的位置都那么值钱了。”兰泽笑了一声,第二把刀就像插豆腐那样钉入霍奇的肋下。   “是有谁在背后指点你?我……第一军团可没有不值钱到那种程度,还是说你有什么特殊能力?”   “我有没有特殊能力上将不是应该最清楚吗?”雄虫只觉得好笑,好像面前的人没有在汩汩流血似的,他慢条斯理地从储存器里抽出武器,两分钟的时间霍奇身上就多了三把刀。   这时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他想干什么了,兰泽就是想报复他,霍奇已经没办法完整地说完一句话了,他断断续续地开口:“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是我看走眼了……”   他喉间发出一声古怪的声响,好像被什么哽住似的,声音骤然变得极低:“只可惜,你也一样把我看错了!”   亚雌猛然发出一声咆哮,连身上的刀都在剧烈地震动,他却像没事人似的站直了身体,在这股力量的洪流中屹立不倒。   距离他最近的兰泽下意识抬起手臂抵挡,但那股力量却不像任何武器的冲击,而是有种诡异的熟悉感,是来自精神力的攻击,却比他自身使用时更加狂暴而不稳定,仿佛出笼的猛虎。   “被自己的能力攻击的感觉怎么样?这可是我为你准备的惊喜啊!”仪器又重新恢复正常了,霍奇确信刚才的失灵只是个小小的意外而已,全新的强大力量流入自己身体的感受只让他觉得狂喜,忍不住兴奋的情绪逼近雄虫面前。   “兰少尉,你怎么不说话了?是这个惊喜来得太突然了吗?我可是真心想把你当朋友的,可惜你太心慈手软,要是刚才就把我杀掉……”他拖长声音,“不就没有后面的这些事情了?”   他尖利地逼问几步之外的雄虫,兰泽还抬着一只手臂挡在自己面前,大概是刚才那股冲击牵动了旧伤,让他吐血了。   强大的精神力极大地调动了霍奇的情绪,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在兰泽面前展现他压倒性的优势了。   就像打开瀑布的匝门那样把力量压在雄虫身上:“说话啊!你不是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吗?现在怎么又哑巴了?终于知道谁不能惹了?”   兰泽靠的不就是他的精神力吗?现在杀手锏被抢走了,他剩下的也不过是一具比亚雌还差的破烂身体而已。   霍奇正期待着雄虫对他示弱或者求饶,最好是跪在地上求他放自己一命,但兰泽咳嗽了几声,居然笑了出来。   他的笑声立刻激怒了霍奇,他猛地抓住雄虫手腕,精神力输出再次加强,要把他压垮为止:“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这种级别的压力下连旁边的墙都摇摇欲坠了,兰泽居然还能站得住,霍奇只觉得脑海里的那股力量越发狂暴,好像一头不受控制的猛兽,要把眼前的雄虫一口吞掉。   这时兰泽终于放下了手,刚才的笑还没有从他脸上消失。但霍奇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他有多擅长这种出于礼貌的笑容,就像恶魔身上披着的那层皮,浮于表面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   “再加大一些力度吧,你不是要杀了我吗?”他温和地说。   霍奇下意识按他说的做了,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狂龙一般的精神力就已经出闸,猛地扑到兰泽身上,但他连一根睫毛的颤动都没有。   对方似乎已经料到了这种情形,过度使用精神力已经让霍奇失去了痛觉,他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因为身上的贯穿伤流血而亡,怒火和杀戮的念头就像套在牛身上的笼头一样套住了他,让他发出更疯狂的怒吼。   “我要杀了你!”他只吐出了这一句话,甚至不满足于只使用精神力,还掏出了藏在身上的枪,枪口对准兰泽——“砰!”   扳机被顺利地扣下了,但雄虫随手就打歪了他的枪口,就像一个巴掌那样狠狠扇在霍奇脸上。   这时他终于发觉到不对劲了,发抖的手已经握不紧枪,仿佛血液都在往头上倒流。   为什么精神力又不受他控制了?仪器不是已经恢复了吗?他为什么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操!   不仅是手,连脚的存在他都感觉不到了,霍奇惊恐地低头,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软软地垂落下去,脑海中那股力量拉扯着仿佛五马分尸,让他零散地倒在了地上。   兰泽蹲下身去,漆黑的瞳孔倒映出他烂泥一样的身体,这时他才明白形势已经完全逆转了,雄虫面无表情地抽出之前留在他身上的刀,猩红的溪流流到地上,汇聚成一滩小水滩。   兰泽举起刀柄,注视着刀身上的倒影,仿佛在注视另一个时空里的自己:“当初你想着放长线钓大鱼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会这么做呢?” 第87章 转折   池花了很长时间才从那个坏掉的空间节点里出来。按理说兰泽出品的东西是几乎没可能出故障的。   但这次事故里的传送装置简直就像被什么人操控了一样,坏得那么彻底又恰到好处。   池推开安全屋的大门,屋子的主人还没有回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水味道,门口旁边的柜子上放了几卷簇新的绷带。   受限于仪器的原因,兰泽受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他本人对这件事也不怎么在意,仗着有精神力不会影响战斗就不把伤放在心上。   屋子里一片空荡荡的,除了几件桌子椅子和沙发以外空得就像从来没有人住过,只有垃圾桶里扔着带血的绷带和喝完的营养液管子。   在这方面兰泽禁欲简直得不像个雄虫,连军雌在他面前都要自惭形秽。   毕竟大家都是在主星装正经,去外面再打野食的,哪有像兰泽这样完全反过来的?   池一边收拾他留下的衣物,一边整理着书架上仅有的几本书,他刚到这里时似乎是没有这些书的,书页崭新又富有分量,他稍微一松开手,居然有几张纸从里面掉了出来。   池放了好书才去把落在地上的纸捡了起来,按规矩他不应该偷看雄主的物品。   但一凑近他的注意力就完全被纸上的内容吸走了,那是一份实验报告,最新的一次实验日期才在一个月之前。   一个月之前,或者说前几个月里兰泽一直在任务和训练之间奔波,他都不知道他居然还有时间分给实验。   从最顶上开始报告的名字就很简单直白,测试各种情况下过度使用精神力带来的副作用,包括极限状况下可能受到的反噬,以及由此引起的幻觉、狂躁和各种副作用。   池以前也见过兰泽在过度使用精神力之后一睡就是两三天的情况。但兰泽从来都没有表现出除了嗜睡之外的负面反应,只有在一起睡的晚上他会偶尔惊醒。   池迅速地往下翻,报告并不长,只有短短的五六页,却记录了各种在失控情况下可能出现的症状,旁边还能看到兰泽亲笔写的笔记,他在其中一行实验结论下打了双倍的横线。   ——精神力本身的强度越强,可能受到反噬越重。严重情况下可能会引起休克或者死亡。   结论的下方是手绘的增幅图线,当精神力的强度超过某个值时,反噬的严重程度简直就是在指数级地增长。直到引起机体死亡的指标也不过是一线之差。   兰泽从来都没有说过精神力反噬会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他从前的那些从容难道都是装出来的吗?   这些结果显然都是他用自己作为实验对象测出来的,他不是第一天知道使用精神力会引起反噬了。   池看得心脏都要停跳了,直到翻到报告的最后一页,实验结论的最后一段里用不起眼的小字写着——   长期练习能压低引起反噬的底线,该情况多发于使用精神力的初期。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要放到最后才说?池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才发现纸张都差点被他捏皱了。   所以兰泽并不会像实验里那样稍微过度使用精神力就产生幻觉、狂躁或者引发休克。但他是为什么才会做这个实验?难道是为飞鸟做的吗?   这个设想只过了一瞬间就被池否决了,兰泽在训练飞鸟时从来都是把训练量精准到秒数级的,只把人练到倒在地上,精神力在那一刻就刚好用光,飞鸟从来没有过出现报告里的这些症状。   那这些实验就应该是为了别的目的做的。池还在搜寻记忆中可能有的蛛丝马迹,远处忽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大片警报声尖叫着响起来,撕裂了安静的夜空。   这片区域几乎没什么人烟,都是纯粹的自动工厂,什么意外能让警报响到这种程度?   池警觉地站直身体,想去窗边确认一下情况。但下一刻他身上的通讯器就以更刺耳的方式响了起来——是军部的紧急召集令!   两个警报差的时间如此之近,以至于池在打开光脑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通讯界面的头一条就是红色的召集警告,这个级别的警报能把除了在执行S级任务以外的军官全部召回来。   出大事了。但是兰泽还没有回来。   池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冲出去把雄虫找回来,警报的声音越响越尖,他就像没听到似的在翻出窗户的瞬间展开了翅翼,向爆炸的中心冲过去。   哔哔狂响的通讯器简直就像个尖叫鸡,没人捏它都叫得要扎破耳膜,池一只手就把它像捏饼干一样捏碎了。   橙色的火光混合着紫色的烟雾攀升,就像一场盛大的宴会。但它没有给周围的人发放请柬,池猛地撞上某个看不见的透明屏障,几乎要被冲击力撞得头晕眼花,视野里全都是跳动的火星和爆炸。   就在他要摔到墙上的时候,一股柔和的力量给他做了垫子,就像撞在了一大块果冻上,池不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感觉了,忍不住恍惚了一瞬间。   就在这一秒钟的间隙,无形的果冻就把他包裹了起来,拖着他往后走。   池瞪大眼睛,试图挣扎着突破它的束缚,但这个果冻远比他想象的要牢固,简直就像个移动的囚车。   兰泽就在里面。是他在用力量把他赶出去,池意识到这个事实,一拳打在身边的墙上,果冻也毫不含糊地马上把他防住了。   接下来的一切在他的记忆中都变得模糊了,爆炸还在继续,甚至比之前更加猛烈,简直就像是里面偷偷藏了个炸药厂。   池被果冻塞到了边缘区的一个山洞里,昏迷过去前视野里闪过战舰划过天空的光芒,耀眼得就像天上坠落的流星。   一切都要结束了。无论是这次古怪的任务还是兰泽,他们全都被这场爆炸吞噬了,就像一个处心积虑张开了血盆大口的阴谋。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不仅没能发现兰泽在拿自己做实验,甚至连最后一刻都没能及时赶到。   记忆断片得太厉害了,他几乎想不起在酒吧的那杯酒到底喝完没有,兰泽就兑现了他当初的要求。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兰泽在对他付出。顶着雄主的名头,却没有一天享受过应有的待遇,包容他直到最后一刻陷落为止。   池忍不住蜷缩起来,不知道是在自己的意识里还是在现实之中。那股无形的力量已经消失了,周围寂静得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片黑暗中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砰砰、砰砰,像是打鼓的声音,没有枪声那种炸响,沉闷得就像隔着海那么深的距离。   太寂寞了,怪不得极地里的虫族会不顾一切地寻找刺激,没有刺激的生活就像窒息那样痛苦。   他收起无名指之后的两根手指,中指和食指伸直,和大拇指形成垂直的形状,就像一把用来玩手影的玩具枪。   中指抵上太阳穴的感觉是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就像以前被枪指着头的时候那么平静,又比那些一闪而过的瞬间更加安心——   砰!   “……”   “快……醒……用药……”   “中校……怎么样……您……昏迷……不明……传送……”   嘈杂的声音潮水一般涌来,池感觉有人在轻轻地摇晃自己,医疗室的顶灯刺眼得就像有针扎进眼里。   医疗官见他醒了,立刻大喝一声让其他人闭嘴:“池中校,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感到头晕、头痛或者说是其他症状吗?”   他的眼神饱含着关切和担忧,让池的意识逐渐从那声枪响中恢复过来。但还没有到能说话的程度,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   医疗官马上机灵地补充道:“兰少尉没事!没有受太重的伤,您大可以放心,传送事故造成的不适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复……”   他的本意是要安抚雌虫,但池一听到那个名字立刻跳了起来,扶着床要站起来往外走:“我……没事,告诉我他的位置。”   在场的人都被他吓了一大跳,一旁的护士想要上去扶他,被池用眼神拒绝了。   不知道是什么事故造成的头晕、头痛还没有消失,他拼命用意志力抵御那种无力的感觉,就像是那个名字成了他的主心骨。   “告诉我兰少尉的位置。”   “你……”医疗官犹豫了一会,还是咬牙切齿地告诉他了,“十四楼A01室。”   池迅速地拉开门往外冲,好像下一刻就要见不到那个人似的。如果不是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话他甚至会用翅翼飞上十四楼。   在漫长的楼梯间狂奔过后,装饰豪华的楼层在他面前打开了大门,这次意外显然造成了不小的轰动,病房外站了成堆的记者,全都被兰家的保镖拦在门外。   兰季野也同样站在病房的门前,和池眼神相撞的那一刻他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还是侧过身给他让了路。   池不知道他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他也没有闲暇去想,推开大门的那个瞬间困难得就像试图穿越到另一个世界,而里面的人又轻而易举地把他击溃了。   兰泽坐在病床上,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安静得就像前几天给他疗伤的那些时间。   他显然也被突然闯进来的池惊了一下,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   “请问你是哪位?我有给过你进入病房的许可吗?” 第88章 还债   病房外因为池的出现骤然变得喧嚣起来,池猛地拉上房门,把所有无关人等都关在了门外。   雄虫还在看着他,那双眼睛依旧漆黑如深潭,只是不再有他熟悉的戏谑或热烈的情绪:“我不记得我有见过你。”   他露在外面的手臂白得几乎要和被子融为一体,显然是失血过多的结果,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从上到下地把他打量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外伤,目光又转向了病床旁边的仪器。   兰泽病房的配置显然相当高级,连医疗仪都和市面上的普通款式不一样,好在三个大块头都只是普通情况下使用的检测和治疗设备,不是用来吊命的维生装置。   但是说不定兰泽是已经被抢救过了,因为他还不知道现在距离那场爆炸到底过了几天。   池下意识转头就问兰泽:“今天是几号?”   “嗯?”兰泽有点兴味地挑了挑眉,“星历5491年10月6日。下午17点58分。”   居然离那天的爆炸发生还不到24个小时。相比地下城那次,这次的救援简直快得堪比光速,肯定是有重要的人物出事了。   但这些都不是他现在要担心的问题,池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脑子更清醒一些,在雄虫的注视下单膝跪在了他的病床前:“是我来得太晚了。”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兰泽对他的恭敬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从善如流道,“我不记得我在执行任务前有通知谁。”   他的神情太理所当然了,就像他们之间真的没有发生过那些事,喝酒也是,告白也是,一切都只是池一个人的想象。   这个设想让池忍不住恍惚了一瞬:“很遗憾地告知您一个事实,我目前为止的所有经历都是绝对真实的,包括失去意识前后,至少我本人没有被诊断出脑震荡。”   “所以你的意思是脑震荡的是我?”   “对……不是!只是您的记忆和事实出现了偏差。”池马上改口,“您受伤也有我的责任。如果我能到得再早一些,您就不会……”   他没能再说下去了,因为兰泽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行让他把话吞回去了。   这种俯视的视角更能看清楚雌虫与众不同的瞳色,浅淡的琥珀色就像流动的黄金,让人联想到林间蛰伏行走的野兽。   有一瞬间池甚至以为他恢复记忆了,但兰泽只是漫不经心地说:“别这么瞧不起我。你是我的雌君吧?倒也不必直接嘲讽我身手不好撞到脑子了。”   他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攻击性还不算太高,只是顺手揉了揉他的脸,那个表情有点像在路边偶然摸到了软乎乎的仓鼠。   雄虫的手比冰块还冷,池简直怀疑旁边那些仪器给他输的血都白输了,忍不住将自己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没有继续和他争。   一时之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兰泽感觉自己放在雌虫脸上的那只手被悄悄地握紧,低头就看到他极少在雌虫脸上看见的细微的动摇表情。   军雌在长久的军校生涯中一般都会被训练出面瘫技能,眼前的这一位应该尤其擅长这种技巧,但兰泽直觉地感觉他快要哭了。   直到太阳完全落下,病房里的灯自动亮起来,池才放开了他的手,好像有一丝不舍的情绪,又立刻恢复到那种军雌专属的肃然表情。   “我必须再次郑重地向您声明,我们双方是在星历5491年6月12日,经过您的许可后登记领证的,我从那时开始成为您合法的雌君。”   雌虫一字一句地向他说明,“这项契约到目前为止依旧有效。如果您有任何疑惑,我可以向您出示所有的相关证明,直到您接受这个事实为止。”   他一板一眼的样子实在让人忍不住想逗他,兰泽抱着不逗白不逗的心态插了一句:“如果我拒绝承认这些手续的合理性呢?”   “您90%的资产都写了我的名字。”   池半天才说出这句话,果然看到雄虫露出好像吃到一口盗版零食的表情,他又硬着头皮解释道:“所有的手续都是您办的,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但是如果您想把名字改回去,可能需要我一起……”   说起这件事他就觉得他家雄主做起事来是真的一点余地都不留,有些资产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写了,就像抛土豆一样丢给他。   就算是现在眼前的这个兰泽,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也不是生气,而是惊讶过后露出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么说都是我自愿的?如果我说我想要回这些财产……”   作为这些东西原本的主人,兰泽有足够的理由把它们要回来,无论是用威逼利诱还是别的什么手段。   只要他还是雄虫,这件事保护协会就会站在他这一边,就算眼前这个雌虫是他的雌君也没用。   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池根本没有露出震惊或者受伤的表情,这个时候他反而振作起来了,说话掷地有声,还带着一丝叛逆的味道:“我是不会把它还给您的。”   兰泽:……什么情况?   作为一个理智的战术家,池已经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无论是用威逼利诱或者别的什么手段,只要能拖着兰泽不和他分开,就是去雄虫保护协会威胁他们闭嘴他也敢做。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就不会放弃让兰泽恢复记忆。这个人已经在危机关头把他推开一次了,他是永远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谴责他这件事有多不合理的机会的。   兰泽:“你威胁我?”   池:“不,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兰泽哼了一声,没再和他搭话。池上前调出他的检查报告,报告显示雄虫身上有三处未愈合的撕裂伤和一处贯穿伤,以及体表因为受到冲击造成的各种瘀伤和出血。   显然那些轻伤在池来之前就已经被治好了,但撕裂伤和贯穿伤是没那么容易好的,至少对雄虫来说只用一天的时间不行。   池在看过关于精神检查的部分后就放下了报告,坐在床边准备把他按下去检查伤口,兰泽也没有挣扎的意思,解开衣服后露出身上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   因为又多了一处贯穿伤的原因,缠在他身上的绷带变得更厚了,雌虫几乎是在用羽毛一般的力度在触碰他,那双罕见的琥珀色眸子掩藏在睫毛下,连呼吸都变得安静下来,仿佛在对待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您的精神力情况如何了?”池一边解开绷带,一边打开治疗仪,熟练得就像给自家打完架的孩子上药的家长,“仪器检测不出您的真实状况,请务必对我说实话。”   离开那个落脚点前的最后一秒他把那些实验报告也带走了,相比那份报告来说这些检测都是小儿科了,他就不得不稍微多个心眼。   兰泽虽然不记得他了,但对他依旧坦诚,或者说90%坦诚,剩下的10%不知道:“只是消耗过度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你晚上会睡不着。”池条件反射地反驳,以前雄虫也有过这种情况,一个晚上睡着的时间连一个小时都没有,他怎么可能忽视得了?   “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忘掉你了,现在我们之间只有法律上的关系。”兰泽冷淡地说。   池的动作因为他的话停了一瞬:“您还记得的记忆到底还剩多少?”   “十七岁以前,截止到第二次蜕变之前。”   那就是说和他有关的记忆全都没有了。池曾经修过急救科入门,也知道某些情况下头部受到强烈的撞击会造成随机的记忆遗失,可能很快就会恢复,也可能永远都恢复不了。   可是怎么就刚好在遇到他的前一个月呢?   雌虫拿治疗仪的手泛出青白的骨节,兰泽沉默了一会,试着给了他一个建议:“如果你愿意,我们分开之后我也不会找你的麻烦,你可以回归自由之身,就当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不可能!”池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手里的治疗仪发出不堪重负的咔擦声,显然是被他握裂了,“在我赚够你给我的资产数额前,你想都不要想。除了每年的利息之外,市场的涨幅也要算在里面,所有东西都要按最新的市场价结算……”   兰泽:“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让我吃啊。”   就算按军部平均工资水平的三倍算,虫族满打满算能活五百年,要攒够那么多钱也得等到下辈子了。这个雌虫是打算卖身给自己了吗?   “看来你要还清楚只能等虫族毁灭了。”兰泽看他那么沮丧,还是张开手臂给了雌虫一个加在债里面的拥抱。   “那又有什么不好?”   池虽然嘴上豪情万丈,但还是用不会伤到雄虫的最大力度紧紧抱住了他。   这一次,可能就是真的重新开始了。可是他都已经得到了从地狱重回人间的机会,那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第89章 住处   距离兰泽回到主星不到24小时,即使在军部的极力封锁下,第一军团军团长神秘失踪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流言井喷,就差传霍奇是个雌雌恋爱好者并已经和他的雌虫小情人一起私奔了。   “如果他是个同性恋,那整个虫族就没有直的了……”兰泽听完了之后发表评论,“脚踏几条船都来不及,哪还有空搞雌雌恋?说他和保护协会私奔了还差不多。”   “就人数来说,要带走保护协会至少需要一艘百人级别的星舰。而且保护协会也不全是雄虫……”   池实事求是道,“即使它是雄雌比例最高的单位,雄虫也只占了三成而已。四舍五入一下还是同性恋。”   兰泽一下笑倒在床上,“一定要这么较真吗?”   “您的伤还没有好,最好不要做太激烈的动作……”池伸手想去拉他,但想到雄虫之前的疏远态度,顿了一下,还是决定要按他的节奏慢慢来。   但是他的手收到半路就被兰泽抓住了,雄虫仰面躺在能容纳两个人的大床上,侧过头的时候露出优美的颈线:“不想一起躺一会吗?”   这两天池几乎是不眠不休地照顾他,累了就在椅子上眯一会,他居然也没有显出疲色来,简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军雌的身体素质虽然好,但也不是能当作永动机用的,池确实觉得有点累了。但他不敢睡过去,一定要看到兰泽完全好起来为止。   “还有几天您就能出院了,我已经问过主治医生相关的情况,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即使会他也会让医生把这句话收回去的,池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兰泽出院之后要住在哪里?   在搬到新公寓之后兰泽就再也没回兰家大宅住过,按他的原话来说是兰季野需要一点二人世界的空间。除非是某些特别的节日,否则他不会去打扰兰大总裁的造人计划。   兰季野虽然辩解说他完全不急着要崽,但他显然不会拒绝兰泽回去住的要求,何况还是现在这种特殊情况。   如果兰泽回了大宅,他未必能被许可一起住进去,毕竟兰季野当时对他的态度可不算太好。   这样他和雄虫接触的机会就更少了,池忽然意识到摆在眼前的这个挑战艰巨得就像一座大山,兰泽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把他从山顶打落到山谷。   “您出院之后有什么计划吗?”池计划先从旁敲侧击做起。   “嗯?”兰泽刚刚还在出神,被他的问题拉回了注意力,“你问这个干什么?我还没有恢复记忆,现在不适合出席任何和目前的身份有关的活动。”   说到底还是爆炸的那件事没查清楚,他还得避避风头。兰泽并不介意被他们当成柔弱的受害者,毕竟在第一军团军团长的赫赫威名前,什么威胁都会被当成轻飘飘的小菜一碟的。   “如果你想享受一下升职的快乐的话,我不会拦着你的。”兰泽知道他这两天被升职成为上校了,这个升迁速度堪称军部几百年来的前几位,连霍奇当年都没有他这么顺利。   虽然这次升职未必没有补偿的意思,但池本来就已经攒够军功了,只是差最后的临门一脚。   这两天显然他收到的信息也不少,兰泽经常见他打开光脑扫一眼又关掉,大概就是有七拐八弯的各种朋友找上门来恭贺了。   “既然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也不用一直守在这里,升职的各种手续还等着你去办呢。”兰泽很善解人意。   但是池本人显然不这么想:“手续都交给我的副官去办就可以。只是换了个军衔,具体的职务不会发生太多变化。”   最多也就是要管的人变多而已,最近没有大型的战争或叛乱,想必军部会很乐意用放假这个方式来让他安分一点,不要因为雄主的事来找他们的麻烦。   “西莱斯特会在背后骂你的。”   “我会建议他加大训练量和工作量。”池还因为他记得西莱斯特而愣了一下,但想起他之前看得那一叠人事资料就释然了,“您的升职手续也还没有办好,我会持续跟进进度的,完成之后就会通知您。”   兰泽也同样得到了升迁,还是从少尉跳级到上尉。但池守着他不能亲自去办手续,就交给了足够信任的下属。   兰泽不再说话了,他们之间的对话总是这么正式又简短。除了像嘲笑霍奇那种很偶然的时候,池很少能找到能和他多聊一会儿的话题。   也许是他的思路太死板了,西莱斯特以前也说过他是军雌中的军雌,意思就是在暗示他嫁不出去。   池按下发送键,把副官下周加倍加量的工作表发出去,开始回忆以前在学校学到的那些讨好雄虫的课程。   普通方法显然对兰泽是不管用的,他也不喜欢俯首称臣的那一套,否则也不会用雌主这个叫法调侃他。   所以兰泽可能喜欢比较强势的类型。池思考了一会儿,抬头说:“您想不想换个地方住?”   兰泽:“嗯?”   “考虑到您的伤已经恢复了90%,出院不会身体造成负面影响……”池站了起来,利落地脱掉了外套,“我们马上就走。距离医生查房还有五分钟,要等电梯从一楼上来太费时间了。”   他今天穿的是军部特制的制服,收身的设计勾勒出雌虫劲瘦的腰线,可以想见他动起来时瞬间的爆发力和肌肉性感的流动。   池把袖口往上捋了一些,方便一会儿大幅度运动,巨大的黑色翅翼悄悄从背后伸出来,舒展成三个病房大门那么宽的长度。   “如果您有什么异议,请现在提出来,否则我就要……”池的话还没说完,兰泽已经推开被子坐了起来,发丝还有些凌乱。但丝毫不影响他笑起来时明亮得勾人心魄的眼神。   池曾经见过很多媚眼如丝的雌虫或者亚雌,他们的技巧已经锻炼得炉火纯青了。但这一刻那些记忆全都在这个人面前变得不值一提。   他伸出一只脚在雌虫小腿外侧轻轻磨蹭,从脚踝到修长的小腿肌肉,那种「我对你很感兴趣」的眼神非但没有让他变得媚俗,反而增添了一种高傲的、纯粹的喜爱。   “还剩两分半钟,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他说。   医院的窗子可能真的不够大,池一脚踩上窗台的时候忍不住这么想,翅翼在那个瞬间收缩到最小,下一刻又伸展到极限,两个人一起跌落进风中。   早晨的风真的不算小,池早已习惯了飞行时会遭遇的强烈风压。但这次的情况截然不同,在雄虫无形的领域包围下他们就像穿行在天空的游鱼。   兰泽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毫无压力地贴在雌虫耳边,俨然一副大老板的态度:“快点,连过山车的速度都要比你快了,会飞还有什么乐趣?”   池一手抱紧他的腿弯,兰泽这两个月显而易见地瘦了。虽然平时被扛起来的一般是他,但轮到他抱兰泽的时候他才惊觉对方轻了多少。   “在白天飞得那么快会被抓到的。”就算是雌虫在市区飞行也是要限速的,怕的就是他们飞嗨了撞在大楼上或者造成别的什么破坏。   话虽这么说,池还是一鼓翅翼,翼膜在风中发出急劲的爆裂声,他们就像一颗流星那样向着云层坠落。   他们总是在晚上行动,白天几乎没有自由的时间,更别说偷偷在限速区模仿飞行过山车。   兰泽按在他肩上的手微微一动,精神力形成的领域推得更开,在周围形成了完美的伪装。   每次和他家雄主出来就难免做点违法乱纪的事情,池已经认清这个事实了,尤其当兰泽在他耳边笑着轻轻低语的时候,他的原则就马上神隐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清晨的阳光穿过稀疏的云层,就像温热的蜂蜜拌在松软的棉花糖里,在急速飞行的情况下他们两个的头发全都乱了,狼狈得就像真的坐在过山车上,对视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互相嘲笑的笑容。   但兰泽还嫌不够,他勾在雌虫脖子上的手悄悄下移,指尖按住了他背后最敏感的那个地方——   池浑身一抖,翅翼不受控制地猛地僵住,他们就这么直愣愣的掉下去了。就像两个折翼的天使,只不过是他们纯粹自找的。   或者说一个是存心故意的,一个是完全就是被拉上的贼船。   “请您稍微收敛一点!!”在池失控的咬牙切齿声中,兰泽忍不住大笑起来,两个人在掉下去的过程中紧紧抱成一团,混乱中池只来得及搂紧雄虫的腰,无限贴近对方激烈的心跳。   坠落的感受就像时间被一下拉长到了几十年,又像是几十年都在弹指间过去了,他们再次成为陌生人,朋友,或者恋人。   池本来是公主抱抱着兰泽的,在空中来了个托马斯三百六十度大旋转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兰泽抱着他,双脚落地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雄虫一把推到了栏杆上。   高空中的风很冷,显然这是一栋上百层楼高的大楼,池的翅翼撞到栏杆上发出哐的一声响,又被兰泽向前的脚步压到后仰的极限。   “你就是不想让我回我哥那里。”这是个陈述句,兰泽的声音里还残留着一点点笑意,池没有看他的表情,只是因为他的靠近心跳再次快起来。   “反正您也快好了。”医生也说提前出院没关系。   “你特意挑的我哥过来之前的时间问我,平时这个时候他已经到了。”   兰泽看了一眼自己的光脑,果然有七八条未读信息,“你想带我去哪里?”   “我认为将您带回您名下的公寓是合理的选择。”池继续嘴硬,一到这种时候他就忍不住打官腔,“以我日常的经验来看,您应该会更愿意呆在一个更自由的地方……”   这次兰泽没有反驳他了,只是抓住了他僵硬的手臂,小臂上能清晰感受到他柔软的触感。   他俯身下来凑近雌虫,池几乎以为他要像平时那样亲下来,不自觉地就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的嘴唇就被捏住了。兰泽以一种相当微妙的眼神看着他,好像恨铁不成钢,又好像看到盘里没煮熟的鸭子理所当然地飞走了。   “要是我不愿意跟你走,我自己回老宅不是也一样吗?” 第90章 前菜   池不知道其他雌虫在刚开始时是怎么吸引到他们的雄主的,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那个吸引的过程,都是雄虫先看上他们。然后就直接跳到雌虫法则里传授的盖上被子才能发生的内容。   但这些对兰泽显然都不起作用,他既没有什么特殊的小癖好,也对压迫雌虫没什么兴趣。毕竟他不靠那些也能让任何一个强壮的军雌跪在他面前。   实际上最大的问题是他们的作息完全颠倒了,池每天一大早出门上班,他回来时兰泽就刚好走了,有时好几天都见不上一面。   爆炸事件被发现现场有霍奇的物品之后兰泽就被加倍地保护起来,他现在手头完全没有工作,每天的行踪池知道的都不超过百分之十。   说不定他就是故意的,池想起雄虫失忆前无论是去黑市还是临时出门去收集一些稀有材料都会告诉他,有时他有空的话还能顺道去接兰泽,两个人就能一起去吃夜宵。   但这些都不是雄虫的义务,池警告自己不要随便越界,兰泽现在又不喜欢他了,他应该尽好雌君的义务,不要多管雄主的闲事……   然后他就趁早下班把兰泽拦住了。   “有什么事吗?”兰泽有点疑惑地看他。   “我觉得您现在的作息可能有些不够健康……”池面不改色地说谎,看着他拉下外套的拉链,露出精瘦优美的手臂线条,简直可以被拍下来做成健身海报,“早睡早起才能保证身体的效率最大化。”   “我还以为军雌都提倡三天睡一次觉呢。”兰泽有些半真半假地评论,绕开他往大门的方向走,“早睡还是之后再说吧,早起我倒是经常做到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池马上就领会到他说的早起是什么意思了——意思就是根本不睡。   他忍不住一把把雄虫拉住了,趁他转过来的时候观察他眼底有没有青痕:“雄虫不是更应该注重自己的健康吗?”   “那我更注重我的精神健康不行吗?”   “您是什么意思?”池愣了一秒,没有在他脸上看到疲惫的痕迹,反而注意到他穿的T恤有熟悉的印记,“第二军团找上您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语调忍不住升高了,兰泽见他马上变得浑身是刺,还是给了他一句解释:“想看第一军团倒霉的又不止你一个人。”   “那也不应该把您牵扯进去!他们又不是找不到别人了。”怎么能拉雄虫下水?   雌虫的手越攥越紧,池都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而兰泽只是看了他一眼,说:“是第一军团先把我牵扯进去的。”   所以他现在怎么报复都不为过。兰泽很快把手从他的钳制里抽出来,看了一眼时间,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现在才下午三点。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明明平时最快也要五点才下班。   池:“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真的不是推给了你的副官吗?”   “我给他的所有工作都在合理的范畴内!”池终于忍不住暴走了,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和兰泽若即若离的感觉实在太折磨了,他不想看到兰泽随便地用两句话应付他,或者只是像普通的朋友那样用开玩笑一笔带过。   或许是他的表情影响了兰泽,雄虫放出了他的信息素,凛冽的雪化成清爽的山风,像一杯加满冰块和薄荷的汽水,让他不自觉地就冷静下来。   兰泽把指尖按在他的嘴唇上,池已经很久没有闻到他的信息素的味道了,忍不住就张开嘴咬了他一下。   这个动作显然勾起了他们俩关于出院那天的回忆,兰泽的眼神暗了一下,拇指和无名指扣住他的下巴:“池上校真的有那么闲?”   闲的都来自己送上门了。   他的食指和中指继续了那天没能做完的事,指腹伸进他的口腔,夹住舌尖或轻或重地搅弄,直到雌虫的眼睛泛出泪光:“我都不知道雌君还能管得这么多。”   “唔……如果你想……把这当成建议也不是不行……”池被弄得说不出话,含含糊糊地眨眼,试图把眼泪眨回去。兰泽的信息素效果太强了,他才闻了一点点就觉得腿软了。   按理说眼眶发红楚楚可怜应该是雌虫守则里的标配,这个时候兰泽就应该感动地拿出手,然后激动地把他按在墙上,开始一些不能描述的活动……   兰泽:“我没睡够,这个对我没用。”   池:?   雄虫面不改色地把手抽了回来,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指,转过身去,“第二军团就是想要个由头而已,我没有不给他们这个机会的理由。”   他表现得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如果不是还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信息素味道,池都以为他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如果你是单纯的想要履行雌君的义务,那我已经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兰泽退后一步,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他和第二军团的人约好的时间在四点,现在已经有点迟了,“如果你是想维持如今的位置,我不会有什么异议。”   出乎他的意料,池没有追上来,只是擦掉了眼角的水痕,抓起他的外套对他说:“我要和您一起去,您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咖啡厅里,第二军团的军官正在翘首以盼,终于盼到了那个高挑的、雄虫的身影——   还有跟在他身后的冷脸军雌。   池穿着上班时的制服军装,胸前绣着第四军团的印记,背脊挺直,象征着上校身份的肩章闪闪发光,看得接头军官的眼角忍不住抽搐。   “那……那个,池上校怎么也来了啊,真是稀客哈哈哈……”   “让你久等了……”兰泽拉开椅子,毫无压力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顺路带了我家雌君过来,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他微微笑起来,和背后军雌的表情更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负责接头的军官强忍住嘴角的抽动,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您说的这个顺路,还真是有点巧啊哈哈哈……”   军部五点才下班,才四点要怎么顺路?   池站在雄虫身后,琥珀色的眼眸朝他无感情地扫过来,那个表情简直让他感觉自己随时都要被暗鲨。   第四军团什么时候开始不走低调路线了,他只是个负责传话的无辜底层韭菜啊!   “是他总说放心不下我一个人过来,我也实在没有办法……”兰泽跟他解释得头头是道,池也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将一只手放在雄虫肩膀上,就像一个守护自己王子的骑士,“我不是以上校的身份过来的,只是一个普通家属。你不用顾忌我。”   军雌:那你为什么瞪着我啊!我没想把你家雄主拐走啊!   现在池在第四军团的地位可以说得上是数一数二,老一辈刚刚退下来,正是新一辈上位的时候,就算是军团领头的大佬也不会和这些潜在的人才结仇。   他们军团大概率是不会和兰泽混到一起的,毕竟要是池哪天成了第四军团的军团长,那他们今天的会面就会变成胳膊肘往外拐的铁打证据了。   军雌背后的汗毛都起来了,兰泽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池则面无表情,场面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兰泽也没有多寒暄的意思,爽快地掏出一个硬币大小的微型储存器,朝军雌推过去:“你们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我没有设置密码,你们最好还是小心点不要弄丢了。”   “那是当然,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军雌顶住池刀一样割过来的目光,假装自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交接木头人,在转身的时候悄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要是他知道池上校和雄虫的关系是这样的话,他肯定不来了。谁能想到他不仅跟了过来,还敢干涉雄虫的决定,站在后面恶龙一样瞪他,占有欲强也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啊!   “有什么想吃的吗?”菜单翻动的声响,这是兰泽在问池。   “我还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倒是您可能需要补充营养……”池似乎抬头看了对面的军雌一眼,“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您可以点一些您喜欢的。”   “我就喜欢营养液,你对我的爱好有意见?”   “作为爱好来说您的喜好没有任何问题,不过现在还在待客时间……”   池又看了军雌一眼,军雌马上像被扎了一下似的僵住,果然下一句就轮到他了,“我觉得您至少应该给这位长官点一些他喜欢的。”   “我就是点他不喜欢的他也会说喜欢的。”   “请您稍微尊重一下别人的喜好……”池的语气加重了一些,虽然他和兰泽没有面对面,但还是顺利地吵起来了,“您真的觉得强迫别人接受他不喜欢的东西他会高兴吗?”   “我都还没给他点……”   “谢谢您的款待!”军雌终于再也坐不下去了,他再听这两位吵下去自己的耳朵可能就不能要了,哪天池上校找上门来暗鲨他他都没地方说理,“我刚刚喝了点茶现在有点不舒服要去一下洗手间就先告辞了!”   他猛地站起来行了个礼,以落荒而逃的气势向大门的方向狂奔,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等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兰泽才放下手里的菜单,“你给他点的这道菜他不是更不喜欢吗?”   两面夹击,人连吃都没吃就走了,可谓是不尊重别人喜好的典型。池对此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收回了放在雄虫肩上的手。   “读空气也是吃饭的一部分。连前菜都受不了了,第二军团的人也不过如此。” 第91章 家宴   头天才说了别人不过如此的池第二天就遭报应了。虽然只是收到了兰季野发过来的信息,问他们最近有没有空回家吃饭。   在他把兰泽从医院带走之后兰季野从来没找过他的麻烦,就像默认了是兰泽自己愿意跟他走的似的,既没有追究他没保护好雄虫的责任,也没有警告他的意思,甚至连一条过问的短信都没发过。   也可能是发给兰泽了。   池从光屏前抬头,兰泽就坐在他不远处的沙发上,他也在查看光脑收到的信息,表情有点心不在焉,好像只是在看早间新闻或者别的什么。   所以他也可能没收到——   兰泽:“你下午有空去我家吃饭吗?”   单刀直入,连兰季野寒暄的内容都省了,兰泽抬头看了他一眼,捕捉到了雌虫表情里的一丝紧张:“你应该也收到消息了。”   “是,兰总二十分钟前给我发了信息……”池握紧了手旁的水杯,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更加沉着,“您有收到除了地址以外的其他内容吗?”   “他给我发了个表情包算不算?”   兰泽把光屏立起来,信息的正下方有个巨大的咆哮表情包,扭曲的血盆大口让池的表情也扭曲了:“您可以不用给我看您的私人信息。”   兰泽:“不是你要看的吗?”   既然问了那他就默认池是想知道了,可是表情包也不能口头复述出来,当然就只剩给他看这条路了:“你不想去我家吗?”   雄虫半倚在沙发的扶手上,语气随意,似乎并不在意池的回答,“我哥他也说只是个普通的家常饭,如果池上校没有空的话也没关系……”   “兰总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雌虫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手里的杯子出现了细细的裂痕:“最近上市的水果都还是头一批的多,还不到正季节的时候,买回来了味道也不对。补品之类的也没有新奇的产品,我之前在研究所看到一份报告,卖的最火爆的寿果还没有高级营养液营养价值的一半……”   作为一个军雌,他絮叨起来简直有点滔滔不绝得过头了,兰泽却一点插话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听他说。   池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要见某个重要的人时的紧张了,惴惴不安得就像个初出茅庐的新兵。   毕竟兰季野一直没有邀请他们俩一起回去吃饭过。本来他就对自己不太满意了,再加上兰泽现在失忆了,要做些什么的话就更加方便。   池发现自己居然开始担忧西莱斯特以前看过的小说里的情节了,说是霸道总裁的家里人为了拆散他俩,大手一挥写了张一千万的支票,直接通知他说这就是「分手费」。   兰泽:“你看着我我也不会变出礼物来的。”   池:“一千万都还没有您资产总额的一小半!”   兰泽:?所以你是要用我的钱给我哥买礼物吗?   最后两人还是从网上订购了最热门的水果礼盒,只花了一千万的千分之一就达成了带个礼物的目标。   池提着低调奢华的包装袋,深海般的蓝色和他身上的休闲外套相得益彰,兰泽也只穿了一件宽松款的长袖衬衫,袖口挽起来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   “您确定这样穿不会不够庄重吗?”池压低声音,凑近兰泽的耳朵。   “又不是要阅兵,你担心这么多干什么?”兰泽拨弄了一下左手的戒指,在打斗中受损的银色钻戒前几天就已经修好送回来了,戴在手上完好如初,和池手上的另一只刚好凑成一对。   他抬手按下大门的门铃:“你就把它当成普通的饭局就可以了,至少我哥是不会给你的饭里下毒的。”最多也就是给第一军团的那些人下毒。   可是他会给出一千万的支票啊!池一想起西莱斯特无聊时给他唠叨的那些小说情节,还有在军部论坛上不时出现的婚恋悲剧帖,就忍不住把事情往更坏的地方想。   如果兰季野对他有意见,他又是兰泽唯一的血亲,兰泽肯定不会忽略他的看法……那就更变成西莱斯特看的那些小说里的情节了。   “池上校,您有什么忌口吗?”一道温和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没什么,我都可以,谢谢……”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他话的是兰季野的雌君闻延,“有什么喜欢吃的吗?直接跟我说就可以,不用太拘谨。”   闻延对他和善地微笑,眉眼中有种独属于年长者的沉稳和包容,池这才发现兰泽已经不在他身边了,闻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带他进了客厅。   “雄主已经在书房里等着了,让他们去吵就好,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就可以了……”闻延递给他一杯温水,“最近工作还顺利吗?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他的态度太和蔼可亲了,和池的预期完全不一样,他也忍不住放松下来:“给您添麻烦了。最近的事情都很顺利,没有什么要担心的。”   “泽少爷也没有做些什么?”   “没有,雄主他最近也没有什么危险的工作……”池忽然发现有哪里不对,“您是什么意思?”   “我还以为泽少爷在这种事过去之后会出去旅游一段时间呢,或者是去其他星系采风……”闻延看着他微微一笑,“他以前很少留在家里的。”就算没什么事情也不会长期留在主星。   池:“我想大概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还有什么事情比你更重要?”   空气里忽然传来玻璃裂开的咔的一声响,池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往前走,“您在说什么呢?”   “我是说这顿饭不只是请泽少爷来吃的,也包括你。”闻延在客厅的立柱前停下,“难道我们家比池上校上过的战场还恐怖吗?需要你这样全心戒备?”   他带着点揶揄的表情让池也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您应该也知道军雌的风评是什么样的。”   就是跟闻延比他的名声也差了一大截,从小一起长大再加经商的经历就够为他加一大分了,军雌可谓婚恋领域底层中的底层。   然而闻延也没有立刻反驳,只是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把被他捏裂的杯子换了回来:“反正你看着就行了。”   晚饭很快就准备好了,摆在阳台对面的餐桌不是那种很多人坐的气派大桌子,而是一个看起来格外温馨的方桌,池和兰泽坐一边,闻延则和兰季野坐一边。   兰季野一屁股就坐在池对面。   池:“……”   今晚准备的饭菜和餐具也相当家常,没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昂贵食材,也不需要用一些从来都没见过的工具把壳撬开,普普通通得堪比路边小饭馆的招牌菜,突出的就是一个无可挑剔。   吃着挑不出错的饭菜,用着挑不出错的礼仪,池努力让这场晚餐变得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对面瞪过来的目光实在是没办法忽略。   兰季野端正地坐在他对面,手里捏着叉子,目光中的杀气如同实质,任是谁被这种探照灯一般的目光瞪着都会消化不良的。   最后还是兰泽先开口了:“吃饭的时候也这么闲吗?”   探照灯立刻转去照他:“你以为是谁让我没吃就饱的?”   “我都不知道你短短两个月还进化出了这种功能……”兰泽抿了一口自己的酒,“又不是胃长到别人身上去了。”   “我有没有长倒不知道,我看你是心长到别人身上去了……”兰季野阴阳怪气,“怎么还有心思回家?”   两人唇枪舌剑毫不退让,斗起嘴来激烈程度不下于当街吵架的两个小学生。   闻延倒是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了,甚至还面不改色地指了指面前的蓝色果子:“尝尝这个?”   池:“……”   蓝色的果子有点像蓝莓,但是颜色要淡很多,就像一颗小小的蓝色珍珠,入口即化相当美味。   等池食不下咽地吃到第三颗,兰季野终于把话题从进化论拉到了实例分析,咀嚼食物的动作看起来都格外咬牙切齿。   “遵从医嘱在医院多呆几天就这么难?”兰季野把自己杯子里的冰块晃得丁零当啷响,“非得雄父来拉你你才肯留下来是吧?”   “雄父只会拉我一起跑,留下来你就不用指望了……”兰泽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当星盗。”   “我知道了又管不着他那么宽……”两个人越讲尺度越大,连这种家族秘辛都随口就来了。即使在场的也只有四个人,池还是觉得格外心虚外加坐立不安。   “是我提议让雄主提前出院的……”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两兄弟都不约而同地转过来,异口同声地反驳他——“这不关你的事。”   池:……那还有什么事是关我的事的?   兰泽对他总是纠缠这件事很不耐烦:“你知道我决定的事谁也更改不了,还有必要纠缠其他人吗?”   兰季野马上反驳:“谁说我纠缠其他人了?你看我这些天有联系过你一次?还不是你不上道天天都不肯回家!”   “所以你只要邀请他不就行了?”兰泽只用一句话就终结了这场谈话,他用眼神往池的方向一抬,“只要他来了我也不会缺席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第92章 薄荷   兰泽的绝杀发言让接下来的晚饭时间都变得平静了,池在一片寂静中艰难地吃完往日饭量的三分之一,就对殷切关怀的闻延说“谢谢,我不用了。”   兰泽在旁边自在地切了一块肉排,好像完全没被刚才的争吵影响到,蘸了一点黑胡椒酱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的样子和兰季野刀切到盘子上的铛的一声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今天真的是一场鸿门宴,池从未这么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事实。直到晚饭后兰泽又去了兰季野的书房,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你看,其实和雄主打交道也没那么难。”闻延一直陪在他身边,年长的雌虫有种安稳的气场,即使调侃别人也不会让人感觉到威胁,“你看我们家那位不就被服软了吗?”   他已经陪兰季野走过几十年,知道他们两个都是什么样的性格。闻延一点都不奇怪兰泽会在餐桌上说出那样的话。倒是池一直都没有主动出击在他看来才比较稀奇。   “我听说军雌都是杀伐果断的性格,你其实也可以把这个实践在雄虫身上的……”闻延淳淳教诲,“简单粗暴一点,想和他亲热的时候直接把他按到墙上不就好了?你力气那么大他也反抗不了你的……年轻人不是把这个叫「壁咚」吗?”   池:“您还真是时髦。”   “不管时不时髦,招式再老,管用就行了。”闻延笑着摆了摆手,又抛下一个重磅炸弹,“我今晚为你们安排的是东边的房间。顺水推舟,抓住机会,这个你应该不用我教吧?”   兰家大宅的东边只有一间卧室,旁边都是收藏室和书房。自从兰泽失忆之后池还没有和他同床共枕过,白天上班,晚上就分开睡,过得比和训练室喜结连理的单身雌虫还要纯洁。   有机会能和雄主共处一室,要是其他雌虫应该会兴奋得蹦起来。但池只想到了上次被兰泽拒绝时的情景,连和第二军团的人接头都比和他在一起的吸引力大。   如果雄虫还是不愿意接受他怎么办?   闻延说到做到,借口兰泽以前的房间正在重新装修,把兰泽赶到了东边足有两个客厅那么大的卧室。   池推门进去的时候以为他还在书房和兰季野说话。但一进门闯进眼帘的就是雄虫修长有力的背脊线条,在昏暗的灯光下肤色比白色的衬衫还要亮。   “您确定今晚要在这边休息吗?”池垂下眼帘,不去看他的领口从腰际拉到颈后,“需不需要我去准备一些饮品或者夜宵?”   兰家的配套设备相当齐全,从游戏舱到全套蹦迪设备,就算是想半夜把家里变成小型训练室也没问题。   “不用了……”兰泽穿好衣服转过头来,头发还湿漉漉的,水珠沿着发丝滴到地上,他忽然又改主意了,“不,还是给我来一份吧。能上的全都要一份。”   他随意甩了甩头,水珠像水花那样在半空中飞舞,晕到刚换好的衣服上,有点像刚冲完澡正在甩毛的猫咪。   池不能在没有他许可的情况下给他擦头发,只能拿了一条毛巾递过去:“您可以开烘干模式,一会就好了。我这就为您去准备。”   兰家的设施配备相当高级,从煎炒炸煮到各种看了就让人迷惑的配方,就没有烹饪仪做不到的,不到二十分钟池就推了一辆装饰精美的餐车打开了房门,把各种他叫不出名字的菜摆上了餐桌。   “这个应该是用银麟鸟的鸟蛋制成的,口感比较特殊,您可以尝尝。”   池将一叠明黄色的饼状物放上餐桌,还兼带一系列七彩的蘸料,颇有种儿童乐园的风格。   “这边这个应该是角龙的后腿肉,饲养出来的纤维不会太粗,很适合当夜宵……”   兰泽一边操作着光屏,一只手用毛巾擦去脖子上的水迹,连看都没看餐桌一眼,“你吃吧,不用叫我了。”   “……”池愣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您点这个不是为了吃吗?”   那他点来做什么?   兰泽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一下,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奇怪的眼神,“我已经吃饱了。难道你觉得我的饭量有军雌那么多吗?”得吃普通雄虫两倍的量?   池:“那您点这个干什么?”   这次兰泽擦头发的动作是真的停下来了,奇怪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非要说的话池觉得那是一种看笨蛋的眼神。   兰泽沉默了一会,难得地露出一种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表情,最后只能把毛巾扔在沙发的扶手上:“你不吃就算了。改天去上班不要投诉我虐待雌虫,我都给你点了你还不肯吃。”   他扔下毛巾转身就要走,池这才反应过来这些都是给他点的,兰泽注意到了他在晚饭时吃得很少。明明那时候他还在和兰季野吵架,连眼睛都没有往这边看一下。   池忍不住叫他:“雄主!”   “怎么了?”兰泽没有回头,一路往房间里走,“回心转意了吗?”   池喊完他那一声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像喉咙里停了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难道他要说谢谢吗?还是应该直接叫他的名字让他留下来?反正他不敬也不差这一次了。   雄虫没有理会他的挽留,兰泽一向不会顾及他不喜欢的人的心情,就算是兰季野和他对上了也要吵上一整天。   池站在房间中央,面前的桌子上是摆满的丰盛佳肴,兰泽在吵架之余还能注意到他没吃多少。可是把他一个人留下来时也一点犹豫的意思都不会有。   说走就走了,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池长长地叹了口气,还是拉开椅子准备吃个几口,就算雌虫几天不吃饭也能正常行军,但雄主给他点的东西就是特例中的特例。   因为点的时候是给兰泽点的,做出来的各种东西都是按雄虫的标准来,池一入口就能感受到这种精工细料的食物和平时吃的东西有多大相径庭,跟营养液的味道更是天差地别。   不过除去那些甜腻的口味,其实还意外地有种熟悉的味道,就像之前在家里做的那些菜一样——都是兰泽经常吃的味道。   他总是以吃不完为借口拉他来一起吃,所以池对他的口味也逐渐熟悉起来。   池咽下一口辣味的炒青菜,忍不住扬起眉毛,烹饪仪放起辣来真的像不要钱似的,他的手刚碰到装水的杯子,卧室的方向忽然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   兰泽的身影再次出现,头发还是没有擦干,只是擦到它不再滴水的程度,他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把一瓶淡绿色的液体放在桌面上:“真的有那么难吃吗?”   “只是有点不太习惯……”池轻轻地吸了口气,兰泽家里的辣椒比他以后买过的任何一种后劲还要大,“如果您想吃的话还是先垫点别的比较好——”   兰泽看着他额头都被辣出一层细细的汗,忍不住凑近去看那双皱起来的琥珀色眼睛,看了一会终于笑了出来:“我又没说让你直接就这么吃。这么吃谁能受得了?”   连军雌都能放倒的辣椒,还是兰季野从其他星系带回来的特产。   兰泽伸出手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雌虫的皮肤都泛起一股淡淡的暖意,池一边绷住脸吸气一边看他笑得趴在餐桌上:“您如果能提前提醒一下我我会更高兴的。”   “不尝试一下新事物怎么知道它是什么味道呢?我这不是来营救你了吗?”   他用食指弹了一下带出来的玻璃瓶子,瓶身上没有任何标记,只有一条盘旋着雕刻精美的巨蛇,细长的毒牙在瓶口处垂涎欲滴,幽绿色的毒液几乎就要滴落在桌上。   兰泽毫不在意地把手指伸进毒蛇的巨口里,指尖擦过毒牙,把蛇头几乎从中间撬开成两半,这么一个画风诡异的瓶子在他优雅的动作下居然也有种暴力的美感。如果他没把掰下来的蛇头随手放在桌上的话。   “您真的确定这是配套的食物吗?”池有点无奈,更多的是麻了。   一个看起来像家常菜,一个看起来像刚从哪个魔药锅里捞出来。虽然在兰泽的手里没有任何违和感,更像是大反派手里拿了个邪恶的小玩具。   “你看我都给你倒好了,你真的不打算领情吗?”兰泽给他倒了一小杯,绿莹莹地就像化了一块翡翠在杯子里。   “如果是雄主的命令的话。”池微妙地看了酒杯一眼。   “那你已经出局了,这些都是我给你点的,从你在我刚醒来的时候拒绝和我分开开始……”   兰泽也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冰透的酒香慢慢逸散开来,就像空气中盘旋着一条真实的蛇,“如果你负债潜逃的话说不定还有挽回的机会呢?”   “您明明知道我不会那么做。”他微眯起眼睛的陶醉神态让池也端起了酒杯,看起来阴森的酒液在杯中也化成了流动的美感,刚入口的时候有种被冰锥刺了一下的感觉,紧接着薄荷的浓郁香气就流遍了身体的每一处。   明明是只有不到半个拳头大的酒杯,一饮而尽的时候却有种通体舒泰的感觉。   就像全身在冰水中浸过,辣味全都消失了,头脑清醒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兰泽挑了挑眉,很满意他不再吸气了,去辣效果显然很成功:“要再来一杯吗?这一瓶都是给你准备的……”   这次是他说不出话了,雌虫凑上前来,眼神清明得就像滴酒未沾,嘴唇却是清爽的薄荷味道——原来这个酒就算热一点尝起来也很好。   不然他们怎么会在这上面浪费这么多时间呢? 第93章 醒悟   直到餐桌上用来装饰的小蜡烛熄灭,两个人才堪堪分开,池几乎要忍不住去解领口的扣子,来缓解身体接触带来的热度。   兰泽舔了舔嘴唇,看见他的脖子都红了,干脆亲自上手帮他解开:“我都不知道你们军雌这么耐热。”   他的手在穿过扣眼时碰到了雌虫的皮肤,碰到的地方敏感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是酒喝得还不够吗?”   他半仰起头的样子能让池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颜色,明亮得就像撒了一层星星,在柔和的灯光中闪闪发光。   池已经很久没见到他这副样子了,就像他还没有失忆的时候,打闹着兰泽就把他圈在了怀里。   大概是他发愣的时间太久,兰泽帮他解开最顶上两颗扣子之后就把手收了回来,又端起了酒杯:“这是我最喜欢的口味。看来你的品味还不错。”   冰爽的气息再次从酒瓶中倾倒出来,依旧是幽幽的绿色,却少了那股阴森的味道,显得悠闲而放松起来。   兰泽就像吃饱了懒洋洋趴在沙发上的猫咪,坐在他对面端着酒杯浅酌,偶尔因为他被辣到抽气而笑起来。   池手边又多了一杯被他倒满的玻璃高脚杯,比之前的那杯大了好几倍,对比起来就像本体和试用装的区别。   等这一杯酒下去大半,池的脸终于全红了,就算他之前特意练过酒量也顶不住雄虫的存货是精华中的精华。不仅味道好,上头的速度也是他收藏的NO.1。   “您先休息吧,我处理好之后再回来……”池连话都有点说不清了,向兰泽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离开一会,再留下的话就要失态了,他还记得闻延在楼下备了解酒药。   雌虫拿起外套想站起身来,却因为站不稳而摇晃了一下,扶住桌子才缓过来。   兰泽放下酒杯要去扶他,却被他侧身避开了:“我能自己处理好……不会再有上次那样的情况。”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兰泽眼底有一丝不明的情绪闪过,又立刻消失了,“这个点他们还没睡,你要什么直接点就行了。”   “不,我不会打扰那两位的……”池在这时显得出奇地固执,连解开的扣子都扣回去了,“您放心就好了,我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被影响……”   兰泽一拉他,他就往雄虫这边的方向栽下来了,简直比多米诺骨牌还快。   被拽住的雌虫还试图挣扎几下,却控制不住头沉在兰泽的肩膀上,就像倒在了家里最温暖可爱的那颗大枕头上。   “还是老样子……”他依稀听见雄虫叹气的低语,一双手带着熟悉的体温穿过他的腰把他抱起来,池还在努力让自己不睡过去,不能因为自己的失态让雄虫独自离开。   “我……不会……再让您……受伤……”所以喝酒也包括在练习的范围内,即使兰泽再灌他酒,他也能坚持拦住他不让他以身犯险,“不要……再抛下……我不在的时候……这都是……我的错……”   他用力攥住雄虫胸口的衣料,忍不住蜷缩起来,好像胸口里有什么正在抽搐着疼痛。   兰泽把他按在自己的颈窝,雌虫温热的脸颊偎贴在皮肤上,就像火燎一样灼烫。   直到他们走到卧室,池还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不让自己陷入酒精的深渊里,兰泽冰凉的体温就像这一片灼热中的救命稻草,他的手从发间抚进去,又慢慢下落到颈后和肩膀。   他听见熟悉的叹息在耳边响起,就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穿过长长的模糊的时间,终于落在地上。   “酒量那么差,还上赶着来上我的套?”   今天应该是个大晴天,池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阳光太强了,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接着他才意识到这里不是他和兰泽一起住的公寓。   明亮的晨光穿过高高的落地窗,把房间照得就像里面放了一个太阳。   他昨晚喝了酒,应该会因为宿醉觉得头痛才对。但现在身体却放松得像是躺在云朵上,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下意识地去碰旁边的被窝,指尖却只碰到了一片空虚,就像他每天早上会感受到的那样。   池猛地睁开眼睛,一瞬间睡意全无,他想起昨晚发生过什么了,他又被雄虫灌倒了,还很没出息地睡在了人家的肩膀上,连五分钟都没坚持下来。   在从B区回来之后他花了不少时间来练酒量。但结果只能说是收效甚微,本来他就只能喝完一杯半的啤酒,练完之后也只能喝不到两杯,更别说兰泽度数相当高的收藏了。   池有种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的冲动,耳边忽然传来轻轻的书页翻动声,一把清冽得像是晨间第一杯冰水的声音响起:“睡饱了?”   池有点僵硬地翻身坐起来,正好和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兰泽对上视线:“您是没有睡吗?”   他昨晚的最后记忆就是兰泽把一颗酸甜口味的东西塞进他嘴里,清爽的味道取代了沉重的酒意,那根手指在他的唇上停留了几秒,他就这么睡过去了。   “稍微眯了一会……”兰泽心不在焉地又翻过一页,衣着整齐得就像完全没在床上躺过,“看来我的酒效果还不错。你有多久没睡够八个小时了?”   “我……”池下意识想要反驳,却找不到证明的话,兰泽出院后他确实每天都只睡不到四个小时,还不如陪床那时睁开眼就能看到雄虫睡得多。   但那样说显得太黏人了,就算池昨晚敢趁着酒意直接亲上去,他现在也不能直接和雄主说还是和他一起睡比较好。   其实他们之间兰泽才是总是睡得比较差的那一个。无论他起得有多早,兰泽总能在他醒来的前两分钟先醒过来。   要不是他偶尔还会恍惚一下,池简直都要以为他根本就不用睡觉了。   想起这件事,池忍不住往雄虫的脸上看,果然还是一点黑眼圈都没有,兰泽面无表情地回瞪他一眼:“看什么?”   “只是觉得您需要更多睡眠……”池被瞪多了也习惯了,反问他,“就算喝了酒,您也没比平时多睡多少?”   兰泽罕见地沉默了一下,池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以前状态不好的时候也会用喝酒来助眠,虽然见效不大,但喝到一定程度醉晕过去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起效了。   雄虫昨晚根本连一瓶都没喝完,以他的酒量来说垫个底都不算,助眠当然就不用想了。   兰泽被他看了好几秒钟,终于砰地一声合上了手里的书,阴恻恻地说:“你不觉得这有点超过雌君该问的范围了吗?”   “我认为关心您的健康也在雌君的责任范围内。”   “那你怎么不直接跑到我的床上来?”雄虫理直气壮地指责他,“也是雌君的责任之一。暖床的义务都没有尽完你居然就睡过去了,你让我还怎么睡?”   “……”池发现自己又无言以对了,要不是他先醉过去,他也不会壮着胆子亲了兰泽还占了他的床了,但不喝酒就直接上床?   兰泽似乎看懂了他在想什么,好像有点不耐烦了,站起身来走近床边,这时池才看清楚他穿的还是昨晚的衣服,身上还有被他蹭上去的酒气。   雄虫坐在他床边,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抓住他的领子拉近两人的距离,池甚至能看到他眼眸中自己的倒影。   他的动作并不强硬,但眼神有点像看到了超市限量的小蛋糕终于有货,马上就要咬下去——又在要碰到他的时候停住了。   兰泽:“你不觉得你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吗?”   池:“嗯?”   “在尽到亲吻的义务之前,还应该做些什么?”雄虫压低声音循循善诱,眼神和善中带着杀气,“比如说一些特定的话什么的?”   池被他的气势压得后仰,但雌君守则里也没教这个时候应该干什么,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之前的一千万情节,这个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了:“用任何手段威胁某人的伴侣做他们不愿意的事都是违法的?”   兰泽:“我恨你……”   听到一千万的时候他眼里还有希望,等听完的时候眼神就已经死了,兰泽把手往上移,作势掐住他的脖子:“我现在把你掐死是违法的吗?”   他额角的青筋都冒了出来,池看得出来他现在已经濒临暴走,西莱斯特碎碎念的那些小说情节忽然再次闪现在他的脑海里:“怎么会有人不告白就直接强吻别人呢!?我等的就是那句嗷嗷嗷!”   后来他被池一沓文件扔头上闭嘴了,但他说的怪话一直长留池的心中。   这么说话会不会显得太轻浮了?他永远也不会离开雄主……但兰泽也许要的就是这个。   池有种恍然大悟的错觉,这时兰泽真的掐住了他的脖子,冰凉的手像雪糕那样冻人,就这么怼在他的喉咙上。   池:“我还有申辩的机会吗?”   “也许吧!”兰泽看起来怒气难消,干脆把两只手都塞进了他的脖子里,他生起气来也堪比人形冰箱,配合着忽然响起的铃声冻得池一个激灵。   雄虫指间的光脑亮起来,赫然是兰季野发来的讯息:[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超过五分钟不下来就别想要了【提刀#】] 第94章 特殊   他们靠得那么近,池就是随便一斜眼都能看到信息的内容:“……”   “起来……”兰泽终于勉强放开他,这时池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换成了睡衣,雄虫的衣服上还沾着淡淡的信息素味道,怪不得他昨晚睡得那么好。   虽然不知道兰季野说的兰泽要的东西是什么,但在军营里练出来的习惯让池不到三分钟就收拾好了自己,制服肩章再加上佩刀,他还是最习惯这样的打扮,足够正式又不会让自己在雄虫的家人面前显得失礼。   兰泽:“你要去上班了?”   “不是,只是个人习惯而已……”池不想承认他想在他的家人面前变得更配得上他一点,甚至拿起气味清新剂往自己身上喷了两下,“需要我帮您更衣吗?”   兰泽当然不需要,他从来都不喜欢被别人的动作拖住,随意抓了一件外套披在肩上都有种单枪匹马的感觉。   他转过头来看池准备好了没有,又扔了了一个宝石胸针在他面前:“这个还不错,换一下这里的扣子,还有蓝色的外套不许搭红色的肩章知道了吗?”   池:……结果变成兰泽操心他自己的衣服了。   结果等他真的飞速换好,下到楼下时还是已经超过五分钟了,兰季野手边放着一个小盒子,对先下来的兰泽喋喋不休地抱怨:“你知道找这个费了我多少事儿吗?本来睡得就少了还要被你半夜从床上拉起来……你就不能等早上起来再试用?”   兰泽:“你根本就没睡着。有谁要睡觉还在书房呆上几个小时的?”   昨晚他去找兰季野的时候兰季野根本就没在干正事。他都听到门打开之前衣服摩擦的声音了,何况闻延也在,说什么在工作的鬼话呢?   “我那是在看财报!”   “看财报需要不穿衣服吗?”   兰季野被他噎得眼珠都要瞪出来,抬手拿了东西就向他砸过去,兰泽就这么站着看光脑,东西下一刻就被赶来的池飞身接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迟到道歉,兰泽就从善如流地接着说:“我都不知道哥你什么时候还有这种癖好了。还是说你也需要留一份这个?”   他倚在楼梯的扶手上用眼神示意兰季野,年长的雄虫终于败下阵来,咬牙切齿地白了一眼这个半夜起来找他要东西的小混蛋:“要不着你操心。说好用来交换的东西呢?”   兰泽当然没有赖账的意思,只是要先开来验验货,池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开始拆盒子的包装,朴素的外表下盒子的内容物也很普通,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瓶子,里面装着深褐色的药丸。   看到货确实对板,数量也和说好的一样,兰泽这才表示认可地点了点头:“Y区的矿产定位已经发给你了。可不敢让兰大总裁给我白打工。”   “难道我给你白打工的时候还少?”   兰季野又忍不住和他斗起嘴来,只是显然没有之前脾气那么大了,更像是拿他没办法只能打会嘴炮。   池站在旁边只听了几句就放下心来,既然兰泽都能建议兰季野也吃一颗,那就代表这个药应该不是什么兴奋剂或者救急的药品。   在他失忆之后池更难知道他的行踪,对自家雄主有没有在做一些危险的事就更加担心。   虽然兰泽的家人是绝对不可能对他不利的,但他总觉得这次的邀请有些不对劲。   与其说他本来就是那么疑神疑鬼,不如说是霍奇的那次事故还是给他留下了一些阴影,让池总是抓不住心中那种空荡荡的感觉。   闻延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站到他身后,示意他把盒子收起来,压低声音对他说:“雄主也不是故意要表现得像个笨蛋的,你就当他是东西丢了想耍赖吧。”   池还没反应过来:“嗯?”   “泽少爷一直都不喜欢留在家里,要是他是一个人的话早就不知道跑去哪个星系了。”闻延又解释了两句,“但是这一年来他都几乎没有离开过主星。雄主邀请了泽少爷几次,只有他给你发消息的这次成功了。”   池拿着盒子的动作先是一顿,手里的瓶子歪了五度,随后又立刻被他扶正:“您过奖了。”   “要是这都不算偏爱的话,我都不知道什么才是偏爱了。”闻延并不很把吵架放在心上地摆摆手,完全是过来人的模样,“记得回去好好过日子,雄主刚才拿来的东西你收好就行了。或者现在再试试也可以。”   那个「再」字里的暗示和笑意几乎都藏不住了,池看了一眼手里的玻璃瓶,里面装的看起来就是平平无奇的药丸,有点像非工厂生产的中成药。   “您知道里面的是什么?”   闻延昨晚是跟兰季野聊过这个的,他当然知道兰泽什么时候来过,也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是解酒药。你昨天应该喝了不少吧?”今早起来他看到烹饪仪的工作记录了。   池一下睁大了眼睛,终于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昨晚他吃的解酒药是兰泽从兰季野那边要的,难怪他醒过来的时候感觉不像以前头那么痛。   池:“雄主是什么时候和兰总说需要这个的?”   失忆之后他明明是第一次在兰泽面前醉酒。按理说在军部时其他人看他的第一眼都觉得他酒量很好,西莱斯特甚至说过他长了张能按桶来喝的脸。但别说喝醉,实际上见过他喝酒的人数出来也不超过一只手而已。   兰泽是怎么知道他酒量很差的?   “这个嘛……一周之前泽少爷就说了。”   闻延朝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在回家的路上池一直看着窗外,疾行而过的高楼和树木都在身后化成了一道道残影,穿破了阴沉黯淡的天际。   兰泽没有把药瓶要回来,而是毫不在意地说东西就交给他保管,他什么时候想用的话就用。   要揣摩雄虫的想法真的很困难,尤其是当他表现得不在乎有没有雌君,却会特意给他找解酒药的时候就尤其令人迷惑。   池忍不住转头看身边的兰泽:“您是特意替我要的解酒药吗?”   毕竟每次他醉晕过去的时候兰泽都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似的,连脸红都不见一点点,池敢说他的酒量绝对堪比军部那些能喝的雌虫,根本就不需要这些有的没的。难道说这种解酒药还有什么特殊用途吗?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这个药是给谁的……”兰泽一边调试着驾驶系统,一边一脚把油门踩到最大,“你觉得我会需要解酒药?”   “如果这种药能更快地分解酒精的话,您在工作场合会更加方便……”察觉到话题偏移,池马上把方向拉了回来,“我是说您是怎么知道我酒量不好的。”   “我不需要那个脑子也够吵架……”兰泽就当没有听见,“应该担心饮酒影响工作的是你。”   两杯不到就被放倒了,就是他没成年的时候酒量都没有那么差。兰泽都不知道他升迁那么多次在酒宴上是怎么混过去的,难道就不怕别人对他图谋不轨吗?   “我有足够的防身能力自保……”   “那我当然也有啊,你的自保能力难道就是三杯之内被我放倒吗?”兰泽毫不客气地嘲笑他,“在酒桌上至少要有点警惕的自觉吧?”   “不,不是这样的!”他说的轻描淡写,池却觉得像有条线忽然被踩到了似的,兰泽不在意的事情却是他最在意的禁区。   “在您面前我不会有任何警惕的想法,无论是在酒桌上还是在哪里,我都不会对你有防备的。即使你……不,是您没有恢复记忆,我的态度也不会改变,再给我多少解酒药都是一样。”   池终于发觉到是哪里不对劲了,兰泽在失忆之后就一直在试探他,对他若即若离,却从来没有要和他离婚,不让他做自己雌君的意思。   他只是在一直煽动他,煽动他离开自己,顺带冷嘲热讽他酒量差,最后却把从兰季野那里要到的解酒药留给了他。   他是怎么被这么浅显明白的陷阱框住的?   “雄主!”池下意识地高声叫他,兰泽被他吓得手一抖,车头瞬间歪了一下,手动操作就是这点不好,万一有点突发状况就容易一头撞到栏杆上。   “怎么了,终于认清情况了?”兰泽把方向盘打正,有点没好气地道,转头却被雌虫的发亮的眼睛镇住了,“嗯?”   池这时才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即使兰泽失忆了,把他当成了陌生人,他却还是对自己特殊对待的,不然也不会把他带回兰季野家。   那他的意思是不是说,从此以后他们都会是彼此的家人呢?   雌虫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颜色变得更浅了,闪亮得像是太阳的余晖。   兰泽刚想试图理清他在想什么,忽然猛地把方向盘打了一百八十度,整个车身都在路中央甩得侧过来,在地上留下灼热的白痕。   警报突兀地响了起来,大块的建筑碎片砸在他们面前的道路上,整条街道都立刻陷入了混乱。 第95章 纠结   这个警报声池并不陌生,甚至还相当熟悉,熟到简直一听就进入战斗状态的地步。   这是被敌人偷袭才会发出的警报,主星的市区怎么会发生这种疏漏?   这下什么话都得等到之后才说了,池立刻开门下车,余光看到兰泽也已经甩上车门,将光脑切换模式戴到手腕上:“您可以先去避难,这里有我就可以,救援应该在十分钟之内就会到达……”   兰泽对他微微一笑:“你觉得我有可能会去避难吗?”   他放下手的瞬间光芒一闪,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站在百米开外,兰泽今天穿的是休闲款的长风衣,他的手伸进胸前的口袋里,居然掏出了一把泛着黑光的枪。   雄虫的身影消失在断裂的废墟外,池听着远处传来的打斗和惨呼声,立刻展开翅翼追了上去,手边的光脑显示这是一次没有预料的外星异兽的袭击,已经穿过了外围的防线,希望内圈的军官予以支援。   按兰泽的军衔,他其实也有独立作战的资格和能力,还可以以不是他直属的借口无视池的警告,池在发觉这个事实后再次加快了速度,以求马上能到达雄虫身边。   他没有军衔的时候都能毫无顾忌,有了军衔岂不是随手就能放倒一片了?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简直要把人的耳膜震破,池落到一栋尚算完好的楼上时正好看到雄虫的身影在废墟中闪过,每次出现都会带走至少两到三个目标。   不得不说这次入侵的品种长得相当大个,外形随便到了一种地步,简直就像成了精的两层楼高下水道垃圾,每次被周围的狙击手爆头都会飙出一大片恶心的液体。   兰泽的身影在废墟中闪动,他的速度并不快,只是轻盈地落在断壁边缘,手指每一次起落怪物都会被拧转成断裂的碎片。   军部新研发的短距离传送装置相当好用,他甚至没有被碎块溅出的血液碰到一点点,就像一道幻影那样在战场中闲庭信步。   池鼓动背后的双翼,尽力让自己跟随在他身边,手中的粒子枪指向每一次雄虫出现的地方,为他清除背后的隐患。   兰泽的精神域整整覆盖了半个城区那么大的战场,他当然知道池在跟着他干什么,只是远远地看了他一眼,立刻加大了输出力度,周围的怪物立刻在顷刻间化为齑粉。   战斗的记忆就像雕刻那样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身体里,兰泽的动作不仅没有比失忆前生疏,反而熟练得像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甚至还记得池举枪的惯用姿势,在子弹即将射偏时替他修正弹道。   即使有肌肉记忆这种说法,池也忍不住要怀疑现在站在战场上的这个人是不是从未忘记过这一切。   雄虫随手拿出一把大口径的粒子枪,对着池扣下扳机,在他怔愣的那一秒里将他背后的敌人射成了碎片。   “这种时候也敢分心,我是不是该收你一发子弹的钱?”兰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效果堪比战场上的通讯频道,只是他的声音就像一直延伸进了脑子里,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按您的话来说,你不来也可以……”池背后的翅翼可不是吃干饭的,即使没有兰泽那一枪,他也可以解决敌人,“再说您的粒子枪根本没有实质的子弹。需要我再还一枪给您吗?”   兰泽那边远远地传来一声模糊的笑声,“回头被拍下来你还能从保护协会的手里逃脱?”   “这是战场上的正常操作……”池后退一步,躲开怪物的毒液喷射,他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脚下的地面忽然崩裂开来,隐约能看到缝隙里扭动的身躯。   “注意!有大型敌人出现!”警报声响彻整片废墟,池急速向上飞去,枪口一边瞄准地方的裂缝,一边四下寻找兰泽的踪迹。   整条街道都已经在打斗下化为断壁残垣,不断有支援的军雌往这边冲过来,人群中却始终没有那个雄虫的身影。   池迅速换下过热的冷却器,按理说兰泽的精神域应该能覆盖整个战场,可是他为什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消失了?   相比起以前在荒星遇到的有十层楼那么高的黏液怪物,眼前这个敌人只能算是小菜一碟而已,池一枪把它打出个门那么大的洞,忽然感觉到背后传来极其强烈的存在感。   一只手从他身后伸过来,把枪膛向上抬起,有人端着他的手扣下了扳机:“刚刚那一枪歪了,再来。”   那道声音依旧和刚才在他脑子里响起的那样清晰,只是这次是真实地就从他耳根后传来,雄虫信息素的味道让他浑身一振,那双手穿过扳机的孔洞和他交缠在一起:“池上校的枪法怎么这么差?”   这一幕实在是有点像出现了背后灵,尤其是这个背后灵还在抱怨他的枪法,池不允许有人质疑他的专业水平:“是您的瞄准系统太先进了。”   “我又没有长两个脑袋四只手……”兰泽非但不承认,还往他的翅翼上轻轻吹了口气,“你看,长了翅膀的明明是你。”   池猛地一抖,一阵酥麻地从脚底窜上来,他就完全任由兰泽摆布了,雄虫行云流水地架枪换弹,一分钟不到就打出去上百发,弹道没入怪物的身体里,发出一阵阵爆开的闷响。   雌虫翅翼的敏感程度在这种时候真的有点帮倒忙,池又不能把它收回来,怕锋利的边缘往回收的时候碰到雄虫。   兰泽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化作实质的精神领域还贴心地隔开了开枪时的爆响,池看着弹药数量逐渐下降,战场中央的怪物依旧没有倒下,神色有些冷了下来:“我们的弹药不够了。”   兰泽「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对付这种黏液形的敌人需要特殊的弹药,没有他在去荒星时准备的腐蚀性爆弹打起来会很吃力,池正想转过头去问他下一步要怎么做,忽然一阵腥臭的巨浪猛地在战场中央炸开!   距离太近了,就是展开防护罩都有些来不及。更何况他们今天随身带的装备并不算很好用,池转身想要用翅翼护住背后的人,忽然被他伸出手一把推开了。   兰泽并没有惊讶的神情,只是收回了托在他手腕下的手,无形的力量立刻将池包裹起来,他轻轻扭了扭手腕,池最后看到的就是他嘴角一点冰冷的笑容。   这个情景太熟悉了,简直要让池的心头惊跳起来,看着雄虫的身影消失在灰色的浪潮下,立刻想要从束缚中挣脱出来。   围绕着他的护罩相当强韧,简直就像是筋道无比的牛皮糖,挡过了外界的强烈冲击,也不让他有挣扎的机会。   第一波浪潮过后,前来支援的军雌倒了一地,估计是都被撞得晕过去了,怪物释放过力量后陷入了短暂的低迷,隐约露出了层层包裹下的弱点。   池几乎要发出焦急的低吼,这时包裹住他的护罩忽然有了一丝松懈,立刻就被他强力的翅翼扑击打开了一条裂缝,锐利的光剑将护罩一斩两半,池立刻像箭一般地冲了出来。   战场上依旧没有兰泽的身影,池完全不担心他是离开了这里,他家雄主只会往危险的中央走。所以他只要把敌人一剑斩断,他就自然会安全了。   周围狙击手的集火让怪物控制不住身体地左右摇摆,池手里的光剑灼热得像是岩浆,在空气中留下了扭曲的痕迹。   在黏液怪物手下九死一生后他训练了很久用光剑近身战斗的方法,只有激光型的武器在打斗时才能达到和兰泽的精神力同样的效果,今天他终于有机会在雄虫面前展示自己的特训成果。   剑光像切菜一样将肢体斩断,怪物变得越发狂躁,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紧紧握住,连肚子里的黏液都要喷出来。   其实避开它的攻击并不难,重要的只是找准弱点一击必杀。而在它被诡异地束缚着的状态下它的动作简直破绽百出。   池一枪开在它狂吼着张开的嘴里,耀眼的火光淹没了尖锐的牙齿和喉咙,怪物控制不住地后仰,这时池又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力量的存在了,它就像一缕微风,牵引着他的身体挥出最后一剑。   光剑平直地斩出,在空气中留下扭曲的切痕,气浪在空气中推进时仿佛时间都静止了,直到怪物发出极痛的嘶吼。   它不仅仅是从正中央断开了,内部甚至还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炸开的那一瞬间战场被生生清出了一整块空地。   腥臭的黏液和碎块本应该四处飞散,但它们都直接坠落下来,整个怪物就像崩塌的积木那样四分五裂。   池终于看到战场中央那个挺拔的人影了,他一只手捏住指尖的布料,把手套摘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应该叫住兰泽,检查他的受伤情况,或者向他提供周边战场的情况。   但池只是像个濒临崩溃的兽类那样奔下去,跌跌撞撞地撞进他怀里。   雄虫应该承受了相当大的冲击力,却没有退后一步,而是像抱住一只大狗狗那样抱住了他。他柔软的手指按在池背后,以一种安抚的意味轻轻拍了他几下。   “你不能就这么不做安排地分头行动……”池听见自己控诉他,“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第96章 【完结】   收尾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被炸成碎块的怪物半个小时内就被清理拖走了,高压水枪一冲,腥臭的液体全都流进了下水道,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令人恶心的气味。   池站在路边,手里拿着一杯加满了冰块的绿茶,是兰泽拜托来支援的亚雌帮买的,雌虫的肠胃好,当然也不用担心剧烈运动后喝冰的会胃疼。   兰泽喝的是刚刚冲好的热可可,袅袅的雾气盘旋在他的鼻尖,抿一口的时候连眉眼都变得模糊不清,就像雾气中的一副画。   他的手覆在白色的纸质杯身上,安宁的氛围仿佛刚才捏爆怪物身体的是另一个次元的造物。   池很少在他本人面前就这样直视他,一来雄虫不喜欢受到冒犯,二来他多年以来的习惯就是尽量避免引人注目,包括在和兰泽面对面的时候。   其实兰泽未必真的在意这些,至少在他面前相当宽容。所以池有时候会在他睡着之后观察雄虫的睡颜,想要把他闭上眼睛的样子永远留在自己的脑海里。   这时的雄虫是宁静的、温和的,不像醒着的时候那样谈笑风生,能够操纵别人的情绪,他在此刻是完全无害的,完全属于他。   有时候池也会为自己的占有欲而震惊,兰泽总是那么云淡风轻,把他们的关系完全握在手里,不像他总是处于被动的地位,缩在壳子里不愿意为外界妥协。   要是他们的关系反过来就好了,兰泽来当处于下风的那一个。而他只需要克服自己心里的障碍,直接地说出他的想法。   说他不应该为了工作透支自己的身体,不应该把自己的财产随便地托付给他,不应该在失忆之后还表现得对他格外特殊,让他没办法扮演好雌君的角色。   兰泽拥有的东西太多了,不像他只有一点点,总是患得患失地犹豫着没法给出来。   雄虫这时抬起眼来看他了,池还能看见他睫毛上有热可可蒸出的一点点水汽,在阳光下有细微的闪光。   兰泽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绿茶,忽然转过身来,一只手握住了池的手腕。   “还是这个清爽一些……”冰块碰撞的清脆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兰泽就着他的手又抿了一口,水珠沾到唇峰上,又被他轻描淡写地舔掉。   “您如果想要的话我可以再去买一杯。”池半响才说。   “不用了,我就喜欢你这杯……”兰泽面不改色地又喝一口,起身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才把自己的那杯收回来,“我还以为你知道我不喜欢太甜的呢。”   “咖啡不能算是甜的。”   “这个时候你该说对身体不好……”雄虫唇上柔软冰凉的触感终于让池醒过来了,还带着一点点咖啡的味道,是那种加了奶的配置,兰泽以前也和他说过不喜欢咖啡里加糖。   究竟是他的错觉?还是兰泽真的已经恢复记忆了?   池上前几步,和他并肩而行,即使是失忆后他也没有纠正让池和他一起走的要求,随手把见底的咖啡杯扔进垃圾桶里,池犹豫了一下,又把自己的绿茶递了过去。   他喝东西的动作还是和以前一样,还特意把池喝过的地方转过来,唇瓣和他碰过的地方完美地重叠。   池只觉得热气一阵阵往脸上涌,片刻后又把杯子抢了回来:“我还是给您再买一杯吧。”   他敢说兰泽绝对看到他脸红的样子了,那双明亮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有戏谑的神情一闪而过。   他以一种今天晚上吃什么的语气说:“你刚才是不是在想一些不该想的东西?我看到你的瞳孔收缩了。”   池:……人形探测仪也不应该直接就这么把话说出来吧?   但是兰泽还在等他的回答,池干脆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在想您是不是恢复记忆了。”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似是非是的小细节?   兰泽没有在失忆后提过他不喜欢吃甜的,刚才却说自己以前和他说过;   他在出院之后从来都没有碰过一滴酒,兰泽却知道他的酒量差得离谱;   还有刚才战斗的时候,包裹住他的精神力不是被他自己劈开的,而是不经意似的露出了一个小裂缝。   以兰泽的实力,他怎么可能在这种小事上犯错?   池走近他几步,几乎到能闻到他呼吸的地步,兰泽也没有后退,就这么轻轻用鼻尖和他相碰。   池有种扑上去抱住他的冲动,想了半天才对着他长长的睫毛说:“你就是在骗我。”   “我没有,英明神武的雌主大人怎么会被我骗过去呢?”   “你明明就有露出破绽……”池皱起眉头,忽然发觉到他的称呼有点不对劲,掉线的敬称又回来了,“您刚刚说什么?”   兰泽面露无辜:“雌君大人?”   “不对,您刚刚说的不是这个!”池有点急了。   “那是什么?”兰泽含糊地又亲了他一下,好在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在一个不起眼的拐角。   不然路灯都挡不住他们两人的亲密动作,兰泽的唇瓣很软,动作却强硬得出奇,几乎要把他怼到墙上。   池抓住他腰间的衣服,被亲了个七荤八素,但他绝对没有被美色所惑,即使被亲的时候腿都有点软了,“您也离不开我。”   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他终于确定了,无论他有没有恢复记忆,兰泽还是兰泽。   以前他敢叫雌主,现在他也一样敢叫,无论是在风光的时候还是落魄的时候,他对池的态度从来没有变过。   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反正兰泽都叫他雌主了,现在不配合他还等到什么时候?   池抱住他的脖子,把兰泽拉近拐角的阴影里,想起上次在地下城没有过足瘾,开始努力回忆那些跋扈的雄虫是怎么做的:“雌主的话你刚才也没有全听。”   兰泽哼了一声,“明明是你没有说清楚。”   说过的事都能当作没发生过,没说过的那就更是八字连一撇都没有了。怎么能怪人自作主张?   池:“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想看着你一个人冲进去。”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兰泽比早饭时说要吃什么还要平静,平静得按住池的后颈不许他走,“我只知道雌主的金口玉言还没有兑现呢?”   池含糊地「唔」了一声,几乎被他抱得动不了了,“什、什么金口玉言?”   “你说你要还债的金口玉言,怎么到现在还没兑现?”兰泽自认虽然不是商人,但也不缺收高利贷的基因,“我的利息在哪里?”   欠钱还要还利息,这么天经地义的事情居然让池脑海里有一瞬的混乱,他呆了一下,耳根又泛起了红潮,“现在在收的难道不算吗?”   要是谁刚好路过这个路口,肯定会被拐角处两个紧紧纠缠在一起的影子吓一大跳,雄虫漂亮的睫毛下目露凶光,这种神色居然让池觉得有一丝丝的熟悉,他肯定在什么时候见到过。   莫名的危机感让池马上捧住了兰泽的脸,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我爱你……”   兰泽:“……”   池:“……”   “……”连空气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兰泽捏住他的脸,舔了舔森白的牙,以一种大仇终于得报的口气说:“你要是敢反悔说刚刚只是口误……”   不会,他当然不会这么说了,池想对他说以后就算他不叫他雌主了他也会这么说,或者等兰泽彻底恢复记忆了他也不会改口。但现在他就只是揽住雄虫的脖子,把他拉下来用力地亲吻。   ……   “您真的已经完全恢复了吗?我是说……记忆?”   “我还以为雌主大人已经知道了呢。”   “我又没有读心术,再说就算这附近没人,您也不用一直……”用那个称呼。   “我还以为你喜欢我这么说呢。还是我应该在解扣子的时候这么说?即使已经这么说了23次?”   “好了我已经知道您恢复记忆了!”   “那第24次?”   “还有五分钟就到家了,再等一会也不是不行……嗯?唔、嗯嗯嗯……”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